《我竟是书中大反派》 第1章 这婚我不结了! “咕噜咕噜~” 七八平米的出租房里摆设简单,电热水壶冒出的白色水汽氤氲开来,旋即又翻腾着消失不见。 一个约莫20岁出头的男生此时正满脸疲惫的靠在床头,双手如飞的不停点动手机屏幕。 《我只是想做个牛头人啊》书评区。 【送女?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看个小说还要找虐?】 《我在东京开大车》书评区。 【弃了弃了!车速一点都不快!垃圾!】 《情满四合院之我成了国宴大厨》书评区。 【降智?穿越回那个年代干点啥不比继续当厨子有前途??】 《开局八个小姨子》书评区。 【作者写的真的太好了,提前全订,顺便打个小赏,希望能坚持完本…...】 一口气发完五六条评论,魏天翻身下床准备去倒水,不过眼睛却依旧紧盯着屏幕上的文字。 作为一名快十年的老书虫,他的阅读口味已经完成了从小白到老白再到小白的转变,所以每次书荒之时便总会再翻翻书架上的老爽文。 套路虽老,但看起来是真的爽。 “哒~” 随便点开一本几年前的仙侠文,页面自动转跳到上次阅读过的章节。 …... 【第91章——以死守身】 京城,魏家府邸。 “魏长天!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陆静瑶绝美的面庞上满是坚定之色,长剑横亘在白皙的脖颈间,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顺着剑身滑落。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听得这句话登时就变了脸,而在座众人一时间也都是大惊失色。 “瑶儿!你在说什么胡话!” 陆景南猛然起身,手指顺势向前一挥。 “铛啷啷!” 长剑瞬间翻飞而出,在空中旋转几圈后砸落在地。 “爹!” 陆静瑶扭回头来,泪眼朦胧。 “你不要逼我!我绝无可能嫁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萧、萧风他说过一定会带我走的…...” “闭嘴!你是想要气死我吗?!” 陆景南脸色涨得通红,怒喝一声打断道:“你已是长天的女人,休得再提那个什么萧风!” “明日便是你们大婚之日,你要是再敢说一句忤逆之言,别怪我不客气!” “爹!恕女儿不孝,我宁愿以死为萧风守身!” “你!” “…...” …... 啧啧啧。 瞧瞧!情绪铺垫的多到位,果然还是老书好看啊! 虽然这本《武道大巅峰》魏天已经看过五六遍了,甚至能记得从头到尾大部分情节,但每次再看还是会有所感慨。 滑动屏幕,新一章的标题出现在页面顶端。 【第92章——抢婚】 如果没记错的话,主角萧风就是在这一章废去了大反派魏长天的修为,然后带着陆静瑶扬长而去。 想当年魏天第一次看这段的时候可是热血沸腾到不行。 左手继续快速翻动页面,右手摸索着去拿热水壶。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股强烈的刺麻感却突然从右手指尖传来,旋即就飞速扩散至全身。 “我操!” 魏天脱口而出一句宾语不明的国骂,知道自己肯定是触电了。 不过意识虽然清醒,但眼前却是瞬间一片漆黑。 淦!自己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这破插排就该早点换的! 尼玛!老子的人生才刚开始啊! 心里一阵吐槽,麻木感开始褪去。 就在魏天以为自己是不是回光返照之时,一丝光亮却突然划破了周身的黑暗。 片刻之后眼前扭曲的景象逐渐凝实,世界也再一次恢复了色彩。 呼…...没死! 不过…...这尼玛是哪儿??? 周围这群穿的跟古装剧群演似的老头是哪里冒出来的? 面前这个明眸皓齿的美女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这么怨恨? 她手里拿着的剑倒是挺逼真的…...这是要自刎? 等会儿! 这一幕怎么有点熟悉呢? 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魏天微微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 不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声充满决然的娇喝声便突然自耳边响起。 “魏长天!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魏天:“???” …... “铛啷啷!” “瑶儿!你在说什么胡话!” “爹!你不要逼我!我绝无可能嫁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萧、萧风他说过一定会带我走的…” “闭嘴!你是想气死我吗?!” “...…” 听着两人的争吵,魏天脸上一副便秘的表情。 很明显,自己穿越了。 穿越到了《武道大巅峰》的书中世界。 然后…...成了大反派魏长天??? 尼玛! 坑爹呢这是??? 别的不说,光这名字就没法跟主角斗啊!! 一个魏长天。 一个萧风。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后者才是那个撒泡尿都能引出一串惊天机缘的气运之子! 而自己呢…... 空有强大的家族背景却只会吃喝玩乐。 空有一副帅气皮囊却只会作奸犯科。 空有优渥的修炼资源却只会混吃等死的…... 大反派! 虽然小说里魏长天戏份挺多的,但每次出场必然伴随着被萧风打脸血虐。 结局当然是死翘翘不说,还拖累整个家族都彻底玩完。 魏天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幸运还是悲哀。 不过眼下并没功夫想这么多了。 因为特么的自己明天就要被萧风给废了! …... “长天贤侄…...” 就在魏长天苦思冥想该如何逃过这一劫的同时,耳边的争吵也暂时告一段落。 陆静瑶已经被点了穴位,此时正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眼神里满是悲凉。 而她爹陆景南则一脸忐忑的看着自己,语气无比小心:“长天贤侄,瑶儿她一时间胡言乱语,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你放心,我等下定会好好劝导她,你们二人明日的大婚绝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 我信你个鬼! 魏长天心里一阵吐槽,但旋即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萧风明天的主要目标是来抢亲的,自己是因为出手阻拦才会被废去修为。 所以…...那不拦不就行了! 或者干脆就不结这婚! 至于陆静瑶,萧风愿意带走就直接带走呗! 对!就这么办! 绝了! 魏长天简直想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虽然放到小说里如此行为无疑是“送女”的大毒点,但他才不在乎。 陆静瑶长得漂亮又怎么样? 以自己的条件,只要苟一点,女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咳!” 心中打定主意,他当即清了一下嗓子,慢慢说道: “陆叔,强扭的瓜不甜。” “既然瑶儿不想与我成婚,那不如就算了吧。” “我等下就去跟我爹说,我们二人的婚约就此作罢!” ??? 预期中感恩戴德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 短暂的沉默过后,只见在场所有的陆家人全部“噗通噗通”跪倒在地,一时间冷汗直流。 尤其是陆景南,更是吓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贤、贤侄,莫说这种话,莫说这种话啊…...” “我明白你心中定有所怨气,但陆家绝无退婚之意,瑶儿也只是一时被那个什么萧风蒙蔽了心智…...” 靠! 你明白? 你明白个屁啊! 魏长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刚准备开口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出言威胁,但脑海中却在此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叮~】 【系统加载中…...】 【加载完成】 【检测到故事情节有所变动】 【奖励系统点数:5】 【系统商城已开启】 “…...” 好! 穿越必备的金手指终于来了! 魏长天一愣,旋即大喜过望。 他此刻也顾不得陆家那头了,把战战兢兢的众人晾在一边就开始研究系统功能。 其实很简单。 通过自己的行为改变原著小说里的剧情发展,得到系统点数。 再用点数在商城里买各种牛批的道具。 通俗易懂,自由度高。 不错不错! 所以自己只要尽量让事件的发展偏移原先的轨道就行了! 嗯,既然如此…...那这个婚就更不能结了! 原本萧风是要来抢婚,但自己不结婚他还怎么抢? 这不就大幅改变剧情了嘛! 有系统点可赚,魏长天当即更加坚定了退婚的念头。 他一步迈到还跪在地上的陆景南身前,努力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劝道: “陆叔,你先起来。” “我没有要威胁陆家的意思。” “你现在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把女儿带走,绝不会有人拦…...” “陆家不敢!” 陆景南的反应比想象中要激烈得多,还没等魏长天把话说完就直接“咚”的一下磕了个响头。 他全身颤抖,额头死死贴着地面,颤巍巍的哀求道:“贤侄,不,魏、魏公子…...求求你饶过陆家吧!” “这种玩笑,我们承担不起啊!” “不是,陆叔你真的是误会我了!” 魏长天心说这也太难沟通了,着急忙慌的就想把陆景南扶起来。 但谁想到后者堂堂一个六品武人,此时却跟个老乌龟一样死死趴在地面,愣是就不起来。 不仅不起来,凄惨的哀嚎声反而还越来越大。 “魏公子,求你把退婚之言收回去吧!” “否,否则我宁可跪死在这里!” 陆景南的声音无比悲凉,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而此时其他跪在地上的陆家人也好似都反应了过来,一时间各种呜咽求乞声响彻整个房间。 “呜呜呜!我等愿陪家主一起长跪于此!” “只求魏公子收回退婚之言!” “瑶儿,你不要再闹了!陆家一百八十三口人的性命可全牵系在你身上啊!” “公子莫要跟她一个女子一般见识!” “…...” “你、你们!” 听到满屋的鬼哭狼嚎,魏长天简直是目瞪口呆,好悬没直接气晕过去。 而就在此时,原本已被封住穴位无法动弹的陆静瑶居然也挣扎着从喉咙里一字一顿的挤出一句话。 “魏、魏长天…...只要、只要你肯放过陆家之人…...” “我、我愿意嫁给你!” 魏长天:“…...” 尼玛! 感情你们就是合起伙来非要逼死我呗?!! 第2章 反派的家庭教育理念 一刻钟后。 足有百平的卧房内内带有一个会客厅,装潢极度奢华,墙上挂着的几个奇形怪状的动物标本彰显出了主人的恶趣味。 魏长天坐在八仙桌旁,看着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白虎脑袋摇了摇头。 好家伙,兴趣爱好还挺广泛的。 穿越过来后他并没有融合前主太多记忆,很多事情还要靠回忆书中的内容才能记起一二。 但关键是……谁看书会在乎反派如何啊! 作者再说也没描写反派的生活日常啊! 唉,算了。 大不了以后遇到问题就装失忆。 反正前主本来就疯疯癫癫、喜怒无常的。 偶尔忘了自己爹妈叫啥也正常…… 叹了口气,魏长天又一次开始琢么该如何应对明天的大婚。 退婚终究还是失败了,那萧风肯定会来抢人。 人不狠站不稳。 眼下最彻底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把他弄死。 毕竟按照小说的时间线现在才是前期部分,萧风的实力还没完全成长起来,只是一个七品武人。 品级虽然跟自己一样,不过众所周知越级杀敌对小说主角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真打起来十个自己恐怕也不是对手。 所以要有高手来帮忙。 还必须是那种很厉害的高手,厉害到可以通过实力的差距无视一切意外。 要知道气运之子绝对是很难被杀死的,魏长天可不想跟那些傻屌反派一样给自己留下隐患。 说干就干! 反正家里有这个实力! 打定主意后魏长天立刻把目光投向正守在门口的那个,呃……狗腿子。 这还真不赖他记性不好,而是书里压根就没出现过这人的名字。 每次描写到魏长天的仆从时,倒霉催的作者翻来覆去就是“狗腿子”、“恶奴”这么几个词。 “那个……你叫什么?” 魏长天略显尴尬的问了一句,彪形大汉瞬间转回身来,脸上满是与体型不符的谄媚之色。 “回公子,小人叫王二。” 行吧,果然反派的仆从就只配这种名字。 “你知道我爹娘此时在哪吗?我有事要去找他们商量。” 没有太纠结名字的问题,魏长天随口又问。 “老爷和夫人现在应该在园湖那里喝茶呢。” 王二回答一句,眼神里有些惊讶。 公子今天怎么怪怪的。 换作以往的话哪会用“商量”这种字眼,肯定是冷冰冰来上一句:“我要见他们!” 难不成遇到什么好事了? 这些事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当然不敢问。 而另一边魏长天则是点了下头后便起身往屋外走。 “带路吧。” “对了,抽空把墙上挂着的那些虎头蛇头什么的都摘下来。” “好的公子。” 王二应了一声,眼睛一转又小声问道:“您是要准备挂那几颗人头吗?” “咳!” 一听这话,魏长天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地上。 人头??? 尼玛前主这么变态的吗? 小说里也没写这段啊! 难怪陆静瑶死活不肯嫁给自己,这特么的换做是谁也受不了啊! 强行平复了下心情,他这才在王二疑惑的目光中咬牙说道:“什么也不挂!” “还有,那些人头也都给我扔了,我、我现在不喜欢玩这个了。” “我明白,公子。” 王二这次倒是接受的很快。 自家公子除了女人和杀人外,其他爱好全都是三分钟热度,现在突然不喜欢玩死人脑袋了也是很合理的。 …… 两人沿着府邸内的石板小路往内院走去,一路上所遇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居然颇有几分雅致。 很多地方都盖着红布、绑着红绳,显然是为明日婚礼所做的准备。 魏长天边走边东张西望的到处看,企图把府邸的布局记住。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彻底放弃了。 因为尼玛实在是太大了! 这都走了快一刻钟了还没到地,就离谱! 回想起前世郭德纲相声里的那句——“于谦家里太大,去厕所要开车”。 他居然第一次对一个笑话感同身受。 “公子,到了。” 就在魏长天担忧自己未来哪天会不会在家里迷路的时候,前面带路的王二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微把身子让开。 “老爷和夫人就在前面。” “哦。” 魏长天闻言向前看了一眼。 果然,一对衣着锦绣的中年夫妇正坐在湖中的小亭子里喝茶聊天,周身站着五六个侍女。 实话实说,光是这些侍女的颜值就比得上前世很多女明星了。 “你在这等我。” 交代一句,魏长天便迈步向前走去。 不过很快就又转身回来了。 王二赶紧迎上去,表情有些疑惑:“公子怎么了?” 魏长天干咳一声,强忍住尴尬:“咳,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想问问……我爹我娘叫啥来着?” 王二:“……” 跟所有飞扬跋扈的反派一样。 魏长天必然要有一个势力极为庞大的家族做靠山,同时还要有一对极度溺爱他、可以满足他所有无理要求的爹娘。 事实也确实如此。 魏家,大宁王朝除皇室外三大家族之一。 父亲魏贤志,“悬镜司”指挥使,掌控着整个王朝最大的官方情报监察机构。 母亲秦彩珍,“天罗教”圣女,不过名门正派一般喊她魔女。 两人都是三品境巅峰,长期在江湖黑榜上名列前茅。 而除了他们之外,一个战力强悍,但需要长期闭关的打手爷爷也是标配。 最关键的是。 魏长天还是嫡系独子,除了有个妹妹外再无任何兄弟,彻底断了魏家“换号重练”的可能性。 就这牛逼闪闪的家庭条件,自己不当反派谁来当? …… 收起多少有点紧张的情绪,魏长天顺着石桥一路走到湖心凉亭,脚下的湖水中有几尾身宽体胖的金鳞鲤鱼。 魏贤志和秦彩珍早就看到了他,二人脸上都乐呵呵的,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开心。 “长天,快坐,尝尝娘泡的碧潭飘雪,这可是宁永年送给咱家的!” 秦彩珍穿着一身大红锦服,云鬓堆鸦、金簪玉斜的样子说风韵犹存都算是谦虚。 至于她嘴里的宁永年,正是当今皇上。 直呼天子真名,这份嚣张也是没谁了。 “谢谢娘。” 虽然目前对这个美妇人尚没诞生出亲情,但魏长天坐下后还是习惯性的客套了一句。 而这仨字可把秦彩珍给乐坏了。 儿子之前啥时候跟自己说过“谢”字? 眉眼间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嘴里却故作责怪道:“一家人说谢作甚么!” “我看多说说也不错。” 魏贤志接过话茬,重重拍了一下魏长天的肩膀:“今天陆家之事处理的不错,明白了行事不一定用刀,也可以用势!”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跟你娘都很欣慰你终于懂得了诛心为上的道理。” “……” 不是,你这个老头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压根就没想诛心,是真不想结这个婚啊! 魏长天一阵语塞,但还未等说话就听见秦彩珍在旁补充道:“不过该杀人还是要杀的,有时候还是刀管用。” 魏贤志对此深表赞同:“嗯,如果要杀,就切记一定要斩草除根。” 秦彩珍点头附和:“对,即便错杀一千也不要留下丁点隐患。” 魏贤志仰头感叹:“宁我负人……” 秦彩珍微微一笑,与丈夫共同完成这句“劝诫”之言:“毋人负我。” 魏长天:“……” ??? 你俩一唱一和的搁这说相声呢? 一个特务头头,一个魔女。 就这种教育理念,难怪前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这也就幸亏自己穿越过来了,否则他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呢! 魏长天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正气,而魏贤志此时也终于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对劲,跟老婆对视一眼后开口问道: “长天,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吧?” “哦,是有点事……” 魏长天咽了咽口水:“我要杀个人。” 第3章 低武世界 如果站在“公平正义”的角度来评判,相比于萧风,魏长天才是那个更“该死”的大魔头。 不过谁让自己偏偏穿越的就是魏长天呢? 既然身份已经无法改变,那就只能委屈萧风去死了。 生死面前,魏长天并没有“舍身取义”的觉悟,顿时就把刚刚的正气抛之脑后。 而另一边,魏贤志和秦彩珍的脸色此时也变得严肃。 能让儿子如此郑重其事要杀的人,恐怕背景不弱。 否则哪里还会问他们,肯定早就派人杀上门去了。 “你要杀谁?” 魏贤志沉吟片刻,沉声问道:“柳家?许家?还是……宁家?” 柳、许是三大家族中的另外两家。 至于宁家……皇姓。 在魏贤志看来,儿子要杀之人只可能在这三家之中,否则不会一反常态如此谨慎。 不过魏长天却是不知道这些,一本正经纠正道:“爹,我要杀萧风。” “萧风?” 魏贤志一愣:“就是陆静瑶口中所说的那个要来接她走的人?” 魏长天点点头:“是。”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 魏贤志哑然失笑:“你放心,我已派人去查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爹,不用查了……萧风明天会来咱家。” 魏长天心说我怎么可能放心,二话不说直接泄露剧情。 “嗯?” 魏贤志立刻察觉到这句话中隐含的大量信息,一时间表情似乎有点惊讶。 半晌过后,他才若有所思的问道:“消息可靠吗?” 魏长天忙不迭点头:“绝对可靠!” “那好!” 魏贤志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并没有追问其中细节。 “明日我会多从布衣卫调一队暗哨,那个萧风如果真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悬镜司之下共设三卫三处。 除了保护皇宫安全的内卫之外,不着官衣的布衣卫便是其中最精锐的一拨人,平时负责处理江湖事务。 能从布衣卫调人,说明魏贤志很重视此事。 不过魏长天却觉得还不够。 “那啥,爹,娘……” “要不明天你们也辛苦一下……” …… 从湖心凉亭出来,魏长天就跟王二一起回了自己的居宅。 那堆动物标本不知何时都被摘掉了,墙面上的空白处暂时挂了几幅字画以作替代。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昏暗,没有大气污染的暮色唯美柔软,夕阳穿堂而过,洒落一地金黄。 不过魏长天并没啥心情欣赏这绝美的黄昏之景,满眼都是那一桌子的精致菜肴,以及站在旁边的几个娇媚侍女。 根据小说里为数不多的描写,前主干什么事情都喜欢摸着某些光滑的东西,吃饭时也不例外。 瞥了眼侍女裙摆下隐约可见的白皙长腿,魏长天不禁怒火中烧。 果然是个变态! 我今天倒要看看这究竟是种什么样感觉才能让他如此沉迷堕落! “……” “嘶……” 一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而手有余香的魏长天也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 男人的定力永远取决于诱惑大小。 红着脸的侍女把一盘盘几乎没动筷的菜肴端了下去,房间内再次归于安静。 坐在桌前喝着茶,魏长天开始研究系统里的商城。 功法、兵器、各种功能的药物应有尽有。 不过却没有玄幻小说里那些毁天灭地的种种神通。 这可能跟《武道大巅峰》的武力设定有关。 相比于脚踢星辰、拳打太虚的高武世界,一剑斩断山峰的中武世界,以一敌百就算高手的这里只能算低武水平。 基本跟金庸小说里的设定差不多。 这对魏长天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既然武力的作用被大大削弱,那么手中掌握势力的强弱就显得尤为关键。 在小说里,萧风虽然最后踏入了前无古人的一品境,但之所以能推翻大宁王朝,靠的还是他一手建立的“破晓”组织。 魏家的悬镜司在数次与破晓的交锋中全部落于下风,究其原因不外乎主角光环和反派强行降智。 现在自己穿越了,强行降智的问题倒是不会再有。 不过主角光环却有点难搞……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只要明天能把萧风杀掉,所有的一切就都解决了。 并且到时候系统点数肯定大大的有! 魏长天越想越兴奋,但却在某一刻又突然冷静了下来。 不对!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不能太乐观! 虽然自己的计划看起来天衣无缝,但保不准就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如果明天没能杀掉萧风,让他逃走了,那又该怎么办? 人家是主角,干什么事都有大道气运加成。 自己虽然有个系统,但商城里的东西又不是免费的,还要想办法赚点数。 所以,必须要再做点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何时明月已经悄悄挂上夜空。 侍女进来点了烛灯,但魏长天却压根没注意到。 直到烛火有些摇颤之时,他才突然睁眼开口。 “王二!” “带我去见陆静瑶!” …… 魏府,融冬院。 这处院子平日里一般是做客房之用,不过为了避免明日婚礼出现什么意外,陆静瑶此刻却是被他爹主动软禁在这里。 其实陆景南纯属是自己吓自己,想太多了。 区区一个侧室而已,魏家真没太在意。 要不是陆家在京城还多少有点名望,估计陆静瑶早就被强虏来给魏长天做贴身丫鬟了。 夜色中,王二拎着灯笼把魏长天引进融冬院。 陆景南早就等在园中,神色有些担忧。 魏长天走近两步,开门见山道:“陆叔,我来看看瑶儿。” “应该的,应该的!” 陆景南哪里敢阻拦,忙不迭应道:“她就在内屋,刚刚才沐浴过,贤侄直接进去就好!” “嗯。” 魏长天知道陆景南肯定又误会了,不过也懒得解释,点了下头就迈步穿过庭院,径直推开内屋的房门。 可能是陆景南为方便自己“行事”,此时整个卧房内并无侍女伺候,空气里残留的氤氲水气中有股白芍的味道,暖香扑面。 三折屏风隔开外厅,在烛火的映照下,其上衬出一道躺卧的女子身影。 旁边凤纹黄花梨衣架上挂着一件做工精美的秀禾服,颜色以紫、绿为主。 穿不得正红、戴不得凤冠霞帔、轿子进不得正门……这就是陆静瑶明日的待遇。 “你守在门口,任何人不许进来。” 跟王二说了一声,回身关好房门。 魏长天没多犹豫,直接绕过屏风走到被轻幔环绕的床榻旁,伸手不快不慢的把纱幔揭开。 嗯? 怎么有点开盲盒的感觉? 虽然里面肯定是被封住穴位不能动弹的陆静瑶,但是到底穿没穿衣服这一点确实很令人期待啊! 很快,谜底揭晓。 “吸溜~” 第4章 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陆家并不算什么望门贵族。 家主陆景南,布政司左参政,勉强挤得进朝堂。 如果放到地方上他也算是个大官了。 但可惜在这紫服遍地的京城,从三品的官衔实在不太够看。 就更别说跟几乎掌握所有朝官“黑料”的魏贤志相比了。 不过陆家倒也不是默默无闻,主要还是因为陆景南有一个“通音律喜诗文,秀雅绝俗,倾国倾城”的女儿。 这是书中原话。 所指对象当然是陆静瑶。 至于如此大家闺秀到底是为什么会对萧风这个布衣心生情愫并不重要。 反正爽文里所有女人见到主角就都跟失了智一样,恨不能立刻投怀送抱,以身相许。 陆静瑶自然一样。 如果按照正常发展,她明天应该就会被萧风抢走,然后与陆家决裂,最终成为萧风的贤内助,跟一群“姐妹”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听起来挺美好,不过魏长天眼下却准备截胡。 毕竟陆静瑶好歹也算书里戏份挺多的女主。 只要自己把她拿下,让她以后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啧啧啧,系统点数肯定不少赚。 …… 帷幔缓缓拉开。 只着轻薄纱衣的陆静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面,如玉般吹弹可破的肌肤若隐若现,脸颊上满是泪痕。 她直直的看着魏长天,眼神里有怨恨、有厌恶、有恐惧、有绝望,就是没有丁点好感。 平心而论,魏长天其实长得算是很帅的。 此事有作者之言为证——天下帅分十斗,读者老爷独占八斗,魏占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 只不过跟才貌双全的读者老爷不同,前主的颜值优势并掩盖不了他其实是一个生性残虐、心理扭曲、不学无术的废物的事实。 没有哪个女人会真的喜欢这种男人。 尤其是颇有些艺术造诣的陆静瑶,更是压根无法接受。 毕竟文艺女青年多少都沾点理想主义的毛病。 一想到等下这个“废物”就要赤条条的趴在自己身上,嘴里喘着令人作呕的恶气,身体如蛆般蠕动…陆静瑶只感觉无比恶心,恨不能当场咬舌自尽。 但遗憾的是她并做不到。 罢了…… 就当是拿自己本想留给萧风的身子,换了陆家上下一百八十条人命吧…… 绝美的眸子里滑落出最后一滴泪珠,陆静瑶缓缓闭上眼睛,不想去看到等下要发生的一切。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魏长天却突然以她最没想到的语气说了一句她最没想过的话。 “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会碰你。” …… 站在魏长天的角度,他确实可以现在就拿下陆静瑶。 不过这样一来势必只能得到她的身子,估计未来保不准哪天这满脑子都是萧风的女人就得以死明志。 所以彻底的征服才是上策。 虽然有点难,但为了多赚些系统点数完全值得试上一试。 察觉到陆静瑶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魏长天沉声继续说道: “我虽然做尽坏事,但所承诺之事绝不会反悔。” “今晚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有些事想要跟你聊一聊。” “你如果愿意就睁开眼睛,我立刻为你解穴。” “五吸过后你若还不睁眼,那我转身就走。” “……” 晚风从未关紧的窗缝中挤进来,如烟般过耳,吹动纱幔轻轻摇晃了几下。 魏长天没再说话,呼吸平稳自然。 反观陆静瑶,胸脯却是起伏的厉害。 一、二、三…… 终于,当数到第四吸时,她似是鼓起全部勇气一般睁开眼睛,眼神虽然依旧满是厌恶,但相比于刚才却多了一分好奇在其中。 而魏长天也不废话,伸手就点向她的风府、通天、玉枕等几个穴位。 内力透过指尖入穴,周身气血重新流通。 “嗯~” 突如其来的畅麻感让陆静瑶不受控制的呻吟一声,旋即便再次闭紧双眼。 满心羞愤中,手脚上的知觉一点点恢复,大脑重新接管了身体掌控权。 刹那间,她便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 匀称光滑的长腿并拢收紧,莲藕般白嫩的胳膊死死抱在胸口。 陆静瑶蜷缩成一团无比警惕的看向床边,不过下一秒却突然懵住了。 因为周围压根就不见魏长天的身影。 鹅黄色的纱幔把床榻遮了个严严实实,枕边整齐叠放着自己的衣物。 “……” 她瞪大眼睛,愣了好久后才小声啐了一口。 “呸!” …… 屏风外的堂厅中,两人在一张小桌前相对而坐。 陆静瑶看着对面正在气定神闲喝茶的魏长天,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天才冷哼一声开口问道: “你解开我穴位,就不怕我寻死么?” “寻死?” 魏长天好笑道:“你如果真想死,之前有的是机会,又何必等到今天。” “你!” 陆静瑶身子颤抖一下,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根玉簪,尖端直抵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我并非不敢!之前……” “呵呵。” 不屑的笑声打断了她的争辩,魏长天甚至连头都没抬,只是伸手点了点自己面前已经空掉的茶盏,冷淡的吐出两个字。 “倒茶。” “……”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陆静瑶瞪大双眼,脸色慢慢变的惨白。 魏长天却并不着急,就这么低头等着。 直到玉簪跌在地上断成两节,淡褐色的茶水被颤抖着倒进茶盏中时,他才轻轻点了下头。 “谢谢。” “咣啷!” 小小的紫砂茶壶一下子摔在桌面,陆静瑶不可置信的表情比之刚刚更甚。 很明显在她的认知里,眼前这个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这两个字的。 “你、你怎么…….” “怎么跟之前不一样?是么?” 魏长天把茶壶扶正,平静的说道:“你所看到的,可能只是别人想你看到的而已。” “……” 陆静瑶一瞬间愣住了。 毫无疑问,这句话给她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无数疑问涌上脑海,不过魏长天却没给她再问的机会,而是把话题拉回到正轨。 “不说我了,还是说说我们二人的婚事吧。” “我知道你不仅不愿嫁给我,甚至还对我十分厌恶。” “所以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多给你一个选择。” “选择……” 陆静瑶蓦的看过来,眉头微微蹙起。 她从未想过魏长天居然还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嗯,你有的选。” 魏长天似乎是猜出了她的想法,抬头直视着陆静瑶微微闪动的眸子,继续说道: “明日一早我可以去找我爹退掉这门婚事,也会尽量劝他不要动陆家。” “但最终他究竟会如何做,我无法承诺你什么。” “如果你想保陆家周全,那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明日乖乖配合完成婚礼。” “至于之后你想做什么我不逼你,只要你在半年内留在魏家即可。” “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没有夫妻之实,但要有夫妻之名。” “半年之后你若还执意要走,那我绝不再强留。” “这也算是我们给双方家族一个面子上说得过去的交代。” “我言尽于此,这个婚结与不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魏长天说完就又低下头自顾自开始喝茶。 而陆静瑶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脸上不停流露出挣扎之色。 过了很久,她才有些忐忑的抬起头,小声问道:“那萧风呢?我要如何做你才肯放过他?” 萧风? 好家伙!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主角呢! 果真就是死心塌地呗? 魏长天明白陆静瑶之所以会这么问,一定是觉得萧风斗不过自己,所以才想通过这种方式保“心上人”一命。 呵呵,做梦呢。 微眯双眼看过去,魏长天毫不犹豫的回答:“他必须死。” “什、什么……” 陆静瑶好不容易恢复了点血色的脸庞上顿时又是一片惨白。 她急切的前倾身子,手中死死捏着一条绣绢,结结巴巴的语气中再也没有了丁点傲气。 “求、求你放过萧风……” “我可以嫁给你!会努力做好你的妻子!以后也绝不会再违抗于你……” “我、我跟萧风从未有过任何肌肤之亲……” “我说过,他必须死。” 魏长天沉声打断了陆静瑶的哀求。 听到自己的未婚妻如此为另一个男人求情,他的声音里却没有任何愤怒情绪,只是平静的陈述道:“你没有第三个选择。” “……” 陆静瑶瞬间闭上了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手绢上绣着的一行小字之上。 魏长天随意瞥了一眼,目光停留片刻。 你若不负我,我必不负你。 “这句话……” 他收回视线,明知故问道:“是萧风说的?” “……” 陆静瑶死死攥着手绢,咬牙低头不语。 魏长天突然感觉这姑娘有点惨。 在小说里萧风虽然后来收了她,但实则一开始对她并不是多在乎。 就连明天的抢婚之举实际上也只是一次意外,原本并不在萧风的计划之中。 所以说到底她其实跟自己一样,都只是为了主角能更好装逼的工具人而已。 “唉……” 轻轻叹了口气,魏长天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来便转身往屋外走去。 可能是有感而发,他一边走一边脱口而出了一句前世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能背出的诗词。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魏长天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可闻。 而当这句诗传入陆静瑶耳中之时,那如珠帘般的泪线便突然断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住魏长天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有些错愕、有些呆滞。 还有一种明明相互矛盾,确又同时存在的激动与悲凉。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口中不自觉的反复呢喃了数遍,再张望时却早已不见说此话之人的身影。 谁是明月?谁又是沟渠? 窗外那轮真正的月亮高悬夜空,整个魏府静悄悄的,只有一串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陆静瑶突然莫名的,第一次对魏长天产生了一丝除去厌恶和恐惧外的其它情绪。 这是一种人类对神秘事物出于本能的好奇。 ……为什么会跟坊间传言如此不同?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第5章 命运的自我修正 翌日一早。 离京城约么十几里地的后丘村依山傍水,村前有条不宽不窄的小河,河泥黏细泛白,行家都叫做“玉泥”。 而也正因有这玉泥,后丘村曾有过两座官窑,专门为宫里烧制各式瓷器,款印堂名——“后丘”,一度是先皇的最爱。 不过好景不长。 十几年前,负责管理这两座官窑的督造不知为何惹恼了某位大人物,自己身首异处不说,连累后丘村的官窑也被布政司一纸告示封停,且全村地界内五十年不许再建瓷窑。 打那开始,整个后丘村便飞速衰败,户籍人口连年减少,仅剩的一些老弱病残连地都种不了,只能靠倒卖点玉泥勉强维持生计。 这日子本来就很难过了,可偏偏最近又闹了妖。 一只肥头大耳的野猪妖,并不算多么厉害,不过却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半月下来已经吃了村里十几口人。 衙门管不了这种事,只能把情况层层上报,交由悬镜司专门负责妖异怪志之事的柳叶处来处理。 可谁料到,就在柳叶处的两个“铜叶”大人今日匆匆赶到之时,那个猪妖却已经抢先一步四蹄朝天了。 …… “萧少侠!您可真是我们村的救命恩人啊!” 河水浅却湍急,水流冲击在小象般大小的猪妖尸体上,溅起的飞沫晶莹剔透。 两个腰间佩着柳叶刀的男人此时正站在河水中查看妖尸的情况,而岸边则围着一群破衣喽嗖的村民,为首的白发老者正满脸感激的对一个年轻人说着什么。 赶个路都能顺便见义勇为,此人只可能是萧风了。 “老人家,我只是顺手而为,不必放在心上。” 萧风表情温和,彬彬有礼的拱了拱拳:“既然官家的人已经来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等一等!” 白发老头一把拽住萧风的衣袖,扭头对旁边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急匆匆嘱咐道:“孙女,快去把咱家祖传的那块玉牌拿来!” “晓得了,爷爷。” 小姑娘应了一声后就迈着小碎步转身跑开,脸上似乎有些红晕。 萧风略有些疑惑:“老人家,你这是……” 老头表情严肃的答道:“少侠,您既然毙杀了猪妖,那就是我们后丘村的恩人!” “我们村子穷,拿不出金银珠宝,不过却有一块从祖上传下来的玉牌,据说有大神奇之处。” “我等愿将这玉牌赠予少侠,以报救命之恩!” “这……” 萧风略一沉吟,并未推辞:“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少侠千万莫要如此说……” “……” 作为主角,不管干点啥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势必伴随着大收获,大机缘。 很明显,这个什么玉牌自然也会是一件稀世珍宝。 对此萧风早已习惯了。 而就在他一边应付着村民一边坐等宝物到手之时,不远处那两个佩柳叶刀男人的对话却让他不自觉微微皱了下眉。 “明目达聪”是五品境才能掌握的神通,可以极大程度提高视听范围。 萧风只有七品,不过却修过一门玄妙功法,所以倒也能听得清那二人的交谈内容。 “……这猪妖虽然才化形不久,但那姓萧之人竟然能一击毙命……你说要不要带回去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实写入案宗就是了。” “也对……李兄,既然落得半日空闲,要不等会儿回城咱们去平昌坊喝两盅?听说花月楼新来了个善歌舞的俊雏儿。” “我看行,反正司中大人都去魏府道喜了……话说这陆家也是倒霉,就一个女儿,居然还被那个混世魔王看中了,听粘杆处的兄弟说那陆静瑶曾几次寻死……” “慎言!你不要命了!” “嗨,此处只有你我二人……” “……” 不多时两人便不再说话,而萧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阴沉。 他此次回京城是为了一桩大机缘,结果谁曾想还未进城就听得如此噩耗。 红颜知己居然被仇家强虏去了! 要知道,掌控着悬镜司的魏贤志就是曾下令杀死他全家的罪魁祸首! 一共一十七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毙命,只有他因在外游历才躲过一劫。 虽然自打那开始自己的气运就变得很好,但如此血海深仇却绝无不报的道理! 更何况如今还牵扯到了陆静瑶。 滔天怒火涌上心口,萧风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如果直接杀上魏府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好在魏家之人并认不得他的模样,只要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并不见得就寻不见机会…… 一个计划慢慢在脑海中成型,而与此同时,刚刚那个去拿玉牌的小姑娘也回来了。 “爷爷,玉牌!” “嗯,萧少侠,这就是我们村……” 白发老头接过玉牌递到萧风手中,刚乐呵呵的想说点什么,但后者那冷冰冰的表情却让他瞬间闭上了嘴。 萧风知道自己此时很难有什么好脸色,所以也干脆不再废话,随手把玉牌揣进怀中后便转身疾步而去。 这种不告而别一般情况下无疑会让人很不爽,不过在场的村民除了有点惊讶外却并无什么不满。 尤其是那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甚至还红着脸小声嘀咕道: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萧哥哥……” 决然潇洒的背影、感恩戴德的村民、春心萌动的少女…… 如果魏长天此时在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破口大骂一句——淦他妈的主角光环! 除此之外或许还会有一丝疑惑。 因为后丘村这段剧情似乎与小说里略有不同。 就好像那虚无缥缈的天道在主动修正已被他所改变的命运之轮。 第6章 家里一个正常的都没有 魏府。 就在萧风急匆匆的向这里赶来之时,魏长天和陆静瑶则是刚从秦彩珍那里出来。 陆静瑶的名分是妾,所以过门仪式十分简单。 小轿抬进门,拜过魏家列祖灵牌,见过婆婆基本就算完事了,甚至连前来道喜的宾客都不能见,全部是由魏贤志出面应付。 陆静瑶今天还算配合,虽然中间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但倒是没再寻死觅活的,看来心中已做出了选择。 不过有件事却仍始终无法放下。 “魏长天,我有话要对你说。” 一群人行至一处假山旁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表情似有些挣扎,声音也很小。 魏长天跟着站定,拿侧脸对着她冷声提醒道:“你该叫我什么?” “……” 陆静瑶的表情瞬间僵住,半晌过后才咬牙闭眼,颤抖着换了个称呼。 “相、相公……” “……” 拿捏了! 妥妥的拿捏了! 这细若蚊吟的两字一出口,魏长天恨不能当场仰天大笑。 他好似突然明白为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了”。 越难征服的越有成就感,越容易得到的越不会珍惜。 所以……舔狗万万做不得啊! 虽然心里暗爽,不过魏长天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冲前面的几个丫鬟交代一句:“你们走远一些。” “是,公子。” 这些丫鬟都知道自家公子跟夫人并不是“情投意合”,所以闻言立刻就远远躲开,生怕听到些不该听的惹祸上身。 见她们走远,魏长天这才迈步走到一处凉亭中坐下,看着身段玲珑的陆静瑶开口问道:“想说什么?” “说吧……只要不是为萧风求情。” “……” 陆静瑶本欲脱口而出的话一下子被堵了回去。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走近一步坐到魏长天身旁,玉手轻轻伸过来,竟然破天荒的主动挽上了后者的手臂。 很快,温柔的低语在魏长天耳边响起。 “相公,其实奴家与萧风只是萍水之交。” “我之前之所以会那样说,只、只不过是不想嫁入魏家的说辞。” “但现如今我与相公已拜过天地…更何况经昨夜一叙,奴家已知相公并不似坊间传闻那般暴虐,实则已将整个真心托付与相公。” “所、所以萧风的生死并无所谓,但奴家却不想相公因我而杀一个无辜之人……” “……” 好家伙!这女人居然还有如此心机? 周身清风徐徐,魏长天听完陆静瑶的“深情坦白”后不由得有点惊讶。 虽然这番话在他这里漏洞百出,但其实却可能是能救萧风一命的唯一办法。 毕竟陆静瑶并不知道魏家与萧风的血海深仇,只当自己非要杀素未谋面的萧风完全是出于“夺妻之恨”而已。 也幸好自己是穿越来的,要是换做原主恐怕早就被骗的找不到北了。 啧啧啧,难怪小说里陆静瑶能帮萧风把手下势力打理的井井有条,看来确实不是一个只会吟诗弹琴的花瓶。 而对付这种女人,就必须得表现的比她更加深不可测! 沉吟片刻,魏长天并没有直白的拆穿陆静瑶,而是把她握紧衣角的手掌一点点掰开,轻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 陆静瑶微颤一下,勉强隐藏起脸上的慌张:“此事错在奴家,怕相公惩罚,自然会紧张。” “呵呵。” 魏长天斜眼看去:“两情相悦,你有什么错?” “奴、奴家与萧风之间真的清清白白,哪里谈得上情字。” 陆静瑶的语气似乎有些委屈:“相公是不相信吗?” “信不信先另说。” 魏长天摇摇头,把手臂从柔软的香怀中抽出,扭头看向凉亭外正在盛开的一团团绣球花。 茂密的枝叶修剪整齐,几乎挡住了半人高的视线。 “今天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我不想谈萧风。” “如果你还执意要求情……等明日吧。” 魏长天心想不出意外的话萧风今晚就翘辫子了,所以现在也懒得再跟陆静瑶多废话。 而后者却不知道心上人早已陷入九死一生的困境,还以为是自己的说辞起到了作用,当下不禁大喜过望。 但就当她准备再说点什么巩固一下“战果”之时,一阵激烈的狗叫声却突然自不远处传来。 “嗷呜!汪汪汪汪!” 这狗叫的很是凄惨,就好像正在遭受什么惨无人道的虐待。 魏长天和陆静瑶齐齐扭头看去,然后便见花圃中的枝叶忽然疯狂抖动,紧接着就有一人一狗从绣团花丛中直直冲了出来。 “咯咯咯!大鬼快跑!” “大哥你快看!我在骑狗!” “……” 魏长天目瞪口呆看着那个骑在大黑狗上无比得意的小丫头,“咕嘟”一下咽了口唾沫。 没猜错的话,这个出场方式如此炫酷的小姑奶奶应该就是他唯一的兄弟姐妹,魏巧玲。 小说里对这个角色没有任何描写,魏长天本来还期盼着是个乖巧软萌的小萝莉,结果…… 哪个萝莉会骑着狗啊?? 还有这狗的名字! 大鬼? 你是认真的吗? 哗啦~ 魏长天瞬间心碎了一地,而魏巧玲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哥嫌弃了,翻身下狗后就迈着小短腿“吨吨吨”跑过来,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大哥!这是谁?” “哦。” 魏长天战术后仰,躲开一只企图在自己衣服上擦鼻涕的小魔爪:“这是你嫂子。” “嫂子……” 魏巧玲“作案失败”,只好把鼻涕抹在大黑狗头上,然后才有些疑惑的又问:“什么是嫂子?” 魏长天无奈的解释道:“嫂子就是你哥我的老婆。” “老婆!我知道了!” 魏巧玲一拍小手,得意的显摆道:“爷爷的老婆是奶奶!爹爹的老婆是娘!大哥的老婆是嫂子!大鬼的老婆是大喵!” “大喵?” 魏长天顿感不妙:“大喵是……” “就是经常趴在屋顶上的那只大胖猫!” “……” 果然!就特么不该问的! 连条狗都这么变态,所以偌大的魏家除了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正常的生物了?? 魏长天生怕再说下去会听到更多匪夷所思之事,赶忙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魏巧玲捏着手指如实回答:“是爹爹让我来的,要我叫大哥过去呢。” “好,我这就去。” 魏长天知道魏贤志肯定是要跟自己商量杀萧风的事,表情立刻严肃了几分,扭头对陆静瑶说道:“你先陪巧玲玩一会儿吧。” “嗯,我知道。” 陆静瑶现在已经不算多么讨厌魏长天了,就更谈不上“恨屋及乌”魏巧玲这么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 “巧玲。” 待魏长天走远,她便笑着弯腰问道:“我陪你玩好不好?” “好!” 魏巧玲小鸡啄米般的点点脑袋,模样颇有些可爱:“嫂子,我们去捉青蛙吧!” “捉青蛙?” 从小就学习音律诗文,空闲时间也只能做做女红的陆静瑶哪里干过这种事,一时间有点好奇:“捉青蛙做什么?” “捉来喂小青呀!” “小青?” “是我养的长虫啦!身子可长可长了呢!” “……” 第7章 萧风现身 “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竹梆声隐约飘进点着红烛的房间,门窗上并未贴喜字,不过屋中一应物件却是都已换成红色,或者盖上了红布。 纳妾的流程再简单,洞房花烛夜这一项却也必不可少。 如果是娶妻,那此时男女双方应当各剪下一缕头发合在一处,寓意“结发”。 但既然是纳妾,那这个仪式就由交杯酒来代替。 “相公。” 陆静瑶把一杯合欢酒递到魏长天面前,轻轻往前挪了挪身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喊这个称呼时越来越顺口了。 可偏偏魏长天居然还不领情。 “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不用委屈自己。” “……” 陆静瑶嘴巴微张,轻声问道:“相公还是不信我白日里说的话么?” 魏长天笑了笑,自顾自把本应两人共饮的合欢酒一口闷掉,反问道:“你自己信么?” “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陆静瑶神情有些落寞,迷惑性极强。 而她越是这样,魏长天就越感觉有趣。 装!你接着装! 我倒要看看等会儿你还装不装的动! 如果不出意外,萧风应该很快就会现身了。 然后,嘿嘿嘿…… 只要萧风一死,那这个世界上有金手指的就只剩下自己了,到时候还不是天下无敌? 他这边越想越美,喜滋滋的自斟自酌不说话。 而陆静瑶尴尬一阵后只得重新换了个话题。 “相公,你昨夜吟的那句诗可有全文?” “能否说与奴家听听?” “嗯?” 魏长天一愣,放下酒杯想了一下,发现居然还真想不出那句诗的上下文,便摇头敷衍道:“没有,只是当时随口说的而已。” “是么……可惜了。” 这次陆静瑶脸上的失落倒是有几分真切,嘴里喃喃重复道: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不得不说,这句诗的代入感真的挺强。 或许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不论是“我”,还是“明月”或“沟渠”。 抑或兼而有之。 魏长天把一片心意托付给自己,而自己却满心都是萧风……看着对面“强颜欢笑”的魏长天,会错意的陆静瑶居然萌生出一丝愧疚之情。 甚至还有一个更夸张的念头—— 只要魏长天不杀萧风,自己其实也可以真的做一个魏家媳妇。 “咚!咚!” 代表时辰已至二更的竹梆声响起。 沉默半晌的陆静瑶突然抬起头来,轻提白玉酒壶给魏长天把酒盅添满。 “相公,奴家想与你喝一杯酒。” “哦……” 魏长天看了陆静瑶一眼,把酒杯举到嘴边,心中却是在疑惑外面怎么还没动静。 不对啊! 按照小说里写的,二更一至萧风就该动手的啊! 这段剧情他绝无可能记错,甚至都能记得原话。 【……遥远的梆声被陆静瑶的惊叫所掩盖,魏长天满脸淫荡之色,一步步靠近浑身动弹不得的陆静瑶……】 【……泪珠顺着绝美的脸颊滑落,而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撞破窗户翻身而入,魏长天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被一脚踹飞……】 所以……萧风人呢? 怎么还没破窗而入把自己踹飞? 难道……魏长天突然懂了。 感情是做戏做的不到位啊! 想到这他立刻把酒盅放下,颇为严肃的看向陆静瑶:“你赶快叫两声!” 陆静瑶瞬间愣住:“叫、叫两声?” 魏长天催促道:“对!越惊恐越好!最好能叫出好像我要轻薄于你的那种感觉!” 陆静瑶:“……” 魏长天急了:“不是,你快叫啊!” 陆静瑶:“啊……” 魏长天:“……” 听到这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分贝的“惨叫”,魏长天心中一阵无奈。 咳,真不是自己想占便宜啊…… 毫无征兆的突然一把将陆静瑶拉入怀中。 “啊!!” 惊恐的尖叫声如期响起。 “沙沙沙!” 树叶摇颤的声音很急促,好似突然刮过一阵大风。 然而还未等风停,整个院子周围便突然响起一片刀剑出鞘之音。 “仓啷啷”的金戈摩擦声中满是肃杀之意,魏长天听得之后终于松了口气,慢慢把手中之物松开。 成了。 …… “铛!铛铛!” 电光火石间,通体黑色的长剑上下翻飞,险而又险的荡开了数把从各个角度袭来的兵刃。 萧风阴冷的看着周围十几个身着布衣,却个个身手不凡的强敌,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陷入如此困境。 他下午就到了魏府,然后便打扮成仆人的模样暗中潜伏起来,准备等到晚上府中众人防备松懈之时再以闪电战的方式把陆静瑶抢走。 虽然有些怂,但成功的几率很大。 其实整个计划之前也确实进行的很顺利。 然而就在他听见陆静瑶的惊叫声准备冲进去救人之时,这群手持刀剑之人就突然从四面八方出现了。 萧风已经提前观察过周围情况,明明并未察觉到异常。 这就说明这些人有很强的反侦察手段。 再结合上他们的身手以及训练有素的战法配合……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萧风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导致自己暴露,但心里更清楚现在不是琢么这个的时候。 什么救人、报仇眼下都不重要了。 逃出去才是首要目标! 剑身低垂,剑尖轻轻划过地面。 萧风脚踩八卦不停移动,冷眼看着正在慢慢缩小的包围圈,心里飞速思考着对策。 一共十八人,十人七品,八人六品。 如此豪华阵容如果配合得好都能斩杀五品了,如今却被拿来对付他一个七品武人。 呵呵,还真看得起我……不过,真当我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萧风突然歪嘴一笑,下一秒整个人的气势便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乎凝为实质的内力瞬间爆发,无数剑气以他为中心疯狂旋转,甚至在青石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撕裂的划痕。 内力外放!六品境! 一个呼吸间就提升了一个大境界,这无疑是令人匪夷所思的。 不过悬镜司的高手也不是那种会站等对手放大招的傻蛋,察觉到异样后立刻就纷纷欺身而上,企图打断“施法前摇”。 “叮!” “铛啷!” “唰!叮叮叮!” “铛!” 眨眼功夫双方便“叮叮咚咚”交手了数招,一时间金戈交错声响成一片。 “六品巅峰!怎么可能!” 一个被震飞兵刃的大汉满脸不可置信,但是萧风却没工夫给他解释,当下就准备强行突围。 以他现在的实力确实可以将在场之人全部杀掉,但要多花很多时间。 魏府的高手不可能只有这些,所以决不能恋战,必须要先逃出去再做打算。 手上挥剑的动作又快了几分,同时脚尖点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两个已经站立不稳的七品境大汉。 两个大汉并未做任何抵抗,双双低头翻滚躲过剑招。 而如此也就意味着包围圈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唰!” 萧风并未追击,而是立马收剑借着惯性向前方直奔而去。 面前是一片小竹林,再往后是几间下人住的偏房,然后就是魏府院墙。 以他现在的速度最多不过十吸便能跳出院墙。 而只要没入偌大的京城,即便魏家派再多人也难以寻得他的踪迹。 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竹林,萧风悬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一些。 但就在下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却突然涌上心头。 就好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一句提醒。 停步! 否则死! “噗!哗啦!!!” 黑色长剑的剑身几乎全部插入脚下泥土之中,犁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吼!!” 就在萧风嘶吼着借助这股阻力勉强停下身形的同一瞬间,面前近在咫尺的几颗翠竹也忽然齐齐拦腰断作两截。 断口如镜,却未见刀剑之影,也没有内力波动。 萧风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身体甚至都因恐惧略微有些颤抖。 这是……以势为刃! 三品境! 第8章 生死抉择 这是萧风第一次有如此无力的感觉。 三品境。 除了几个老不死的之外,这已经是整个大宁最顶尖的一拨战力了。 虽然萧风相信自己有朝一日势必可以达到这个境界,甚至更上一层楼。 但也要有命活到那一天才行。 额头渗出丝丝冷汗,他尚未等身形站稳就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激射而去,速度较之刚才还要快上几分。 而就在他消失在原地的同一时间,魏贤志这才不紧不慢的从竹林的阴影中走出来,嘴里随意的嘀咕道: “长天说的没错,此子确实有些门道。” “也不知修的什么功法,居然能强行拉高一个大境界,恐怕寻常的五品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惜了……” 目光投向萧风逃跑的方向,魏贤志摇头叹息一句才迈步往那边走去,似乎毫不担心前者能逃掉一样。 …… “魏贤志!”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整个魏家彻底消失!!” 另一边,夜风如刀掠过耳边,萧风的双眼已是鲜红如血。 虽然没见到出手之人,但三品高手又不是大白菜,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此人肯定就是那个害死自己全家的大魔头。 面对生死仇人却只能抱头鼠窜无疑是最令人不甘的事情。 更何况萧风还根本想不明白魏贤志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来魏府的。 如果早就知道自己的行踪,为什么之前不出手,非要等到今天? 并且魏贤志为什么不追自己? 对啊……他为什么不追? 轰! 潜意识里突然再次警铃大作,疯狂提醒着他又到了生死攸关之际。 还有高手!!! 萧风人都快疯了,来不及细想,下一瞬便用尽全力企图改变自己前冲的方向。 不过这次他并没能完全躲开。 “砰!!” 右肩连接胸口的位置炸裂开一声闷响,就好像被一块隐形的巨石猛然砸中。 强烈的冲击力让萧风瞬间倒飞出几丈远,然后便“噗通”一下狠狠砸落在地面之上。 整个右臂已不知碎成几节,右胸的肋骨估计也全断了。 一个七品武人,连续面对两次三品高手的偷袭却没死。 萧风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牛逼到匪夷所思了。 要是换做魏长天这种反派…… 想都不用想,估计早特么不知死上多少回了。 只可惜,气运再怎么逆天也终究有个上限。 而在大象面前,强壮的蚂蚁和弱小的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 剧痛和死亡危机让萧风并未失去意识,他艰难抬头看着那个一步步走近的美妇人,不管心中如何不甘,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此时此刻,他的生死已经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 “你不用这么看我。” 秦彩珍一身华服低头俯视着萧风,这种仇恨的眼神她已经见过太多次,所以眼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温柔笑道:“既然你想抢魏家的媳妇,那就要做好丧命的打算。” “天下没有白赚便宜的好事,下辈子记得这个道理吧。” 说着话,秦彩珍微微抬起一只手,估计等手掌落下之时萧风也就嗝屁了。 不过就在此时,旁边的魏贤志却突然想起什么,忙不迭出言阻止道:“夫人你等会儿!” “长天是不是跟咱们说过……如果抓住活的先别着急杀?” “嗯……” 秦彩珍皱眉思索一番,点了点头:“好像是说过。” 魏贤志一拍脑门:“嗨,你看咱俩都老糊涂了,连儿子嘱托的事都差点忘记。” 秦彩珍翻了个白眼:“要老你自己老,我还年轻着呢!” 魏贤志忙不迭改口:“是是是,是我老糊涂,你永远都是最年轻漂亮的!” “哼,这还差不多……” “……” 俩人在这边突然开始打情骂俏,而这却让本就受了重伤的萧风大感屈辱。 “咳!咳咳咳!” 他作为主角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怒火攻心之下当场又咳出一大口血,白眼一翻眼瞅着是要快不行了。 秦彩珍看到这一幕顿时有点着急,也顾不得跟丈夫交流感情了,赶紧伸手将一粒疗伤丹药弹入萧风口中:“你先别着急死啊!再坚持一会儿!” “夫人别急!来人!赶紧去把长天喊过来!” 魏贤志此时也赶忙冲旁边一众布衣卫喊道:“让他动作快点!再晚点保不准人就死了!” “是!魏大人!” 悬镜司的人不愧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无论遇到多好笑的情况都能始终板着一张脸认真执行命令。 不过还没等他们去叫人,一个声音就已经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不用喊了,我来了。” 说话之人当然是魏长天,身边还跟着陆静瑶。 陆静瑶本来一脸茫然,但当看清地上那个满身血污之人时,这份茫然便瞬间变成了惊愕。 “萧、萧公子……” 颤抖的呼唤声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心痛之情,而萧风也在此时抬起头来,眼神里似乎有着无穷的愧疚与歉意。 “瑶、瑶儿,对不起……” “是我没用,没、没能兑现我们之间的诺言……” 这两句道歉就像是子弹一样击中了陆静瑶的内心。 “我不许你这样说!” 她跌跌撞撞扑到萧风身上,泪珠滚落在俏脸:“你、你为什么要来……” “我……咳咳咳!我只是不想你受委屈…” “呜呜呜,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不知道,或许是我愿意为你傻一次吧……” “……” 陆静瑶和萧风你一句我一句开始互诉衷肠。 魏长天在一旁抱胸看着如此琼瑶的场面,内心毫无波澜。 反倒是魏贤志和秦彩珍有些替儿子着急。 在他们看来背着陆静瑶偷偷把萧风杀掉才是最合适的做法,现在让二人见了面,保不准这刚过门的儿媳妇扭头就殉情了。 不过既然儿子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好插手,便都袖手旁观准备看魏长天会如何收场。 …… 晚风徐徐吹动众人的衣襟。 布衣卫的人举着几支火把,一轮柳叶似的明月挂在夜空正中,撒下微弱的银光与火光交相辉映。 就在一朵乌云遮住月亮,周围只剩下火光的红芒之时,魏长天终于开口了。 “你们说的差不多了吧。” 他迈步走近一点,语气平静:“该我说两句了。” “……”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陆静瑶。 她一下子回身抱住魏长天的腿,跪在地上不顾一切的哀求道:“对、对不起,对不起……” “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萧风吧……”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真的,什么都可以!” “……” 陆静瑶在脚下不停卑微祈求,而魏长天却并不看她,只是低头打量了一番模样无比凄惨的萧风。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萧风。 跟想象中差别不大,标准的凡人流主角相貌与气质。 就是那种明明不怎么显眼,但站到人群里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就是主角!”的感觉。 “自我介绍一下,魏长天。” 魏长天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来,语气似乎有些戏弄。 已经任人宰割的萧风没有说什么“我一定会报仇”之类的狠话,而是深吸一口气慢慢问出心中疑惑:“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会来的?” 魏长天淡定的反问道:“将死之人,知道这个还有意义吗?” “咳,也是。” 萧风又咳出一口血沫,惨然一笑:“动手吧,今天之事是我自找的,希望你别为难瑶儿。” “啧啧,好一对苦命鸳鸯。” 魏长天咂咂嘴并没有生气,而是话锋一转,突然说了一句令众人都大感惊讶的话。 “不过谁说你今天就一定会死了?” “……” 萧风瞬间愣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魏长天没有着急回答。 他看了看脚下仰着头满是惊喜之色的陆静瑶,然后才跟聊天一样缓缓回答:“我这个人呢作恶多端,杀人无数。” “不过却有两个优点。” “第一就是所承诺之事一定会做到。” “第二就是从来不会把人逼到无路可走,哪怕是仇人,也会给他选择的机会。” “现在,我也给你一次这样的机会。” “呛啷啷!” 旁边一个布衣卫腰间的佩剑突然被拔出鞘,魏长天轻握剑柄,泛着寒光的剑尖低垂在萧风与陆静瑶之间。 “萧风,今日你们两人中我可以放走一个。” “谁死谁活,你来选。” 第9章 果然没杀掉 惨白的月光挤过乌云,再次洒落在大地之上。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魏长天这个“幸福二选一”的操作给整的说不出话来。 一边是自己的命,一边是深爱着自己的女人的命。 这个选择的难度不亚于前世“我跟你妈同时掉水里”的经典送命题。 “……” 萧风咬牙死死盯着魏长天,眼神里的恨意越发浓郁。 他知道魏长天这是要诛心,诛自己的心,也诛陆静瑶的心。 可偏偏他又没得办法。 直到这一刻萧风才深切体会到,原来阳谋其实比阴谋更可怕。 “嘎吱。” 牙关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他沉默着久久不语。 反倒是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陆静瑶抢先一步慌张喊道: “萧公子!你不要管我!” “若不是你那次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已活不成了!” “今日能在魏家见到你,我、我已是满心知足,死而无憾!” “就当瑶儿将这条命还与公子了……” 畏惧死亡是人类的本能,没有人是真不怕死的。 陆静瑶也是一样,无比颤抖的声音里此时满是恐惧。 但她还是坚定的抬头最后看了萧风一眼,然后便突然伸手要去夺魏长天手中的长剑。 很明显,这个傻女人是怕萧风为难,所以准备来个自我了结。 唉。 暗自叹了口气,魏长天微微一闪身,陆静瑶便扑了个空,“噗通”一下狼狈的摔在地面上。 两个比较会察言观色的布衣卫立刻上前一步把她摁住,而魏长天也将目光投向萧风。 “我的耐心有限,最后再给你三吸时间。” “三吸过后你若还没有答案,那你们俩人就都别活了。” “三、二……” “你说话可做数?” 萧风突然抬起头来,一脸阴沉。 魏长天轻轻一笑:“当然。” “那好……” 萧风深吸一口气,不敢去看陆静瑶,而是低头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瑶儿,对不起……” “……” 陆静瑶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只感觉好像突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样的结果确实“正合她意”,但是…… 陆静瑶并不惊讶萧风会做出如此选择,因为就在刚刚夺剑失败之时,她分明看到了萧风眼神里那丝一闪而过的失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那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真正意思。 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萧风。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另一边,萧风此时也没脸再说什么“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之类的狠话,而是慢慢从地上支起身子,无比落寞的拖着重伤之躯一步步向魏府外走去。 他走的很慢,似乎对身后众人毫无防备……其实也压根没能力有所防备。 现在他想活命,只能寄希望于魏长天能够遵守诺言。 “儿子!你真要放他走吗?” 一旁的秦彩珍有些着急。 “当然了。” 魏长天微微一笑,扭头看向魏贤志:“我说话算话!” 他刻意在“我”字上加重了语气,而魏贤志哪里不懂得其中意思,当即大笑道: “桀桀桀桀!” “萧风!吾儿虽然放过你了,但我可没说要放过你!” “受死吧!” “嗖!” 无形的掌风呼啸着奔向那道踉踉跄跄的人影,估计下一秒就是一场血肉烟花。 看着这一幕,在场众人此刻心中的念头各不相同。 萧风:草特么的!早知道这样刚才还不如表现的大义凌然一点! 魏长天:终于听到“桀桀”这种反派专属笑声是什么样子的了! 魏贤志:长天没有心软,不错!多少有点我当年的风采! 秦彩珍:哼!相公居然说我老!烦死了! 布衣卫众人:指挥使大人好不要脸! 陆静瑶:心痛到无法呼吸…… “砰!!” 不管众人此时是喜是悲,带着三品境之势的虚空一掌并不会因此有所改变,眨眼间便狠狠砸在萧风的后背之上。 结束了。 魏长天美滋滋的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所发生的的事情却让他瞬间又瞪大双眼。 只见预期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一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绿光在最后时刻突然包裹住了萧风的整个身体,也将魏贤志的一掌消弭于无形。 所有人都张大嘴巴,看着这从未见过的诡异一幕目瞪口呆。 “唰!唰唰唰!” 不等魏贤志下令,数个布衣卫便一蹬地面向那边疾冲而去。 只不过还未等他们跑到一半,那团绿光便忽的又消失了。 原地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萧风的身影。 …… 某暗室之内。 魏长天坐在一张木桌旁,墙壁上挂着常亮的夜明灯,面前是两半碎玉,裂口处正好可以拼合在一起。 “长天,我明日会命人里翻寻一下司里的各类古籍,看看能否找到此物的线索。” 魏贤志眉头紧锁,看样子也认不出这玉牌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仅可以自动护主挡住三品境一击,居然还能“乾坤大挪移”,这简直就是传说中仙人的宝物嘛! 好在从萧风的反应判断,他应该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这么牛批,估计是偶然间得到的。 “没事儿子,那个萧风已经中了娘的残花掌。即便暂时逃脱,但如果没有一等一的丹心圣手立刻为他医治,依旧还是一个死字。” “并且就算他命大活了下来,那也只是多苟延残喘些时日而已,早晚会功力散尽而亡。” 秦彩珍看魏长天一直苦着脸,也柔声劝慰了几句。 不过夫妻两人并不知道,魏长天压根不是在愁没能杀掉萧风,也不是在愁这块玉牌到底是什么。 此时他满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这玉牌是哪来的?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萧风应该是在小说中期才得到第一个保命道具,并且还是一只铁如意。 至于这块平平无奇的玉牌……一直到小说结束也不记得出现过啊! 难道说是自己忘记了?毕竟看网文都是一目十行,有些细节记不清也正常。 又或者……自己的“异常”行为已经产生了蝴蝶效应? 似乎也只有这两种解释了。 沉吟半晌,魏长天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魏贤志和秦彩珍。 不管如何,追杀萧风依旧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死要见尸,活也要见尸! 为此他不介意继续提前泄漏一点剧情。 “爹,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花翎卫经办的一桩走贩私盐案?为此还灭了一家满门。” “这……” 魏贤志一愣,既不明白儿子说这个干什么,更不记得“贩私盐”这种小案子。 悬镜司三卫三处,每年不知要办多少案子,杀多少人,他一个一把手怎么可能都记得住。 “你为何问这个?跟萧风又有何关系?” “那一家姓萧。” 魏长天顿了一下,在魏贤志和秦彩珍惊讶的目光中沉声回答:“当年花翎卫抄家之时,萧风恰好在外游历……” 第10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半刻钟过后,魏长天已经把萧风跟魏家的恩怨讲清楚了。 魏贤志跟秦彩珍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终于问出了那个之前就存在于心中的疑惑。 “长天……这些事你是怎么查到的?” 魏长天早就料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也同样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爹,我其实背着你们建立了一个小规模的情报组织,所有的情报都是他们查出来的。” “这事儿我没想瞒着你们,不过之前一直都是小打小闹,再加上也没什么合适的机会,所以……” 魏长天面露“羞愧”之色,而魏贤志愣了一下后却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好啊!” “我之前还担心你以后能不能挑起悬镜司的担子,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多了!” “萧风的事爹心里有底,你放心就好了!跑不了他的!” 看得出魏贤志对儿子“突然变得这么争气”是打心底里的喜悦和欣慰。 不仅处理事情学会了用脑子,现在竟然还有了效忠于自己的势力。 魏贤志虽然对魏长天嘴里的情报组织很好奇,但却没有多问。 作为一个特务头子,他很清楚一件事情—— 永远不要把底牌泄露给别人,即便是父子也不行。 不过既然自己手握大权,提供一些帮助还是可以的。 “长天!你以后要是需要什么尽管跟爹开口!”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除了杀皇帝,别的爹都能帮你办了!” 魏贤志越说越兴奋,旁边的秦彩珍却是听不下去了,白了他一眼打断道:“你差不多得了!” “儿子,别听你爹吹牛!” “娘不希望你跟你爹一样遭得千人骂万人恨。” “还不如没出息一点,只要平平安安别出事就好。” “头发长见识短!” 听到这里魏贤志顿时不乐意了:“大丈夫自当成就一番事业,否则岂不是白来这世间一趟!” 秦彩珍撇嘴反驳道:“就你还大丈夫?那些说书人都把你喊作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哼!早晚有一天看我不把他们的舌头割了去!” “人家喊得又没错。” “……” 俩人很快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又开始了“相声”交流模式。 插不进话的魏长天只得干坐一旁,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自己穿越过来才不到两天。 虽然秦彩珍和魏贤志在朝野中的名声一个不如一个。 不过人是能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真心的。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认下这对便宜爹娘了。 …… 就在魏长天一家其乐融融之时,萧风则是一头栽倒在后丘村的宗祠门口。 他虽然尚存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但照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现在已是子时,先不说会不会有人闲的没事大半夜出来溜达,即便就是萧风能够被及时送医,这种伤势九成九也是救不回来的。 刚从魏家的死局逃出来又陷入另一个死局,寻常人早就只能眼睛一闭腿一蹬准备全村开饭了。 可萧风既然是天道眷顾的气运之子,那只要有但凡一丝丝生机就绝无殒命的道理。 果然,才待他昏死过去不久,一个背着竹篓的小姑娘就恰恰好从旁边路过。 正是那个赠给萧风玉牌的白发老头的孙女。 “咦?这里怎么有个人?” 小姑娘在萧风面前停住脚步,嘴里自言自语道:“是不是王伯伯又喝醉酒了?嘻嘻,等下他又要被大娘打了!” “王伯伯,王伯伯你醒醒……” 她一边轻声呼唤一边弯下腰,而就在看清倒地之人的相貌之时,小嘴却突然张大。 “萧大哥!” “萧大哥你怎么了?!” 小姑娘一时间急切不已,慌忙想要去扶萧风,可很快就感觉手上黏糊糊的。 “唔……啊!” 借着月光凑近一看,鲜红的血液让她瞬间惊叫出声,声音里也一下子带上了哭腔。 “萧大哥你别吓我啊!” “怎、怎么办……爷爷!” 小姑娘丢下竹篓哭喊着跑远,应该是知道自己应付不来,所以回去找人了。 “爷爷你快来啊!爷爷……” 夜色中的呼喊声越来越小,宗祠周围很快恢复了安静与黑暗。 而就在此时,被丢在一旁装满药草的竹篓里却突然发出一阵兮兮索索的声音,然后居然钻出了一只足有小臂长的大蜈蚣。 这蜈蚣除了比寻常蜈蚣大,长得也很邪门。 尤其是它那密密麻麻的小足,要远超民间常说的“百足”之数。 此时这个怪异的玩意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目标很明确,从竹篓里出来后便径直向着萧风爬去。 它快速爬过血肉模糊的断臂、胸口、脖子,最后一点点钻进萧风口中,紧紧盘起不再动弹。 已经晕死过去的萧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牙齿一点点抬起,落下。 “嘎吱,嘎吱……” …… “嘎吱~” 当挂着红布的房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陆静瑶也瞬间站起身来,眼眶通红的看着来人。 “你这是在等我?” 魏长天自顾自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随口问道:“怎么?刚刚又哭了?” “萧风没死,我还以为你会挺高兴的呢。” “……” 陆静瑶知道魏长天是在戏弄她,便咬着嘴不说话。 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颇有些心如死灰的感觉。 “行了。” 魏长天大咧咧坐下,把凉茶一口干掉:“你也不用太难过,毕竟萧风只是做了一个很正常的选择。” “换做是我也会这么选。” “是么……” 陆静瑶惨笑一声,散乱的青丝遮住半只眼睛,本来摄人心魄的眸子里再无一丝光彩。 但即便如此失魂落魄,却依旧美的不可方物。 魏长天看了她一眼,心里感叹果然天生丽质这东西很难“自弃”,一时间竟然心生起一股子保护欲。 不过现在正处在攻略陆静瑶的关键节点,决不能心慈手软! 想到这里,他便继续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语气淡淡说道: “人在生死抉择面前总是最理智的。” “萧风选择让你死,不外乎就是觉得你的命不如他的命更有价值而已。” “所以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你以为的一往情深,只不过是在感动自己。” 魏长天几句话就把萧风在陆静瑶心中判了死刑。 看着后者摇摇欲坠的样子,他知道此时就是自己“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对了,我之前说过你跟萧风今晚只能活一个。” “既然萧风当时选了他活你死……他也确实活了下来,那你便不应该活过今夜。” “我一向言出必行,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 陆静瑶万万没想到魏长天居然真的要杀自己,愣了一瞬后便万念俱灰的轻轻闭上眼睛。 她本来想的是反正活着也已经没有了意义,死就死了。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对失去生命的恐惧却又一次涌上心头。 长长的睫毛微颤几下,陆静瑶紧闭着眼睛,突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颤抖着问道:“我、我可以不死吗?” 这一刻,她甚至都有些看不起自己。 本以为魏长天一定会借机嘲讽一番自己的软弱和虚伪,可耳边回荡的却只有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 “可以。” 魏长天直视着陆静瑶蓦然睁开的眼睛,淡淡说道:“我可以为你破一次例。” “但你要记得欠了我一条命。” “以后我需要你还的时候,你要还。” 这句话其实有些蛮不讲理,不过陆静瑶心里却没有一丝反感。 她想要说点什么,却被魏长天挥手制止。 “好了,我累了。” “今夜你就在这睡吧,我去另一间房。” 说罢魏长天便转身朝门口走去,但很快就在陆静瑶复杂的目光中转回身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宣纸。 “差点把这个忘了。” “喏,我不懂作诗,也不懂格律平仄,你就凑合着看吧。” “……好。” 陆静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顺从的接过宣纸,待魏长天走后才慢慢展开托在手上。 纸上有四行惨不忍睹的小字,像是一首无名小诗。 虽然字很难看,但排列的却整整齐齐,看得出写字之人还是很努力的想要写好一点。 陆静瑶低头看去,然后下一秒便蓦的愣住了。 她死死咬住嘴唇,一遍又一遍看着正如同魏长天所言的这首格律不通、平仄不合的小诗,一滴豆大的泪珠悄然滑落。 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落花有意随流水, 流水无心恋落花。 多了两句……是他特意为我补全的么?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叮~】 【检测到情节有所变动】 【奖励系统点数:300】 第11章 主角同款 翌日一早。 魏长天起床之后才刚伸了个懒腰,就立刻有两个侍女进屋伺候他洗漱穿衣。 不得不说这大户人家的生活就是享受,连穿个衣服都有人帮忙,就差吃饭都要人喂到嘴里了。 呸!万恶的封建社会! 魏长天心中暗骂一句,同时伸出魔爪往身后摸了一把。 “呀!” 一声惊叫如期而至,叫鸢儿的丫鬟红着脸小声娇羞道:“公、公子你轻点,奴婢身子都软了……” “嗯?” 魏长天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 软了?这还不得让人家坐下休息一会儿! 回身把鸢儿抱在腿上,他一本正经的命令道:“软了就做!” “秋云姐,你看公子他越来越过分了,这还是大白天呢……” 鸢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求助似的看向另一个正在给魏长天梳头的年龄稍长的丫鬟。 而这个叫秋云的侍女明显见识过“大场面”,只是抿嘴轻笑了一下,一边继续梳头,一边岔开话题问道:“公子,昨夜外面叮叮咚咚的,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魏长天随口回答:“没事,闹贼了而已。” 秋云略有些惊讶:“什么贼居然还敢到魏府偷东西?” “采花贼。” 魏长天笑道:“你们以后晚上睡觉可要关好门窗,别被占了便宜。” “公子又在开玩笑。” 秋云低头娇嗔:“若我跟鸢儿真被别的男子占了便宜,公子定是会嫌弃的。” “那我们还不如找条河跳下去算了。” “……” 听到秋云这番话,魏长天一时间有些语塞。 虽然是玩笑,但这也确是通房丫鬟的悲哀之处。 她们从小就伺候魏长天,既当丫环又当老婆,如果主子死的早还得陪葬……要是有一天魏长天把二人抛弃了,的确就跟要了她们的命一样。 自己一个文明社会的现代人,当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魏长天想了一下,然后颇为严肃的看着二女认真说道:“秋云、鸢儿,你们记住。” “即便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嫌弃你们,所以千万别再有什么轻生的念头。” “公子……” 二女一瞬间愣住了,眼神痴痴的。 虽然不知道自家公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想,但哪怕只是一句宽慰之言也足够她们感动好久了。 殊不知更感动的还在后面。 “对了,过几日我就跟爹娘说一下,找个好日子把你们正式娶进门。” “其实我倒是想早一点,但毕竟昨天陆静瑶才刚过门,总归要隔开些时日……” “……” 简单两句话如平地惊雷般炸开在秋云和鸢儿耳畔。 她们跟两只呆头鹅一样瞪大双眼傻傻站了好久,然后才飞快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滴,红着眼眶笑道: “全依公子的。” …… 早饭是魏长天一个人吃的。 秋云本来想去喊陆静瑶,但却被魏长天一句“她爱吃不吃”给堵了回去。 吃过饭,进到书房。 鸢儿进来送了一壶解暑的酸梅汤,很快又红着脸跑走。 魏长天坐在放到前世足够换北上广一套房的紫檀太师椅上,调出了系统界面。 昨晚系统入账了300点,从时间点上来看应该是有关陆静瑶剧情改变的奖励。 不过之后便再无提示响起,这就说明萧风一定没死。 不亏是主角,这特么都能活。 心里吐槽一句,魏长天把目光投向琳琅满目的系统商城,准备先强化一下自身实力再说。 【归元决:基础功法(天级),最高可修炼至一品境,2000点数】 【引惊雷:剑法(天级),剑招极快,可引天雷,500点数】 【内元丹:增加服用者五年修为(不可突破所修基础功法上限),300点数】 【斩雾:刀(地级),寒铁千炼,斩雾不合,200点数】 【……】 随意翻动了几页,魏长天突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处境有点尴尬。 好东西买不起,一般的货色不需要。 毕竟以魏家的底蕴,他的修炼资源已经是拉到满中满了。 当然,像内元丹这种压根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逆天道具除外。 所以……干脆买个内元丹拉倒? 反正目前点数也正好够。 五年修为,足够从七品直接飙到六品。 这样一来自己最起码在境界上超过了萧风。 嗯,可行……等会儿! 就在魏长天打定主意刚准备付款下单之时,一个熟悉的名字却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梦道:特殊神通,拥有者可于梦中进行模拟对战,模拟水平由拥有者实战经验决定,300点(剧情相关道具,3折促销)】 特殊神通! 睡着觉也能在脑子里打架,借此提高战斗经验! 并且干过的架越多效果就越好! 还打三折! 光听这些描述就很吸引人,更何况魏长天还额外知道一件事情…… 这尼玛不就是萧风现在的金手指之一吗? 好家伙! 主角同款?? 难怪是“剧情相关道具”,这哪有不立马拿下的道理?! 虽然内元丹的效果要来的更直接,但内力这玩意儿以后自己有的是办法快速提高。 可战斗经验却是要细水长流的,肯定是越早开始越好。 想到这里魏长天也不犹豫了,当即在脑海中点击了购买。 【叮~恭喜!】 【您已获得“特殊神通——梦道”】 一股玄而又玄的感觉涌入脑海,虽不知道原理,但确实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掌握了一门有大奥妙的神通。 实验“梦道”的效果需要入睡,不过魏长天并不着急,而是深吸一口气关掉系统界面,准备先布局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跟萧风相比,自己除了有系统之外,还有一大优势就是已经知道了剧情。 如此一来只要谋划到位,完全可以把本属于萧风的机缘统统抢先一步占为己有。 嗯……所以萧风这次到京城本来是想干嘛来着? ……想起来了! “王二!” 魏长天突然睁开眼,冲着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嗓子。 满脸谄媚的彪形大汉立刻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凤栖馆给我查一个人。” “凤栖馆?” 王二似乎有些疑惑:“公子……凤栖馆这地儿您应该比我熟的多啊,里面从老鸨到各位姑娘……” “够了!” 魏长天愣了一下,一脚踹在王二的屁股上:“让你查你就查!哪这么多话!” “是是是,是奴才多嘴了!” 王二没有躲,反正以他六品境的实力挨这一脚就跟挠痒痒似的。 不过为了魏长天的面子,他还是假装吃痛的捂住屁股,凄惨“哎呦”两声后这才小声问道:“那公子您要查谁啊?” 魏长天鼻孔出气:“哼!杨宛若!” “宛若姑娘?” 王二突然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对于这个魏长天一直没能拿下的花魁,他可是早就有所耳闻。 所以这是终于准备来强的了么? 想到这里,他赶紧拍着胸脯保证道:“公子您放心!不出三天我定把宛若姑娘给您虏来……” “谁让你去虏人了?” 魏长天没好气的骂道:“听不懂我的话?我是让你去查她!” “还有,记得找点脸生的兄弟,千万别被发现。” “……我知道了,公子。” 王二这次眼神里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淡定,微微躬身后便准备去安排此事。 而就他即将走出房间时,身后却又突然飘来一句话。 “从今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自作聪明。” 魏长天的语气很平静。 王二打了个哆嗦,一瞬间冷汗涔涔。 第12章 解压小游戏? 乳白色的浓雾翻滚腾涌,其中约莫有一块足球场大小的空地。 空地之上什么也没有,只在最中央的位置有两人相对而站,一个满脸凶恶,一个满脸,呃……黑线。 坑爹呢这是! 魏长天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面孔,人都傻了。 尼玛竟然是自己穿越之前上一份工作的傻逼领导?! 地中海发型、啤酒肚、万年不变的红领带……没错了! 确实就是那个唯一跟自己干过架的男人! 当时公司有笔账出了问题,这傻逼耍阴招企图让自己背黑锅,魏长天一怒之下便在办公室跟他大打出手。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自己完胜,但自己也因此丢掉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 为什么“梦道”的模拟对手会是他?? 自己明明已经穿越了啊! 还是说…… 魏长天托着下巴琢么了一会儿,再结合上系统里对“梦道”的介绍,慢慢有点搞明白了。 “梦道”的对手是根据拥有者的作战经验,也就是记忆模拟出来的。 而自己除去小时候跟小伙伴的“菜鸡互啄”之外,人生至今确实只打过这一架,因此“梦道”便只能模拟出这一个对手…… 看着对面那个大腹便便,战斗力估计还不如泰迪的男人,魏长天一阵无语。 所以这是殴打傻逼领导的解压发泄小游戏? 嗯? 似乎听起来也不错…… “唰!” “砰砰砰砰!” “呸!让你丫害我!” …… 半刻钟后。 当男人第十次化作一团白光重新在面前聚合出现时,魏长天终于失去了再一次把他打倒的兴趣。 当年自己是个普通人的时候都能打的这傻逼满地找牙,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内力化劲”的七品武人。 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哪怕两人再打上一万次也不会提升自己丁点战斗经验。 所以发泄发泄就得了。 不去管又一次扑来的黑影,魏长天摇摇头一步迈进身后的白雾中,再睁开眼时便已经回到了现实。 流沙在书房一角的铜漏中缓缓滑落,书案上摆着的香炉里一根檀香才烧了不足十分之一。 看来“梦道”中的时间跟现实时间的流速之比大约在一比五。 也就是说自己睡一晚上觉就相当于持续不断的战斗了四十个小时? 果然牛批啊! 也难怪萧风能一人打十几个布衣卫还占了上风! 睡觉就是训练,这能不强吗? 不过对自己来说眼下却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到底该去哪里打几架提高一下“梦道”模拟对手的水平呢? 首先对手的实力要强,不能不堪一击。 其次风格要多,最好是出自各门各派,各有各的绝活和战斗特点。 然后还要可持久,别打几场就找不到人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下手要懂得轻重! 既要给足自己压力,又特么不能真的下死手! 要符合这么多条件的地儿并不好找。 不过这是对于别人而言。 作为悬镜司指挥使独子,魏长天想找人陪练就跟富二代想找人陪睡一样,不要太简单。 看了看窗外,时间尚早。 魏长天也不墨迹,立马便起身准备去付诸实践。 换好打斗起来更方便的短衫,从箱子底翻出悬镜司“总旗”的黑玉牌,他收拾妥当后刚走到院中,却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回头找了一圈,果然。 就在某个微微敞开一点的窗户之后,陆静瑶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悄悄望向这边。 晨风吹过她脸侧的几缕青丝,朝阳的霞光透过窗隙洒落一道金线,像是给她戴了一条金梳钗。 察觉到魏长天的目光后,陆静瑶有些紧张。 她想躲回去却又不好意思,迟迟也等不到魏长天先开口,最后便只好手捏窗沿小声支吾着问道: “你、你要出去么?” …… …… 太平坊,永宁巷。 悬镜司总衙。 绵延数里的黑色建筑群气势凌然,两人高的院墙几乎挡住了行人所有的视线,只能隐约看见其中耸立的楼阁飞檐。 不过其实很少有人会向悬镜司里眺望,甚至整条永宁巷上的行人都没几个。 对于大部分普通百姓来说,他们宁愿多绕路也不愿从这等凶煞之地路过。 不过魏长天才不在乎这个,刚到地儿就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饶有兴致的看向面前黑色大门。 很大、很高,其上刻有一副笔锋凌厉的对联。 右:杀人盈草非我愿 左:只因此命奉皇天 横:明镜高悬 啧啧,直接说自己“杀人盈草”,够霸气。 不过悬镜司也的确有胆气说这句话。 反正它不受任何机构辖制,只对皇帝负责,杀再多人也是天子指使,何错之有? 这样一个缺乏制衡的暴力机构确实是统治利器,就是不知道万一脱离了统治者的掌控会发生什么…… 魏长天一阵胡思乱想,而对面两个身着劲装的男人也已经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魏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指挥使大人现在不在司里,一早就进宫去了……” “我不找我爹。” 魏长天笑着打断道:“我是来司里上值的。” “上值……” 对面两人瞬间目瞪口呆,仿佛魏长天是准备干什么开天辟地之壮举。 其实也不怪他们如此反应。 毕竟前主虽然是“花翎卫总旗”身份,但平时光顾着上姑娘了,哪有功夫来上班? 从来也没有过的事啊! 两个门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魏长天倒也不觉尴尬,冲他们点了点头便带着王二径直迈进侧门,在来往差役的“注目礼”中大摇大摆往里面走去。 这些差役有人认得魏长天,有人不认得。 但不管认不认得,光是带着仆从来上班这件事情就足够令人震撼了。 “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啊?” 无视了周围的目光,王二跟在魏长天侧后方小声问道:“要不要奴才提前去花翎卫那边知会一声?” “不用,我们不是去花翎卫。” 魏长天摆摆手,突然在一处黑色的建筑前停下脚步,伸手指向单字牌匾上的那个“武”字。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在这里打擂!” 第13章 魏长天的豪言壮语 “打擂……” 王二此时的惊讶程度比刚才那两个门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什么情况? 公子难道又有了受虐的新喜好?? 还是说由于长期欺负平头老百姓和女人的缘故,导致对自身实力产生了错误的认识??? 王二很想劝魏长天不要自取其辱,但一想到早上的那句警告,又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 算了,估计悬镜司也没人真敢动手,大不了到时候自己找两个演技精湛的家伙上去,满足一下自家公子的表现欲就完了。 …… 演武堂是悬镜司内唯一一个跟“消遣娱乐”沾点边的地方。 堂内共设十八擂,所有人都可以上擂跟其他人过上几招,或者借由“切磋”的名义解决一下私人恩怨。 不过当然不能重伤或杀死对方。 此时,十八擂中有十七擂之上都有人在你来我往的交手,唯独甲二台上只站着一人,孤零零的有些尴尬。 虽然没人愿意上台跟此人打,不过台下倒是围了不少吃瓜群众。 “魏公子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娘们儿玩够了,想玩男人了吧。” “怎么没人上去跟他比试一番?” “跟他比试?不要命了?” “不会吧,我看他就是个空架子啊,再说就算打不过,他也不至于下死手吧……” “我说你是不是傻?” “嗯?兄弟什么意思?还请指点一二。” “你这样的人放到说书先生口中定活不过三回,罢了,你且听好……” “啊!原来如此……” 听着台下的窃窃私语,台上魏长天的脸色则是越发不自然。 纵使他脸皮再厚,被一群人围着当猴看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可他都已经喊过好几遍了,就是没人愿意上台。 自己能怎么办? 总不能拿刀逼着人家上来吧。 魏长天在台上着急,台下的王二心里更急,手上攥住一把碎银子,已经准备花钱雇几个“演员”上台表演了。 然而就在他四下寻找合适的人选之时,人群中却是突然出现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有一个星眉剑目的男子拨开众人,纵身一跃,潇洒落在擂台之上。 此人一身黑色虎蛟服,腰间左侧佩金柄龙纹刀,右侧挂着一块青玉佩,其上刻有一个“内”字。 他站定身形,冲魏长天躬身抱拳,声音不卑不亢。 “悬镜司内卫范宏,见过魏公子!” 见终于有人上台,魏长天本来先是一喜,但等看清男子虎蛟服上所绣的图案时,却又一下子苦起了脸。 三爪蛟,四纹虎。 这范宏居然是百户! 当然,魏长天并忌惮他的官职,反正就是“同知”这种悬镜司二把手来了也要给自己几分面子,更何况这样一个六品小官。 他担心的是这个范宏的实力。 内卫的百户,武力特别超群那是必然的。 自己一个刚入门的青铜玩家,一上来就匹配个白金,这谁顶得住? 本来还想着循序渐进的,但既然人家都上擂了,便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挨打了。 想到这里魏长天倒也不再纠结,拱了拱手客气一句。 “范大人。” “不敢当,公子叫我本名就好。” 范宏沉稳问道:“不知公子想要怎么比?只比拳脚?还是可借内力?” 魏长天没有多想,直接回答:“我不管这些,你只须拿出对待死敌的手段对我即可。” “哗!”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范宏也有些讶异。 “公子,这怕是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 魏长天挥挥手:“别让我受太重的伤就行。” “……我明白了,公子放心。” 范宏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将龙纹刀解下放到一边,然后双掌上下交错亮出起手式。 “六品,范宏,请。” “……” 魏长天深吸一口气,表情也瞬间变得严肃。 他没习过任何招式,只好双拳一前一后举在胸口,摆出人类最本能的战斗姿态。 “七品,魏长天。” 日光过窗,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看到居然真要打,台下之人都有些惊讶。 “范百户不畏权势,真是我辈楷模!” “魏公子刚刚说的那句话倒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此战我看定无悬念。” “魏公子那起手是何路数?怎么从未见过?” “你去乡野间看看村夫打架就知道了……” “……” 众人议论纷纷,而台上的范宏等了一会儿后也终于动了。 他向前刺冲一步,右掌直奔魏长天面门,同时左脚微微蓄力,只等这掌被挡开时再或撞或扫发动第二下攻击。 其实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试探性套路,抛开内力差距不谈,但凡习过一两年武的人都应该可以轻松应对。 只不过范宏即便已经如此留手了,却还是高估了魏长天的战斗力。 别扭的姿势,略显慌张的眼神,凌乱的步伐…… 眼见夹杂着磅礴内力的一掌都近在眼前了,魏长天这才反应过来准备躲闪,并且动作还很慢。 照这架势发展下去,范宏啥后招都不需要了,单凭这一掌就能把魏长天直接干翻在地。 在场的都是武人,自然也能看出这个结果。 除了已经准备冲上台去的王二外,其他人大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准备坐等看魏长天的笑话。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场上局势却瞬间发生了逆转。 只见那本该拍在魏长天脸上的一掌突然以微不可查的角度向一侧偏移了半寸,将将好贴着魏长天耳侧掠过。 并且范宏蓄势的左脚也同时放弃了攻击,而是微微向前迈出一步,居然把自己的胸口直接送到了魏长天压根就没动过的拳头之上。 “砰!” 不算多大的一声闷响过后,两人交错而过。 魏长天还傻愣愣的站着,范宏却是已经满脸“痛苦”的噗通一下单膝跪地。 “咳!以不变应万变……公子好手段!” “是我输了!” ??? 赢了? 不是,我干什么了就赢了? 魏长天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演技拙劣的范宏,瞬间懂了。 好家伙,感情你丫之前那么不卑不亢都是装的呗?! 还特么以不变应万变?? 为了拍个马屁也是辛苦你了! “吁!” 台下嘘声一片,不过范宏却是置若罔闻,刚想凑过来再说两句,却突然听得魏长天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 “滚!” 范宏瞬间慌了:“魏公子,我……” “我说了,滚!” “……” 范宏喉结蠕动,终究还是没敢再说话,垂头丧气走下擂台后眨眼就逃出了演武堂,明显是怕遭同僚耻笑。 “哈哈哈哈!我笑了!” “可耻至极!” “啧啧啧,为何范百户能够平步青云?这就是我等差距啊!” “……” 哄堂大笑中范宏已经灰溜溜的跑了,不过围观的人群并没有散,都在等着看魏长天会如何收场。 在他们看来,这位混世魔王大概率是要没了兴致转身就走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又一次出乎每个人的预料。 只见依旧站在擂台之上的魏长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起头,一字一顿大声喊道: “自今日起,我每日在甲二摆擂十场!” “不论是何人、是何境界、是何身份皆可上台应擂!” “凡胜我者,得银五十两!如立一功!” “我绝不报复!绝无虚言!” “王二!” “公、公子,我在……” “你去找一木牌,将我刚刚所言立于此处!” “何日我胜够百场,何日此言作罢!” 第14章 付费挨打 平心而论,魏长天的说这番话时多少有些冲动的成分。 但他知道必须要这样做。 否则恐怕永远不会有人愿意跟他打,即便有估计也都是如范宏一样的阿谀奉承之流。 再者也算是逼自己一把了。 萧风未死,威胁尚在。 他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快速提高自己的实力。 至于“百胜”的目标能不能完成,魏长天倒是并不担心。 自己背靠魏家,手握系统。 如果这种情况下再做不到,那跟前主那个废物还有什么区别?干脆直接自尽算了。 虽然他的终极目标是能在这个世界安安稳稳的花天酒地,但人终归还是要有点志气的。 想到这里,魏长天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鸦雀无声的众人,再一次问道: “现在,有谁愿意上台?” …… “魏公子这是要玩真的?” “拉倒吧,我看这事恐怕要成悬镜司最大的笑话了。” “得银五十两,如立一功。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好赚了吧!” “兄弟要不你先上去试试?” “我不上,要上你先上。” “呵呵,我又不傻。” “那你就是觉得我傻喽?” “没这个意思。” “我看你有!丙四擂现在空着,敢不敢跟我一战!” “……” 很明显,大部分人并不相信魏长天刚刚的承诺。 悬镜司普通差役每月的俸禄是一两碎银,再加上一些灰色收入,估计还能再多个一两。 每月二两银子,即便在京城也妥妥的属于高薪人群。 基本可以保证衣食不愁、天天有肉,偶尔还能去平昌坊喝个花酒。 除了买房有些困难外,这日子已经足够滋润了。 而现在魏长天张口就是他们两年的收入,也难怪没人敢信。 不过俗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巨大的诱惑下,总有人敢于冒着风险尝试一番。 “那个,魏大人……” 一个有些瘦小的布衣男人突然在人群中举了举手,表情有些忐忑。 “小人粘杆处石越,不知可否上台试上一试?” 魏长天冲他点点头:“当然可以!” “谢大人……” 看得出瘦小男子心中很是紧张,上台之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干脆一咬牙直接摆出架势。 “八品,石越,斗胆向大人讨教。” “七品,魏长天。” 魏长天认认真真自报家门,同样再次架起双拳。 “唰!” “砰!砰砰!” 很快,两人便缠斗在一起,相比于上一场的“一招定胜负”,这次倒是颇有点平分秋色的意思。 只不过这并非魏长天突然进步了,而是因为这石越的水平实在也不咋滴。 粘杆处是悬镜司之下负责收集情报的部门,其中差役本来就不善正面打斗。 更何况石越还只有八品,跟魏长天差着一个境界。 所以两人能打的有来有回,反倒更加凸显出了魏长天的拉胯。 并且从场面上看,他甚至已经快输了。 “咚!” 硬生生挡下石越的一肘,魏长天“蹬蹬”后退两步,小臂一阵发麻。 要不是他在内力上高出石越一个境界,这一肘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 心有余悸的暗叹一句“好险”,还未站稳身形,一个拳头却又突然出现在眼前。 魏长天没想到这拳来的这么快,再加上刚才分神耽误了半瞬,终于是躲闪不及,第一次被石越击中。 而这一下就直接分出了胜负。 没有反转,倒地的是魏长天。 “魏大人!” 石越脸上没有丁点胜利者的喜悦,第一时间收起架势,慌里慌张跑过来把魏长天小心从地上扶起:“您没事吧?” “咳!呸!” 魏长天一手搭住石越肩膀,另一只手揉了揉被打中的位置,皱眉吐出一口血沫:“我没……” “公子!” 一声呼喊打断了他的话。 王二冲上台来,看向石越的眼神很是不善。 魏长天瞥了他一眼,命令道:“拿银子出来。” 王二一愣,不过还是从怀里摸索出一张银票:“公子,给……” “嗯。” 魏长天接过银票,放到一脸不可置信的石越手中,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粘杆处石越是吧,名字我记下了,今晚我就会跟家父说明情况,给你记功一件!” “魏、魏大人,这……” 石越捧着如假包换的“顺昌钱庄”五十两银票,只感觉好似在做梦,连什么时候下台的都忘记了。 几个同僚瞬间围上来,有要他请喝酒的,有要他请逛窑子的……就连其他不认识之人,此时也都是满脸羡慕的看过来,只恨自己刚刚不够果断。 而就在此时,察觉到自己并无大碍的魏长天也已经重新直起身子,朗声问道:“第二场,谁来?” “……” 人群安静两秒,旋即沸腾。 “我来!” “魏公子!看我!!” “选我选我!!” “钱不钱的无所谓,我主要是想跟魏大人您过几招!” “……” …… “嘶!” 夜色中的魏府一片静谧祥和,唯独某个烛火通明的房间里时不时会传出阵阵龇牙咧嘴的怪叫。 “公子,很痛么……” 秋云手捧药膏满脸心疼,不知道自家公子到底是去哪里惹得这一身伤回来。 她跟鸢儿问了好几次,可魏长天只是说跟人比试去了。 也不知道哪家之人这么大胆子,敢把公子打成这样。 “啪嗒~” 一滴泪珠掉落,趴在床上的魏长天旋即又是一声哀嚎。 “我靠!那个,秋云…你抹药的时候能不能别哭了?” “本来还不咋疼的,结果你这眼泪全掉我伤口上了……” “啊?” 秋云闻言一愣,红着脸慌张抹去泪水:“对、对不起公子,都是奴婢的错……” 魏长天无奈苦笑:“没事,你快继续上药吧。” “是……呀,夫人!” 秋云突然一声轻呼,然后耳边就传来了陆静瑶的声音。 “秋云,你先下去吧,我来给…相、相公上药。” “是,夫人。” “……” 很快,后背再次传来了柔软的触感,魏长天虽然一直趴在床上并未扭头看,却也知道上药之人已经换成了陆静瑶。 他闭上眼睛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静瑶的手微微一颤,半晌过后才嗫嚅着说道:“你、你是我相公……” “我们不是假的么?” 魏长天毫不留情的打断道:“怎么?现在想通了?” “我……” 陆静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满心都是魏长天,甚至还会主动过来为这个自己曾经恨极了的男人上药疗伤。 自己是在讨好他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却好像就是如此。 就在陆静瑶无比纠结之时,久久没等到答复的魏长天却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想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又问:“对了,你想不想听故事?” 陆静瑶一愣:“听、听故事?” 魏长天一本正经的应道:“嗯,我看你在家闲着也无事,不如我给你讲个长篇故事,你要是觉得还可以就写出来,咱们拿到书局去印来赚钱。” 陆静瑶晕乎乎的犹豫道:“这能行么……” “行不行的你先听听呗,大不了就当解闷了。” “好,那我听着……” 陆静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转变的这么快,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她便听得魏长天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 “话说很早以前有一傲来国,海滨有一花果山,山顶有一块仙石……” 第15章 论反派价值观 问:穿越回古代该如何发家致富? 答:背古诗、抄名著、搞发明。 其实魏长天很想跟网文主角一样大搞发明创造,什么玻璃、水泥、火药,乃至于蒸汽机都通通安排上,直接把科技的光辉带到这个落后的世界。 不过事实却是,这些玩意儿对魏长天来说专业含量着实有点高,如果非要让他发明点什么的话……黑丝、短裙、高跟鞋? 果然,lsp才是第一生产力。 既然搞不了发明,那就只能走前两条路。 幸好魏长天还是经历过扎实的九年义务教育,脑子里多少有点五千年中华文明的艺术瑰宝。 背诗眼下时机不对,抄书却无所谓。 反正是为了赚钱,越早开始越好。 至于四大名著抄哪本…《红楼梦》记不住;《水浒》和《三国》太过低武,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设定;也只有《西游记》能拿得出手了。 “……” “……这金箍棒足有一万三千斤,是东海龙宫的镇海之宝,不过龙王却是不知其妙处……” “……就这样,孙悟空将金箍棒藏入耳中,便得了这件趁手的兵器……” 魏长天趴在床上想到哪说到哪,没一会儿功夫就讲到了孙悟空得金箍棒这段。 而他身旁的听众也越来越多。 本来只有陆静瑶,后来多了秋云和鸢儿,再后来又多了一个小丫头和一条大黑狗。 “……今天就先讲到这吧。” 砸了咂有些干的嘴唇,魏长天第一次扭回头来,立马就被眼前直直看着自己的四女一狗吓了一跳。 “不是,你们啥时候来的?” “啊……” 秋云回过神来后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我跟鸢儿刚才进来给烛灯添油,听得有趣就留下了。” “哦,那你呢?” 魏长天看向正趴在大黑狗背上的魏巧玲:“你来干嘛?” 魏巧玲还沉浸在孙猴子的世界,眼睛瞪得贼圆:“后来呢?得了金箍棒之后呢?大哥你快接着讲呀!” “明日再讲。” 魏长天无奈道:“你想听明日就早些过来。” “喔……” 魏巧玲有些遗憾的晃了晃小脑袋,终于想起正事:“对了大哥,是爹爹跟娘让我来的!他们让我把这个给你!” “大鬼!快把东西吐出来!” “嗷呜!” 大黑狗惨叫一声,赶紧如释重负的张开嘴,旋即便有一个瓷瓶从狗嘴中悄然滑落在地。 “……” 魏长天和陆静瑶俩人目瞪口呆,反倒是秋云跟鸢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垫着手绢把瓶子拿起。 “爹爹说让你一天吃一颗,伤口好得快!” 魏巧玲得意的显摆道:“我还偷听到爹爹跟娘说话哩!大哥要不要听?” 魏长天愣了一下:“你说吧……” “嗯!” 魏巧玲如实禀报:“爹爹说这次魏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娘说是这样的!” “然后爹爹又说大哥你挨点打也是好的,娘说爹放屁!” “再然后爹爹便说娘说的对,娘说晚上要罚爹爹在上面……” “停!打住!” 看着一脸憋笑的秋云和鸢儿,魏长天赶忙挥手打断道:“下面的不用再说了!” “怎么了嘛……” 魏巧玲虽有些疑惑,但噘了噘嘴好歹没再说下去。 她又故意墨迹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猴子的故事可听了,便也没了留在这里的兴趣。 “大哥,我跟大鬼要回去了!” 魏长天早就巴不得这小姑奶奶快点走,赶忙点点头:“好!快走吧!秋云、鸢儿,你们把巧玲送回去!” “是,公子。” 二女把擦干净的瓷瓶留下,然后就带着魏巧玲推门走了……后面还跟着一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大黑狗。 “咳!” 看着有些惊讶的陆静瑶,魏长天尴尬道:“那什么,童言无忌,巧玲平时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大鬼!”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遥远且不满的呼喊。 “人家猴子都能变成神仙!你怎么这么笨!” “你看我甚么,快给我变!” “……” 魏长天:“呵呵。” …… “其实魏家之人跟我之前想的并不一样。” 房中,陆静瑶从瓷瓶中倒出一粒圆润光泽的丹药,连同一杯凉茶一起递给魏长天。 魏长天将丹药服下,笑问道:“怎么?你之前是不是觉得魏家从上到下都应该是那种三句话不离杀人的恶魔?” “倒是没有那么夸张。” 陆静瑶犹豫道:“但坊间传闻……” “坊间传闻都是真的,我爹娘,包括我,都杀过很多人。” 魏长天毫不遮掩:“并且他们当中有很多确实并不该死。” “……” 陆静瑶想不到魏长天居然能如此淡然的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脱口质问道:“你、你们就不会愧疚吗?” “愧疚?” 魏长天倒是没生气,只是伸手指了指陆静瑶衣襟处的一团绒毛,问道:“这是什么毛?” 陆静瑶满脸茫然:“雪狐。” 魏长天继续问:“你穿着雪狐皮做的衣服,愧疚吗?” 陆静瑶何等聪明,立刻就懂了魏长天的意思。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轻声争辩道:“可这是畜生……” “畜生又如何?” 魏长天笑了笑:“它不是命么?包括你每日吃的猪牛鱼鸭,不都是命么?” “你将肉吃进嘴里时,又可曾感觉过愧疚?” “……” 陆静瑶这下不说话了,她觉得魏长天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最终只能嗫嚅一句。 “诡辩……” “随你怎么想。” 魏长天平静道:“我只不过想告诉你,在有些人眼中,弱者其实也只是畜生而已。” “……” 陆静瑶蓦然瞪大双眼,喃喃道:“可、可不该是这样的……” “或许是不该。” 魏长天心说这女人本事不大想法倒挺多,又最后说了一句。 “但这是强者才能决定的事情,弱者不管如何指责或祈求都是没有用的。” “你要是想改变规则,就得先能打败制定规则的人。” …… 第二天。 天才刚亮,在梦中鏖战一夜的魏长天就被狗叫声吵醒了。 一睁眼,果然是魏巧玲这个小姑奶奶。 “大哥大哥!快起床讲故事了!” “讲故事?” 魏长天看着窗外才升到一半的朝阳,哭笑不得道:“巧玲……我是让你早点来,可没让你这么早啊!” “啊?” 魏巧玲一下子不乐意了,在地上扑腾着打滚:“不嘛不嘛!我就要听猴子的故事!” 魏长天赶忙劝道:“听话听话,大哥今天有事,等下午回来就给你讲。” 魏巧玲噘着嘴问道:“大哥能有什么事嘛!” “这个……” 魏长天瞬间卡壳。 总不能说自己是要去继续给魏家丢人吧。 但就当他抬眼看到门口正端着铜盆等着进来给自己洗漱更衣的秋云和鸢儿时,心中却突然有了答案。 或许之前自己想要变强只是为了对付萧风。 不过现在…… 第16章 战绩创纪录 五日之后。 悬镜司,演武堂。 一大清早百十号大汉便翘首以盼等在门口,眼神死死盯住来路,大气都不敢出。 这架势颇有点大爷大妈守在超市门口准备抢特价鸡蛋的感觉。 几只麻雀停在枝头看着这一幕,刚想梳理下羽毛,却又被突然沸腾的大呼小叫声惊飞。 “来了来了!魏公子今天又来了!” “总算来了!可吓死我了!” “啊啊啊!魏大人!今天我一定要跟你打一场!” “看看我!看看我!” “快快快!快去抢签!” “老天保佑!今天一定要中签啊!” “……” 兴奋的人群一拥而上把魏长天和王二团团围在当中,放到前世简直就是再典型不过的追星场景。 “别挤!都别挤!” 王二一脸无奈的挡在魏长天身前,刚从布包里掏出一个类似寺庙里求签的木筒,其中竹签眨眼间就被一抢而空。 哀嚎声和笑声同时响起,几家欢喜几家愁。 “哈哈哈哈!红签!老天开眼啊!终于轮到我了!” “草!又特么没中!” “这位兄弟,我出五十两买你手中之签怎么样?” “不卖!我只差一功便可升职,你找他人吧。” “……” 抽到红签的人大喜过望,未抽中者捶胸顿足一阵后也只好接受现实,纷纷从口袋里摸出银子,挤到另一人身边。 “刘兄!盘口是如何开的?” “诸位!今日依旧是开魏公子十场之中能否胜一场!” 被围在当中那人腰间别着一块秋蝉模样的令牌,代表着是在粘杆处当差。 他高举一块木牌,竭力大喊道: “赌‘能’者一赔十!‘不能’者十二赔一!” “前者不限注!后者总受二百两!先到先……” “哗!” 还未等他喊完,人群立刻一拥而上,争相把手中银两往前递去。 “不能五两!” “不能三两二钱!” “不能十两!” “不能……” 清一色的“不能”声响起,眨眼间便凑够了二百两之数。 虽然也有几个企图以小博大之人赌了“能”,不过加起来总共才二两八钱。 也不怪大家如此不看好魏长天。 毕竟过去五天他所创下的“五十连败”战绩着实有点“耀眼”。 之后有无来者尚且不知,但前无古人确实是做到了。 这种羊毛哪有不薅的道理? 而面对这一切,“提款机”魏长天本人倒是没啥反应。 又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他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径直走向甲二擂,跟在身边的王二也从怀里掏出十张五十两银票,随时做好了“给钱”的准备。 不过两人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刚走远一些时,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却突然找上了那开赌盘之人。 制式黑衣,长发间扎一束红绳,身段修长紧致。 虽然眉目很美,但一眼看去就知道绝不是陆静瑶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 “徐总旗?您也想玩一手啊?” 开盘之人眼睛一亮,但又不太敢直视女子,只得低头遗憾道:“哎呀,您来晚了,现在只能赌魏公子能胜了。” “我就是赌他今日能胜一场。” 女子轻抿薄唇,从怀中掏出一个钱囊丢过去:“全压上。” “这、这是多少啊?” “三十两。” …… “砰!” 青石垒成的台面之上掀起一片尘土,魏长天又一次砸落在地,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对手并没有继续出招,抱拳说了一句“得罪”之后就跳下擂台,然后喜滋滋的从王二手中接过银票。 目视此人离开,王二拿起小刀,在擂台旁的木牌上又刻了一道记号。 “败”字之后已经有十一个“正”字外加三笔了。 “胜”字之后却依旧空空如也。 五十八连败,魏长天现在每多比一场就会多刷新一次由自己创下的记录。 ……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才能赢一场。 王二心里有些无奈,但其实又有些惊讶。 他是魏长天的侍从,同时也是魏家自幼培养的死士。 不仅境界不低,丰富的生死斗经验更是让他能一眼就看出一个人的身手如何。 别看魏长天现在一招一式依然稚嫩,但要是跟五天前相比,却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反应速度,到出招的合理程度,再到内力的运用……这些变化虽然明显,但却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每日进步一些,日日不断。 这本来也正常,但问题是……进步幅度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是王二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习武之才,恐怕也不及魏长天一半。 难不成自家公子是个百年一遇的天才? 毕竟老爷和夫人都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高手,儿子天赋异禀倒也说的过去。 就是可惜起步的有些晚了…… 王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上台把魏长天从地上扶起。 “公子,还有两场,要不要歇一会儿再打?” “嗯。” 魏长天喘了几口粗气,从王二手里接过一红一白两颗丹药,跟吃糖丸一样“嘎嘣”嚼了两下便直接吞入腹中。 红的是恢复内力的结续丹,白的是恢复气力的回转丹。 光这两颗丹药拿到市面上就能卖五六十两,而魏长天每天怎么也要吃个七八颗。 不得不说,有钞能力就是任性。 药效散开,暖流散至周身。 闭眼调息半刻,魏长天再次站起身来:“喊下一个人吧。” “是,公子。” 王二点点头,冲台下一个早已跃跃欲试的男子喊道:“到你了!” “唰!” 男子立刻翻身上台,冲魏长天一抱拳:“魏公子,抱歉了!” “……” 提前抱歉? 魏长天一阵无语,心说这群人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深吸一口气,一本一眼的自报家门。 “七品,魏长天。” “花翎卫,八品,宋林明!” 男子似乎有点等不及了,话音刚落就欺步上前,一拳直奔魏长天胸口。 这拳很快,应该是练过某种拳法。 不过魏长天已不是五日前的水准,小退半步让过拳头,同时贴着对方的手臂出拳,直取对方喉咙。 “啪!” 手肘内侧被一掌摁住,拳头力道泄去,只是蹭倒了宋林明的衣领。 旋即两人分开。 第一招,六四开,魏长天略占上风。 “咦?魏公子这场好似有胜面啊!” 台下有人轻呼一声,不过旁边很快就有人反驳道:“宋兄只是吃了境界上的亏而已。” “若此为第一场,魏公子倒确有几分胜算。” “但如今已是第八场,纵使服过结续丹,内力最多也不过恢复到两三成,用不了多久就会耗尽。” “到时魏公子败下阵来只是必然。” “有道理……” 先前说话之人点了点头,看起来颇为认可。 其实魏长天自己也很清楚这个状况。 想要赢,就必须在内力耗尽之前找到一击决胜的机会。 脚下不停移动,脑海中浮现出曾在梦道中一遍遍经历过的场景。 突然,就在某一瞬,宋林明的动作恰恰好卡上了其中一幅画面。 !!! 魏长天心头猛地一阵狂喜。 就是这一招! 第17章 首胜与徐青婉 双脚上下错步,左掌虚晃,右掌变戳为剜,五指发力,狠狠抓向魏长天肩头。 一般情况面对如此招式,撤步躲闪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魏长天却好似有些分神,只一犹豫便被宋明林抓住了肩胛骨。 后者当即大喜过望,右手用力的同时脚下再逼近一步,同时左臂架肘撞向魏长天的胸口。 “砰!” 闷响声回荡在二人之间,虽然这肘力道不大,但撞得确实很结实。 宋明林嘴角微微翘起,然而下一秒笑容却瞬间凝固。 预期中魏长天痛苦倒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自己的右手突然被死死钳住,动惮不得。 “什么?” 看着魏长天惨白的脸色,宋明林心头大感不妙,下意识的想要拉开距离。 可就在此时,他尚未来得及撤回的左肘也已经被魏长天猛然抱住,任凭如何发力也无法挣脱。 眼下两人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捆在一起,但魏长天为了勾引对手上钩,此刻却是忍受着无与伦比的剧痛。 奶奶的!输赢就这一下了! 眼睛一闭,仅剩的内力全部上涌,魏长天竟然是直接用头向着宋明林凶狠撞去。 “草!” 宋明林哪里见过这种打法,不过他也不是软弱之辈,知道此时最不能躲,干脆紧咬牙关同样甩头回撞过来。 “砰!!!” 两人的额头轰然撞在一起,台下之人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仿佛连心跳都跟着停滞了一拍。 虽然这场战斗并不算精彩,更称不上有多高的质量。 但却足够惨烈。 看着那个衣服沾满血污,浑身上下哪哪都是伤的身影,许多人第一次真正对魏长天产生了一丝敬畏。 无关魏贤志,无关魏家。 只是因为这份能在连败五十八场后,还依旧拼命想要赢的勇气…… 台上。 飞溅的血水中,两个人影踉跄着分开。 魏长天紧紧捂住右肩,弯下的身子不住颤抖,豆大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一滴一滴砸落。 而至于宋明林…… “噗通!” “……” “魏、魏公子赢了?”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但并没有人回答。 所有人都怔怔的瞪大双眼,整个演武堂一时鸦雀无声。 “咳!” 魏长天咳出一口血沫,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记分牌”前,内力透指,夹杂着不知是谁的鲜血慢慢在“胜”字之后刻下了第一条横杠。 回头望向台下,直到此时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旋即响彻整个悬镜司。 …… “公子,并未伤及筋骨,不过淤血有些重。” 台上一角,王二已经替魏长天检查过伤势,表情有些纠结:“我觉得最后一场还是算了吧。” “没事,该打打。” 魏长天此刻心情十分愉悦,虽然身上到处都疼的厉害,但语气却是很轻松。 打了五十多场,终于特么的赢了一场了! 虽然是七品胜八品,虽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赢就是赢了。 更关键的是这就意味着自己的训练方式确实管用,以后只会越赢越多! 想到这里他瞬间动力十足,顺手又把一堆丹药丢进嘴里便开始闭目调整状态。 魏长天那边积极备战,不过他最后一场的对手此时却很是忐忑。 这人跟宋明林是好友,心里很清楚自己要比宋明林弱。 而现在宋明林都败了,那自己岂不是…… 也不一定,毕竟魏长天已经是一副无力再战的样子了……如果没吃那些丹药的话。 此人越想越纠结,想要试上一试,可又怕最后不仅钱赚不到,还白白惹得一身伤。 也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自旁边响起。 “二十两,将红签卖于我。” “啊?” 男人扭头一看,脸上顿时满是笑意:“徐总旗,您这是……” “卖不卖?” “呃……徐总旗,这签之前有人愿意出五十两,我都没卖……” “哦,那就算了吧。” “……卖!我卖!” …… 一刻钟后。 魏长天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之人,表情多少有点惊讶。 他并不是惊讶为什么换了人,只是单纯好奇悬镜司这种机构居然还能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当差。 这脸蛋、这腰、这腿……等会儿! 发系红绳,眸若星辰,薄唇如柳叶…… 脑海中一个名字突然跃了出来。 魏长天愣了一下,然后不太敢相信的试探道:“徐青婉?” 女子表情不变,淡淡道:“魏公子知道我的名字?” “……有所耳闻。” 魏长天勉强一笑,心中实则瞬间掀起波澜。 徐青婉! 小说里最能打的女主!! 跟陆静瑶不同,徐青婉是中期才出场的,因为一件案子与萧风结识,之后又因一番机缘巧合对悬镜司彻底失望,转而跟着萧风混了! 不过她的结局比陆静瑶惨,最后是为了救萧风,死在了,呃……魏贤志的一掌之下。 从时间线上来看,徐青婉还有很久才会跟萧风第一次见面。 自己本来还没想那么远的事,但既然现在人都送上门了,那肯定要再次截胡啊! 打定主意后魏长天也不着急打架了,决定先交流交流感情再说。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徐青婉反倒是先开口了。 “魏公子,你让我赢了三百两银子,谢谢。” “……” 魏长天没想到还有这茬,看了眼台下那个悲痛欲绝的开盘之人后才哭笑不得道:“不客气……徐姑娘上台来就是想说这个?” 徐青婉摇摇头:“不是,我是想告诉你,以你如今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打一场了。” 嗯? 这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女人已经被我所吸引?怕我伤势加重所以特意上来放水的? 魏长天闻言一喜,赶忙确认道:“所以徐姑娘是不准备跟我打么?” “嗯。” 徐青婉点头,不过手却向前一伸:“但是五十两银票你要给我,另外那记功绩我也不要,再换做五十两银子,一共是一百两。” “……” 魏长天目瞪口呆,半晌过后才问道:“徐姑娘……你很缺钱吗?” “是的。” 徐青婉也不遮掩,直直看着魏长天:“所以这钱我一定会要,你如果非要打也可以,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就好。” “咳,打不打的先另说。” 魏长天突然心生一计,抬头笑看回去。 “徐姑娘,如果你这么需要钱……我这里倒是有个好活儿。” “既轻松赚的又多,考虑一下?” 第18章 狐妖花魁 “公子,那个徐青婉虽然实力尚可,但指导您习武怕是还不够。” 飞驰的马车上,王二一脸郁闷:“再说您给她开的价也太高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也能教。” “嗯?” 魏长天瞥了一眼王二彪悍的身形,再想到他贴身指导自己动作时的样子...... “哪凉快哪呆着去!” 王二闻言有些受伤,不过很快又想起一事:“对了公子,您让我查的杨柳诗有结果了。” 魏长天点头:“哦,说说吧。” “是。” 王二压低声音小声道:“柳诗姑娘是青州府人,家中本颇为富裕,后全家丧命于一场大火,只有她活了下来。” “后来她便来京城投奔了一家远房亲戚,因为长得国色天香,这家亲戚便想将她许配给户部的张侍郎,给自家儿子换个一官半职。” “可柳诗姑娘宁死不从,于是那家人一气之下便将她卖到了凤栖馆。” “谁料她一入勾栏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竟然是混的如鱼得水,去年更是在评花会上摘得花榜之首。” “嗯......” 魏长天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实则却是跟明镜似的。 什么青州府人,什么全家丧命于大火,全都是假的! 这杨柳诗压根连人都不是! 她就是个妖怪! 狐狸妖! 从西南十万大山中来,混入京城就是为了找机会从悬镜司的大牢中救一个人,不是,救一个妖。 并且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过分的是她每次接客都是用幻术糊弄人! 客人以为自己爽了,实则只是在“意淫”。 这不是活脱脱的欺骗消费者吗? 太可恶了,必须要去给她点颜色瞧瞧! 眉毛一扬,魏长天问道:“杨柳诗哪几日接客来着?依旧是那个规矩?” “是。” 王二如实回答道:“柳诗姑娘还是每月的初一、十五、二十八接三次客,客人必须是三品以上官职。” “不过几日后的中秋灯会上她也会花船夜游,并且放出风来说是可破一次例,不少文人墨客都等着那一天呢。” “嗯。” 魏长天点了下头,命令道:“安排一下,中秋那天我要上杨柳诗,咳,的花船。” “好的公子。” 王二低头领命,心里暗自腹诽。 虽然公子最近性子温和了不少,已经好几天没出去杀人了。 但老色批这一点果然还是没变啊! ...... “汪汪汪!” “咕咕咕咕!” 头顶刚刚西斜的日头回到魏府,魏长天一进院子就看见大鬼在追一只老母鸡,两只畜生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一副再生动不过的“鸡飞狗跳”场面。 “哪来的鸡?” 魏长天走到屋檐下满脸无奈的秋云身边,惊讶问道:“又是巧玲弄来的?” “是呢。” 秋云揉了揉额头:“小姐说是咱们院子里太闷,这样能热闹一点......” “......” 沉默半晌,魏长天咬牙又问:“她人在哪?” “在屋中跟夫人学写字呢。” “巧玲?学写字?” 魏长天愣了一下便往屋里走,不过没走两步便又转回身来,脚下蹬地直奔那只大母鸡而去。 “咕咕咕咕!” “噗通!” “......” “正好,今晚吃鸡。” ...... 书房中檀香袅袅。 特制的小木桌前,魏巧玲正握着一只最小号的毛笔奋笔疾书,墨汁乱飞的样子颇有几分狂野派艺术家神韵。 陆静瑶站在旁边,虽然衣裙上满是墨点,不过倒是也不嫌弃,脸上居然难得挂着一丝笑容。 这还是魏长天第一次看到她笑。 平心而论,说句笑靥如花不算过分。 “大哥大哥,你回来了!” 听到房门处传来的动静,尚不知自己“痛失爱鸡”的魏巧玲立刻从小桌子后蹦起直奔魏长天而来。 “别动!” 魏长天忙不迭捏住两只袭来的小黑爪,“帮助”魏巧玲用她自己的衣服把手擦干净。 “大哥!你看我写的字!” 魏巧玲并不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拉住魏长天的手走到小木桌前,得意的举起自己的杰作。 其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爹爹、娘、大哥、嫂嫂、大鬼......” “这......” 魏长天一愣,有些后悔刚刚宰了那只大母鸡了。 其实魏巧玲之前也蛮可怜的。 前主虽然也算疼爱这个妹妹,但主业仍然是逛窑子,所以偌大的魏府中除了几个小丫鬟,实则并没人能陪她玩。 难怪这小丫头特别喜欢养动物,并且能这么快就跟陆静瑶混到一起...... 魏长天一阵沉默,正在心想要不要让人再去买只鸡回来之时,鸢儿却突然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 “公子,秋云姐让我来问,那只大母鸡要怎么吃?” 魏长天:“......” 魏巧玲:“......大咕咕......哇!!!” ...... 半柱香后,魏巧玲抹着眼泪跑去看炖鸡了。 然后就是日常上药时间。 魏长天赤着上半身趴在床上,陆静瑶则是坐在床边仔细涂抹着药膏。 相比于偶尔会做些粗活的秋云,她的手要更柔软一点,动作也很小心。 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回荡在房间中,整个过程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完事儿之后魏长天才发现陆静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怎么了?” 陆静瑶有些犹豫:“你、你要不要学写字?” “嗯?” 魏长天一愣,突然想起自己写给陆静瑶的那首“诗”。 果然被鄙视了么?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也需要提高一下毛笔字水平,便大方点了下头:“可以,以后我若有空,每日跟你学一个时辰。” “那你现在要学吗?” 陆静瑶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道:“离吃饭还有段时间呢。” “行啊。” 魏长天问道:“我们去书房?” “嗯......书房被巧玲弄的有些乱。” 陆静瑶嗫嚅道:“去我房间也行的......” 魏长天:“?” 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的动机并不单纯! 第19章 即兴作诗 事实证明,果然还是魏长天想多了。 带着点白芍味道的体香萦绕在鼻尖,他看了眼一脸认真的陆静瑶,只好又一遍提笔开始鬼画符。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这是陆静瑶独创的办法,将练字和学习诗词的平仄格律结合在一起,事半功倍。 前世对此有个名词,叫“融合式教学法”。 只可惜在封建社会的女人做不得教书先生,所以注定是无法推广如此先进的教学方式了。 魏长天心思又飘回到前世,笔下的字自然也越发走样。 陆静瑶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你认真一点呀。” 听到这话,魏长天不仅没有愧疚,反而直接把笔一撂:“我觉得今天差不多了。” “可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啊。” “那也已经够了。” “......” 陆静瑶哑然半晌,然后才默默起身规整笔砚等物。 笔毫在双鱼模样的笔洗中轻轻晃动,黑墨在清水中成团晕染开来。 她伸手捏了捏笔毫根部,突然轻轻说道:“其实你很有才分的,若是肯学几年书,去考功名定能有所成就。” 魏长天愣了一下,笑问:“怎么?你这是想劝我浪子回头?” 陆静瑶怔怔的看过来:“不好么?” “哈哈哈哈!” 魏长天大笑两声,调侃道:“我如果想要做官现在就可以做,为什么还要费力去跟那些读书人争?” “再者我才懒得去关心家国如何、百姓如何,那些跟我有何干系?” “不是这样的。” 陆静瑶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能写出这样的诗,就定不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 “......” 魏长天想不到这女人居然这么能联想,一时间哑然笑道:“一句诗能说明什么?这种水准的诗我随便就能作出来。” “我不信。” 陆静瑶只当魏长天是被自己猜出心中所想之后在逞口舌之利,便刻意挑拨道:“除非你现在再作一首,你若作的出,我便信你。” “你信与不信于我有何用?” 魏长天瞥了她一眼:“再说作诗要有由头,哪有随便作的。” 陆静瑶见魏长天推脱,心中越发得意:“这里这么多物件,你随意挑一样做由头就是。” “呵呵。” 魏长天冷笑一声,本来不想搭理陆静瑶。 不过当他看到窗外院中正在陪魏巧玲玩的秋云和鸢儿时,却又改了主意。 “秋云!鸢儿!” “啊!公子!” 二女忙不迭小跑过来,站在窗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魏长天看都不看陆静瑶,直接说道:“我要给你们作首诗。” “啊?作诗?” 二女一愣,脸上都写满了大大的不解。 公子啥时候又会作诗了? 难道是夫人刚教的? 虽然疑惑,但是她们还是顺从的点点头,眼神有些期盼。 “公子,我们听着呢。” “嗯......” 魏长天装模作样的沉吟片刻,然后才慢慢背出一首小诗。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陆静瑶清晰听见。 “雾谷风销妙剪裁,秋云相送上瑶台。” “尘缘一线时时断,碧海青天任去来。” 窗里窗外,一时寂静。 秋云和鸢儿虽然文化水平仅限于会写自己的名字,但也能听出这诗是在写纸鸢。 并且诗中又出现了“秋云”二字...... 人是有着对美丽事物的天然欣赏能力的,对文字亦是如此......跟何况这些文字还跟自己有关。 二女瞬间捂住嘴巴,眼中的感动之色无以复加。 而至于陆静瑶...... 惊讶、震撼已经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非要找一个词的话......心旌神摇?难以置信? 她看着气定神闲的魏长天,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要达到何种文采,才能在短短几息之间便作出这样一首既合主题、又意境深远的整诗。 尘缘一线时时断,碧海青天任去来...... 这份感情太豪迈大气,又太细腻了。 陆静瑶不似秋云和鸢儿,她是懂得诗中更深一层含义的。 而正因懂,便更想不通。 “怎么会......” “只怕是大宁第一才子,不,只怕是被誉为诗仙的苏吾,也不过如此吧......” ...... 晚饭时,陆静瑶一直都心不在焉的,连筷子都掉了好几次。 秋云和鸢儿要好一些,但也总忍不住偷偷去看魏长天。 只有魏巧玲化“丧鸡之痛”为食欲,对着那只炖鸡就是一顿发力。 吃过饭照例是讲故事环节。 经过这几日,情节已经进展到孙悟空和唐僧二人在高老庄遇上猪八戒了。 魏长天当然记不得《西游记》全文,不过电视剧小时候倒是看了好几遍,所以也不存在卡壳之类的情况。 窗外月明星稀,屋内烛火晃动。 四女听的全神贯注,表情时而紧张时而惊喜。 就连大鬼也温顺的趴在地上,尾巴贴着地面左右扫动,看似很是惬意...... 亥时初,故事会结束。 秋云和鸢儿去送魏巧玲回自己的小院,陆静瑶则是赶紧回屋去把刚听到的内容记录下来。 房内安静下来后,魏长天喝了口茶,开始琢么徐青婉和杨柳诗之事。 即便只是为了系统点数,这俩女人他也是必要拿下的。 前者还好,毕竟时间十分充足,完全可以徐徐图之。 但后者就多少有些难搞。 一方面是因为杨柳诗作为狐妖,警惕性很强。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萧风也差不多快要跟她遇到了,应该就是在中秋之后的几日。 魏长天不知道萧风受了重伤会不会影响后面的剧情发展,但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中秋游船时没能拿下杨柳诗,那也决不能让她能跟萧风见面。 大不了就为民除妖...... 慢慢想着一些细节,杯中茶水已完全凉透。 就在魏长天大致有了一个计划,准备上床继续“训练”之时,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公子,你还未睡吗?” 秋云和鸢儿轻步走进来,不过手却都藏在身后,表情有点忐忑。 魏长天疑惑:“怎么了?” “那个......黄昏时公子作的那首诗......能、能不能写一份给我们啊?” 二女不太好意思的把手从背后拿出,手中居然捧着纸墨笔砚等物。 准备的还挺充分。 看着她们紧张的样子,魏长天哑然失笑:“哈哈,当然可以。” “不过我字很丑,你们不嫌弃就行。” “不会的公子!” 鸢儿年龄小,说话要比秋云没顾忌的多:“反正我们也不识字,只是怕以后不小心把诗忘掉,好拿着这张纸去找说书先生念给我们听!” “这样啊。” 魏长天看看低着头的秋云,没多说什么,只等墨汁研开后便提笔认认真真把那四句诗誊了一遍。 写完后他又在最上面加了一个诗名。 【赠秋云与鸢儿】 “字还未干,要稍微晾一会儿。” 放下笔,魏长天把镇纸压在宣纸上下两端。 “嗯呢。” 秋云和鸢儿轻轻点头,眼巴巴站在一旁等着。 不过很快她们的脸上就满是红晕。 “呀!公子......唔......嗯......” “......” 娇柔旖旎之声穿过房门,钻进正站在门口的陆静瑶耳中。 她本来是忘记了今晚故事中的一处细节,想要过来问一下。 但是现在...... 快步回到自己屋子,背靠房门大口喘了几下粗气。 一只手死死捏住裙角,一只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心头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失落。 第20章 终于登场的狐朋狗友 昨天一整晚陆静瑶都没睡着,魏长天却是精神抖擞。 睡前一番体力大战,睡后一番脑力大战。 即便如此醒来后却依然不觉乏困、头脑清明,只能说“梦道”确实神奇。 早饭时陆静瑶不在,据鸢儿说她是“身体不适没胃口”,至于究竟是何原因就只有鬼知道了。 一口闷掉秋云特意嘱咐厨子做的大补汤,魏长天抹抹嘴准备出发去悬镜司继续挨打。 不过也就在这时,魏府的门童突然跑来禀报道有个李公子来了。 “李公子?” 魏长天一愣,问道:“哪个李公子?” 门童有些惊讶:“就是李府的李阳公子啊。” “哦……让他进来吧。” 魏长天点点头,已经记起这个李阳是谁了。 每个反派都会有一些舔狗跟班。 主要作用就是用来凸显反派人物的嚣张跋扈,以便主角能更好的打脸装逼。 前主的这种跟班挺多,但在书中有名字的便只有这个李阳。 他爹李刊是大理寺少卿,相当于前世最高法的二把手,官职不高不低,要分跟谁比。 沾家里的光,李阳也在大理寺混了个一官半职,不过跟魏长天一样都是个吃空饷的主,平日里最多做的只有两件事。 一:逛窑子。 二:跟魏长天一起逛窑子。 简单总结,一个不学无术的官二代。 唯一的优点就是对魏长天足够忠诚,小说中更是身先士卒去找萧风麻烦。 至于结局嘛……当然是家破人亡。 …… “魏兄!几日不见你怎么精神如此之好?” “唉,自打上次咱们大闹探春楼之后我便被我爹禁足了,今日才得以脱身。” “听闻你已经娶那陆静瑶过门了?那时我还被关在家里呢,今日特意过来给你补上贺礼!” “我知道你也不缺银子,所以特意从我爹那里偷出一份最近将要押解教坊司的犯官女眷名单!” “这里面可是有不少完璧之身,我们好好研究一番,到时定能拔得头筹……” 长相颇有些猥琐的男子唾沫横飞,手中纸张被挥舞的“呼啦”作响。 魏长天则是越听越头大。 想不到这李阳居然还是个话痨,打从见面开始就疯狂哔哔。 并且新婚贺礼送“小姐名单”又是什么神仙操作? 等了半天还不见李阳住嘴,他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打断道:“咳,李兄,名单我收下了。” “不过我现在要去悬镜司……” “我与你一同去!” 李阳热络道:“正好路上我还有正事要跟魏兄说!” 魏长天:“行吧……” 马车很快准备好,王二充当车夫,魏长天跟李阳在车中相对而坐。 待马车跑了一会儿,魏长天无奈问道:“李兄,有何正事?” “哦,是这样!” 李阳凑过来一点,声音压得很低:“昨日我去找这份女眷名单时,恰好在我爹那里看到了一纸诉状,一下子状告了魏兄你当街杀人、强抢民女、寻滋闹事之类的七八条罪状。” “嗯?” 魏长天闻言后先是本能的紧张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放松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怕被告? “魏兄,这次恐怕不太一样!” 李阳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无所谓,语气有点着急:“寻常这种事应该早就被衙门压下了,可这次却交到了大理寺,怕是要正儿八经三司会审的。” “是么?” 魏长天一愣,沉吟片刻后才问道:“那李兄觉得是何人要针对我?” “定是柳家!” 李阳气愤的一拍自己大腿,言之凿凿:“上次魏兄把柳宗亮羞辱的那样狠,这个鳖孙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这次肯定是柳家要为他出气!” 柳宗亮…… 虽然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不过柳家的情况魏长天却是知道一二。 大宁三大家族——柳魏许,每家在民间都流传着一句戏言。 想请财神入家门,先问许家准不准。 不畏鬼来不畏神,只畏魏家刀下魂。 若想官服雀变雁,便拿柳絮来做棉。 坊间戏言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也基本能反映出三家的情况。 一个有钱,一个有刀,一个有权。 从综合实力来看,权倾朝野的柳家无疑是最强的,家主贵为当朝宰相,权力之大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人之下。 不过柳家一直就跟魏家不对付,再加上前主无法无天的性格……魏长天已经大约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估计就是前主不知道啥时候跟那个叫柳宗亮的柳家小辈起了冲突,然后柳家想要报复,所以在背后指使一些人来告自己。 反正前主的这种把柄一抓一大把,随便找两个都够判“斩立决”的。 当然了,斩是肯定不可能斩的,但恶心一下魏家却是足够了。 想到这,魏长天的表情终于严肃了一些。 “李兄,多谢你将此事告知于我。” “魏兄你这是什么话!” 李阳豪迈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今晚就去求我爹,如果真要三司会审,大理寺定会支持魏家!” “这事儿先不急。” 魏长天摇摇头,想了一会儿后才说道:“近几日我想去登门拜访一下令尊。” “见我爹?” 李阳一愣:“你有啥事直接跟我说就是了!” 魏长天笑笑:“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还是到时候再一起说吧。” “好吧。” 李阳点点头:“那等我跟我爹说过后再来通知魏兄时间。” “好,多谢了。” 魏长天拍了一下李阳的肩膀,而马车也在此时缓缓停下。 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悬镜司”仨字,李阳这才想起来问道:“对了魏兄,你是来找魏大人的?” “不是。” “那你来作甚?难不成也是被家里逼着要来上值?” “唉……” 魏长天没有解释,叹了口气便跳下马车往演武堂走去。 李阳在身后疑惑的挠挠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屁颠屁颠跟了上来。 然后很快他就被眼前的场面惊到目瞪口呆。 这些人为何敢揍魏兄?不要命了吗? 魏兄又为何任由他们打?总感觉哪里不对…… 现在回想起来,刚刚在车上时魏长天的反应似乎也有些异样…… 难道说…… 这就是结过婚的男人??? 第21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甲二擂上一番激战,八负二胜。 当魏长天打完今天的十场擂时,李阳已经不见了人影。 “李公子说是不忍再看您的惨状,所以回家退婚去了。”王二如实禀报。 退婚? 魏长天揉了揉身上的淤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二者间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也懒得多想,从王二手中接过一张银票后便挥了挥手:“不管他了,你到马车那里去等我吧。” “公子,要不我还是跟着您吧。” 王二面露纠结:“万一那个徐青婉要对您不利……” “我心里有数。” 魏长天打断道:“你正好趁这功夫去买只鸡。” 王二以为自己听错了:“买、买只鸡?” 魏长天点头重复:“对,大母鸡。” “……” 王二一阵沉默,半晌后才支吾着说道:“那个……公子,我多嘴问一句。” “您说的这个鸡,它是正经鸡不?” …… 悬镜司内一处僻静的“武室”。 因为在悬镜司当差的大都是武人,平时基本都会有修炼习武的需求,所以这种“配套设施”倒是不少。 而今日便是魏长天的第一节高价“私教课”。 “徐姑娘,这是说好的五十两。” 魏长天笑着把手中银票递给徐青婉,后者倒是毫不客气,认真查看过金额后就揣进了胸口。 “魏公子,那我们现在便开始吧。” “不急。” 魏长天摇摇头,饶有兴致的问道:“徐姑娘,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徐青婉平静反问:“你是不是想问昨日我为何会压你胜?” 魏长天点头:“为何?” “因为我前几日一直在观察你,虽然你一直在输,但却日日都有极大的长进。” 徐青婉如实回答:“再加上昨日你的对手之中有两人实力偏弱,我便觉得你应当可以赢下至少一场。” 原来如此,看来这徐青婉的观察分析能力确实挺强。 魏长天想了一下,又问:“那如果我昨日没赢呢?你那三十两岂不是就打了水漂?” “没赢便没赢,既然是赌,自然是输赢都认。” 徐青婉从发间解下红绳衔于口中,双手背在脑后将长发盘成发髻。 “魏公子还有要问的吗?” “还有一问。” 魏长天看着徐青婉的嘴唇笑道:“你似乎并不怕我?” “为何要怕?” 徐青婉将红绳系到发髻之上,露出白皙的脖颈:“你并打不过我。” 魏长天好笑道:“可我爹是悬镜司指挥使。” “我知道,这又如何?” “你就不怕……罢了,就当我没问。” 魏长天摇摇头,突然感觉调戏徐青婉这种女人很没意思:“咱们开始吧,我现在要做什么?” “全力攻击我。” 徐青婉走近半步,却并未摆出任何架势:“我要先了解你的弱点才能想办法为你补足。” “好。” 魏长天了然点头,深吸一口气:“我用什么手段都行吗?” “是……” “嗖!” 未等徐青婉说完话魏长天便出手了,一上来就直奔上三路。 更准确的说,是直奔徐青婉的胸。 他才不管什么武德不武德的,既然人家都让自己放开来了,那肯定是要怎么胜率高怎么打。 不过可惜的是这种流氓招数对徐青婉却是没用。 倒不是说她没有胸,而是因为早就对此有所防备。 只见她微微侧身躲开这记偷袭,同时勾脚前踢,目标竟然直指魏长天的下三路。 靠! 这女人怎么也不讲武德! 魏长天瞬间冷汗直冒,立马撤身想要躲开。 不过下一秒他却绝望的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淦啊! 看着足够让他断子绝孙的一脚越来越近,心中升起无比的悔意。 早知道这样就该让王二跟来的! 这还买哪门子鸡啊!自己的鸡都要没了! 也不知道系统里有没有能够补救的道具…嗯? 预期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胯下除了有点凉飕飕的好像并无异样。 原来那只脚终究还是在最后关头停住了。 还好还好…… 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魏长天刚欲说话,一抬头却发现一只小拳头已经近在咫尺。 魏长天:“……” 那个……这次还能停住不? “砰!!” ……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魏长天终于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毫无还手之力。 徐青婉绝对是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强对手了。 要不是她刻意留手,自己估计都走不过三招。 要知道经过这几日的“梦道”训练,魏长天现在打擂时虽然还是输多赢少,但再怎么样也能跟对手过个十招以上的。 可到了徐青婉这里,自己便能明显感觉出不一样,似乎她完全跟别人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果然是小说里的最强女主,明明境界没有多高,但对战斗技巧的运用称一句“炉火纯青”绝不过分。 “比我想象的要好。” 低头看着魏长天,徐青婉冷静分析道:“够凶、够狠、够不要脸,这些都是你的优点。” 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优点呢…… 魏长天欲言又止的张张嘴,徐青婉却并不管他,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不过你明显从未习过任何技法,一招一式更像是那些欺行霸市的泼皮,不入流。” “遇到一般对手还好,但若遇到高手是定会吃大亏的。” “那依你所说,我现在应该开始学习技法?” 魏长天从地上爬起来,虚心求教道:“应当先从什么开始?拳脚?身法?兵刃?” “自然是身法。”徐青婉如实回答。 “身法是么……” 魏长天微微皱眉。 各类上等技法魏家有的是,身法肯定也不少。 但刚刚经徐青婉一说,他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好像徐青婉本身就会一门顶尖身法,应该是叫什么“扶摇步”之类的。 “咳,徐姑娘……” 想到这,他当即有了主意:“你是不是习得一门祖传的身法?” “嗯?” 徐青婉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诧异:“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派人查过我?” 魏长天很淡定:“你既然教我习武,那我肯定会派人调查一二,否则万一你是我仇家派来的呢?” “也是。” 徐青婉点点头:“但我徐家的身法你怕是学不了。” “为何?难道只有女子能习?” “那倒不是。” 徐青婉看了魏长天一眼:“只是祖上有规矩,扶摇步法绝不外传。” “外人想要学,除非嫁入徐家为媳,或者娶徐家女子为妻。” “这……” 魏长天很想说要不我娶了你算了,但考虑到徐青婉的战力便还是闭上了嘴。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又听得徐青婉主动问道:“那个……你真的想学吗?” “嗯?” 魏长天心里一喜,忙不迭点头:“当然!” “既然如此,那我倒是可以破例教你。” 徐青婉略一沉吟,脸上难得有些红晕:“不过……” “得加钱。” 哈? 什么玩意儿? 给钱就能教? 不是,说好的祖上规矩呢? 魏长天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问道:“你要多少钱?” 徐青婉把手往前一伸:“二百……不,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就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了? 徐青婉这么财迷的吗? “徐姑娘……” 魏长天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小心试探道:“如果我要你从了我的话,你看多少钱合适?” 徐青婉:“???” “砰!!” 第22章 萧风的变化 半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魏长天已经坐到了马车上,身边是一只被五花大绑的大母鸡。 “公子,我看那徐青婉定是不怀好意!” 王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您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她居然如此不识好歹!以我之见干脆直接掳来就是了!” “掳掳掳!就知道掳!” 魏长天没好气的骂道:“虽然咱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做事能不能用点脑子?” “啊?是小人多嘴,公子息怒……” 王二心里委屈的很,心说公子之前明明一直教导自己的是——不管刀子绳子,能把人弄到床上就是好法子。 怎么最近改成用脑子了? 不过他也不敢问,沉默半晌后才突然又想起一事,便试探着说道: “对了公子,中秋游船的事已经办妥了,不过好似凑热闹的人不少。” “要不要提前警告一下……咳,我的意思是,您还有什么安排?” “嗯……” 魏长天沉吟半晌,慢慢说道:“到时候多在花船周围埋伏一些高手,随时听我命令,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还有,顺便去查一查徐青婉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 “知道了公子。” 王二应了一声不再说话,而魏长天则是把目光投向旁边那只被以一种奇妙方式捆绑住的母鸡。 绳子穿过鸡翅,在鸡脖上饶了一圈,又在鸡胸位置交错打结…… “鸡兄,不是,鸡妹……委屈你了。” …… “砰!砰砰砰!” 就在魏长天跟母鸡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后丘村旁的矮山上,萧风正在对着一只虎妖的尸体拳打脚踢。 这虎妖从体型上来看已有至少三十年道行,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小山矮林中。 但正所谓主角在处,必有经验宝宝。 所以很明显它肯定是被天道安排来强行给萧风送人头的。 “砰!” 泥土已被妖血染成红色,又是一拳下去,早已死透的虎妖顿时脑袋开瓢,血液脑浆崩飞,吓得旁边的小姑娘顿时脸色煞白。 看着那个还在挥拳的人影,她终于战栗道:“萧、萧大哥,它、它已经死了……” “嗯?” 清音入耳,萧风大梦初醒般猛然停下动作。 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妖尸,嘴中大口喘着粗气,足足十息过后方才缓过劲来。 “盈儿,我……” 扭过头去,想要安抚一下被吓坏了的小姑娘。 但后者下意识的退步却让他一时间顿住身形,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盈儿,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萧大哥……” 叫盈儿的小丫头眼眶中噙着泪水,一番挣扎后突然鼓起十二分勇气主动走过来,颤抖着掏出一块布手绢替萧风擦拭起身上的血污。 “萧大哥,我、我不怕的……”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鼓劲,小姑娘嘴里不停重复着“我不怕”。 只可惜内心的恐惧却不是说说就能掩盖的。 更重要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怕这些血浆脑液,还是在怕眼前之人。 好可怕。 萧大哥他到底是怎么了…… …… 清风拂过山岗,血腥味十分刺鼻。 萧风低头看着那张因为害怕而变得煞白的清秀小脸,不自觉死死攥住双拳。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那日在魏府被魏贤志一掌击中后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料到再睁眼时便已经身处后丘村。 不仅伤势莫名其妙全好了,内力甚至还更上一层,居然直接达到了七品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迈进六品。 本来这应是天大的好事,可打那之后自己便总感觉有些不对。 平时还好,但若是见了血就会变得无比暴戾,严重时甚至还会像刚刚一样几乎失去理智…… 萧风研究了很久也不知道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最后只能是把这一切归结为魏家的阴谋。 可是魏家为何不直接杀掉自己? 绕这个弯子的意义又在哪里? 想不通。 萧风觉得如果想要知道真相,他就必须再去一次魏家。 “盈儿……” 想到这里,他突然轻轻握住眼前的小手,温柔道:“既然我的伤已经痊愈了,便也是时候离开了。” “啊!” 盈儿蓦的抬起头来,恐惧之情瞬间被抛之脑后:“萧、萧大哥,你要走?” “嗯。” 萧风点点头,目光远眺向京城的方向:“有些事我必须去搞明白。” “萧大哥……” 盈儿怔怔的看着萧风,声音里带着哭腔:“那,那你还会回来吗?” 萧风微微一笑:“傻丫头,你若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少女头顶,盈儿登时红了脸,捏着手绢嗫嚅道:“那我回家给你做饭,昨日爷爷刚买来的猪肉……” “不用了,我现在就走。” 萧风松开软糯的小手,回身走到那具虎妖尸体旁,黑剑出鞘,几下便从妖尸头颅处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妖丹。 “此物可换不少银两,你收好,等我回来。” “……” “萧大哥!我等你!” 满是不舍和依恋的呼喊声回荡在林间,眨眼萧风便没了踪影。 而就在他走后不久,几个粘杆处的探子也后脚赶到了后丘村。 …… “乡党,你可曾见过此人?” 后丘村村口,一个大汉举着一纸画像,其中画的正是萧风。 “这不是萧少侠嘛!” 被问询之人一脸兴奋:“当然认得了!” “嗯?” 几个探子对视一眼,表面却都不动声色:“那他人现在在哪?” “在老刘头家住着呢。” “前几日萧少侠不知为何受了伤,这几日一直在老刘头家养……嗯?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问这个?” “呵呵。” 为首的探子没有回答,而是笑着递上几枚铜钱:“老兄,不知这刘家怎么走?” “哎呦!我一看你们就不是歹人,定是萧少侠的好友吧!” “径直走,看到一颗古槐往左拐,第一家就是了!” “好,谢过老兄了。” “谢什么……啊!你,你们……” “噗通!” 光影闪过,说话之人瞬间瘫倒在地,瞪大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若是仔细看去,便可发现他的脖颈上有一道细微的血痕,但奇怪的是却并未流出丁点鲜血。 “老四,你去处理此人尸体。” 为首的探子收起淬毒短刀,弯腰掰开那人的手指,将几枚铜钱重新取回手中。 “老三,你立刻回司里叫人,老二,你跟我守在此处。” 说罢,他伸手轻轻抚过倒地之人的眼皮。 “老兄,对不住。” 第23章 审讯 当魏长天手拎老母鸡推开院门时,院中的两只鸡顿时一通乱叫,向他致以了最热烈的欢迎。 “啊!公子你怎么也买了只鸡回来?” 鸢儿躲开一地鸡毛快步走到魏长天身边,语气中有些好奇。 魏长天目瞪口呆的问道:“不是,你先告诉我这两只鸡是哪来的?” 鸢儿如实答道:“有一只是小姐刚带来的,有一只是上午的时候夫人让秋云姐去买的。” 魏长天有些惊讶:“陆静瑶让买的?” “是的呢,夫人说是怕小姐怪罪公子炖了她的鸡,所以才要买的。” 鸢儿看了看魏长天手中的鸡,捂嘴笑道:“公子也是如此想的吧。” “哼,现在看来也不差我这一只。” 魏长天鼻孔出气,把母鸡随手扔到地上:“这下它们都能斗地主了。” “斗地主?”鸢儿眨巴一下眼睛。 “咳,打发时间的小游戏,等以后有机会教你们玩。” 魏长天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迈步走进屋里。 魏巧玲已经失去了学写字的兴趣,此时正趴在大鬼身上睡觉。 陆静瑶则是坐在桌边看书,见自己进来便把书合上,开口轻声问道:“你今日回来的要比往日晚一些。” “哦,以后都会是这个时候回来。” 魏长天随口回道:“找了个人教我习武,每日一个时辰。” “是么……” 陆静瑶还满心想着要怎么把魏长天改造成一个文坛大家,现在一听每日仅有的练字时间都被习武挤占,不免有些失落。 可她又没法真以“妻子”的身份去要求魏长天什么,最后只好委屈巴巴的小声试探道:“那你答应的练字……” “有时间会练的。” 魏长天哪里想得到陆静瑶的心理活动如此复杂,随便又应付一句便准备去换衣服。 而就在此时,王二却突然自门外进来,神色着急道:“公子,老爷让你赶快过去一趟,说是萧……咳。” 余光看到旁边的陆静瑶,他瞬间有些紧张的闭上了嘴。 而魏长天也斜眼向前者看去。 两人只见陆静瑶低着头,眉毛微微皱起,似是在思索什么大事。 屋内一时间寂静无比,只有魏巧玲跟小猪似的鼾声在此起彼伏。 王二:坏了坏了!这可如何是好!等下肯定要被公子怪罪了! 魏长天:看这样子果然还记挂着萧风呢!嗯?怎么又不太像? 陆静瑶:到底该怎么样做才能让相公弃武从文呢,好苦恼…… …… “把事情的经过好好再讲一遍!” 暗室内,魏贤志和魏长天各坐一张椅子,旁边则是站着一个粘杆处的探子。 “是,魏大人!” 探子应了一句,躬身看向魏长天。 “魏公子,我们是在城北的后丘村发现的萧风踪迹。” “据村民说萧风是几日前因受伤流落至后丘村,之后便一直住在一户刘姓老者家里,由老者的孙女照料。” “哦,后丘村不设村正,村中大小事务都是这刘姓老者说了算。” “等会儿。” 沈望打断问道:“几日前?究竟是几日?还有,那个老头的孙女叫什么?” “回公子。” 探子沉声回答:“是七日前的晚上,那女子叫刘盈盈,年方十二。” “好,你继续吧。” “是。” 探子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当时粘杆处共去了四名弟兄,我担心恐不是那萧风的对手,便差人回司里求援,同时带着其余两人盯住了那刘家的里外动静。” “我等始终未敢松懈,但确实并未察觉到异样。” “之后等司中高手赶到后我们便一同摸入刘家,不过除了两件萧风的衣物外,却没有寻得人,估计萧风是自我们来之前便已离开了此处。” “属下无能,请公子恕罪!” 探子“啪”的一下站直身子不再说话,而魏长天思考一阵后才问道:“那个刘盈盈,还有她爷爷,都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正押在刑狱中。” “审过了?” “简单审过,还未用刑,两人都称并不认得萧风。” “好。” 魏长天扭头看向魏贤志:“爹,我想去一趟。” …… 悬镜司,邢狱。 悬镜司的职能是查案和杀人,长期关押犯人那是刑部的活,所以司中除了专门用来关妖怪的“镇妖狱”之外便只有一个规模不大的邢狱,主要是用来审讯的。 潮湿逼仄的过道中火光闪动,魏长天看着身侧之人,总感觉有些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黑衣差役忙不迭回道:“魏公子,小人郭应,大前日有幸在擂上跟公子交过手。” “哦,我说呢。” 魏长天点点头:“郭兄,那两人现在关押何处?” “回公子,大的在甲二,小的在丙三。” 郭应被一声“郭兄”叫的受宠若惊,满脸讨好之色:“公子想先审哪个?” “先审大的吧。” 魏长天想了想,又小声在郭应身边耳语几句。 “……清楚了吗?” “是,小人清楚。” 郭应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几分钟后。 甲二号刑房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各色刑具的包围中,一个白发老头被捆在椅子不得动弹。 “魏大人、郭大人。” 两名差役赶忙起身,然后就被郭应挥手打发出了刑房。 “你们出去吧。” “是!” “嘎吱~” 片刻过后,铁门合死。 魏长天环顾一圈,然后信步走到满脸决然的老头面前,轻轻开口:“萧风的事,将你知道的都说一说。” “我不认得萧风!” 老头目光坚定,摆明了一副“我知道,但就是打死也不说”的架势。 “你为何不愿意说?” 魏长天自言自语道:“让我猜猜…按照一般的狗血套路来说,他怕不是救了你们的命吧?” “……” 老头眼神中闪过的惊愕之色无疑证实了这个的猜测。 魏长天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宁死也不肯出卖救命恩人,你倒是有情有义。” “不过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孙女呢。” “你知道她会是什么下场吗?” “……” 老头的脸色煞白一片,但仍咬牙不肯松口。 而就在此时,旁边的郭应突然走近一步,一脸淫荡与奸邪的阴森笑道: “大人,那丫头片子长得不错!” “嘿嘿,小人们天天守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狱之中,早就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吸溜~” “您要不别审了,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 看着郭应登峰造极的演技,魏长天一阵语塞。 这尼玛怕不是本色出演吧。 心中暗自腹诽,他脸上却十分平静,按照“剧本”配合道:“既然如此就给那丫头灌下迷魂汤,抹去记忆。” “你们先轮着玩几日,玩够了就充做狱妓吧。” 看着浑身战栗、几欲昏厥的老头,魏长天最后又俯身补了一句。 “啧啧啧,老人家。” “你把自己的亲孙女害成这样,就不怕她死后化作厉鬼去找你吗?” “……” “魔、魔鬼……” “你们都是魔鬼!” “我说!我什么都说!!” “求求你们放过我孙女!放过我孙女啊!!” 第24章 风雨欲来 一炷香过后,魏长天和郭应一前一后出了刑房。 事情大约搞明白了,但又似乎没搞明白。 郭应开口问道:“公子,您接下来还要审那个刘盈盈吗?” “等一会儿,我先想点事情。” 靠在冰凉的青石墙上,魏长天眉头紧锁,对照着记忆中的小说情节开始梳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七日前,萧风路过后丘村,顺手收拾了一只猪妖,这跟小说剧情相符。 但之后的发展就不对劲了。 按照小说所写,萧风应当是在处理猪妖案的差役口中偶然间听到了自己要跟陆静瑶结婚的消息,于是立刻奔赴魏府抢婚。 中间就没有白发老头送玉牌的情节! 这段内容自己穿越前才刚刚看过,绝无可能记错。 还有那个叫刘盈盈的小姑娘,整部小说更是压根就没出现过这样一个人物。 所以……为什么跟小说里不一样? 要知道自己当时连萧风的面都没见到。 哪怕是蝴蝶效应也不应该这么早就产生影响啊!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冥冥中有一股神秘力量在阻挠自己杀死萧风。 天道庇佑? 气运护身? 靠!这还咋玩? 揉了揉额头,魏长天苦笑着低声自言自语一句。 “穿越加系统vs气运之子?” …… “魏公子,您刚刚说什么?” 一直站在旁边的郭应有些疑惑。 他明明听见魏长天说了一句话,但并没听懂意思。 “没什么。” 魏长天摇了摇头:走吧,再去见见那个刘盈盈。” “是。” 郭应躬身在前方带路,不多久两人便停在了丙三号刑房之前。 所有的刑房从外面看起来几乎都一样,如果是外人进来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防劫狱。 看着刑房之中紧闭双眼的少女,魏长天突然回头说道:“郭兄,我想单独跟她聊聊。 “嗯?” 郭应愣了一下。 这其实并不合规矩,但既然是魏长天…… “魏公子,我就在门口候着,您有事喊我一声即可。” “嗯,我知道。” 身后的铁门慢慢关死,本就安静的环境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没有着急问话,魏长天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刘盈盈,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桌上摆放的几件物品。 除了一些姑娘家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之外,最显眼的应该就是那颗散发着荧光的妖丹了。 这玩儿魏长天认得,因为自己屋中有个箱子就装的全是这个。 并且从品相来看都要比眼下这颗要好上不少。 “这是萧风给你的?” 魏长天拿起妖丹看了两眼,随意说道:“差不多值几百两银子,足够你花到下一次再见他了。” “当然,前提是他得能活到那时候。” “……” 刘盈盈蓦的睁开眼睛,眼神里除了恐惧外还有一丝疑惑。 在她心中所有要对萧大哥不利的都是坏人,但眼前这个男人至少从相貌上来说并不似刚刚那些官差一样凶神恶煞。 “我、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认得萧……” “行了。” 魏长天摆摆手打断道:“你爷爷已经都招了。” “他是何时杀了那只猪妖,何时受了伤,你又是如何照料他……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什、什么……” 少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盯着魏长天,好半晌才颤抖着问道:“萧、萧大哥犯了什么罪名?你们为何要抓他?” “他没犯罪。” 魏长天毫无逻辑的回答:“但就是必须得死。” “这、这是什么道理……” 刘盈盈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很明显这个答案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没什么道理。” 魏长天看了她一眼:“回答我几个问题,然后你跟你爷爷就可以回去了。” “萧风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 “不说话?那就是确实说了。” 走近两步,魏长天弯腰直视着刘盈盈的眸子,淡淡说道:“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们保不准还能再见面。” “但要是你不说,我保证你们不会再见到了。” “不,不会的……” 高压之下刘盈盈终于有点受不了了,突然失声否认:“萧大哥武功那么高!才不会被你们杀掉!” “杀他?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魏长天表情不变,说的话却让刘盈盈一瞬间毛骨悚然。 “杀掉你,你们不一样见不了面吗?” “……” “啪嗒!” 恐惧的泪水布满脸庞,顷刻便顺着少女精致的下巴一滴滴砸落在地面。。 死亡永远是最有效的威胁手段,只要时机正确便可以撬开任何人的嘴。 更何况只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十二岁小姑娘。 “……” 刘盈盈死死咬住嘴唇,似乎是在强迫自己不要说。 但却还是有声音不受控制的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 “……萧、萧大哥说,他要去搞明白一些事情……” “……” …… 一刻钟后。 悬镜司大门外,魏长天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冲郭应笑道:“郭兄,今日之事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人的分内职责而已!” 郭应殷勤的拉开马车车帘,嘴里小声问道:“公子,那两人该如何处置?” “放回去吧,派几个人盯紧点,萧风肯定会回去的。” 魏长天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夜空,然后便弯腰钻进马车之中。 王二挥动手中马鞭,车轮隆隆滚动,向着远处飞驰而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而就在永宁巷再次恢复平静之时,城西的一处赌档中却是一片喧闹。 “**崽子!敢到我玄天会的柜坊闹事!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妈的,弄死他!” “操!” 一群手持各式兵刃的大汉将易容过的萧风团团围在当中,虽然嘴中呜呜渣渣,但始终没人敢真的上前。 躺在地上那几个不住哀嚎的同伙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他们不打,萧风也不动手,两边就这么在原地对峙。 直到人群突然闪开一条路,一个文质彬彬的白袍男子自外围缓步走了进来。 “这位好汉,不知我玄天会哪里得罪了你,犯得着在这里大打出手?” 萧风面色阴沉:“我只不过要见你们舵主,这些人却几番阻拦嘲笑……我没杀了他们就不错了。” “呵呵,好大的口气。” 白袍男子一声冷笑:“我们舵主可不是……” “沧啷!” 黑剑出鞘,幽光凌冽。 下一秒,白袍男子便失声惊呼道:“玄天剑!!你究竟是何人?此剑为何在你手中?!” “你别管我是谁。” 萧风淡淡问道:“现在我可以见你们舵主了么?” “可、可以……” “那就带路!” “……” 在玄天会众人惊诧无比的眼神中,萧风跟白袍男子两人走出赌档,很快就融入进夜色中。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密,它们对垒在月亮的东西两侧,像是即将开战的百万大军。 这屹立数百年而不倒的大宁都城,突然有点风雨欲来的意思了。 第25章 斗魔头 几日时间匆匆过去,魏长天每日安排不变,依旧是上午打擂,下午跟徐青婉习武,若回来的早便再练练字,然后晚上给四女一狗讲孙猴子的故事。 倒是十分充实,就是不够反派。 至于萧风,魏长天笃定他一定就藏匿于京城中,可不论悬镜司的探子怎么查也毫无线索,最后只好暂时将此事搁置一边,撤去了大部分搜查人员。 不过魏长天却能明显感觉到整个魏府,包括自己身边的安保力量有所增强。 虽然明面上还是只有王二一个,但暗哨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反正应该能达到24小时全天候覆盖。 哦,最近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事值得一提。 那就是魏长天经过一番钻研后,终于完成了穿越后的第一个发明创造。 …… “叫魔头!” “抢魔头!” “不抢!” “我抢……” 院中凉亭的八仙桌旁,魏长天、陆静瑶、秋云各自拿着一叠硬纸片,嘴里念念有词。 这就是魏长天的杰作——斗魔头! 毕竟“地主”在这个世界并不算什么贬义词,还是“魔头”的代入感更强一些。 “斗魔头”一经问世立刻就在魏府掀起了一阵热潮,风靡程度堪比前世的抖音,一举击败喝酒、聊八卦、斗蛐蛐之流,成为最受欢迎的消遣项目。 尤其是府中的仆人丫鬟,更是最喜欢这种不识字也能玩的游戏,经常斗到大半夜,搞得魏府最近蜡烛、灯油等物的消耗量飞增。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魏长天这也算是丰富了他们的精神生活。 凉亭中,成功当上“魔头”的陆静瑶伸手轻轻将三张底牌拿走,皱眉思索一阵后才慢慢放下一叠牌。 “三到八,顺子。” “公子……” 下家的秋云看向魏长天,见到后者摇头后立马轻轻说道:“不要。” “哈哈!好!我正好管上!” 魏长天恬不知耻的甩出六张纸片:“四到九!” “你、你们!” 陆静瑶瞪大眼睛,咬着嘴唇气结道:“你们这是暗通款曲!” 不愧是大家闺秀,骂人都这么文绉绉的。 “什么暗通,我们就是明通!” 魏长天撇撇嘴催促道:“你要不要?搞快点!鸢儿和巧玲还等着呢!” “哼!不要……” 陆静瑶委屈的嘀咕一声,不满的看向秋云。 后者有些羞愧的低着头,但是心中却并不后悔。 一边是夫人,一边是公子,自己当然要向着公子。 “不要我可出了啊!” “一张三!” “一张八。” “一张内卫!” “……” 在魏长天和秋云的密切“配合”下,陆静瑶很快便输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规矩她此时便应该“下台”换鸢儿“上台”来打。 但可能是因为刚才输的太冤枉,一向知书达理的才女此时竟然也耍起了“无赖”。 “刚刚不能算的!我、我还要再玩一局!” “什么玩意儿就不算了?!” 魏长天不耐烦的挥挥手:“输了就是输了!” “你、你欺负人……” 陆静瑶一个没忍住,登时就红了眼眶。 秋云见状赶忙在旁打圆场道:“公子,让鸢儿换我吧,夫人她……” “不用管她!” 魏长天毫无怜花惜玉的觉悟,刚想直接把陆静瑶赶下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喊。 “魏兄!魏兄!” 从声音来判断,应当是李阳。 “李兄,你怎么来了?” 魏长天瞥了陆静瑶一眼站起身来,看着满脸喜色的李阳有些奇怪:“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哈哈,当然是有大好事!” 李阳跑过来刚欲开口,目光却被桌上的纸牌所吸引了。 “咦?魏兄,这是何物?” “这是纸牌……等下再与你细讲。” 魏长天迈步走出凉亭:“李兄,咱们屋里说。” “哦。” 李阳虽然好奇“纸牌”为何物,但还是跟着进了屋。 秋云给二人奉上茶水便退了出去,不多时院内就又响起一阵“叫魔头、抢魔头”的声音。 魏长天干咳一声问道:“咳,李兄,到底是什么好事?” “啊!” 李阳终于回过神来,喜笑颜开道:“魏兄,经过我这几日的软磨硬泡,我爹终于同意替我去跟张家退婚了!” “嗯?” 魏长天一愣,想起那日李阳不告而别就是说要回去退婚。 难不成李阳的未婚妻很丑?还是说他另有新欢了? 总不能也跟自己一样有个死对头“主角”要抢婚吧! 虽然这个问题不甚重要,但魏长天还是随口问道:“李兄,一直没有问你,你到底是为何要退婚?” “嗨!还不是……” 李阳本想说“还不是看到魏兄你这么惨”,但转念一想此话又不太合适,便摆出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 “魏兄,何必明知故问呢?” 啥? 明知故问? 你丫搁这跟我打谜语呢? 魏长天只当是因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个……李兄,我上次说拜见令尊的事情如何了?” “我正想说此事呢。” 李阳跟着正色道:“我爹前几日一直在忙一桩案子,今日才得闲。” “如果魏兄你有时间的话,等下便可跟我一起回去。” “那也好。” 魏长天想了一下,点点头:“那你稍等一会儿,我让人去备礼。” “好。” 大户人家间的走动很讲究礼节,所以李阳也没客气,喝了几口茶后便又想起那花花绿绿的纸牌来。 “魏兄,那纸牌……” “哦,是我闲着没事琢么出来打发时间的。” 魏长天随口应道:“你若感兴趣我让丫鬟讲解与你听。” “好,谢过魏兄……” “……” 一炷香后。 秋云看着坐在对面的李阳,小声问道:“李公子,您可曾听明白了?要不要奴婢再讲一遍?” “明白是明白。” 李阳皱眉道:“但我实在想不通这东西到底有何乐趣。” 秋云掩嘴笑道:“您玩一局就知道了。” “是么?” 李阳一脸不信,但反正也闲着无事,便点了点头:“好,我就玩上一局。” “公子这边请……” “……” 又是一炷香后。 王二已经把礼品装上了马车,魏长天则是在凉亭中找到了“激战正酣”的李阳。 “李兄,咱们可以走了。” “嗯?” 李阳一脸兴奋的扭回头来,飞快说道:“魏兄你稍等一下!待我玩完这局!” “炸!” “三带一!!” “哈哈哈哈,要不起吧!我可是只剩三张牌了!” 魏长天:“……” 第26章 我帮你升职 李府从气派程度上来说自然比不过魏府,甚至有点寒酸,不似一个正三品官员的府邸。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毕竟李刊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可能要更懂得“低调才能长久”的道理。 “老爷,魏公子已进正门了。” 管家模样的人进来禀报一声,李刊想了片刻还是站起身走到院中。 作为长辈他其实并不用出屋来迎的,但毕竟魏长天身份特殊,传闻中性格又极为乖张,所以还是把姿态摆低一些更稳妥。 伸手整理了下衣服,很快魏长天和李阳便出现在视野当中。 嗯? 这魏长天的相貌竟如此俊朗? 气宇轩昂的样子也不似那种暴戾凶恶之人啊? 最起码比自己儿子强多了。 心中胡乱想,李刊脸上却是露出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哈哈哈,犬子屡次在家中提起魏公子,今日得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李大人真是折煞我了。” 魏长天在李刊对面站定,很客气的拱了拱手:“今日初次登门,听李兄说您平日里素爱喝茶,便带了些茶叶来,望李大人不要嫌弃。” “魏公子有心了。” 李刊余光瞥过王二手中拎着的匣子,笑容更甚。 作为行家,他只一眼便看出了这些茶叶的档次。 魏长天要是给钱他还真不一定要,但是茶叶嘛…… 看了管家一眼,后者立刻心神领会的接过木匣。 “魏公子,咱们屋里说话!” “好,李大人请!” …… 正堂内,魏长天和李刊分坐茶桌两侧,背后挂着一张出自名家之手的山水图。 至于李阳则是只能在下手位置陪坐。 “魏公子,令尊最近可好?” 李刊抿了口茶,笑道:“我与魏大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去年,现在想来竟已过去一年之久了,真是时光荏苒啊。” 李刊和魏贤志都不是朝官,平时并不上朝,所以确实很难有机会见面。 要不是李阳和前主俩人臭味相投,估计两家压根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劳烦李大人挂念。” 魏长天含笑回答:“家父一切都好,前几日还提起您,说您是当今难得一见的好官。” “哈哈,魏大人过誉了。” 李刊心里一百个不信魏贤志会记得自己,但嘴上还是客套道:“都是为了皇上和百姓操劳而已。” “李大人不必过谦。” 魏长天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之事,责任本就重大。” “更何况谁都知道章大人体弱多病,寺中大小事务实则都是您在打理,自然当得起‘好官’二字!” “小子说句僭越的话……李大人您其实早就该再进一步的。” “……” 堂屋内一时间有些安静,因为魏长天这番话正如他自己所言,的确太过僭越了。 他嘴中的章大人叫章洪文,官职大理寺卿,也就是李刊的顶头上司。 魏长天既然说李刊该再进一步,那意思大概率便是指取代章洪文的位子。 李刊当然想升官,甚至巴不得章洪文赶紧病死归西,可他也明白这绝不是魏长天所能决定的。 甚至连魏贤志也不行。 “哈哈哈,魏公子说笑了。” “我于仕途并无太大追求,现在就已很知足了。” “喝茶,喝茶!” 打了个哈哈,他想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可谁知魏长天却不依不饶,不仅不喝茶,反而还又说了一句更震撼的话。 “李大人,我没有开玩笑……章大人他确实该挪挪屁股了。” “你……” 李刊猛地看向魏长天,一瞬间冷汗涔涔。 他不清楚魏长天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但却很清楚这要是传到章洪文耳中,自己跟魏家绝对都要有麻烦。 魏家可以不把章洪文看在眼里,但他不行啊! 再退一步讲,即便魏长天是真想帮自己,那手段无非也就是悬镜司最常用的暗杀那一套。 这样容易露馅不说,就算最后真的搞死了章洪文,按照大宁律法自己也是不可能顶上“大理寺卿”的空缺的。 非军中之职,上官猝死者,下官不可补缺。 魏家掌控悬镜司,魏长天不可能不知道这个。 所以……难不成是魏家要害自己? 想到这,李刊也顾不上照顾魏长天的面子了,脸色顿时一沉。 “魏公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还望你说话前三思!” “如果你再这般胡言乱语,还请公子回去吧!” “……” 一瞬间,屋中气氛猛然跌至冰点。 茶香萦绕中李刊和魏长天都没说话,反倒是李阳先愤愤不平的开口了。 “爹!你这是做甚么?” “我觉得魏兄说的没错,章洪文那个老不死的……” “闭嘴!你懂什么!” 李刊一声怒喝打断了儿子的话。 李阳一愣,表情明显很不服气。 而就在他刚准备辩驳两句之时,魏长天却突然轻声说道: “李兄,你先出去吧。” “魏兄……” 李阳犹豫的看向魏长天,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不情不愿的对着李刊一躬身,然后便拂袖而去。 “李大人。” 看着李阳将房门关好,魏长天收回视线,突然问了李刊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大宁律中的死罪有哪些?” “……” 李刊是大理寺少卿,当然知道答案,但却实在想不明白魏长天问这个干什么。 沉默半晌,他才强忍怒意的说了一串罪名:“谋反、谋逆、谋叛、大不敬、不道、不义……” “嗯。” 魏长天耐心听完,然后自顾自又问:“那能置死一个三品官员的罪名呢?” “嘶……” 李刊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大宁律的第一页就写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实际上…… “谋反、谋逆……” 这一次,罪名比之刚刚要足足少了七八成。 而李刊好似也知道魏长天要说什么了。 “李大人,不瞒你说……”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从魏长天口中听到了这句话。 “这些罪名,章大人他便犯了其中一条。” “……” 李刊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哪、哪一条?” 他知道自己或许不该问,但实在是忍不住。 而魏长天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沉吟片刻后嘴中便吐出两字。 “饲妖。” 第27章 拿下李刊 跟很多小说的设定一样,大宁王朝对妖怪一直保持着“零容忍”的态度。 自打百年前险些被一只黄皮子登基做了皇帝之后,妖怪在大宁境内的生存环境就愈发艰难,不仅“妖无可赦”写进大宁律,悬镜司更是第一次设立了官方除妖机构——“柳叶处”。 对九成九的妖来说,一旦被发现,等待他们的绝对是不死不休的追杀。 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则是会被关进悬镜司专门的“镇妖狱”,成为某些珍贵材料的“生产机器”。 没日没夜吐丝的大蜘蛛、鳞片可做胸甲的巨鱼、能泌天下最毒之物的九丈白蛇……一只只尚未化形的大妖从全国各处被抓至镇妖狱,直到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而镇妖狱是唯一的合法饲妖场合,私人若是胆敢饲养任何妖异,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一律视同“谋逆”。 绝无网开一面的可能。 所以现在魏长天说章洪文“饲妖”,无疑是给他判下了一个足够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 …… 堂屋内空气几近凝固。 清澈透亮的茶水已经凉了,李刊瞪大双眼看着魏长天,喉结微微蠕动。 他无从判断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但魏长天表情严肃,并不似在开玩笑。 “……” 半晌过后,李刊终于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问道:“魏公子,你可知你方才所言代表着什么?” “知道。” 魏长天点点头:“代表着整个章家都要掉脑袋。” “……” 李刊深吸一口气,又问:“那你可知此事绝不可有半句虚言?” “当然,我既然敢当着李大人的面说出来,自然是已经有了十足的证据。” 魏长天言之凿凿。 小说里萧风就是凭借着章洪文“饲妖”的把柄威胁章家为己所用,最终成为了对付魏家的一大利器。 即便天道现在再怎么跟自己作对,也绝无可能改变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好……” 而见魏长天如此笃定,李刊终于是信了一半。 沉默许久,脑海中开始慢慢有了些别的念头。 章洪文如果是因罪而死,那他确实可以更进一步。 当然,魏家定是有所图谋的,就是不知道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可以跟魏贤志谈谈! “魏公子,此事太过重大,还是待我明日去府上见过魏大人再……” 李刊打定主意准备直接跟魏贤志谈条件,可不曾想却被魏长天直接打断道: “李大人,此事现在只有我知道。” “什、什么?” 李刊一愣,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此事不是悬镜司查出的?” “不是。” 魏长天摇摇头:“是我手下的人查出的,我也亲自确认过,绝对属实。” “我如何相信你?” 李刊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在他心里魏长天和魏贤志的“信用等级”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 而面对质疑,魏长天也没多解释,只是淡然说道:“李大人,你信与不信都没关系,但我可以这么告诉你……” “只要我想,不出三日那章洪文便会沦为阶下囚。” “……” 只要我想。 李刊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知道魏长天这是要提要求了。 思考片刻后他一咬牙,决定直接把话摊开来说。 “魏公子,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咱们也就都开门见山吧。” “你如何才肯对章洪文动手?需要我做什么?” “哈哈哈!李大人爽快!” 魏长天大笑两声,知道自己今天的事已经成了一半了。 “实不相瞒,我想李大人帮我一个小忙。” “前几日我听说柳家指使不少恶民状告了我数条罪行,好似还要三司会审…李大人,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呃……” 李刊一愣,没想到魏长天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更没想到魏长天居然能查到这件事。 要知道这次三司会审的幕后黑手可是柳家,从刑部到都察院,再到大理寺,一共也没几个人知晓内情,且保密十分严格,为的就是打魏家一个措手不及。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一直没往这上面联系的原因。 可谁料到他们一群人遮遮掩掩半天,结果人家魏长天早就知道了! 难道此子真的掌握着一个比悬镜司更诡谲的情报组织? 李刊一时间看向魏长天的眼神都变了。 只是估计他打死也想不到此次泄密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李阳。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确有此事。” 既然魏长天都说出来了,李刊也清楚现在再藏着掖着并没意义,所以干脆大方承认道:“柳相亲自过问此案,知情人很少,之前一直是在秘密推动。” “嗯,我明白。” 魏长天点点头,直接说道:“李大人,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此案的人证名单,以及他们现在关押何处?” “……” 李刊瞬间面色大变:“你是要……杀了他们?!” “李大人,我可没这么说。” 魏长天笑笑:“你只需要把名单和地址告诉我即可,别的我自会处理。” “这……” 李刊陷入了长考。 他很清楚这次的选择并不是一个情报换一个升官机会这么简单。 这是关乎他官途,乃至性命的一次站队。 柳家还是魏家? 如果魏长天所言为真,那似乎选魏家会更靠谱一点。 毕竟即便自己把人证名单交出去,柳家也不一定就能查出是自己干的,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有麻烦。 而要是不交,无疑从此刻起就跟魏家结了仇。 但是……魏长天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章洪文到底有没有饲妖? 李刊无比纠结,可又不能不选。 就在他犹豫半天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之时,魏长天却突然扭头看向身后的那张山水图,看似随意的问道:“李大人,这张画意境悠远,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李刊一愣,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叶义安。” “叶画圣啊!” 魏长天咂咂嘴:“啧啧,那这么大一幅怎么也要值千金吧。” “魏公子,这画是我一位好友所赠。” 李刊正色道:“当时我并不知其中价值,否则是断然不会收下的!” “啪啪啪啪!” 抚掌之声突然回荡在安静的堂屋中,充满了嘲弄之意。 看着脸色涨的通红的李刊,魏长天一边鼓掌,一边笑道:“李大人这话就有点谦虚了,区区千金而已,对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魏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魏长天起身走到山水图前站定,伸手摸了摸其上画着的一叶小舟。 “单是这面墙后所藏的宝贝,就够买几十张叶义安的画了吧。” “……” “哐啷哗啦!噗通!” 一阵桌椅翻倒之声自身后传来,一把年纪的李刊竟然被这句话吓到直接瘫在了地上。 这次,他是彻底没的选了。 “魏、魏公子,以、以后我任凭您差遣,还,还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魏长天没回头,也没回答,只是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那些人被柳家藏在哪里?” “仁、仁安坊,槐花巷……” 第28章 只是近黄昏 黄昏十分,魏长天的马车驶离李府。 与来时不同,这次李刊一路送到了大门。 李阳对他爹的转变十分惊讶,更好奇他走后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李刊当然不会告诉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重重叹了口气。 为官者,越往上走就越危险。 他本想处在夹缝中独善其身,可谁曾想到头来居然被一个小辈给拿捏了。 时至如今多想无益,只能期盼着魏家这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靠点谱,别把自己带到沟里。 “唉……” 李刊这边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不已,而马车里的魏长天也是看着手中的两张纸摇头叹息。 一张是人证名单,一张是李刊刚刚亲笔写的“谋逆信”。 有了这两样东西,自己就算是掐住了李刊的七寸,不怕他以后不听话。 虽然这个结果基本符合来之前的预期,不过魏长天还是觉得过程并不算太顺利。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打算威胁李刊,本来是想把“巨额贪污”这张牌留到以后再用。 但当时李刊举棋不定,明显是信不过自己,最后也只好将牌提前打了出来。 把两张纸收进胸口放好,脑海中又一次想到了萧风。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啥,又在琢么着什么坏心思。 刚刚要是换做萧风,估计只需三言两语,李刊就得倒戈投降吧。 淦特么的主角光环! 魏长天愤愤的拉开车帘,放眼望去。 此时正行至闹市,行人摩肩接踵,路边店铺挂着的各色招幡迎风抖动。 自打两百年前与西边大奉的举国之战后,大宁便再未经历过大的战事,就连毒魔狠怪的妖精近些年都快被数以万计的“柳叶”杀干净了。 如此太平盛世,百姓自然大都也生活的滋润,甚至都要忘记了这份平静到底持续了多久。 视线的尽头,蟹壳青的天幕之上剩下最后一道温柔的橘红色暮光。 看着这唯美祥和的日落之景,魏长天突然没来由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 魏长天回到魏府时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他一直没回来,也没差人带回口信,陆静瑶等人自然是不敢先吃,便都守在院里等着。 然后就又等到牌桌上去了。 “夫人,您还有几张牌?”鸢儿皱着眉头谨慎问道。 “两张。”陆静瑶将纸片捂在手里,笑眯眯的回答。 “那……” 鸢儿一喜,轻轻将一张五放到了桌上。 “夫人,我出一张五。” “十!” 陆静瑶瞬间把手里唯一一张牌丢掉,高兴的摊开双手:“我赢了!” “啊?” 鸢儿愣了半晌,明白过来后旋即不满的嚷嚷道:“夫人!您骗人!” “我、我这叫兵不厌诈。” 陆静瑶脸有些红,不过微微勾起的嘴角却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喜悦。 “公子就总是用这招骗我,想不到夫人也学会了……” 鸢儿撅着小嘴还欲继续谴责陆静瑶,不过却被秋云突然打了一下脑袋。 “输了就是输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鸢儿一听就连秋云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一下子更委屈了:“公子也是每次都说这话!你、你们欺负人!” “你……” 秋云看着快要哭出来的鸢儿大感头痛,而陆静瑶此时则更是内疚,忙不迭拉住鸢儿的手安慰道: “是我不好,我以后打牌时不再骗你了,你莫要哭呀。” “夫、夫人此话当真?” “当真!” “……嘻嘻!我就知道夫人最明白事理了!” 鸢儿瞬间喜笑颜开,哪里还有半分委屈的模样。 陆静瑶这才明白上了这丫头的当,好气又好笑的撒开手不再管她,把牌归拢到一起后才招呼道: “快点,再来一局!” “好呢夫人!” “……” “叫魔头!” “我抢!” “……” 清风拂过凉亭,微晃的青丝之下是三张各具特色,却又都楚楚动人的俏脸。 如此另类的主仆关系放到别的大户人家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但在魏长天这却已是常态。 再次成功抢到“魔头”的陆静瑶很是开心,尤其当看到鸢儿因为牌不好而又皱起的小脸时,更是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而就在她抿住嘴唇喜滋滋的整理着手中之牌时,一个略显悲伤的念头却突然闪过脑海。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笑过了…… “夫人,您想什么呢?快出牌呀!” “……催什么催嘛!我这不就要出了嘛!” …… 晚饭的时候魏长天总感觉陆静瑶不太对劲。 平时吃饭时她总是一言不发的,这次居然主动问起拜访李刊的事情,甚至还扬言过几日要上街买点布料,亲自给自己缝件衣服。 怕不是寿衣吧…… 魏长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不迭拒绝掉这份“好意”。 并且连吞了几大口米饭压惊。 陆静瑶对此似乎有些失落,又恢复到了闷头吃饭的常态。 魏长天懒得管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匆匆吃过饭,换了件衣服就去找魏贤志商量今日李府之事了。 整个过程很顺利,魏贤志理所当然的很震撼。 不过魏长天也没把所有的经过都和盘托出,只是选择性的讲了章洪文饲妖和三司会审的事情。 至于李刊的那封“谋逆信”则是始终没有拿出来。 此举倒不是不信任魏贤志。 而是魏长天觉得,是时候要开始组建只效忠于自己的势力了。 “王二。”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问向提着灯笼的王二:“你来魏家多久了?” “回公子,小人五岁便进了魏家。” 王二如实回答:“到如今已经整三十年了。” “嗯。” 魏长天点点头,很直白的又问:“那你会不会有一天背叛魏家?” “绝无可能!” 虽然这个的问题有些无厘头,不过王二却是想都没想就沉声答道: “公子,小人虽然本事不大,但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哪怕您就是现在让我去杀皇帝,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魏长天点点头:“嗯,我信你对魏家的忠心,不过……” “如果我希望你以后只效忠于我呢?” “……” 效忠魏家,效忠魏家独子。 乍一听好似这二者并没有区别。 但王二却懂得其中不同。 灯笼中的火光猛然摇颤一下,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才突然响起的一句。 “是,公子。” 第29章 第一次带队 天吉十五年,八月十二。 仁安坊是京城南边的一处里坊,住着约么几百户人家,大都是在附近做点小买卖的生意人。 而槐花巷则是仁安坊最小的一条街巷,平日里来往行人并不多,只是每年三四月份时会有些百姓过来摘槐花,拿回家焖饭或者蒸来吃。 除此之外便再难有人记得这条普普通通的小巷弄了。 日暮之时,几个家仆模样打扮之人停在了槐花巷的一处宅子前,他们各自拎着几个大大的食盒,其中隐约有饭香飘散出来。 “大哥,咱们都来送了近十日的饭了,你说这里面之人到底在干什么?”其中一人小声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 另一人瞥了他一眼,将手中食盒放到地上,三快一满叩了四下大门上的铜环。 “……” 门内毫无动静。 “嗯?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领头之人也有些疑惑,犹豫一下后便又重新叩了一遍。 “咚咚咚、咚……” “……” 还是没有反应。 “大哥,不太对啊……要不我翻墙进去看看?” “不要多事!我们在此守着,你赶快回去把情况告诉刘掌事!” “是,我这就回去……” 说话之人答应一声很快便跑走了,而留在原地的几人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找了个空闲处坐下休息。 只有为首那人没有坐,他目光严肃的看着院门,鼻翼微微抖动几下。 嗯?怎么这风中似有些血腥气? ……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几个大活人能就这么不见了?” “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马上去给我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柳府,正堂之中一个身着紫衣、佩金鱼袋的老头正冲着几人大发雷霆。 他正是柳家家主、当朝宰相,柳元山。 忙了一天刚从宫中回来,连官服都没来的及脱就听见如此坏消息,柳元山实在很难做到平心静气的讲话。 “……” 身前几人都耷拉着头不敢吱声,唯独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走近一步,躬身轻轻说道:“老爷,莫要因为这种小事气坏了身子。” “依奴才之见,偌大的京城恐怕只有悬镜司能让十几人如此悄无声息的消失。” “定是魏家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消息,杀人灭口。” “唉……” 柳元山叹了口气,情绪也稳定下来。 身居相位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发火归发火,脑子却是一直清醒的很。 “我自然明白这是魏贤志的手笔,却不知到底是何人走漏的风声。” “老爷,这可以查,但估计难有结果。” 老者平静道:“此事除了柳家之人外,刑部与大理寺也有几人知情,咱们自己人好查,可他们……” “你是说告密者会出自刑部或大理寺?” “奴才拙见。” “……” 柳元山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吧。” “反正此次本来也伤不了魏家根本,既然已经这样了,再为此与两司交恶并不值当。” “老爷远见。” 老者轻拍一下马屁,又提醒道:“大公子那边……” “将宗亮喊来,我亲自与他说。” 柳元山摇了摇头:“否则他怕是更咽不下这口气。” “是,老爷……对了,还有一事。” “何事?” “有位玄天会的好汉想见您,已经等了一下午了。” “玄天会?那群泼皮……” 柳元山不耐烦的摆摆手想要拒绝。 但是就在“不见”二字即将脱口而出时,一个有些莫名的念头却突然冒了出来。 见一下吧,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让他进来。” …… 就在柳元山和萧风即将第一次“历史性”见面之时,悬镜司某间暗室中的气氛却是格外肃杀。 整一百二十个身着黑色虎蛟服的差役森然站立成六列,每一个人都是腰杆笔直,头戴斗笠,左掌虚扶于刀柄之上。 要不是高矮胖瘦略有不同,完全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人群正前方,魏长天同样身着虎蛟服脸色冷酷,身侧则站着一名留着长胡子的千户。 暗室内静到针落可闻,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虽然很不科学,但魏长天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再明显不过的杀气。 又或者说煞气更合适。 他看着对面这黑压压一片斗笠,心中不禁感叹了一句—— 悬镜司牛批! 一天不到的时间,一百二十个七品境以上高手。 外加一个五品境的千户。 要知道这股力量放到一些小郭县甚至都足够造反了,而今夜却将完全听从自己的指挥。 啧啧啧,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公子,亥时已至。” 耳边突然响起一句提醒。 魏长天立刻收敛心神,很严肃的轻轻点头:“黄大人,出发吧。” “是!” 黄姓千户应了一声,旋即抬头看向众人,朗声命令道:“自现在起,如有擅自离队者,立斩!” “徇私枉法者,立斩!” “阳奉阴违者,立斩!” “……” 他一连说了数条禁令,而后大手一挥。 仅仅五息,刚才还满满登登的暗室眨眼便只剩下了他和魏长天两人。 “魏公子,咱们要往哪去?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好。” 魏长天稍稍扭头,第一次说出了任务目标。 “大理寺卿,章府!” “……” 黄千户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之色,但很快便被强行压制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答道:“是!” 半柱香后,十几辆各式马车从悬镜司的各处小门驶出,在夜色中停在章府附近,然后再分散潜行至院墙四周。 整个章府静悄悄的,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公子,我们的人已经守住所有出口了。” 黄千户抬头看了看就在前方几丈处的朱红色大门,以及那块刻有“章府”的大牌匾,终究还是咽了口唾沫。 虽然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章家人到底犯了什么罪,但从这个架势上来看,恐怕绝不会简单。 看着一脸淡定,甚至还有些兴奋的魏长天,他停顿了一下才将一个竹筒递过来:“公子,这是令火,您只需扭转底部就能射出火光……千万注意别拿反了。” 魏长天:“……” 他此时很想问一句“我看起来像弱智吗?”,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瞥了黄千户一眼,然后便接过竹筒对向夜空。 “砰!” 巨大的环形火团猛然炸开在夜幕之上,旋即亮起的火把瞬间将章府围在其中。 短暂的沉默过后,嘈杂声开始自府内响起,翻入院中的差役也将大门彻底推开。 “你、你们是什么人?” “可、可知这里是章府?” 几个门仆哆哆嗦嗦的跪在寒芒之下,充满恐惧的看向正迈步走来的魏长天。 魏长天却是压根不管他们,只是轻轻向前一挥手。 “唰!唰唰唰!” 上百道举着火把、手持长刀的黑影瞬间冲入內府,同时还伴随着让无数人闻之丧胆的呼喊—— “悬镜司办案!!” “通通出来!跪于门槛之上!” “反抗者视同谋逆!” “逃者同罪!!” 第30章 他太稳了! 内城,大宁皇宫。 魏贤志快步行走在一尘不染的青砖路上,来往巡逻侍卫不仅不拦,反而见到他后还会躬身喊一声“魏大人”。 能自由进出皇宫的重臣就那么几个,他们自然都认得。 只不过会在半夜进宫的一般只有魏贤志。 大多数时候是皇上召见,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要有大事发生。 月光清冷,夜风如刀。 “又有大人物要掉脑袋喽!” 有个年长的侍卫轻声嘀咕了一句。 另一边。 魏贤志一路脚步匆匆的赶到御书房。 写有“石渠阁”仨字的金边牌匾就在前方,不过他却反而放缓了步伐,最后更是干脆停下不走了。 藏身于暗处,他墨迹了一会儿后突然扭头看向身后的夜空。 无垠的夜幕中,似乎有一点火光转瞬即逝。 寻常人是定不会察觉到这点异常的,而魏贤志身为三品高手,却是将那火光的形状看的一清二楚。 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再次快走两步,眨眼便到了御书房门口。 “魏大人?” 守在门口的老太监有些惊讶,尖着嗓子问道:“您这三更半夜的来找皇上?” “是,我有要事禀报!” 魏贤志“急切”道:“事关重大,还请李公公快进去通报一声!” “魏大人莫急,洒家这就去。” 老太监倒也不墨迹,留下一句话就进了御书房,很快又去而复返。 “魏大人,皇上让您进去。” “好!” 魏贤志一拱手,迈步踏过门槛。 屏风书架等物精美华贵,巨大的扇形桌案后坐着一个身着宽松白袍的男子,正是大宁如今的皇帝——宁永年。 “魏爱卿,你这么晚来找我,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宁永年笑看过来,语气轻松:“说吧,正好今日我高兴。” “皇上,章洪文他于府中饲妖!” 魏贤志半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道:探子说那妖物极为凶恶,一旦出逃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请皇上放心,臣得知此事后已经立刻派人前往章府,定不会让此妖物祸乱京城!” “章洪文?饲妖?” 宁永年一愣,问道:“何时的事?” “这尚且不知,还需审过章大人才清楚。” “我问的你何时知道的此事。” “哦,臣是一个时辰前才得知的。” 魏贤志面不改色:“臣布置好捉妖之事后就即刻动身来向陛下禀报,一刻也未曾耽误。” “你呀……这种事犯得上如此么?” 宁永年笑问道:“你是怕我不许你动章洪文?” “皇上,臣没这个意思。” 魏贤志依旧是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 他当然知道宁永年已经知道自己是先斩后奏,也知道宁永年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先斩后奏。 但话还是不能说破的。 在皇帝身边混,即便再怎么套娃,只要心里明白就好了。 “罢了,你还是把他饲妖的事详细讲讲吧……” 果然,宁永年并没有非要让魏贤志承认的意思,把话题又重新转移到章洪文身上。 “是,皇上……” …… 就在魏贤志如亲眼见过一般给宁永年讲解那妖物有多可怕之时,远在章府的悬镜司众人甚至还不知道他们来这一趟到底要干嘛。 他们当中有些人之前也执行过保密程度特别高的任务,但最起码等到了地儿还是会被告知具体情况的。 可现在倒好,章府上上下下近百口人都已经尽数被控制在院子里了,而“最高指挥官”魏长天却还是不说章家到底犯了什么罪。 这搞得众人实在有点茫然。 “魏公子……” 黄千户看着密密麻麻跪在院中的男女老少,又一次小声问向魏长天:“这章家……” 魏长天直接打断道:“章府上下仔细搜完了吗?” “呃……还有几个兄弟没回来。” “那就等他们回来。” “……是。” 黄千户无奈的点了点头。 算了,都等了这半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只不过他能等,可章洪文却不能等。 “悬镜司就是如此行事么?!” 他铁青着脸,双眼满是怒火的质问道:“平白无故闯入我府中,连个理由都没有就将我族人逼跪此处,如此行径与山匪流寇又有何异?!” “放开我!我要去见皇上!” “我就不信悬镜司还真能遮住这大宁的天……” 说实话,章洪文这老头虽然身体不咋地,但嘴皮子倒是挺利索,几句话就给悬镜司扣了顶大帽子。 “聒噪。” 魏长天瞥了他一眼,扭头问道:“黄大人,能不能让他闭嘴?” “这个……” 黄千户小声解释:“按照律法,四品以上官员未定罪之前不可封嘴,不可逼跪,不可重刑逼供。” “啥狗屁规定。” 魏长天小声嘀咕一句,又把头转向身边的另一个人。 正是被他点名来当“贴身护卫”的徐青婉。 伸手指了指章洪文,魏长天命令道:“徐姑娘,你去让他闭嘴跪下,出了事我负责……” “唰!” 还未等魏长天的话说完,俏丽的身影便瞬间闪出,眨眼就到了章洪文身后。 不得不说徐青婉的服从意识确实很强。 她压根不管面前之人大理寺卿的身份,抬起一脚就踹在章洪文的膝窝上。 “噗通!” 章洪文立马跪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呼喊衣袖便少了一截,然后下一秒这少掉的一截就出现在了他嘴里。 踹人、割布、堵嘴……徐青婉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魏长天险些给她叫个好。 而旁边的黄千户却是吓的不轻。 尼玛! 这要是等下查出章洪文有问题还好说,但要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别说魏长天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估计都要跟着倒血霉。 心中无比后悔为啥要掺和这件案子,而不远处最后几个搜索章府的差役也在此时空着手回来了。 他赶紧第一时间禀报道:“公子,章府上下都细搜过了,包括丫鬟家仆在内所有人都已在这里,确实没有藏匿之人!” “好。” 魏长天长舒一口气,心想终于要到了“揭秘”时刻了。 他之所以这么谨慎完全是为了不给章洪文任何胡搅蛮缠的机会。 妖怪这东西又不是金银珠宝,虽然现在是被关着,可到底是长了腿的。 万一有章府之人藏在暗处,一听情况不对偷偷去把妖怪放了,那到时候无疑又平添了许多麻烦。 更何况,魏贤志和秦彩珍教导的“斩草要除根”可还历历在目呢。 自己要是一上来就奔着妖怪去,这些章府之人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心存侥幸的束手就擒? 既然是做反派,又没有气运加成,凡事还是小心一点好。 啧啧啧,我真是太稳了! 心中小小的夸了自己一句,魏长天终于是看着章洪文沉声喝道: “章大人!” “你可知罪?!” 第31章 反派都看不下去了 从悬镜司冲进来的那一刻,章洪文就开始猜测自己到底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 他并不是啥好官,如果把犯过的罪一件件摊开来算的话足够上一百回断头台了。 但封建社会的法律约束力从来就是跟身份地位成反比。 正如李刊那日所说,能够在现实中判死一个三品官员的罪名其实并不多。 而章洪文并不觉得自己饲妖的事情会被查出来。 此事已经近五年了,从未出过意外,知情者全部都是他的心腹之人,断不可能做出背叛之举。 至于除了“饲妖”之外的其它问题,章洪文觉得自己都尚有周旋的余地。 当然了,主动认罪肯定是不可能的。 口中布条才刚被取出,他便瞪眼看向魏长天,仿佛受到了莫大屈辱般颤声喝道: “卑鄙小子!你休要血口喷人!” “我为官数十载,一言一行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百姓!” “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问我可知罪?” “我倒要问问你!” “你悬镜司无视大宁律,封口逼跪一个三品朝廷命官又是何罪?!” “……” 章洪文的声音中充满了悲凉与愤怒,同时又有些问心无愧的坦荡。 就这演技放到前世怎么着也得拿个影帝,换做别人很有可能就被当场迷惑住了。 可惜魏长天是个“剧透党”,所以听完后只是冷笑了一声,不急不缓的笑道: “章大人说得好,看来常年抱恙倒是没影响你的口条。” “不过就是有点健忘。” “要不这样,我带去个地方,帮你回忆回忆如何?” “黄大人!” 几乎是瞬间魏长天的声音就变的冰冷无比:“带上章大人!跟我走!” “留下五十人在此看住章家家眷!” “自即刻起,凡起身、出声者,立斩!” …… 连片的火把像是一个大功率灯泡一样将周遭照亮。 七十名黑衣差役把章洪文里三层外三层夹在其中,手持利刃紧跟在魏长天身后。 再往前还有一名哆哆嗦嗦的带路家仆。 “大、大人,此屋就是老爷的卧房……” 家仆颤抖着指了指屋门,旋即就被两名差役拖到一旁。 在众人的注视下,魏长天一边回忆着书中的描写,一边一步迈进屋中。 徐青婉板着一张小脸跟黄千户一左一右护在他两侧,而章洪文的脸色则是越发煞白。 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屋中布局,视线慢慢锁定在一只摆放在角落里的落地大梅瓶之上。 【……五彩梅瓶肚鼓身长,其中插着一捧金盏菊……】 魏长天虽然不知道金盏菊具体长什么模样,但也能看出眼前这白瓣黄芯的小花正是菊花的一种。 没错,应该就是它了。 上前一步在梅瓶前站定,扭回头来看向章洪文。 “章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章洪文双腿如筛,冷汗早已浸透全身。 他现在这幅模样任谁也能看出不对劲来。 铁有事啊! 黄千户至此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便见得魏长天突然一伸手。 “刀!” “啊,是!” “沧啷”一声寒刃出鞘,能让无数官员做梦都吓醒的花翎长刀递到魏长天手中。 单手挪开梅瓶,找到底下的那条石砖缝隙。 魏长天将刀刃对准,旋即用力向下猛地一插。 “咔!咔咔咚咚……” 五尺长刀毫无阻拦的尽数没入地缝之中,旋即整个地面便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机关运作之音。 “不……不!!!” 章洪文蓦的惨叫出声,身体疯狂挣扎。 不过下一刻他就立刻又被塞住嘴巴,手脚也被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隐藏着章家最大秘密的暗门一点点打开。 “呼!” 阴风流窜而出,门内是一串向下而去的石阶,尽头如何并看不清楚。 但从眼前之景来判断这绝对是个大工程。 就是不知如此暗室内到底藏着什么…… 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部死死盯住魏长天。 不过后者却在此时突然面色古怪的后退了一步。 “不是,你们都看我干什么?往里进啊!” “难不成还要我第一个进去?!” …… 对于一个反派,并且是有背景的大反派来说。 亲自一马当先以身涉险无疑是脑瘫才能干出来的操作。 主角冲在前面是为了装逼,魏长天觉得自己还是老实呆在后面比较保险。 虽然书里没提,但万一这暗室之内藏着什么夺命机关呢? 即便最后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一炷香过后,先前派下去的十名差役陆续回来了。 他们并未受伤,但脸色却都很不好看。 “魏大人,黄大人……” 为首差役铁青着脸禀报道:“台阶通往一个巨型石洞,大约方圆五十丈。我等仔细检查过,一路并无机关暗术。” 黄千户忙不迭问道:“石洞里有什么?” “有、有一滩泥沼,其中是、是……” “到底是什么?” 黄千户眉毛一皱,厉声道:“为何吞吞吐吐!” “是一只蛤蟆妖……” “蛤蟆???” “是……” “可笑至极!真是可笑至极!” 黄千户此时是又惊又气。 惊的是章洪文竟然敢于家中饲妖,气的是悬镜司堂堂好男儿居然会被一只蛤蟆给吓住。 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一只蛤蟆再怎么丑陋怪异,又能恐怖到哪里? 自己办案这么多年,什么血腥残暴的场面没见过? “哼!我跟魏大人下去看看!” 黄千户瞥了那几个差役一眼,旋即一头钻进暗门。 半柱香后。 “呕……咳咳咳!” “魏、魏公子,这……” “你离我远点,别吐我身上!” 魏长天嫌弃的挪开两步,但脸色其实同样很难看。 虽然他早已有心里准备,不过眼前景象却还是足够冲击任何一个人类的心理防线。 只见偌大的泥沼中趴着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型蛤蟆,身上布满着如同西瓜般大小的凸起之物,周身被数十条碗口粗的铁链死死拴住。 它浑浊的眼球中满是恶毒之色,嘴角挂着半条人腿,身下布满了残肢断臂和森森白骨。 甚至就连这一片的泥沼都全部变成了深红色。 看来这种活人供食的方式已经不知持续多久了。 这尼玛我一个反派都看不下去了! 瞥了一眼身后已经晕死过去的章洪文,魏长天突然问向黄千户。 “黄大人,你说我们要不要让章大人近距离指认一下他养的妖物?” 第32章 你瞅啥?! 指认妖物。 整个石洞里就只有一只蛤蟆,压根没什么好指认的,所以魏长天此言的意思无非就是要将章洪文送入妖口。 也不怪魏长天会有这样一个冲动的想法。 其中道理就跟前世战争中禁用化学武器一样。 真刀真枪杀人可以,但要是反人类,那实在就太过分了。 很明显不少人此刻的想法都跟他一样,所以这句话一出口立马就得到了周围很多差役的响应。 不过黄千户还算冷静,想了一下后才正色劝道:“魏公子,章洪文他以人饲妖定会被处以剐千刀之类的极刑,丧命妖口反而是便宜了他。” “况且如果他现在死了难免会落人口实,日后恐遭小人利用。” “所以您看……” 黄千户此时多少有点紧张。 他其实也很想立刻手刃了章洪文,但更清楚这么做除了一时痛快外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就是不知道魏长天会不会听自己的。 石洞里突然有些安静,就连那只被锁住的蛤蟆妖也像是能听懂人言一样,一对眼珠死死盯着魏长天。 “……” 沉默半晌,魏长天终于是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公子明智!” 黄千户松了口气,不过其他人却都感觉有些憋屈。 然而就在此时,两声金戈摩擦之音与一声怒吼却突然响彻石洞。 “锃!” “嗖!” “你看你妈的看呢!” 魏长天暴喝着从徐青婉腰中抽出佩刀,旋即猛然向蛤蟆妖左眼掷去。 这一下他用足了内力,刀身“嘶啦”割裂空气,几乎是瞬间便已到了距离妖眼不足几寸的位置。 但这癞蛤蟆反应倒也够快,在最后时刻终于闭上了眼皮。 “铮!” 似是撞击在一块盾牌之上,锋利的刀尖并未能刺入眼皮,刀身停顿片刻后便失去力道,呈现出掉落之势。 没办法,这蛤蟆妖五十年道行,如若不是有锁链捆绑战斗力几乎等同于五品高手。 虽然眼皮应该算是他最脆弱的一部分皮肤,但也不是魏长天掷一刀就能破防的。 紧闭双眼的蛤蟆,周围散落的无数残肢尸骨,摇摇欲坠的柳叶长刀。 唉…… 也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似乎在为魏长天这次偷袭失败感到惋惜。 不过就在下一刻,众人却看到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已经高高跃起到了蛤蟆脑袋的位置。 “草!” 魏长天看着近在咫尺的丑陋蛤蟆头,咬牙出脚狠狠踹在刀柄之上。 脚为锤,刀为钉。 “噗嗤!” 就如同刺进了一块被铁皮包裹的豆腐,刀身砸入妖眼,一时间粘液纷飞。 “咣啷啷啷!!” 数十条铁链猛然绷紧,蛤蟆妖吃痛之后瞬间张开血盆大口,身体疯狂挣扎。 而魏长天此时却已借着反冲之力平稳的落回了原地。 感受着包括徐青婉在内所有人投来的惊愕目光,他只感觉心中一阵畅快。 我靠!劳资简直是太帅了! 难怪小说里萧风这么爱装逼! 特么的真爽啊!! …… 半刻钟后。 徒劳挣扎半天的蛤蟆妖再次恢复平静,并没出现什么挣脱锁链之类的狗血桥段。 而魏长天冷静下来之后也反思了自己刚刚的行为。 冲动了! 还是冲动了! 最后不该上去补那一脚的! 虽然这样就装逼失败了,但万一刚才那大蛤蟆突然一口把自己吞了,到时候跟谁说理去! 魏长天越想越后怕,瞬间决定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 装逼可以,但一定要在足够安全的情况下装…… 他这边表情无比严肃,旁边的黄千户却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憋了好久后才终于忍不住喊了两声。 “魏公子……魏公子?” “啊?” 魏长天回过神来,看着都在等自己发号施令的众人,突然想起今天来章府还有一件事要做。 “黄大人,你带人把这个蛤蟆妖处理一下吧,该杀就杀,该捉回镇妖狱就捉回去。” “我先出去透透气。” “是,公子但去无妨。” 黄千户躬身应声,接过指挥权开始着手处理大蛤蟆。 而魏长天看了两眼后便带着徐青婉走出暗室,跟守在外面的差役说了几句后又直接出了章洪文的卧房。 站在院中深吸了一口空气,他这才看似随意的往院外走去。 徐青婉依旧寸步不离跟在身边,发间系着的红绳随风微晃。 两人并肩走了一阵,魏长天突然随口问道:“你平日在柳叶处当差,是不是经常会遇到饲妖案?” “是遇到过几件,不算很多。” 徐青婉想了一下后小声说道:“我见过不少妖食人的事,但以人饲妖……今日却也是第一次见。” “不知以如此手段养这样一只妖物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吊命。” 魏长天看了有些惊讶的徐青婉一眼,回答道:“章洪文得了一种怪病,本来早就该死了,但后来却偶得一偏方,发现可用这蛤蟆妖眼角泌出的毒物来吊命。” “不过这种毒物须以人肉喂妖才可得。” “他一开始会去找些已死之人的尸首来喂,但哪里有那么多新鲜的死人,况且将死人带入府中还不如活人来的方便。” “于是渐渐便走到了今日。” “……” 因近中秋,今日月亮已经算是满圆,整个章府静悄悄的,好似比天下所有地方都要清冷。 徐青婉愣了半晌,才轻轻点了下头。 “原来如此。” 她没问魏长天是怎么知道的,魏长天也没再说话。 两人各自沉默一会儿,直到在一棵古柳前停下脚步。 徐青婉看着四下乱瞅的魏长天,有些好奇:“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找……有了!” 魏长天脸上一喜,伸手摁在一块树干的凸起之上:“哈哈哈哈,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嗯?” 徐青婉先是一头雾水,但很快就知道魏长天所说的“好地方”是哪了。 看着地面上突然露出的方形大洞,她惊愕的张了张嘴:“又是一间暗室?” “对!不过这间可没有妖怪!” 魏长天已经手攀木梯半个身子进了洞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快点吧!里面全是你最喜欢的东西!” 第33章 徐青婉的敛财小妙招 当徐青婉俏脸通红的站在暗室中时,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啦! 数颗夜明珠将整个房间照亮的宛如白昼,一排排木架上摆满了碧玉珠宝、名家字画,成箱成箱的金银元宝随意堆放在一旁,反射出令人心神荡漾的光芒。 这简直就是梦中的场景呀! “这、这……” 小嘴微微张开,呼吸有些急促,徐青婉只感觉自己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好了。 见她这幅模样,魏长天不由得一阵想笑。 这才是他今天带徐青婉来章府的真正目的。 之前他让王二去查徐青婉为何如此需要钱,本以为这女人会有什么高尚的动机,但结果却大跌眼镜。 没有重病在床的父母,没有没钱读书习武的兄弟姐妹,没有需要帮助的穷苦百姓…… 什么也没有! 这女人就是单纯的财迷! 这不就好办了吗! “别愣着了,这里是章家的宝库,待会儿就要充公了。” 魏长天催促道:“看中什么赶紧拿,反正都是章洪文敛来的不义之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 徐青婉还傻乎乎的站在原地,魏长天却已不再管她,把话说完就直奔暗室的最深处。 寻常的金银珠宝他看不太上,但有件东西却势在必得。 拨开一堆乱七八糟的珍贵药材,某个檀木架上单独悬挂之物终于映入眼帘。 一件软甲! 通体深棕色,紧密的线条细致排列,如果仔细数一下会发现横竖各是一千零八十条细线。 看起来虽然平平无奇,但魏长天却知道这才是整个章府最值钱的物件。 主材料取自一只九十年的穿山甲妖,将其鳞片磨成粉,混合上玄铁和黑金石,熔成液体后再经千锤百炼,最终才得到这两千一百六十条细丝。 哪怕是个寻常人穿上,四品以下都无法破防! 萧风前期就是靠着这玩意儿保命的! 虽然魏长天并不觉得萧风少了这软甲就会真的被别人杀掉,但最起码对自己来说可是个大宝贝啊! 有了它,人身安全就有了保障。 有了它,自己行事就可以更加嚣张。 有了它,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咳,串台了。 魏长天越想越美,干脆当场宽衣解带,直接把软甲贴身穿好。 不错,合身! 重新穿好虎蛟服,美滋滋拍了拍胸口,又有些遗憾的把目光投向周围。 可惜了。 其它的也都是值钱的好宝贝,但大都不适合随身携带。 而像银票这种需要在钱庄过手的东西这里自然是没有的。 毕竟太容易留下痕迹,跟前世贪官为什么只藏现金,不藏存折和银行卡一个道理。 魏长天并没做下次再来拿的打算。 此处肯定瞒不了多久,只要悬镜司回去审一审章家之人估计就能找到。 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随便抓了几件做工无比精美的珠宝首饰塞进怀里,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徐青婉。 转了一圈后,魏长天终于在入口处找到了这个女人。 “不是,你在这干嘛呢?东西已经拿够了?” “啊!我……” 徐青婉攥着衣角小声回答:“我没拿……” “没拿?” 魏长天一愣:“为什么不拿?这里的东西随便一件就够你一年俸禄了。” “可、可这是偷……” 一向冷冰冰的徐青婉难得会露出如此挣扎的表情,足以证明她是真的很纠结。 不过目前看来还是道德底线占了上风。 “那就算了。” 看了她一会儿,魏长天终究没再劝:“走吧,再不回去别人该起疑了。” “哦。” 徐青婉应了一声,不过脚下却没挪步。 她看着不远处的一箱金元宝,突然怯怯的问道:“你、你要不要再拿一个……不,两个金元宝?” “???” 魏长天一脸问号的扭回头来。 不是,这女人自己不愿意偷,结果却让我多偷点? “我已经拿了不少了,没地儿装了。” 他表情古怪的回答一句,但徐青婉却是不依不饶,一双美目直直看过来,波光潋滟的眸子好似在说——你不拿我就不走。 “……” 魏长天一阵无语,犹豫一下后只好走过去摸起两个半掌大的金元宝。 统一规格,一个二十两,两个就是四十两。 按照大宁金银间1:10的兑换比例,值四百两白银。 “行了,这下可以走了吧?” 魏长天把金元宝在徐青婉面前晃了晃,准备转身去爬木梯。 可很快就又一次被叫住了。 “等、等一下。” 徐青婉轻喊一声,很不好意思的伸出一只小手:“把、把元宝给我。” “啥?” 魏长天瞬间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操作?? “我凭什么给你?你想要自己去拿就是了!” “我说过我不偷东西。” “那你这是干嘛?不想偷所以直接从我这抢??” “我不是抢……” 徐青婉红着脸不太敢去看魏长天,只是轻轻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刀鞘。 牛皮刀鞘空空如也,因为其中的柳叶刀刚刚被魏长天拿去戳蛤蟆了。 “你把我的刀丢了。” “这、这是你要赔给我的刀钱……” 魏长天:“……” 好家伙! 这波洗钱操作,我服! …… 魏府,子时。 “吱呀~” 房门轻轻打开,正守在堂厅等魏长天回来的秋云和鸢儿立刻站起身来。 “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啊?” “我……” 陆静瑶摇了摇头,轻声问道:“相公还未回来吗?” “嘻嘻,原来夫人是在担心公子呀!” 鸢儿抿着嘴笑道:“您放心好啦,您嫁过来之前公子每日都回来的很晚,一个月里怎么也要有十天夜不归宿哩!” “啊?那他每晚都是去做什么啊?” “当然是去勾栏瓦肆……” “咳!” 秋云的咳嗽声来的有些晚,等鸢儿反应过来自己失言时陆静瑶已经变了脸。 羞愤与难过涌上心头,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只好轻声啐道:“呸,登徒子!” “……” 秋云和鸢儿俩人互相看了看,都没做声。 陆静瑶可以骂魏长天,但她们是无论如何也骂不得的。 更何况她们本来也不觉得公子有做错什么。 话说……男人喜欢去那种地方不是很正常么? 第34章 分赃(三更) 魏长天回来时已经是子时末了。 陆静瑶早就回了自己屋中,也不知道睡没睡,反正秋云和鸢儿是一直熬到现在。 她们之前就是这样,每天都会等到丑时的梆声响起,如果那时魏长天还不回来才会去睡觉。 “公子,你今日不是去的平昌坊啊?” 看着魏长天身上的虎蛟服,二女有些讶异。 这身衣服她们认得,因为魏贤志偶尔也会穿。 只不过两人衣服上所绣的虎蛟一个是用的金线,一个是用的银线。 “谁告诉你们我是去逛窑子了。” 魏长天喝了口茶,从怀中摸出那几件他在章府顺回来的首饰,笑道:“正好,给你们带了些小物件回来。” “这是……” 几乎是一瞬间,二女就被桌上那堆珠光璀璨的各式首饰吸引走了目光。 就像是西方魔幻故事里的那些恶龙,女人可能确实天生就喜欢这种亮闪闪的东西。 更何况眼下这堆簪钗、步摇、耳坠等物要比寻常的首饰名贵精美了不知多少倍。 就连魏长天都能看出这些玩意儿价值不凡,就更别说秋云和鸢儿了。 二女小心翼翼的将首饰一件件托在手心仔细观赏,眼神中的喜爱之意简直就要从眸子里溢出来。 看着她们这幅样子,魏长天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第一次躲在被窝里“学习”时的模样。 也是这般全神贯注、目光炯炯,既兴奋又激动…… 之后虽然有了女朋友,不用再自娱自乐,可当初的那种感觉却也再没出现过。 简单追忆了一番逝去的青春,魏长天开口问向二女:“怎么样,有没有看中的,直接拿走就是。” “公子……” 秋云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上的首饰,表情有些感动,又有些坚持:“我们配不上戴这样好的首饰,您还是留给夫人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呢!” 鸢儿也在一旁点头:“我跟秋云姐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个簪子值钱,真要是戴上呀,怕是脑袋都要被压得抬不起来呢。” 二女你一言我一语,铁了心不要这等贵重之物。 而魏长天听着她们的种种理由,心中则是既好气又好笑。 “说的什么胡话,过来!” 不由分说一把先将盈儿拉到自己身边,从桌上拿起那对她目光停留最多的红珍珠耳坠。 银勾金线,两颗红珍珠中还点缀了一只三彩小蝴蝶。 确实很符合鸢儿俏皮的气质。 “低头别动!” 魏长天表情严肃的命令一句,而鸢儿愣了一下后也猜出他要做什么了。 犹豫片刻,通红的小耳朵终究还是慢慢凑近了一些。 银勾入孔,顺手捏了一下鸢儿热得有些发烫的耳垂。 将一对耳坠挂好之后,魏长天又看向秋云。 “用不用我帮你?” “这……” 秋云红着脸踟蹰半晌,终于是伸手从桌上拿起了一支离自己最近,也是看起来相对最便宜玲珑步摇。 轻轻将垂着五彩玉珠的步摇插入发簪,低垂的眼帘中隐藏着几分忐忑与欣喜。 “这不就对了嘛!” 魏长天笑看向两人:“怎么就戴不得了?我看你们的脖子也没被压断啊。” “公、公子莫要取笑……” 秋云低了低头,好似真的被一只步摇给压住了。 反倒是鸢儿适应的快,此刻小脸上已满是盈盈笑意。 女孩子嘛,得到了心爱之物肯定是会开心的。 当然也要显摆一二。 轻轻晃了晃脑袋,她强忍住现在就回屋照镜子的冲动,小声问道:“公子,秋云姐,好看吗?” “必须好看!” 魏长天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鸢儿不解的眨了眨眼:“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呀?” “嗯?” 魏长天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个世界没有“西王貂杨”四大美女,所以自然这俩成语也就没被造出来。 “咳,意思就是鱼见到你都要忘记游泳,大雁见到你都要掉下来……” 几句解释完,鸢儿旋即被逗得笑出了鹅叫。 “鹅鹅鹅!公子你哪里学来的这些哄人的话!” “这还用学?以我的才分还不是张口就来。” “那你夸一下秋云姐!” “容我想想啊……” “……” 阵阵嬉笑声回荡在屋中,满是愉快和谐。 而藏在门后偷听的陆静瑶则是好悬没酸晕过去。 她其实一直就没睡。 听说魏长天去逛勾栏,她哪里睡得着,一直干坐着等到现在,可结果……这还不如去逛勾栏呢! 自己比秋云和鸢儿哪里差了! 明明长得要漂亮一些,还精通琴棋书画,又是大户人家出身。 可为什么他带首饰回来都不想着自己的! 哼! 陆静瑶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最后竟是连外面的说话声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混蛋!讨厌死了!”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骂着,不过下一刻却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你在这骂谁呢?” “啊!” 看着身前之人,陆静瑶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都停跳了好几拍,然后就很不争气的一屁股墩跌坐到了地上。 “你、你……” “我什么我,我都在这里看你半天了。” 魏长天如同看智障一样的瞥了眼陆静瑶,明知故问道:“你刚刚是在跟谁置气呢?” “……” 陆静瑶不说话。 她很想哭,但又不想在魏长天面前露怯,于是便红着眼眶死死咬住嘴唇,眼神既委屈又倔强。 魏长天也不搭理她,自顾自往屋里走。 陆静瑶趁着这个空档赶忙从地上爬起,然后就看到了桌上突然多出的几件首饰。 娇躯微颤,柔波入眸。 所有的郁结瞬间消散了一大半,心中既有喜悦,但也还剩一点不满。 果然他还是记得我的…… 但为什么要让秋云和鸢儿先选? 是不是因为他刚才以为我已经睡了呀…...嗯!一定是这样的! 呀!那只钗子好漂亮…… 陆静瑶的心理活动一时间精彩无比,甚至已经开始想要不要先故作矜持的拒绝一番。 然后她便听得魏长天淡定说道: “我明日不在家,你将这些东西代我送给巧玲。” “全、全部吗?” “对啊。” “……不再给别人了么?” “给别人?对!多亏你提醒!” 魏长天一拍额头,从中拿出一件看起来最华丽的琉璃华胜:“这件给我娘!” “……还有呢?” “没了,这下真没了。” 魏长天摆着指头数道:“我娘、巧玲、秋云、鸢儿……所有人都有了。” 陆静瑶:“……” 第35章 我要上班! 翌日一早。 虽然刚办完一件大案,但魏长天还是按时起床准备去悬镜司打擂。 推开窗伸了个懒腰。 清晨的微风将新鲜空气送入屋中,院中秋云正弯腰在鸡窝里捡鸡蛋。 对,没错,就是捡鸡蛋。 那三只大母鸡经过这几日的适应之后,终于特么的开始下蛋了! 魏长天始终感觉反派家里怎么也不应该出现“会下蛋的母鸡”这种东西,但几个女人倒是对此十分有兴趣,最后他也就不了了之。 “又不是会下蛋的公鸡,有什么好稀罕的……” 嘴里嘀咕了一句,抬眼看向天边。 朝阳初展,映着一地鸡毛。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 穿好软甲,套上便装。 早饭跟往日一样,不过魏长天却没什么胃口。 因为昨夜“梦道”中的对手多了一只大蛤蟆,实在把他给恶心的够呛。 “你们怎么没戴那些首饰?” 喝了口白粥,魏长天问向依旧还是老样子的秋云和鸢儿。 秋云笑道:“公子,我们白日里要做活,戴首饰做什么。” 魏长天撇撇嘴:“这种玩意儿不戴还有什么意义?” “咯咯~” 秋云和鸢儿也不犟嘴,只是捂着嘴笑,似乎是在笑话魏长天不懂女人的心思。 看了她们一眼,摇摇头把粥喝完,起身离开饭桌。 秋云在身后急问:“公子,你今日怎么吃的这样少?” “没胃口。” 魏长天摆摆手就出发去悬镜司了,而秋云和鸢儿则是关心则乱,两个小脑袋凑到一起开始脑补。 “秋云姐,我们是不是惹得公子生气了?他怕不是以为我们不喜欢那些首饰吧!” “这……” “要不以后我们还是戴着吧,公子开心最重要呀。” “嗯,也是。” “晚上等公子回来……夫人!” 鸢儿突然闭嘴看向正缓步走来的陆静瑶。 “呀!夫人,您这只钗子真好看!” “是么?昨日相公非硬塞于我的,不要都不行。” “公子对您真好!” “一只钗子而已,谁又缺这点首饰似的……这话你们别讲与相公听。” “……” “阿嚏!” 坐在马车上的魏长天打了个喷嚏。 谁骂我? 估计是章洪文!这老头肯定恨死自己了。 昨晚将蛤蟆妖和章家众人带回悬镜司后他就走了,剩下的审讯过程是由魏贤志亲自主持。 也不知道现在审完没有。 但其实魏长天知道,审不审的对结果并没什么影响。 蛤蟆妖现身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整个章家一个也活不了,不管知情与否,全都得死。 顶多是死法有所不同。 马车缓缓停在悬镜司大门,魏长天脱掉软甲后钻出车帘。 两个门侍立马迎了上来,脸上写满敬佩之色。 “魏公子!您来了!” “您一刀捅破妖眼的事我们都听说了!” “司里的兄弟们现在都对您佩服的紧呢!” “可惜我等昨夜没能亲眼所见……” 嗯? 这么快就都知道了是么? 抑制住心头的狂喜,魏长天伸手虚压两下。 “低调低调。” “我只是憎恶于这等凶恶妖物,不要大惊小怪。” “!!!” “公子真乃正道之光!” …… 俗话说得好,文人相轻,武人相重。 相比于谁也看不上的读书人,想得到习武之人的承认就要容易的多。 你比别人能打,比别人不要命,比别人更勇、更狠、更凶或许都能得到认可。 因此昨夜之事一经传开,悬镜司现在大部分人对魏长天的印象都有了极大改观。 甚至不少人今天还特意跑到演武堂来一睹他的风采。 “唰!砰!砰砰!” “咚!!” 两个人影一番交错,突然有一人倒飞而出,狠狠摔到地上。 魏长天收脚站定,台下旋即响起阵阵欢呼。 今日十场打完,七胜三负。 总胜场也来到了五十,终于完成了百胜目标的一半。 之所以能进步的如此之快,除了每晚不间断的梦道练习之外,徐青婉所教的“扶摇步”也发挥了极大作用。 不过可惜今天徐青婉出任务去了,没有私教课可上。 “公子,回府吗?” 围观人群散去,王二将没送出去的银票重新收进怀中。 “不回。” 魏长天摇摇头:“我去找一趟我爹,晚饭时再回去。” “你去告诉李阳一声,让他晚些去魏府找我。” “是公子。” 王二点头领命,很快转身走了。 等他离开,魏长天又留在演武堂看了一会儿别人打擂,然后就起身去找魏贤志。 章家之事不知皇宫那边什么反应,要了解一下。 章洪文虽然栽了,但李刊顶缺大理寺卿也不一定就板上钉钉,魏家这边可能还要再出点力。 柳家这次报复失败肯定不能甘心,要早做打算。 而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有一件事要跟魏贤志商量。 自己要上班! …… 魏长天想上班当然不会是因为“劳动最光荣”,也不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 他是为了赚系统点。 这几天他仔细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才能被系统判定为“成功改变剧情”。 为什么自己提前认识徐青婉、拿下李刊、抓了章洪文都没有得到系统点,而与陆静瑶完婚却就算? 思来想去,魏长天终于想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答案。 那就是系统的判定是以跟小说同一时间线为标准的。 比如原剧情中陆静瑶此时早该被萧风抢走了,但现在没被抢,那么这段剧情就算是被改变了。 可至于其他人,自己的行为还尚未影响到他们在目前时间点上的发展或结局。 徐青婉的剧情此时压根就还没开始。 李刊还没真的当上大理寺卿,依旧是少卿。 章洪文也还没死。 他们在当下依旧保持着小说中的情况,即便有些东西变了,但还没有产生结果,所以也就没有系统点入账。 这种判定方式会将判定时间拉的很长,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不利的。 既然如此,那就需要一些短平快的改变剧情的手段。 也就是针对小说中那些只占一两章的小剧情发力。 跟女人谈情说爱、打脸狗眼看人低的服务员、痛殴不长眼的小混混,诸如此类。 而对于萧风来说,他前期干的最多的事就是—— 杀妖怪。 第36章 职场日常 萧风之所以爱杀妖怪一方面是出于正义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有这方面的金手指。 杀了妖怪就能从其身上吸收部分道行,转化为自身的修为。 我在大宁斩妖三十年? 老缝合怪了。 既然萧风要杀妖,而魏长天又提前知道这些妖怪的藏身之处,那这人头,不,妖头哪有不抢之理! 虽然自己现在还没有同款金手指,但最起码能减慢萧风的成长速度。 当然了,肯定不能一个人去杀。 有现成的帮手不用,不是傻子是什么。 …… 悬镜司,自大宁开国以来就存在的机构。 本来只承担着监察百官之职,历经数百年的发展才慢慢变成如今的庞然大物。 而其下设立的部门增增减减,最终稳定在了如今的三卫三处。 三卫。 内卫:原大内侍卫,数百年前并入悬镜司,负责保护皇宫及皇室安全。 布衣卫:前身四方会,后被招安,负责处理江湖门派、帮会事务。 花翎卫:悬镜司最初的核心职能所在,只不过监察之职后来被都察院分去了一部分,现在主要管抄家杀官。 三处。 宗密处:管理全国宗教,灭扼邪门。大宁总体来说遵从信仰自由,但官方倾向于道家,所以悬镜司一直跟佛门不太对付。 柳叶处:百年前才刚刚设立,专门处理妖异怪志之事,妖怪杀的多,因此在百姓心中形象最好。 粘杆处:差役人数最多,专门负责打探各类情报,是悬镜司自主创收的主要依仗。 魏长天原来是挂名在最核心的花翎卫之下,而现在既然是要去杀妖怪,那肯定要把“关系”转到柳叶处。 “此事倒是简单,不过……” 厅堂内,魏贤志听完魏长天的要求后微微点头,但同时又有点担心。 在这六个部门中,最危险的便是柳叶处了。 “长天,你若是想历练一番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行那斩妖之事。” “昨日章家饲妖案你处理的就很好,我看不如便继续留在花翎卫,如此对你日后接手悬镜司也有帮助。” “爹,我心里有数。” 魏长天心说等我接管悬镜司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当下坚持道:“你放心好了,我定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罢了,那我等下便差人带你去录册。” 魏贤志见儿子都这样说了便也没再坚持,话锋一转又说回到章家的案子上。 “昨夜审了一宿,章洪文该招的都招了,人现在已经押解刑部天牢,估计中秋过后便会当众处以极刑。” “关于此事是如何查出的我已经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但皇上那边却已起了疑。” “皇上是怎么说的?”魏长天好奇问道。 “唉……” 魏贤志叹了口气:“皇上说悬镜司此次立了大功,但他却担心一件事情。” “什么事?” “他日若你魏家犯法,朕当奈何?” “……” 魏长天哑然半晌:“然后呢?” “然后皇上便大笑两声说是戏言,让我不要记挂心上。” 魏贤志摇摇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的有些多了。 这些事儿子听了又有何用? 脸上露出一阵苦笑,不过当他看到眉头紧锁的魏长天时,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却又涌上心头。 保不准,还真有用呢? …… 半个时辰后,在柳叶处一个叫周呈的差役陪同之下,魏长天将自己的花翎卫黑令牌交还给内务处,换了一块银色的柳叶状腰牌,外加一柄柳叶刀。 柳叶处的差役分三级,金叶、银叶、铜叶。 魏长天因为保留了总旗的官职,所以一来就是银叶,跟徐青婉一样。 不过银叶对他来说只是起步,但对徐青婉来说却是终点。 按大宁律,女子为官最高七品,而悬镜司总旗便已是七品。 想到徐青婉,魏长天突然记起一事,扭头问向身边的周呈。 “周兄,这柳叶刀如果我不慎遗失了该如何是好?” “这事简单。” 周呈同样是个银叶,人很热情:“如果是出勤时遗失,只需报备一下即可再领一把新的。” “但要是自己私下里不小心丢了,那就要赔点银子才行。” “多少银子?” “二两。” “……” “魏兄,你怎么了?” “没怎么……” 一路说着话,两人很快便走到了柳叶处的大本营。 悬镜司内单独一处院子,外加三四座小楼。 只不过此时里外人不多,显得稀稀落落的。 “此刻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出勤呢。” 周呈解释道:“咱们负责的范围是京城和周边五个郭县,平日如果有妖情便需出勤,除非遇到大妖,否则一般都是两三人一队。” “再远些的地方便不归咱们管了,各州府的悬镜司分舵自会处理。” “对了,平时上值时并不一定非得呆在这里,但一定要时刻注意腰牌,咱们这牌子乃子母玉所制,灼烧母玉,子玉也会发烫。” “只要腰牌变热就说明有任务分派,需在一刻钟内赶回衙门…” 周呈仔细给魏长天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又带他去见了柳叶处的头头,孔长贵。 虽然名字很俗,但这位孔大人却是实打实的四品巅峰高手。 就是发型有点特殊,居然是个光头。 单独的厅堂内,孔长贵首先表态自己会一视同仁的对待所有下属,然后又热情邀请魏长天下值后一起去教坊司逛一逛。 魏长天其实挺想去的,但想到今晚还有事要做,最后只好忍痛拒绝,并保证下次一定。 从孔长贵那离开,他在院中四下转了一圈,又在案宗阁里看了半天“大宁妖怪图录”。 直到代表着下值的钟声响起,腰牌也始终没有变热。 透过窗户看着行色匆匆于院中来往的同僚,再看看自己身前的一杯香茗和手中图册…… 难道这就是官二代的职场日常吗? 第37章 不能给相公丢人!(三更) 既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那就撤吧。 魏长天并没有加班的觉悟,再说即便加班也无事可做。 他原本计划是先跟着别人去做一两个任务,然后再慢慢借柳叶处之手去杀那些本该死在萧风剑下的妖怪。 可现在看来自己第一次出勤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呢。 算了,顺其自然吧。 坐着马车回到魏府,吃过晚饭后李阳便准时来了。 并且一来就开始张罗牌局。 好不容易把他劝进书房,魏长天又看着正准备回屋的陆静瑶,突然说道: “你也来。” “啊?” 陆静瑶扭回头来四下张望一番,似乎是在寻找那压根不存在的第三人。 这女人之前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最近越来越憨批了。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再次开口:“别找了,说的就是你。” “喔喔。” 陆静瑶脸一红,这才快走两步跟着也进了书房。 魏长天回身去关门,而李阳见陆静瑶进来,便顺嘴问了句好。 “小嫂子。” 他拿魏长天当大哥,再加上陆静瑶年龄比他小,身份又是妾,这声小嫂子喊的没问题。 不过陆静瑶的脸却是一下子红的更厉害了。 “李、李公子。” 二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李阳:这陆静瑶漂亮是漂亮,但居然是个结巴,给大哥做妾勉勉强强吧。 陆静瑶:居然被人叫做嫂子了!哎呀,该怎么办才好? “李兄,你杵着干嘛呢?坐啊” 刚走过来的魏长天看着两人,有点莫名其妙。 “好。” 李阳答应一声跟魏长天相对坐下,旁边的陆静瑶则是犹犹豫豫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不是,你又在这干啥呢?” 魏长天没好气的提醒道:“倒茶啊!” “喔、喔喔。” 陆静瑶如梦初醒般赶忙端起茶壶给两人斟茶,不过可能因为太过慌张,手一抖便不小心洒出几滴茶水。 李阳暗自摇了摇头,而魏长天看了一眼又傻站在一旁的陆静瑶,只能是无奈的再次指挥道: “你现在可以坐了。” “……” 幸好陆静瑶还没紧张到忘记“坐”这个技能,总算是咬着嘴唇成功坐到了魏长天身边。 “那什么,李兄,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与你商量。” 魏长天此时也没啥心情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准备开一家书坊。” “开书坊?” 李阳很是惊讶。 他倒不是惊讶魏长天怎么突然要做买卖,而是不明白为何选择开书坊。 这应该是最不容易做的一门行当了。 礼部之下设有印书局,基本垄断了市面上八成的书刊。 而至于私人开设的书坊……它们印不了受官方保护的书籍,自己好不容易寻得一两本好书,可往往一问世就很快会被盗印。 盗印的书因为不用给作者分成,所以要便宜的多,这年头又没什么版权保护意识,一来一去就形成了劣币驱逐良币的结果。 “魏兄,如今天底下的书坊哪有赚钱的?” 李阳以为魏长天不懂其中环节,赶忙借用反例劝道:“前几年诗圣苏吾不也办过书坊么?到头来还不是潦草收场。” “你若真想做点买卖,我觉得倒不如开家镖局……” 别看李阳干别的不行,但说起经商倒是头头是道。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找他来的原因。 耐心听李阳说完,魏长天喝了口茶,这才慢慢开口说道:“李兄,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我有自己的打算,等下再与你细说。” “至于书坊能不能赚钱,此事就要看谁来做了。” “有些人或许就能做成呢……比如说李兄你。” “我?”李阳一愣。 “没错。” 魏长天点点头:“你爹是大理寺卿……” “魏兄,我爹是大理寺少卿。”李阳提醒。 “咳,很快少字就没了。” 魏长天察觉失言,干咳一声糊弄过去,在李阳不解的目光中继续说道:“就算你爹现在还是少卿,但已足够震慑大部分盗印书贩了。” “再加上悬镜司出手杀上几个不长眼的……你觉得还会有人敢盗印我们的书吗?” “这……” 李阳并不笨,很快就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 “魏兄,你是想让我代你来开这家书坊?可你直接出面岂不是更好?悬镜司可比大理寺唬人多了。” 魏长天摇摇头:“买书的大都是些自视清高的读书人,而我的名声……” “原来如此!” 李阳秒懂,不过却还有一个疑问:“可是即便没人敢盗印我们的书,那也得手头有卖的出去的书才行啊。” “此事你不用管,你只负责印书卖书即可。” 魏长天看了一眼自始至终就没说上一句话的陆静瑶,笑道:“至于书从何来,瑶儿会帮你的。” “啊?” 陆静瑶听见自己被突然cue到又是一愣,但也知道魏长天指的是那本《西游记》。 平稳了下呼吸,她打定主意不能再给魏长天丢人了。 “李公子。” “相公说的没错,此事确可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就好。” “是么……” 小嫂子怎么又不结巴了? 李阳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思考一番后便点了点头。 “魏兄,既然如此,那开书坊之事可行!” “好!” 魏长天满意的一拍掌,然后就跟李阳以茶代酒,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一旁的陆静瑶虽然没跟二人碰杯,但也有些开心的跟着举起茶盏。 只是还没等她喝呢,便听见魏长天卸磨杀驴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哦对,去把王二喊来。” 陆静瑶:“……” …… 茶终究是没喝成。 陆静瑶气鼓鼓的走了,不过好歹没把魏长天嘱咐的事忘记,不多时便换了王二进来。 “公子,李公子。” “嗯,坐吧。” 魏长天指指空位,待王二坐下后这才看向一脸疑惑的李阳:“李兄,我现在与你说实话。” “其实开书坊赚不赚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又或者说只是一个幌子。” “我真正想做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你若还愿意帮我就留下,如若不愿也没关系,我绝不怪你。” “但我要提前与你讲清楚……” “此事可能会掉脑袋。” 第38章 今夜目标明确 关于该如何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件事魏长天已经琢么了几天了。 他之前本来没想如此操之过急,计划是先把书坊弄起来,然后再以书坊做掩护,建立一个帮会性质的地下暴力组织。 但白天魏贤志的那一番话又让他觉得此事不宜拖太久,于是干脆决定二者同时进行。 书坊在明,帮会在暗。 一个李阳出面,一个王二出面。 至于自己,肯定是尽量藏在幕后不露面的好。 倒不是怕事,而是反派的格局一定要大。 “魏兄,虽然我尚不知你要做什么,但既然你问我了,那我肯定会帮你!” 李阳的答案在意料之中。 深深看了一眼面前正襟危坐的两人,魏长天终于开口说道: “我计划建立一个完全效忠于我的秘密帮会,而书坊便是摆在明处的面子。” “我虽背靠魏家,但很多事并不便借悬镜司之手去做,所以必须要掌握这样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 “李兄、王二,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两人,这次我需要你们帮我……” “……” 书房里静悄悄的,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 因为魏长天跟秋云和鸢儿打了招呼,所以她们自始至终都没进来伺候过,就连烛灯燃尽也没人添油换蜡。 “噗嗤~” 最后一团烛火终于摇颤着熄灭,整个房间顿时陷入黑暗,只有微弱的月光透窗而入,照在三个男人无比严肃的脸庞之上。 “魏兄,此事……” 李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虽然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但又跟魏长天有些区别。 李刊好歹也是个法律工作者,而魏贤志却是特务头子。 或许正是由于家庭教育不同,使得李阳其实并没做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 因此如今听完这一番话,尤其是当他明白了魏长天的最终目的后,脊背瞬间便冒出一片冷汗。 魏兄没有唬自己,这搞不好真要掉脑袋的… 黑暗笼罩周身,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魏长天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等着。 直到李阳咬牙一字一顿的吐出一句话。 “魏兄!我干了!” “……” 轻舒一口气,起身翻出一支新蜡,点燃。 光明再次浮现,直到此时魏长天才看着李阳,真心道了一句。 “谢了,李兄。” 两人对视几秒,原本建立在“一起嫖过娼”之上的友谊在这一刻升华成了“一起扛过枪”的过命交情。 虽然此番场景颇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不过魏长天却觉得这个词没什么不好。 至少相比于志同道合的伪君子,同恶相济的真小人总要值得信任的多。 书房中的气氛逐渐回归正常,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后王二突然想起一事。 “公子,既然要建帮会,那总得有个名字吧。” “对啊,差点忘了这茬。” 李阳此时已经化忐忑为兴奋,很有组织归属感的提议道:“不如就叫长天会如何?” 魏长天:“……” 你丫是生怕别人看不出这事跟我有关系是吗? “咳,此事我已经想好了。” “哦?叫什么?” “叫……” 在李阳和王二期待的目光中,魏长天慢慢说出一个充满了恶趣味的名字。 “共济会。” …… 转日。 八月十五,中秋。 李阳和王二已经各自开始忙碌着筹建“春深书坊”和“共济会”,魏长天则是照常去了悬镜司。 “春深”这个名字是陆静瑶取的,出自名句“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 魏长天对此倒无所谓,反正要比李阳起的“聚宝”好得多。 就权当增加一点陆静瑶对书坊之事的参与感了。 上午演武堂打擂,下午悬镜司中秋休沐,也就是放假。 除部分留值人员外,其余人皆可提前半日回家与亲朋团聚。 魏长天当然“没资格”进入到留值人员名单当中,便也只好提前回了魏府。 跟魏巧玲玩了一会儿,把昨晚没能讲的《西游记》给小丫头补上,时间很快便至黄昏。 朦胧的圆月已从东边升起,橘红的夕阳尚未落下,正值这日月同辉之时,两个家仆也来喊魏长天去吃团圆饭了。 去年这顿饭是四个人吃的,今年又多了一个陆静瑶。 席间魏巧玲依旧是只顾着吃,魏贤志跟儿子痛快饮酒,只有秦彩珍和陆静瑶那边的气氛多少有点不一样。 “瑶儿,你进魏家也有段时间了,最近月事可否正常?” “我、我……” “哎呀,看把你吓的,还没怀上也没事,此事毕竟急不得。” “我知道了,婆母……” “不过还是要早做打算,你又不习武,要早些生孩子才好……瑶儿,你表情怎么这般样子?” “啊?我、我没事……” “你老实跟我说,你跟长天几日行一次那事?” “……” 戌时初,饭毕。 魏长天本来想多呆一会儿,可却被秦彩珍挥着手给赶走了,走时她还不忘跟陆静瑶使了个眼色。 “吃饭时我娘跟你说什么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魏长天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陆静瑶低着头,沉默半晌后突然大脑短路般说了一句。 “婆、婆母让我们早点休息……” “哦。” 魏长天不在意的点点头:“管得还挺宽。” “……” 陆静瑶偷偷看了一眼那张在月光下无比俊朗的侧脸,一时间有些气恼。 她既气自己不争气,又有些气魏长天的冷漠态度。 之前不是很想得到自己吗?怎么现在…… 你要是强硬一点,我可能就从了呀…… 陆静瑶越想越憋屈,便也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各走各的,直到看见正守在院门口的王二。 “夫人。” 王二先跟陆静瑶问过好,然后小声向魏长天说道:“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好,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走。” 魏长天应了一声,而陆静瑶闻言则是有些惊讶。 “你要出去么?” “嗯,有点事要办。” “哦。” 陆静瑶第一反应是魏长天要去勾栏,但转念一想又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今日是中秋,他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吧。 再说看样子也不像是要去行苟且之事的…… 轻轻松了口气,心中瞬间放松不少。 不过她这次却是猜错了。 魏长天今晚的目标很明确—— 逛窑子!游花船!玩花魁! 第39章 中秋与狐妖(上) 今年中秋正逢太后八十大寿,再加上全国风调雨顺,各地大丰收的奏折雪花一样飞入皇宫,最后宁永年一高兴,一纸万民诏飞出皇宫,上书四个大字。 普天同庆。 魏长天出门时整个京城早已热闹起来了。 家家户户门前挂上了大红灯笼,满城鞭炮声起此彼伏,甚至就连在街上巡逻的捕快都人人在刀柄上系了一段红绸,喜庆之意无可附加。 尤其是城内几个主要商圈,那场面就更有点前世春运火车站的感觉。 长街之上摆起了万民宴,虽无好酒,菜也算不得精致,但全部是官家掏钱免费供应。 卖小食和花灯的商贩穿梭在人群中大声吆喝,孩童一手举着糖人一手拽住大人的衣角,如若在路上偶遇友人,便停步交口称赞几句这太平日子。 夜越来越深,很快便至亥时。 大宁除边境几城外均不设宵禁,所以城里各处的狂欢盛况丝毫不见衰减。 寄托着人类思念之情的圆月已经游到夜空正中,银白的月光毫无遮拦的撒向大地,映照着芸芸众生的身影。 有农户借着万民宴不要钱的酒在街边喝到酩酊大醉;有读书人为了一个灯谜争得面红耳赤。 踟蹰在勾栏门前的青年武人苦涩的摸了摸干瘪钱袋;顾盼生姿的女子倚窗向路过的熟客挥舞着手帕;衣着锦绣的男人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妻儿;那孩童却正盯着青年腰间的佩剑面露向往…… 此时此刻,世间的一切都被这皎洁月光联系在一起,如同一场大戏,在黑夜中缓缓展开。 而就在城南的青慈河畔,一张小小的戏帘此时也终于拉开,只不过看客大都是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和几个酸腐文人罢了。 …… 青慈河算不得多宽多深,但承载几条花船还是绰绰有余。 魏长天立身于一条小舟之上,身后的船夫正奋力撑杆,船身拨开倒映在河面上的点点华光异彩,不快不慢的向着一艘花船驶去。 此时距离那花船还尚有一段距离,但船上倩影舞动、彩蝶纷飞的景象却是已经隐约可见,不禁令人心生向往。 “人不少啊。” 魏长天自言自语一句,身旁的王二立马接茬道:“公子,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能见一面柳诗姑娘而已,跟您相比完全没有竞争力。” “竞争力”这个词王二还是跟魏长天学的,想不到现在已经达到了活学活用的地步。 “嗯,杨柳诗我今天是一定要上手的。” 魏长天点点头又问:“之前让你办的事怎么样?” “已经办妥了,公子您看……” 王二伸手指了指隐藏在花船周围的几叶小舟,同时将一枚铜哨递了过来:“全部是六品高手,他们只要听的哨响,不出三息便可冲上花船。” “好。” 魏长天接过铜哨不再说话,脚下小筏也在此时停稳在了花船一侧。 “魏公子!是魏公子来了!” 船上负责接应来客的龟公大喊一声,立刻令人降下软梯。 不过爬梯子实在太跌份,魏长天粗略一估量这花船的高度,稍稍弓腿,竟然是“蹬蹬蹬”几下踩着船侧直接翻身上了甲板。 “公子好身手!” 那龟公和几个小厮先是一愣,旋即齐声叫好,看那样子就差放门礼炮庆祝了。 魏长天很有高手风范的拍拍袖口,抖出一小锭银子丢过去:“柳诗姑娘出来了么?” “哪能呢!这不是等着您嘛!” 龟公忙不迭捧住银子,满脸堆笑着弯腰侧身:“公子这边请,我先您领去坐下。” “嗯。” 沿着曲乐传来的方向走了十几步,进到舫楼当中。 眼前景色瞬间便变了副模样,跟屋外仿佛是不同的世界。 十几个只着薄纱的女子正在旖旎的音乐中翩翩起舞,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都透露着无比勾人的媚意,直让人忍不住想要立马上去跟她们,咳,共舞一曲。 而围坐在旁的几乎全部是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抛开仆从不算大约有二三十人,此时正各自搂着侍女饮酒作乐。 这些侍女名义上是杨柳诗的丫鬟,但实际都有“陪睡”之责。 甚至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就快要行使责任了。 如果要找个词来形容眼前之景的话……纸醉金迷?钟鸣鼎食?声色犬马? 又或者…… 魏长天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来。 海天盛筵? …… 很快,魏长天在首排位置落座。 一个样貌不输秋云鸢儿的丫鬟过来献上美酒小食,然后轻挪两步靠过来,估计只要等他点头便会立刻投怀送抱。 不过魏长天此时却没工夫干这事。 挥手把丫鬟打发走,他扫视了一圈屋中众人,开口问向王二。 “你给我说说这些人各自是哪家哪府的,一个也别漏。” “是。” 侍立在后的王二立刻弯腰凑到魏长天耳边,压低声音依次介绍道: “那边那个正在摸丫鬟大腿的,是樊家的樊贤公子,其父乃礼部侍郎……” “那位正在跟丫鬟亲嘴的,是贺家的贺守元公子,家中经营着京城最大的顺隆钱庄……” “那个正拉着小厮之手的,是阳家的阳云庆公子,姐姐是宫里的阳贵妃……” “你等会儿!” 魏长天看着那个一脸阴柔的阳云庆,疑惑道:“他来干什么?” “这位阳公子男女通吃。” “哦,你继续。” “是。” “……” 不多时王二就如数家珍般将屋中之人介绍了个七七八八,直到轮到一人时才稍微停顿了一下。 回想起魏长天刚才嘱咐的“一个别漏”,他这才继续说道: “公子,那个正同时跟三个丫鬟调情的,是柳家的柳宗亮公子……” 柳宗亮?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魏长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虽然不知道前主之前是怎么羞辱的这个人,但从目前对方的反应来看,其程度应该不亚于胯下之辱。 “砰!” 酒杯猛然砸落在地,三个丫鬟惊叫着跳开。 察觉到魏长天也在场的柳宗亮瞬间站起身来,目光中满是熊熊怒火。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吸引到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众人却都是抬头看一眼便赶紧低头该干嘛干嘛。 毕竟不管是柳家还是魏家,他们哪个都惹不起。 一边表情淡定嘴角挂笑,一边脸色通红怒火中烧。 魏长天就这么跟柳宗亮对视了一会儿,而音乐却在此时突然停了。 第40章 中秋与狐妖(中) 音乐声缓缓停下。 正前方,红飞翠舞的清倌也跟着站定,齐齐施了个万福后低头退下。 “叮~” 清脆的铃音响起,然后众人便见一袭红衣飘然而至,如同降落凡尘的仙女一般。 青丝如瀑,脖颈如玉,香肩半露,顾盼生姿。 虽然杨柳诗穿的并不算太少,但仅仅是裸露在外的几小片肌肤,就已经让屋中响起阵阵吞咽口水之声。 这女人要是放到前世,回头率估计能达到百分之一千。 魏长天跟柳宗亮两人此时也顾不上对视了,早就把目光转移到正主身上。 相比于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柳宗亮,魏长天就要淡定的多。 因为他心中清楚的很——丫就是一狐妖! 不过有一说一,杨柳诗确实是他两世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 而在此之前的话,林青霞和陆静瑶不相上下吧…… 数十道贪婪的目光中,杨柳诗款款坐下,天香绝色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羞怯。 “诸位公子。” 水柔般的声音自樱桃小嘴吐出,酥酥麻麻的。 “你们今日来捧场,奴家受宠若惊。” “方才更衣时系错一根裙带,不小心耽搁了些时候。” “奴家先自罚一杯,给各位官人赔罪了。” 长袖半遮面、秀眉微蹙,仅是杯酒下肚,杨柳诗脸颊上便涌起一抹红晕。 她媚眼如丝的望了众人一眼,手中轻轻捧着已经空掉的酒盅。 “我陪柳诗姑娘一杯!”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而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大声附和道: “我也陪一杯!” “柳诗姑娘莫要自责,我等绝不会怪你!” “此言极是!” “……” 一时间,屋中热闹非凡。 别看这些人都是些不可一世的豪门公子,但舔狗这事跟身份、身价并没有太大关系。 谁规定有钱有势就不能舔女人了? 想你的夜了解一下? 一众公子哥故作豪迈的举杯饮酒,企图给杨柳诗留下一个好印象。 唯独魏长天没动。 他一直看着满面含春的杨柳诗,心中略有感慨。 难怪人家能当花魁呢,不光长得漂漂,说话也是茶味满满啊! 更衣?系错裙带?所以来迟了? 虽然这借口无比敷衍,但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她宽衣解带时的样子。 可以说只这一句话就比很多女子脱光了衣服来得更诱人。 并且她后面还很心机的用了“官人”这个指代对象十分暧昧模糊的称谓…… 啧啧啧,这应该算是顶级绿茶了吧。 魏长天一边想,一边顺手摸起一把瓜子开嗑。 如此与众不同的行为,自然被杨柳诗注意到了。 盈盈秋水般的眼神看过来,又似乎带着些嗔怪。 魏长天有些玩味的对视回去,顺便吐了一口瓜子壳。 此举已经算是很不给杨柳诗面子了,可后者脸上却不见羞恼之色,只是轻轻抿嘴一笑,似乎是真的被逗乐了。 果然难搞。 魏长天收回目光,而杨柳诗也在此时再次开口了。 “诸位公子,今夜正值中秋,本该是那团圆的时候。” “奴家已没了爹娘,可幸得有诸位相伴,心中感激不尽,便想着先唱一首小曲以表心中情谊。” “不知可否?” 软糯的语调中带着些悲凉,似乎真的寄托了一个苦命女子的思亲之情。 底下立刻有人安慰道: “柳诗姑娘莫要伤怀,我等都是你的家人!” “正是正是!” “今日得以聆听仙音,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 好家伙,家人都出来了是么? 魏长天心说杨柳诗要是去直播带货怕是一把好手,而台上也在此时传来了阵阵琴音。 “枝上流莺和泪闻,新啼痕间旧啼痕。一春鱼鸟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魂……” “无一语,对芳尊。安排肠断到黄昏……” “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 “……” 曲毕,琴声止。 窗外水声荡漾,月上的嫦娥好似不见了。 台下众人愣了片刻,旋即哗然。 …… 不同于给钱就能“挂衣”的寻常青楼女子。 像杨柳诗这种花魁,或者各楼各馆的头牌,她们跟客人之间往往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这个过程一般称之为“打茶围”或者“吃花酒”。 具体的选择方式不尽相同,大部分都是玩对对子或者飞花令。 也有喜欢玩骰子、投壶等游戏的,但很明显不合适今天如此“高端”的局。 当然了,让这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来背诗无疑是为难人。 而这时候他们身边文人墨客便派上了用场。 就像此时,一个头束逍遥巾的书生就在替他主子行飞花令。 “山……此字太过简单!” “山光物态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拟归!” “好!” 有人立刻叫好,那书生得意坐下,然后便听得下一人紧接着行令道: “归来双鬓各萧然,见画犹能记昔年!” “年……我也有了!” “年时梁燕双双在,肯为人愁便不来!” “……” 阵阵诵诗声接连响起,不过却只是文人间的自娱自乐罢了。 因为众人都很清楚,杨柳诗肯定不会凭借这个来决定今夜要跟谁共眠。 若不是为了加深一下柳诗姑娘对自己的印象,这种事其实参不参加都无所谓。 比如魏长天,他就没参加。 魏家也养着几个文人门客,但他觉得找别人替自己背诗这种事实在太蠢。 至于自己上场……不好意思,这个世界的诗他一首也不会。 不知不觉飞花令已行过几轮,窗外的圆月也已逐渐西斜。 就在岸边代表子时的梆声响起之时,杨柳诗也轻轻挥手将一丫鬟招至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众人瞬间闭嘴,紧接着便听那小丫鬟脆声说道: “诸位公子,我家小姐说已许久没听过新词新诗了,想让我出一题目,请诸位来作,不知公子们意下如何?” “小娘子只管出题!” “以诗定胜负,雅!” “快出题吧!” 众人纷纷呼应,心中都清楚终于到了“决胜时刻”。 为此他们早有准备,不仅带来的都是家中才华最高的门客,甚至有不少人更是早就提前写好了以中秋为题的诗词,只等稍后拿出来一鸣惊人,最后抱得美人归。 然而这小丫鬟所出的题目却让他们为之一愣。 “中秋咏月太过俗套……” 只见丫鬟俏皮一笑:“我家小姐生的如此好看,就连跟那嫦娥比怕是也不遑多让,不如……就以小姐的美貌为题吧!” “这……” “哈哈!好!” “正当如此!” 听得这个题目,有人面露苦色,有人神情淡定,也有人沾沾自喜。 而魏长天却是有些惊讶。 这题目肯定是杨柳诗出的,只不过借丫鬟之口说出而已。 让别人作诗夸自己漂亮……这狐妖这么自恋吗??? 第41章 中秋与狐妖(中下) 屋中陷入一片安静。 虽然不是大家预料中的中秋诗,但这个题目倒也不难写。 当然,不管好不好写都是读书人的事,至于那些公子哥们,只要等着门客献诗即可。 作的好肯定重重有赏,作不好轻则回去打上一顿,重则脑袋搬家。 就这么简单。 一群文人门客看着面前似有些困乏,但却更有一种慵懒媚意的杨柳诗,一时间文思泉涌,各种赞美之词跃然脑海,只等着他们去排列组合。 很快,便有一人成诗了。 只见他俯身在自家公子耳边说了几句,应该是在念自己刚作的诗,好让主子拔个头筹。 可那位那家里开钱庄的贺公子却是眉头紧锁,听完之后有些犹豫,似乎是没能背下来。 如此反复几遍后他干脆懒得再背,一个眼神过去,门客立刻心神领会的朗声说道: “柳诗姑娘,我家公子已作出诗来,特令我诵与姑娘听。” “谢过贺公子了,奴家听着呢。” 杨柳诗当然不会拆穿,笑看向贺公子,好像这诗真是他作的一般。 门客的声音在屋中清晰响起。 “千秋无绝色,” “悦目是佳人。” “倾国倾城貌,” “惊为天下人。” 四言绝句,一共二十字很快便诵完了。 有人眼睛一亮,但大部分人却只是撇了撇嘴。 千秋绝色、悦目佳人、倾国倾城、惊为天人。 此诗是在四个成语上各添一字而成,即可看做巧思,也可看做投机取巧。 更关键的是二、四两句以同字为尾,严格来讲并不合格律。 所以总体来看只能算是中下水准。 杨柳诗笑着夸赞几句便不再说话,明显也是对此诗不太满意。 那位贺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而其他人则是信心大涨,很快便有第二个人站出来献诗。 “柳诗姑娘再听我家公子这首如何?” “奴家听着。” “……” 一首一首又一首,很快就出了十来首诗。 之后的诗虽都比第一首要强些,但也只能算作勉勉强强。 虽是新诗,却无新意,只不过是把几个词反复着说而已。 魏长天本来听得都快睡着了,柳宗亮却在此时突然站了起来。 因是柳家人,他一站起众人便都不说话了。 而柳宗亮也不似别人要先客套一番,潇洒抖了抖衣袖后就直接高声诵道: “芙蓉不及美人妆,” “水殿风来珠翠香。” “谁分含啼掩秋扇,” “空悬明月候君王。” “……” 屋中安静几秒,旋即有人一拍桌子,红着脸赞道:“好诗!!” 经他这一吆喝,其他人也跟着反应过来,一时间叫好声响成一片。 公子哥们大都是为了巴结柳宗亮,而文人们则是真心觉得这诗好。 前两句以芙蓉、珍珠、翡翠来喻美人的容貌,虽然思路平平,但写法却自然天成,毫不做作。 而后两句则更是直接将整首诗的水准拔高了数个层次。 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候君王。 将人比作等待君王的明月,暗喻即便是皇上王爷见到杨柳诗也要为之折服……这对一个青楼女子来说无疑是偌大的荣耀。 此诗如果不是提前准备的,便只能说明一件事—— 作诗之人的诗才非同凡响。 听着众人的交口称赞,柳宗亮很是受用,同时略显得意的看向杨柳诗。 “柳公子……” 杨柳诗先是愣了一会儿,旋即娇媚一笑:“看来奴家今夜是你的人了。” 这话一出台下虽然一片骚动,但却没人有意见。 虽说文无第一,但那是在文章诗词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说的。 如今柳宗亮的诗明显要比别人高出几个档次,自然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自取其辱。 柳宗亮闻言也是一阵狂喜,但旋即又听见杨柳诗继续说道: “但不知此诗究竟是府上哪位门客所作,恳请公子告知奴家……” 依旧是柔柔糯糯的语气,但这话却是瞬间让柳宗亮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青,完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如果说这诗就是自己作的,不仅无人会信,更显得自己是一个虚伪之徒。 可要是承认不是自己作的,那又太跌面子…… 思来想去半天,柳宗亮终于是指向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年轻男子,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柳诗姑娘,是此人所作。” “哦?” 杨柳诗转眸看去,眼神中满是柔情春意:“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竟有如此诗才?” “姑娘谬赞了。” 那名青年一步迈出人群,淡定道:“只是柳府一门客而已。” “公子都不肯将名字告诉奴家么?”杨柳诗声音凄婉。 “这……” 青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柳宗亮,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美人的诱惑,带着几分傲气挺胸回答道:“吾名秦玉,师承苏吾!” “哗!” 众人瞬间哗然。 苏吾是谁?诗圣啊! 所以眼前这个样貌平平的青年居然是诗圣之徒? 难怪有此诗才! 一片喧闹中,杨柳诗第一次露出一丝惊讶之情,看向秦玉的眼神似乎更软了几分。 而柳宗亮则是大感不妙,生怕再这样下去杨柳诗该改主意跟秦玉睡了,赶忙大声问道: “可还有诗要拿出来的?” “……” 喧闹停止,没人说话。 虽然还有一半人尚未诵诗,但大家都清楚既然已有珠玉在前,那现在再献诗无疑就是真的“献丑”了。 “好,既然没有……” 柳宗亮早已迫不及待,稍微等了几息便准备越俎代庖宣布本场打茶围结束。 可也就在此时,自始至终未出一言的魏长天终于说话了。 “着什么急,赶着去投胎呢?” “你!” 柳宗亮无比愤怒的看过来,要不是自知打不过魏长天,估计早就冲过来拼命了。 他瞪着眼不说话,别人不敢掺和柳魏两家的恩怨,此时也就只有杨柳诗能出来打圆场了。 “魏公子,您也有诗?” “是。” “可我未见您带门客过来……” 杨柳诗看了一眼明显是武人的王二,笑问道:“那此诗就一定是公子自己作的喽?” “是。” 魏长天惜字如金,而柳宗亮也终于找到了机会,赶紧开口嘲讽道:“哈哈哈哈,今日我才知道什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 “你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从这里躺着出去?”魏长天冷冰冰的打断。 “……” 就像嗓子眼卡了一口痰,柳宗亮一瞬间脸色涨红,但终究是没敢再说话。 魏长天不去管他,扫视了一圈屋中众人后才慢慢站起身。 拎起酒壶仰脖灌下一大口酒,目光直视着杨柳诗。 “你听好,这才叫诗。” 美人、仇人、围观群众…… 穿越过来这么久,劳资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李太白!反正那么多人用过你的诗,今天我也借来用一用! “咕嘟~咕嘟~” 一口酒,一句诗。 四口酒入喉,诗成。 银壶落地发出“铛啷”一声脆响。 除此之外,台上台下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魏长天,脑海中空荡荡的,只剩下那足以让杨柳诗从此天下闻名的二十八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噗通!” 一个人影踉跄跌坐在地上,正是那诗圣之徒,秦玉。 他不可置信的反复将这四句诗低喃数遍,最后颤抖着总结出一句。 “吾师恐不及也……” 第42章 中秋与狐妖(中下下) 秦玉已经服了,不过柳宗亮却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本来自己马上就要得手了,可最后却被横插一脚。 换做别人他可能也就忍了,但偏偏又是魏长天。 只见他愣了半晌后,居然一下子跳将起来,胡乱吼道:“此诗不过尔尔!远不及我的好!” “你们说是不是!” “说话啊!” “……” 极其败坏的吼声回荡在舫楼之中,看着气火攻心的柳宗亮,在场众人无人答话,有些文人甚至还露出了鄙夷之色。 连人家诗圣之徒都承认比不过了,你在这里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他们虽不敢直接反驳柳宗亮,但却可以通过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也就在此时,不知有谁说了一句。 “好与不好还是由柳诗姑娘来评吧。” “对!” 柳宗亮如梦初醒。 哪首诗好并不关键,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杨柳诗愿意选谁。 自己还有机会! “柳诗姑娘!” 想到这,他赶忙看向仍然怔在原地的杨柳诗,急切的逼问道:“你觉得哪首诗好?” “啊?” 杨柳诗茫然抬起头,直至此时才回过神来。 就光凭她这个反应,答案便已不言而喻。 大家都在等着杨柳诗打柳宗亮的脸,然而等了半晌,得到的却是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 “这两首诗都写的极好,奴家也选不出呢。” “……”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惊讶。 选不出?怎么可能选不出? 别说杨柳诗本就精通诗文了,哪怕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妇在这里,恐怕也能感觉出后一首诗更好吧! 无视了众人诧异的目光,杨柳诗又含笑望向魏长天。 “魏公子,你的诗确实好,刚刚奴家都险些要哭了。” “但秦公子的也不差……好为难呢。” ??? 好家伙。 跟我玩欲擒故纵这一套是吧?! 那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办事的。 魏长天心中冷笑一声,伸手指了指柳宗亮和秦玉,随意说道: “为难是吧?好。” “那我且问你,如果你最后选了他们的诗,这俩人你今晚打算陪哪个睡?” “……” 卧槽! 此话一出口,一众看客全都人傻了。 尼玛还能这么问??? 不亏是魏公子,太勇了! 其他人目瞪口呆,而杨柳诗此时也被这个问题给搞懵了。 她混迹于勾栏瓦肆已有数年,哪怕是那些朝中大官也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却从未见过魏长天这种不按套路出牌之人。 紧紧咬着嘴唇,过了很久杨柳诗才小声回答:“自、自然是柳公子。” “那好。” 魏长天点点头,表情淡定。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却毫无征兆的突然暴起,脚蹬地面,眨眼便冲到了柳宗亮身边。 没有任何犹豫,势大力沉的一脚直接踹上后者胸口。 “砰!!” 闷响声猛然响起,一群人眼睁睁看着毫无防备的柳宗亮口吐鲜血倒飞而出,直到撞破窗户“噗通”一下砸入河水之中。 “哗啦~” 窗沿上的一块碎木砸落在地,然后便再无动静。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太猝不及防了。 足足五息过后,第一声尖叫才兀的响起,然后整个舫楼中瞬间乱做一团。 柳家的仆从哀嚎着连滚带爬跑去救人,丫鬟侍女惊叫着躲到角落,其余那些公子哥也纷纷面露惊恐的撤开几步,使得魏长天周围立刻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现在……” 魏长天对周遭的一切熟视无睹,只是扭头看着瞪大眼睛的杨柳诗,平静道: “不为难了吧。” …… …… 宽敞华贵的卧房中缭绕着朦胧水汽。 足以容纳两人的大木桶中,杨柳诗笑着探出脑袋,脖颈上挂着几滴水珠。 “公子,你不来一起么?” “……” 坐在桌边的魏长天向那边瞥了一眼,强忍住心中的燥热,心中反复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咯咯咯,既然公子不愿意来,那奴家便过去。” “哗啦~” 美人出浴,薄纱遮身。 杨柳诗笑着赤脚走到桌边,轻轻伸手摁在魏长天胸口。 温湿的空气钻入耳中,有些痒。 “公子呀,奴家美么?” “……” 看着近在眼前的山峰沟壑,魏长天一阵头大,眼神开始迷离。 然而就在此时,腰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靠! 差点就着了道! 幸亏提前从魏贤志那里弄了这块可破幻术的清心玉! 呼…… 轻舒一口气,眼眸中的痴迷慢慢变成戏弄。 魏长天顿了顿,同样凑近杨柳诗耳边,小声反问道: “我帅么?” “……” 怀中的娇躯瞬间僵住,杨柳诗蓦的扭过头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行了,别费力气了。” 魏长天将她一把推开,开门见山道:“你都用这招骗了多少人了。” “奴、奴家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 “别装了。” 魏长天撇撇嘴,紧接着说的话直接在杨柳诗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不光知道你会幻术,还知道你其实是狐妖,更知道你混入京城是为了从镇妖狱中救出你们西南十万大山的妖王之子。” “没错吧?” 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但手已经伸向桌底的杨柳诗,魏长天连动都没动。 “我劝你最好别有什么歪心思。” “现在船外全是我的人,杀你一个不足五十年道行的小妖绰绰有余。” “……” 摸刀的动作瞬间停住,杨柳诗有些惊恐的看着魏长天,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好像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你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肯定不会告诉你。” 另一边,魏长天手中暗暗捏住铜哨,语气却十分轻松:“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情。” 杨柳诗一愣:“合作?” “对,就是合作。” 魏长天点点头:“你知道我的身份,肯定明白我在悬镜司中的地位,最起码要比你勾搭的那些朝官说话管用。” “一年之内我帮你救出那个什么妖王之子,但你也要帮我几个小忙。” “我们各取所需,大家都开心。” “怎么样?” “……” 魏长天说完后便坐等答复。 但这次杨柳诗的反应却有些出人意料。 只见她狐疑的看过来,犹豫了一阵后才轻声说道:“魏公子,前几日有一个萧公子找到我,也说了几乎同样的话。” 什么玩意儿?? 萧风?? 魏长天的瞳孔猛然收缩,无数疑问疯狂涌出。 但仅仅愣了片刻他就反应过来。 这些可以以后再想,眼下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处理杨柳诗。 杀了?还是留着? 等会儿!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很快便拓展成一个大体的计划。 再杀萧风的计划!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立刻平稳住心态,抬头看向杨柳诗。 “我不知道他具体跟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答应他。” “但有一点我跟他肯定不一样。” “那就是,如果你不答应跟我合作……” 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瞬间变得冷酷:“我绝不会像那位萧公子一样让你活过今夜!” 第43章 中秋与狐妖(下) 魏长天并不是在吓唬杨柳诗。 毕竟这个女人虽然有用,但是如果不是完全为自己所用,那无疑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因此只要后者敢说一个不字,他会毫不犹豫的吹响铜哨,立刻为民除妖。 卧房中的氤氲水汽已经散去。 深夜的寒风挤过窗缝、绕过绣着团团牡丹的屏风,吹动轻薄的纱裙。 不知是不是因为穿太少的缘故,杨柳诗突然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一丝凄婉的哀怨之情。 “公子当真舍得杀奴家么……” “别废话。” 魏长天没工夫跟她搁这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战术拉扯,语气冰冷道:“你如果下一句还没有答案,一样要死。” “……” 如黑宝石般的眸子微微收缩,细窄狭长。 杨柳诗沉默了好一阵,这才裹了裹纱裙,苦笑道:“我不想死。” “说明白点。” “我、我愿意与公子合作。” 魏长天深深看了她一眼:“希望你说话算话。” 杨柳诗正色道:“公子放心,我们妖族最守信用。” “那就好。” 魏长天点点头,表情放松一些后突然想到一个比较莫名的问题。 “你们妖族化形之后,还能变回妖的模样吗?” “不能了。” 杨柳诗如实回答:“化形一旦完成便是不可逆转的。” “那你现在跟人又有何区别?” “外貌并无区别,但修行方式、法术神通却依旧与妖无异。” “就是人面兽心呗?” “……” 杨柳诗一阵默然,无奈的点点头:“是。” “行,我知道了。” 魏长天了然,心中有点放松,又有点遗憾。 至于到底是为何放松,又为何遗憾……只能说懂得都懂。 咂咂嘴喝了口茶,思绪回到正事之上。 “把那萧公子的事完完整整讲一遍。” “是……” 杨柳诗不敢违逆魏长天,轻声回忆道:“萧公子是前日夜里找到我的。” “他也知我是妖,但并不知我我混入京城是为了做什么。” 魏长天问:“你告诉他了?” “自然没有。” 杨柳诗摇摇头,脸侧几缕青丝也跟着摇晃几下:“他愿以百年道行之数的妖灵丹为代价,想让我帮他一个忙。” 妖灵丹。 魏长天立刻记起此物。 虽然跟妖丹只一字之差,但两者的价值却是天壤之别。 妖丹这玩意儿凡十年以上道行的妖怪都有,除了好看之外作用十分有限,一般都是当宝石来用,或者摆在家里辟邪。 不过妖灵丹却不一样。 此物只有五十年以上道行的大妖才有可能于死后诞出,其中蕴含着此妖一成修为。 虽然人与妖的修行原理完全不同,但吸纳的天地灵气却是相同。 因此武人便可借这妖灵丹加速修行,只要佩戴在身,即能缓慢吸纳其中灵气。 魏长天就随身带着一枚蕴含十年道行,也就是斩杀百年大妖才可得的妖灵丹。 即便其中的灵气只有两三成能最终转化为内力,可这已经算是这个世界最有效的修炼辅助手段了。 而妖灵丹如果给妖化炼,吸收转化率则会更高。 按照一般情况,如果想要得到百年道行之数的妖灵丹,那就需要至少斩杀累积超过千年道行的妖怪,且每只不低于五十年。 且不说一般武人有没有这个实力,光是这么多大妖要去哪里找恐怕也不知道。 但这对萧风来说却不是事。 因为人家有金手指啊! 神通“炼妖”,不仅可将妖怪的部分道行直接转化为自身修为,剩下的还能再自动炼化成妖灵丹。 只需杀个二三十年的小妖便可炼一枚十年道行的灵丹,利用率直接拉满。 也难怪开口就能给杨柳诗这么多。 你996天天加班一个月挣几千块,人家出去收趟房租就是几万,这出手能一样么? 唉…… 魏长天暗自叹了口气,再次问向杨柳诗:“他肯付出如此代价是想让你做什么?” 杨柳诗没有察觉到魏长天的异样,轻声答道:“萧公子希望我能去勾引一个人。” “谁?” “柳相。” “勾引完之后呢?” “萧公子没讲,只是说待我同意后再告诉我。” “所以你还没答应他?” “是,我当时说要想一下,萧公子也没有逼我……” 杨柳诗有些哀怨的看过来,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也就你这种人才会动不动就要杀掉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魏长天直接无视了这可怜兮兮的眼神,皱眉思索一番后突然说道: “答应他。” “啊?”杨柳诗一愣,表情很是惊讶。 魏长天瞥了她一眼,慢慢问道:“你可知我跟那萧公子是何关系?” “不知……” “那我告诉你,我俩是生死仇敌。” “什、什么?” 杨柳诗蓦然瞪大双眼,半晌过后才怔怔的问道:“你、你是想让我……” “别问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即可。” 魏长天表情严肃:“如果他问起今夜之事,你知道该怎么说?” “知道……” “那就好。” 魏长天略一停顿,将手中铜哨随手丢到桌上,然后直视着杨柳诗的双眼。 “我信你。” “……” 小巧的铜哨翻滚两圈,慢慢停在杨柳诗面前。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不知道这枚哨子便是魏长天用来呼叫帮手的工具。 眸中闪过一丝无比复杂的神色,纤纤玉手将铜哨握于掌心,抬头对视着神色如常的魏长天。 现在,她有了一个逃离这个男人魔爪的机会。 屋中空气几近凝固,窗外水声婉转荡漾。 杨柳诗沉默许久,突然轻轻拉过魏长天的手,竟是将铜哨递了回去。 小嘴微张,柔情脉脉。 “公子,你、你想要奴家么..…” “……” 魏长天目光一滞,犹豫了一秒之后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你不会再变回妖身吧?” “……” “算了,爱变不变吧!” “……” 大大的绣床晃得厉害。 …… 一个时辰后。 如绸缎般丝滑的青丝散落香肩,杨柳诗拽住被角挡在胸口,妩媚俏脸上满是委屈之色: “公子,你这就要走么……” “对。” 魏长天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颇为正经的点点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开玩笑,自己怎么可能在这里留宿。 这女人虽然目前还行,但万一晚上趁自己睡着突然给自己来一刀呢? 安全第一! 魏长天稳到不行,而另一边杨柳诗当然是不信他的鬼话,红着眼眶不再出声。 好一个负心郎!亏得刚刚我还…… 她羞愤的咬了咬嘴唇,抬头望着那个绝情的背影。 然而眼神很快就又柔了下来。 可公子真的很有诗才呢。 云想衣裳花想容,会向瑶台月下逢…… 真美。 第44章 第一次任务 “叮!检测到情节有所变动,奖励系统点数三千!” “叮!恭喜宿主!系统达到升级条件,已自动升级成为天下无敌系统!” “叮!恭喜宿主!您已天下无敌……” 躺在家中床上,魏长天不停自言自语。 每一声“叮”都寄托了他作为一名穿越者的殷切期盼。 可惜的是系统界面还是老样子,显示剩余55点系统点数。 “降”完狐妖,只加了50点。 杨柳诗这么没牌面吗?还是说网文里的女人都不重要? 也不对啊,为什么陆静瑶就给了300点? 俩人的戏份明明差不多。 难道说是因为……心服和“口”服有区别? 从陆静瑶最近的表现来看,她对自己应该是心服口不服。 而杨柳诗很明显则是口服心不服。 原来如此! 魏长天恍然大悟,旋即在心中大骂。 呸!垃圾系统! 整这么复杂干嘛? 人家的系统不说直接无敌吧,好歹现在也已经称霸小地图了,就你丫的存在感这么低! 要你有何用?? 疯狂吐槽一阵,魏长天终于慢慢平复了情绪,开始思考今晚的得失。 虽然出发前的三个小目标全部完成了,但结果顶多算是喜忧参半。 他万万没想到萧风居然提前找上了杨柳诗。 如果说之前那块莫名出现的保命玉佩是天道在庇护萧风的话,那现在又算怎么回事? 这明显是萧风的主观行为啊! 不仅时间比书中提前了,就连一些细节也变得不同。 魏长天越想越乱。 蝴蝶效应、天道变数、气运盛衰……所有这一切综合起来使得那冥冥中的命运之轮在向着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前进。 魏长天甚至觉得,即便明天徐青婉也突然认识了萧风,他都丝毫不会惊讶。 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未卜先知”这个能力所能发挥的作用就要越来越弱了吧。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最起码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都勉强还在掌控之中….. “王二!” 黑暗中,魏长天突然从床上坐起,喊了一嗓子。 房门很快被推开。 “公子,何事?” “你找人查一下玄天会,萧风可能混在里面。” “还有,明天悄悄去给杨柳诗送块子母玉,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联系我。” “是!”王二没有多问。 “行了,你也去休息吧。” 摆了摆手,魏长天便一头躺回床上准备睡觉,决定把想不明白的事留到以后再慢慢想。 不过也就在此时,王二的略显惊讶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 “夫人?” “嗯,我来找相公说点事。” “是,那小人先出去了。” 王二很快躬身退走,而陆静瑶则是自顾自点亮了一只烛灯,轻轻在桌边坐下。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魏长天无奈的重新从床上坐起:“什么事就不能明天再说?” “你……” 陆静瑶抬眼看过来,犹豫一会儿后终于无比纠结的小声问道:“你今夜去做什么了?” “管你什么事?” 魏长天打了个哈欠:“问这个干什么?” 陆静瑶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进一步具体:“是不是去逛勾栏了?” “嗯?” 魏长天一愣,倒不是说有什么愧疚之情,只是单纯惊讶陆静瑶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难不成我诗成震秦玉、脚踹柳宗亮、抱得美人归的光辉事迹这么快就传开了? 没有否认,他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你……” 陆静瑶胸脯起伏的厉害,好半晌才瞪着大眼睛给出答案。 “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 …… 第二天,陆静瑶又没吃早饭。 魏长天已经发现她这个习惯了,只要生气就不吃饭。 也不知道这种置气对她自己有啥好处。 吃过饭,去找魏贤志把昨晚险些踹死柳宗亮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照常到悬镜司打擂。 今天徐青婉没有出勤,因此又有私教课可上。 还是那间武室,魏长天正在上碰下跳练习身法,徐青婉看了一会儿后突然问道:“气息不稳、脚步虚浮,你昨日做什么了?” “……” 好家伙,人均名侦探?? 魏长天停下动作,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昨日多饮了些酒……” “哦。” 徐青婉没有多想,只是认真劝道:“既然习武,平日里还是少饮酒的好。” “知道了。” 难得被徐青婉关心一次,魏长天并没反驳,而是换了个话题。 “你觉得我现在身法练的如何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练拳脚或者兵刃?” “嗯……” 徐青婉想了一下,点头认可道:“不到半月便已将扶摇步练至入门,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武道天分最高之人。” “至于拳脚和兵刃……可以试试,不过我徐家却没有好的技法,恐怕教不了你。” “这事包我身上!” 魏长天心说你没有我有啊,到时候来个双修岂不是美滋滋。 “魏家就是不缺这种东西,等我回去找几个合适的咱俩一起学!” 徐青婉愣了一下,摇摇头:“我怕是没你学的快……” “那就换我教你!” “你为什么不找自家的教头学?” “嗨,你看你这话说的。” 魏长天从袖中掏出今日的学费:“这钱给谁不是给,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喔……” 见到银票,徐青婉的眼神立马变了。 小心翼翼接过揣进胸口,她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不对啊,相比于魏家的教头,自己好像才是“外人”吧? 看着笑容满面的魏长天,徐青婉刚准备说话,但却突然又表情严肃的闭上了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手探入腰中,分别摸出两块一模一样镶着银边的柳叶状玉牌。 来活了! …… 宽敞的厅堂内,魏长天再次见到了那个大光头孔长贵,身边则站着徐青婉和那天陪他去录册的周呈。 三人都是银叶,如此阵容在柳叶处中堪称豪华,但也代表着此次任务所要面对的妖怪一定十分凶恶! 魏长天倒是不怕。 反正他有那件内甲,只要不是遇到百年大妖最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毕竟是第一次出任务,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魏长天很是谨慎,徐青婉和周呈也一脸严肃。 三人一言不发看着孔长贵,然后便听见后者慢慢说道: “山阳县衙传来消息,他们县属的一处村子中有人报官说遇到了妖群,县衙的官差已经做了初步调查,你们现在即刻出发去处理一下。” “这是卷宗。” 妖群? 听到这个字眼,三人皆是一惊。 大宁境内多久没出现过妖群了? 无比郑重的接过卷宗,魏长天摊开在桌上,与徐青婉和周呈一同看去。 然后仨人的表情就越来越不对劲。 野鸡妖? 平均不足五年道行? 总共十只左右? 还被当地村民自己杀了两只? “……” 懂了懂了,原来这波叫人情世故。 第45章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有人说过,两男一女是一种故事最多的性别组合。 尤其当这个女人还很漂亮。 挂着悬镜司虎蛟旗的马车飞奔在官道上,而车内的气氛果然有些微妙。 周呈看看徐青婉,又看看魏长天,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顶。 “那什么,这次的任务……还挺轻松的。” “……” 两人都没搭话,尤其是魏长天,此时更不知该说点什么。 虽然孔长贵刚刚也说了,这次主要是为了让自己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和节奏。 但三个银叶去对付一群野鸡……确实有点离谱。 恐怕要是去的晚了,那群野鸡妖估计都要被当地村民全部杀完了。 唉…… 叹了口气,魏长天刚准备换个话题。 而周呈却在此时突然想起一事,脸色顿时有些兴奋。 “对了魏兄,昨夜你在花船上诗压诗圣之徒的事我听说了!” “嗯?这么快就传开了?”魏长天有点惊讶。 “那可不是。” 周呈抚掌笑道:“我今早出门的时候听我弟弟说的。” “他平日里就喜欢跟那帮酸秀才混在一起,结果今早吃饭时嘴里反复念叨着‘想衣裳’什么的。” “我还以为他要买新衣裳呢,就问了一嘴,结果才知道原来是魏兄所作的诗。” “听他说现在全京城的读书人都在传这诗呢!” “……” 魏长天心说这年头又没有社交软件,能传这么快也是辛苦这群人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闻名大宁诗坛,脚踩诗圣、拳打诗仙……说话也不由得有点飘。 “周兄,区区一首诗而已,不足挂齿。” “会作诗又不能当饭吃,除了以后去逛勾栏可能不用掏银子,也就没别的好处了。” “!!!” 周呈本来还好,现在一听逛窑子不用掏钱,瞬间是既羡慕又佩服:“厉害啊魏兄,我虽是一介武人,不懂诗词,但却明白能让花魁侧目是何种能耐。” 他凑近一点,满脸期待的问道:“魏兄,那柳诗姑娘……是何种滋味?” “嗨!” 魏长天摆摆手:“不过尔尔,除了漂亮些之外便与寻常女子无异。” “那到底有多漂亮?有没有徐总旗好看?” “徐总旗?” 魏长天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僵住。 无比尴尬的扭头看向徐青婉,只见后者也正一脸平静的望着自己。 薄唇微启,语气波澜不惊。 “花魁?你昨日不是饮酒去了么?” “那什么,我就是跟花魁饮的酒……” “哦。” 徐青婉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而周呈看到两人这幅模样,一时间也没搞懂状况。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忍住内心的好奇,又一次小声说道: “魏兄,你仔细给我讲讲其中滋味吧。” “我这辈子肯定是没有这个福气了,你权当让我过过耳瘾。” “听你说完,咱不也就知道骑那花魁是何感觉了……” 魏长天:“???” …… 山阳县是离城最远的一处附郭县,其后紧邻一座大山,名为“望龙”,据说立于山顶可隐约望见京城。 魏长天三人是下午未时出发的,等到达山阳县衙时已至黄昏。 马车停稳后周呈第一个跳下去,狠狠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这一路上气氛太过压抑,可把他给憋屈坏了。 而魏长天看着对面双眼紧闭的徐青婉,终于开口提醒道:“徐总旗,咱们到地儿了。” 美目缓缓睁开,徐青婉瞥了他一眼后也自顾自弯腰下车,只留下一句话。 “你以前都唤我徐姑娘的。” “……” 醋味真浓。 摇摇头,魏长天最后一个从马车上下来,而周呈已经跟一高一矮两个山阳县的捕快客套上了。 见魏长天出来,他赶紧介绍道:“两位,这是魏总旗,悬镜司指挥使大人之子。” “魏、魏公子?” 两个捕快笑容逐渐消失,从双腿的动作趋势来看应该是要当场跪下行礼。 我靠,凶名在外啊。 魏长天赶忙迈步向前,笑着抱拳道:“二位兄弟无需客套,都是为官家做事而已。” “咱们还是赶紧先说说案情吧。” “……” 两个捕快一愣,似乎是在想魏长天为什么跟传闻中不一样。 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忙不迭连连点头。 “是是是,魏公子,啊,还有两位大人,这边请……” “小人马上去禀报知县大人,还请三位稍等片刻……” “……” 倒是挺会来事的,不过办这种小案还要见知县? 再这样下去估计就变成了公费旅游了吧…… 魏长天有点无奈,周呈心中窃喜,徐青婉无动于衷。 三人就这样进到县衙的会客厅坐了一会儿,然后很快便见到了山阳县的知县。 而这位操着南方口音的知县大人更直接,一进门就要拉三人去吃饭,最后在魏长天的坚持下,好歹才同意先讨论一下案情。 “三位大人,据报官的村民说,这群鸡妖已出现有数月了,不过之前一直未曾伤人,他们便只以为是长得大了些的寻常野物,没有多在意。” 刚刚那个高个子的捕快递上报官者的口供,继续说道: “不过就在几日前,村中有名男童被一只鸡妖啄瞎了眼,还有一个汉子晌午在地头瞌睡时被啄坏了,咳,那个物件,当地的村民这才察觉到不对……” “村民自发围杀过妖群,杀掉两只,剩下的都逃脱了……” “那两只死掉的鸡妖头颅中都有指甲盖大小的妖丹,于是我等推测道行应不足五年……” 案情很快汇报完毕。 情况基本跟案宗里说的一样,并没有太大出入。 不过魏长天却有一个疑问。 “为何村民察觉到那些山鸡已经妖化后不第一时间报官?而是要先自己围杀?” “这个……” 高个子捕快面露难色,而等在一旁的知县则接过话茬解释道: “魏大人有所不知。” “虽然遇到妖物依律是要立马报官的,但实际上如果妖物道行不深,大部分百姓都不会报官。” “这是为何?” “是为了妖丹。” 知县回答道:“如若报官,所得妖丹便归官府所有,可若不报自己偷偷将妖物杀掉,那妖丹便是自己的了。” “就拿这次的鸡妖来说,虽然妖丹甚小,但也是能换几钱碎银子的。” “嗯?”魏长天又问:“他们就不怕杀妖不成反而还把命搭上吗?” “自然会怕,不过……” 知县苦笑一声不再说话,而魏长天此时也懂他的意思了。 有时候,一条人命还不一定能值几钱银子呢。 第46章 残破的神像 讨论完案情、吃完饭确实有点晚了,最后三人在知县家里休息了一夜。 临睡前有一个小丫鬟说是奉老爷之命要来给魏长天“更衣”,不过却被他赶了出去。 开玩笑,徐青婉就在旁边房间呢。 除此之外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跟着那两个捕快赶到了刘家村。 不过一路上周呈脸上却略显疲态。 魏长天找了个机会笑问他:“气息不稳、脚步虚浮,你昨夜做什么了?” “咳,独自在屋中多饮了两杯酒。” “原来如此,不过周兄啊,我等既然是习武之人,平日里还是要少饮酒的好。” “多谢魏兄关心……” 周呈一愣,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跟魏长天一齐向徐青婉看去。 后者视若无睹看着前方,发间红绳随晨风晃了几下。 …… 刘家村一共几十户人家,大都是种地的农夫。 围杀鸡妖虽有所收获,但也害得几个汉子受了伤,最后村里人合计一番后便报了官。 简单找几个村民问了一下情况,得知这群鸡妖神出鬼没,经常搞偷袭,三天两头就会来村子转悠转悠。 不过最近两天却是没来。 如此没准头的事情,魏长天他们肯定没工夫搁这干等,商议过后便准备主动出击。 当然,在此之前定要有所准备。 妖物最喜人血人肉,人肉虽然没处可寻,但人血倒是有的是。 两个捕快自告奋勇,拿了一只酒囊在村子中转悠一圈,不多时便带了一囊新鲜的人血回来。 无偿献血,为了全村安全嘛。 高尚的。 带着血,由一个村民领路,一行人很快就进了望龙山。 清晨的山林中静悄悄的,只是偶有几声鸟叫和众人踩在土路上的脚步声回荡其中。 众人闷头走了约么两刻钟,领头的村民终于是缓缓停下脚步,伸手指了指前方隐匿在林间的一座已经荒废的土地庙。 庙顶的黄瓦已破碎不全,残垣断壁中满是杂草,透过破门隐约可见一尊缺胳膊少腿的土地爷神像。 “几位大人,那群鸡妖经常出没于此庙,小人之前看见过好几次的。” 在神仙眼皮子底下修妖吃人,倒是挺会挑地方。 魏长天撇撇嘴,而旁边的矮个捕快则已经悄悄走进庙中,将囊中鲜血尽数洒出,然后又撤了回来。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妖现身了。 简单交流几句,五人各找一处分散藏于四周,村民不敢独自回村,便躲到了周呈旁边。 很快,林中便再次重归寂静。 头顶日头缓缓挪动,草叶上挂着的露水慢慢蒸发殆尽。 就这样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鸡妖却一直没有出现。 特么的,不是主角果然办点啥事都费劲…… 背靠一棵足有两人粗的大树,魏长天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又习惯性的开始跟萧风作比较。 这个世界虽然妖物很多,但关于如何鉴妖、寻妖却一直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即便是柳叶处这种专业机构,想要找到妖怪也只能用人血勾引的笨办法。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缺少能检测妖气的工具。 不过萧风就不一样了。 他之所以又是知道章洪文饲妖,又是知道杨柳诗是狐妖,完全是因为有一件神奇道具——鉴妖罗盘。 方圆一里之内有妖怪便会有所反应,甚至还能指出妖怪的方位。 再搭配上“炼妖”的特殊神通,升级简直不要太快。 自己要是有个这玩意儿,现在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干等,早就去把那群鸡妖一锅端了。 唉…… 下次要是能再抓到萧风,能不能杀掉先不管,但最起码一定要先搜一遍身,把这些好东西都抢来再说。 第一次当反派,还是没有经验啊…… 魏长天长吁短叹一阵,抬眼看了一圈藏于其它位置的几人。 高矮两个捕快因为角度关系看不清楚,周呈跟自己一样满脸无聊,那个村民正躺在他旁边睡大觉。 至于徐青婉……这女人倒是敬业,依旧在一丝不苟盯着土地庙的动静,甚至连动作都跟刚才一模一样。 跟个泥菩萨似的。 想到泥菩萨,魏长天又将目光投向那尊连脑袋都没了的土地神像,心中有点疑惑。 土地是道教的神,按道理讲在大宁这样一个“重道轻佛”的国家不应该遭受这种待遇。 即便没人祭拜荒废了,也不该有老百姓敢做“破坏神像”这种遭天谴的事情吧。 难道是自然损坏? 可这破庙虽然烂,但主体结构尚且完整,这神像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怎么会就掉了脑袋? 魏长天越想越不对劲,眼神死死盯住神像。 然后就在某一瞬间,他居然透过神像胸口的一条裂痕,看到其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卧槽? 神身藏妖?? 魏长天没有妄下结论,又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这神像里面确实藏着东西。 当然了,不一定就是那群鸡妖,但既然现在苦等无果…… “哗啦~” 枝叶一阵摇颤,魏长天直接站起身来一步步往那土地庙靠近。 其余几人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很快也各自从藏身之处现身,一齐跟了上来。 直到魏长天在距离神像十步远的位置停下脚步,身后的周呈才压低声音开口问道:“魏兄,你发现什么了?” 魏长天一边警惕的看着神像,一边小声回答:“神像里,好像有东西。” “不能吧……” 周呈有些惊讶:“这种神像都是泥塑实心的,再说那么多只鸡也藏不进这么小的地方啊……” “我也说不好。” 魏长天摇摇头:“但我刚才确实看到有东西动了。” “这……” 周呈刚想接着说点什么,不过却被徐青婉突然打断了。 “看一下不就知道了,我们一直盯着此处,如果那些鸡妖真藏在其中,现在也定没有逃走。” 她似乎有点不满魏长天和周呈两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说完话就直接向前走去,甚至连刀都没拔。 “你等会儿!” 魏长天在身后张了张嘴,想要阻止。 他本来是计划在远处扔块石头之类的东西把神像砸开的,毕竟万一里面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样总归能保险一点。 可还未等他把话说出口,只见那尊土地神像便抢先一步猛然炸裂,紧接着就有一道矮小的黑影激射向徐青婉胸口。 “砰!” 一声闷响,娇躯倒飞。 第47章 死亡危机 猝不及防的偷袭让众人瞬间大惊失色。 不过此事也不能全怪徐青婉。 因为谁也想不到这土地神像里居然会藏着如此妖物。 白面黑发、脊背弯弓,浑身沾染着粘稠血迹,与人类相差不大的瞳孔中满是凶恶暴戾之色。 竟是一只猿妖! 这妖物一击得手后并未追击,而是四肢触地,嘴中不停发出渗人的嘶吼,仿佛是在观察魏长天等人的战斗力。 它身后散落着一地碎骨羽毛,估计便是那群众人连面都没能见到的野鸡妖了。 “锃!锃!锃!” 周呈和两个捕快接连拔刀,而魏长天则是移动一步伸手接住了倒飞而回的徐青婉。 从脸色上来看还行,死不了。 没有问“你有没有事”之类的废话,魏长天飞快掏出一瓶自己天天当糖豆吃的疗伤药塞进她怀里,然后便紧跟着拔出柳叶刀,一步挡在徐青婉身前,跟周呈形成掎角之势。 两个捕快是九品,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周呈六品,自己七品,而对面这个猿妖既然能一击打伤徐青婉,实力至少也相当于六品。 妈的,说好的道行不足五年的野鸡呢??? 魏长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跟周呈对视一眼后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轻举妄动。 在摸不清对手底细的情况下,他们宁愿先放这妖物逃走。 但可惜的是,人家猿妖却不一定愿意逃。 可能是感觉面前几人并不是自己对手,停顿几息过后它终于是再次发难,目标直指那个高个捕快。 还特么的知道先捏软柿子? 魏长天瞳孔一缩,跟周呈两人直奔猿妖而去,同时嘴里大喊道:“你们躲到远处用弩射!” “铛!!” 周呈挥出一刀险而又险的在最后关头拦住了猿妖,而捡回一命的高个捕快没有犹豫,立马拔腿就跑,直到撤出十来丈远才停下脚步,快速取下强弩开始上箭瞄准。 矮个捕快也同样如此。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以他们的实力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拖后腿。 而没了他们,周呈和魏长天也确实好打很多。 “砰!咚!” “唰唰唰!” 两人一妖战作一团。 周呈应该是练过某种刀法,出刀极快极重,再加上他是六品境,自然作为主攻。 而魏长天因为从徐青婉那里学了扶摇步,身法上要略胜一筹,便充当起了牵制的角色。 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两人始终对猿妖保持着极高的进攻频率,配合的也越发默契。 再加上偶尔从远处激射而来的箭矢助力,最后竟是隐隐压了这足有五品境实力的猿妖一头。 可惜了。 若不是徐青婉受了伤,直接将此妖当场斩杀也不是不可能。 “吼!!” “唰!” 碎石乱溅、沙尘纷飞,柳叶刀的破空之音与邪异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搅乱了整片山林的空气。 魏长天这边越打越轻松,可猿妖却是越打越吃力。 似乎它也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背部再次挨了一刀后居然突然变化打法,几乎完全放弃了对魏长天的防守和进攻,转而全力对付威胁更大的周呈。 一个畜生竟然会在打斗过程中变化战术,这着实令两人猝不及防。 周呈本来步法就偏弱,此时只能是边挡边退,瞬间险象环生。 而旁边的魏长天虽然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疯狂进攻,也确实在猿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但杀伤力着实有限。 他倒挺想去攻击猿妖的要害之处,怎奈这畜生也不傻,只是放任后背、胸口这些皮糙肉厚的位置给魏长天砍,咽喉脑袋等处却是护的很死。 双方优劣眨眼间便发生了变化,不过也算不上就此逆转。 猿妖这种主攻一人的打法有利有弊,只要周呈能多抗一会儿,魏长天哪怕是一刀刀磨,也能最终把它磨死。 局面就这样又一次陷入了另外一种僵持之中。 而魏长天和周呈两人一个忙着攻击,一个忙着防守,都没有察觉到在猿妖眼神中闪过的那丝阴诡之色,以及先前受了重伤的徐青婉。 …… 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妖人双方都已经打红了眼,颇有点不死不休的意思。 两个捕快看着远处缠斗在一起的三个黑影,也没什么机会再射箭帮忙,只能是在一旁干着急。 他们心里很清楚眼下去搬救兵肯定来不及,只能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柳叶处的两位银叶大人身上。 赢了,都有功。 输了,都得死。 至于偷偷逃跑……那他们的下场估计比死于妖口还悲惨。 二人握住弓弩的手心中满是汗水,而魏长天和周呈此时却根本顾不上紧张,更不敢有丝毫分神。 这种级别的战斗哪怕只是走神半瞬,代价可能就是自己的命。 “铛!!!” 长满黑毛的拳头狠狠砸在横于身前的刀身之上,周呈死死握住刀柄,终于控制住了疯狂震动的柳叶刀,好歹没让兵刃被振飞。 妈的,力道太大了! 他暗骂一句,但瞳孔马上便猛地收缩。 只见这猿妖突然就跟发了疯一样,居然不顾魏长天从侧面刺向它肋部的一刀,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向自己冲来。 “草!!” 周呈一声怒吼,知道这下自己肯定挡不住,便直接拖刀向侧方翻滚,企图避开这一击。 躲是确实躲开了。 不过当他滚出一丈远,无比狼狈的再回头看时,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 原来那猿妖压根就没来追击自己,而是直接冲着刚刚恰好在自己身后位置的徐青婉激射而去! “噗嗤!” 细长的柳叶刀足有三分之一没入妖肋,这是魏长天自开打以来对猿妖造成的最重的伤害。 但猿妖却对此依旧视若无睹,甚至连看都不看魏长天,身挂长刀继续前冲,仿佛眼里只有勉强能支撑起身子的徐青婉。 “啪嗒!” 弓弩坠地,两个捕快跟石化了一样瞪大双眼一动不动,皆是打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无比寒意。 这不是偶然,而是猿妖早就计划好了的! 它知道自己大概率没办法解决掉这两个男人,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撤走,于是便将目标对准了受了重伤的徐青婉! 转移战场,找准机会,全力一击。 一个妖物居然有这等心机! 两人如坠冰窟,而另一边徐青婉的脸上也露出了绝望之色。 即便是她全盛之时也无法阻挡的一拳越来越近,一双美目缓缓闭上,无数念头涌上脑海。 自己已经攒了一千二百三十六两四钱银子,都还没有花呢,好可惜…… 爹娘听到自己死掉的消息会很难过的…… 出葬那天很多同僚会来吧…… 魏长天那日真的只是跟花魁饮酒么…… “砰!” 耳边一声闷响,巨大的冲击力自胸口传来。 结束了吗? 也不是很痛啊…… 不对! 徐青婉愣了一瞬,突然蓦的睁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正咬牙抱住自己努力向侧方翻滚的魏长天。 “你……” “砰!!!” 才待她嘴里吐出一个字,比之刚才要强上数倍的撞击感便再次传来。 徐青婉怔怔的张大嘴巴,眼睁睁看着那猿妖的一拳是如何直接砸在魏长天的后背之上。 “嗤啦!” 两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滑出足有七八丈远,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魏长天依旧在疯狂吐血,脸色就像一张白纸。 徐青婉强忍剧痛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神中是任何人都未曾见过的柔情。 猿妖再次向两人扑来。 它高高跃起在空中,又是一拳砸下。 第48章 你不能死!! 魏长天还没死,但好似也离死不远了。 所有人都傻愣在原地,只有那只猿妖双眼通红的追击而来,准备给这只刚刚砍了它无数刀的蝼蚁补上最后一击。 它大吼一声跃起在半空,双拳高高举起,其中蕴含的力量足以将魏长天连同他身下压着的徐青婉一齐砸成肉泥。 周呈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柳叶刀微微颤抖。 他不明白魏长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去挡,只死徐青婉一个。 去挡,两个都死。 英雄救美么? 可是连命都搭上了,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最终也没能救下徐青婉,充其量只是让她多活了几息而已。 周呈不懂。 徐青婉也不懂。 并且猿妖也没留给她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看着头顶那团黑乎乎的妖影,她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最本能的反应。 她要替魏长天去挡这一拳,即便挡不住。 双手死死抱住怀中的男人,咬牙忍住胸口的剧痛,准备翻身将魏长天压在身下。 而就在此时,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却将她重新摁了回去。 “你!” 徐青婉仰面躺在地上,距离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只有几寸远。 看着魏长天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的五官,她突然很心疼。 甚至要比把她辛苦攒下的所有银子全部抢走还要心疼。 一滴眼泪划出眼角,很快就被血迹染成了红色。 这是徐青婉自打五岁开始习武之后第一次哭,也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哭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稍许停滞。 而当它再次开始流逝时,魏长天居然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仓啷……” 徐青婉腰间的柳叶刀又一次被拔出鞘。 不过相比于在章府的那次,这次魏长天的动作却很慢。 他大口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已经落下一半的猿妖。 “你躲开!!” 徐青婉在身后嘶声喊着。 不过挡在她前面的身影却置若罔闻。 颤抖的膝盖微微弯曲,柳叶刀刀尖向上举起。 魏长天略一停顿,然后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猿妖迎身而上。 “草你妈!!去死!!!” “吼!!吼!!!” 一人一妖嘶吼着对撞在半空中,猛然爆发出的气浪掀起无数尘土碎石,久久不散。 “砰!!” 尘烟中,魏长天就如同一只破麻袋般倒飞而回,狠狠砸落在地,旋即弹起,又再次落下,最后整个人趴在地面一动不动。 而至于那只猿妖……长刀整个刺穿了它的脑袋,甚至连刀柄都没入了一半。 “噗通!” 妖身轰然落地,空中一片血雾。 不过徐青婉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手脚并用的爬到魏长天身边,也不管后者是死是活就从怀中摸出药瓶准备喂药。 但可能是因为手抖的太厉害,小小的药瓶竟然不小心从掌心滑落,其中丹药“哗啦”一下撒了一地。 徐青婉紧咬嘴唇,跪在地上慌张去捡那一颗颗丹药,每捡到一颗都要赶忙回身喂到魏长天嘴中。 “你、你不能死……” “我的刀又被你弄丢了,你、你要赔我的……” “求求你了……不要死……” …… …… 一个时辰后,山阳县主街。 此时正值晌午,街上支棱着不少卖包子炊饼的小摊,附近店铺的伙计大都会花几文钱在这里解决一下午饭。 可以说是这条街一天当中最为繁忙拥挤的时候了。 不过就在此时,街东头却好似有些骚乱。 很多百姓好奇的抬眼看去,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悬镜司办案!!” “让路!!让路!!” “拦路者依律可斩!!” “所有人让开!” 一匹枣红色大马之上,周呈单手高举悬镜司令牌,双腿不停拍打马腹,所到之处人群皆是慌忙躲到路两侧,面露惊恐的让出一条通道。 而在他其后紧跟着十几骑知县亲兵,将一辆飞驰的马车护卫其中。 一时间整条主街上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虽然大多数百姓都心有不满,不过没人敢在此时吱声,顶多也就是跟友人讨论几句那马车之上究竟是何等人物,又或者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过这些事情终究还是离他们的生活太远。 待周呈众人呼啸着跑远之后,主街很快便又恢复了刚刚热闹的场面,好似无事发生过一般。 这么说也不严谨。 有些人其实还是受到了些影响。 就比如一个卖包子的胖男人,此时就在看着笼屉里莫名空掉的几个位置骂骂咧咧。 这些地方本来是有包子的,现在却没了。 很明显是刚刚有人趁乱偷走了。 “呸!几个包子也偷!” “生孩子没屁眼!不!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 “悬镜司,哼!有功夫耍威风,还不如多抓几个贼……”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不太敢接着说下去,而是将怒火转移到了手中的面团之上。 他狠狠将面团揉捏几下,然后高高举起,重重摔在案板之上。 “啪!” “各位客官!咱们上回书说到这白面书生进京赶考,行至一处山林时却遇见大雨……” 京城一处酒楼之内,说书先生手举惊堂木重重落下,嘴中抑扬顿挫。 他近几日讲的这个江湖怪谈叫“夜叉状元郎”,说的是一个书生赶考路上被夜叉吃了,然后那夜叉化作书生模样去参加科考,最后居然中了状元的故事。 故事并不算新,但陆静瑶没听过,所以已经在这里连听了四五天了。 三扇屏风挡住三面,只有面对说书先生的方向没有遮挡。 陆静瑶坐在“雅间”中听的津津有味,而鸢儿则是在旁边打哈欠,满脑子都想着早些回去打牌。 周围一切如常,但就在某一时刻,两女却突然同时皱了皱眉。 “鸢儿,我刚刚没来由的心慌了一下。” “呀!夫人,我也是!” “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不会是公子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别瞎说!” 陆静瑶伸手打了鸢儿一下,然后又轻轻拍了拍胸口,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一些。 此时说书先生正讲到那书生被夜叉吃掉了,屏风之外顿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大家都在为那名书生感到惋惜,却没人注意到有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男子正踟蹰在陆静瑶的屏风之外。 第49章 没有狗带 悬镜司一直在寻找萧风,萧风其实也在一直暗中监视着魏家众人的动向。 他三天前就知道陆静瑶在这里,不过却始终没有露面。 一方面是怕这是魏家设下的圈套,另一方面也确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静瑶。 茶馆中的喧闹声盖住了屏风里的动静,嘈杂且热闹。 萧风站在原地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自己那晚做出的选择,瑶儿会理解的吧…… 她现在过得如何?唉,想必一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不知道瑶儿见到自己会是何种反应? 要不要今日就将她救走? 她身边的小丫鬟会不会是魏府的高手? 万一自己因此暴露了呢? 萧风越想问题越多,越想越犹豫。 而此时台上的说书先生却正好讲到一句—— “大丈夫行事当为所欲为!畏畏缩缩定成不了大气!” 为所欲为…… 萧风身体微微一颤,醍醐灌顶般突然想通了。 对!大丈夫就该如此!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 瑶儿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自己,自己当然应该将她救出苦海! 再也不能让瑶儿多受一天的虐待了! 想到这里萧风也不再犹豫,豪气干云的便准备进到屏风中救人。 但就在这时,自背后突然传来的急促呼喊声却让他又停下了脚步。 “夫人!夫人!” “不好了!!” 侍女模样的女子踉踉跄跄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大声哭喊。 她这幅凄惨样子顿时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萧风也只好低头让到一边,皱眉看着女子一路跑进屏风。 很快便有急促的对话声传了出来。 “秋云?你怎么哭了?有话慢慢说。” “夫、夫人,您快回去吧,公、公子他……” “啊?相公他怎么了?” “他、他……” “你快说啊!” “他、他受了好重的伤,刚刚被送回来,呜呜,连、连御医都来了……” “哐啷!噼里啪啦!” 屏风之中突然响起一阵桌翻凳倒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一道让无数男人心向神往的倩影冲了出来。 所有人一时间都将目光聚焦到陆静瑶身上,但她却根本不在乎,满脑子只想着再跑快一点。 只不过这年头女人的裙子都是拖地长裙,哪里能如此大步跑动。 果然还没等她跑上几步就一不小心踩到裙角,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噗通”一声狠狠摔倒在地。 “瑶儿!” 萧风下意识的呼唤一声,伸手想要去扶。 可陆静瑶却像是压根没听到一样,只是咬住嘴唇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然后就继续向着停在门口的马车跑去。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她一共摔了三次,最后更是连掉了一只鞋子都不知道。 “夫人!” 秋云和鸢儿紧追在后面,同样跌跌撞撞的穿过茶楼前厅,扶着陆静瑶钻进马车。 马车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茶馆中一时间人声鼎沸。 萧风怔怔的站在原地,脸上满上惊愕与诧异。 他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是真的。 为什么? 瑶儿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才仅仅过去不足一个月,她居然就这样背叛了自己?! 暴戾之色突然涌上双眼,萧风赶忙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这次无论他如何压制,心中的那股郁结却始终盘旋不散。 半炷香过后,某处无人的小巷子。 一个汉子一动不动跪在地上,身下屎尿横流。 他是这附近有名的市井无赖,平日里经常干一些吃霸王餐、揩油、收保护费之事。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一阵风吹过便上下分做了两截。 …… …… 魏府。 “大哥你不要死,孙猴子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汪汪汪汪~” 耳边传来一阵缥缈的狗叫,当魏长天睁眼看到屋中景象时,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此时正在神游灵堂呢。 好家伙,不大的房间里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男的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女的泪眼婆娑伤心欲绝。 像极了哭丧时的场面。 而当他的余光扫到那正趴在床边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人一狗时,却又明白自己并不是灵魂出窍。 就说嘛,自己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狗带。 虽然没有主角光环,但那件内甲可不是个摆设。 不过确实被震的够呛,恐怕怎么样也得在床上躺个几天了。 也不知道徐青婉的伤怎么样,有没有因此爱上自己…… 魏长天一时间冒出一堆奇奇怪怪的念头,而魏巧玲也在此时反应过来,“噌”的一下从床边跳起。 “大哥活了!大哥活了!” “大哥他刚刚睁眼了!我跟大鬼都看到了!” “嗯?” 众人闻言瞬间围了上来,最前面的当然是魏贤志和秦彩珍。 两人估计早就知道魏长天其实死不了,所以此时倒也不惊讶。 一个一脸严肃,一个一脸心疼。 魏长天动动嘴问道:“爹、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没入夜呢。” 秦彩珍抹了把眼泪,一把拉住魏长天的手:“儿子你放心,张御医说你没事,只是断了几根骨头,歇息个几日就好了。” 毕竟是修真世界,伤筋动骨远用不了一百天。 魏长天点点头又看向魏贤志:“爹,其余几人有没有事?” “都无大碍。” 魏贤志有颇有深意的回答道:“那个徐青婉伤的有些重,不过也没有性命之忧,你放心就好。” “嗯。” 魏长天松了口气,而魏贤志却是扭头看向一个大光头,语气瞬间变得冰冷。 “这次因为情报有误导致你们险些命丧妖口,爹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 听到这句话,束手站立在人群中的孔长贵顿时打了个哆嗦,哪里还有半点四品高手的风范。 他其实很委屈,但也没有办法。 从五年道行的野鸡妖到五十年道行的猿妖,其中误差确实有点大。 最终两个银叶受了重伤,其中一个还是魏长天。 如此重大事故肯定要有人负责,而这个人也只能是他了。 不过也就在孔长贵心如死灰以为自己要被一撸到底的时候,魏长天却突然开口了。 “爹,此事不怪孔大人。” “嗯?” 魏贤志一愣:“你是何意?” 魏长天苦笑着回答:“孔大人只不过是照例分派任务而已,山阳县、刘家村的人也都只提过鸡妖之事,明显都不知还藏着一个猿妖。” “再者我与孔大人挺投缘的,不如这次就算了吧。” 魏长天并不觉得这次是有人要故意害自己,即便有,那这人也不可能是孔长贵。 否则他不会派徐青婉和周呈跟自己去,直接找两个铜叶岂不是更简单。 而至于自己为什么要保孔长贵一手,这是为了之后的“抢妖头”大计做打算。 “……” 另一边,听见儿子都这样说了,魏贤志自然也不会不给面子。 他沉吟片刻,这才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这次就先记下。” “谢指挥使大人!谢魏公子!” 孔长贵长舒一口气,赶紧躬身表态:“小人以后愿为魏家出生入死!鞍前马后!” 效忠对象从悬镜司变成了魏家,无疑是在表忠心了。 魏贤志对此没啥反应,魏长天则是微微点头。 三句话,让四品高手为我卖命。 大家好,我是一个精通人性的男讲师…… 第50章 我要去解手! 很快,众人见魏长天醒了也就放了心,叮嘱一番后便各自散去,只有他院中的几人留了下来。 直到这时,刚才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陆静瑶才得以靠到床前。 “你……” 娇美的脸庞上满是泪痕,她有好多话想跟魏长天说,可支吾半晌最后只问了一句—— “你饿吗?” “……有点。” 魏长天很诚实的点点头,两顿没吃他确实有点饿。 秋云立刻去端早就准备好的饭菜,鸢儿则是慢慢将他从床上扶起来。 靠着床头,魏长天在三女的伺候下开始吃饭。 其实他勉强也能自己吃。 不过……人生就是要多体验一下新鲜事物嘛。 今天先体验被三个美女同时喂饭。 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再体验一下被三个美女同时…… 吃过饭,秋云和鸢儿在陆静瑶的眼神“威胁”下不情不愿的退出了房间。 魏长天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得好笑道:“想说什么?” “你……” 陆静瑶低着头,手中揉捏着衣角:“以后出去做事,记得小心一点啊。” 哟,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快点死呢。 魏长天本想拿这句话故意逗一下陆静瑶,不过当看到她那通红的眼眶时,终究还是改了口。 “我知道了。” 房间中突然变得安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再说话。 直到魏长天干咳一声随便找了个话题。 “咳,书坊的事李阳已经开始准备了,你有时间可以多帮帮他。” “对了,《西游记》的书稿整理的如何了?” “你讲过的已经都整理好了。” 陆静瑶脸色稍稍恢复正常,小声问道:“可是书坊开张之前能讲完么?” “讲完?” 魏长天一愣,旋即明白了陆静瑶的意思。 这个年代的小说没有连载这一说,从来都是作者写完之后才会问世,有的中间甚至会间隔数年,甚至数十年。 即便市面上有的书也会分“上中下”好几部,但那都是书商为了多卖书想出来的法子,实际上整本书早就已经写完了。 “其实不一定非要写完的……” 魏长天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叫“连载”,陆静瑶听完后当然是大感惊讶。 想不到相公不仅文武双全,竟然还懂得经商之道! 她瞪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又想起一事。 “对了,相公要不要给自己起一个笔名?” 哦对,还有这茬。 魏长天一拍脑门。 这年头确实很少人会用真名写书,更何况自己还准备隐居幕后。 不过叫啥好呢? 脑海中瞬间蹦出数个选项。 吴承恩?兰陵笑笑生?周树人? 选择困难症啊…… 想了好一阵,魏长天突然“恶”向胆边生,终于决定了一个充满穿越者恶趣味的笔名。 “就叫……卖鲍小郎君吧。” “卖鲍?” 陆静瑶对这俩字有些有些疑惑:“这是何意?” “你不用管,只要记住就行了。” 魏长天强调道:“鲍是鲍鱼……咳,管鲍之交的鲍。” “哦……” 陆静瑶虽然更茫然了,不过还是点头记下。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摆摆手说道:“行了,我有点事要做,你先出去吧。” “相公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就好。” “不用。” “可你现在……” “我都说了不用。” “我……” 陆静瑶一时间无比委屈,不过很快脸红的就跟个苹果一样。 因为魏长天终于忍无可忍的喊了一句。 “老子要解手!” …… 第二天上午,房间中又响起了熟悉的“叫魔头、抢魔头”之声。 以魏长天眼下的情况最近几天肯定是啥也干不了,便只能靠打牌消遣时间。 虽然最近众女的牌技都大有长进,尤其是陆静瑶,居然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记牌,不过她们却依旧是输多赢少。 至于原因嘛…… “相公,你还有几张牌?” 陆静瑶端坐在桌旁,眼神紧紧盯着魏长天手中的纸片。 魏长天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如实回答:“五张。” “嗯……” 陆静瑶思考一阵,确认这五张牌构不成顺子后才点点头:“那你出吧。” “好!” 魏长天啪的一下把五张牌全部摔到桌上。 “三带二,我赢了!” “???” 陆静瑶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三带二?不是三张牌只能带一张么?” 魏长天面不改色:“哦,我忘记告诉你们了,三张牌也可以带一对,这就是三带二。” “……” 陆静瑶沉默半晌,知道自己哪怕抗议也会被一句不明所以的“我有最终解释权”给堵回来,委屈中又一次想起魏长天说过的那句话—— 你要是想改变规则,就得先能打败制定规则的人。 陆静瑶毫无疑问打败不了魏长天,最后只好默默伸手洗牌。 也就在此时,秋云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有位徐姑娘在门口,说是想见您。” “嗯?” 魏长天精神一震:“快让她进来!” “是。” 秋云点头退走,鸢儿也很自觉的站起身来。 唯独陆静瑶纠结了一会儿后突然鼓起勇气开口说道:“相公,我想留在这。” 魏长天一愣:“留在这干什么?” 陆静瑶表情认真:“我想见见那位徐姑娘。” “哦……” 魏长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半柱香后。 陆静瑶站在自己房间,满脸气恼的跺了跺脚。 “讨厌死了!” “不让我在里面,肯定是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嘴中小声骂着,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很快,两道倩影便出现在视线当中。 一个是秋云,至于另一个……不用想,一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徐姑娘了! 陆静瑶跟做贼一样悄悄趴在窗口,上下打量着徐青婉,脸上时而担忧时而放松。 哼!长得……应该没有我漂亮吧? 不过听说武功好似很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害得相公受了那么重的伤! 并且一看就不懂诗书礼乐,出身也定没有我好…… 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目送徐青婉进到屋中,很快就听见了房门开合的声音。 陆静瑶犹豫一下,打定主意准备去偷听。 可她才刚出屋,便碰见了守在门口的鸢儿。 “夫人,您准备干嘛去呀?” 鸢儿掩嘴笑道:“公子猜到您要去偷听他跟徐姑娘说话啦!要我拦住你不让你去呢!” “我……” 陆静瑶的小脸登时就红了,强行挽尊道:“谁、谁要去听他们说话了!” “咦?那夫人您要去做什么呀?” “我、我……我要去解手!” 第51章 女人就爱瞎假设 房间中,魏长天和徐青婉相对而坐。 黄花梨矮桌上点着檀香,淡淡青烟不断,像是一尾鱼,在两人的衣袖间滑过。 “我本想昨晚来的。” 徐青婉脸色有些发白:“但你醒来之后魏大人便派人告诉我了,让我安心养伤,所以我便今日才来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又死不了。” 魏长天喜滋滋的摆了摆手,不过动作有些大,立马便龇牙咧嘴的喊了一声“卧槽”。 徐青婉一愣,不由得好笑道:“你昨日那般样子都没有喊痛,怎么现在又这么不忍痛了?” “我……” 魏长天本来想解释一下什么叫“肾上腺素”,但转念一想这个概念实在太过超前,便只是摇摇头:“当时那种情况哪里还顾得上喊疼。” “……” 听到这话,徐青婉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 她紧紧攥着手,好半晌才抬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若不是我非要走近去查看那尊神像,你也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除了在章府宝库那次,徐青婉很少会如此小声说话,所以看得出眼下是真的很愧疚。 魏长天早就料到她要跟自己道歉,便顺嘴安慰道:“这事不怪你,毕竟当时谁也不知道还有个猿妖。” 徐青婉轻轻咬着嘴唇:“可要是我警惕一些就不会被猿妖打伤,便也不会害得我们三人险些丧命。” “现在不也没事么。” 魏长天笑道:“无非就是多在床上躺两天而已,权当休息了。” “没出事是因为有你,否则……” 徐青婉没有立马说下去,犹豫很久后才望着魏长天的眼睛,终于问出了那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你、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 “咳,瞧你这话说的。” 魏长天故作豪迈道:“咱们是同僚,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妖怪拍死不成?” 同僚…… 徐青婉心中一阵黯然,嘴里小声争辩:“可你是舍命救我……” “舍命?” 魏长天摇摇头如实回答:“我当时很清楚自己最起码有九成几率不会死,所以谈不上舍命。” “……” 徐青婉张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昨天便已见过魏长天的神奇内甲,所以倒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可是……真的只是出于共事之情么? 低头看着鞋尖,回想起那个举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她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如果你没有那件内甲……当时还会救我么?” “……” 檀香燃尽,长长的香灰终于砸落在鎏金香炉中,溅起小小一团灰雾。 不是,怎么女人都喜欢问这种问题?? 会不会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就非得找点不自在? 唉…… 魏长天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此时如果是换做陆静瑶来问,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俩字——“不会”。 至于徐青婉…… “徐总旗,这个如果没有意义。” 没有违心的说“我会”,也没有直接说“不会”,而是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但其中意思却很清楚。 薄薄的嘴唇颤抖一下,魏长天这才注意到从来不涂脂抹粉的徐青婉今天好像抿了一点唇脂。 不过化妆技术一看就不甚高明,只能勉强遮盖住因为受伤而有些苍白的唇色。 看这样子……怕不是今天特意去买的胭脂吧? 一想到这个傻女人格格不入的站在一群大家闺秀之中,无比拘谨挑选唇脂时的场面,魏长天有些哑然。 而此时徐青婉却仿佛恢复了正常,慢慢站起身来。 “魏公子,我回去了。” “你救了我的这一命,他日我定会报答的。” “……” 一声徐总旗,一声魏公子。 两人的距离好似在此刻被突然拉远。 魏长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他知道如果自己刚才换个答案,结果可能完全不同。 不过他却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骗徐青婉,更想提醒自己——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就不能被感情冲昏头脑。 任何时候,自己的利益都应该摆在首位,尤其是关系到性命的核心利益。 魏长天打定主意要彻底贯彻这一行事方针,而此时快要走到门口的徐青婉却突然回过身来,最后又轻轻说了一句话。 “有那一成,我真的便已满足了。” “一成?” 魏长天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徐青婉的意思。 九成概率不死,不就意味着他昨日那一扑,还有着一成风险会死么…… 半晌过后,一声苦笑回荡屋中。 “唉,看来还是没办法真的做到完全铁石心肠啊……” …… …… 五天之后。 “嗖嗖!砰!” “呼……” 左腿收回站稳,双手自上而下慢慢压至丹田,魏长天长舒一口气,打完了一套广播体操。 没办法,他还尚未开始练习拳法腿法,前世军训时学的军体拳也早忘了,就只剩广播体操还能勉强记住。 “啪啪啪啪!” 魏巧玲在旁边一边吃零嘴一边鼓掌,似乎对这套看起来很奇特的功法颇有兴趣。 “大哥再打一遍!” “吃你的吧。”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默默感受了一番身体情况。 问题不大,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不过想要完全恢复怎么还要一段时间。 唉,一只猿妖就让自己在床上躺了五天,这次的教训很深刻啊! 不过情报有误这事毕竟不受自己控制,如果要从自身找原因的话……还是因为实力太弱。 虽然魏长天现在打擂已经是胜多败少,但面对境界高于自己的高手时还从未胜过。 如此战力顶多处在同境界的中上水平,就更别说跟萧风比了。 所以必须继续抓紧时间提高实力。 想办法快速拉升境界是一个方面,但技法也同样重要。 就比如说那猿妖,当时自己如果掌握一两门杀伤力巨大的战技,恐怕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结果。 想到这里魏长天也不拖延,立刻就动身前往魏府中的“武阁”。 一座三层高的石塔,并不算多大,但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家丁护院在看守。 魏长天之前路过好几次,不过今天却是第一次真的进到里面。 本以为所见之景一定会大为震撼,而事实却让他大失所望。 至少第一层是这样的。 五六排黑色的木架平平无奇,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秘籍”。 有纸质的,有竹筒做的,还有的是刻在石片上的……乍一看十杂乱,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些什么好玩意儿。 随手拿起一本已经泛黄的薄册子,瞥了眼封面。 “混元霹雳手” 什么破名字,一听就不行。 魏长天撇撇嘴把书丢回去,刚想着再去二楼看看,却突然又停下脚步,有些不确定的打开了系统界面。 不多时过后,他脸上表情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嘴也越张越大。 【混元霹雳手:掌法(地级),以掌为刃,招式极快,可徒手断瀑,250点数】 “咕嘟~” 魏长天反复确认过系统中的介绍和刚刚那本册子首页写的话,然后又看了一圈周围少说也有近百本的各式秘籍,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那什么,系统……你有回收功能不? 第52章 龙吟与雀啼 半个时辰后,魏长天乐呵呵的捧着两本秘籍,越看越喜欢。 虽然系统并没有回收功能,导致这一堆功法没法“折现”,但他却也发现了一个系统的妙用。 那就是可以作为功法的评级工具!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除了最基础的内功会分做“天地玄黄”四个级别之外,其它诸如拳法、剑法、身法之类的功法都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评级的。 毕竟武功这玩意儿能发挥出多大威力很大程度取决于使用者的实力,所以颇难比较孰优孰劣。 就像是两个拿着不同武器的人打架,最后输赢归属究竟是取决于人还是取决于武器? 谁也说不好。 因此武人们选功法时为了求稳,大都遵循家族传承又或者是江湖口碑。 而如果碰到那种比较少见的功法的话,便只能是撞运气了。 当然了,这是对别人而言。 魏长天可不一样,因为系统对这些功法都是有明确评级的! 你们不知道的,系统知道啊! 只要直接奔着等级最高的选就完事了! 就比如他现在手里拿着的,便是这所有一百多本功法中仅有的两本“天级”! 一个叫“天罗拳”,是秦彩珍作为天罗教圣女嫁到魏家时的嫁妆,招式极为刚烈,拳拳都附带“定点爆破”特效。 一个叫“归尘刀”,据说练至大圆满后,即便不使用任何内力,一刀也可断流水十息。 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一刀砍下去,这水流十息之内就断了!接不上了! 好家伙,不亏是天级,牛顿的棺材板都有点压不住了。 美滋滋将两本秘籍收入怀中,“白嫖”了一千系统点数的魏长天迈步走上木梯,径直又来到了石塔的二楼。 二楼比一楼要小一些,放着的是各式兵器。 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应有尽有,并且很多一眼就能看出绝非凡品。 魏长天眼睛一亮,立马打开系统,准备故技重施查看一下这些兵刃的品级。 不过这一次却是没能白嫖。 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些兵刃的名字。 不知道名字就不能检索,而他又不可能从系统商城中茫茫多的商品里一样一样比对。 唉,看来要撞运气了。 叹了口气,魏长天随便走在一排排木架之间,东看看西瞅瞅,目光主要还是聚焦在刀上。 刀剑便于携带,任何时代都是最主流的冷兵器。 再说他还刚拿了一本天级刀法,肯定是要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 虽然剑也可施展刀法,但是……反派不配用剑。 整个二层逛了一圈,魏长天很快便看中了几柄刀。 反正也不知道这些兵刃的质量具体咋样,那他干脆就以颜值作为唯一的选择标准。 待选的这几把刀都不错,最起码看起来就很屌。 不过到底选哪把呢? 选择困难症又来了……要不干脆都拿走?一天换一把? 算了吧,兵刃这玩意儿又不是越多越好,还是用着顺手更重要。 来回看着面前这几柄放到外面足以引起无数江湖人争夺的神兵利刃,魏长天突然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富二代在选妃。 别人趋之若鹜的“女神”们排排坐在自己身前,自己竟然还要挑挑拣拣…… 啊,多么幸福的烦恼。 胡思乱想一会儿,魏长天依旧没有选出来。 最后他决定采取一个最古老且有效的决策方法—— 抓阄! 谁跟我有缘就选谁! “点兵点将,点到……” 嘴中念念有词,手指在几把刀上来回移动,就在答案即将揭晓之时,魏长天的目光却突然被某排木架最下方的两把刀所吸引了。 两把刀摆放在一起,一柄稍长,一柄稍短,都是类似唐刀的制式,从刀鞘来看颜值都不错。 应该是同一人以同样材料炼成的一对。 咦? 这要是自己一把,再给徐青婉一把……妙啊! 魏长天立马把刚才那几柄刀抛之脑后,走过去将双刀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 刀柄应该是铜芯裹木,其上绑着数圈缠绳。 刀鞘倒没什么特殊,不过却都在底部刻着两个小字。 长的是“龙吟”,短的是“雀啼”。 “怎么这么像剑的名字……” 魏长天嘀咕一句,随手拔刀出鞘,然后瞬间就懂了这两个名字的意思。 两柄刀的出鞘声一个悠长似箫,一个清脆似哨,的确很像“龙吟”和“雀啼”……虽然魏长天压根就不知道龙吟到底是一种什么声音。 不关键!最重要的是刀确实不错! 这次魏长天毫不纠结,直接就做出了决定。 就它俩了! 把其它刀放回远处,怀揣两本秘籍,手持两把宝刀,魏长天此时已经无比期待石塔第三层中是什么了。 各种神奇道具?极品丹药?无上神通? 还是魏府的传家之宝? “蹭蹭蹭”几步迈上三层,然而眼前出现的却是一扇紧锁的厚重铁门。 “这……” 魏长天顿时停步,站在原地看了几眼铁门后便扭头就走,似乎对铁门之后到底是何物毫不感兴趣。 开玩笑,前世看过那么多恐怖片,他早已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好奇害死猫,千万别闲着没事打开锁着的门! …… 从“武阁”里出来,魏长天便直接坐马车去了悬镜司。 然后一现身就引起了轰动。 上次他在章府一刀刺破蛤蟆眼的事情其实就已经让不少人佩服的紧了,可谁知这才没过几天,他便又一次完成了一件壮举。 五十年道行的猿妖,竟然被魏公子宰了! 并且还救下了悬镜司“司花”! 武人普遍没啥文化,对男女之间你侬我侬的爱情故事毫不感冒,就喜欢这种满是江湖侠气的英雄救美桥段。 因此魏长天现在在他们眼里早已不是那个作恶多端的废物公子哥,而是一个有情有义、侠肝义胆的好男儿! “魏公子!将如何杀得那猿妖给我们讲讲呗!” “对啊对啊!尤其是救徐总旗那段!” “魏大人!我小妹年方十五,你看看能给你当个小妾不?” “哈哈哈哈,你想的倒美!你不知道即便是陆家那国色天香的独女陆静瑶,也只能给公子做妾吗?” “哼!那又怎么样,我妹妹可不比那陆静瑶差!” “嗯?” 被人群围在当中的魏长天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立刻精准的凑到那人身边。 “这位兄弟!你说你妹妹不比陆静瑶差?” “啊!” 说话之人一愣,旋即挺起胸膛骄傲道:“那可不是!别的我不敢说,但是饭量这一块她绝对在整个京城鲜有对手!” “魏大人,你意下……魏大人你人呢??” 第53章 六扇门 从悬镜司大门到柳叶处院子一共几百米的距离,魏长天走了半小时。 幸好柳叶处中人并不算多,应该大都出勤去了。 找到孔长贵聊了几句,又跟这个大光头约好等自己好利索了便一同去逛勾栏,魏长天这才问道: “孔大人,徐总旗呢?” “她出勤去了。” 孔长贵回答一句,不过看到魏长天微微皱起的眉头后赶忙又解释道:“徐总旗伤未痊愈,我自然不会让她去执行寻常任务。” “正好今日是章家问斩的日子,百姓去看热闹的颇多,衙门那边捕快不够,想从悬镜司借些人手维持秩序,我便将她派去了。” “哦?章家是今天问斩?” 魏长天一愣,这才想起此事。 魏贤志之前跟他提过一嘴,不过这几天打牌搞得都忘了。 “是,就是今日午时三刻。” 孔长贵看了眼屋中的计时沙漏:“此时估么着已经游完街押到菜市口了。” “好,那我等下也去看看。” 魏长天点点头,不过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突然又问道:“对了孔大人,柳叶处征吏是怎样一个流程?” “征吏?” 孔长贵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还是如实答道:“一般来说都是司中统一招人,然后再分散派至三卫三处。” “但要只是寻常差役的话,我们倒是能自己说了算。” “这样啊。” 魏长天心中了然。 大宁的官吏制度跟前世有点相似,分为有编制的“吏”和没编制的“役”。 悬镜司这种特殊机构对正式官吏的选拔标准很严,不仅武功境界有门槛,还要做严格的背景调查。 但“役”就不一样了,基本上只要各部门一把手点头即可录册。 “孔大人,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想了一会儿,魏长天抬头问道:“不知处里最近缺不缺人手,如果缺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些人选还算不错。” “都是些平日里跟着我的小兄弟,各个为人正直、遵纪守法,就是想找点活干。” “嗯?” 孔长贵一愣,立马就明白过来。 魏公子这是要走后门塞人啊! “缺!当然缺了!” 他立刻表态:“我最近还在犯愁此事呢,公子恰解我燃眉之急啊!” “哈哈,好!” 魏长天才不管是真缺还是假缺,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之后几日便派人将他们陆续领来,孔大人看着安排就好。” “若是有人不中用,孔大人也不用顾忌,千万不要因为是我荐来的就坏了规矩。” “是是,我明白。” 孔长贵赶忙点头,然后又听见魏长天补充道:“还有,我爹平日公务太过繁忙,这种小事就不要去叨扰他了。” “这……” 孔长贵闻言有些诧异,但看到魏长天似笑非笑的表情后,还是低头应道:“是,下官清楚。” “嗯,谢孔大人。” 魏长天拱了拱手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好好,公子慢走。” 孔长贵连忙跟着站起来,一路把魏长天送出门口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不对啊,好像我才是领导吧? …… 西市,菜市口。 魏长天赶到这里时已经是午时一刻了,刑场之上正在进行“示众”环节。 数十个章家之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后背各插一支明梏,也称亡命牌,上书着每个人的姓名以及罪行——饲妖。 按大宁律,犯人在问斩前是可与家属见面诀别的,不过眼下却明显不需要这个过程。 因为几乎整个章家的人都在这里了,仅剩的一些女子也被关押在刑部,只等过几日便会被送至教坊司论做官妓。 饲妖之罪等同谋逆,这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不一样,绝不是一句空话。 “呸!竟然敢养妖怪!就该千刀万剐!” “我看呐!他们就是妖怪变得!” “呜呜呜,我娘就是死于妖物之口,我、我要砸死你们!” “据说这章洪文居然还是大理寺卿呢!” “狗官!!” “……” 鸡蛋菜叶子乱飞,围观百姓义愤填膺。 魏长天站到高处找了一会儿,很快就看到了正在认真维持秩序的徐青婉。 她负责的区域明显要比其它地方规矩许多,唯一有点碍眼的就是旁边还站着一个紫衣捕头,此时好似正在对徐青婉大献殷勤。 靠!老子的女人也是你能舔的?! 魏长天脸一黑,当即挤开人群直接来到两人身边。 “你……” 徐青婉看到魏长天突然出现,脸上的烦躁之色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变得惊讶。 而那紫衣捕头却是不认识魏长天,他本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威风,可又见后者穿着气质皆是不凡,犹豫了一下后便还是挺客气的提醒道: “这位公子,前面乃法场重地,还请止步。” “哦?” 魏长天用眼神制止了准备说话的徐青婉,扭头笑道:“你倒是挺尽责,不过我方才见你光顾着讨好这位女官人,似乎有些玩忽职守啊。” “你是何人?” 紫衣捕头被揭了底有些羞恼,但还是强忍怒气没有立刻发作:“莫要胡言乱语。” 魏长天轻笑:“我就是一普通生意人而已。” “生意人?” 捕头一愣,语气瞬间变得不善:“哼!给你三息时间退回人群!否则便跟我回衙门!” “回衙门?我犯了何罪?” 魏长天眯着眼依旧在笑:“我又未曾进到法场之中,为何不能站在这里?” “别特么废话!” 捕头被气得够呛,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老子说你犯罪你便是犯罪了!” “呵呵。” 魏长天一脸嘲讽:“那你打算拿我怎么样?” “怎么样?去了衙门你就知道了!” 捕头大喊着便准备拔刀威慑,可还没等他摸到刀柄呢,脖子便突然感觉凉飕飕的。 “咕嘟……” 喉结蠕动,低头看去,泛着寒光的长刀正随意搭在他的肩膀之上。 “你,你敢袭官……”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心中突然涌上无比的恐惧。 魏长天却懒得跟他废话,手腕翻转,直接一刀斩下。 “哗啦~” 人没事,裤子掉了。 “……” 一时间周围安静无比,无数百姓都愣愣的看着那通红的亵裤,目瞪口呆。 甚至魏长天也有些惊讶。 “我跟你拼了!!” 小秘密被公之于众的捕头羞愤到无以复加,也不管魏长天手里还拿着刀了,冲上来就想拼命。 可也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却突然不知从何处出现,“砰”的一脚便将他踹飞出几丈远。 “噗通!” 哀嚎声自不远处传来,可出手之人却像没听到一样,二话不说直接冲着魏长天单膝跪倒,低头沉声道: “京衙六扇门总捕头,季宏安,见过魏公子!” 第54章 一粟 跟前世很多影视作品中所展现的不同,“六扇门”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多么牛逼的机构。 说白了就是首都警察局,跟悬镜司这种国家安全部门根本没法比。 不过人家既然是总捕头,魏长天肯定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季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弯腰将季宏安从地上扶起,他直接笑问道:“你是要给刚刚那个捕头求情吧?” “是。” 季宏安也不瞎客套,躬身说道:“那人乃我手下兄弟,有眼无珠冲撞了公子,我在这里替他向您赔个不是,还望魏公子高抬贵手绕他一命!” 倒是挺会说话的。 魏长天暗自点头,反正他本来也没想真杀了那个捕头,现在正好还能卖六扇门一个人情。 “既然季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此事便就这样算了吧。” “谢公子恕罪……” 季宏安稍微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收敛回去:“日后公子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哈哈,好。” 魏长天笑了两声,此时就算揭过了。 目送季宏安拖着那个没了裤子的捕头离开,他这才看着徐青婉笑道:“怎么样?我来的及时吧?” “……” 徐青婉的脸稍微红了一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声反问道:“你是来找我的么?” “没有,我原本是来看砍头的。” 魏长天故意逗她:“恰好看到你在这里而已。” “哦……” 徐青婉瞬间有点窘迫,看得魏长天忍不住想笑。 这女人最近是越来越可爱了,不像陆静瑶,整天就特么的知道吃醋。 “行了,不逗你了,我确实是来找你的。” 魏长天把手中的雀啼往前一递:“杀猿妖的时候又把你的刀弄坏了,这次干脆赔你一把好刀。” “赔我的?” 徐青婉愣了一下,瞬间回忆起当时她给魏长天喂药时说的那些“你不能死,你还要陪我刀”之类的话,一张小脸顿时红的更加厉害了。 “那、那时你不是晕了么,是周呈告诉你的么……” “你说啥呢?周呈告诉我什么?”魏长天一头雾水。 “啊?” 徐青婉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好似搞了个乌龙,赶忙咬着嘴唇疯狂摇头:“没、没什么!” “奇奇怪怪的。” 魏长天面露不解,但也没再追问,而是把雀啼塞进她怀里:“刀收好……这可是好刀,要是丢了可不是二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了。” “……” 又一次被魏长天调侃,徐青婉只感觉自己这辈子所有尴尬时刻仿佛都集中到了今天。 她无所适从的闭着嘴不说话,好半天才想起来好像不应该要这把刀。 “我,我不能要。” 将雀啼举到魏长天眼前,徐青婉很认真的轻声拒绝道:“柳叶刀就已经很好了,我不需要这样好的刀的。” “是么?” 魏长天故作惋惜的摇摇头,没有接刀,而只是伸手将刀刃拔出几寸。 清脆的出鞘声响起,他自顾自解释道:“这刀叫雀啼,其实跟另一把龙吟刀是一对。” “我本来想把雀啼给你用,龙吟我自己用的。” “唉,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吧。” “沧啷~” 还刀归鞘,他手上轻轻用力将雀啼往回拽了拽,而徐青婉果然没有撒手。 “咦?你这是干什么?” 魏长天明知故问道:“你不是不喜欢这刀么?” “我……” 徐青婉头都快要低到胸口了,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 魏长天笑道:“你说啥呢?大点声啊。” “我、我……” 初秋正午的阳光洋洋洒洒,虽然已经不似夏日时那样耀眼,但也足够明媚金黄。 青丝间系着的红绳突然跳跃了一下,然后魏长天便隐约听得一句。 “我喜欢……” “……” 这一句轻声细语,似乎连远处刑场上监斩官的喊声都给盖住了。 “午时三刻已到!” “行刑!” …… 没有狗血的“刀下留人”,也没有刺激的“劫法场”。 章家四十七名男丁,外加十九名女丁全部人头落地,死在了这熙熙攘攘的菜市口。 而至于那将要押解教坊司的六七名未成年女眷,她们以后或许会死在“调教”过程中,或许会被发配至边境,又或许会成为像杨柳诗一样备受瞩目的花魁。 这些尚且未知,但有些事情却早已注定好了。 不得姓章、不得赎身、不得生子……夜夜笙歌的勾栏瓦肆便是她们此生唯一的容身之处,直到死的那天才能重获自由。 即便坟头只能留下一座无名碑。 这些女子,包括章家所有对饲妖之事并不知情的人,似乎都很冤。 但他们却一定要死。 依大宁律所言是这为了以儆效尤,依魏长天看这是统治者为了斩草除根。 他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穿越者,同时也算是亲手将这些人送上刑场的“罪魁祸首”,很难以什么客观的心态来评价“连坐”这种制度,更难说这些人到底该不该死。 甚至魏长天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反派想这些问题都纯属多余。 数十具尸首已经被马车拉走,有差役正在往血迹之上覆土。 用不了一个时辰这里就会再次挤满卖菜的小贩和讨价还价的农妇,刚刚发生的一切会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被人们遗忘。 章洪文或许还能在史官笔下留下一行小字,而其他人的死则是连一丝浪花都不会溅起。 “你在看什么呢?” 徐青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魏长天扭头看去,只见她正紧紧抱着雀啼,脸上有些疑惑。 这女人别看打架杀妖一点不含糊,但心思却是单纯的很。 在她眼里,钱便是最好的东西,刀便是最好的朋友。 有时候简单一点也挺好的。 “没看什么。” 魏长天摇了摇头,随口问道:“一起回悬镜司吗?” 徐青婉像是请示似的小声回答:“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去做,可以么?” “行,你快去吧。” “那你呢?” “我在这站一会儿,你不用管我。” “哦……那我先走了。” 徐青婉慢慢悠悠走开一段距离,然后又忍不住回头看去。 来往的百姓遮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她只能透过人潮的缝隙勉强看见魏长天的身影。 好像是冲着那刑场微微鞠了一躬。 第55章 你丫也是穿越来的? “裕通”典当行。 高高的柜台之后,一个老头正看着徐青婉,表情颇不在意。 像这种打扮的女子大多拿不出什么好物件,估么着就是破烂首饰而已。 不过来了便是生意,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他还是客客气气的问了一句。 “这位姑娘,你要当什么?” “这把刀。” 徐青婉犹豫了一下将雀啼递入窗口,脸上有些忐忑。 “哦,我看看。” 老头接过雀啼,只瞥了眼刀柄后瞳孔便猛地一收缩。 百年黄花梨! 虽然仅刀柄这一小块并不算多么贵重,但能以此木做柄,想必刀也定不简单! 看过刀鞘,缓缓拔出一截刀刃。 “咻~” 如黄鹂啼鸣般的出鞘声清晰可闻,没有一丝杂音。 有些干瘪的手指拂过寒刃,下一秒老头的脸色便瞬间大变,张大嘴巴看着徐青婉。 “此刀……姑娘是如何得到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青婉面露警惕:“到底能当多少钱?你若看不出我便去别家了。” “别别别!” 老头赶忙摆手起身:“姑娘稍等,此事我一人做不了主,需得跟掌柜的商量一下。” 他说完也不等徐青婉答话,立刻便抱着刀进到内屋,足足有一刻钟才出来。 “姑娘久等了。” 老头小心翼翼将雀啼放到桌上,然后竟然是直接命令伙计关门拒客。 待当铺的所有门窗都关好,他这才看着徐青婉慢慢伸出三根手指:“姑娘,这刀你若要当,我们可给你这个数。” “三百两?” 徐青婉大感惊讶。 市面上的普通兵刃一般才卖几钱银子,即便是像柳叶刀这种精钢锻造的“官方武器”也才几两成本。 而这雀啼直接就抵百把柳叶刀,也难怪她如此震惊。 徐青婉这边不懂何种宝刀才能值这个价格,可还未等她想明白,却见那老头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轻声纠正道: “姑娘,是三千两。” “三、三千两?” 徐青婉蓦的瞪大双眼:“这、这刀值三千两?” “不是值三千两,是可当三千两。” 老头深吸一口气,看向雀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刚刚出浴的绝色美人一样。 “一刀千金,此刀至少可值万两白银。” “万两……” 听到这个再创新高的价格,徐青婉仿佛变成了复读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不停重复“万两”二字。 老头也不急,等了一会儿见徐青婉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后才开口问道: “这个价格不知姑娘可否满意?” “你若想卖那更好,我裕通当行即刻便能将银票奉上。” “……我不当,也不卖。” 徐青婉苦涩的摇摇头:“我本来只是想来问问它值多少钱的……” “什么?” 老头一愣,旋即面露怒色:“没有这个规矩!你若想把刀拿回去也不是不行,一百两银子鉴……” “铛啷~” 某物突然摔在柜台之上,并不是银子,而是一块黑色的令牌。 老头像是被噎住一样顿时脸色涨红,好半晌才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悬镜司的大人,刚刚小的多有冒犯,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很快,徐青婉便抱着雀啼走出了当铺。 她脸上不仅没有大赚一笔的喜色,反而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一万两,好贵啊…… 自己现在只有一千多两,也不知道何日才能攒够钱还给他…… 低头看看刀鞘上的“雀啼”二字,小手紧紧握起。 徐青婉突然面露坚定的挥舞了一下小拳头,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继续赚钱!我可以的! …… 就在徐青婉主动背负上一万两银子的“巨额债务”之时,作为“债主”的魏长天已经回到魏府,此时正在听李阳和王二做工作汇报。 春深书坊的准备工作已基本完成,李阳买下了一处带着门面、仓库的院子,前面可以做书肆,后面可以做印刷工厂。 伙计已经招齐,印书设备已经到位,陆静瑶也已经将《西游记(上部)》拿给了李阳。 万事俱备,暂定八月二十八开张。 “……大约就是这样,共济会的兄弟我也安排妥当了,跟正常的伙计混在一起,一般人绝看不出端倪。” 李阳犹豫了一下,接着又说道:“魏兄,关于卖书之事我有个想法,还想你来拿主意。” “什么想法?” 魏长天满意的点点头:“李兄你直接说就是了,客套什么。” “好,那我便直说了。” 李阳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想将《西游记》与魏兄你发明的扑克牌一起卖。” “扑克牌乃从未有过的新物件,我觉得只要推广得当定会大受欢迎。” “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印刷作坊,可将扑克牌的制作成本压至很低,如果能搭配《西游记》一同兜售,不仅可以大大增加销量,更可以……” 李阳试探性的解释着他的“新想法”,而魏长天则是越听越惊讶。 好家伙,这不就是捆绑销售吗? 这么现代的概念都让你玩明白了? “李兄,我觉得可行!” 魏长天赶紧予以充分肯定:“你只管放手去做就好,此举不出意外定会大获成功!” “是吗?那魏兄再听听我这几个想法呢?” 得到肯定的李阳很是兴奋,索性把他这几日琢么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魏长天接连听到了“饥饿销售”、“明星代言”、“品牌包装”等诸多现代营销手段的影子,有的甚至已经十分相近了。 靠,你丫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李兄,你真乃经商奇才啊!” 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李阳,魏长天由衷赞叹道:“你要是早生几十年还有那许家什么事,大宁首富之位绝对是你的!” 李阳闻言又惊又喜:“魏兄,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书坊生意上的事你不用再问我,全部自己拿主意就好!” 魏长天拍了拍李阳的肩膀,然后突然冷不丁说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 李阳一脸茫然:“魏兄你说什么呢?” “哈哈哈,没什么……” 魏长天大笑两声,举起茶杯似乎是要喝茶。 不过就在杯沿触口的一瞬间,他却再次猝不及防的脱口喊道:“氢氦锂铍硼!” 李阳:“……” 王二:“……” 第56章 河心幽会 从李阳的反应来看,他并不是啥穿越者。 这很正常,毕竟李阳之前也并未有过什么太过“现代”的表现。 但其实魏长天刚才还真挺希望听到一句“符号看象限”的。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也算是在这样一个世界找到了“同类”,或许就不会这么孤独。 融入一个全新的环境很难,不过要是有一个跟你来自同样地方的人,这一切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并且那人保不准还是个科学家呢?自己完不成的科技革命岂不是就能实现了? 咦?要不要把“奇变偶不变”作为一个对联的上联散播出去,重金悬赏能对出下联的人? 想到这,魏长天突然记起前世的一则笑话。 说的是同一宿舍四个男生群穿到古代,其中一个穿越成了皇帝,于是便向全天下征集能够对上“五年高考”这四个字的人。 借着这个办法他很快就找到了两个兄弟,但最后一个却迟迟没有音讯。 一晃数年过去,他本以为最后的这个舍友应该是不幸死掉了,直到某天他跟新纳的妃子云雨过后,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三年模拟。 “哈哈哈哈!” 魏长天突然忍不住笑出声,而李阳和王二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魏、魏兄,你没事吧……” “是啊公子,是不是被那猿妖伤到脑子了?我这就去找御医……” “你给我回来!” 魏长天瞬间黑脸:“我没事!” “可是……” “我刚刚只是感觉能有李兄这样的人才助我一臂之力,太开心了而已。” “……” 李阳和王二对视一眼,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小插曲过后密谈继续,三人又开始讨论共济会的事情。 现在共济会的成员主要来源于大理寺待审的犯人。 由李阳提供名单,王二初步面谈筛选,魏长天确定最终名单后再交给李刊,从而让这些人恢复自由。 而人员的流向则主要有两个渠道,一是“春深书坊”的伙计,二是上午刚谈好的柳叶处差役。 毕竟是秘密组织,平日里还是要有一个正常身份打掩护的。 差不多又聊了一个时辰,李阳和王二各自去忙了,而魏长天则是调出了系统界面。 章洪文被砍头后又得了150点数,再加上拿下杨柳诗给的50点,现在已经有200点。 魏长天并不准备消费,而是计划攒着继续买萧风的同款金手指。 【摄妖:特殊神通,拥有者可吸收妖尸部分修为,吸收比例由拥有者自身境界决定,300点(剧情相关道具,3折促销)】 还差100点,估计等李刊转正大理寺卿后还能再涨一点。 到时候要是还不够,就只能把陆静瑶这个“存钱罐”也给拿下了。 赚点数的速度还是太慢啊…… 魏长天略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而就在此时腰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温热。 他现在身上一直会带着两块子母玉牌。 一块是柳叶司的,一块是杨柳诗的。 自己伤还没好,孔长贵肯定不会给自己派任务。 所以……是萧风终于找上杨柳诗了! …… 子时。 这个时间大部分百姓都已经睡了,可平昌坊却依旧灯火通明,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因为这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聚集地。 不管你是手握大权的朝官,还是壮志未酬的书生;不管你是腰缠万贯的富贾,还是囊中羞涩的武夫,这里都可以是你的温柔乡。 这里的春宵不要千金,不要百金,最便宜的只要几钱碎银而已。 甚至你要是有个写诗或者长得帅之类的一技之长,又或者只是技长,不仅不花钱,有可能还能倒赚点零花钱。 如此场合如何不令男人向往。 而在这之中大家最向往的,恐怕便是位于凤栖馆最顶层的那间绣房。 “小姐,今日又有人为了见你在楼下跟妈妈吵起来了。” “是么?最后怎么样了?” 杨柳诗正坐在桌前梳头发,闻言连头都没回,似乎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 “被妈妈甩给其她姑娘了呗。” 丫鬟答了一句,看到杨柳诗正在往头发上插簪子,便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你大晚上的打扮做什么呀?” “我试试新买的首饰好不好看……喏,你觉得怎么样?” “嘻嘻,小姐你怎么打扮都好看。” “油嘴滑舌!行了,我困了,你出去吧。” “是。” 丫鬟乖巧的退走,而杨柳诗又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美貌后却没有宽衣睡觉,反而是从柜子中翻出一件黑斗篷披到身上。 吹灭烛火,轻轻打开窗户。 外面是一条小河,河边有不少喝醉酒的嫖客。 杨柳诗攥紧斗篷一跃而下,而暗中盯着窗口的几双眼睛却好似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甚至在他们眼中,那扇窗户自始至终就未曾打开过。 …… 两刻钟后。 青慈河下游的一座河心凉亭中,杨柳诗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魏长天。 “你来迟了。” 她轻轻摘掉兜帽,国色天香的俏脸上有些娇嗔之色。 魏长天却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毫不客气道:“你多等一会儿又能怎么样?搞的好像你多忙似的。” “你、你就不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我一下么?” 杨柳诗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上次在花船上时的那种忐忑与恐惧,反而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差不多得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魏长天此时压根没兴趣跟她调情,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直接开口问道:“那个萧公子找你了?” 杨柳诗气鼓鼓的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奈的点点头:“是,是昨日夜里来的。” “还是说让你勾引柳元山的事?你答应他了没有?”魏长天连续发问。 “没有。” 杨柳诗摇摇头:“萧公子说不需要我做这件事了。” “不需要了?” 魏长天一愣:“为什么?你将原话说与我听听!” “哦,他当时说……” 杨柳诗思索一番,如实重复道:“多亏了一个家伙的一脚,此事已不用劳烦杨姑娘去做了。” 一个家伙的一脚? 什么玩意儿? 魏长天皱眉思考半天,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个家伙”就是指自己!“一脚”指的则是自己当时在花船上踹柳宗亮的那一脚! 萧风估计本来是想拉着柳家来对付魏家,但可能柳家一开始有些犹豫,所以他便想借杨柳诗来添一把火。 不过之后因为自己把柳宗亮踹了个半死,柳家彻底被激怒,因此也就不需要再动用杨柳诗了! 魏长天越想越觉得靠谱,又琢么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向杨柳诗。 “那他还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他想让我去勾引另一个人。” “谁?” “……” 杨柳诗轻笑着看过来,红唇轻启吐出一字。 “你。” 第57章 你要不要占我便宜? “我?” 魏长天闻言愣住了。 不是,萧风这是要干啥? 送女?牛头人?还有这种嗜好吗? 可中秋那日之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魏长天这边苦思冥想,而杨柳诗则是有点得意的在一旁偷笑道: “咯咯咯,奴家觉得萧公子是想找机会杀你呢。” “杀我?” 魏长天顿时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想让你把我引进他的圈套里?” “嗯呢。” “原来如此……” 魏长天点点头,心说这法子虽然简单,不过倒是实用。 以前主老色批的性格,还真的很有可能就中招了。 “你答应他了吗?” “答应了呢。” 杨柳诗解释道:“奴家觉得这对公子来说是个好机会,所以便擅作主张应了下来。” “你倒挺替我着想。” 魏长天似笑非笑的看过去:“不过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想帮我还是帮他?” “公子怎会如此想……” 杨柳诗一脸哀怨:“奴家都已是你的人了,自然一心只想着公子。” “呵呵,你要是个人这话或许还有几分可信。” 魏长天深深看了杨柳诗一眼:“但可惜你是妖。” “……” 晚风拂过凉亭,四下无人,只有青慈河水在月光下不急不缓的流淌。 杨柳诗低头不语,眸子里水盈盈的,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而就在此时,她耳边却又突然传来了两句话。 “不过既然我上次说过会相信你,那我便会相信你。” “只希望你能别让我失望。” “……” 杨柳诗蓦然抬头,情绪有些复杂的脱口轻唤了一声。 “公子……” “行了,别搁这感动了。” 魏长天摆摆手继续问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他了,妖灵丹拿到手没有?” “嗯,萧公子先给了一半,剩下的说是事成之后再给我。” 杨柳诗收敛心绪,边说话边从袖口中摸出两颗浑圆的宝珠。 相比妖丹,这两颗圆珠明显要更有光泽,其中还隐约有雾气流转,一看就是非凡之物。 “可惜了,剩下的那一半估计你是拿不到了。” 魏长天咂咂嘴,伸手将妖灵丹拿在手里。 一颗稍大一颗稍小,估计都蕴含着二三十年的道行。 这种品级的妖灵丹一般情况必须得斩杀二三百年的老妖才能得到,可人家萧风一出手就是两颗。 问题不大,等自己攒够点数把“摄妖”买了也能这样。 看了一会儿,魏长天把稍大的那颗揣进怀里,稍小的重新放回桌上,面不改色道:“反正你也没法同时化炼两颗,这颗大的我就拿走了。” 本以为杨柳诗会表示抗议,谁知这狐妖却是把小妖灵丹也往他这边推了推,轻轻说道: “公子都拿走吧,我今天带来就是想都拿给公子的。” “嗯?” 魏长天有些惊讶:“你自己不用吗?妖灵丹对你们妖来说不是增加道行的至宝吗?” 杨柳诗柔声回答:“确实如此,不过奴家觉得公子或许也需要此物,所以愿意给公子。”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魏长天二话不说直接将稍小的那颗也揣进兜里。 这波赚大了! 管她杨柳诗到底是不是真的想给,反正东西是已经进了自己口袋了。 不过…… 抬头看了看对面似乎有些心疼但并无悔意的俏脸,魏长天犹豫一阵后,还是伸手把他原本带在身上的那颗十年妖灵丹拿了出来。 “算了,这颗给你,你先凑合着用吧。” “唔?” 杨柳诗眼睛一亮,轻轻将明显小了好几号的妖灵丹握在手心,欢喜道:“谢谢公子……” “谢什么,我肯定不会占你便宜。” 魏长天大手一挥,心说自己实在是太善良了。 而另一边杨柳诗闻言却是突然红了脸。 “公子,今晚你不想占我的便宜了么……” “嗯?” 魏长天立马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情况。 “你已经施过幻术了吧?” “是,旁人是看不到这凉亭之内的。” “……” 小小的凉亭晃得厉害。 …… …… 第二天一早。 魏长天到了悬镜司后便直奔指挥使堂厅,准备把萧风和柳家可能有大动作的事情告诉魏贤志。 萧风这边的计划他已经知道了,不过柳家要做什么目前却不清楚,只能是让魏贤志先有个心理准备。 柳魏两家虽然暗中斗了几十年,但之前都是小打小闹,基本就是相互恶心一下,各自赚点小便宜、吃点小亏。 而这次恐怕不会再这么简单的收场了。 “公子,魏大人正在见客呢,您要不先去侧厅稍等一会儿?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紧闭的扇门外,两名亲卫很客气的拦住了魏长天,门内则是时不时响起阵阵豪迈的笑声。 “不用了,等我爹见完客人我再来就是。” 换做前主此时很有可能嚷嚷着硬要进去,不过魏长天肯定不会如此不识好歹,点点头便准备先撤。 而也就在这时,魏贤志的声音却突然自屋中传出。 “长天,进来吧!” “是!” 魏长天立刻停步回头,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 两名亲卫已经将房门打开,他一步迈进房间,又绕过一面屏风,很快就见到了正在跟魏贤志聊天的一男一女。 男子约么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魁梧,气质粗犷。 而那女子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大,虽然身穿锦绣罗裙,不过眉眼间的英气却不输徐青婉,甚至还多了一份杀气。 这两人都杀过人,并且还杀了不少……这是魏长天的第一感觉。 “父亲。” 拱手给魏贤志行了个礼,而后者笑呵呵的点点头之后便把目光投向二人,好像是在等魏长天叫人。 卧槽! 看这意思自己应该跟这俩人认识啊! 这尼玛咋整? 魏长天瞬间头大,先是冲男人喊了声“世叔”,见众人没有异常反应这才又把目光投向那名女子。 美女?嗨?吃了没?好久不见? 无数开场白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一一被否决。 最后魏长天墨迹了半天只憋出仨字。 “姑娘好……” 魏贤志:“……” 粗犷男子:“……” 俩人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而那女子本来脸上还有些喜色,但听完这仨字后笑容便瞬间僵住,紧接着就咬住嘴唇扭过头去,似乎是生气了。 无比尴尬的氛围中,魏长天看着那个青丝高挽的后脑勺,突然冒出一个狗血的想法。 这尼玛不会是什么娃娃亲之类的吧?! 第58章 反派也有青梅竹马? 房间中的沉默持续了数息,最后还是那个粗犷汉子尬笑两声开口解围道: “哈哈哈,我跟沁儿都三年没有回京了,长天贤侄一时间没认出来也是正常。” “哈哈!也对,毕竟女大十八变嘛!” 魏贤志一边跟着笑一边疯狂跟魏长天使眼色。 而魏长天也不含糊,立马心神领会的露出一副惊讶无比的表情,冲那女子脱口问道:“你是沁儿?!” 女子微微侧头,大大的桃花眼瞥向魏长天:“长天哥才记起来么?” “不是,沁儿!这次真的不能赖我没认出来啊!” 魏长天毫不犹豫的大声喊冤:“你现在怎么这么好看了?跟几年前走时相比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那就是我之前不好看了?” 女子依旧斜着眼,不过看样子倒是已经不生气了。 果然,夸女人漂亮永远都不会有错啊! 魏长天赶忙摆摆手:“之前当然也好看,只不过现在更好看了而已。” “哼!” 沁儿哼唧一声,看着魏长天颇为感慨:“长天哥,你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么?哪里不一样?” “你以前不会这样油嘴滑舌的。” “哈哈哈,我这可不是油嘴滑舌,说的全都是真心话。” 魏长天心虚的打了个哈哈,而沁儿却是不说话,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他。 俩人对视了好半天,就在魏长天被盯得心里一阵发毛,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露馅了的时候,沁儿才终于垂下眼帘,嘴中轻啐道: “呸!我才不信……” …… 久别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说。 之后的时间魏贤志三人一直在追忆往事,魏长天只能干坐着听,顶多时不时会呼应上几句“是啊!”、“好怀念!”、“我当然记得”之类的废话。 不过听了半天之后,他倒是也大约搞明白这俩人的身份了。 男的叫梁振,女子叫梁沁。 梁家是武将出身,跟魏家算是世交,从好几辈前就开始往来了。 因为两家相熟,再加上前主跟梁沁年龄相仿,两人慢慢就混到了一起。 不是鬼混的混,而是混社会的混。 俩人除了没法一起逛窑子之外,基本上狼狈为奸的做遍了所有坏事,当时在京城可谓是“雌雄双煞”一般的存在。 只可惜三年前梁振出任蜀州总兵,顺便把梁沁也带了过去,雌雄双煞便就自此解散。 边境守将每三年要回京述职一次,这次两人就是因为这个回来的。 “梁兄,你打算何时去见皇上?” 魏贤志给梁振续了杯茶,笑着说道:“不行就跟皇上说说,还是调回京城算了。这年头又无仗可打,你在蜀州顶多也就是剿剿匪,杀杀妖怪,有什么意思。” “唉,我倒是想回来。” 梁振叹气道:“但是京城现在哪里还有实职的空缺,倒还不如留在蜀州当个山大王,挺好的。” “哈哈,你愿意当你的山大王就当,我不劝你。” 魏贤志大笑两声,看了眼梁沁后这才又说道:“不过我可不能让你耽误沁儿的大事。” “蜀州那地方虽说富足,但大都是些地主富商,少有名门望族。不行这次你便将沁儿留在京城,我替你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 “唉,她要是愿意留下就好了,这丫头现在对蜀州可是喜欢的紧。” 梁振继续叹气,不过目光却隐隐看向魏长天:“至于嫁人的事嘛……不急,我们还有一个月才回蜀州,到时候保不准这事儿就定下了呢。” “哈哈哈,说的也是!” 魏贤志抚掌微笑,意思尽在不言中。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约好两家晚上一起吃个饭,然后梁振父女就告辞走了。 魏长天此时才得以长舒一口气,终于跟魏贤志说起正事。 “爹,萧风跟柳家勾搭到一起去了。” “什么?你详细说说……” “……” 为了引起魏贤志的足够重视,魏长天这次基本是把所有情报和盘托出。 不过杨柳诗是狐妖这事没说。 而至于他是如何征服杨柳诗为自己所用的……那自然是因为自己的帅气外表和惊世诗才。 一番交谈之后魏贤志确实对此事很是重视,立刻便答应从悬镜司派人,甚至亲自出马帮助魏长天完成反杀萧风的计划。 对于柳家那边,因为还不知道对方具体的动作,暂时能做的也只有提高警惕,筹备反击。 …… 魏、梁两家的聚餐是在魏府进行的。 魏长天由于下午的时候特意找王二恶补了一番“相关知识”,因此席间总算也能说上几句话,不至于像白天那样一问三不知。 气氛愉快,菜很好吃,梁振的老婆很大……这是他对这顿饭的全部感受。 除此之外便就是两家长辈话里话外的撮合之意了。 魏长天说实话对此兴致不大。 梁沁放到寻常女子中无疑算是绝顶漂亮的,但要是跟自己现在的女人比……别说杨柳诗了,就连陆静瑶和徐青婉也比不上。 更何况她在小说里压根就没出现过。 吃过饭,一众人转移到堂厅喝茶聊天,说的无非又是那些两家互帮互助的“美好回忆”。 魏长天听了一会儿后困到不行,不停往嘴里灌茶。 而坐在他身边的梁沁犹豫了一会儿,突然轻轻问道:“长天哥,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哦,好。” 毕竟是“青梅竹马”,魏长天没拒绝。 两人打了声招呼便走出房间,并肩在魏府里瞎溜达。 夜空算不得多黑,月光和星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白光,倒让魏长天想起一句诗——月在梧桐缺处明。 他当然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把这诗背出来装逼,只是慢慢悠悠的走。 而梁沁则是低头不语的跟在一旁,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阵,直到停在一处小湖边。 “我们坐一会吧。” 梁沁扭头问了一句,见魏长天点头,她便用长袖抹去一块青石上的水露,然后自顾自坐了上去。 魏长天先是跟着在旁边坐下,又觉得不太舒服,最后干脆一头躺倒在石面上。 身后湖水微微荡漾,梁沁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但又隔着一段距离的男人,突然开口说道: “长天哥,我爹娘似乎是想将我许配给你。” “嗯,我看出来了。”魏长天无所谓的应了一句。 “那……你想娶我吗?” 正常情况下,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问出这个问题,那潜台词应该是——你快娶我吧! 不过眼下魏长天却听出了另外一种意思。 他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直接反问道:“你想嫁吗?” “……” 梁沁没说话,也没犹豫。 她只是在月光下看着魏长天,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第59章 一根银簪 “长天哥,你知道我就是这样的性子。” 梁沁轻轻将一缕青丝拢到耳后,颇为认真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娶我,那我便嫁给你。” “但若是你并非那么想娶……我们便还是做兄妹吧。” “我会去跟爹娘说清楚的,绝不会让你为难。” “……” 梁沁小声解释,魏长天默默地听,心中实则并没太大的情绪波动。 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这个女人确实没有感情基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人家说的也挺诚恳的—— 你要是非得娶我,我也不抗拒,更不会闹得两家难堪。 不过要是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别娶我,因为我并不怎么想嫁给你。 说实话,梁沁能如此坦诚就已经比魏长天前世的女友强上不知多少倍了。 身后小湖中,几尾肥胖的锦鲤可能以为二人是要投食,便晃晃悠悠凑了过来。 它们在两人身下的湖水中挤来挤去,等了半天也不见有食物丢下,便有些焦急的企图跃出水面。 跃是跃出来了,怎奈实在太胖把握不好姿势,最后大多是横着又摔了回去,只留下一阵“噗通噗通”的动静。 魏长天回头看了一眼这些无忧无虑的鱼儿,随口问道: “已有心上人了?” “没有。” 梁沁摇摇头,沉默半晌后才继续说道:“长天哥,你想听听我这三年在蜀州都做什么了吗?” “好,你说吧。”魏长天坐起身子,带起一阵微风。 “嗯……” 梁沁伸手轻轻摘掉粘在魏长天衣襟上的一根杂草,抱着膝盖陷入回忆。 “我其实一直在跟着我爹剿匪杀妖。” “你知道我从小便不喜琴棋书画那些东西,只喜欢习武。”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跟着教头修炼,每次你都是练不了一个时辰便想跑,教头又不敢拿你怎么样,最后总是我去把你找回来。” “我之前一直觉得习武是为了快意人生,只要成了绝顶高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谁就杀谁。” “可待我到了蜀州之后才发现……” 梁沁没有继续说完这句话,而是停顿片刻,换了个叙述方式。 “我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跟着官兵去剿山匪时的场景……长天哥,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死人,遍地的死人。” “一个村子数百口人,只因我们晚去了半日,便全被山匪给杀了……” “老人、孩子、女人,甚至连刚出生没几日的婴儿,没一个活口……” “山匪把数百具人尸码在村口,故意给官兵看,还用血在地上写了四个字。” “再剿,再屠……” 梁沁的声音有些颤抖,魏长天等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后来呢?” “后来……” 梁沁深吸一口气:“又过去一个月,这拨山匪终于被我们给围住杀光了。” “死了很多官兵,但匪人一个也未曾逃脱。” “我们从山上下来,在山脚休整了一晚。” “而当转天一早我们准备拔营回城时……长天哥,营外居然跪着成百上千破衣喽嗖的男女老少!” “有人绑来了家里的鸡鸭,有人攥着几串铜钱,有人背着一筐山货,甚至有姑娘家连自己的嫁妆都带来了……” “他们也不说话,就是在那跪着,只等我们经过时才会上前把东西塞到官兵手里。” “官兵若是不要,他们就从地上捡起来继续塞,直到有人收下才肯退回去……” “长天哥,打那日起我才知道这歌舞升平的京城之外是这般样子……” “我也才明白,原来习武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不曾习武之人……” “……” 月光白皙,与方才并无不同。 那几尾胖胖的锦鲤已经游走,湖面再次恢复平静。 原来这便是梁沁不愿嫁的理由。 魏长天暗叹一声,心中了然。 对于这样一个亲眼见过苍生疾苦,并且已经改邪归正的女人来说,确实不可能愿意嫁给一个整日就会恃强凌弱的大魔头。 魏长天并没有说什么“我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之类的话。 即便他说了,梁沁也不一定会信。 更何况这种话本就没有意义。 两人各自沉默不语,魏长天看着夜空,梁沁看着他。 直到梁沁伸手自发间摘下一根簪子。 这是一根做工无比粗糙的银簪,又或者说是银皮裹木的木簪。 “长天哥,这根簪子便是那日一位姑娘赠与我的,三年来我一直戴着。” “今日我将它给你,要是有一天你想明白了,便写信告诉我。” “那时你若还愿意娶我……我定心甘情愿的嫁给你。” “……” 魏长天看了看这个严格来讲他今天才认识的女子,伸手将簪子接过。 “好。” …… 半个时辰后,梁家的马车缓缓自魏府门口驶远。 “你跟沁儿刚才说什么了?” 秦彩珍收回视线,狐疑的看向魏长天:“看她那样子怎么好像哭过?” “她就是跟我讲了讲在蜀州的事情。” 魏长天咂咂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你怎么跟块木头似的!” 秦彩珍气不过伸手打了儿子一下,然后又自顾自分析道:“不会是因为你纳瑶儿做妾,沁儿她吃醋了吧?” “也不对,沁儿嫁过来肯定是要做妻的,怎会吃这种醋……” 秦彩珍苦思冥想半天,等再回头想问点什么时却发现魏长天已经不见了。 “儿子呢??” 她赶忙问向魏贤志。 魏贤志笑呵呵的把手背到身后:“回去了。” “回去了?你怎么不拦着他点?” “我拦他做什么?” “话都还没问清楚呢!” “小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呗,你总跟着瞎掺和什么。” “我瞎掺和?呵呵,你今晚别碰我了!” “……” 两人说着说着照例开始日常拌嘴,而魏长天则是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陆静瑶正等在堂厅,表情有点紧张。 自打她从秋云那里打听到了梁沁是何许人也之后,心中的警铃就一直没停过。 有了一个徐青婉还不算,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青梅竹马! 竞争对手越来越多了! 陆静瑶越想越有危机感,所以见到魏长天后便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想要嘘寒问暖一番以展现自己的贤淑柔情。 可谁知魏长天却压根不给她机会,只留下一句“早点睡吧”便转身回了屋。 看着紧闭的房门,被晾在门外的陆静瑶气到跺脚。 而魏长天此时则正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那根银簪。 在他看来,自己跟这个梁沁以后应该不会有太多交集。 毕竟一个月后人家就要回蜀州了。 异地恋? 拉倒吧。 魏长天只当此事是一个小插曲,不过之后的事实证明—— 命运的本质或许就是出人意料。 第60章 大幕拉开 翌日。 距离受伤已过去七天,魏长天果断决定继续去打擂。 昨夜的事情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不再去想。 梁沁这女人确实不错,不过魏长天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拿下这个青梅竹马。 虽然是lsp没错,但也不至于见个女人就要上。 那特么的不成泰迪了。 此时的魏长天尚不知道他跟梁沁还有很长的一段故事可讲,就像他并没料想到柳家的动作居然会来的如此之快一样。 “砰!砰砰砰!” 甲二擂上,两个人影缠斗在一起,打的难舍难分。 而就在他们激战正酣之时,王二的声音却突然自远处传来。 “公子!别打了!” “唰!” 魏长天立刻皱眉脱战,翻身跳下擂台:“怎么了?” 王二脸色很不好看:“出大事了!公子,咱们边走边说。” “好。” 魏长天从未见过王二这种样子,立刻披好外套走出演武堂。 “到底怎么了?共济会出事了?” “不是。” 王二表情凝重:“公子,是柳家。” “柳家?他们干什么了?”魏长天目光一凌。 “他们要弹劾老爷。” 王二压低声音回答道:“今日早朝刑部那边拿出一份章洪文的遗书,内容大约是说老爷早就知道他饲妖,却隐瞒不举,并且一直以此要挟他为魏家做事。后来他不愿再受魏家操控,于是老爷便翻了脸。” “遗书中还列举了数条他之前为魏家办过的事,全都有迹可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我靠!这不是纯放屁吗?” 魏长天大感惊讶,因为他很清楚魏贤志之前压根就不知道章洪文饲妖一事。 然而还没等他细问,便听到王二继续说道: “还没完呢公子,待刑部将这封遗书拿出来后,都察院、礼部、吏部、户部,包括一些地方上的官员,差不多三四十人,居然又联名参了老爷一本。” “参本足有百页之多,检举了老爷结党营私、收受贿赂、滥用私刑之类乱七八糟数十项罪状。” “据说皇上看完之后当场大发雷霆……”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便进了马车。 魏长天没再插话,一直等王二说完这才问道:“我爹现在在哪?” “刚刚被召进宫,现在估计已经进了内城了。” 王二着急问道:“公子,咱们现在该做什么?老爷这次进宫不会直接就被扣下了吧?” “你别急。” 魏长天看了王二一眼,能看出他对魏家是真的忠心耿耿。 不过有些事光有心是没用的。 “王二……” 皱眉想了一小会儿,魏长天突然问道:“你觉得柳魏两家哪家势大?” “这……” 王二犹豫道:“柳元山身居宰相,又善笼络人心……” 魏长天出声打断:“不用说这些废话!” 王二一愣,很快便点头肯定道:“柳家势大。” 魏长天立马再问:“好,那许家跟柳魏两家关系如何?” 王二再答:“许家只想着赚钱,两边都不得罪,说不上跟谁走得更近。” “嗯,那就没问题了。” 魏长天突然露出一丝笑容,伸了个懒腰:“回家等着吧,我爹估计最多晚上就回来了。” “啊?” 王二惊讶道:“公子,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 魏长天恨其不争的瞪了王二一眼:“你告诉我现在除了等还能做什么?” “我……” 王二张张嘴说不出话,明显是还没想通其中关节。 魏长天见状只好无奈解释道: “我问你,当今朝中的那些官员哪个是干干净净的?” “这……怕是没有。” “那为什么大家都没事?” “……” 王二楞了一下,好似有点懂了:“公子,你是说皇上……” “没错!” 魏长天点点头:“我爹会不会出事,绝不是一封遗书、一折参本便能决定的,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皇上如何想。” “既然柳家比我们势大,宁家也不在我们这边,那你觉得皇上是会帮柳家还是帮我们?” “可今天皇上很生气……”王二还是有些不放心。 “唉,样子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魏长天叹了口气,望着马车外悬镜司的牌匾轻轻说道: “你记住,若是想猜出别人的想法……别听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 此时此刻,皇宫,石渠阁。 一个老太监站在白袍男子身侧,俯身轻声说道:“皇上,魏大人已经进宫了。” “嗯。” 宁永年点点头,抿了一口茶水:“老李,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奴才说不好。” 老太监小声道:“只是想不明白柳家为何会突然发难,若只是因为两家的小辈之争,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朕也想不明白。” 宁永年伸手指向散落在桌面的折子,又问:“这其中所说你觉得有多少是真的?” “这……真假各半吧。” 老太监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皇上,此次柳魏之争恐怕不似之前那样简单,如若应对不好,保不准会有大乱子。” “哈哈哈哈!朕巴不得他们斗的再狠一点。” 宁永年大笑两声,开心道:“他们哪天要是不斗了,怕是才会有大乱子。” “皇上英明。” 老太监轻拍马屁,已经明白宁永年会如何处理此事了。 不过他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皇上,奴才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是。” 老太监组织了一番措辞刚想说话,门外却是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 “微臣魏贤志,求见皇上!” 老太监瞬间闭嘴,见宁永年点了点头,这才走到门口将魏贤志迎了进来。 “皇上!今日早朝之事我已经听说了!” 魏贤志一进门就大声叫冤:“简直是欺人太甚,血口喷人!我愿当面与他们对峙!” “哈哈哈,爱卿莫躁。” 宁永年点了点身前的座位,甚至还亲自给魏贤志倒了一杯茶:“我自然相信爱卿,今日召你进宫,也是为了让你放宽心。” “此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 一刻钟后,魏贤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离开了石渠阁。 宁永年透过敞开的房门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这才问向身边不知啥时候又冒出来的老太监。 “老李,方才你想说什么?” “奴才想说……柳家虽然权势盛于魏家,但柳相对皇上还算言听计从,可魏大人他……” “哦?” 宁永年饶有兴致的扭头盯着老太监,直到后者突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皇、皇上,奴才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说此话也全然是为您着想,绝、绝无半点偏袒之意啊!” “起来吧,我又没说什么。” 宁永年收回视线,嘴中自言自语。 “魏家……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61章 春深书坊开张 这次的弹劾风波就像是一阵台风,虽然来势汹汹,但去的也快。 之后几日此事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不论是站队柳家的还是站队魏家的,一众当事人都集体保持了沉默。 大家虽闭口不谈,不过也知道这大概率只是一个开始。 京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又或者说一直都是如此平静。 而借着这份安宁,魏长天也过了几天十分有规律的日子。 上午打擂,下午跟徐青婉练习天罗拳和归尘刀,黄昏时练字,晚上继续讲猴子的故事。 哦,偶尔还会去找杨柳诗切磋一下。 毕竟萧风让杨柳诗勾引自己,那总要做点样子出来。 为了表示自己已经被“勾引”成功,魏长天每次去凤栖馆的时候都大摇大摆的,而这样做除了要经常忍受旁人嫉妒的目光之外,也难免会被陆静瑶听到些风言风语。 对此魏长天从不否认,气得陆静瑶几乎天天都要生闷气。 就这样到了八月二十八,终于发生了两件值得称道的事情。 一是李刊转正成为大理寺卿,系统奖励了100点,魏长天清空余额,顺利买下第二个主角同款金手指——“摄妖”。 二是春深书坊今日正式开张卖书。 这种事魏长天并不方便露面,不过陆静瑶却是按捺不住跑去凑热闹,一直到黄昏才头顶着夕阳回来。 …… “你没去好可惜,人可多了呢!” 书房里,陆静瑶坐在魏长天对面,正眉飞色舞的汇报着今日的“盛况”。 “李阳将云雁诗社的首席都请去了,有好多读书人去看热闹,后来还在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哩……” 这个云雁诗社在京城颇有名气,聚集了不少文人墨客。 不过在魏长天看来,所有的文人组织,其功能也就仅限于相互交流一下哪家青楼的姑娘好,对提高文化修养没有半点帮助。 他看了看喋喋不休的陆静瑶,无奈道:“去的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关键是书卖的怎么样?” “当然好了!” 陆静瑶兴奋道:“《西游记》首印的五百本都卖光了,那些典藏版的诗集之类也都卖出几百本……” “确实不错。” 魏长天点点头。 既然是开书坊,肯定不能只单卖一本书,总归是要再准备点名家诗集、文集之类的书拿来卖。 反正这年头也没有版权保护意识,再说这些书的作者大都早就归西了,不嫖白不嫖。 只不过这种书毕竟别家书坊也有卖,于是为了提高春深书坊的差异性,魏长天琢么一番,最终抛出了“典藏版”这个概念。 书不一定要用来读,也可以用来收藏! 如此新颖的理念一经问世便被李阳惊为天人,并且立马付诸行动,制作出了一批典藏版书籍。 成本是普通书的十几倍,价格是普通书的几十倍,利润是普通书的上百倍。 就这还能卖出几百本,魏长天只能感叹一句任何时代的人都逃离不了智商税产品的魔爪。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一本典藏版《西游记》回来呢!” 另一边,陆静瑶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这件重要的事,立马起身跑回自己屋,很快便拿了一个锦绣绸袋回来。 袋子完全是由绸缎织成,上面绣着清雅的云纹,只在正中央有四个自上而下排列的小字——春深书坊。 魏长天大为惊讶的接过袋子,万万没想到李阳居然能把“奢侈”二字发挥到这种程度。 虽然典藏版的概念是自己提出来的,但他一直以为这年头能给书加个硬一点的封面就够到奢华了…… 看来“花钱”这一块自己一个伪富二代确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魏长天一阵感慨,伸手拉开袋子顶端的布条,轻轻抖出其中的物件。 一本精美无比,还带着封面画的《西游记》。 一个木质小盒,其中整齐码放着一副扑克牌。 一张折叠整齐的扑克牌说明书,其中详细说明了包括“斗魔头”、“诈金花”、“锄大地”等五种玩法的规则。 所有的东西都印着“春深书坊”的logo,而除此之外袋中还有一只小小的银燕。 只有拇指大小,但雕刻的却是惟妙惟肖。 “这是啥玩意儿?” 魏长天把玩着银燕,随口问道。 “这是春深诗社的信物。” 陆静瑶解释道:“只有买典藏版的西游记才会附赠此物,而有了此物就算是加入了春深诗社了。” “春深诗社?这又是什么时候弄的?”魏长天一脸茫然。 “咯咯咯,是李阳前几日刚想出来的法子。” 陆静瑶捂嘴笑道:“他将京城的几位才女,还有好些青楼红牌都重金请到了诗社里,不少公子哥今天一听这个,想都不想便买了书。” “???” 好家伙,我直接一个好家伙! vip会员制都出来了?还特么的兼职拉皮条,呸,高端交友? 只怕再用不了多久就变成大型商务社交平台了吧! 李阳你丫真不是穿越来的?? 魏长天人都傻了,而陆静瑶见他这幅样子却以为是对那诗社心生向往,于是赶忙将银燕一把夺过去,嘴里碎碎念着。 “你不许去,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 魏长天心思还在书坊之事上,也不在意银燕被抢走,愣了半晌才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这一套卖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陆静瑶伸出一只小巴掌。 “五、五十两?” 魏长天瞬间目瞪口呆:“真有人会花五十两买这玩意儿???” 陆静瑶肯定道:“当然啦,我刚刚不都说了么,很多公子哥都买了。” “……” 魏长天张张嘴,又问过“简装版”西游记的价格,然后大约估算了一下今天的利润。 抛开场地、设备这些前期投入外,净利润大约在两三千两…… 虽然是开业当天,但这也未免……太多了点吧! 如果以后西游记和扑克牌真的风靡起来…… 魏长天越想越美,心说也是时候拿出那样东西了! 将手中的典藏版西游记丢到一旁,抬头笑问向陆静瑶:“想不想玩个比扑克牌更有意思的游戏?” “啊,啊?” 陆静瑶脸一红,低头嗫嚅道:“是、是什么呀……” 魏长天没看到她的反应,自顾自得意道: “麻将!” 第62章 这女人想钱想疯了 相比于扑克牌,魏长天相信麻将这东西虽然稍微复杂一些,但绝对在这个世界会更受欢迎。 吃碰杠听胡,这一摸一打才是东方的风韵,至于扑克……还是差点意思。 制作麻将需要几天,伤势已经痊愈的魏长天当然不至于玩物丧志,而是继续按照计划做自己的事情。 既然已经有了神通“摄妖”,那就终于可以开始“抢妖头”了! …… 第一个目标魏长天选的是一只四十年道行的鼠妖。 一是因为这只鼠妖是小说里萧风近期会杀的妖怪……如果这段剧情没有提前的话。 二是因为这妖物比较好勾引,不会像上次的野鸡妖那样半天找不到,最后才知道早就被吃了。 三是因为道行也合适,不强不弱,风险小收益大。 既然打定注意,魏长天第二日就去找孔长贵说了一下情况。 “……孔大人,大约就是这样。” 坐在大光头的办公室,魏长天一脸严肃:“这只鼠妖道行极深、危害极大,我建议必须尽快铲除!” “公子说的是!” 孔长贵虽然有点疑惑这情报是哪来的,不过也没问,而是立刻表态道:“事不宜迟,我这就点派人手,一起跟着公子去将此妖斩杀!” “这样最好!”魏长天点头,很满意大光头的理解能力。 孔长贵见状心中了然,大喊一声“来人”后便对着刚进来的差役下达指令道: “去通知康铁、申展鸿、程大飞、上官延、罗将五人,让他们即刻带着手底下的人来见我!” “哦,还有徐总旗和周呈,让他们也来!” “是!大人!” 差役记下名字转身就要去灼玉喊人,不过魏长天却突然把他叫住了:“你先等会儿!” “公子,怎么了?”孔长贵问道。 “孔大人……” 魏长天一脸疑惑:“你这是打算派多少人?” “不多,总共也就是……二三十人吧!” “……孔大人,这鼠妖是四十年道行,不是一百四十年……” “我知道,但多派些人手总归更保险一点。” “……” 好家伙,真就吃一堑长一智?这大光头也够稳啊! 如果换做之前魏长天其实也巴不得人多一点,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因为自己这次可是要去实验一下“摄妖”的能力的,到时候吸收妖物修为时还不定是种什么场面。 万一动静太太被别人察觉到异常,那岂不是坏菜了吗。 想到这,魏长天赶紧劝道:“孔大人!真不至于!少点人就可以了!” “魏公子,依我所见还是稳妥一点为好!咦?对了,正好我也闲着没事,不如一起跟你走一趟!” “???” …… 一番争论后,孔长贵最终还是依了魏长天,只派了徐青婉和周呈两人一同前去斩妖。 三人在处里碰头,然后便一起坐马车赶往那妖物的藏身地点——南陵县的某个地主家。 时隔十几天再次一起出任务,这次马车内的气氛总算是正常轻松了许多。 “魏兄、徐总旗,你们这刀……” 周呈看着二人腰间的龙吟与雀啼,满脸的羡慕之色。 徐青婉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刀藏了藏。 魏长天却是不在乎,直接解下递过去,凡尔赛道:“嗨,用起来跟柳叶刀也差不太多。” “是么?” 周呈拔刀出鞘几寸,耳边顿时响起悠长的金戈之音。 他眼中的艳羡之意瞬间更浓了:“这出鞘声……绝世宝刀啊!魏兄,此刀可有名字?” 魏长天笑着点头:“龙吟。” “大气!” 周呈一伸大拇指将龙吟还给魏长天,然后又盯着雀啼若有所思的问道:“徐总旗,你这刀……跟龙吟是一对吧?” “……” 徐青婉红沉默不语,恰恰证明了猜测为真。 周呈顿时兴致大发,忙不迭追问:“魏兄,徐总旗,你们俩该不会是……” 他本来想说“搞到一起了”,但觉得有点粗鲁,而受制于文化程度又一时间没想出什么合适的措辞,便硬生生把后半句憋了回去。 不过意思三人倒是都明白。 徐青婉顿时就红了脸,魏长天看了她一眼后则是直接大方承认道:“周兄,我确实对徐总……咳,对青婉有意。” “……” 周呈先是瞪大双眼,然后紧接着便一拍大腿兴奋道:“哈哈哈哈!我早就猜到会是如此,这下发财了!” “发财?” 魏长天莫名其妙:“周兄,你发的什么财?” “你们还不知道吧!” 周呈得意道:“自打猿妖之事后司中便有人开盘魏兄你会不会娶徐总旗,已有不少人下了注,还有几日便截止了。” “这次待我们回去我便将全部身家都压上!岂不是能大赚一笔!哈哈哈哈!” 周呈那边狂笑不止,而魏长天却是听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玩意儿都能开盘的??? 果然是万物皆可赌啊! 这自己要是压上个几千两…… “魏兄,你就不要想着自己下注了。” 周呈似乎是猜出了他的想法:“人家开盘之人又不傻,怎会让你白赚银子。” “再说一人最多也只能压三十两,你还瞧得上这点钱不成?” “这……倒也是。” 白嫖失败,魏长天叹了口气大感可惜。 而就在此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徐青婉却突然干咳了一声,瞬间就吸引了他和周呈的目光。 两人这才想到徐青婉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他们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话确实太让小徐同志难为情了。 “那什么……徐总旗,我这人说话不懂礼数。” 周呈赶忙补救道:“你当没听到就好!千万别往心里去!” “……” “没关系的……” 徐青婉沉默一阵后终于开了口,小幅度摆摆手道:“周呈,你、你……” “我怎么了?” 周呈跟魏长天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疑惑:“徐总旗你但说无妨,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定不会推脱!” “好。” 徐青婉闻言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 “这、这里是二十两,你替我压上吧……” “……” 马车内一片安静,只有车轮滚过路面的“咕噜”声在耳边回荡。 周呈和魏长天两人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万万没想到徐青婉竟然这都要薅羊毛。 特别是周呈,脑海中简直有一万个问号。 你都快要嫁入魏府了,以后还能差钱吗?? 再说一个人只能压三十两,就非得从我这抢走一大半?? 这女人想钱想疯了?? 周呈半天没回答,徐青婉等不及本想直接把钱袋塞给他,但手伸到一半却又突然缩了回来。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着魏长天小声确认道: “那个……你会娶我的吧?” “啊?啊……” 魏长天愣愣的点了点头。 听到答案,徐青婉这下放心了。 她立刻就将钱袋塞进周呈怀里,嘴里认真叮嘱道: “记得全都要压上啊。” 第63章 我是什么妖? 说实话,魏长天其实一开始对徐青婉的态度是十分吃惊的。 他才穿越过来一个多月,观念尚未完全转变,还总觉得男女在谈婚论嫁之前肯定要有一个相互了解的谈恋爱过程。 性格处不处的来?生活习惯合不合适?夜生活和不和谐? 即便这些都不需要,那也得用一段时间来培养感情吧。 所以刚才他只是说“我对青婉有意”,没想到这话到了徐青婉和周呈耳中就变成了“我要娶她”的意思。 不过想了一阵后魏长天也就明白了。 这年代又不似前世,婚姻之事基本就遵循八个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数情况男女间只见个几面就直接成夫妻了。 即便是两人私下里心生情愫,也没有先谈个恋爱试试的这种说法,肯定是直接奔着提亲、定亲、结婚这套流程去的。 不结婚还想谈情说爱的情况也有,不过都在勾栏瓦肆。 所以对徐青婉这种正经人家的姑娘来说,自己既然这么说了,那她所要考虑的无非就是愿不愿意嫁而已。 眼下答案很明确——愿意。 小徐同志愿意嫁,魏长天无疑是愿意娶的,就是稍微有些担心一件事情。 现在自己院子里已经有了仨女人,外面还有一个杨柳诗,这要是再加上徐青婉…… 嘶,也不知道以后身体受不受得了。 …… …… 南陵县离京的距离与上次去的山阳县差不多,只不过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黄昏时分三人便到了南陵地界,不过却没进城,而是沿着官道继续往南,又驶了两刻钟才在一处地主大院外缓缓停下。 “吁!” 充作车夫的差役停好马车,回头问道:“三位大人,不需要小人去知会县衙一声吗?” “现在不用,待我们将妖物毙杀之后再让他们来收场就行。” 魏长天嘱咐一句便一马当先下了车,径直走到大院门口叩响门环。 “吱呀~” 不多时侧门缓缓打开,一个家仆探出脑袋,看着魏长天三人的虎蛟服有些疑惑。 “三位是何人?来我张府有何贵干?” 寻常百姓并不常见悬镜司之人,因此不认得也正常。 周呈上前一步亮出腰牌:“我等在悬镜司柳叶处当差,今日是来除妖的。” “悬、悬镜司……” 家仆结巴了一下,想都没想便赶忙让出门口:“我这就去通……啊不!我这就带三位大人去见老爷!” “烦请带路。” 三人都不是那种会摆架子的人,客气一句便跟着哆哆嗦嗦的家仆往内院走去,一路上顺便打量了一番院中之景。 与京城中的大户府邸不同,这张府明显要大上许多,但景致布局却远远比不上京城人家。 怎么说呢……有点像装修的还算不错的农家乐。 沿着碎石路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其间早有仆人先一步进去通禀,因此三人很快便看到了一个大腹便便、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 男人正颠着大肚子往这边迎,而周呈却是突然目光一凌,手掌已慢慢摸上刀柄。 “魏兄,这便是你所说的鼠妖了吧!” “???” 魏长天一愣,又抬头看看对面的男人,旋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周兄你不用这么紧张,他不是妖怪。” “再说像鼠妖这种灵智低下的畜生,仅四十年道行如何能够化形?” “这……也对。” 周呈闻言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将手从刀上挪开。 眼前这位胖地主确实不会是妖,最起码不会是鼠妖。 因为妖物化形有一个规律,那就是很大程度取决于它本身的智力水平。 就比如说杨柳诗,她其实也只有不到五十年道行,但因为狐妖的智商,又或者说灵智比较高,因此很早便能化作人形。 再像是那只五十年的猿妖,虽然还是猿猴模样,但打斗中明显已经具备了人类的智慧,如若不死,估计不出十年便可化形成功。 而至于鼠蚁蛇虫这类智力低下的妖物,这辈子基本上也就不用想化形这种事了,除非有什么天大的机缘。 看了一眼略有些窘迫的周呈,魏长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打趣道:“周兄,以貌取人可使不得啊。” “如果单从相貌气质便可判断的话,我岂不是也是妖了?” “嗯?” 周呈一头雾水:“魏兄此言何意?你是什么妖?” “那自然是……” 魏长天停顿一下,扭头看向徐青婉:“青婉你说,我是什么妖?” 徐青婉略一思考,然后一本正经的给出答案:“龙妖。” 周呈:“……” 魏长天:“哈哈哈哈!” 两人撒粮一狗吃,三人很快便走到了胖地主面前。 眼前这位地主也不敢问他们在聊什么,只是满脸堆笑道:“草民张大金,见过三位银叶大人!” “咦?” 魏长天看了他一眼:“张老爷颇有眼力啊。” “不敢不敢。” 张大金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弯腰讪笑:“只是之前有幸见过一位银叶大人办案而已。” “嗯。” 魏长天没多纠结这个话题,直接开门见山道:“张老爷,我们得到消息说贵府藏有一只妖物,因此特意赶来除妖。” “明白!小人明白!” 张大金连连点头:“三人大人先进屋稍坐一会儿,我这就将妖物献上。” “嗯?那鼠妖已经被你们捉住了?” 魏长天一时间大感惊讶。 不对啊,按小说里写的这张府上上下下都应该不知道鼠妖的存在啊! 现在竟然已经被捉住了? 到底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魏长天带着疑惑进屋坐下,然后便见张大金很快便捧着一个小木匣走了过来。 “大人,妖物在此。” “???” 不是,那鼠妖再小也不可能被装进这小玩意儿里面啊! 魏长天狐疑的伸手接过木匣,十分谨慎的缓缓打开…… 而当他看到匣中整齐码放的三颗妖丹时,心中瞬间豁然开朗。 好家伙!以为我们是来收保护费的是吧?! 他这边哭笑不得,而自始至终就会错意的张大金则是在旁边忐忑介绍道: “大人,鼠妖草民这里实在没有。” “这三颗妖丹分别来自于一头鹿妖,一头熊妖,一只蛇妖,都是三十年上下的道行。” “我、我的意思是……三位大人此次要不先换个妖物铲除一下?” 第64章 战斗状态的徐青婉 匣中的妖丹两黑一红,放到市面上任意一颗都能值二三百两银子。 “张老爷,你误会了。” 魏长天把三颗妖丹一股脑全部塞进怀里,将空匣递还给张大金:“我们此番来,确实是除妖的。” “……” 张大金无比心疼的看着魏长天鼓鼓囊囊的胸口,一脸苦色的哀求道:“大人,我、我这里真的已经没妖了啊!” 你说你,怎么就不信呢? 魏长天摇摇头,也懒得再劝,直接开口问道:“张老爷,府上最近可曾丢过财物?有没有出现过人口失踪之事?” “这……” 张大金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周呈立刻跳出来唱白脸:“你不要不识抬举!藏妖不报可是重罪!足够让你掉脑袋了!” “再者这鼠妖危害极大,此次如若不死,下次等它出来吃人时你再报官,那可就晚了!” “大、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被周呈这两句话一吓,张大金“噗通”一下便跪倒在地,嘴里大声喊冤:“草民是真不知哪里有妖啊!” “回答我刚刚的问题!”魏长天沉声喝道。 “啊!是,是……” 张大金忙不迭哆嗦道:“那个,草民家中最近确实偶会丢失财物,但都是些散碎银两,我并未太当回事。” “至于人口失踪……近几月是有几个家仆不见了……” “嗯?” 魏长天眼睛一眯:“你可曾报官?” “没、没有……” “为何不报!” “大、大人冤枉啊!草民只以为他们是逃走回老家了!绝不知有妖啊!” “你就没想过好端端的他们为何会逃走?” “这……” 张大金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三人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张家仆人平日里被压榨的有多惨,估计早就有家奴逃跑之事发生过。 不过这跟他们此行没有关系,魏长天才懒得多管闲事。 “行了!将这些事仔仔细细讲一遍!” “是是是!” 张大金此时已经深信不疑家里确实有妖怪,忙不迭将最近发生的怪事一股脑全抖搂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道:“三位大人,求求你们一定要将那鼠妖杀掉啊!” “不论需要我做什么,草民定会全力配合!” “嗯……” 魏长天皱眉思索一番后摆了摆手:“杀妖之事你不用管,我们自有办法。” “不过你得先带我们去个地方。” 张大金赶忙问:“哪里?大人只管说!” 魏长天微微一笑:“你家的钱库。” 张大金:“……” …… 入夜,亥时。 事实证明,魏长天要来钱库并不是为了再捞一笔。 看着面前房间里堆放的银两铜钱,他跟周呈和徐青婉解释道: “这只鼠妖对食人的兴趣不大,但特别喜欢金银珠宝等物。” “只要我们藏起来守在此处,估计它很快便会现身的。” “竟还有如此妖物?” 周呈闻言有些惊讶:“难怪张府时不时会遗失银两,感情都是被这鼠妖偷走的?” “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魏长天笑了笑,跟周呈十分默契的一起看向徐青婉。 “……” 小徐同志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一瞬间只感觉自己快要尴尬死了。 她本想解释一番,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干脆一言不发的直奔某处角落而去,很快就将身形藏匿在黑暗中。 直至此时,魏长天和周呈才隐约听到一句。 “我、我先藏起来了……” “……” 两个男人强忍住笑,对视一眼后这才也各自去找位置躲藏。 钱库外很快便重新回归安静,甚至整个张府都静悄悄的。 虽然张府众人被要求该干嘛都干嘛,但听说有妖,大家哪里还敢在外面晃悠,此时基本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头顶的月亮缓缓移动,耳边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 也不知就这样过去多久,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魏长天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 “嗤啦,嗤啦……” 这是一种类似指甲划过墙面的声响,很微弱,好似是从旁边的一口井中传来的。 难不成这鼠妖是藏身井中? 魏长天死死盯着井口,很快便看到了一对一闪而过的血红小眼睛。 果然!没白等! 这畜生居然在井中打洞! 心中一阵暗喜,但身体依然保持原状。 老鼠洞普遍很深,更何况是一只鼠妖所打的洞。 所以必须要在洞外解决战斗,绝不能让它逃回洞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魏长天三人继续按兵不动。 而这鼠妖也十分谨慎,脑袋不停探出井口又缩回去,如此足足重复了七八遍后才慢慢现出真身。 并不似魏长天想象的那么大,体型跟中型犬差不多,浑身上下的特征也基本与寻常老鼠无异。 简单来说就是一只放大版的老鼠。 风中似乎略有些血腥气,那大老鼠围着井口转了两圈,然后终于是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快速向着钱库大门故意被留出的缝隙跑去。 就是现在! 按照事前说好的,魏长天率先从藏身之处慢慢起身,悄无声息的直奔钱库。 徐青婉和周呈也没掉链子,几乎是同一时间现身,从另外两个角度对钱库大门形成了包围之势。 但鼠妖也不傻,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咣啷啷!” 一阵嘈杂的声音自钱库内传来,下一秒,魏长天便在钱库门口撞见了那只正准备夺命而逃的大老鼠。 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拔刀出鞘,龙吟刀立刻便带着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威势直奔鼠头而去。 归尘刀入门境——断金! “哗啦!” 刀刃狠狠斩在青石地面,碎石乱溅中留下了一道足有寸深的裂缝。 没砍中。 那鼠妖在最后关头成功调转了方向,只留下了一小截尾巴。 不过问题不大,因为另一个方向上徐青婉也到了。 熟悉的雀啼声兀的响起,紧接着寒芒便至。 相比于魏长天,她的这一刀明显经验更丰富。 没有直劈竖砍,而是横着向下挥刀,以追求更大程度的覆盖面积。 毕竟这鼠妖体型不大,想要击中目标就要尽可能的提高攻击范围。 事实也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嗤啦!” 刀刃划破皮肉,本该坚韧无比的妖皮瞬间裂开一道大口子。 鼠妖尖叫着翻滚回钱库,但徐青婉却并未立刻追击,而是先回身将钱库大门关死,然后才拎刀和周呈一起向着那只满屋乱窜的鼠妖冲去。 魏长天没有着急上去帮忙,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那个招招狠厉的俏影。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徐青婉正儿八经动手。 够冷静、够凶、够狠…… 喂!这跟平时的样子也差太多了吧! 第65章 收获颇丰 【叮!检测到情节有所变动】 【奖励系统点数:30】 没有险象环生,没有绝地逆转。 甚至都不需要魏长天再次出手,鼠妖很快便死在了徐青婉和周呈的围攻之下。 这畜生倒也有趣,临死前最后一秒不想着反击,反而一跃跳上一箱敞开的银子,最后竟然是搂着几个银元宝闭了眼。 看到这一幕,魏长天和周呈不自觉再次向徐青婉望去,后者顿时又变回了傻憨憨的模样,红着脸低头不语。 “哈哈哈哈!” 魏长天笑了两声,将鼠妖的尸体一脚从银子上踹下来,提刀剜出妖丹。 鹌鹑蛋大小,通体黝黑,确实是四十年左右道行。 这种黑色的妖丹不怎么受欢迎,相比于相同大小不同颜色的其它妖丹要便宜个三四成。 不过这跟魏长天三人并没关系,反正此物回去就要上交,他们一分钱也捞不着。 “魏兄,我们还要不要去这鼠妖的洞里查看一下?” 周呈此时已将钱库大门打开,清新的夜风将屋中的血腥气吹淡了一些。 “看看吧,万一它生崽了呢。” 魏长天点头指挥道:“把张府的人喊来,让他们自己去井里检查,咱们在上面守着就是。” “好。” 周呈走出钱库去叫人,徐青婉也收刀准备出去。 不过她很快便发现魏长天仍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不禁疑惑道:“你怎么不走?” “我还有点事情,你先出去吧。” “有什么事情?” “……” 魏长天没回答,只是笑着不说话。 徐青婉反应过来魏长天是不想告诉自己,犹豫了一下也不再追问,只是小声叮嘱道: “那你小心一点,我就在门外守着。” “需要我帮忙就喊一声,我很快就进来了。” “嗯,我知道了。” 魏长天点点头目送徐青婉走出钱库,顺便还将大门轻轻虚掩上。 她并未完全将门关死,应该是想着万一出了事可以第一时间冲进来。 不该问的不问,该做的都做。 看看!这才是一个优秀的贤内助该有的样子啊! 不像陆静瑶,除了跟自己置气就不会干点别的! 嗯……也不能这么说,好歹还能整理一下书稿。 魏长天胡思乱想一阵,重新将目光投向身边那只已经四脚朝天的鼠妖身上。 终于可以实验一下“摄妖”了! 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始运转神通。 不出几息功夫神奇的事情便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毫无生机的妖尸突然轻轻颤抖几下,紧接着便有乳白色的雾气自其身上升腾而起,旋即就将魏长天整个包裹其中。 这些雾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拼命的想透过毛孔往魏长天体内钻。 但可惜的是大部分都没能钻进去,它们便只好汇集到一起,最终压缩成了一颗不大的晶莹宝珠。 周遭很快恢复如常,妖尸依旧还是老样子,只是稍稍比刚才干瘪了一点。 “……” 吸收完毕,魏长天却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又打坐了约么一炷香的功夫才缓缓睁开眼睛。 牛批! 果然牛批! 仅仅是一只四十年道行的妖物便让自己提高了近一年的修为,直接从七品中期跃到了七品后期! 按照这种速度只要再杀个七八只估计便能彻底突破七品,达到“内力外放”的六品境了! 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徐青婉和周呈刀气环身的样子,魏长天不禁大为向往,恨不能立马就去杀下个妖怪。 “抢妖头”这事儿实在太爽了啊! 既能快速提高修为,又能赚系统点,还有妖灵丹……咦?妖灵丹呢? 突然想起这茬,他赶忙四下看去,然后便在脚下发现了那颗晶莹剔透的宝珠。 相比萧风给杨柳诗的那两颗要小一点,估计其中蕴含的道行应该不足二十年。 已经不错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美滋滋的将妖灵丹收好,起身走到钱库门口。 徐青婉果然很是认真的守在这里,旁边还站着一脸忐忑的张大金。 见魏长天出来,他嘴中赶忙不停道谢,但眼神却总是忍不住往钱库里面瞟。 魏长天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好笑道:“张老爷要不要进去清点一下钱物?” “啊!大,大人,草民绝没这个意思!” 张大金连连摆手:“三位大人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怕就是将……” “行了,没拿你东西。”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打断道:“我等在悬镜司当差,怎会贪图老百姓的财物。” “是是是,大人真乃高风亮节、一心为民的好官!” 张大金不停奉承,心中却是想到被魏长天拿走的那三颗妖丹,一时间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魏长天也不管他,抬眼看向院中的情况。 张府派入井中的武人此时刚刚上来,脸色很不好看。 张大金第一个跑过去,着急问道:“怎么样?找到那鼠妖的洞穴没有?!” “老爷,找到了,就在水面上方不足一丈的位置。” 武人深吸一口气,如实汇报道:“其中已没有妖物,不过却有……” “有什么?” “有十几具白骨,井底还散落着不少,具体是多少看不清楚……” “……” 此话一出,周遭瞬间安静无比。 围在旁边的张家之人顿时各个脸色煞白,更有甚者已经忍不住弯腰干呕。 平日里喝的水中竟然泡着人的尸骨,会有如此反应也算正常。 而与他们不同,魏长天三人此时却是对视一眼,都从武人的话中察觉到一丝不对。 张大金下午交代的是只失踪了几名家仆,但眼下却有至少十几具尸骨。 要么就是这鼠妖从别处拖人来吃,要么就是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徐青婉有些想查,周呈却建议不要管此事。 魏长天最后做了一个比较折中的决定——将此事私下里告知了前来收场的县衙衙役。 他们愿意查便查,他们要是不查也就没办法了。 反正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是斩妖,查案这种既浪费时间又没啥收益的事还是算了吧。 将此事处理完之后已到了子时,拒绝掉张大金的盛情挽留,三人决定去南陵县的官驿休息一晚。 坐在飞驰的马车上,魏长天笑呵呵的将那三颗“不小心”装进自己怀里的妖丹拿出来,开始进行“分赃”。 他跟周呈都很自觉的一人拿了一颗相对便宜的黑色妖丹,主动给徐青婉留下了那颗红色的。 可小徐同志此时却开始纠结起来了。 跟上次在章府宝库时一样,明明很想要,但又觉得的是不义之财…… 就这么墨迹了好久,她才求助似的拉了拉魏长天衣角。 “那、那个……” 嗯?又要洗钱? 懂了! 魏长天心领神会,立刻抓起妖丹塞进徐青婉怀中:“这是……呃,这次找个什么理由?” “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徐青婉小声提醒。 “哦对!” 魏长天一本正经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一定要收下!” “嗯呢!” 徐青婉很开心的将妖丹收好,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魏长天对徐青婉的“多此一举”已经见怪不怪,可周呈却是第一次见,一时间人都傻了。 好家伙! 你俩搁这左手倒右手的,除了是在故意秀恩爱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别的理由! 这马车,不待也罢! “噗通!” 一道黑影突然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魏长天从车窗探出头去,看着正跑步跟在马车旁的周呈疑惑道:“周兄,你干嘛呢?” “我、我……” 周呈上气不接下气的愤怒回答:“我宁可累死!也不愿再受这份窝囊气!” 第66章 回京,开场 之后的几日三人一直没有回京,而是跟赶场一样不停东奔西跑的斩妖除魔,总共又杀了四只妖物。 柳叶处是有杀妖任务的,这番下来三人直接把未来一个月的kpi都给提前完成了,并且每个人还有不少额外收获。 徐青婉和周呈赚了银子,魏长天则是涨了修为。 又吸收了四只妖物的道行,境界已经达到了七品巅峰,距离六品仅一步之遥。 不得不说,“摄妖”这个神通实在是太bug了! 要不是大家都有些累了,他是真想一次性把所有能记得的妖怪全部杀完拉倒。 不过慢点杀也有好处,最起码不用跟魏贤志和秦彩珍解释自己的境界为何提升的这么快。 九月初八,一番合计后三人总算是结束了这趟不长不短的除妖之旅,动身回京。 …… 正午。 挂着虎蛟旗的黑色马车一路飞驰进京城东门,守门的官兵无人敢拦。 进城后不久马车便慢慢停靠在路边,魏长天三人纷纷从车上下来,准备先各回各家,明日再去处里碰头。 周呈作为一条单身狗这几天时不时就要被喂一波狗粮,眼下已经是一口也吃不下了,于是打了声招呼便飞也似的逃走,看那方向应该是直奔平昌坊去的。 魏长天目送他猴急的离开,然后才问向徐青婉。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按照前世女权大v的观点,男生问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我不想送你回去。 此定理也可适用于诸如“你想要什么礼物?”、“需不需要我去接你?”、“用不用给你送点药?”之类的问话。 但其实对于大部分男生来说,问这些问题不外乎只是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而已,真没想的那么复杂。 需要就说需要,不需要就说不需要,非要云遮雾绕的猜来猜去,有意思么? 什么“爱我就会明白我的心思”,在魏长天看来纯属无稽之谈。 幸好徐青婉尚未遭受此类心灵鸡汤的荼毒,所以她此时只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不用了,被家里人看到不好。” “那行,那过几日我便让我爹去你家……咳,拜访一下,把咱俩的事定下来。” 魏长天刻意避开了“提亲”一词。 对于徐青婉嫁过来之后的身份他其实是无所谓的,不过魏贤志和秦彩珍肯定不可能允许小徐同志做正妻。 毕竟连陆静瑶那种出身都做了妾,更何况这样一个整日抛头露面的女差役。 而既然不是正妻,那便不存在“提亲”这一说了。 徐青婉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又或者说她早就知道自己嫁入魏府后的名分,因此现在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微微红了脸颊。 “都依你的,你若想再等些时日便再等些时日,我不急的。” “你不急我急。” 魏长天一脸坏笑:“你早点过门,我们才好早点一起修炼嘛!” “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修炼吗?”徐青婉有些不解。 “咳,我说的是另一种修炼。” “……” 徐青婉并非是懵懂的小姑娘,虽然有时候有点憨,但也能听懂魏长天的话中之意。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感觉脸上烫的厉害,最后干脆留下一句话便自顾自跑走了。 “那、那你就早些娶我!” “……” 阳光洒落在街弄胡同,路边的各个小摊中热气翻腾,时不时有诱人的香气飘逸而出。 魏长天笑了笑,然后便头顶正午的大太阳迈步往魏府的方向走去,嘴里还情不自禁哼唧着前世的一首广告歌。 “死油泼爱豆的笑容都没你的甜~” “八月正午的阳光都没你耀眼……” 一路上魏长天都很开心,但可惜的是这份好心情待他回到魏府时便戛然而止了。 …… 书房中,檀香袅袅一片静谧。 不过身处其中的魏长天和王二却脸色都很不好看。 尤其是魏长天,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柳魏之争”的事态会发展的这样快。 就在他离京四处杀妖的这几天,两家竟然毫无征兆的彻底撕破脸了! 谁先发难的已经很难去追溯,反正这场斗争已经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蔓延至整个京城。 朝堂之上,每日都会有无数参本如雪花一样递到宁永年面前,不管是魏派的还是柳派的,几乎牵扯了一大半朝官,一群人天天面红耳赤争的不亦乐乎。 朝堂之下,柳魏两家的产业也都开始遭受对方明里暗里的算计和打压,数个江湖帮派参与其中,打砸抢烧、喋血街头已是常态。 总体来说,一片大乱,但又并未到失控的地步。 看来当今天子有点手段啊。 魏长天心里明白柳魏两家原本脆弱的平衡之所以会被突然打破,背后绝对少不了宁永年的推波助澜。 至于萧风……目前顶多算是一个借势而为的参与者和推动者,其能量绝对不至于左右战局。 这点倒是跟自己一样。 这一切来的太快,魏长天自己,包括手下的势力都尚未发展起来,很难对局势起到什么影响。 如果再等几年他或许便能决定这场斗争的走向,不过眼下能为魏家做的却十分有限…… 算了,帮不上就帮不上吧。 对自己来说,只要能在风暴中保存实力,同时按计划把萧风杀掉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魏长天终于对王二下达了指令。 “共济会的事这段时间先放一放,不要再吸纳新人了,同时把春深书坊里的兄弟慢慢都撤出来,尽可能让李阳那边干净一点。” “告诉李刊,大理寺不要站队,保持中立。” “玄天会和柳府那边多派点人,最好能找几个细作摸进去。” “后丘村那个叫刘盈盈的小姑娘和他爷爷一定要看死了……算了,直接给我抓回来!” “……” 一连下了好几条命令,魏长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总觉得还忘了点什么,不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鸢儿正拿着一根竹竿去赶飞到屋顶的大母鸡,秋云在弯腰打扫鸡窝,陆静瑶坐在凉亭中低头绣手绢,魏巧玲依旧趴在大鬼身上呼呼大睡。 夕阳的霞光给她们披上一件橘红色衣裳,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温柔的女子模样。 看着这一幕,魏长天突然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有女人,有亲人,有宠物。 衣食无忧,平静祥和。 唉…… 摸了摸腰间有些发烫的子母玉,他收回视线,轻轻将木窗合上。 第67章 包围与反包围 天吉十五年,九月初九,重阳节。 刚刚入夜,魏长天便大摇大摆钻进停在魏府门口的马车。 此番他并非是去悬镜司,也不是去凤栖馆,而是要主动钻进围杀自己的“圈套”之中。 等了十几日,萧风终于再次找上了杨柳诗,让她将自己勾引到城南一座名为“鱼肚”的矮山之上一同赏菊。 “色欲熏心”的魏长天自然不会拒绝,车轮溅起一阵尘土,很快便在几个探子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吱——吱——” 魏府门口的老树之上,秋蝉衰弱的残声此起彼伏。 这些小家伙只顾着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放声高歌,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几乎与绿叶融为一体的大螳螂。 就像全神贯注盯着猎物的螳螂也没有察觉到另一个枝头的那只黄雀一样。 “唰!” 前镰挥舞,雀翅振飞。 螳螂和黄雀几乎同时发难,直奔自己的目标而去。 黄绿交错中树叶一阵摇颤,只有秋蝉依旧在傻傻的长鸣。 …… …… 鱼肚山在城外约么十里地的位置,因形似鱼肚而得名。 这里虽然离京城不远,但因为远离官道,所以即便是重阳节也并未有太多人来这里登高赏菊,只是偶有一些零散的文人墨客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会独自来此登山饮酒。 待魏府的马车从官道上拐下来驶入一条林中土路时,天色已暗了一半,周遭林中影影绰绰,马车上悬挂的四盏灯笼能勉强照亮一方昏暗。 这团亮光移动的不算很快,马蹄声在夜色中分外响亮。 而此时就在前方的土路两侧,有数十个蒙面人正趴在树丛中,每人左肩处皆绑着一根绣有白蛟的黑布条。 如有绿林中人在此定能认得这布条代表着什么。 玄通天地,终并山河。 玄天会。 “堂主,沿途的探子确认过了,魏长天确实就在此车之上,除了车夫之外,同行的便只有那个叫王二的仆从。” “嗯。” 隐匿在黑暗中的萧风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叮嘱道:“告诉兄弟们一定要速战速决,魏府定有暗哨跟在后面。” “堂主,咱们这次来了足足二十个六品高手,哪里还怕……” “……” 阴冷的眼神一扫而过,说话之人瞬间硬生生将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沉默半晌后才将食指和拇指衔入口中。 “啾啾~啾啾~” 夜风阵阵,如鸟鸣般的口哨声轻轻响起。 萧风重新将视线聚焦到那团火光之上,手中紧紧攥住玄天剑的剑柄。 虽然他跟杨柳诗说的是要将魏长天引至山顶,但那只是一个幌子,其实他一直便是打算在半路动手。 毕竟杨柳诗值不值得信任尚且未知,即便真的可信,那魏家的暗哨也绝对会在山顶提前布防。 萧风并不想跟魏家硬碰硬,而是更愿意以埋伏的方式将魏长天尽快斩杀,然后逃之夭夭。 为此他几乎将手底下能调动的所有高手全部带来了,甚至还从柳家借来一人。 这人不一定会出手,但只要有他在,萧风便有十足的把握让魏长天殒命与此。 那日在魏府你让我失去的,我定要千百倍的讨回来! “哒哒哒,哒哒哒……” 遥远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映在车窗上的两个人影隐约可见。 终于,就在马车行至众人面前的一瞬间,玄天剑“铮”的一下猛然出鞘,一声暴喝于林间炸响。 “杀!!!” “嗖!嗖嗖嗖!” 萧风第一个从藏身之处跃身而起,紧接着便有无数利箭破空而去,从四面八方直奔向那飞驰的马车。 “噗嗤噗嗤!” “噗通!” “咴!咴!!” 眨眼间那车夫便瞪大双眼从马车上一头栽倒,两匹骏马也嘶叫着高高扬起前踢,浑身上下插着数根淬毒长箭,眼看是没有几息可活了。 不过萧风才不管他们如何,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车轿中的人影。 直到鲜血溅满车窗,两个人影晃悠几下歪倒身子之时,他的嘴角才渐渐露出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仅维持了一瞬的功夫就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 不对,似乎有点太顺利了…… 即便魏长天毫无防备,但为何连喊都没有喊一声? 难道是替身?假人? 为什么?是杨柳诗泄的密?还是玄天会中有细作? 无数猜测挤入脑海,萧风也不再等,脚下一蹬地面便化作一道黑影直奔已经歪斜在地上的车轿。 “唰!砰!” 顺手一剑将还在挣扎的马头斩飞,紧接着又是一剑劈砍在轿身之上。 凌冽的剑气几乎瞬间就将车轿斩成粉碎,也露出了其中那两个躺在血泊中的人影。 两人浑身上下插满羽箭,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碎木四溅中浓郁的血气扑鼻而来。 萧风铁青着脸定睛望去,本以为有可能会看到两个陌生人的尸首。 但待他真正看清被自己一番精心谋划所伏杀的人是谁时…… 翻滚在一旁的灯笼依旧闪烁着火光,照亮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老刘头……” “盈、盈儿……” “……” 月色凄凉,故人重逢。 萧风如同失了魂一样怔在原地,嘴中一遍遍重复着“盈儿”二字。 声中数箭的少女自然无法给予他任何回应,只是瞪大着已没有了生机的双眼,眼神中似乎还残留着临死前的那份惊恐。 “盈儿!盈儿!!!” “呃啊!!!” 树叶一阵摇颤,惊飞了林间无数鸟雀。 萧风无比痛苦的抱住脑袋疯狂嘶吼,但其他玄天会帮众却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便赶忙冲过来劝道: “堂主!咱们快撤吧!” “车中既然不是魏长天,那这就定是一个圈套,恐怕很快魏家的人就要来了!” “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这几句提醒就如平地惊雷般在萧风耳边炸响。 对啊! 魏家既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又怎会轻易放过自己! 不再去看已无丝毫气息的少女,他深吸一口气艰难的下达指令道: “走!分散撤入林中,先回堂口再说!!” “是!” 众人应和一声便准备立马分头跑路。 然而就在此时,林中四面八方却“呼”的一下突然亮起一片火把。 火光中,近百名持刀大汉已然形成了包围圈,军方制式的强弩寒光闪烁,如同毒蛇的信子一样随时都会激射而出,取人性命。 见到此景,玄天会众人皆是瞬间大惊失色,冷汗涔涔。 他们慌张举起兵刃护在胸前,然后便听到了一个满是嘲讽之意的声音。 “走?” “我看你们还是去黄泉路上走一走吧!” 第68章 这人我保了! 鱼肚山顶。 杨柳诗一袭红衣立于一座凉亭之中,正看着脚下隐约晃动的火光楞楞出神。 遥远的厮杀声若有若无,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红唇微启,有些奇怪的问向站在身边的魏长天。 “你是如何猜到他会在那里动手的?” “问这个干什么?” 魏长天抖了抖衣袖,表情不甚在意。 杨柳诗娇嗔道:“奴家只是好奇,你若不愿说就算了。” “倒也没什么……你真想知道?” “嗯。” “其实我没猜到他会在哪动手。” “你!” 杨柳诗愣了一下,不满的小声嘀咕道:“不愿意说便不愿意说……” “没骗你。” 魏长天看着一脸不相信的杨柳诗,随口道出答案:“我只不过在沿途每个可以设下埋伏的地方都提前做了安排……包括这里。” “……” 一瞬间,杨柳诗脸上写满了震惊。 她下意识的四下环顾一圈,然后才不可置信的轻声问道:“你是说……你在这一路上都提前埋伏了人?” “差不多吧。” “那、那要多少高手啊?” “几百个。” “……” 杨柳诗不说话了,又或者说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也不怪她想不到,因为这种手笔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几百名高手悄无声息的从魏府一路埋伏到这里,这已经不单单是人手够不够的问题了。 这完完全全就是魏家硬实力的展现。 咳,就是魏贤志有点苦逼。 他并非一直埋伏在这里,而是一路跟着马车跑来的…… 山风拂过二人身侧,吹动了杨柳诗的霞衫。 过了好半天,她才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那马车一路行来肯定也会有玄天会的探子盯着,你是如何从车上下来?死的那两人又是如何上去的?” “我没下来,他们也没上去。” 魏长天此时心情不错,便也没藏着掖着,继续回答道:“我们压根就在两辆车上。” “……我懂了!” 杨柳诗轻呼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辆马车行至视野盲区时突然停下,而另一辆早就停在这里的马车则接力驶出…… 道理并不难懂,但确实很能混淆视听。 此时此刻,她看向魏长天的眼神已经越发复杂,既有崇拜,又有不解,还有柔情和渴望。 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渴望”的情绪要更多一些。 “我、我还有一个问题……” “不是,你咋这么多问题?” 魏长天扭头看着突然变身问题宝宝的杨柳诗,没好气道:“有问题自己想去!” “最后一个嘛!” 杨柳诗一把抱住魏长天的胳膊疯狂撒娇。 感受着那难以名状的香软,以及在自己手臂上不停磨来磨去的小硬疙瘩,魏长天终于是没能抵挡住诱惑,无奈妥协。 “问吧问吧。” “嗯嗯!我保证是最后一个!” 杨柳诗连连点头,凑到魏长天耳边轻声问道:“车上的替死鬼……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魏长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语气平静的如实回答:“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个是他的女人。” “……” 依偎在身上的娇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大白兔也不再动弹。 美眸中突然又浮现出了一抹久违的惧意,甚至比中秋那夜还要更甚。 杨柳诗一动不动,不过魏长天却懒得管她此时作何感想,而是自顾自将胳膊从山谷中抽出。 抬眼盯着山脚处的火光,眉头渐渐皱起。 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但为什么还是有几处火把在飞快移动? 难道说……这次萧风又死不掉??? …… 事实的确跟魏长天猜的差不多,虽然魏贤志说完狠话之后就直奔萧风而去,但后者确实没死。 甚至这么半天过去都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萧风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就成长到可以跟魏贤志过招的程度。 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事,完全是因为有那个从柳家借来的高手—— “陈节!” 魏贤志看着对面的精壮男子,满脸阴森:“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堂堂一个镇北将军居然也做了柳元山的走狗!” “魏大人,你误会我了。” 叫陈节的男子神色淡定:“我不想站在柳魏任何一边,今日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还柳元山一个人情而已。” “哈哈哈哈!可笑至极!” 魏贤志指着陈节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可知这群人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是要伏杀我儿!” “你他妈的现在立马给我滚开!否则别怪我连你一起杀!” 看得出魏贤志此时此刻确实无比愤怒,但陈节却不为所动,依旧挡在萧风身前。 “魏大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不管,我今日来只是受柳家之托护此人一命。” “过了今晚,他跟柳家如何便都与我没关系了。” “如果我等不到明天呢?”魏贤志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那魏大人尽可以试试。” 陈节微微屈身,手扶于刀柄之上:“我虽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还是自信能拖住大人一会儿的。” 他刻意在“拖”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萧风闻言之后哪里还不知其中意思,想都不想立马扭头就跑。 周围几个魏家武人立刻追击过去,但速度明显要慢上一截,恐怕早晚要追丢。 “陈节,你很好。” 魏贤志瞥了一眼众人消失的方向,语气无比阴冷:“你今日确实能拦住我,但你要明白你也有妻儿……” “他日若你妻儿出事,不知你那时又能否护在他们身边。” “我只给你三息时间考虑,若你还不让开,那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想你应该清楚。” “三、二……” “……” 话说到这里已经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其实像魏贤志和陈节这种境界的顶尖高手之间除非有血海深仇,否则绝不会说这种话。 因为你可以杀人家的家人,人家也能杀你的亲友。 如果真的相互杀起来,那最后的结果大概率就是两败俱伤,双双家破人亡成了老光棍。 所以虽然陈节乍听此话时十分愤怒,但一想到自己要保的正是欲杀人家儿子的凶手,一时间却也无话可说。 两人间的空气几近凝固,就在魏贤志即将脱口而出最后一声“一”时,陈节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 “魏大人,柳家的人情太大,此人我还是要保。” “不过……” 他看着魏贤志,轻声报出一个地址。 “石道巷,顺隆赌坊。” “魏家有人被捉到了那里……你快些去吧,应该还来得及。” 第69章 绑架事件 “什么玩意儿?!” “陈节?镇北将军?” “顺隆赌坊?有魏家人被抓去了??” 一炷香后,魏长天看着面前报信的男人满脸问号。 萧风没死这他勉强还能接受,但有人被抓走了又是什么情况? “是谁被抓走了?”他赶忙问道。 “小人不知。” 对面的男人摇了摇头:“老爷已经先一步往那边去了,公子您……” “我也去!”魏长天毫不犹豫。 “小人这就去备马。” 来人看了一眼杨柳诗,转身先一步下山。 待他走远后,已经恢复常态的杨柳诗这才有些看热闹似的笑道:“咯咯咯,看来公子的谋划是失败了呢。” “唉,是啊。” 魏长天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又斜眼看过去:“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萧风没死,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 “我……” 杨柳诗顿时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不过魏长天此时也没工夫嘲讽她,一边往山下走一边说道:“赶紧回凤栖馆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去春深书坊找一个叫李阳的。” “你先在他那躲一段时间,之后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既然你帮了我,那我肯定不会不管你,这点你不用担心……” “……”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魏长天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杨柳诗愣愣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小声自言自语一句。 “公子,我也信你呢。” …… …… 石道巷,顺隆赌坊。 燥热的空气中混杂着汗液和铜钱的味道,几张长条形桌台上洒满散碎银两。 虽然这里没有前世赌场的性感兔女郎和免费烟酒,但仅仅是那小小的筛子就足够令每个赌客为之疯狂了。 “大大大,小小小……” “老天保佑一定要中!这可是我娶媳妇的钱啊……” “张公子,这地契可抵三百两……” “哟,刘掌柜这是把老婆的首饰都拿来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除非两人面对着面说话,否则都难听清对方到底在讲些什么。 不过当这些噪杂声穿过几扇木门最终钻进一间密室中时,便几乎变得微不可闻了。 “大哥,这几个女人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啊……” 不大的房间中,一个刀疤脸汉子的表情有几分忌惮。 而他对面被绑住手脚的几人正是陆静瑶、秋云、魏巧玲,还有一条死去的大黑狗。 “你管什么身份呢!” 匪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嘴里不屑道:“咱们只管拿钱办事,等收了钱就远走高飞了,就算她们是皇亲国戚又能拿咱们怎么样?” “大哥说的是!” 刀疤脸顿时放宽了心,看向陆静瑶的眼神也多了些色意。 不过还没等他说啥呢脑袋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老三你别跟个色鬼一样!” “大哥,可这女人确实漂亮啊!” “再漂亮能抵得上咱们的命?先等老二回来再说!” “哦……” 刀疤脸不敢造次,百无聊赖之下只好靠着墙开始打瞌睡。 再次安静下来的密室中,嘴巴被塞住的陆静瑶和秋云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恐惧。 她们是在从春深书坊回魏府的路上被突然截走的。 自打春深书坊开张以后,陆静瑶可算是找到了能够帮魏长天分忧的途径,因此几乎每天都要跑去书坊帮忙,有时候回去的甚至比魏长天还要晚。 今日也是一样,二女吃过午饭便去了书坊,一直到入夜才动身回府。 跟往常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因为架不住魏巧玲的软磨硬泡,第一次把这个小姑奶奶也带上了。 可谁知…… 二女扭头向魏巧玲看去,只见小丫头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被随意丢在角落里的大黑狗,眸子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遭遇绑架时,大鬼为了救她们,被那个刀疤脸大汉随意一脚就直接踢死了…… 它只是一条普通的狗, 虽然直到最后大鬼也没能完成魏巧玲对它的殷勤期盼——突然变成像孙猴子一样的神仙。 但它却也算是尽到了一条狗的全部责任——比主人先死。 陆静瑶和秋云不知道魏巧玲现在到底有多难受,更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命运会是什么。 是像大鬼一样死在这个小房间里?还是,更可怕的事情…… “吱呀~” 密室的房门突然被慢慢推开,几个匪人警觉的举刀抬头,不过很快便又放松下来。 “老二!怎么样?见到雇主了?” “嗯,操他妈的。” 来人回身关好房门,嘴里骂骂咧咧道:“大哥!咱们被坑了!这仨娘们是魏家的人!” “魏家,哪个魏家?” “悬镜司的魏家!” “什么?!” 一众大汉瞬间站起身,脸上皆是惊恐之色。 虽然刚才还都口口声声说“皇亲国戚也不怕”,但那毕竟是壮胆之言。 越是亡命之徒,便越知道哪些人不能惹。 房间中顿时响起一片骂声,只有那匪头还算冷静,想了一会儿便出声喝道: “都闭嘴!” “老二,这消息你是从哪得来的?雇主说的?” “他怎么可能说实话。” 尖嘴猴腮的男人撇撇嘴:“外面现在全是魏家的人,都在找这仨娘们。” “那剩下的钱结了没有?” “结了,还多给了一千两。” “说没说怎么处置她们?” “两个大的杀了,小的放了。” “好……” 问完话,匪头沉默了一阵,然后才沉声说道: “兄弟们,事儿已经做了!现在哪怕就是把她们放了,魏家也绝不会饶过咱们!”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按规矩办事!” “你们觉得如何?” “……” 密室中安静了几秒,旋即响起一阵附和声。 “好!都依大哥的!” “就这么办!出了京城悬镜司又能如何?” “大哥说的有理!” “赶快动手吧!” “……” 众人都知道此时多拖一刻便多危险一分,就连那刀疤脸也顾不上馋陆静瑶的身子了,嘴里不住嚷嚷着快点杀人。 “好!” 匪头并不墨迹,立马起身走到陆静瑶身前,准备先从她开始。 “姑娘,方才我们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不住!” 他说完这两句话便高高举起拳头,毫不留情的直接往陆静瑶腹部砸去。 做这行有个规矩——撕票必须一拳毙命。 这是为了让人质尽可能少一些痛苦的同时又能留个全尸。 明明是杀人越货的行当,却又有如此规矩……确实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砰!!” 眨眼间,带着无比刚烈之势的一拳如期砸下。 巨大的闷响过后,女子娇柔的身躯缓缓瘫倒。 不过倒下的却不是陆静瑶,而是…… “唔!唔唔!!” 陆静瑶身体疯狂挣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秋云,顷刻间泪水便布满了眼眶。 不过秋云却已没法回应什么,鲜血已将她嘴中塞着的白布全部染成了红色,然后又顺着布角继续向下流,直到浸满了衣襟。 “何必要替她挡呢。” 另一边,匪头只是微微一愣,然后就再次举起拳头。 “无非就是让她晚些……” “砰!咵嚓!!” 一句话尚未说完,密室的木门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旋即炸裂。 匪头惊恐的想要扭回头去看。 不过还未等他看到来人,脑袋便如同被刺破的气球一样,瞬间爆裂成一团血雾。 第70章 她不会有事的 子时,魏府。 平日里这个时间整个府邸上上下下应该早都睡了,不过今天却没人能睡得着。 “大哥!大鬼死了!大鬼死了!” 抱着嚎啕大哭的小丫头,魏长天又扭头看了看正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秋云,以及旁边如同失了魂一样的陆静瑶,脸色阴沉欲滴。 从审讯那群劫匪的结果来看,这次绑架事件的幕后主使无疑是柳家。 估计他们的一开始的目标应该是陆静瑶,秋云是捎带手,魏巧玲是意外。 毕竟对方最后的命令是“大的杀掉,小的放了”,这就说明他们很清楚魏巧玲的身份,也明白如果杀掉魏巧玲所要面对的后果。 杀掉一个丫鬟无关大局,杀掉陆静瑶也勉强可以算作是自己把柳宗亮打个半死的对等报复,可要是杀掉魏巧玲……那就是彻底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魏贤志或许确实也如此想的,因此现在并未愤怒到立刻杀上柳府以牙还牙。 但是在魏长天这里,不管是魏巧玲、陆静瑶,还是秋云、鸢儿,她们的分量并无区别。 “魏大人,小人已经尽力了。” 床边,御医抬起头来,看着魏贤志叹了口气。 “唉,只是这位姑娘的五脏六腑全部都受了重创,而她又并非修行之人,无法借助内力疗伤。” “说实话,要不是她先前服下了那吊命的药物,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只是这药效能最多还能再维系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过后,如果受损的内脏还是无法恢复,那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 悲伤的气氛萦绕屋中。 魏贤志摇摇头刚准备说话,而陆静瑶却在此时突然回过神来,抢先一步失声问道: “到底有没有法子能疗好她内脏的伤?花、花多少钱都可以!” “这不是钱的问题。” 御医苦笑道:“据我所知只有一味仙药能治此伤,那便是产自极北天山上的云母芝。” “云母芝……” 魏贤志跟秦彩珍对视一眼,明显是没听过这个名字:“郭御医,此物哪里可寻?” “登天难寻,我已经多少年未曾……嗯?” 御医突然一愣,想了一会儿才犹豫道:“魏大人,你运气不错,眼下京城中或许还真有一只。” “在哪?” “皇宫。” “……” 魏贤志略一沉吟,站起身来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皇宫走一趟!” “我与你同去!”秦彩珍也跟着起身。 “好。” 魏贤志点点头,又伸手拍了拍魏长天的肩膀。 “看好你妹和静瑶。” 叮嘱了一句之后他与秦彩珍便行色匆匆的出了门,看样子是直奔皇宫见皇上去了。 一个悬镜司指挥使,外加一个天罗教圣女,两人居然为了一个丫鬟亲自大半夜跑去皇宫向天子求药。 此事乍一听无疑十分令人动容,但魏长天心中却明白的很—— 魏贤志和秦彩珍此番进宫,只是借着求药的由头去给宁永年施压而已。 并且除此之外,魏长天还总有一种隐约的感觉。 这药,求不到。 至少如果换做是他坐在龙位,应该就不会把这药拿出来。 唉,但愿宁永年的想法跟自己不一样吧……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这就已经在门口焦急等待神药送回来的陆静瑶,脑海中浮现出系统界面。 【云母芝:灵药(天级),重塑肉身,可愈万疾,400点数】 300,自己前几天杀完妖怪后总共赚了180点,还差着220点。 差得有点多。 魏长天轻轻将怀里已经哭到睡着的魏巧玲交给鸢儿,然后又走到床边默默看了一会儿气若游丝的秋云。 双眼轻阖,脸上毫无血色,就连嘴唇也是一片煞白。 跟偶尔会耍点小性子的鸢儿不一样,秋云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任劳任怨、言听计从的样子。 即便是打牌作弊,她都会毫不犹豫站在自己这边。 自己本来还承诺过要找时间给她和鸢儿一个名分呢,结果忙起来也忘记了…… 操他妈的柳家…… 魏长天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而就在此时,一件堆叠在角落里的沾满血迹的衣裙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秋云的衣裳,应该是刚才为了方便治疗换下来的,其中好似夹着一张皱巴巴、已被鲜血染红大半的宣纸。 这是什么?秋云不是不识字吗? 魏长天疑惑的抽出宣纸,展开在手心。 而当他看清其上歪歪扭扭所写的小字之时,整个人却一下子愣住了。 【赠秋云与鸢儿】 【雾谷风销妙剪裁,秋云相送上瑶台。】 【尘缘一线时时断,碧海青天任去来。】 这虫爬般的小字并不是出自魏长天之手,但又有几分相似。 估计是秋云将他写的“真迹”留给了鸢儿,然后自己又一字一字拓写了一份。 整首诗算上题目一共三十四字,只有两处“秋云”格外规整。 因为秋云唯一会写的俩字,便是她自己的名字。 “呼……” 来回又看了数遍这首小诗,魏长天将宣纸捋平叠好,慢慢放到秋云枕边。 “王二。” “公子,我在。” “备车,我要去悬镜司。” 魏长天头都没回:“还有,你现在马上去皇宫。”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打听到我爹没有拿到云母芝,立刻燃子母玉通知我。” “是。” 王二没有任何废话和疑问,转身便走出房间。 而一直站在门口等云母芝的陆静瑶听到这些话后,则是忙不迭跑过来,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的问道: “相公,你、你要做什么去?” “皇上不会给我们云母芝么?” “秋云她不会出事吧!” “相、相公,你说话啊……” “……” 相比于还在考虑这次绑架事件对大局影响的其他人,陆静瑶的心思很简单。 她甚至连到底是谁绑架了她们都不想知道,满脑子只有秋云的安危。 虽然她经常会气秋云打牌时总是帮着魏长天。 虽然她偶尔撞见秋云深夜走进魏长天房间时还会吃醋。 虽然秋云大字不识,琴棋书画更是样样不通,跟她除了打牌几乎没有共同语言…… 但就是这样一个丫鬟的生死,却让她的心一直晃荡在嗓子眼。 陆静瑶只能依靠魏长天,因此现在特别害怕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又或者是沉默。 “相、相公,你说啊!秋云她不会死的,对吧!” “你、你告诉啊……” “求求你,告诉我……” 月色朦胧,菊花满城 陆静瑶死死攥住魏长天的衣角,以几近哀求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发问。 直到一个虽然不大,但却让人无比信任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你放心,秋云她不会有事的。” 第71章 天既白(上) 大宁皇宫。 魏贤志和秦彩珍是在华贵妃的长春殿中见到宁永年的。 把皇上大半夜从妃子床上喊下来,这俩人也是没谁了。 不过越是这样,才能越发凸显出魏家的愤怒。 “……” “什么?!” “竟然有这种事?!” 香气四绕的奢华厅堂中,宁永年将茶盏狠狠墩在桌面,脸上满是震怒之色。 “朕这就令人去查,定要将幕后黑手给揪出来!不管是谁也定会严惩不怠!!” “哦对了,爱卿还要那云母芝是吧……来人!” “奴才在。”老太监推门进来。 “前一阵天山宗送给朕一只云母芝,就放在私库之中。” 宁永年看着老太监,挥手命令道:“你赶紧去找来!魏爱卿家中有人等着此物救命!” “是!奴才这就去!” 老太监应了一声立马脚步匆匆的转身出门,只不过才刚走出长春殿便就慢慢停了下来。 他身旁跟着的小太监有点疑惑:“义父,咱们不是要去找那云母芝吗?怎的不走了?” “云母芝没了。” “啊?找都没找怎就知道没了?” 小太监大感惊讶:“义父,难道是你……” “闭嘴!我怎么就认了你这么个不成气的儿!” 老太监怒其不争的瞪了小太监一眼,压低声音解释:“皇上说没了,就是没了!” “皇上哪里……” 小太监还想再辩,不过当看到老太监的眼神时,便又缩缩脖子换了个问法。 “儿子愚笨,还请义父指点一二。” “哼!” 老太监鼻孔出气,抚摸着小太监的手问道:“我且问你,方才皇上对我说话时,你在门外看清他的手是如何摆的没有?” “啊?” 小太监一愣,回忆一番后才勉强答道:“我只记得皇上确实冲义父摆手来着,具体是如何摆的……好似是这样?” 他一只手被老太监摸着,另一只手在空中左右挥摆两下。 “算你有点眼力。” 老太监点头解释:“今儿我就告诉你皇上的这个习惯,你听好喽。” “皇上当着外人吩咐事情时,左右摆手便是不要做,前后摆手才是要做。” “你记住了?” “啊!记住了。” 小太监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解道:“可皇上为何不愿给魏大人那云母芝?魏家不是有人等着此物救命么?” “自然是因为皇上不愿意救那人的命。” “为何不救?这不是拉拢魏家的好时机……” “行了!” 老太监突然厉喝一声,不再解释。 “自己琢磨去吧!” …… …… 悬镜司。 当魏长天将写满字的宣纸吹干装进信封,又将信封揣进胸口中时,腰间的子母玉恰恰好也开始发烫。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宁永年并没有将云母芝拿出来。 激化矛盾这一手玩得溜啊。 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出房间,沿着石路一直往悬镜司的最深处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除了偶有巡逻的哨卫之外一个差役也没有,唯独一处小矮楼的四周却是守备森严。 这小楼的建筑风格与悬镜司别的建筑都不相同,通体无窗,也无牌匾,只有一扇紧紧关闭的黑铁门……乍一看颇有点像前世的堡垒。 此门自悬镜司成立以来的四百余年中一共打开过十三次,上一次还是六十多年前,那时城郊出现了一只五百年大妖。 至于如此神秘的建筑中到底有什么? 只有一物——祖玉。 子母玉是悬镜司人人都佩带的物件,灼烧母玉,子玉也发烫。 这个过程是点对点的,相当于双向通话。 但祖玉不同,只要灼烧祖玉,所有与之关联的子玉统统都会有反应,有点类似群发短信的那种感觉。 而至于这座小矮楼中的祖玉具体能群发多少短信… 是除去要保卫皇宫的内卫之外,悬镜司总舵的所有人。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发出了这个信号……花翎卫、布衣卫、宗密处、柳叶处、粘杆处全部没有任务在身的在京差役,统统需要在一刻钟之内赶到悬镜司衙门,听候调遣。 如此阵仗,也难怪四百多年此门只开过十三次。 “魏公子!您怎么还在衙门?” 眼见魏长天走过来,几个值夜班的护卫立刻挺直身子招呼道:“今日不是重阳吗?您没去赏菊?” “没有。” 魏长天摇头笑道:“劳烦几位兄弟开一下门。” “好说好说,我们这就……什么?!” 一众差役瞬间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魏、魏公子,您方才说……” “我说……” 魏长天神色如常,嘴角依旧挂着笑:“开门。” “公子,小人斗胆问一句。” 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的护卫小声问道:“您可知这门内是什么?” “自然知道。” “那……那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是指挥使大人让您来的?” “此事与我爹无关。” “……”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几名护卫面面相觑几眼,虽然没人吭声,但却都十分统一的挡在铁门之前,与魏长天形成对峙之势。 打开此门的钥匙一共有三把,一把在历任悬镜司指挥使手里,一把在历朝皇帝手里,还有一把…… “依悬镜司规例,若有重急情况且不及上报者!” 魏长天指着嵌在锁孔之上的黑色钥匙,沉声喝道:“皆可打开此门灼玉!” “你们现在拦在门口,何意?!” “这……” 这下几个护卫更傻眼了。 魏长天说的没错,悬镜司确实是有这样一条规例——如果遇到特别重大的情况,并且来不及上报了,所有人都可以来这里开门。 设立这第三把钥匙的初衷是为了防止层层上报浪费时间,导致错过应对危机的最佳时间。 但是…… 但是自打悬镜司成立以来,也从来没有过除去指挥使和皇上的其他人来开门的时候啊! 毕竟一旦灼热祖玉就相当于拉响了最高级别的全城警报,而这可能引发的后果…… “魏、魏公子,您到底是为何……” “你没资格知道。” “那要不还是先请示一下指挥……” “我说过,此事跟我爹没关系。” 魏长天彻底没了耐心。 秋云的命还剩一个多时辰,他必须要在此之前弄到云母芝。 一步迈到一众护卫身前,目光死死盯着黑铁门上的那把钥匙,魏长天的语气竟然第一次有些狰狞。 “如果出事,我一人承担,跟你们没关系!” “现在,我再说最后一遍!” “开门!!” 第72章 天既白(中) 平昌坊,迎春楼。 迎春楼是这附近,乃至整个京城口碑最好的“平价”青楼。 消费低、服务好,其中女子虽然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各个贤惠体贴,总能给顾客一种回家的感觉。 而此时就在迎春楼的一间绣房中,一男一女便正抱在一起耳鬓厮磨。 “官人,在悬镜司当差定是很危险的吧,你可切记要保重身子,否则奴家会心疼的……” 女子娇柔的声音传入已经褪去外衣的大汉耳中,后者只感觉舒心不已。 “娘子,你放心即可,我可是出了名的谨慎小心,绝不会去做那些以身犯险的傻事。” “对了,我前几日刚从一个狗官身上又捞了一笔,很快便能攒够钱替你赎身了!” “呀!真的么……” 女子轻呼一声,紧紧勾住大汉的脖子:“我以后定会好好伺候官人的!” “嘿嘿,你今天也要好好……” 汉子话才说了半句就闭上了嘴,脸色突然变得古怪。 “官人,怎么了?” “……没怎么,我现在有事要去办。” “啊?” 女子一愣,扭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这么晚了,官人要去做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 汉子此时已经将虎蛟服匆匆穿好,伸手抓起靠在墙角的花翎长刀便向门外走去。 不过在临出门时,他还是回头叮嘱了一句。 “关好门窗,今夜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什、什么大事?” “……” 女子没有等到答案,留给她的只有一扇紧闭的房门。 汉子就这样走了,甚至连早已给出去的一两银子都没来得及往回要。 此时此刻,无数相似的情景正在京城各个角落上演。 如果站高一点俯瞰下来,便会看到那从四面八方出现的无数黑影在街巷屋顶中飞奔。 夜色深沉,黑云压城。 “噼里噼里”的雨滴声与嘈乱的脚步声混杂成一片。 下雨了。 …… 一刻钟后,悬镜司点将台。 魏长天挺身站立在高台之上,任由雨水随意砸落周身。 他身后是一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悬镜司高层,眼前视野所及全是身着虎蛟服的差役。 得益于良好的职业素养,虽然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两千余人却无一丝交头接耳之声。 所有人都笔直站着,目光直直盯着魏长天。 是时候了。 “诸位同僚!” 魏长天的声音于雨水中清晰可闻。 “我乃悬镜司柳叶处总旗,魏长天!” “灼烧祖玉实属迫不得已,但我又必须如此选择!” “因为……” 魏长天扫视一圈点将场,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高声喊道:“因为我已掌握确凿证据!” “当朝宰相柳元山,将于今夜谋逆造反!!” “哗!!!” 暴雨如瀑,喧哗声更甚。 任凭悬镜司的纪律再严格,此时此刻也很难有人还能保持淡定。 柳元山造反? 这怕不是天大的玩笑! 在柳魏之争的节骨眼上,没几个人会相信这种的话。 即便魏长天上次说中了章家饲妖之事。 “魏公子!” 点将台上一人立马向前一步,厉声喝道:“此事切不可乱说!” “我并未乱说。” 魏长天表情没有丝毫慌乱:“是真是假,曹大人与我一同去柳府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 那人有点语塞,但魏长天却是不给别人再次质疑的机会,再次冲着台下大声命令道: “此事事关重大!我已派人进宫禀报皇上!” “但迟则生乱!” “柳家已有反叛之意,得知此事暴露后定会殊死挣扎!” “请诸位同僚即刻与我同去柳府,捉拿反贼!” “以防柳家霍乱京城!以保大宁江山无恙!” “啪!” 吼完最后一句话,魏长天便翻身从点将台上跃下,一步步向外走去。 他所经过之处人群皆让出一条通道,但一时间却没有一个人跟上来。 也不怪大家如此反应,毕竟这事儿换谁也要琢磨琢磨。 点将场一片沉默,直到不知是谁首先喊了一嗓子:“我信魏公子的!我去!” 看着从远处挤过来的周呈,魏长天心说一句这时候还是熟人靠谱。 他脚步不停继续走,而被周呈这一带动之后,周围响起的附和声也越来越多。 悬镜司被魏家把持这么多年,本来人人就看柳家不爽。 再加上魏长天最近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属实不错……从侦破章家饲妖案,到诗成骑花魁,再到英雄救美刀斩猿妖。 哦,还有那块竖立在演武堂,记录了他从五十八负零胜,到如今九十负九十胜的木牌…… 所有的一切加起来,让很多人终于愿意在此刻跟着魏长天去那柳府走一趟! 柳家谋逆之事如果为真,那最好。 即便是魏公子想要“公报私仇”,那这个忙老子也帮定了! 带着这个念头,无数人或者大吼大叫,或者沉默不语的跟在魏长天身后,如同黑色洪流般往柳府涌去。 而他们的动作很快便传进各方势力耳中。 …… 京衙,六扇门。 季宏安此时刚刚点齐了手下二百来号人,准备直奔柳府。 他倒不是柳家这头的人,只是六扇门作为维护京城治安的最主要机构,发生这种事时必须要在场。 不过就在他准备下令出发时,一个生脸捕快却是急匆匆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季大人,您可还记得欠我家主子一个人情?” “嗯?” 季宏安眼神一凌,知道这人肯定又是谁家派进六扇门的细作。 “你家主子是谁!” 捕快并未正面回答,而是笑着说道:“八月二十一,菜市口。” “……” 季宏安深吸一口气:“魏公子想让我做什么?” “季大人放心,不会让您为难的。” 捕快凑到季宏安耳边小声说道:“您只需要晚一刻钟再去柳府即可。” “……” 六扇门、城备军、都尉府……所有京城中的武装力量都突然因为种种原因按兵不动,不过有支最为精锐的魏长天却没办法…… 大宁皇宫,近千骑禁卫自其中气势恢宏的奔腾而出。 与只负责安全事务的内卫不同,禁卫相当于皇帝的私兵,是整个大宁平均战力最高的组织。 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逐渐远去,宁永年这才推开隔门,重新出现在魏贤志和秦彩珍面前。 “魏爱卿,秦夫人……” 他盯着满脸茫然的两人,好半晌才神色复杂的缓缓开口说道: “你们的儿子,带着悬镜司千余人……把柳家给围了。” 第73章 天既白(下) 安化门街,柳府。 雨越来越大了。 闪电没能撕碎浓重的乌云,巨雷在低低的云层中滚过之后,便化作了滂沱大雨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天地一线的水帘之中,黑压压的斗笠自魏府正门处一直向两侧延伸,挤满了整条街道。 而百余名柳家武人则持刀站在府门前仅有的一小块空地上,硬着头皮与十倍于他们的悬镜司差役挺身对峙。 没人知道魏长天此行的真正目的,但用屁股想也知道绝无好事。 因此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即便全部命丧于此,也要让悬镜司首先背上一个强闯相府的罪名。 “魏公子!” 柳家护卫中为首那人手摁刀柄,眼睛死死盯着立于所有悬镜司差役最前方的魏长天,沉声喝道:“你深夜带着如此多人围困相府是为何意?!” “悬镜司竟真如此无法无天,视朝廷和皇上为无物吗?!” “啪嗒!” 一脚踩下,水花四溅。 听到如此质问,魏长天面无表情的踏前一步,厉声道:“我今夜来,正是为了朝廷和皇上!” “我已掌握柳家谋逆罪证!而你等此刻又持刀阻拦悬镜司捉拿反贼,可是要一同谋反?!” “魏公子!说此话可是要有凭据的!” “凭据我自然有!否则今夜也不会来了!” 魏长天暴喝一声:“再者,悬镜司办案,反抗者视同谋逆!” “单凭这一条,你们便已罪无可赦!” “你!” 为首那人脸色铁青,但一时间又确实无法辩驳。 这便是悬镜司的可怕之处。 跟前世的廉政公署类似,悬镜司完全脱离于三省六部,机构独立、人事独立、财政独立、办案独立,不受任何朝廷部门的节制。 并且最关键的是,依大宁律,悬镜司还拥有所有司法部门中最为宽松的独立调查权限。 只要我怀疑某人犯了罪,不需要任何证据、不需要任何批文和手令,直接就可以对疑罪者采取搜查、扣押、审讯等一系列手段。 因此现在魏长天说柳家谋逆,并且要带人入府搜查,严格来讲并不违反法例。 反倒是故意阻拦的柳家护卫确实已经犯了“暴力抗拒执法”的重罪。 “轰隆!!!” 墨一般黑的夜空中,曲折的电光猛然颤抖两下。 方才说话的护卫见讲不过魏长天后干脆闭嘴不言,但身子却未动分毫,摆明了不会退缩一步。 而魏长天也没再跟他废话,只是轻轻一挥手,身后立马便有数百道黑影激射而出。 “唰唰唰!” 围墙、屋顶、东南西北各处大门……一时间,黑色的虎蛟服便布满了整个柳府,雨水击打在出鞘的寒芒之上,“叮叮咚咚”的声音仿佛一曲恢弘且肃杀的乐章。 “弃刀!跪下!” “把刀放下!” “悬镜司办案!所有人出来接受盘询!” “反抗者依律可斩!!” “统统滚出来!!” “……” 令人闻风丧胆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柳府已是乱作一团,正门处的悬镜司众人与柳家护卫也到了刀兵相见的最后关头。 魏长天高高举起手,酝酿已久的“杀”字即将脱口而出。 而也就在此时,却有一个沉稳的声音抢先一步自府中传了出来。 “放下刀!让他们搜!” “……” 嘈杂声停顿了一瞬,所有人都扭头看向那个正缓步走来的白发老头。 他同样没有打伞,身上已经湿透,但整个人却没有丝毫狼狈之色,反而有一种比这滔天大雨更加磅礴的气势。 这种气势只属于两种人。 达到“势压山河”的二品境武人,以及手握苍生之命的大权者。 “老爷!!” 柳家百余号护卫瞬间弃刀跪倒在地,而悬镜司众人虽然各个眼神不善,但也都打从心底萌生出一丝怯意。 不过柳元山却是压根不看这些人,只是盯着魏长天淡淡道: “灼祖玉,围相府。”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只能说你比你爹更有胆子,也更蠢。” 简单一句话,充满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嘲弄。 柳元山自信悬镜司不可能从柳府找到丁点把柄,他甚至还希望魏长天闹得再凶一点。 因为越是这样,魏家今后的路便越难走。 皇上之前确实更倾向于魏家,也更需要魏家。 但任何一个统治者都绝无可能容忍一把脱离掌控的“刀”。 因此不管魏贤志以后怎么辩,柳魏两家在宁永年心中的地位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逆转。 雨还在下,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好半晌过后,隐藏在黑色斗笠之下的魏长天才慢慢说了一句。 “都把刀放下。” “……” 悬镜司众人惊愕的看过来,然后又涨红着脸一点点垂下刀尖。 魏长天同样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慢慢走过两侧低垂的寒芒,直到在柳元山身前停下脚步。 “柳相,我此番来,只是为了讨一个说法。” “哦?” 柳元山的语气有些玩味:“不知魏公子是什么意思?” 魏长天轻轻抬起头,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今日的绑架之事,是柳家做的吧。” “呵呵。” 柳元山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又或者说懒得回答这种问题。 魏长天沉默片刻,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柳相,看来你确实不知此事……不如我给你讲讲如何?” “魏公子……” 柳元山笑着摇摇头:“此事我已经听闻了,说是死了一个丫鬟,哦,还有一条狗,不知可对?” “……柳相消息灵通。” 魏长天深吸一口气:“但那丫鬟现在还没死……也不会死。”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 柳元山轻轻叹气道:“不过魏公子也不用过分伤怀,一个丫鬟而已,便是真死了又能如何?” “若是公子不嫌弃,明日我便差人再送几个好的到府上,也算是赠与公子的见面礼了。” “谢柳相好意,但是……” 魏长天看了看不远处正快速向这边移动的火光,轻声说道:“但是我说过,今日我只是来讨一个说法。” “你……” 这一瞬间,柳元山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强烈的生死危机感涌上心头。 “你、你要干什么!”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大叫一声,但下一刻眼前的景物便开始颠倒,紧接着又急速坠落。 “砰!!” 一袭白袍狠狠砸在地面,污水哗啦一声四下炸开。 此时此刻,无数双目睹此景的眼睛全部瞪圆,所有人都傻愣在原地,竟有一种仿佛身处梦中的错觉。 而趴在泥泞之中的柳元山同样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他未曾习武,此时本应被摔得七荤八素。 但死亡的恐惧却还是让这位身居相位数十年的老头颤抖着说出两句话来。 “你、你敢杀我?!” “为了一个丫鬟,你要杀我?!” “砰!” 又是一声闷响,魏长天毫不犹豫的一脚踏在柳元山胸口,右手轻轻扶住刀柄。 “我说了,她不会死。” 抽刀,出鞘。 龙吟之声响彻天地。 …… …… “快点!再快点!!” 距离柳府已经很近的一条街巷中,季宏安带领着一群捕快飞奔而过。 他一边催促手下之人再快一些,一边不停眺望向远处那座笼罩在雨幕之中的府邸。 没有什么动静,看来两方并未真的火并起来。 稍稍松了口气,但又总觉得事情好似有哪里不对。 魏长天为什么要让自己晚来一刻钟? 这一刻钟能做什么? 季宏安想不明白,只能不停加快速度,直到看见前方那只人人身着红甲的队伍飞驰而过。 禁军都来了么?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点后悔。 这个人情,自己好像还的太大了。 …… 魏府。 陆静瑶依旧傻愣愣的坐在秋云床边,眼睛已经数不清第几次看向角落里的计时铜漏。 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 秋云的气息已经孱弱到几近于无了,但不论魏贤志还是魏长天都依旧没有将那云母芝带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只是又看了一遍放在秋云枕边的那首小诗。 “秋云,等你好了我便教你写字……” “我以后不会再吃你的醋了……” “相公答应过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 凤栖馆。 “小姐,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丫鬟看着正在翻箱倒柜的杨柳诗,表情很是不解。 “小秀,你跟了我多久了?” 杨柳诗停下手上动作,扭回头来问道。 丫鬟回忆一番,认真回答:“三年了呢。” “那我如果我要离开凤栖馆,你愿意跟我走吗?”杨柳诗又问。 “啊?” 叫小秀的丫鬟一愣,忙不迭反问道:“小姐,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啊?是有人替你赎身了吗?” “赎身……没有呢。” 杨柳诗笑了一下,倾国倾城。 “不过却有人将我的心赎走了。” “……” 绣房中一时间安静了片刻,看着呆愣愣的小丫鬟,杨柳诗突然捂嘴笑道:“你还没说愿不愿意跟我走呢。” “我、我愿意!” “是么?” 杨柳诗的眼神柔和几分,同时轻轻挥动了一下衣袖。 “谢谢你呀,小秀……” 一炷香后,这间被无数男人视为人生终极目标的绣房中已是空空如也,只留下了一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小丫鬟。 她睡得很死,身下压着一张面额很大的银票。 …… 柳府。 魏长天死死攥住龙吟刀柄,身后柳元山的人头砸落在地。 抛开前主不算,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杀人。 杀的是大宁王朝的当朝宰相。 可能是因为前主曾经见识过太多这种血腥残暴的场景,所以魏长天此时此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甚至还有丝丝畅快之意。 或许人与人的出身并不平等、天赋并不平等、机缘并不平等、气运并不平等,一切都不平等…… 但生命面前,确实人人平等。 杀一个宰相,并不需要比杀一个乞丐,多用哪怕一刀。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魏长天缓缓将龙吟归鞘,抬头看了看夜空。 此时距离他离开魏府才一个多时辰。 灼祖玉、围柳府、逼柳元山现身、杀人……事件的发展第一次完全按照计划走完,反倒让他有点不适应。 今后自己会面对什么尚且不知,但是…… “啁!!” 雀啼之音突然响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徐青婉正举刀挡在自己身前,再往前便是那群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正不顾一切向这边冲来的柳家护卫。 她如今的样子,正如那日的自己。 发间系着的红绳已被雨水浸透,无法再似之前那样会迎风跳跃。 魏长天张张嘴却没说出话,又一次伸手握住刀柄,向前一步与徐青婉并肩而立。 上百号柳家护卫越来越近。 但下一刻,他们便突然于惊天爆裂声中轰然倒飞而回。 “儿子!逃!!!” 秦彩珍的吼声先至,紧接着魏贤志便“砰”的一声落到魏长天身边。 俩人终究还是不顾宁永年的拖延,抢在禁卫军之前先到了一步。 “长天!跟我走!我带你出城!!” 没有去管正在阻拦柳家护卫的老婆,更没工夫质问儿子为什么要杀柳元山。 魏贤志一把抓住魏长天的胳膊便欲纵身跃起,可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句。 “爹,我不走!你帮我挡一下!” “……” 魏贤志一瞬间愣在原地,而魏长天也没时间解释,立刻弯腰藏在他背后,脑海中飞快调出系统界面。 【云母芝:灵药(天级),重塑肉身,可愈万疾,400点数】 之前有180,杀掉柳元山给了300…… 系统余额变成了80,他手中也多了一支鲜艳如血的灵芝。 将怀中那封早在悬镜司时就写好的信拿出来,连同灵芝一齐塞到满脸惊愕的魏贤志怀中,魏长天急促的嘱咐道: “爹!这就是云母芝!” “赶紧拿回去给秋云服下!我记着时间,来得及!” “还有,如果宁永年非要杀我,将此信给他看!定能保我一命!” “但要记住!一定要等到迫不得已时才可将此信拿出来!” “……” 魏贤志愣愣的接过两物,下意识的问道:“长天,你一直就没准备逃?” “逃?” 魏长天看了眼已经冲到门口的禁卫军,轻轻摇了摇头。 他或许确实可以在魏贤志和秦彩珍的掩护下逃走。 但这么做的代价,就是要整个魏家来承担柳元山之死的后果。 魏长天不愿意“牺牲一大家,成全我一个”。 更何况在他看来自己有九成概率不会死。 作为魏家独子,魏贤志定会死保自己,再加上那封写满皇室隐秘之事的“保命信”……宁永年绝对会好奇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当然,还是有一小点概率会死的。 不过就如同那日所说—— 人啊,总是不能做到完全铁石心肠。 再者说了,好不容易穿越一回。 总是畏畏缩缩的,也没意思。 不是么? …… …… 时间倒退一点,拨回到三个时辰之前。 此时正值黄昏,魏长天正准备出发去反围剿萧风;陆静瑶正跟秋云在春深书坊帮着算账;旁边那骑在一条大黑狗上的小丫头吸引了不少顾客的目光;徐青婉则是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数银票。 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的三个时辰会发生什么,就像此刻正在平昌坊游乐赏菊的百姓并不知道等下便会落雨一样。 无数文人骚客流连于鳞次栉比的青楼之中,一边小酌着杯中的琼浆玉液,一边朗声吟咏着自己刚作的重阳诗词,太平盛世的繁华之景溢于言表。 但在某座青楼门前,一个喝醉酒的邋遢老道却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多少与这如花似锦的场面有些违和。 青楼的小厮正跑过来,准备把这个吓走客人的老头痛打一顿后扔到别家门口。 而老道早就醉的不省人事,哪里知道他接下来要有一场皮肉之苦,只是自顾自的哼唧着一首山歌野调。 声音断断续续,若隐若无的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大瓮一扬倾江海,” “饮日吞月胸中来。” “大梦一场三千载,” “悲喜穿肠莫挂怀。” “大风翕张浪形骸,” “疏狂放歌死便埋。” “大疯一趟两相忘,” “不知东方天既白……” 第74章 魏公子判了! 如果说前段时间的柳魏之争是一场风暴,那么柳元山之死便如同十八级台风外加十级地震一样震惊了整个朝野。 茶楼酒馆、勾栏瓦肆、书院学斋……乃至于田间地头的农户都能一边挥着锄头,一边就此事高谈阔论上几句。 有人说魏长天此举是惊世骇俗之恶行,骂他目无王法,简直就该立刻被当众处以极刑。 也有知情人士赞他“一怒为红颜”,夸他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热血好男儿。 当然了,不管民间如何议论,终究也只能是议论而已。 真正能决定魏长天命运的人,还是都站在那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 …… “皇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是就这样放过,于法于理皆讲不通!” “呵呵,要不是柳家先做了那绑架之事,魏公子又如何会做出此番过激之举?” “放屁!绑架案尚未有定论!皇上!此事就是魏家的阴谋啊!” “……” 关于“魏长天杀柳相”一案该如何处置,朝堂之上已经争了整整十天。 一众官臣的态度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类以柳派官员为主,认定此事完全是一次有预谋的谋杀,整个魏家都脱不了干系,必须要全部严惩不贷。 第二类大部分都是中间派,那边谁也不想得罪,主张依律办事,一命偿一命,把魏长天杀了拉倒。 第三类是魏派,坚称魏长天此举是针对绑架事件的报复,咬死柳家有错在先,报复之事虽然不妥,但情有可原应该轻判。 三种声音争执不下,但总体来看第二类的呼声是最大的。 并且宁永年其实也更倾向于第二种处理方法。 魏家肯定要为此事付出代价,不过此时此刻魏家还手握悬镜司,背后又有天罗教,现在还不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否则魏家如果拼死反扑,那到时候才会是真正的大麻烦。 至于柳家这边……柳元山死了无疑让柳家元气大伤,但根基尚在,并不至于就此树倒弥孙散,顶多也就是从三大家族首位沦落到末位而已。 如此局面,再加上一个一直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的许家……三大家族相互牵制的局面短时间内还不能变。 这种情况下,杀掉魏长天便是最合理的选择。 既算是给了柳家一个交代,又顺应了大多数人的想法,同时也不至于将魏家逼的太紧。 宁永年基本已经拿定注意,不过他还是低估了魏贤志要保下儿子的决心。 九月十九,魏家“武阁”第三层的铁门再次打开。 不到一个时辰,宁永年便在书房见到了一位气质诡谲,充满危险气息的干瘪老头。 …… “魏老!” 面对这位曾备受先皇信任的前任玄镜司指挥使,且已经迈入二品境的魏家老祖时,宁永年倒也不算太惊讶。 而老头则更是淡定。 他瞥了一眼站立在宁永年身后的老太监,然后才轻轻拱手道: “老臣魏兆海,见过皇上。” “魏前辈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宁永年笑呵呵的指了指身侧的椅子,不过魏兆海却是纹丝不动。 “皇上,坐就不必了。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魏老此番来是为了您孙子吧?”宁永年问。 “是。” 魏兆海也不否认,点点头道:“我这孙儿所做之事我已经听说了,理应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魏家一脉单传,长天又尚未生子,如果他死……” “皇上,别的事我可以不管,但老朽却绝不能看着魏家就这样绝后!” “这……” 宁永年听完后立刻面露苦色道:“魏老,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若你孙儿杀的是别人也就算了,但他杀的可是当朝宰相!” “柳家几百口人、朝野上下几万万人,都等着朕给他们一个交代,如果不杀……” “皇上!” 魏兆海不想去听这些废话,直接打断道:“魏家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你直说即可。” “……” 说话被打断,宁永年也不气恼,思考片刻之后才缓缓试探道:“既然魏老执意要保魏长天,那朕也不是不能留他一命……” “不过……悬镜司近年来机构臃肿,我觉得可以适当缩减一部分了。” “老朽懂了。” 魏兆海要比宁永年爽快的多,闻言后也不墨迹,直接反问道:“皇上想要多少?” “不多,两卫而已。” “内卫和花翎卫?” “是。” 宁永年点点头,坦诚道:“悬镜司交出两卫,我便可不杀魏长天。” 魏兆海沉默半晌:“花翎卫乃悬镜司数百年来的根本所在,皇上能不能换一个?” “不能。” “……” …… 五日后。 悬镜司,柳叶处。 孔长贵看着再次准时出现的徐青婉,满脸无奈。 “徐总旗,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劫法场这种事不是过家家!” “我也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如果魏大人真要我去劫法场救公子,我绝无二话!” “可是现在案子还没出结果呢,我又怎么可能提前先答应你这种事情?” “你快些回去吧,处里定有些别家的细作,这些话若是被旁人听去,咱们两人反倒有可能比公子早一步上刑场……” “……” 大光头如往日一样苦口婆心的劝,许青婉也如往日一样倔强的就是不走。 她已经在孔长贵这里守了七八天了,每天早来晚归的,比上值都准时。 这实属无奈之举。 自打魏长天被关进刑部天牢之后,徐青婉立刻就捧着自己攒下的全部银子跑去魏府门口连守了三天。 结果一个人也没见到。 魏贤志和秦彩珍正为了儿子的命上下奔波,疏通关系。 陆静瑶天天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闭。 没人搭理,小徐同志只好自己想办法,思来想去便决定去劫法场。 她再笨也知道这种事自己一个人做不来,而其他同僚除了周呈之外又各个犹犹豫豫的,于是她便开启了天天在孔长贵这里“上班”的模式。 其实徐青婉早就明白孔长贵的态度,但她却还是日日都会来。 因为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不会那么空落落的,才会觉得自己也做了点什么。 即便毫无意义。 “……徐总旗啊,你不要这么悲观,公子他真不一定就会被判死……” 另一边,孔长贵还在喋喋不休,只不过他说的话自己都不太相信。 根据这几日的情报来看,魏长天大概率是要死的,顶多在行刑方法上有所区别。 到底是“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又或者…… “来消息了!!” “魏公子判了!!判了!!!” 突然,一声呼喊自窗外传来,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欣喜之意。 徐青婉瞬间脸色一片煞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而孔长贵则是脸一黑,下一秒竟然是直接破窗冲了出去。 紧接着他的怒吼声便透过窗户上的大洞传了进来。 “魏公子判了,你很高兴是吧?!!” “啊?孔大人,这、这确实是一件喜事啊!” “你很好!那我就让你更高兴一点!!” “啊!!孔大人您要干什么??您误会我了啊!!” “误会?什么误会?!” “魏公子他、他没被判死啊!” “什么?!到底是怎么判的?!” “咕嘟……” 喊话之人咽了口唾沫,然后才战战兢兢的说道: “发配边疆,三年不得回京。” 第75章 爷回来了!爷要走了! 九月二十五,魏府。 正午时分,魏长天在众人的簇拥下从缓缓下了马车。 他身上穿的还是走时衣服,整个人好似比之前……胖了。 好家伙,虽说是坐牢,但除了不能出来之外,他可是没受半点委屈! 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的琼浆玉酿。 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这能不胖么? 可以说除了偶尔会担心一下秋云有没有救过来,自己会怎么判之外,魏长天基本上过了一段自穿越之后最为轻松的日子。 而最终的结果他也比较满意。 秋云救过来了。 自己发配边疆。 注意,不是发配边疆充军。 这二者间的区别可大了。 “儿子,你想什么呢?” 秦彩珍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眼前大门上的牌匾还是老样子。 “没什么。” 魏长天笑了笑一步迈过门槛。 爷回来了! …… 虽然说魏长天暂时回来了,不过很快就又要走了。 按照最后的“判决结果”,他被要求三日内离京,目的地可以在边境十七城中任选,不过不能带家眷。 这也能理解。 毕竟是“发配边疆”,不是“去边疆旅游”。 三日之期从今天开始算,因此魏长天还有两天时间来处理一下京城中的各项事宜。 回到自己院子,三只老母鸡上蹦下跳,向他表示了热烈迎接。 它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经历了什么,只是奇怪最近一段时间为什么都没人喂米给它们吃了。 “咕咕咕”的鸡叫声中进到里屋,秋云正躺在床上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 “公子!” 声音很微弱,从动作趋势上来看应该是想支起身子。 “躺好别动。” 魏长天赶紧把她按回去,扭头对一直从天牢跟回来的陆静瑶和鸢儿说道: “你们先出去,我跟秋云单独待一会儿。” “是。” 二女点点头,轻轻退出房间。 她们其实有很多话想对魏长天说,不过也知道应该先把机会让给秋云。 房门轻轻关上,魏长天看着秋云笑道:“听说你再有几日便可下床了?” “嗯。” 秋云点点头,回想起鸢儿告诉她的那些坊间传闻。 这些传闻大都在讨论魏长天是为什么要杀柳元山。 其中一个版本便说是为了替她报仇的。 秋云并不知道魏长天究竟为了什么,但一想到那支连皇上都不给,却被公子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云母芝,她就总感觉这事跟自己有关。 想到这,泪滴便“啪嗒啪嗒”从眼眶中掉了下来。 “哎哎哎,这咋还哭上了呢!” 魏长天想要替秋云擦眼泪,不过手才伸到半空,就被一只小手给抓住了。 秋云一边哭,一边紧紧握住魏长天的手掌,断断续续哽咽道: “公、公子,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我、我只是个丫鬟,命不值钱的,死就死了……” “打住!” 魏长天皱了皱眉,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你若是自己都不将自己的命看做一回事,那我拼死拼活为你弄来那云母芝又是为了什么?” “我……” 秋云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她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只是手上更用力的一些,似乎是怕魏长天一生气就走掉了。 不过魏长天其实并没生气,只是有点无奈。 他知道在这样一个世界“人有尊卑贵贱之分”的观念是十分根深蒂固的,也没指望几句话就能让秋云明白什么是“生而平等”。 “秋云……” 想了一会儿,他换了个比较好接受的说法继续说道:“你虽然是丫鬟,但却是我的丫鬟。” “更何况你还是我的女人。” “你要知道单凭这一点,别说是宰相,哪怕就是皇帝我也敢杀。” “公子!” 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秋云慌忙伸手想要去捂魏长天的嘴。 不过魏长天却是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眼神很认真。 “我并未开玩笑,皇帝又如何?他在我心里并不及你重要。” “你、鸢儿、我爹我娘、巧玲……你们才是我在乎的人。” “我可以为了你们做很多事,但却不想这些事变得没有意义。”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秋云愣愣的看着魏长天,好半晌过后才无比郑重的点了下头。 “公子,我明白了……以后我定会好好活着的。” …… 从房间出来,魏长天立马又去了魏贤志和秦彩珍那里。 魏长天虽然这十几天胖了不少,但这俩人却是都比之前憔悴了一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密室中,三人先是讨论了一下要“被发配”到哪里的问题,很快就达成了统一意见——蜀州。 站在魏贤志的角度,蜀州是梁振的地盘,到了那里有人罩着,儿子最起码不容易出意外。 站在秦彩珍的角度,蜀州是天罗教的地盘,到了那里有人罩着,儿子最起码不容易出意外。 站在魏长天的角度,蜀州是萧风下一阶段的小地图,去了有系统点可赚……同时又有梁振和天罗教罩着,自己最起码不容易出意外。 三人一拍即合,确定完这件事情后又聊了一会儿魏家今后的“发展路线”。 内卫和花翎卫将会在三个月之内脱离悬镜司,一个并进禁卫军,一个归了都察院。 虽然悬镜司仍然保留着一卫三处,但失去花翎卫也就意味着失去了“监察百官”的巨大权力。 这样一次“夺权”对魏家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不过魏贤志和秦彩珍并不后悔。 说实话,哪怕宁永年要整个悬镜司来换魏长天的命,他们估计都会答应。 其实要不是魏兆海出面,宁永年本来还真打算要整个悬镜司的。 只能说,二品高手的面子还是足啊! 又讨论半天,最后三人确定了今后一段时间魏家的十六字“发展方针”。 低调行事,挑拨柳许,放眼蜀州,留好退路。 因此魏长天此行前往蜀州,表面上是受罚,实则却还肩负着为家族“开荒”的重任。 “儿子,你到了蜀州后先去一次天罗教,去见见你姥爷,顺便将这封信交给他。” 秦彩珍说着话递过来一个信封。 她嘴里的魏长天的姥爷,正是天罗教教主,秦正秋。 “娘,我知道了。” 魏长天点点头将信封收好,再抬眼时前面却又出现了一个信封。 正是那晚自己交给魏贤志的“保命信”。 目前来看是没用上。 “爹。” 将信封拿在手中,魏长天想了一下后还是问道:“这信你看了么?” “没有。” 魏贤志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确实没看信,但一想到这信中所写内容的价值居然抵得上悬镜司两卫,心里便又有点不安。 “长天,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跟你娘。” “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们也不问。” “不过你要记得,今后行事一定要万分小心!” “蜀州不是京城,很多事你要自己拿主意,我们也帮不上你……” 这是魏长天第一次见到魏贤志如此絮叨。 他一直听完,然后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竟然是将“保命信”重新放回到了桌上。 “爹,这信还是你留着吧。” “如果魏家以后遇到什么大的危机,还是直接将信拿给宁永年看,应该便能渡过去。” “……” 魏贤志看着信封愣了一下,旋即重重拍了拍魏长天的肩膀。 第76章 累了,真的累了! 戌时末,春深书坊。 借着烛火,魏长天随意拿起几本书翻看了一下,心里有点百感交集。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想不到就已经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最后一次了。 《西游记》卖的很火,而扑克牌更火,已经在整个京城形成了一股燎原之势。 据说不少青楼里打茶围时都不玩飞花令、投壶之类的传统项目,改成斗魔头了。 也不知道等麻将问世之后又会是何种场面。 魏长天咂咂嘴将手中的简装版《西游记》放回到货架,而李阳也在此时将杨柳诗带来了。 “魏兄,我先出去了,这里绝对安全,你们尽管放心说话。” 李阳很识趣,把人送到后就又从暗门撤走。 魏长天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问向有些惊喜的杨柳诗。 “在这里住的怎么样?” “很好呢。” 杨柳诗坐到旁边,捂嘴笑道:“李公子对我很照顾,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 “凤栖馆没找你?” “怎么会没找,可他们哪里能找的到我。” “也是。” 魏长天点点头,顿了一下后才叹气道:“唉,我的事你肯定都听说了。” “后天一早我便要离京,至于你以后该怎么办,我在狱中时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打算。” “你暂且听一听,如果愿意的话我便替你安排好,如果你另有打算那就当我没说……” 魏长天原本是想着将杨柳诗安排进尚未暴露的共济会,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说呢,后者就抢先一步打断道: “公子,我要跟你走。” “跟我走?” 魏长天一愣:“你知道我要去哪么就跟我走?” “不管公子去哪里……” 杨柳诗突然凑过来,几乎是舔着魏长天的耳廓轻吐香兰道:“我都要跟着去。” “……” 魏长天扭头看着那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不由得好笑道:“你不是还要救你们的妖王之子么?” “对呀,所以我更要跟着公子呀。” 杨柳诗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公子可是答应过我要帮忙的呢,我若是不跟着你,万一你赖账怎么办?” “咳,这事儿当然我记得。” 魏长天浑身燥热,微微转了转脑袋:“我既然答应了一年之内帮你救出他,那就肯定会做到。” “奴家自然是信的,不过……” 杨柳诗低了低头,轻声道:“不过公子还没说肯不肯带奴家走呢。” “……你愿意去就去吧。” 魏长天对此倒无所谓,杨柳诗如果真跟去蜀州正好还能给他“困苦”的边疆生活增添点乐趣。 “行了,今日就这样罢,我先走……” 正事谈完,魏长天便准备撤。 不过还没等他站起来呢,杨柳诗却突然伸出小脚在他腿上柔柔的蹭了两下。 “公子……” 轻纱褪下一半,香肩微露、春色满堂。 “你在那天牢里待了半月多了,可想奴家的身子?” “……” 这话问的! 看不起人是不是?! 魏长天一脸严肃:“朝不保夕,哪里还顾得上想这种事情。” “……” 纱裙又滑落几寸。 “可奴家想公子了呢……” “……” 春深书坊第一次名副其实。 高高的太师椅晃得厉害。 …… 一个时辰后,魏长天在李阳钦佩无比的眼神中走下马车。 回魏府的路上两人聊了不少。 李阳拍着胸脯保证要在三年之内将春深书坊的分号开遍天下,并且表示有空一定会去蜀州看魏长天。 魏长天对此给予了充分肯定,并且表示自己先去蜀州探探路,等李阳真去的时候一定带他好好体验一番南方女子的风情。 李阳说京城的青楼中也有不少南方女子,并且感叹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跟魏长天一起逛过窑子了。 魏长天感慨确实如此,并且当即扭头又钻进马车,上演了一出“过家门而不入”的戏码。 古有大禹治水,今有魏长天陪兄弟逛窑。 此情此景,任谁不要赞上一句——兄弟情深! “吁!”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马车再次停稳在魏府门口。 魏长天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路回到院中,很快就在外屋看到了已经苦苦等了一夜的陆静瑶。 她第一时间迎过来,小巧的鼻子耸动两下,明显是又闻到了别的女人的味道。 不过这次陆静瑶倒是没再质问“你干嘛去了?”之类的话,也没生气,只是小声问道: “你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不饿。”魏长天摆摆手。 “那我让人去烧洗澡水……” “不用,我刚刚洗过。” “……” 樱桃小嘴张了又张,一声委屈巴巴的“哦”轻轻响起。 魏长天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一阵好笑,脚下一顿扭头说道:“跟我进屋。” “什、什么?” 陆静瑶一愣,登时便红了脸,心中一番天人交战。 好半晌过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过却发现魏长天已经自顾自走出一段距离了,于是便在身后着急喊道: “你、你等我一会儿。” “我、我要先回一下房间……” …… 一炷香后,陆静瑶就跟要上战场一样咬着嘴唇轻轻推开了魏长天的房门。 她脸上明显补过妆,袖中还藏着一块白绸缎。 “来了?坐吧。” 屋中的烛光不怎么亮,因此魏长天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挥手示意陆静瑶坐下。 “你困不困?要是不困的话就听我把《西游记》讲完,正好剩下的也不多了。” “啊?” 陆静瑶屁股才刚刚挨到椅子,闻言一下子又站了起来。 “你、你喊我进来,就是要给我讲《西游记》?” “对啊,不然你以为呢?” “没、没什么……” 陆静瑶疯狂摇头,然后便着急忙慌的伸手去拿旁边的笔墨纸砚等物,准备做记录。 不过…… “啪嗒~” 白绸缎自袖中滑落,正正好摔在二人中间的地面上。 陆静瑶:“……” 魏长天:“……” 求求了! 给鸡儿放个假吧! 第77章 离京 “……大约就是这样了,都记下了么?” 昏黄的烛灯微微摇晃几下,也不知过了多久,魏长天总算是把《西游记》给讲完了。 按照原著所写,师徒四人最后求正果的得正果;求长生的得长生;求饱食的得饱食;求脱离痛苦的脱离痛苦,算是个喜剧结局。 当然也有人觉得是悲剧的,这里就不多讨论。 但反正光凭妖怪竟然成了神仙这一点,就百分之百不符合大宁官方“妖无可赦”的价值导向。 因此为了保证这本书能顺利“出版”,别惹上什么麻烦,魏长天干脆直接魔改了一个结局—— 孙悟空和猪八戒两个妖怪一个又被镇压了五百年,一个直接被一掌拍死。 唐僧和沙僧两个倒是基本跟原著一样,一个成了佛,一个成了金身罗汉。 别管这个结局合不合理,够不够艺术。 写小说,首先保证别被404才是真的。 魏长天口干舌燥的喝了口茶水,陆静瑶也将笔轻轻搁下。 “嗯,都记下了。” 她对这个结局并没什么疑问,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西游记》之后,还有下本书吗?” “下本啊……” 魏长天知道陆静瑶什么意思,不过此事他现在也拿不太准。 “可能有,可能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会写出来寄给你的。” “哦……” 陆静瑶低了低头,沉默半晌后突然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又问:“我、我能跟你去蜀州吗?” 魏长天有点惊讶:“你也要跟我去?” “也?”陆静瑶茫然的抬起头。 “咳!” 察觉失言,魏长天赶紧敷衍过去:“这不重要,关键是我此行不可带家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可以扮作丫鬟的!” 陆静瑶脱口而出一句,看来是早就想好了办法。 “扮丫鬟……” 魏长天一愣:“行是行,但你总不能扮三年丫鬟吧?” “我能!” 陆静瑶毫不犹豫的表态道:“我、我能吃苦!也不会让别人看出我的身份,肯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这……” 看着那张充满期待的俏脸,魏长天一时间有些纠结。 说实话,他其实到现在都不太知道自己对陆静瑶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要说完全当她是个工具人吧,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可要说喜欢? 也算不上。 他最初留着陆静瑶只是想多赚点系统点的,不过后来却也慢慢适应了院子里永远有一个会生着闷气等自己回来的女人…… 过了好久,一个声音才打破屋中沉默。 “还是算了吧。” “……” 陆静瑶就像是被一柄隐形的巨锤砸中,身子猛然晃了一下。 她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但还未等说话,便又听得魏长天继续说道: “不过我曾经说过——你只需要在魏府留半年,半年之后我不会再管你要做什么。” “……到时候你若还想去蜀州……那便去。” “……” 陆静瑶瞬间变得惊喜,激动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看着她如此开心的样子,魏长天表面没什么反应,实则却是暗叹了一口气。 唉,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 …… 九月二十七。 天还未亮时魏长天便起了床。 他此去蜀州所带之物都已搬上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稍显空荡的房间,心中不免有点感慨。 满打满算穿越了还不到三个月,想不到这就要挪窝了。 这三个月自己做了很多事情,但也留下了不少遗憾。 当初在演武堂立下的“百胜”誓言还差十胜;答应的要跟孔长贵一起逛窑子也没去;共济会尚未发挥出丁点作用;还有几只剧情中的妖怪没来得及杀…… 更重要的是,有一个人没娶。 魏长天出来后去找过徐青婉,孔长贵说她告病回家了,他便又去了徐家,可依旧没见到人。 在徐家门口等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最后才有一个小丫头出来递给自己一截红绳。 魏长天不知道徐青婉为何不愿意见自己,只当是她受不了这离别之苦。 相见时难别亦难啊。 摇了摇头,伸手抓起桌上的龙吟,迈步走出房间。 绑在刀柄上的红绳随风晃动,亦如那抹于青丝间跳跃的红霞。 回身关好房门,又看了眼躲在窗户后面偷偷望着自己的陆静瑶,魏长天笑了笑,叮嘱一句。 “别忘了给巧玲的东西。” …… “咕噜咕噜……” 残月洒下白光,车轱辘碾过青石路面,马脖上的驿铃晃动。 魏长天没让任何人来送,此时车上坐着的除了自己,便还有正在悄悄抹眼泪的鸢儿和一个精壮汉子。 王二因为要打理共济会的事情,便被魏长天留在了京城。 这汉子便是他选出来的“接班人”。 名字同样很敷衍——张三。 法外狂徒他终于来了么? 随手撩开车帘,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景物自眼前一一闪过,不多时马车便驶出了城门。 此刻太阳还依旧没有升起来,深秋的晨雾格外重,沉甸甸的露水挂在官道两侧的草叶之上,晶莹剔透。 前方有百余骑青甲士兵早已等着了,为首的除了一个朝廷派来的监官之外还有一男一女。 正是述完职恰好要回蜀州的梁振,以及神色有些复杂的梁沁。 “哈哈哈!贤侄,你不下车再看一眼京城么?” 似乎是为了缓解魏长天的“愁闷”之情,梁振笑的很大声。 不过魏长天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是同样大声笑道: “梁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何好看的?” “那咱们现在就走?” “走!” “……” 一百余骑,外加五六辆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不多时便消失在官道尽头。 身后的京城依旧在沉睡,天边却已渐白。 …… …… 三日后。 悬镜司,柳叶处。 周呈看着“病愈归来”的徐青婉,脸上有点惊讶。 “徐总旗,你今日怎的没绑红绳?” “……” 徐青婉愣了一下,没说话,自顾自走开了。 周呈疑惑的摸摸脑袋,只当是徐青婉忘记了此事。 第二日,周呈再见徐青婉,又问了同样的问题,不过却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第三日,周呈又问。 第四日,还问。 一连问了五日,周呈这才隐约琢磨出了原因,从此不再问了。 又过去两个月。 这日周呈正在处里跟几个差役斗魔头,外面下着鹅毛大雪。 就在他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头绑红绳的徐青婉却突然出现了。 “周呈,我要离开京城了。” “啊?” 周呈瞬间扭回头来,连下家十七张牌秒了自己都没注意到。 “离京?你要去哪?有任务?” “不是。” 徐青婉笑了笑,很甜。 “我调去蜀州了。” …… 魏府。 陆静瑶披着厚厚的斗篷推开院门,脸颊红扑扑的。 秋云在旁边抖了抖纸伞,笑着催促道:“夫人,这雪太大了,咱们快些进屋暖暖吧!” “嗯。” 陆静瑶点点头,不过走了两步后却又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秋云,你说蜀州会下雪吗?” “夫人,我从小到大就没出过京城,怎会知道这些。” 秋云捂嘴笑道:“您是不是又想给公子写信了?这个月您都写了五封了!” “你又取笑我!” 陆静瑶作势要去打秋云:“这里面还有一封是替你写的呢!” “呀!夫人饶命,我再也不敢啦!” “你莫跑!” 二女一个逃一个追,小院中一时间竟有些热闹。 而也就在这时,又有另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自院外飘了进来。 “大鬼!你怎么这样笨!” “跑快一点呀!” “……” “汪!汪汪汪!” ...... (第一卷,完) 第一回,完! “……那魏公子就这样带着鸢儿和张三离了京城,直奔蜀州而去了!” “各位看官,咱今日便讲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 说书先生将手中醒木重重拍在桌面,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且听下回分说!” “谢谢各位爷捧场!谢谢各位爷的赏钱!” “……” 说书人这边宣布完工,茶馆中众人却是不干了。 “怎么?这就完了?接着讲啊!!” “就是啊!那狐妖不是要跟去吗?又在哪里?” “对啊!还有萧风,他又如何了?!” “快些讲!赏钱大大的有!” 一时间,无数铜板碎银飞进说书人面前的小铜炉里,发出“叮铃咣啷”的脆响。 不过却也有些脾气暴躁的汉子更直接一些,竟是直接将腰间佩着的各式兵刃“啪”的一声拍到桌上。 有剑、有锤、有斧、有棍……最夸张的是一把大刀,竟足有一丈之长! 说书人见得此景一阵哆嗦,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各位各位,今日是真没有了。” “小子已经连着讲了一月有余,总要歇歇嗓子……” “歇个屁!” 拿那大刀的汉子一声怒喝打断道:“赶快给老子讲!否则叫你做不了男人!” “啊?” 说书人脸色惨白的缩了缩脖子,赶紧求助似的看向其他好汉。 好在其他人还算明白事理,纷纷开口解围道: “算了算了,就让他歇个半日又能如何?” “说的是,这等好故事我已许久未听过了,好事多磨嘛!” “快把你那刀收起来!别吓着先生!” “对对对!有我这把翠梗剑就足够了!” “……” 听闻众人都这样说了,那持刀汉子总算是勉强将刀收了回去,不过嘴里却是依旧不依不饶。 “哼!今日不讲也行,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们下一回叫什么?” 被汉子这一勾动,众人顿时附和道: “是啊是啊!小先生你就说说吧!” “你要是不说怕今日是出不了这门了!” “看到这银元宝没有?说了,你的,不说,没了。” “……” “咳!那我便提前说说……” 被逼无奈之下,说书人总算是干咳一声答应了这个要求。 他脸色正经几分,目光扫过四周。 茶馆中慢慢归于安静,然后便有一个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 “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 “不求连城壁,但求杀人权。” “各位看官,下回咱们要讲的是……” 说书人稍作停顿,旋即一字一句出声高亢道: “扶摇直上,九万里!” 哗! 如同淋过一场暴雨般畅快,茶馆里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不过待大家回过神来再看时,说书人却已不见了踪影,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尊装满了赏钱的小铜炉。 人虽然不见了,但那最后一句话却是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扶摇直上,九万里。 …… 第二日一早,茶馆中便坐满了人。 只是大家等了半天,那本该早就来到的说书人却迟迟没有现身。 “小二!怎么回事?说书先生怎么还没来?!” “是啊!老子瓜子都特么磕了一盘了!” “我看你这店是不想开了!” “我刀呢?” “……” 一片骂声中,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的小厮慌张跑了出来,满脸紧张的弯腰搓手道: “各位老爷,他、他今日可能不来了……” “什么玩意儿?!不来了???” “你给我说清楚!!” “草!害老子白等了半天!” “大伙动手吧!把店给他砸了!” “唰唰唰!” 各式兵刃再次掏了出来,而小厮则是一边哀嚎,一边手脚并用的想要阻拦一二。 “各、各位老爷!他不来关我们茶馆何事啊!” “别砸了!别砸了!” “……” 就在茶馆中乱做一团之时,某个离此处不远的小院中,那说书人却是正在揪着头发苦恼不已。 到底该从哪讲起呢? 哎呀,好苦恼,实在想不出来了! 不行……歇上一日? 可会不会被砍啊? 一想到那三丈长的大刀,说书人又是一阵胆战心惊。 但是…… 不管了! 就歇一日又能怎样! 朗朗乾坤,他们还能真砍了我不成?! 既然打定了主意,说书人瞬间便放松下来,一头躺回到床上。 不过躺了一会儿后他又觉得无趣,总觉得要找点乐子。 好不容易歇一日,做点什么好呢? 听说满春楼来了几个歌舞俱佳新人? 要不…… “唰!” 说书人立马翻身下床,从铜炉中抓了一把赏钱便脚步匆匆的推门而出。 小娘子!我来啦! 正经总结+上架感言+女神近况 发书一个多月,第一卷算是按照大纲顺利结束。 这里先说一下,第二卷相比于第一卷来说会更偏爽文一点(当然是在努力不降智的前提下),关于徐青婉和陆静瑶,尤其是徐青婉的戏份也不会少。 更新时间会趋于稳定,每日也会尽量回归到三更。 关于这本书的成绩,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很知足了。 虽然最终应该是没能达成“上三江”的小目标,但除此之外所有新书期能拿到的推荐已经都上了一遍,对于一个老扑街来说,满足! 因此我真的特别感激每一个追读、投票、打赏的读者老爷们! 真的真的特别感谢! 如果明天(8月27)能再支持一个首订那就更感谢了! 其次就是简单回应一下第一卷最后这段剧情中的几点疑问。 (关于类似“为什么不杀掉陆静瑶”之类的“毒点”我就不回应了,这段内容我不会改,相信能看到这里的读者也是认同这种处理方式,或者勉强能够接受的。毕竟一本书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喜好,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不过最后一段剧情中我承认写的有些急了,很多事情没交代清楚,从而导致了许多读者有所不解。 1:陆静瑶她们为什么会被绑架? 答:这里我本来是想把那群绑匪写的专业牛逼一点,不过没太能表现出来,就造成了“居然会被一群混混绑了”的这种感觉。魏家其实是有反应的,只不过事发太突然了而已。 2:柳元山一个宰相,为什么会被魏长天这么简单就杀掉? 答:其实并不简单。 首先魏长天之所以没有动用魏家武人,而是利用悬镜司去围相府,就是为了通过一个合理的理由来逼迫柳元山现身。 就像两个公司竞争,如果只是商业层面,那双方的大老板可能都不会露面,而要是官方介入了,那老板就必须要站出来接受调查。 而柳元山之所以毫无防备,则是因为他压根没想到魏长天会杀自己。 就像文中说的,他不相信魏长天会为了一个丫鬟、亦或是一条狗而杀掉自己一个堂堂宰相。 不光是他想不到,所有人都没想到,所以才会造成了魏长天轻易就将他击杀的结果。 3:魏长天杀掉柳元山后为什么不跑?反正魏家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答:确实,魏长天不论是当场跑了,或者是想要不死,魏家都要付出代价。 但这两者的代价肯定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犯罪之后潜逃与否,这其中的量刑肯定有区别啊。 不逃,魏家跟宁永年周旋的余地要大得多。 逃了,不光坐实了魏长天的罪,整个魏家不是也要背上一个反抗朝廷,放走重犯的罪名吗? 所以魏长天才会选择不逃。 …… 以上就是针对最后这段剧情的解释。 后面有时间我可能会再改一下这段内容,但最近应该不会了。 然后再说一下上架的事。 本书将在明天(周五)上架。 其实按照一般情况,如果想要有一个好看一点的首订成绩,我其实应该在最后这段大高潮部分卡一下节奏的。 不过我觉得这样做就会牺牲剧情的连贯性,属实没有必要,还不如把上架作为第二卷的开始。 喜欢这本书的便接着追,不是那么喜欢的也算是免费看完了一个完整的情节。 挺好的。 求首订这种事我就不多说了,还不如汇报一下最近跟女神的发展情况。 自打七夕之后女神就对我爱搭不理的,气得我每天上班都无精打采,被领导骂了好几次。 不过就在昨天,女神又主动给我发微信啦! 她说她之前是因为肚子痛一直没好,怕我知道后担心她的身体,所以才不怎么回我消息的! 果然!我就知道女神最善良了! 并且女神还第一次回应了跟我交往的事情! 她说我是一个好人,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不会跟一个扑街交往! 我问怎么样才不算扑街? 女神说最起码也要首订到500。 听到这句话,我立刻就拍着胸脯跟女神保证—— 我这本书首订一定能到500! 女神说如果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考虑一下。 我一听就怒了! 这不是拿我当猴耍吗?! 我立马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不用考虑!如果到了500你就要做我女朋友! 否则我就再也不舔你了! 兄弟们! 女神她当场就慌了!怕了! 怕我不舔她了! 但实际上我只是在吓唬她呢! 怎么可能不舔呢? 那样女神该多伤心啊! 不管怎么说,反正500首订的事情我已经打了包票。 各位兄弟懂我的意思了吧! 懂了就好! 不多说了,我要去给女神买香飘飘奶茶了。 第二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们再见! …… ps:明天中午12:00上架,打底五更。 再次感谢各位支持本书的各位! 附粉丝值超过100的英俊潇洒帅气的读者老爷名单。 当然,还有很多段落打赏或者投票的老爷,因为人太多就不列出来了。 反正我写这本书之前做了一个梦,有一个老神仙说你这本书的读者将来都比你混的好。 既然如此,那如果我都能走起来,那各位岂不是…… 1书友20200709203927946 2之心归来 3一剪梅香 4日出红杏依云栽 5浮山阅水 6英俊使我困惑 7妖云道尊 80丨夜魑魅丨0 9青予未央 10月夜l先生 11汝行十七 12张二十贰 13炼心路 14围城外的钟 15书友20210817083841406 16不甜的巧克力金币 17酒久鹫 18荧光墨水 19司羽说 20c歌 21橘子ya 22长风破沧海 23书友20191124143342274 24龙鸽不 25陆明天 26书友2021030110448100 27太空里的牛 28d5418 29书友160218194400312 30混沌之本 31文人瀚 32永恒赤砂蝎 33无知少年的 34陈情7 35书友20210806180954643 36深涂gerror 37逆 38背叛 39栾羽 40暮春秋雨 41青锋昆仑 42hyx 43saiyoki 44仙草波波 45小白苟 46千城叨叨 47请叫我曹贼 48书友20200829000335618 49执天涯 50光影的世界角落 51天辞9 52玩命卷猫毛 53书友20200222194115165 54某不知名藝術家 55黄昏贤者会会长 56喵三浪 57夜尽启阳时 58仙友请留步招招手 59墨十 60三岁不打烊 61书友20190212113932885 62愿为老书虫 63零时起 64咸鱼大a将 65神冼 66小怜光 67鱼与雨遇瑜 68繁华烨景 69龙神敖广 70东岳有只皮皮香 71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72柠檬味的海水 73千年等一梦 74里思丝 75h零点零一分 76书友160928170745096 77书友160818180917041 78加勒比海藻 79莫问1997 80bcsong 81关河碎影 82卿溟 83月无影雪无痕 84赤城 第78章 姐妹,你不懂男人!(求首订) 十月初一。 放到前世,一提起这个日子大部分人想到的都会是国庆。 甚至可能很多人压根就不知道,其实农历的这天是每年三大“鬼节”之中的寒衣节。 祭奠先亡之人,谓之送寒衣。 寒冬将至,给已故的亲人送一些御寒的衣物,顺带给孤魂野鬼送温暖。 有钱人家会烧真的衣裳,普通家庭便焚五色纸做代替,若是实在穷困,烧些黄纸也说得过去。 没人知道这三者究竟有何区别,到底哪个方法送去阴间的“衣物”更暖。 反正都是今人对故人的一份怀念和悲悯罢了。 正午时分。 位于潭洲地界的一处驿站里陆续迎来了不少刚在旁边山上祭过祖的百姓。 他们大都自己带着吃食,只是在此处歇歇脚,顺便讨碗水来泡干粮。 好在管理这驿站的驿丞也是个心善之人,直接在门口摆了几个大木桶,其中装着甘甜的井水,任由来往之人取用。 有人取完水会在旁边放一两枚铜钱,有人实在心疼这钱,便高声喊一句“谢官老爷赏水”。 虽无应答,但也算不白喝这水了。 旁边的矮山上依旧有青烟飘荡,驿站里外安宁祥和。 眼见这个晌午就要这么过去,官道尽头却突然扬起一阵烟尘,旋即便有百余骑青甲军兵护着几辆马车疾驰而来。 虽不算大阵仗,不过在场的乡下人却没几个见过,因此立刻便吸引了一众目光。 有驿卒慌忙从驿站中出来,跑过去高声问道:“诸位军爷可是要在此休整?官牒能否拿给小人一瞧?” 军兵中有人翻身下马,递过一叠通关文书:“我等在此只歇一个时辰左右,你去弄点吃的过来。” 驿卒接过官牒,只看了一眼表情便瞬间变得惶恐。 不过此人也算是机灵,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梁振身上。 “见、见过总兵大人!” “嗯。” 梁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旁边有兵卒立刻出声喝道:“行了,还不快去准备吃食?!” “是是是!” 驿卒忙不迭躬身应声,不过表情却有些为难。 “军爷,此处只是一座小驿,一时间怕是备不出这样多的饭菜。” “有多少备多少!怎的这么多废话!” “啊!军爷息怒!军爷息怒!” “小、小人马上便将饭菜送来!” 驿卒本来还想请梁振去驿站中休息的,这下也不敢问了,赶忙跑走去准备饭菜。 不远处的老百姓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依旧在往这面看,时而还会压低声音说几句闲言碎语。 “这些官军好生威猛,也不知是何处的兵?” “青甲,应当是南边的那几个州府吧。” “咦?骑马的女子好俊秀!当真是英姿飒爽!” “那丫鬟打扮的也不错,模样比咱东家的几房夫人都要好!” “快看快看,马车上又下来一个穿红裙的!” “……” 说话的两人突然沉默了,眼睛瞪得贼大。 好半晌过后他们才喉结蠕动一下,不约而同的一齐咽了咽口水。 “这、这是仙女儿吧……” …… “呼!” 马车旁,魏长天伸了个懒腰,抬眼看向前方凹字形的矮山。 一道贯穿上下的峡谷将矮山分作两半,仿佛是天斧在山峦中奋力劈开了一条缺口。 此时山中树木已少有绿色,大片红黄晕染开来,颇有几分豪迈之感。 啧啧啧,这要是放到前世,随便开发一下就是个5a景区。 魏长天暗自称道了一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把视线转移到旁边的杨柳诗身上。 她是前日跟自己汇合的,一出现便险些引起梁振这一百多号亲兵的骚动。 其实这还好,关键是梁振都差点骚动了…... 红颜祸水啊! “我建议你以后能不下车的话,就别下车了。” 魏长天一本正经的劝道:“实在不行就整个面具或者面纱之类的戴着。” “咯咯咯,公子是吃醋了么?” 杨柳诗也不管周围人来人往的,回头搂住魏长天的胳膊娇声道:“可奴家天生就这般模样,自己也没有办法呢。” 快拉倒吧! 你丫天生是只狐狸! 魏长天心里吐槽一句,摇摇头道:“我没那么小心眼,主要是替别人着想。” “公子为何这样说?” “你看那个人。” 魏长天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龇牙咧嘴揉额头的军汉:“他刚才就是因为偷偷看你,然后一头撞到树上了。” “还有那个,也是因为看你,撞到马屁股了。” “最惨的是那个,栓马的时候把缰绳栓自己身上了。” “……” 杨柳诗张着小嘴挨个看去,很快便被逗得乐不可支。 而她这一笑不要紧,周围立马又有嘈乱之声响起,很明显又有人中招了。 魏长天一阵无奈,刚想把杨柳诗弄回马车上去,梁沁却在此时走了过来。 “长天哥,饭菜送来了,我们去吃吧。” 她先是跟魏长天说完话,然后又瞥了一眼杨柳诗,略显冰冷的补了一句。 “柳诗姑娘要一起来么?” “我呀……” 杨柳诗不去看梁沁,只是含情脉脉的望着魏长天:“我听公子的。” “……” 梁沁看着样貌身段都要比自己强的杨柳诗,一下子想起那晚在魏府她跟魏长天说过的话。 你要是非得娶我,我也会嫁,但我更希望我们做兄妹…… 结果…… 梁沁有些气恼。 借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突然有种“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冷不丁蹦出来一句。 “哼!吃饭这种事,柳诗姑娘自己都做不了主么!” “我并非做不了主。” 杨柳诗柔声道:“奴家本意是不想抛头露面的,但又怕驳了梁姑娘的面子……” “我又没请你!只是顺便客气一下而已!” 梁沁越想越气,竟然是直接伸手拉住魏长天便往远处走:“长天哥我们走,柳诗姑娘愿意来的话自己跟来就是!” “啊!好好好……” 魏长天无奈的被拽走,心说这修罗场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些。 梁沁不是不喜欢自己么?这吃的是哪门子醋?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最近干的种种“光辉事迹”被梁沁听说,从而改变想法了? 也不是没可能…… 魏长天这边胡思乱想,而梁沁却是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又扭回头满是敌意的看了一眼杨柳诗。 杨柳诗抬眼看回去,也不生气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拽走,甚至俏脸上还挂着一丝笑。 这笑容就好似是在说—— 姐妹,你压根就不懂男人! 第79章 阿春 当梁沁拉着魏长天的手出现在梁振等人面前时,大家除了有点惊讶外倒是并没觉得有太多不妥。 在场的都是武人,本来就对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不甚在意,再加上都知道两人曾经关系亲密,于是此刻便都当没看到。 “长天,快来!” 梁振招呼了一声,众人纷纷在桌边落座。 桌椅等物是驿丞刚刚带人从驿站中搬来的,就摆在一棵大槐树下的阴凉处,其上已经摆了不少碟碗。 虽无好菜,但也算丰盛。 几人没那么多讲究,坐下就动筷开吃,一边赏着远处的山景,一边聊着些闲话。 一个副将开口汇报道: “将军、公子,咱们现在已进了潭洲地界,晚上便能赶到中陵县。” “此县算不得多大,卑职已先派人进城通知了官府。” “对了,据说县城西面有一名为‘断天’的奇山,将军和公子有兴致可以去看看……” 梁振他们回京时没走潭洲这条路,因此这几日一路所遇景色还算新鲜,每到一处总会去当地的奇观妙景转一转。 本是一趟“押解犯人”赴边之旅,现在反倒颇有点像秋游…… 当然,这样一来行进速度肯定就要慢一些,不过看起来大家都不怎么在意此事。 反正没什么要紧之事,边赶路边游山玩水也挺好的。 只是“断天”这山名……梁沁眉头一皱,发表了反对意见。 “这山不好,跟长天哥的名字犯冲,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这……” 梁振闻言也反应过来,立刻应和道:“沁儿说得对!这山一听名字就没什么看头!” “中陵就不多待了,在县城歇一晚便接着赶路!” “是,将军!” 那副将赶忙放下筷子拱手承认错误:“公子莫怪,此事是小人考虑不周!” “没事。” 魏长天哭笑不得的摆摆手,心说古人的讲究就是多。 他明明还挺想去这山看看的,但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闷头继续吃饭。 武人吃饭普遍比较快,没多久功夫众人便将肚子填了个八分饱。 “长天哥,你吃饱了么?”梁沁在旁边小声问道。 “嗯,饱了。” 魏长天撂下筷子打了个饱嗝,随意看向四周,直到视线某处停下。 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麻布衣裳,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似乎有点怕人,既不敢靠魏长天众人太近,也不敢靠驿站太近,就孤零零的坐在两处中间的石头上,手中捧着一个杂粮馍馍慢慢的吃。 顺着魏长天的目光,梁沁也注意到了这个惹人怜的小丫头,一下子心头便涌了上一股不忍之意。 她犹豫片刻,立刻便挥手将一军卒招至身边。 “去将那小姑娘带过来,说话轻一点,别吓着她。” “是。” 军卒应了一声走到那小女孩旁边,弯腰说着什么。 看得出那丫头有些害怕,不过最后还是背起一个大竹筐,怯怯的跟着军卒走了回来。 她在在离众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低着头不说话。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梁沁笑着挥挥手:“过来一点。” “……” 小女孩抬头看看梁沁,可能是感觉她确实不像坏人,终于踟蹰着走近了一点。 “你多大啦?叫什么名字?”梁沁拉起她的小手问道。 “九、九岁,叫阿春……”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就是音量太小,似乎来阵风就能给吹散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爹娘呢?”梁沁又问。 “在那里……” 小丫头怯生生的指了指不远处的矮山。 “……” 梁沁跟魏长天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竹筐中的火折子,皆明白这小丫头的爹娘怕是已经没了,她今日应该便是去山上上坟的。 这种自幼丧亲的情况在这个年代其实并不少见。 若是男孩还好,可能还会被其他亲戚收养。 但要是女孩,大概率便只能靠自己自力更生,最终饿死冻死的并不在少数。 “唉……” 梁沁轻轻叹了口气,回身从桌上盛了一大碗饭菜递到小女孩手里。 “饿了吧?吃些东西。” “我……” 阿春努力咽了咽口水,又将碗摆回到桌上:“夫人,我带了干粮的。” “夫人……” 梁沁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 对于这种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小孩子来说,“老爷”和“夫人”应该便是他们所能知道的最尊敬的称呼了。 梁沁笑了笑没有去纠正,而是柔声细语的劝道:“不用不好意思,这些饭菜你不吃我们也要丢掉的。” “啊?” 阿春一愣,大大的眼睛不解的忽闪着,似乎是想不明白如此好的饭菜为何要丢掉。 “那、那我吃……”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再次将碗筷拿起,在梁沁的眼神鼓励下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梁振等人见状没说什么,依旧在自顾自的聊天说话。 很快,阿春便将一大碗饭菜吃的一干二净。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吃过这样饱,小丫头居然压制不住的打起了嗝。 “喝点水……吃饱了吗?” 梁沁笑着又递过去一碗清水。 “吃,嗝,吃饱了……” 阿春喝完水却依旧没止住嗝,小脸羞得通红:“谢谢,嗝,夫人……” “不客气的。” 梁沁想要替她拍拍背,不过阿春却在这时突然弯下身子,将竹篓中为数不多的山货抖了出来。 野山菇、野木耳、还有几味药材……她一面打嗝,一面将这些东西归拢到一起,又用一根草绳仔仔细细的绑成一捆,轻轻放到梁沁脚边。 “夫、夫人,这些给你。” “拿回去,我不要你的东西。” 梁沁拎起山货想要塞回到竹篓里。 但阿春却后退一步,低头认真道:“夫人给我饭吃是心肠好,不是我理所应当的。” “……” 梁沁的眼神有些惊讶。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而阿春则在此时又冲着众人鞠了一躬,然后便背着空空的竹篓往远处走了。 瘦小的身影很快就走出一段距离,梁沁沉默半晌后不由得跟魏长天感叹道:“想不到这孩子竟这样懂事……” “是啊。” 魏长天看了眼脚下那捆山货:“这些东西她若卖掉换做粮食,估计还能多吃些时日。” “……” 梁沁瞬间愣住了。 魏长天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从袖中抖出一块碎银,随手往远处一丢。 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好落进了阿春的竹篓中。 第80章 清官与好官 太阳落山时,魏长天一行人赶到了中陵县城。 确实如同那副将所说,这县城并不算大,城门破破旧旧的,城墙上还长着青苔,明显是常年疏于管理。 造成如此情况的原因不外乎两种。 一、此地的百姓太穷。 二、此地的官太富。 从县令那同样破旧的府邸来看,中陵县应该属于前一种情况。 “梁大人,乡下地方,实属寒酸。” 晚宴时,瘦瘦的县令表情紧张,满是歉意道:“饭菜若是不合胃口,还望诸位别嫌弃。” “王大人这是什么话,我等都是整日风餐露宿的粗人,能有口热乎饭就不错了!” 梁振没什么架子,大笑两声便率先动筷。 县令轻轻松了口气,脸上有些感激。 众人纷纷开始吃饭,虽无好菜、亦无好酒,但多少要比中午在驿站吃的那顿好一点。 魏长天一边吃,一边看了两眼衣服上还打着补丁的瘦县令,心说看起来这倒是个清官。 只不过这中陵县地处交通要道,并不是那种鸟不拉屎的破地儿,也不知道为何会在他的治下这样穷。 梁振似乎也有此疑问,因此吃了一阵后便随口问道: “王大人,这一路行来我看中陵地界的土地还算肥沃,又紧挨一条宽河,为何本县会如此穷困?” “这……” 瘦县令闻言有些愧疚的放下筷子,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梁振也没拿官职去压他,只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王大人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若不愿意说便算了。” “唉……” 瘦县令张了张嘴,最后长叹一口气,似乎是想说却又不敢说。 而就在此时,魏长天却突然开口问道:“王大人,中陵县的匪患怕是挺严重吧?” “这……” 瘦县令一愣:“这位公子……您何出此言?” 他不知道魏长天的真实身份,还以为是梁振的家眷之类。 魏长天当然也不会闲的没事自我介绍——我就是那个宰了宰相的魏家公子,只是一边吃菜一边解释道: “沿路我们经过了几处村子,可过村时竟不见一个村民,家家户户皆是门窗紧闭,但又明显不是荒村。” “可见这些村民应当是听到马蹄声后便躲起来了。” “寻常百姓竟如此怕马,除了山匪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再加上今日虽说是寒衣,但一路上祭祖烧纸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且那些坟也多是新坟,所以我才会有如此猜测。” 魏长天几句话说完,桌上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惊讶。 这些事他们也都看到了,但却从未想过这么多。 那瘦县令的表情同样有些讶异。 他犹豫了好一阵,终究是苦涩的点了点头。 “这位公子说的没错,近些年来本县确实匪患严重,百姓苦不堪言逃走了许多,所以才会如此颓凉。” “既然有匪,为何不剿?”梁沁疑惑。 “小姐有所不知,并非我不剿……” 瘦县令语气很痛苦:“而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连年闹匪,耕地大片荒废,很多农户更是连田赋都交不齐。” “百姓穷,衙门便也穷,哪里有钱养官差……” “说出来也不怕诸位笑话……整个中陵县的捕快加上官兵一共还不到百人,又如何敢去剿匪……” “明知有匪却剿不得,眼看着中陵几十万百姓受苦受难……是我无能,是我无能啊!” “这……” 看着捶胸顿足、几欲落泪的瘦县令,众人皆是默然。 这中陵县未免也太惨了点吧,这么大的地方结果连一百个官兵都养不起? “自己剿不了,为何不上报州衙,让他们派人来剿?”梁沁皱着眉头又问。 “自然报了,但州衙出兵所需的开销却是要由县衙承担的,中陵县实在难以凑出那样多的钱。” 瘦县令咬着牙,握紧拳头颤抖道:“再者光凑够军饷还不行,还要有钱打点州衙里的那些老爷。” “我、我实在是……” “……” 房间中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默默看着破衣喽嗖的瘦县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直到魏长天又突然开了口:“王大人,中陵县再小,城中各种商铺店家应当也不会少,让他们每家捐点银子,也差不多够请州衙出兵的花费了吧。” “我哪里没有试过。” 瘦县令摇了摇头:“可除了少数几家外,其他人却连一钱银子也不愿意掏。” “他们都觉得自己躲在城中很安全,压根不在乎城外那些百姓的死活!” “不愿意掏?” 魏长天看傻子一样看着瘦县令:“那就拿刀逼他们掏啊!” “这……” 瘦县令一时间愣住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公、公子,此乃不合律法之事……” 他这句话说出来,众人立刻都明白中陵县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没钱剿匪,所以匪人猖獗,所以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所以更加没钱,所以匪人更猖獗…… 好一个恶性循环! 照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几年整个中陵县就成匪窝了。 其实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想发设法搞到钱,喂饱上面人的肚子,请州衙出兵剿匪。 只要匪患一灭,所有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可问题就在于这位王大人实在是太“清”太“正”了。 他不愿意花钱去巴结州衙的老爷,也不愿意通过“违法”的方式来逼迫商户捐钱。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匪患迟迟得不到解决,且越来越严重。 魏长天咂咂嘴,突然想到康熙说过的一句话—— 清官不一定是好官。 现在看来,还真颇有点道理。 …… 这顿饭吃到后面实属有些沉闷。 梁振等人听完中陵县的情况后深表同情,然后继续吃饭喝酒,并没有要去帮着剿个匪之类的意思。 毕竟这是潭洲地界,他一个蜀州总兵带人在人家地盘上剿匪……虽然瘦县令肯定会感恩戴德,但潭洲府衙的那些大人们会如何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梁沁之外,大家都当没太把中陵县的匪患当回事,吃饱喝足后就从瘦县令家告辞,回到客栈各自休息,准备明日早起继续赶路。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 他们不愿意去招惹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了。 7017k 第81章 终究还是管了闲事 魏长天差不多是在丑时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身子,披好外套后喊了一声。 “王二!”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闪身进屋的黑影低声应道:“公子,我是张三。” “哦,习惯了。” 魏长天揉了揉额头,不甚在意的开口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是王县令来了。” “他大半夜的跑来干什么?” “城外有山匪屠村。” 张三跟王二不同,没那么多废话,基本是魏长天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王县令来求梁大人出兵剿匪。” “这么巧?” 魏长天一愣,人也清醒了几分:“梁振答应他了?” “暂时还没有。” 张三摇摇头:“梁大人对此倒无所谓,主要是梁沁小姐想要帮忙。” “不过曹大人却是反对的紧,两人此时正在外面吵。” 张三所说的曹大人叫曹枢,是这次“押送”魏长天去蜀州的监官。 他肯定是怕节外生枝,所以才不愿意梁振施援的。 “我去看看。” 魏长天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穿好衣服翻身下床。 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享受到“赶个路都能出现意外”的主角待遇。 就是不知道隐藏在这背后的究竟是收获还是危机。 …… 走到客栈大堂,果然一众人都在。 那瘦县令正满脸急切的站在梁振身边,额头上通红一片,甚至还有血丝渗出。 很明显他刚才应该是为了求梁振出兵跪下磕头了。 县令的能力如何暂且不论,但为了百姓能做到如此程度,这份爱民之心倒是没什么说的。 “……梁小姐,王大人,我并非是那冷血之人,见中陵县百姓枉死在匪刀之下同样也难受的很。” 另一边,梁沁似乎刚刚说完话,此时正轮到曹枢发表意见。 他看了看愤愤不平望向自己的梁沁,沉声解释道:“但我等此行有重任在身,如果因为多管闲事出现了什么意外……” “救人性命怎可称作多管闲事!” 梁沁反应很快,立马就抓住了曹枢话中的措辞问题不放。 “曹大人,你可是朝廷命官,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 曹枢一阵哑然,而梁振则在此时正好看到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魏长天,连忙打岔道: “贤侄,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恰好也没睡着。” 魏长天摇摇头:“听说是有匪人屠村?” “是。” 梁振有些无奈道:“王大人想请我们出兵赶走匪人。” “这种事……” 魏长天笑了笑:“梁叔您拿主意就是,有何好吵的?” “唉,我这不是……贤侄你觉得该当如何?” 梁振看了看梁沁,而魏长天也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看来梁振是倾向于顺便帮一把的。 他没兴趣主动带人去剿匪,但既然现在正好赶上了,他还是不忍心不管不顾。 从这件事上来看,这父女俩人的性子倒是差不多。 魏长天也没立刻表态,而是先看着瘦县令问道:“王大人,这拨匪人有多少?实力如何?” “据回来禀报的官差说有差不多百余人,实力最多不过六品!” 瘦县令看出梁振好似很重视这个年轻公子的意见,虽然不知原因,但还是“噗通”一声又一次跪倒在地,颤巍巍的俯身叩头。 “恳求公子劝梁大人救救那些百姓!” “老朽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 周围有人立刻去搀扶,而魏长天却依旧站在原地,再次看了一眼梁振。 见后者冲自己微微点头,确实有施援之意,他这才沉声道:“王大人,忙可以帮,但有些话我却要替梁叔事先说清楚。” “正如曹大人所言,我等此行有重任在身,决不能因小失大。” “因此如果那群匪人太过彪悍,我们到时候有心无力的话……还望王大人不要怪罪。” “不会!一定不会!” 瘦县令一听这话眼泪都快下来了,赶忙冲着几人又连连叩头。 魏长天也不去管他,而是悄悄走到曹枢身边压低声音道:“曹大人不必担心我会借机逃走之类的,大不了我等下一起跟去就是了。” “……” 曹枢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他看了看自出现后就一直十分平静沉稳的魏长天,突然摇头感叹道: “魏公子,朝廷说你是一时冲动才杀了柳相。之前我是信的,可现在我却是打死也不会信了……” …… …… 不得不说,梁振这百余号亲兵确实训练有素,从被叫起来到穿挂整齐上马出城总共用了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只不过此时距离官差回来报信却已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按照一般情况,这个时间足够一群山匪将一个村子屠的一干二净。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魏长天等人在官差的指引下策马赶到事发村庄时,整个村子已经没有了哀嚎惨叫,只剩下刺破黑暗的冲天火光。 很明显,他们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其中村民已经基本死光了。 不过幸运的是,那群匪人却是还没来及走,正正好跟众人面对面撞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山匪情报太过闭塞,又或者因为长期横行霸道产生了一种“老子天下无敌”的错觉……总之当他们见到梁振的青甲兵后不仅不逃,反而是大吼大叫着举刀率先冲了过来。 “匪人!受死!!” 梁沁早已怒不可遏,第一个拍马杀进匪群,瞬间便将三四个人砍翻在地。 而这几个匪人也是勇猛,竟然丝毫不顾身上的伤势,爬起来便挥刀企图反击。 怎奈还没等他们的刀砍在梁沁身上,自己就先被数根长矛给刺了个透心凉,紧接着又被密集的马蹄踏入尘土之中,再也没了生机。 “杀!!” “呃吼!!” “保护小姐!” “砰砰!叮叮当当!” 很快两拨人便杀在了一起,魏长天并未上前,而是跟梁振和曹枢立马于后方,默默观察着场中局势。 梁振武功太高,懒得亲自出手;曹枢未曾修行,没法出手。 至于魏长天……他是求稳,不愿意出手。 这又不是杀妖怪,半点好处没有不说,还有可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如此出力不讨好的事他才没兴趣。 再说就目前的场面来看也压根不需要他。 虽说这群匪人确实悍不畏死,但境界、装备、战法各个方面都更胜数筹的青甲军却理所应当的占据了绝对优势,不仅没死人,甚至连受伤的都没几个。 照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一会儿便可以将匪人全部斩杀于此。 兵刃碰撞之声越来越小,痛苦的嘶喊也越发稀薄。 看着已经为数不多,且还在接二连三不停倒下的匪人,梁振和曹枢都是一脸轻松。 唯独魏长天微微眯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7017k 第82章 我对你太失望了! 这场并不在计划中的剿匪之战结束的出乎意料的快。 从跟匪众狭路相逢到结束战斗,总共用了还不到一刻钟时间。 整个村子重新回归安静,只有余火燃烧房屋所发出的“噼里啪啦”之声回荡在夜色中,提醒着众人这里刚刚发生过两场屠杀。 “补刀,救火,找找还有没有活口!” 梁振自始至终连马都没下,高声发出指令。 青甲军立刻分成数拨,按照命令四下行事。 有人去挨个探查匪人咽没咽气,有人去提水救火,有人去找幸存者...... 也有人将村民的尸体陆续从房屋中拖了出来,一一排放在村口的空地处。 他们大都被一刀毙命,且刀口都在心脏的位置。 看着这些尸体,魏长天越发感觉不对劲,而梁沁却在此时回来了。 “爹!长天哥!” 她先是冲二人喊了一声,然后便扭头盯着曹枢,语气中有几分气愤,几分悲痛。 “曹大人!你现在满意了吧!” “若不是你一开始推三阻四的,这些百姓便不会死!” “我……” 曹枢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而梁振则赶忙怒喝一声解围道:“沁儿!休要胡言乱语!” “曹大人有自己的考虑,你要怪便怪这些匪人!” “哼!” 梁沁张张嘴,不过最终还是闷哼一声不再说话,自顾自走到一边开始擦拭身上的血迹。 梁振拱手跟曹枢说了些“曹大人别跟小女一般见识”之类的话,然后不远处便有几个兵卒跑回来汇报情况: “将军!一共是一百二十八名匪人,无一人逃脱,已全部被毙杀。” “兄弟们只有十几人受了点轻伤,不过死了几十匹马。” “嗯。” 梁振点点头,问道:“死了多少百姓?” “已找到二百多具尸体,还有些估计埋在了房屋的废墟中。” “可有活口?” “有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妇人。” “将她们带过来。” “是!” 兵卒向后一招手,立刻有人便领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了过来。 妇人约么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麻布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杂乱不堪。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其实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属实不错,要是打扮一番应该挺有风韵的。 简单来说就仨字——美熟妇。 而至于另一个小姑娘,众人今天中午才刚见过…… “阿春?” 梁沁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跑过去弯腰问道:“你家住在这里么?” “……” 阿春瞪大眼睛不说话,似乎是被吓的够呛。 梁沁有些心疼的替她擦掉脸上的污渍,抬头看向旁边的一个兵卒。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开口解释道: “小姐,我们是在一口井中找到她的。” “当时我等正在一处已经烧毁的屋中巡查,正好听到井中传来了落水的动静,过去查看之后便将她救了上来。” “估计她起初应该是攀着井绳藏在井里,最后体力不支才掉入水中……” 兵卒几句话解释完来龙去脉,而阿春也在此时终于回过神来,膝盖一弯便噗通跪到地上,俯身不停磕头。 “谢、谢谢夫人,谢谢老爷!” 阿春抑制着哭声,小小的身影趴伏着,声音中充满感激。 梁沁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心都快化了。 这么懂事的孩子,结果命竟然这样苦。 不仅爹娘没了,这下更是连家都没了。 “阿春不哭,阿春不哭。” 梁沁一边拍着阿春的小脑袋,一边柔声道:“你以后便跟着我们,好不好?” “夫、夫人愿意收留我?” “当然。”梁沁笑着点点头。 “……” 小丫头愣了片刻,突然眼泪就再次涌了出来,声音中满是激动和欣喜。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夫、夫人您放心,我吃的很少的,也会做很多活……” 阿春忙不迭开始介绍自己的“优点”,而众人听的则是心里有些酸楚。 一个没有亲人,又刚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的小丫头,为了活命,像介绍货物一样推销着自己…… 这些兵卒中很多都有妻有儿,此时难免会想到万一自己哪天死了,家中的妻儿不知又该如何活下去…… 有人黯然神伤,不过梁振此时却颇为苦恼。 因为梁沁已经像这样收了不少丫鬟了! 倒不是说梁家养不起这么多人,只是这毕竟不是个长久之计。 天底下那么多可怜之人,总不能见到就收吧? 可这种事他又拗不过梁沁,最后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那个妇人,随口问道: “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大人!” 妇人打刚才就一直在抹眼泪,如今听到终于问到自己,便立刻大声哭喊道:“我方才一直躲藏在家中柴堆里,听得外面打斗声停了才敢出来,正好碰见了几位军爷……” 旁边几个兵卒点了点头,证明确实是这样。 “你家中其他人呢?”梁振又问。 “死了!男人、儿子!都被那群剐千刀的匪人给杀死了!” 妇人悲痛欲绝的哀嚎道:“只留下我一个女人,该、该怎么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那匪人将我也杀掉算了!” “呜呜呜……” 如果说阿春给人的感觉是心酸和心疼的话,那此刻这个妇人便是凄惨了。 如果村子中其他人没事还好,她一个寡妇或许还有些活路。 但现在整村人都没了,她又已是这般年纪,恐怕除了流落进窑子之外再无它选。 众人又是一阵默然,而就在此时,魏长天却突然说了一句十分不合时宜,甚至是无比刺耳的话。 “既然活不下去,那你不如干脆现在就去死吧。” ??? 一时间,所有人都无比惊愕的看着魏长天,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不管这妇人的身份怎么低贱,这都是一个刚刚丧夫丧子的可怜人啊!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魏长天却紧接着做了一个令他们更为惊骇的举动。 只见他说完话后几乎没有犹豫,竟然直接从马背上飞身跃出,以极快的速度直奔那瞪大双眼的妇人而去! “唰!” 龙吟出鞘,归尘一刀! 只是一瞬间,妇人的头颅便翻飞到空中,而魏长天竟然还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就如同疯了一样回头又在妇人身上的几处要害位置连捅了五六刀! “噗通!” 人头落地,尸身翻到,鲜血四溅。 “长天!你这是做什么?” 梁振此时才回过神来,目瞪口呆的想问问魏长天为何要暴起杀人。 然而还没等魏长天回答,梁沁却突然冲过来挡在那妇人千疮百孔的尸体面前,脸上写满了愤怒与失望。 “有什么好说的!” “长天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本以为你变了!!” “但想不到你竟然还似从前那般,不,比从前更加可怕!!” 梁沁此时是真的对魏长天失望透顶。 毕竟前主虽然暴戾无比,但杀人时好歹都有个原因。 可现在…… 梁沁突然又想到剿匪时魏长天那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心中越来越难受,眼神也越来越冷漠。 她死死盯着魏长天,甚至连周围其他人表情的变化都没注意到。 “长天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 “以后我与你再无……” 梁沁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因为魏长天就在此时伸手指了指她的身后。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去,然后便瞬间瞪大眼睛愣住了。 月光之下,血泊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妇人。 只是一只巨大的鬼脸蜘蛛罢了。 7017k 第83章 六品境 美熟妇突然变成了大蜘蛛,这颇有点像《西游记》里三打白骨精那段。 离妖尸最近的梁沁立刻脸色煞白的倒退几步,魏长天也不管她,自顾自走上前去蹲身检查着蜘蛛妖的情况。 八条长腿瘫软在地,身子跟一头成年的猪差不多大,背部布满了红黄相间、骷髅头模样的花纹。 妖尸之上有数处贯穿前后的刀口,明显是彻底死翘翘了。 龙吟翻转,从滚落在一旁的蜘蛛头里剜出妖丹。 深蓝色,六十年左右道行。 看着妖丹,魏长天眉头微皱,心底涌上不少疑问。 化形妖物死后会变回妖身这没问题。 可一只六十年的蜘蛛妖为何能够化形? 这种道行能够化形成人的基本都是狐狸、黄皮子、猿猴之类的高灵智妖物,像蜘蛛妖这种玩意儿应该一辈子也化不了形啊。 并且六十年道行差不多等同于人类六品巅峰的实力了,自己虽说是偷袭,但得手的未免也太轻松了一点…… 魏长天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便决定回去问问杨柳诗。 而梁振见他站起身,这才赶忙开口问道:“长天,你是如何看出这妇人是妖的?” “梁叔,其实打从我们一来我就有点奇怪了。” 魏长天将龙吟归鞘,一边擦拭着妖丹上的血迹一边回答:“寻常匪人大都是些乌合之众,哪里会有明知不敌却依旧死战到底的勇气。” “可这群匪人却一个个悍不畏死,甚至直到最后都没人逃跑或是投降,这其中明显有问题。” “再者说匪人行事大都以抢掠为主,除非是被逼急了,否则很少会做出屠村这种事。” “然而这群人却不同,不仅屠村,甚至连杀人的手法都一模一样,全部是一刀穿心。” “结合这两点,我推测背后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他们,大概率便是一只精通蛊惑之术的妖物。” “确实如此……” 梁振一边回忆,一边不住点头。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接着说道:“至于是如何看出这妇人是妖的……其实我刚才也拿不太准,只是猜测而已。” “猜测?” 梁振赶忙问道:“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第一,这妇人说自己是躲在柴堆中才逃过一劫。” 魏长天解释道:“但柴堆这种地方并不算多么隐蔽,别的村民肯定也都躲藏在类似的位置。” “为什么别人都被找出来杀掉了,可偏偏她就能躲过去?” “第二,这妇人接着又说自己的男人和儿子都被匪人给杀了,家中只剩她一个。” “寻常之人此时肯定悲痛万分,但她倒好,丝毫不见丧亲之痛,只是在担忧自己将来能否活下去……这明显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反应。” “所以我便觉得她非常可疑,又恐迟则生变,干脆先杀了再说。” “……” 魏长天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说完,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眼神中除了惊讶外还有几分钦佩。 如此观察分析能力,他们这些武人确实都自愧不如。 只不过魏长天仅凭这几点就断定妇人是妖,似乎还有些不够…… “魏公子。” 曹枢突然问道:“猜测终究是猜测,万一猜错了……” “猜错便猜错。” 魏长天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回答道:“只是一个农妇而已,即便错杀也无伤大雅。” “但若她真是妖却不杀,那危险的可就是我们了。” “这……” 曹枢先是一愣,片刻之后又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此妖既然精通蛊惑之术,如果不死必成大患。” “公子心思缜密,曹某佩服。” “曹大人过奖了。” 见众人该问的都问完了,魏长天这才扭头看了一眼呆站一旁的梁沁。 后者此时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有惊愕,有羞愧,有后悔,有尴尬。 “长天哥……” 梁沁张张嘴刚想说话,却被魏长天笑着打断道:“你方才不是说以后不会再这样唤我了吗?” “我……” 梁沁瞬间脸红到了耳根,魏长天大约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却没工夫听,因为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好了,我没有怪你,有什么等我们回去再说。” 摆了摆手,魏长天不再去管窘迫到无以复加的梁沁,转身跟梁振正色道: “梁叔,此妖虽然已死,但这种已化形妖物的妖尸却必须谨慎处理,否则危害极大。” “哦?” 梁振虽然杀过不少妖,不过化形成人的妖怪却也是第一次见,因此丝毫没有怀疑魏长天的话。 “贤侄,需要如何处理这妖尸?” “这个……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 魏长天面不改色的忽悠道:“但是我之前在柳叶处当差,却是懂得一二。” “只需梁叔你们回避一下,其它的我自会处理妥当。” “回避?” 梁振一愣:“长天,难不成是有什么危险?我还是留下来帮你打打下手罢。” “这……” 魏长天故意面露难色:“倒是没有危险,只是这处理妖尸的手法乃柳叶处机密……” “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去那边等着。” 梁振很上道,答应一声便立刻带着众人离开,只将蜘蛛妖的尸体留了下来。 目送一群人慢慢走远,魏长天等了一会儿,又十分谨慎的将妖尸转移到某个被烧毁一半的房屋之中。 借着残垣断壁的遮挡,他这才开始运转“摄妖”。 吸气,呼气,吸气…… 几息过后,熟悉的乳白色雾气自蜘蛛妖尸之上升腾而起。 这次的雾气要比魏长天之前见过的都浓,吸收速度也更快。 虽然这蜘蛛妖跟剧情无关,并没有系统点数奖励,但六十年道行所能转化成的大量内力却也让他这趟算是没白来。 浓郁的雾气自毛孔渗入经脉,自周身流转一圈后再一点点汇集于丹田的气海之中。 魏长天此前就已达到了七品巅峰,此刻又突然吸收了如此多的精纯内力…… 宛如在满杯之中滴入了最后一滴水,磅礴的内力如同开闸泄洪一样突然自气海喷薄而出,很快便充斥满整个丹田。 魏长天的身体猛然一颤,旋即咬紧牙关抵抗着腹部传来的阵痛。 八条主脉、五十六条次脉依次全部打开,他整个人就像是身处在桑拿房中一样,汗水很快便将衣物全部浸透。 屋外黑夜如墨,屋中白雾翻腾。 也不知就这样过去多久,白雾突然炸散开来,露出了其中已经睁开眼睛的魏长天。 他脸上多少有些激动之色,停顿片刻后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虚空一挥。 “嗤啦!” 黑黝黝的土墙之上瞬间出现一道足有寸深的裂缝,沙土“哗啦啦”落下不少。 内力外放,六品境! 成了! 7017k 第84章 人之所盼总不同 半个时辰后。 中陵县的夜空重新归于安静,星星在天上打着哈欠,月亮沉沉欲眠。 瘦县令感恩戴德的走了,估计是要去处理遇难村民的后事。 百余号青甲兵已经归营,梁振和曹枢也回了自己房间。 客栈的小院中,只有魏长天和梁沁在房檐下并肩而坐。 “长天哥,对不起……” 梁沁没换衣服,身上虽无血迹,但尚且存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晚风微拂过她的发梢,留下丝丝凉意。 明明刚才还在匪群中三进三出的一个人,此刻却又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在不停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属实有点不可思议。 “没事,我理解。” 魏长天扭头看了看梁沁窘迫的样子,笑道:“再者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好像比之前更过分了。” “之前我也就是欺负欺负平头百姓,现在却连宰相都敢杀了,哈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回荡在院中,梁沁瞪大着眼睛欲言又止。 魏长天本来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的,这下反倒搞得自己有点像个傻叉。 “咳,不好笑哈。” 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他心里一阵尴尬。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梁沁颇为认真的说道:“长天哥,你真的跟三年前变了好多……有时候我都感觉自己不认识你了。” 这已经是梁沁第二次说这话了,魏长天心说你的“长天哥”早就不是之前那个“长天哥”了,嘴上故意打趣道:“不会吧,像我这样玉树临风的男子,应该见一面便此生难忘才对。” “长天哥……” 梁沁惊讶的张着小嘴:“你以前从就不会讲这种自夸的话。” “以前是以前,再说了……” 魏长天摆摆手,正色问道:“难道我不帅么?” “……” 梁沁愣愣的看着魏长天,然后忽然脸一红低下头去,跟蚊子哼哼一样小声承认。 “帅的……” “这不就得了。” 魏长天身体后倾,双肘撑住身后的台阶,抬眼看向头顶那如银线般的上弦月。 “连月亮每天都会变,人又为什么不会变。” “但不管怎么样,千百年过去,月亮终究还是那个月亮。” “……” 不知道是不是被魏长天这句“看似说了,实则又是废话”的解释给糊弄住了,梁沁居然真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甚至脸上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她犹豫一下,突然轻轻往魏长天这边挪动了一丢丢,默默抱住自己并拢的膝盖。 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挨在一起,被风吹起的衣襟时而会轻轻贴合交错。 梁沁闭眼享受着这份深夜的静谧与祥和,有些向往的呢喃道: “长天哥,有时我会想……如果这世上没有妖也没有匪,人人都能过上太平日子,那该多好……” “......” 好家伙,别看这女人胸不大,胸怀倒是挺大。 但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为何那么多人哪怕是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也要去做山匪。 魏长天没有立刻说话,更没有嘲笑梁沁这句颇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感慨。 最起码这份愿景总归是好的。 夜色凉如水,新月一张弓。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叹了一句…… “何日天下饱,何日天下白。” …… 跟梁沁分开后,魏长天便直接去了杨柳诗的房间。 上半夜外面那么折腾,后者果然没睡着,此时正披着一件薄薄的斗篷靠在窗边看月亮。 “公子……” 见魏长天进来,杨柳诗轻轻将木窗合上,扭头笑问道:“跟梁姑娘聊了些什么?” “家国大事。” 魏长天白了她一眼,一屁股在桌子边坐下,招手道:“你过来。” “公子……” 斗篷缓缓滑落,杨柳诗跪爬两步来到床边,轻声提醒:“这边有床……” “……” 好家伙,老子看起来就这么不正经?? 魏长天脸一黑,厉声喝道:“把衣服穿上!我有正事问你!” “唔?” 杨柳诗愣了一下,看魏长天并不似在开玩笑,这才重新将斗篷披好。 “公子想问什么?” “方才我们去剿匪,结果碰到了一只蜘蛛妖……” 魏长天摸出那颗深蓝色的妖丹随手丢给杨柳诗,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后问道: “……为何这蜘蛛妖才六十年道行便能化形?你可知其中原因?” “嗯……” 杨柳诗看着妖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寻常情况确实是无法化形的,此妖极有可能是得到了些许机缘。” “其实十万大山中便有不少能够帮助我们妖族提前化形的灵药,此事并不算少见。” 就是运气好呗。 点点头,魏长天接着又问:“你们妖族化形之后实力会如何变化?为何这蜘蛛妖明明道行不低,却被我一刀便杀了?” “咯咯咯,那是公子出手太快,她尚未反应过来。” 杨柳诗捂嘴笑道:“不过妖物一旦化形实力也确实会大打折扣,最主要的便是没了那坚韧的皮毛。” “就比如说这蜘蛛妖,如果刚才还是妖身,公子怕是难以一刀破防的。” “原来如此……” 听完杨柳诗的解释,魏长天有些了然,但又有些疑惑。 “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妖族化形前后的修行方式并无差别吗?” “既然化了形也无助于修炼,甚至反而还会让实力跌落。” “那你们又为何要化形成人?” “这……” 杨柳诗这次没能立刻答上来,而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还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诚如魏长天所说,既然化形之后只有坏处并无好处,为何大家还要以此为奋斗目标? 难道说是为了能更好的隐藏自己,不被人类发现? 可一直躲在深山老林里明明更安全啊…… 杨柳诗想了好一阵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但就在她摇摇头再次看向魏长天时,心中却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或许……是想明白这人世间爱恨情仇的滋味吧。” “......是么?” 魏长天点点头,对此不置可否:“那你都化形这么久了,现在明白了没?” “别的不敢说,但这情字……” 杨柳诗一边说着话,一边梅开二度再次褪掉斗篷:“奴家确已知道是何滋味了……” “嘶!” 看着面前似与月光融为一体的白花花一片,魏长天心底暗骂仨字——狐狸精! 今天老子不光让你明白什么叫“情”,更要让你了解一下什么叫“情趣”! “啪!” 弹指一挥,屋中的几盏烛灯应声熄灭。 杨柳诗目光稍稍一滞。 “公子,你到六品境……啊!” “唔……咳咳......” 7017k 第85章 剿匪这种事我擅长 翌日。 因为昨夜折腾了一晚,梁振决定多在中陵县修整一天。 魏长天对此倒无所谓,早上起床后便跑到县城中转了一圈,直到午饭时才准备回客栈。 坐在马车上,他看着张三脸上的一条刀疤,百无聊赖的问道: “张三,你之前犯了何事?” 共济会的成员全部来自大理寺的待审犯人,因此张三之前身上肯定也背着罪名。 “公子,您是问我犯过的所有事?还是只有那些写在卷宗上的?”张三面不改色的反问道。 “哟?听这意思你犯的事还不少啊。” 魏长天顿时来了兴致:“所有的,都讲与我听听!” “是。” 张三点点头,回忆片刻后便开始逐条“坦白”道:“公子,我第一次犯事是在十岁,因村中有恶霸抢走我家两只鸭,我便悄悄宰了他家三头牛……” “第二次是在我十一岁那年......” 半个时辰后。 “……我第三十六次犯案是在二十五岁,当时我已达七品境,加入了一个小帮派……” “你先打住!” 魏长天头大不已的打断了张三的絮叨:“这些事有多少记在了你的卷宗之上?” “一件也没有。” “啥?” 魏长天一愣:“那你究竟是因何罪被抓的?” 张三如实回答:“一共有十二条罪告,第一条是……” “停停停!不用再说了!” 魏长天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法外狂徒”,感慨道:“难怪你叫张三。” 张三面露疑惑:“公子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张三是你的本名还是化名?” “化名。” “那你本名叫什么?” “张全蛋。” “……我还是接着叫你张三吧。” 魏长天一阵无语,半晌才回过神来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是如何将过去发生之事记得如此清楚的?” “回公子,小人别的不行,但记性特别好。” 张三认真道:“所见所闻基本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魏长天有些惊讶:“此话当真?” “不敢欺瞒公子。” “那这倒算是个本事……” 魏长天拖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脸色逐渐变得严肃。 “张三,我虽不知王二为何要让你跟在我身边,但我既然信他,那便也信你。” “此番我们去蜀州,我或许会让你去做不少事……你知道该如何做吗?” “知道。” 张三立刻答道:“只做不问。” “那如果我交代了一件你做不到的事呢?”魏长天又问。 “小人自当竭尽所能。” “错。” 魏长天摇摇头纠正道:“无论何事,如果你自觉做不到,便应当及时告诉我,决不能自己逞能……” “亦不要自作主张。” “凡事切忌托大,尤其是在蜀州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小心谨慎才能成大事,记住了么?” 张三认真点头:“记住了,公子。” 魏长天看了他一眼,突然又问:“方才我说的四句话头一个字各是什么?” “无,亦,凡,小。” 张三没有任何犹豫,立马一字不差的脱口而出。 “不错!” 魏长天满意的点点头。 “确实有几分本事!” …… 当马车回到客栈时已经是晌午了。 鸢儿一直等在门口,说是那瘦县令又来了,在客栈摆了一桌,众人正等着他回来开席呢。 魏长天一听便赶忙进到大堂,果然菜已上桌,梁振等人正在边喝茶聊天边等他回来。 “贤侄!你回来的正好,快些上桌吃饭了!” 梁振放下茶杯招呼了一声,魏长天则是赶紧冲众人拱手抱歉道:“诸位,实在不好意思。” “此前不知王大人设宴,便去城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有些晚了。” “哈哈哈,不晚不晚。” 梁振大笑两声在首位坐下,随口问道:“贤侄感觉这中陵县城如何?” “这个……街道宽敞,一尘不染。” 魏长天实在没得夸,便只能随便找了俩词。 不过这话到了瘦县令耳中却有点讥讽之意。 百姓都跑光了,城里可不是宽敞吗? 他老脸一红,低头拱手道:“是本官无能,让公子见笑了。” “王大人……” 魏长天也懒得解释,干脆顺着他安慰道:“您不必太过自责,只要匪患能平,以后中陵定会再现繁华之景。” “借公子吉言……” 瘦县令强行挤出一丝笑,可任谁都能看出这笑中的苦涩之意。 虽然昨天他们杀了一拨匪人,但这只是中陵县匪患的冰山一角。 其他匪人背后或许没有妖物控制,行事不会那么极端,不过进村抢掠这种事肯定是家常便饭。 所以匪患的问题其实压根就没解决。 “爹……” 不知是不是见瘦县令和中陵百姓太过可怜,梁沁突然开口建议道:“要不然你给潭洲的刺史写封信,说一说中陵之事……” 潭洲不是边疆,因此不设总兵一职,军政大权都集中在刺史一人手里。 从级别上来说潭洲刺史跟蜀州总兵同为从三品,如果真写上这样一封信,对方肯定会卖个面子出兵剿匪。 但梁振怎么可能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中陵欠下这等人情。 “咳,我与冯大人并不相识,贸然写信怕是不妥……” “爹!你不认识又怎知潭洲刺史姓冯的?” “我……” 梁振心头抓狂,恨不能把梁沁的嘴给堵上。 可偏偏此时他又发作不得,便只能稍微把话说白一点:“沁儿,这毕竟是潭洲之事,我们只是路过,不宜胡乱插手。” “怎是胡乱插手呢?” 梁沁认真劝道:“你一封信便可救中陵无数百姓于水火之中,此事为何不做?” “这……” 梁振被如此义正言辞的理由怼到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让自己的傻闺女明白其中关节。 幸好魏长天在此时开口解围了。 “沁儿,其实不用梁叔写信也有办法能让州衙出兵剿匪。” “啊?” 梁沁赶忙问道:“长天哥,还有什么办法?” 魏长天笑道:“就是我昨日说的,只需中陵的富商大户愿意捐钱便行了。” “可是……” 梁沁看了一眼瘦县令,犹豫道:“王大人不是说他们不愿意捐钱么?” “那是之前。” 魏长天把玩着酒杯,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轻轻说道:“我有法子让他们明日一早便乖乖到县衙将银子双手奉上。” “公子!” 瘦县令满脸急切的抢在梁沁之前问道:“敢问是何法子?” “此事很简单,只需王大人和梁叔配合一二……” 魏长天笑了笑,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外加死几个刁民而已。” 7017k 第86章 离中陵,谢公子 当夜子时,中陵县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近百号装备精良的“匪人”杀至城下,与官兵“一番大战”后第一次破城而入,旋即就是好一番打砸抢烧。 城内几乎所有的富商大户都遭到了的袭击,虽然他们也有所抵抗,怎奈寻常家丁护院根本不是这群匪人的对手,最后各家各户都损失惨重,有的甚至连家主都被杀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持续时间并不长,不到一个时辰匪人们便大呼小叫着离开了县城,嘴中扬言等以后钱花光了还会再回来。 哭喊、咒骂声响成一片,整个中陵城一夜未眠。 一直到第二天清早,这些遭受损失的富商大户才勉强收拾好家中残局,集体跑到县衙门口来讨一个说法。 “吾儿!你死的好惨啊!!为父定要亲自手刃那匪人为你报仇!!” “王县令呢?!我们要见他!!” “官兵都是干嘛吃的?!连区区几十个山匪都对付不了?!” “老爷你放心!奴家绝不会让你死的这样憋屈!” “呜呜,我的家产……” “咚咚咚!咚咚咚!” 县衙门口的登闻鼓几乎要被锤破,门外空地上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若是有心人在此便不难看出——前来告官讨说法的全是城中的大户人家,寻常百姓竟无一人。 当然这也很合理,毕竟匪人进城抢掠一趟“不容易”,肯定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什么油水的小门小户之上。 “吱呀~” 在众人惊天动地的哀嚎声中,县衙大门终于被两个鼻青脸肿的衙役推开,不过门后站着的却不是县令,而是一个白发老头。 “师爷!王县令呢!” 立刻有人高声质问道:“出了匪人进城这样大的事!你不要告诉我们他不知道!” “让王大人出来!我们要当面向他讨个说法!” “他莫不是想当缩头乌龟吧!此事若解决不好,我等便告上州衙!!” “诸位!诸位!先听说我!” 面对一众质疑,白发老头满脸“悲痛”的沉声喊道:“王大人他昨夜亲自带兵与匪人激战,却不幸被匪人一掌击伤,此时确实连床都下不得!” “你们有何事与我说便可!” “何事?这还用问吗?!” 有人厉声喝道:“当然是要衙门赔偿我们昨夜的损失!还要出兵将作案的匪人尽数捉拿归案!” “对!” “没错!” 此人的说法立刻就得到了一片呼应,而那白发师爷也不着急说话,一直等到众人都喊累了这才苦笑道: “诸位,你们都是中陵县人,应当最清楚本县的情况。” “匪患连年不息,衙门若是真能剿,又哪里会等到今日?” “其实匪人之前从未进过城并非是忌惮官府,只是我们运气好而已!” “可如今县城周围的村子都已被他们搜刮殆尽,怕是这县城日后也要时常遭受匪人的侵扰了……” 师爷这番话既是在诉苦,同时也传达出一个很明确的信息—— 这匪患官府是管不了了,爱咋咋地吧。 如此不负责任的态度众人当然不能答应,一时间愤怒的斥责声较之刚刚还要更甚。 “什么?!这便是衙门给我们的说法?!” “王大人身为中陵的父母官!就这样置百姓于水火之中?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哼!乡亲们!既然王大人不管,大不了咱们便去州衙告状!” “……” 听着一句句威胁之言,白发师爷无奈的摇摇头,心中暗叹了一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民告官这种事别地不是没有,但最起码都是偷偷摸摸干的,哪有像眼下这种敢光明正大威胁的情况。 不过这也冤不得别人,要怪就只能怪自家大人实在太过软弱,太过事事为“民”着想了…… 心中牢记魏长天所交待的说辞,师爷又等了一会儿,感觉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冲众人一拱手,嘴里无奈道: “诸位,时至如今我也不瞒大家了。” “其实也不用你们去告,县令大人他自觉对不起中陵的父老乡亲,已经准备辞官还乡了。” “王大人一走,待下任县令来之前少说也要个一年半载的光景,且即便新官来了,他又一定能平的了这匪吗?” “诸位,听我一句劝。” “这中陵县今后怕是再无宁日了,你们……还是早些收拾东西走罢!” “……” 这一次,没有吵闹,没有愤怒,没有不满。 师爷这几句话说完,所有堵在门口的人全都傻眼了。 他们哪里想得到平日里那个高高瘦瘦、从不会发脾气的县令老爷居然就这样要辞官走人了! 不用他们告上州衙,人家自己先不干了! 可县令能走,他们却走不得啊! 这些人的家业全在中陵,谁会愿意放着现成的好日子不过,跑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新地方重新开始? 但若不走……难不成还要在这里等着匪人一次次的来抢,来杀? “县令老爷不能走啊!我、我愿意捐银剿匪!”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短暂的沉默过后应和声便瞬间响成一片。 “对对对!王大人可不能辞官啊!我刘家也愿意捐银子!” “县令之前不是说只要有钱便能请州衙出兵剿匪吗?这钱我们来凑!切不能将这中陵县让给匪人啊!” “是极!王县令这种好官举世难寻!我贾家同样愿意拿银子!” “万昌米行也愿意!” “为了我死去的儿!我也捐!” “都捐!我们大家都捐……” “……” 县衙门前一时间画风突变,刚刚还义愤填膺要讨说法的一群人瞬间变成了充满社会责任感的好市民,纷纷争抢着表示要捐钱剿匪。 师爷看着这一切,心中惊叹那位魏公子的神机妙算,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 “诸位,你们这是……罢了!那我便将此事告知县令大人定夺……” “师爷!你一定要劝县令老爷别辞官啊!” “是啊!钱都好商量!这官可万万辞不得!” “之前不愿捐钱剿匪是我等糊涂!还请师爷告诉县令,我们已经知错了……” “好好好,我定会如实转告……” 白发师爷一边应付着众人,一边跟旁边的衙役挥了挥手。 后者见状立刻悄悄退走,很快便有一骑自县衙后门而出,直奔城南而去。 …… 一刻钟后。 城南的官道上百余骑青甲兵森然挺立,而那位瘦县令则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倒在梁振和魏长天身前,最后愣是好几个人才将他搀扶起来。 “梁大人!公子……” “老、老朽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此大恩大德,中陵百姓定会铭记于心……” “哈哈哈,王大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梁振大笑两声,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错:“既然那帮富商大户已愿意捐钱,那我们也该启程赶路了。王大人不必再送,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梁大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瘦县令看向魏长天,十分郑重的问道:“恕老朽冒昧,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 魏长天微微一愣,旋即大方自报家门:“京城魏家,魏长天。” “魏公子,多谢……什么!” 瘦县令浑身突然猛地一颤,瞬间呆愣在原地。 “你、你就是那个……” “是。” 魏长天对瘦县令会有如此反应并不奇怪,笑着跟梁振对视一眼便准备上车走人。 不过他走出几步后却又突然回过头来,大声问道: “王大人,我知你是个清官,但却不知你为官究竟是为了百姓还是一己清誉?” “自然是为了……” 回过神来的瘦县令下意识想要回答,但后半句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宣告着魏长天等人南下蜀州的一段小插曲就此结束。 瘦县令在原地愣了好久,突然挺直有些佝偻的身子,掸去破旧官服上的尘土。 他双臂前伸如抱一环,举手至额,冲着扬起的路尘深深作了一揖。 “谢公子。” 7017k 第87章 留给萧风的信 离开中陵县后魏长天一行很快便出了潭洲,正式进到庐州地界。 此番他们选的这条路线沿途要经过潭州、庐州、沛州、安州一共四个州府,差不多一万里路。 虽然如此距离乍一听挺远,但放在修真世界,即便是低武,却也不算太过遥不可及。 这个世界的快马日行千里并不困难,五品以上的高手甚至跑起来比马都快。 几百年前大宁在于西面大奉的举国之战获得胜利后,便曾有二品高手一夜奔赴两万里回京报喜。 因此魏长天他们虽然是边“旅游”边赶路,但大约也就还需十日左右便可到达蜀州。 …… “抢魔头!” “不抢!” “……” 微微有些摇晃的马车中,魏长天正在跟杨柳诗和鸢儿斗魔头。 昨晚他们在庐州城歇了一夜,现在正往安义县去。 离京快十天了,几乎天天“在路上”的魏长天早已没了欣赏沿途美景的兴致,再加上立冬之后天气逐渐变冷,他现在基本就是“上车睡觉打牌,下车吃饭上厕所”的状态。 像极了前世的老年旅游团。 “公子,顺子。” 杨柳诗轻轻将一摞牌搁到桌上,魏长天随意瞥了眼手中之牌,摇摇头道: “不要。” “那奴家可就赢了哦。” 杨柳诗喜笑颜开的放下手中最后一对三,自己给自己鼓了鼓掌。 魏长天撇撇嘴,一边动手洗牌一边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少了陆静瑶之后,打牌便不似之前那么有趣了。 “张三,你来打吧,我歇一会儿。” 把位置让给因为记性太好而很少有机会能上牌桌的张三,自己坐到车窗边伸了个懒腰。 “老爷,喝茶……” 身边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正是捧着茶盏的阿春。 这小丫头被收留之后本来是跟着梁沁的,但后来梁振觉得闺女的丫鬟实在太多,便给了魏长天。 不过魏长天却不太适应被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儿伺候,正好杨柳诗此番来也没带侍女,他便干脆又给了杨柳诗。 所以阿春现在其实是杨柳诗的小丫鬟。 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茶水,魏长天随口问道:“阿春,你爹娘是因何死的?” “回老爷,我爹是进山打猎时被毒蛇咬死的。” 阿春咬着嘴唇小声答道:“我娘是之后害病死的。” 魏长天将茶盏放回桌上,又问:“那时候你几岁?” “六岁……” “你今年是九岁吧?” “是。” “那中间这三年你靠什么过活?” “村中的邻里见我可怜,有时会施舍我一点吃的。” 阿春纠结着小手:“我偶尔也会采些山货进城去卖。” “这样啊……” 魏长天看了看阿春的小辫子,突然想到了衣食无忧的魏巧玲。 “我有一个妹妹,与你差不多大的年纪,她应该会挺喜欢你的。” “……” 阿春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便只好有点窘迫的低头不语。 见她这幅样子魏长天只是笑笑,自顾自接着说道:“她有条特别笨的狗,叫大鬼。” “狗……” 阿春嗫嚅道:“我之前也有一条狗,叫大黄。” “它后来怎么了?” “有一天自己跑走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它。” “它当时很老了吧。” “老爷您怎么知道?” “……” 魏长天笑着摸了摸阿春的小脑袋:“它是条好狗。” “哦……” 阿春不太懂魏长天的意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此时,车外突然响起一阵声音。 “魏公子!我们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安义县了,当地县令设了家宴,将军让我来跟您说一声!” “知道了!” 魏长天隔窗喊了一嗓子,而车内另一边的牌局也恰好在此时结束。 毫无疑问,又是“人性记牌器”张三赢了。 得知快要到地儿,三人也不继续打了,简单将牌收拾起来后便各自坐着休息。 入冬之后天黑的早,现在才酉时初,窗外就已是一片橘红。 前世的科学研究表明,黄昏是人一天当中最容易产生思乡之情的时间段,因为这是回家吃饭的饭点。 不过眼下车中几人却大都没有这方面的愁绪。 杨柳诗是妖,张三是法外狂徒,阿春是孤儿……三人身份特殊,可能已经都快没有了“故乡”的概念。 魏长天是穿越来的,真要思乡也是思前世那颗蓝蓝的地球。 所以此时此刻,恐怕也就只有鸢儿真的在挂念着京城那栋大大的宅子,和住在宅子里的人。 “公子……” 她悄悄挪动到魏长天身边,眼泪汪汪的小声说道:“我想夫人和秋云姐了……” “不是,咱们满打满算才走了十天。” 魏长天先是有些无语,不过转念一想鸢儿从小就生活在魏府,从未出过远门,所以现在有点不适应倒也正常。 想到这里,他便想开个小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咳,我的意思是,你搁这想她们,但她们可能压根就不想你呢?” “……” 鸢儿身子一僵,旋即哭腔更重了:“我不信!夫人和秋云姐一定也会想我的!” 靠!怎么一点幽默细胞也没有! 魏长天见自己的玩笑起了反作用,只好赶紧补救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跟你开玩笑呢!” “嗯?” 鸢儿顿时瞪大眼睛,很快就气鼓鼓的嚷嚷道:“公子,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你、你就不想她们么?” “我?” 魏长天稍微愣了一愣,抬眼看向窗外那落于山间的夕阳。 万里通秋雁,干峰共夕阳。 说完全不想肯定是假的。 不光陆静瑶和秋云,还有徐青婉,魏巧玲等等…… 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想”的人——萧风! 魏长天是不可能将萧风留在京城祸害魏家的,至于怎么样才能把他搞到蜀州…… …… 京城,玄天会,青木堂堂口。 萧风穿过道道暗门进到密室之中,脸色很不好看。 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子确实太不顺了。 先是诱杀魏长天的计划失败,几乎损失了青木堂全部高手不说,他自己还被悬镜司接连围追堵截了十几天,虽然次次都能有惊无险的躲开,但其中过程却实在太过提心吊胆。 其次便是魏长天居然莫名其妙跑去杀了他好不容易才搭上线的柳元山,并且竟然还活了下来! 就离谱! 萧风感觉自打爹娘死后他的运气就从来没有这么差过,因此现在对魏长天恨的是牙痒痒。 “魏长天!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砰!!” 一拳擂在墙壁之上,普通但不平凡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不过也就在此时,密室的房门却被突然推开,有一个大汉手中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堂主,这有一封信,说是给你的……” “信?” 萧风努力平复了下情绪,扭回头来:“谁送来的?” “这我不知道,不过信封上的落款……” “落款是谁?” “魏、魏长天……” 7017k 第88章 顶级僚机魏长天 密室中火光摇颤,空气几近凝固。 “什么?!” 萧风不可置信的伸手接过信封,看了看上面写的“萧风亲启”以及落款处的“魏长天”,深吸一口气问道: “这信到底是怎么来的?” “是下午时被人用飞刀钉在堂口门上的。” 汉子咽了咽唾沫,如实回答道:“堂主你那时又不在,我便先将信收了起来。” “好……这信你看过没有?”萧风一边拆信一边随意问道。 “没有。” 汉子表情淡定,但额头却渗出细密的汗水。 萧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低头先去读信。 整封信并不长,总共就一页纸。 可就是这十几行字,却让萧风反复读了好久,脸色更是变了数变。 从疑惑到震惊,到惶恐,再到阴沉。 梦道、摄妖、鉴妖罗盘、玄天剑……自己的大小秘密尽数被写于信中,其中绝大多数他从未向别人透露过哪怕一丝半毫,但现在却偏偏都被魏长天给说了出来。 信的最后,魏长天还留了一句—— 我在蜀州等你。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逼自己去蜀州“自投罗网”! 萧风沉默了好一阵,轻轻将信装回信封,再次抬头看向对面的大汉。 “这信……你其实看过了罢。” “咕嘟。” 汉子咽了口唾沫,挣扎片刻后终于抵挡不住压力,噗通一下跪到地上连声哀嚎。 “堂主!我、我真不是有意要看的!” “当时我是怕这魏长天要对您不利,又恐有什么紧急之事,这才拆信看了几眼!” “您、您放心,我绝没将信中之事告诉任何人!” “我、我的忠心您是知道的!还、还望堂主饶过我这一次啊!” 大汉哆哆嗦嗦的不停求饶,而萧风则是低着头沉默不语,搁在身边的玄天剑不知何时已微微出鞘几寸。 讲道理这汉子所言应该为真。 如果他不是真心效忠自己,此刻也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将信再送过来。 但从理性上来说,又只有杀人灭口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铮!啪!” 一声清亮的脆响回荡在密室之中,黑剑归鞘。 萧风强忍住心头的暴戾,慢慢将汉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任大哥,我虽然才坐上这个堂主之位没多久,但也清楚谁才是值得信任之人。” “而我既然信你,那信中之事你便是知道了也无妨。” “堂、堂主……” 大汉闻言瞬间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感动之色:“我、我今后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任大哥,不必说这种话……” 萧风苦涩的摇摇头:“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是。” 汉子深深抱拳,不过走了两步后却又突然回头问道:“堂主,你真要去蜀州吗?” “……” 萧风犹豫了一下,表情有些不甘与无奈。 他之前回京是因为有个算命道士说他在京城将会有一番大机缘。 可如今机缘不仅没得到,甚至还数次险些丧命在魏家手中,就连陆静瑶都背叛了自己! 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本来还想找机会伺机报复一下魏家的,但又突然冒出这样一封信…… 萧风此刻已经很明白——自己真正的死敌并不是下令杀害自己全家的魏贤志,而是那个仿佛知道自己所有秘密的魏长天! 想到这,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我再留在京城也无意义,有些事总要有个决断。” “那……” 大汉眼神认真,语气十分坚定:“那我愿意追随堂主,同去蜀州!” “任大哥。” 萧风一愣,旋即郑重回应道:“你放心!你若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 …… 庐州,安义县。 就在萧风依靠自己的“人格魅力”又收获了一名忠心耿耿的跟班之时,魏长天正在满桌山珍海味前推杯换盏。 跟中陵相比,安义县简直可以称得上富到流油。 这一点从两位县令府邸的豪华程度以及晚宴标准便能窥见一二。 不仅飞禽走兽应有尽有,旁边甚至还有奏曲儿跳舞的青倌助兴。 “梁大人,你们不妨在安义多歇几日。” 胖胖的县令脸上满是诚挚的笑容,举杯敬了梁振一杯酒:“正好我也能多尽些地主之谊。” “哈哈,陈大人客气。” 梁振大笑两声将酒一饮而尽:“不过我们先前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如今就不多叨扰了。” “是,下官不敢耽误大人行程。” 胖县令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眼睛一转又问道:“但不知大人今夜可有安排?” “今夜倒是没有。” “那……” 胖县令笑道:“大人可有兴趣去看看那花榜之争?” “争花榜?” 梁振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安义也有这种事?” “让大人见笑了。” 胖县令有几分自得:“本县虽不大,但地处南北交界之位,天南地北流落至此的可怜女子颇多,烟柳之地便也多了些。” “不瞒大人,整个庐州的富商大官几乎都在安义购置了宅居,每年都会来住上一段时间哩。” “而这红尘女子一多,自然便会争个高下,今日便是城中九十九座花楼,数百位青楼女子争魁的日子。” “原来如此……” 梁振点点头,心中了然。 而在一旁边吃边听的魏长天则是大为惊讶。 好家伙,区区一个县城竟然就有九十九家青楼? 梦回東莞? 也难怪这安义县这么富。 这个年代别人还在第一产业苦苦挣扎,这里直接就开启了依靠服务业创收的大门,不赚钱才怪了! “梁大人,您若想去瞅瞅,我这便安排一下……” 见梁振露出些许向往之色,胖县令忙不迭小声保证道:“自古美女配英雄,我相信今日决出的花魁也定愿意陪大人共度一夜良宵……” “这……” 梁振听闻此言恨不能现在就撂筷子走人。 不过当他看到正一脸平静望向这边的梁沁时,顿时又有些泄气。 去是肯定要去,但这话决不能由自己说! “咳,贤侄……” 轻咳一声,梁振挤眉弄眼的问向魏长天:“陈大人方才说的你也听到了,我是不愿意去的,但你若是想去看看热闹……” “梁叔!我想去!”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不过好歹没拆台。 “唉!” 梁振长叹一口气,好似被逼无奈一般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便勉为其难陪你一起吧。” 7017k 第89章 评花榜 戌时,梁振终于“如愿以偿”的陪着魏长天来到了“评花榜”现场—— 一座位于河边的绣楼。 八条长长的红绸缎自楼顶一直拉到楼底,楼中灯火通明,楼外花团锦簇。 无数文人骚客、富商巨贾或坐或立于绣楼之中,热闹气氛称一句无以复加不算过分。 “你当时选花魁的时候有这等排场吗?” 魏长天一面东瞅西看,一面问向身边藏于面纱之下的杨柳诗。 是的,自打那天魏长天提过一嘴之后,她就真弄了个面纱,每次去人多的地方时便都会戴上。 “京城的排场自然要比这里足一些。” 杨柳诗笑道:“不过此处也不差了,最起码这绣楼周围也算是凑齐了百艳。” “百艳?是一百种花的意思?” 魏长天一愣,发现包裹绣楼的花团好像确实团团品种不同。 “是呢。” 杨柳诗开口解释道:“既然是要评花魁,自然要百花争艳。不过大多地方的‘评花会’并凑不齐这样多种,大都只有几十种而已。” “因此这里能凑齐百种,虽然不少是无名野花,但也实属不易了。” 好家伙,可是不容易。 此时都已经立冬了,也不知道这些花到底是从哪里寻来的。 魏长天撇撇嘴暗叹一句“真尼玛会玩儿”,又将视线挪到走在旁边的梁振身上。 他此时正跟陪同而来的胖县令相谈甚欢,估么着脑子里已经满是那尚未见面的“小娘子”了。 在亲闺女已经知情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出来“体恤民女”,魏长天着实有点佩服梁振,不过也知道古人在这方面确实有够宽容。 男人逛逛烟柳之地基本就跟前世去洗个脚一样,大部分女人还是能接受的。 就比如说他自己,之前不也是经常当着陆静瑶的面大摇大摆去找杨柳诗么…… …… 评花榜这个活动最初是源自于文人骚客的恶趣味。 可能实在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干,这些流连往返于勾栏瓦肆的文人们除了发泄欲望之外,还要兼顾发泄一下无处安放的诗才,于是便会写一些艳词来品评花娘们的才貌。 不过当经验愈加丰富之后,他们又开始不再满足于这种简单的评价方式,而是想要一种“全面、客观、公正”的评分制度。 最后就模仿科举搞出了所谓的“评花榜”。 起初“评花榜”只评容貌,但这玩意儿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很难选出一个绝对的第一名。 为了增加评选结果的“信服力”,后来便又加入了神态、言语、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等考察内容,难度丝毫不亚于前世的高考。 好家伙,还真特么应了那句话——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诸位老爷,奴家字写完了,还望莫要嘲笑则个。” 当魏长天等人在绣楼中的vip位置坐下时,台上的女子也正好结束了“才艺展示”环节。 诗、书、歌、琴、画。 看来她抽中的是“书”。 几个丫鬟上台将她刚写好的字高高举起,台下顿时响起阵阵叫好声,同时还有十来多红牡丹被丢到女子脚下。 估计这就是选票了。 魏长天抬头看了看那副字,写的是一首词。 风日迟迟弄轻柔,花径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绿杨影里,海棠枝畔,红杏梢头。 以魏长天的书法水平自然无法评价这字究竟写的如何,不过看起来倒是颇为顺眼,便想着扔点花支持支持。 “过来,给我拿十朵。” 挥手招来提着花篮的小厮,伸手摸出一张百两银票。 不过小厮报出的价格却让他愣了一下。 “公子,一朵五十两,十朵便是五百两。” “……” 五百两? 好家伙,你怎么不去抢?? 这牡丹花再怎么反季节也不至于这个价啊! 魏长天当然不是拿不出五百两,只是单纯的觉得很不值。 所以他也不觉尴尬,立马改口道:“那我只要两朵。” “好的公子。” 小厮倒是没有因为他的“小气”而表现出任何轻视之意,递过两朵大牡丹后又恭敬问道: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府上何处?” “姓魏。” 魏长天接过花随手丢到台上,摇摇头只报了个姓。 “小人明白。” 小厮知道魏长天不愿意透露太多个人信息,便也不再问,而是挺身高喊道:“魏公子,赏雨濛姑娘牡丹两朵!” 有不少人闻言向这边看来,而台上那叫雨濛的女子也立刻转过身,柔情脉脉的施了个半福。 体验倒是不错。 魏长天咂咂嘴,突然有点理解前世为什么那么多土豪会在直播间刷礼物了。 他丢完这两朵牡丹之后便再无人丢花,台上的丫鬟又等了几息,然后就将花朵一一拾起,跟着女子下台去了。 魏长天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可才等他喝了两口茶,便有人送来了一帕小手绢。 这还有纪念品? 魏长天一脸茫然,而杨柳诗则在旁边笑道:“恭喜公子赏花最多,今夜得入雨濛姑娘的绣房了。” “啥?” 魏长天瞬间猜出自己可能是享受到了“榜一大哥”的待遇,不过却还是有点疑惑。 “不对啊,我看给她扔花的人也不少啊,怎么我才两朵就最多了?” “咯咯咯,公子有所不知……” 杨柳诗解释道:“那雨濛姑娘或许在自家楼里算是红牌,但在这评花会上怕是还比不过别人。” “可姑娘家总是要面子的,所以……” “所以她就自己花钱买花?” 魏长天惊讶道:“这不是装大尾巴狼吗?” “装大尾巴……狼?” 杨柳诗眨巴了两下露在面纱外面的眼睛,似乎很是疑惑。 魏长天赶紧糊弄过去:“咳,我的意识是……这么做有何意义?” “公子还是不懂女人的心思。” 杨柳诗也没纠结到底什么是大尾巴狼,捂嘴笑道:“对我们来说呀,有些东西哪怕是假的,却也不能没有。” “虚荣。”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刚想接着看下一个“选手”表演节目,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你当时评花魁的时候得了多少花?” “嗯……这么多。” 杨柳诗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魏长天问。 “鹅鹅鹅,公子就如此看不起我么?” 杨柳诗笑了一阵,然后才得意道:“是一千朵。” “一千?” 魏长天一惊:“多少钱一朵?” “也是五十两。” 五十,乘以一千…… 这尼玛的好家伙! 一夜狂揽五万两?? 自己天天睡的竟是这种人物??? 7017k 第90章 花魁归属之争 台上的倩影一个个来了又走,魏长天一边看,一边听杨柳诗讲解着其中门道。 比如说这赏钱的分成,再比如说评上花魁之后的权利与义务等等。 总体来说跟前世的直播行业差不多。 赚了钱,相当于直播平台的官府要抽一部分,相当于公会的各家青楼要再抽一部分,最后落到“主播”手里的也就剩一两成。 魏长天粗略算了一下,光是他来之后所见各位姑娘的赏花加起来便有二百多朵,折银一万多两。 照这架势,官府一夜赚个几万两恐怕不在话下。 想起远在中陵县的那位连剿匪钱都凑不齐的瘦县令,魏长天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 还真是天下之大,十里不同天。 …… 自打被杨柳诗告知“即便得了多块绣帕,也不可能同时跟几位姑娘共眠”之后,魏长天就彻底没了再打赏的兴致,只是在坐着看热闹。 虽然花娘们各个娇媚可人,不过莺莺燕燕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 毕竟这些女子相比于杨柳诗在各方面都差着不少。 这种感觉说文艺一点叫——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说诗意一点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说简单一点叫——就这? 这也就是杨柳诗不能上台,否则将直接通杀。 “……香菱姑娘,共得花三十七朵!列百花榜二十二位!” 台上又有女子下来,计票的龟公大喊一声,将刻有“香菱”二字的小木牌置于花榜相应位置之上,而排名在她之下的人则集体倒退一名。 比如说那位雨濛姑娘,此时就由五十三落到了五十四。 还特么的有实时排名…… 魏长天百无聊赖的喝了口茶,扭头看向梁振。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看得出后者已经有点急了。 这些女子虽然不错,但明显都还入不了梁振的眼。 魏长天是见过梁振老婆,梁沁生母的。 别的不说,光是那大小就足以睥睨群芳。 二人越看越无趣,而就在此时,台下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极为热烈的捧场吆喝声。 “苏妤姑娘来了!” “枝叶扶苏,婕妤美好!是苏妤仙子!!” “这腿,这腰……赏!!” 只是一瞬间,数十朵牡丹花便纷纷被丢到台上,台下小厮的报名声响成一片。 “永隆当行,刘掌柜,赏苏妤姑娘牡丹三朵!” “段家,段龙公子,赏苏妤姑娘牡丹两朵!” “庐山居士,宋征明,赏苏妤姑娘牡丹一朵!” “……” 这还是魏长天第一次见到人才刚上台就收到赏花的,便不由得抬眼向那位苏妤姑娘看去。 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头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红玉。 容貌气质确属一流,尤其是那芊芊细腰,很容易让人在心头猜测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某些剧烈运动。 不过实话是活,魏长天此时并没有当初第一次见杨柳诗时的那种惊艳感。 因为这位确实不如杨柳诗,顶多也就跟陆静瑶同一水平,勉强能比梁沁强上一线。 “奴家谢过诸位公子老爷。” 站在花堆之中,苏妤轻轻屈膝施礼,温柔的目光一一扫过掷花之人:“不过后面还有姐妹在等着呢,要不奴家还是先抽签献艺罢。” “让她们等着就是!我们就要看你!” 有人大声起哄,立刻就引起阵阵附和声。 “是极是极!这花魁之位非苏妤姑娘莫属!别人比不比都无所谓了!” “诸位莫与我争!我连家中房契地契都带来了!苏妤姑娘今夜必是我的人!” “哼!张公子好大的口气!” “……” 听着乱七八糟的各种声音,苏妤倒也不理会,只是笑着将小手探入抽签的木箱中,很快便拿出一张小纸条。 有龟公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旋即高声喊道: “苏妤姑娘抽中的是……画!人像!” 顾名思义,这个题目的要求就是当场作画。 跟其它考察项目相比,“画”应该是最难的一项,不过苏妤却没表现出丝毫担忧与慌张,明显是对自己的画技很自信。 台上已有小厮丫鬟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等物,而既然是画人像,那当然还要有一个模特。 一众看客都争先恐后的摆出各种自认为最是潇洒风流的姿态,希望有幸能被苏妤看中,从而成为那仙子笔下的画中人。 不过苏妤的美目流转一番后,却偏偏将视线停在了正翘着二郎腿喝茶的魏长天身上。 “这位公子……” 红唇轻启,酥声入耳:“不知奴家可否望着您作画?” 想画我就直说想画我,还非得换这么个暧昧的说法…… 魏长天心中感叹长得太帅实在难以低调,然后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 “不能。” “……” 绣楼之中顿时一片安静,无数双眼睛望向魏长天,好像在看一个天大的傻瓜。 有人以为他脑子不好使,有人以为他眼睛不好使,有人则是觉得他这招欲擒故纵玩的实在太烂。 不过魏长天却是不管别人怎么想,拒绝完之后就继续自顾自喝茶,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 幸好苏妤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立刻施礼抱歉道: “是奴家唐突了,还望公子莫要责怪。” “无妨。” 魏长天摆了摆手不再理她,而苏妤也知道此时若是再找别的男子恐怕有些不妥,颇有些拿别人当候补的意思。 她想了一下后干脆令人搬来一面铜镜,轻声对台下说道:“既然是画人像,不若奴家便画自己好了。” 画自己? 众人闻言皆是眼睛一亮,大声赞同道: “这主意好!” “美人对镜画美人!妙啊!” “哈哈哈哈,此事若传出去定是一段佳话!” “……” 见多数人应允,再加上画自己也不算违反规则,苏妤柔柔一笑,很快便一面照着镜子一面开始在宣纸上作画。 如此“美人自画”之景确实有够新鲜,一时间又是无数牡丹落在台上。 不过别人扔的再多注定也是徒劳无功,因为苏妤今晚早就被梁振给内定了。 “梁大人,您想丢多少牡丹尽管丢,买花的钱全由下官包了!” 胖县令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招来几个提着花篮的小厮,脸上满是讨好之色。 当然了,安义县衙作为本次评花榜的“主办方”,丢几朵牡丹花肯定不需要掏钱,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让梁振多承点情而已。 “陈大人,我也不懂这些。” 梁振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面子上还是要装一装。 “不过这位苏妤姑娘的画技确实高超,倒是值得嘉赏一二,至于多少嘛……” 他看了看几个小厮,开口问道:“你们这些花篮里总共有多少花?” “回大人,有百余朵。” “嗯……” 梁振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全丢上去吧!” “这……” 几个小厮瞬间傻了眼,倒是那胖县令反应够快,立马催促道:“没听见梁大人怎么说的?还愣着干什么?!” “是、是……” 小厮们不敢抗令,立刻跑到台边,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托着花篮向上一抖…… 一百多娇艳欲滴的大牡丹漫天散下,仿佛落了一场花雨。 整个绣楼之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甚至连苏妤都停下作画,张着小嘴惊讶的扭回头来。 “蜀州,梁大人,赏苏妤姑娘牡丹一百零八朵!” ...... 按照评花榜之前的情况,一人赏花五朵便算不少了。 即便苏妤是花魁的最有力争夺者,目前最多的一人也只是赏了二十朵而已。 还分了四次。 毕竟多赏一次便会多报一次名字,相当于多露了一次脸。 可如今梁振一出手就直接将这个记录提高了五倍! 一百零八朵,折五千两白银! 在座的很多人倒是都有这个身家,可没人会为了睡女人花这么多钱。 更何况还只能睡一晚。 短暂的沉默过后,绣楼中便爆发出一阵惊讶与议论之声,大都是在讨论这位需由县令亲自陪同的大人物到底是何来头。 梁振对此倒不在意,依旧是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 反正只要胖县令不说,便没人能认出他是蜀州总兵。 即使日后此事真的传开了那也无伤大雅,顶多就是会被留在京城的夫人写信讥讽几句而已。 魏长天看了看梁振淡定自若的模样,心想这恐怕就是直播平台的“内部号”了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上头的傻蛋跳出来“对刷”。 而似乎是为了证明任何年代都有这种“为了面子不要命”的人,念头未落,他便看见又有几个小厮捧着花篮直奔台前,几乎如出一辙的将所有牡丹一撒而空。 “安义彭家,彭本知公子,赏苏妤姑娘牡丹一百二十朵!” “哗!” 台下又是一阵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齐齐集中到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哥身上。 不过跟梁振的淡定相比,这位彭公子明显就是在强颜欢笑,脸色甚至有些煞白。 魏长天并不清楚这个彭家有多少实力,但绣楼中却是有人知道。 “彭家?就是做布匹生意的那个?我记得他家买卖不算多大啊……” “嗨,你刚刚没听彭公子说吗?他这次可是将家中的房契地契都偷偷带来了,发誓今夜定要入苏妤姑娘的幕帘。” “这……彭家家主知道此事后岂不是要被气死?” “谁知道呢……” 众人窃窃私语,看向彭本知的眼神并无钦佩,甚至多有不屑。 而彭本知此时却早已顾不上别人的怎么看自己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梁振,似有些愤怒,却又好像有一丝求乞之意。 他已经山穷水尽,不仅动用了生意上置货的钱,甚至还将家中的房屋压出去几间。 如果梁振再抬价…… “梁大人,要不您再赏几朵?” 胖县令遥遥瞥了一眼彭本知,扭头对梁振谄媚道:“依下官看…不如直接凑齐二百之数算了。” “嗯,那就依陈大人所言。” 梁振无所谓的点点头,很快就有几个小厮在彭本知绝望的眼神中第三次向台上撒了几筐牡丹。 众人对此已经麻木了,苏妤更是愣愣的举着毛笔,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点什么。 “蜀州,梁大人,再赏苏妤姑娘牡丹九十二朵!” 二百朵,万两白银,一千金! “噗通~” 伴随着这句吆喝,原本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突然瘫软在地。 周围有人好心将他扶起,凑近之时才听到彭本知嘴里好似在颤抖着嘀咕什么。 “钱、钱……我还能凑到钱……” “苏妤姑娘今夜一定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 评花榜是在一种颇为怪异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下去的。 虽然彭本知嘴里说他还能凑到钱,但实际却并无动作,一直就跟失了魂一样呆坐在桌边,模样很是凄惨。 可能是受到这“争榜风波”的影响,苏妤那副自画像的后半部分明显水平有所下降,不过总体来说却依旧算是上乘之作,不难看出她确实还是有些本事的。 至于她最后总共得了多少牡丹……四百七十六朵,断层位列榜首。 “谢诸位赏花。” “谢梁大人,谢……彭公子。” 苏妤看了一眼依旧人不人鬼不鬼的彭本知,轻叹一口气挪步下台。 而之后的几位姑娘也知道自己已经毫无机会,于是便都主动压缩了登台时间,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全部“正赛”。 花魁归属已十分明确,现在距离整场“评花榜”结束仅剩最后一项流程——摘花。 聚集了百种鲜花的大花团被送到台上,最高处便是那被誉为百花之王的牡丹。 苏妤需要选一位男子上台为她将牡丹摘下,既寓意她得了这花魁之名,又代表她已选好自己成为花魁之后“初夜”的归属。 客串“主持人”的老鸨哔哔了几句“群芳竞艳牡丹为首”之类的废话,重新打扮过的美人也再次登场。 一袭红裙拖地,宽大的衣摆上绣着华丽复杂的花纹,长发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上面还插上一枝金步摇。 相比于方才素雅的装扮,苏妤现在这身简直跟待嫁的新娘子差不多了。 “吸溜~” 绣楼中响起一片倒吸口水之声,老鸨特意等众人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苏妤姑娘,快些将那意中人指出来罢!” “是。” 苏妤低了低头,慢慢将身子转向梁振的方向。 这个结果是大家意料之中的。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说必须要选打赏最多之人,但人家既然花钱最多,你要是还不让人家睡,那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梁大人……” 台上的苏妤已经开了口,梁振也微微坐直了身子。 但就在此刻,却有一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彭本知身边,忽然放声喊道: “苏妤姑娘!且慢!” “嗯?” 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说话之人是谁。 “宋征明?宋大家?” “什么?这便是那庐山居士宋征明?” “绝对错不了!他数月前在庐州城讲学时我恰好见过!” “可他这是要干什么?” “……” 这宋征明好似在庐州颇有名望,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打断了苏妤。 “彭公子……” 宋征明看着彭本知,轻叹一声道:“唉,你我虽素不相识,但我十数年前却受过令尊的恩惠。” “……罢了,今日我便帮你一把,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宋征明这几句话说完后众人都以为他要替彭本知掏钱。 可文人的事,提钱就俗了。 只见他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然后向着苏妤一字一句朗声道: “我将此诗代彭公子赠于姑娘……” “以抵千金!” 7017k 第91章 我就是魏长天 一诗抵千金! 听到这句话,不仅彭本知傻了,苏妤傻了,一众看客傻了,甚至就连梁振也皱眉向那宋征明看去。 而后者也不愧是闻名整个庐州的大文士,面对此情此景丝毫不慌,继续对着苏妤正色说道: “姑娘,此诗乃我方才有感而作,你若觉得可抵千金,那便请遂了彭公子的心愿。” “你若觉得不能,只当我从未讲过此言即可。” “这……” 苏妤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张着小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点什么。 毕竟诗这玩意儿又不是买菜可以称斤轮两,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宋征明嘴里说他的诗值千金,可不论这诗好或不好,总归也不能卖啊! 她不知该如何处置,而别人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快便有人兴奋道: “宋大家!那您倒是先将诗拿出来啊!” “是啊!我等也听听,好帮苏妤姑娘断一断这诗究竟价值几何!” “不论如何,如此盛会能得宋大家题诗,便已是一桩美谈!” “……” 起哄声瞬间响成一片,宋征明也不墨迹,转身便将诗纸递给还没回过神来的彭本知。 “彭公子,便由你来将此诗赠予苏妤姑娘吧。” “咕嘟……” 彭本知喉结蠕动两下,颤抖着打开纸张看了一眼,脸色立马便由白转红,表情也越发激动。 他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死死攥住宣纸,反反复复看了数遍后才充满感激的望向宋征明。 “宋、宋大家……此诗您、您果真给我了?” 宋征明佛了佛衣袖,泰然落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谢宋大家赏诗!” 无数道急不可耐的目光中,彭本知先是冲宋征明深深一拜,然后又挺直身子,目光扫视一圈后最终定在苏妤身上。 相比于刚才的失魂落魄,他此刻的状态就像是连干了五罐红牛外加一瓶风油精一样兴奋到了极点。 “苏妤姑娘,诸位!且听此诗!” 台上台下瞬间鸦雀无声,只有彭本知颤抖且高亢的声音回荡其中。 “落尽残红始吐芳。” “佳名唤作百花王。” “竞夸天下无双艳。” “独占人间……第一香!” “……” 一诗结束,全场稍顿片刻。 “好诗!” 有人率先喊了一嗓子,应和声很快便响成一片。 “确实如此!” “独占人间第一香……苏妤姑娘或许可像那京城的杨柳诗一样,凭此句扬名天下啊!” “此句确实妙极!” “真不愧是宋大家……” “……” 入耳之言大都是表示赞叹的,魏长天却没什么感觉。 杨柳诗在旁边笑问道:“公子,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还行吧。” 魏长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这倒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 此诗要说有多么精妙,足以流传百世……这当然不至于。 但有一说一却十分贴合今晚的情景。 更关键的是,整首诗以牡丹喻人,称苏妤是“天下第一香”,算是把她吹捧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这对青楼女子的吸引力是格外大的。 从苏妤目前激动的样子来看,这女人还真保不准会因为此诗改选彭本知。 …… 正如魏长天所料,苏妤此刻确实很纠结。 她能看出梁振身份不凡,但此诗的诱惑力着实有些大。 一诗抵千金,单是这个故事流传出去就定将成为一段佳话。 何况这首诗还极大的抬举了自己。 对于苏妤这种档次的红牌来说,钱挣得多少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更关键的是要给自己搏一个好名声。 只有她的名气越大,那些名门望族的公子们才有兴趣替她赎身,从而让她彻底摆脱这烟柳之地,回归到正常生活。 想到这里,苏妤终于是开口说道: “谢宋大家、彭公子赠诗……奴家很喜欢。” “不瞒诸位说,奴家自打前一阵听闻了那‘云想衣裳花想容’之后,便朝思暮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得这样一首传世好诗。” “想不到今日竟是如愿以偿了……” 她这几句话其实颇有点商业互吹的意思。 这首“独占人间第一香”虽说不错,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跟那首写杨柳诗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差距很大。 甚至完全就是两个档次。 不过此情此景也没人会跳出来唱反调,反倒是宋征明自己听闻此言后突然沉下了脸。 “哼!休要将我的诗与那诗作比!” “一个手刃当朝宰相的罪大恶极之人,诗写的再好也是有才无德!” 这尼玛,这都能趟枪? 魏长天一阵无语,同样被提到的杨柳诗则是在一边捂嘴偷笑。 “公子,看来这宋居士怕是柳家那头的呢。” “我当然知道。”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而台上的苏妤此刻也颇有点尴尬。 她窘迫的低头说了一句“是奴家失言了”,然后就再次看向梁振。 “梁大人,承蒙您如此看得起小女子……” 听这意思,这是已经决定要选彭本知,准备跟梁振道歉了。 梁振的脸色自然很不好看,胖县令更是着急的不行。 可俩人此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强迫一个弱女子。 不过魏长天却不一样。 他本来就憋着火,再加上想顺便送梁振一个人情,因此当即出声打断道: “等会儿!就这破诗也值千金?” 轰! 就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绣楼之中瞬间一片哗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场众人只感觉今夜所发生之事比看戏还要刺激。 “这不就是之前那个拒绝了苏妤姑娘的公子哥吗?” “对,我记得姓魏,应该是跟那梁大人一起来的。” “他竟敢如此驳宋大家的面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嘿嘿,我们看戏就是……” “……” 一片嘈杂声中,苏妤又不知该怎么办了。 而宋征明则是先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盯着魏长天沉声喝道: “这位公子,我的诗价值几何苏妤姑娘自有评断,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如此粗鲁之举,你家大人就没教过你礼数吗?!” 这话算是很不客气了,魏长天当然也不会惯着他,冷笑一声直接回怼道: “若不是我现在不想再招惹是非,单凭你最后一句话,此刻就已经脑袋搬家了。” “你!” 宋征明何曾见过如此粗蛮之人,气到语气都有点哆嗦:“你、你究竟是何人!” “宋居士,你刚才还骂过我呢。” 魏长天满是讥讽的撇撇嘴。 “我就是那个杀了宰相的罪大恶极之人。” “京城魏家,魏长天。” 7017k 第92章 唇枪舌剑 魏长天! 如同平地起惊雷,这仨字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把所有人都炸的脑袋嗡嗡作响。 这年头又没有互联网,也没有照相技术。 大家伙只是听过魏长天的名字,却不知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如此目无王法的恶少大概率是那种一脸暴戾凶恶,或许还带着点猥琐的形象。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位英俊倜傥的公子哥竟然便是那杀了宰相的魏家独子,魏长天! “这、这……” 胖县令蹭的一下站起身子,满脸惊愕的向梁振求证道:“梁、梁总兵……他真是魏家那位公子?” 可能是因为此刻实在太过惊讶,胖县令一时没注意称谓,竟然是直接把梁振的身份也给暴露了。 总兵? 这位梁大人竟然是蜀州总兵?! 在场众人虽然之前就猜测到梁振一定是某位大人物,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跟刺史同级的大官! 好家伙!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先是梁振与彭本知豪掷近两万两银子只为争苏妤“初夜”。 然后又是宋大家一诗抵千金。 谁知他只是随口骂了两句魏长天,结果人家正主就出来了。 现在又多了一位总兵大人! 惊讶一下子来的太多搞得众人都有些麻木了,一个个全都傻愣在原地,不知道此刻该看谁好。 而梁振却并不在乎众人的目光,也没搭理胖县令。 他先是看了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宋征明,然后才开口问向魏长天。 “长天,此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武人自古就看不起文人,更何况现在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因此他也是丝毫不含糊,语气中杀气尽显。 一句话,绣楼中的气温便仿佛瞬间迈入了寒冬。 而任凭那宋征明再有文人傲骨,此刻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失声叫道: “你、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 魏长天冲梁振点了下头,示意这事他来处理,然后便一步步走向宋征明。 “稳”和“忍”是两个概念。 虽然魏长天现在处事时一直都在求“稳”,但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都不算是一个能“忍”之人。 既然你敢骂我,又恰好被我听到了,那就总要付出点代价。 五丈、四丈、三丈…… 魏长天走的速度并不快,脚步也不重。 但他的每一步却就像是踏在宋征明的心跳上一般,令后者的呼吸越发急促。 “咣啷!” 挡在二人中间的桌子被魏长天一脚踹飞,宋征明不受控制的腿一软,竟然是被吓到重新跌坐回椅子上。 也幸好有这椅子,否则他这下有可能就直接摊到地上了。 早就躲远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后表情皆变得有些诧异,可能是想不明白一个大文士为何会表现的如此懦弱。 他们并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宋征明此刻的压力,以及内心的恐惧。 毕竟很少有人能在自身性命难保时还可以面不改色。 “宋居士……” 咵嚓一声,魏长天踩碎一只茶盏,在宋征明身前站定。 他微微低头,脸上挂着些讥讽之意。 “我与你说话你却坐着,你家长辈没教过你何为礼数吗?” “你!” 气血上涌,宋征明的脸色瞬间便涨得通红。 只是他哆哆嗦嗦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最后还是魏长天无趣的摆了摆手,接着说道: “算了,我没你这么多讲究,你愿意坐着就坐着吧。” “不过方才你当众骂了我,这事儿又该怎么办?” “我……” 宋征明一阵语塞。 他要是早知道魏长天就在这里,肯定打死也不会说那番话。 不过眼下事态既然已经如此了,那摆在他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可选。 委曲求饶,或者宁死不屈。 前者他有一定几率活下来,但余生却注定再也抬不起头了,估计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耻笑一辈子。 至于后者……便只能赌魏长天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自己,毕竟“杀相”风波未过,魏长天也亲口说过现在不愿意招惹是非。 再退一步讲,如果选第二条路,即便自己真死了,倒也算是留了个好名声。 到底是忍辱苟活,还是以死明志…宋征明一咬牙,很快便有了决断。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虽然还是腿软站不起来,但他的背却是挺直了不少,死死盯着魏长天正气凌然的大喝道: “骂便骂了!又能如何?!” “我方才所言乃天下万民所想!” “你若是听不得,要杀要剐随便你!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宋征明的此番表现终于令旁人心生敬佩,甚至连魏长天也稍微惊讶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到刚才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淡定道: “宋居士果然傲骨,不过却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些。” “万民所想……你又如何代表得了万民?” “哼!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公论!” 宋征明摁住椅子扶手,终于站了起来:“魏公子不会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天下百姓心中是何种人物吧?!” “嗯?我还真不知道。” 魏长天笑了笑:“不如我现在问问。” “问?”宋征明愣住了。 魏长天也不管他,而是扭头看向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人,竟然真的笑问道: “这位兄弟,你觉得我是宋居士所说的那种罪大恶极之人么?” “啊?” 被问之人直接傻了,哪里敢说“是”,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当、当然不是!” “很好。” 魏长天满意的点点头,又问向第二个人:“你觉得呢?” “我……” 第二个人直接选择装聋作哑:“公子,我压根就不知您做过何事……但俗话说面由心生,您长得如此俊朗,想必也定有高尚的品德!” “嗯。” 魏长天笑容愈发浓烈,又问了几人之后,这才重新把头转向宋征明。 “宋居士,这便是你所说的万民所想?” “哼!” 宋征明冷笑一声,正气道:“他们无非是怕你而已,魏公子如此自欺欺人又有何意义?” “哦,原来是因为他们怕我,所以没说实话……” 魏长天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语气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那皇上呢?宋居士觉得皇上也怕我么?!”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魏长天斜眼看过去:“我杀柳相之事皇上并非不知情,既然我罪大恶极,皇上为何不将我处死?也不将我关在狱中?!” “若按照宋居士的说法,难不成是皇上糊涂了?!” “你、你……” 宋征明哆哆嗦嗦指着魏长天,脸上毫无血色。 而魏长天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步步紧逼道: “我懂了,怕不是宋居士觉得自己比皇上更聪明,更明事理?” “一定是这样了,毕竟你刚刚也说了,自己所言可代表天下万民。” “连皇上都不敢说的话宋居士却敢说,还真是厉害!” “小子实在佩服得紧!” 魏长天说到最后甚至还戏谑的冲宋征明拱了拱手。 这个举动本来再平常不过,但此刻却就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宋征明的胸口。 他只觉自己喉头微甜,旋即便是一口郁血喷出。 “噗!” 鲜血殷然,染红了纯白的文士袍。 7017k 第93章 公子真是让人难以搞懂 宋征明被气吐了血,不过还不至于就此丧命,只是瞪大眼睛再一次跌坐回了椅子上。 但不管他日后会如何,反正魏长天给他扣的这顶“蔑君之罪”大帽子算是摘不掉了。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种发展,全都愣愣的看着,直到梁振的大笑声自不远处响起。 “哈哈哈!好!” 梁振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向这边走来,看得出确实很痛快。 他甚至觉得魏长天的这番操作要远比一刀砍了宋征明来的还要爽。 “长天,咱们走吧!”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梁振便喜滋滋的准备走人。 谁料魏长天却是纹丝不动:“梁叔,还有一事没办呢。” 梁振一愣:“何事?” “当然是苏妤姑娘。” “这……” 梁振万万没想到都这时候了,魏长天竟然还记挂着自己睡女人的事。 虽然苏妤现在肯定会选自己,可总有点仗势欺人的感觉啊…… “长天,此事……” 梁振有些犹豫,不过魏长天却笑着打断道:“梁叔,这本就是两码事。” “……” 梁振看了一眼一直傻愣在台上,此刻也不知作何感想的苏妤,摇摇头道:“还是算了罢。” “为何要算了?” 魏长天正色道:“就因为那首破诗?” “梁叔你从戎数十年,为了天下安宁斩妖杀敌无数,如此英雄功绩却抵不过一首写女子的俗诗?!” “我不答应!” “……”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 梁振先是一阵无语,但同时又有点莫名的感动。 确实,自己十六岁便从戎入伍,为了大宁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现在居然连个女人都睡不得了? 睡!必须得睡! 他当即不再拒绝,而魏长天也在此时继续说道: “再说不就是诗么,我也有!” “既然宋居士觉得他的诗能抵千金,那我便赠梁叔一首,也好让宋居士评评能值多少钱!” “纸!笔!” 大手一挥,立刻有梁振的亲兵从旁边将摆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子直接整个搬了过来。 “唰!唰唰唰!” 魏长天毫不犹豫,提笔飞快的写好四句短诗,然后将纸递给梁振。 “梁叔,此诗赠你!” “好!” 梁振接过宣纸,本以为应该也是一首类似“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抒情诗,可谁知…… “哈哈哈哈!好诗!这才是好诗啊!” 豪迈的笑声比之刚刚还要盛上几分,他脸上畅快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 众人一阵不明所以,就连嘴角血迹未干的宋征明此时也死死盯着那薄薄的宣纸,不知道魏长天究竟写了一首什么样的诗。 不过大家虽然心里好奇的紧,但却无人敢催梁振,一个个都只是面面相觑的默默等着。 直到笑声渐息,浑厚的声音缓缓将全诗诵出时,所有人的表情才开始逐渐变得精彩。 有人激动到无以复加,有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有人则面露热血之意…… “男儿何不带吴钩。” “横刀立马十二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 毫无疑问,这首充满了对书生文士鄙夷之情的诗并不是写给苏妤,而是写给宋征明听的。 不过魏长天改了其中一句。 原诗的第二句是“收取关山五十州”,如今被改成了“横刀立马十二州”。 此“十二州”指的是位于大宁边境的十二个州郡,并不影响整诗的意境。 “宋居士,你听得懂这首诗不?” 待梁振诵完诗,魏长天笑着俯身看向宋征明:“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你……” 宋征明瞪大眼睛,身体不住颤抖。 “看来是不懂。” 魏长天故作惊讶的摇摇头,自顾自解释道:“这首诗是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多做些斩妖杀敌之事,而不是只会在这烟柳之地卖弄笔墨。”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朝廷旌表功臣的凌烟阁看看,数数其中又供着几位书生学士?” “嗯,大体就是这样,现在懂了么?” “咦?宋居士刚刚不是还挺能说会道的么,怎的现在又不说话了?” “要不我再讲的更直白一点?” 魏长天凑到简直就要被气晕的宋征明耳边,小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像你这种伪君子……” “就不是男人。” “……” “噗嗤!” 血箭如柱,激射半空。 宋征明喷完这口血后竟然真的一翻白眼晕死过去。 “梁叔。” 魏长天咂咂嘴直起身子,对着还沉浸在淋漓诗意中不能自己的梁振说道:“咱们现在可以走了。” “好!” 梁振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台上的苏妤。 后者此时早就吓的说不出话了,还是那胖县令反应够快,忙不迭催促道:“苏妤姑娘,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梁大人走!” “是、是……” 苏妤连忙答应,可脚上就跟灌了铅一样寸步难行。 她求助似的四下望去想要找人帮忙,不过那些丫鬟、老鸨早就躲到不知哪里去了,一时间周身竟是空无一人。 幸好此时有位带着面纱的女子从台下上来,伸手轻轻拉了她一把。 “莫怕。” 杨柳诗扶住苏妤,柔声笑道:“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 苏妤虽然知道眼前这位女子是陪魏长天来的,但听到这句话后也确实瞬间放松了不少,最起码总算是能迈开步子了。 她一边跟着杨柳诗走,一边小声道谢。 “苏妤谢过……夫人。” “咯咯咯,我哪里是什么夫人。” 杨柳诗开心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之前跟你一样,也是个花魁呢。” “只是后来被那魏公子一首诗给骗走了。” “啊?” 苏妤一愣,下意识的问:“敢问姐姐是哪首?” “就是你羡慕的紧的那首……” 杨柳诗不顾苏妤惊讶无比的目光,默默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魏长天。 “云想衣裳花想容……” “横刀立马十二州……” “公子,总有一天我会搞懂你的……” …… 一炷香后。 魏长天等人坐着马车,带着苏妤回客栈去了。 不过就在马车驶出一段距离之后,魏长天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道:“坏了!我忘了一件事!” “公子怎么了?” 杨柳诗本来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这下也被搞的一阵紧张:“忘了何事?” “雨濛姑娘!” 魏长天的表情无比懊恼:“忘了把她也带回去了!白白花了我一百两银子!” 杨柳诗:“……” 公子......还真是难以搞懂呢...... 7017k 第94章 陆静瑶的“故人” 翌日一早众人便离开了安义县,继续南下。 魏长天昨晚本着“钱不能白花”的原则,最后还是派人把雨濛姑娘也接到了客栈。 具体过程没什么好说的,总之体验尚可。 他们今早走时顺便把苏妤和雨濛送回了绣楼,期间还听说了两件事。 一是那彭本知回家后被他爹活生生打断了腿,二是气个半死的宋征明昨夜好不容易醒过来之后立马便被官府带走了。 没有官身的文士,没人在乎。 马车卷起烟尘,众人在胖县令如释重负的眼神中终于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只留下了昨夜那段“一波数折”的故事,以及一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横刀立马十二州。 魏长天并未太将这一切放在心上,上车之后又枕着杨柳诗的大腿睡了个回笼觉,然后起床开始打牌。 梁振心情畅快,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喊着些似歌似号的调子,仿佛找回了于战场上奋勇杀敌时的感觉。 梁沁气鼓鼓的从车帘中探出脑袋,时而看看自己得意忘形的亲爹,时而又望望不远处的黑色马车,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找魏长天谈一谈…… 车轮滚滚,朝日未升。 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点染着官道两侧的山山水水。 而就在此时此刻,尚且留在京城的萧风却正守在春深书坊外的一家早点铺子中,目光死死盯着晨光朦胧的道路尽头。 他跟身边的汉子都带着行囊,俨然一副要即将出远门的模样。 所去之地自不用说。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却还是想再见某个人最后一面。 …… “堂主,我们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万一被魏家的人发现……” 汉子手中拿着一张炊饼,不过却一直没吃,只是不停四下张望。 萧风相比他就要淡定的多,虽然也没吃东西,但表情明显不那么紧张。 “任大哥不必担忧,我已给你易过容了,魏家人不会那么轻易认出我们的。” “是……” 汉子无奈的点点头。 他咬了一口炊饼,犹豫半天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试探着问道:“堂主,话说您冒着如此危险……到底是在等谁啊?” “……” 早点铺子里人声鼎沸,搭着长巾的伙计在堂内来回穿梭。 萧风沉默半晌刚欲作答,一辆马车却在此时突然出现在视野当中。 “哒哒,哒哒……” 枣红色大马拉着严严实实的车轿由远及近驶过门前,带起一阵风,轻轻吹动了店铺的棕色招幡。 萧风一直目送着马车驶进春深书坊的院子,然后才轻声说道: “任大哥,你先去城外的老地方等我吧。” “堂主,您等的人来了么?” 汉子一愣,立刻将炊饼撂下:“我陪您一起去!万一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 萧风摇摇头,眼神有些忧郁:“不会有危险的。” “……” “那堂主自己多加小心。” 大汉虽然有些担忧,但他也不是那种扭捏的性格,稍微思索片刻便拿起包裹低头离开了早点铺子。 而萧风目送他离开后又在原处坐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街对面的春深书坊将写有“书”字的招幡挂出来之后,这才慢慢站起身子,冲旁边的伙计吆喝道: “小二,结账!” “来了!” 伙计似乎跟萧风很熟,立刻跑过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道:“公子,今日你们是两个人,总共五十文。” “给。” 萧风随手丢了一小块碎银到桌上:“剩下的是赏钱。” “啊?” 小二既惊又喜的赶忙将碎银握在手里,嘴中连连道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无妨。” 萧风伸手拿起搁在旁边的包裹,笑道:“你家早粥的味道确实不错,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再来喝的。” “公子。” 小二一愣,下意识的问道:“您是要出远门么?” “是啊。” 迎着朝阳,萧风大踏步向春深书坊走去,只留下了一句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此番一去,怕是能回来的便只有一个了……” …… …… “李公子,我昨日就跟您说过了,只有买典藏版的《西游记》才可得那银燕,简装版是没有的。” “这位小姐,您可是来买书的?” “扑克牌不单卖的,不过您只要买本店任意一本书,我们便会赠您一副。” “郭老爷,《西游记》中部还有十日便印售了,还请您再耐心等些时日……” “……” 虽然才刚开门没多久,但春深书坊的店铺中便已有了不少顾客。 几个伙计在其中忙里忙外,若实在太忙,一个大户人家丫鬟模样的女子也会出来帮衬一二。 此人当然是秋云,至于陆静瑶…此刻正在后厅中给李阳展示麻将呢。 “……如此情况便可碰牌……一对为将……如此便是胡牌了……” “……李公子,麻将的规则大体便是这样,你懂了吗?” “差不多懂了……” 李阳皱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嘀咕道:“比之扑克牌一局所需的时间更长,也更考验打牌之人的牌技……” “不过却不似扑克牌那样方便,必须要四人才可成局……” “也不知魏兄是怎么想出这等游戏的……” 他一边琢磨其中门道一边自言自语,差不多一炷香后才想起旁边还有个陆静瑶。 “啊!小嫂子对不住,方才我光顾着想这麻将了!” “没事的。” 陆静瑶笑道:“相公走之前让我只管将这麻将交给公子,说是你定能将其发扬光大。” “魏兄太看得起我了。” 李阳面露些许感动之色,小心将麻将收好:“小嫂子,麻将之事我先回去琢磨琢磨,若有不懂之处还要再向你讨教。” “嗯,李公子千万不要客气。” 陆静瑶轻轻喝了口茶,又跟李阳开始商量《西游记》和书坊的其它事情。 春深书坊原本是李阳占股两成,魏长天占股八成。 不过魏长天走之前考虑到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管书坊之事,干脆便又多给了李阳两成,剩下的六成也暂时划到了陆静瑶名下。 因此目前春深书坊纸面上的“大股东”其实是陆静瑶。 而之后她若是去蜀州,那这些干股便会再转给王二。 魏长天能如此做,也算是挺信得过陆静瑶了。 李阳和陆静瑶两人一面喝茶一面开“股东大会”,直到秋云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李公子,夫人。” 她看了看陆静瑶,小声说道: “外面有位男子找您,说是您的故人。” 7017k 第95章 到蜀州了 正厅之中人来人往,陆静瑶却并未发现有自己的“故人”。 “秋云,那位公子呢?” 她疑惑的扭头问向秋云,后者此时却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咦?那人方才明明就在这里的啊。” “夫人,秋云姑娘说的没错,刚刚确实有位公子找您。” 旁边一个伙计作证道:“不过我只是转了个身的功夫他便不见了。” “不见了……” 陆静瑶皱眉问道:“那人长得什么样子?” “嗯……个子不高,但是挺精壮的,穿了一身布衣,眼睛不大,嘴唇有些薄……” 伙计努力回忆了一番,而陆静瑶听了半天却也不曾记得自己还认识这样一个人。 她在嫁到魏家之前基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本就不认识几个年轻男子,就更别说什么故人了。 难道是找错人了? 可对方明明是点名道姓要见自己啊…… “那人说什么了没有?” 想了一会儿,陆静瑶又问。 “没有呢。” 秋云如实回答:“他只是问我……陆姑娘可在这里?” “他喊我作姑娘?”陆静瑶一愣。 “嗯。” 秋云点了点头:“我当时也有些奇怪呢,还在想他若真是夫人您的好友,又怎么会不知您已经出嫁了。” “……” 听着秋云的话,陆静瑶微微张了张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此人该不会是萧风吧…… 虽然魏长天之后从未再跟她提过这个男人的事情,但毕竟那晚萧风并没死…… 陆静瑶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忙不迭又问向那个伙计:“那男子的样子,你再仔细与我讲一遍!” “是。” 伙计见陆静瑶突然变得如此紧张,便赶紧重复道:“个子不高,眼睛不大,嘴唇有些薄……” “……” 陆静瑶一面听,一面企图与萧风进行比对。 但直至此时她才察觉到了一件事情——自己竟然已经有些记不清萧风的模样了。 “秋云。” 沉吟片刻,陆静瑶突然看向秋云,表情有些严肃:“准备纸笔,我要给相公写信!” “啊?” 秋云一愣:“夫人,公子现在怕是还没到蜀州呢。” 陆静瑶摇摇头:“没事的,相公走之前说了,如果有紧急之事便可以先将信寄到蜀州的梁府。” “紧急之事……” 秋云好似明白陆静瑶为何要写信给魏长天了,当下也不再多问,立刻提裙去准备纸笔。 而陆静瑶则是抬眼向四周看了一圈,甚至还跑到屋外左右张望了一番。 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并无任何异样。 …… 陆静瑶当然找不到萧风,因为后者在听到她说出那句“我要给相公写信”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萧风今日来本是想看一眼陆静瑶便走的,但最终却没忍住多听了两句话。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听呢…… 凭借着高超的易容术混出城门,在一处的茶摊边找到了早就等在这里的汉子。 “堂主。” 汉子牵着两匹马迎了上来:“您来了。” “嗯。” “您见到那位想见之人了?” “没有。” 萧风接过缰绳,嘴中冷漠的吐出三个字。 “她死了。” “……” 汉子张大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半晌过后才试探道:“堂主,你……” “我没事。” 萧风摇摇头,翻身上马:“任大哥,走吧。” “……” “哒哒,哒哒……” 马蹄声渐远,吹起一阵秋叶。 两人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 …… 五日后。 就在萧风和陆静瑶的信一前一后直奔蜀州而来时,魏长天已经站在刻有“蜀州”二字的大界石前摇头晃脑了。 终于到了! 自从在安义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之后,众人的行程便安稳了许多,再未发生过什么“意外”。 如此情况下他们赶路速度自然就大大加快,终于在离京半个月后进入了蜀州境内。 “长天哥,这界石足有三丈高。” 梁沁见魏长天仿佛对这界石颇有兴趣,便笑着在旁介绍道:“据说其上的蜀州二字是先帝以剑刻成的。” “用剑刻的?” 魏长天好奇的伸手摸了摸石上的凹陷之处,啧啧称奇道:“看这二字像是一笔而成,想不到有人对内力的掌控竟能达到如此精准的程度。” “长天哥却是猜错了。” 梁沁笑道:“先帝刻这二字时并未用内力。” “没用内力?” 魏长天一愣:“怎么可能?不用内力如何能刻的这样深?” “这便是此石的奇妙之处了。” 梁沁拔出随身佩戴的一柄匕首,灌注内力后用力向石面上一划。 “铛!” 一声脆响过后,石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看着魏长天惊讶的眼神,她颇为得意道:“此石名为锁仙石,可屏蔽天地真气,若想在其上留下痕迹就必须得以纯力为之。” 说罢,梁沁又再次挥动匕首,不过这次确实没用内力。 “嗤啦!” 匕首闪过,留下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白痕。 “靠,这么神奇吗?” 魏长天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竟然还有这种石头……” “长天哥,你要不要也试试?” 梁沁将匕首递过来,笑眯眯道:“看看能留下多深的刻痕。” “这又有什么说法?”魏长天不解。 梁沁解释道:“既然内力对此石无用,那便只能靠技法。” “一般来说能够留下的刻痕越深,便说明此人对所习武技的领悟程度越深。” “很多人路过这里都会试上一试呢,但从未有人超过先帝的三寸之深。” “三寸……” 魏长天摸了摸梁沁留下的那道白痕,眼神有些古怪:“那你这……” “长天哥你莫要笑我!” 梁沁有点脸红,嘴里争辩道:“这、这便已经算是不错了。” 就这?还算不错? 魏长天心里吐槽,但却没敢说出来。 还是留条后路吧,万一等会儿自己要是连条白痕都留不下…… 虽然有这方面的担忧,不过魏长天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这么拉胯。 毕竟“梦道”练的就是实战和技法! 再加上天级的刀法——“归尘刀”,他还不信能比梁沁都差。 “那我也试试。” 颠了颠匕首,微微退远半步。 魏长天也不墨迹,深吸一口气,旋即便在梁沁的目光中狠狠向石面一刀扎去。 “咔嚓!” “……” 一声闷响过后,梁沁就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目瞪口呆的傻愣在原地。 “这个……” 魏长天要稍微好一些,最起码此时还能说出话来。 他伸手指指自己的杰作,咽了口唾沫问道:“你不是说从没有人能刻三寸深么,那这又是咋回事……” “……” 梁沁完全没有反应,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石面。 只见那把匕首的刀刃已有一大半没入石中,只剩下了底端的一小截外加刀柄在微微颤抖。 7017k 第96章 长天哥你要坚强啊! 半柱香后。 一群军汉无比震惊的围在界石周围,嘴巴张的一个比一个大。 他们一会儿看看依然钉在石面上的匕首,一会儿看看魏长天,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只三条腿的蛤蟆。 “长天……” 梁振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摸了摸匕首刀刃后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梁叔,我也不知道……” 魏长天此时也很懵。 他是万万没想到归尘刀这门武技竟然如此牛逼。 尼玛,早知道这样自己就该留点力的…… “可能……是我太过天赋异禀?” “……” 梁振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茬,犹豫片刻后便手握刀柄,发力先将匕首给拔了出来。 没有掉落任何碎石粉末,从匕首整体的长度来看,刚刚刺入石中的深度大约在两寸左右。 还好还好,不算太夸张…… 魏长天暗自松了口气,梁振看了看他后也没再多问,而是深吸一口气沉声对一众亲兵命令道: “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此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是,将军!” 一群军汉微微一愣,旋即四下散开。 “长天……” 待众人走远,梁振这才将匕首还给魏长天,正色说道:“看起来你所习的武技颇为犀利,但又不是你爹的鬼煞刀法……不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 魏长天没想到梁振瞬间就能猜出一半原因,想了一下后也没藏着掖着。 “梁叔,此刀法名为‘归尘’,是我从家中的武阁里随意挑的。” “原来如此,你的运气倒实属不错……” 梁振点点头,又看了眼一脸向往的梁沁,接着说道:“咳,贤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 魏长天声音一顿,立马懂了:“梁叔可是想让我将此刀法教给沁儿?” “是。” 梁振挠了挠头,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我知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但是……” “没事的,沁儿如果想学,我自然愿意教。” 魏长天笑打断道:“梁叔这一路上对我如此照顾,如此小事我当然不会推脱。” “哈哈哈,好!” 梁振满意的大笑两声,梁沁的脸上此时也露出了惊喜之色。 “长天哥,你果真愿意教我?” “当然。” “那、那我们现在便开始吧!正好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 “啥?” 魏长天一愣,想不到梁沁的学习欲望竟然如此强烈。 不过他很快也就理解了。 这种感觉可能就跟前世网购完之后等快递差不多,恨不能下一秒便把心仪之物拿到手。 “行,那便听你的。” 魏长天点头答应,而梁沁闻言后则是立马迫不及待的拉住他的手,转身便往远处跑去。 “爹!我们去那边了!吃饭时再来喊我们!” “知道了。” 梁振看着两人消失在路边的树林中,心中对魏长天越发满意。 长天这小子现在真是不错,既能文又能武,做事也够果决。 关键是还有情有义。 这么厉害的刀法说教就教,一点都不含糊。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大人情自己该怎么还。 算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嗯……俩人大婚的时候摆多少桌合适?嫁妆又该备点什么东西?老魏家世代单传,自己闺女要是能多给长天多生几个男娃就好了…… …… 梁振那边已经开始畅想魏长天跟梁沁的婚后生活,而这俩人此时则正在林中的一块空地上一本正经的“上课”。 任何一门功法都不是说一上来就能练的,都须得先了解一下这功法的原理以及一些优劣之处。 眼下魏长天就在给梁沁讲这些东西。 “……这归尘刀最讲究一个发力的精准,出刀时的力量需要集中在一点之上……” “……此刀法的好处就是并不太过依赖内力,只要练好了,即便是境界低微之人也能施展出巨大威力……” “缺点就是难练,每日须得至少挥刀练习万次才会有进步,且要日日如此……” “长天哥。” 梁沁听到这里突然疑惑道:“你也是如此做的么?为何这半月当中我从未见你练过?” “这个……” 魏长天只是顿了片刻,立马“正色”道:“我平时都是等你们睡了之后才会起来独自练习,你当然见不到。” “啊!竟然是这样……” 梁沁轻呼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场景。 朦胧的月下夜风阵阵,魏长天站在空无一人的院中一遍遍挥刀、收刀,额头上虽有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无比刚毅与顽强…… “长天哥……” 她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敬佩与感动,轻轻低头说道:“以后……我陪你一起。” “啥?一起?” 魏长天闻言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大可不必”。 虽然不知道梁沁为啥想跟自己“双修”,但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闲的没事跟她一起练刀的。 “梦道”它不香么? 一比五的时间流速,还能睡觉修炼两不耽误。 不比苦哈哈的一刀一刀练强多了! “咳,沁儿……” 想到这魏长天赶紧拒绝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不过我一般都是一个人练刀。” “等我把归尘刀的招式全部教给你之后,我们就还是各练各的,你有不懂之处再来问我就好。” “……” 梁沁蓦的抬起头来,表情有些不解,又有些委屈:“长天哥,你、你是嫌弃我么?” “你想哪去了!我不是都说了么……” 魏长天慌忙劝道:“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修炼而已。” “……” 习惯了,一个人。 梁沁愣愣的看着魏长天,又回想起那柄钉入界石足有两寸深的匕首…… 即便这归尘刀法再如何厉害,长天哥也定是练了很久很久才能达到如此程度吧。 所有人都在说长天哥是混吃等死纨绔子弟,可他们又哪里知道其实长天哥一直都在默默努力…… 只是这个过程没人能够理解,认同。 所以长天哥便只能忍受着世人的白眼,背负着骂名与嘲讽,独自坚持着走下去。 直到孤独变成一种习惯…… 好心疼哥哥… “长天哥,我明白了。” 过了好一阵,梁沁慢慢将一缕长发拢到耳后,语气十分真诚的轻轻说道:“我听你的,不过……”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突然红着脸走近一步。 “不过你要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坚强。” 魏长天:“???”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 我怎么就不坚强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梁沁是怎样一种脑回路,刚想说话,耳边却又传来了一句。 “长天哥……最起码,你还有我呢。” 7017k 第97章 阿春的秘密 半个时辰后。 树林外随行的厨子已将午饭备好,而魏长天也跟梁沁一前一后从林中走了出来。 魏长天已经把归尘刀最基本的练刀之法教给了梁沁,待她自己练个几日后便可以正式开始学习招式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梁沁为啥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什么叫“最起码你还有我”?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啊! 魏长天哪里会想到这居然是梁沁自己脑补的结果,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也懒得再想。 算了。 大不了就是家里再多张床,问题不大。 …… 吃过午饭,众人又在原地休整了一会儿便准备继续赶路。 此处距离蜀州城还有两日的路程,但既然都已经进了蜀州境,那梁振也不愿再跟之前那样走走停停,更希望早些回到自己的老巢。 不过就在大家各自忙碌,做着开拔前的准备工作之时,魏长天却鬼鬼祟祟的又一次站到了那界石之前,手里捏着龙吟刀柄。 啧啧啧,锁仙石。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别的用途不知道,但最起码用来做个护甲效果肯定好! 能屏蔽天地真气,也就意味着所有内力攻击对它无效。 这不就是魔免效果嘛! 自己已经有了那件在章府得到的内甲,如果再加上这么一件护甲……好家伙,物抗魔抗岂不是就都有了! 魏长天越想越美,目光反复在大大的界石上打量几圈,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好下刀的地儿。 一小块凸起,挺薄,自己多来几刀应该便能砍下来。 打定主意后他也不犹豫,抬眼瞅了瞅不远处忙碌的众人后便直接拔刀出鞘,用尽全部力气向着那处凸起一刀斩下。 “咔!” “咔咔咔咔!” 没工夫去研究自己这次砍了多深,魏长天一连又挥出七八刀,每一刀都落在了同一条裂缝之上。 “噗通!” 终于,差不多拳头大小的石块从界石上脱落,切面如金属般反射着青光。 魏长天美滋滋的拿起石块,心中估么着如此大小够不够做成一件内甲。 若是磨成粉,再搭配上其它的一些材料应该是够的。 就是可能效果会有所折扣……等会儿! 不对啊! 魏长天看着手中石块,突然愣住了。 这锁仙石自己切起来就够费劲了,又怎么可能把它磨成粉?! 靠!这不白折腾了吗! 要是没法磨成粉状,单就手里这么点玩意儿做个护心镜都费劲! 除非……再切一块更大的。 可这未免动静就太大了…… 魏长天皱着眉头有些纠结,甚至都没注意到自身后走来的梁振。 “长天……你这是在干嘛呢?” “!!!” “梁叔……” 魏长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扭回头来尴尬道:“咳,我本来是想再来试试自己能砍多深,结果一不小心砍下了一小块石头……” “嗯?” 梁振看了一眼魏长天手中的石块,好笑道:“这怕不是不小心吧…..” “这个……” 魏长天见自己被拆穿,也干脆不再找借口了,一咬牙直接说道:“梁叔,我其实是想弄块石头回去做个内甲什么的。” 梁振一愣:“做甲?用这锁仙石?” “对啊!” 魏长天理所当然道:“既坚硬,又不惧内力,如此石头简直就是做护具的最佳材料。” “嘶……” 梁振倒吸一口凉气愣了好半晌,然后突然狠狠一拍手掌:“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长天,你这块未免也太小了些!” “来!我来帮你!” ??? 魏长天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拔出佩刀的梁振,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长天,你还站着干嘛?快些一起动手啊!” “来,来了……” …… “哒哒哒哒……” 当密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时已是黄昏了。 迎着落日,一百余骑和七八辆沉甸甸的马车很快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了几堆燃尽的篝火和一块界石。 界石一丈来高,表面凹凸不平,其上单刻着一个“蜀”字。 其实要不是魏长天和梁振最后实在太累了,这个“蜀”字应该也没了…… 不过做人也不能太贪心,弄走一半已经足足够用了。 “……这便是那锁仙石,你们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马车里,魏长天随手将一小块石头丢给张三,虽然人累的够呛,但脸上却是洋溢着喜色。 “公子。” 张三仔细端详了一阵锁仙石,又用内力试了试,这才若有所思道:“这石头除了可做防具,或许还能用作毒药。” “毒药?” 魏长天不解:“这玩意儿有毒?” “有没有毒小人不知道,但既然它能阻滞内力……” 张三眼睛微眯:“如果将其磨成粉末给修行之人服下,轻则气息紊乱,重则经脉鼻塞也说不准。” “说的有道理……” 魏长天微微点头,嘴中称赞道:“张三,锁仙石能不能用作毒药我不知道,但你确实够毒!” “谢公子夸奖。” 张三面不改色,又将锁仙石递给了杨柳诗。 杨柳诗倒是没有这么阴毒的建议,只是觉得这东西或许可以作储物之用,来屏蔽一些至宝自身所散发的天地灵气。 嗯,这个想法也不错,果然还是人多力量大。 魏长天满意的点点头,刚想把锁仙石拿回来,却突然发现坐在杨柳诗身边的阿春的脸色有些不对。 是那种因为缺氧而导致的惨白。 怎么回事?刚刚还是挺正常呢。 “阿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魏长天接过锁仙石后立刻问了一句,而阿春此时也好似终于一口气喘了上来,赶忙摆着小手说道:“老爷,我没事的,就是刚刚突然有些气闷,现在已经好了。” “是么……” 魏长天跟杨柳诗对视一眼,鸢儿则是已经给阿春倒了杯热茶,还贴心的在里面加了块糖饴。 “谢谢鸢儿姐姐……” 可能是感觉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阿春很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好半晌才捧起茶杯开始小口喝茶。 看着脸色逐渐恢复正常的小丫头,众人都轻轻松了口气,唯独魏长天却突然皱了皱眉,慢慢又将那块锁仙石拿出来,直接摆到了阿春面前。 “唔……” 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奇特的化学反应,阿春的小脸几乎是一瞬间便又开始变白了。 7017k 第98章 有徒弟了 此情此景,任谁也能看出阿春有问题了。 鸢儿满脸不解,杨柳诗绣眉微皱,张三已经一手悄悄摁住了刀柄。 不过魏长天倒并不是太担心。 虽然尚不知阿春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但结合上她之前的表现来看,她应该不会是妖,也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绝顶高手。 之所以会有这个判断,感性一点来说是因为阿春的眼神跟魏巧玲很像,都带着小孩子独有的那种清澈与纯真。 理性上则是因为不论是狐妖杨柳诗,抑或是修行之人的自己和张三,在接触到锁仙石时都没有什么不适。 这也就说明锁仙石对妖族和武人并没有明显的压制效果。 “阿春……” 将锁仙石拿远了一些,魏长天轻声问道:“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咳,咳咳……” 阿春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有些害怕的回答:“老、老爷,我喘不上气,好像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喘不上气?” 魏长天思考一阵,又问:“是一靠近这块石头就会有这种感觉吗?” “是、是……” “那现在呢?” “现在好一些了。” 阿春犹豫了一下,跟犯了错误一样小声承认道:“可、可还是有些气闷。” 嘶,这是怎么回事? 魏长天眉头紧锁。 人的内力跟呼吸完全是两套运转系统,相互之间几乎不影响。 这锁仙石能阻滞内力,可也阻滞不了正常呼吸啊! 更何况阿春并未修炼过,经脉未通,体内压根就不会有内力…… 魏长天并不是那种会让一个“定时炸弹”留在身边的人,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那就只能问问梁振了。 一炷香后,阿春又被折腾了一次。 梁振一开始同样是面露疑惑之色。 不过待他捏住阿春的手腕,感受了一番后者体内的气息之后,表情却瞬间变得惊讶。 “长天……阿春她或许是先天道体。” “先天道体?” 魏长天一愣:“这是什么?” “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体质。” 梁振解释道:“出生时便六十四脉全开,一呼一吸皆是在练气吐纳。” “阿春可能是从小便习惯了这种呼吸方式,因此如今靠近锁仙石后才会有气闷之感。” 靠,还有这种体质? 魏长天惊讶道:“那修炼起来岂不是会很快?” “岂止是快。” 梁振的眼神里竟然有点羡慕之意:“简直就是一日千里。” “……”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眼光一下子齐刷刷集中到阿春身上。 小丫头并不太明白梁振说的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往杨柳诗身后躲了躲,有些害怕的小声问道:“夫人……我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 “阿春别怕。” 杨柳诗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对你来说这不是一件坏事。” “嗯……” 阿春捏着衣角,犹豫着抬头又问:“那、那我以后还能伺候夫人和老爷吗?” “……” 这孩子是饿怕了啊。 杨柳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魏长天,等着他拿主意。 魏长天也没有接着说话,一直看着阿春若有所思。 虽然梁振说阿春是先天道体,但这只是一种猜测。 具体阿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还很难下定论,也可能永远都没有定论。 因为连原著里都不曾出现过这样一种体质。 魏长天记得里唯一提过的一种特殊体质是“玄阴圣体”,估计还是作者为了后期那段“女子体质特殊,不跟萧风啪啪啪就要死”的狗血剧情瞎编出来的。 所以对于这种身藏秘密且来路不明的人,最稳妥的处理办法便是尽早撇清关系,以免养虎为患。 不过……如果阿春真是玄天道体的话,将来又很有可能成长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风险呢? 魏长天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 “阿春,你想跟着我们吗?” “嗯嗯!” 阿春跟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我想跟着夫人和老爷!” “那你愿意修炼么?”魏长天又问。 “修炼?” 阿春对这俩字很陌生,虽然最近几天总是会听到魏长天他们偶然提起,但从未觉得会跟自己沾边。 能吃饱饭,不用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睡觉便已经是她最高的追求了。 “我听老爷的……” 她弱弱的答了一句,算是答应了。 “嗯……不过修炼是要吃苦的。”魏长天正色提醒道。 “我不怕吃苦!” 可能是觉得自己口说无凭,阿春有些恐惧的看了一眼摆在桌角的锁仙石,犹豫片刻后竟然主动拿起来,颤抖着举到魏长天眼前。 “老、老爷……以后我要是不听话,或者,咳!或者偷懒,你就用这块石、石头罚我……” 阿春这句话因为气闷说的十分费力,不过她还是断断续续的坚持说完,然后便满脸祈求之色的望着魏长天。 小丫头是真的害怕再回到之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并且也已经有点把魏长天等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了。 老爷虽然严肃起来的时候有点吓人,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好说话的,有时还会给自己讲一些新奇的故事。 夫人不仅长得跟仙女一样,性子也很温柔,前两日路过沛州城时还给自己买了好几件新衣服。 还有不爱说话的张三叔,和特别照顾自己的鸢儿姐姐…… 因为喘不上来气,阿春举着锁仙石的小手越发颤抖,只感觉手中的石块越来越沉。 不过她还是紧紧咬着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把锁仙石又往魏长天面前送了送。 “老、老爷……” 阿春还想再祈求一下魏长天不要丢掉自己,可眼下却实在气短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也就在此时,随着手上一轻,她全身上下的不适感突然大大缓解,气血也瞬间恢复了流通。 魏长天终于是接过了锁仙石。 “好,那以后我便亲自教你修炼。” “……” “谢、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阿春等不及身体恢复一些,眼泪汪汪的便跪下磕头。 魏长天也没拦,等她磕完三个头后才示意杨柳诗将她扶了起来。 “阿春,既然我要教你修炼,那以后你便是我徒弟了。” “刚刚那三个头就当做是你的拜师礼……你可愿意?” “我……” 阿春愣了一下,憨憨道:“我愿意,老爷。” “叫师父。” “师、师父……” 7017k 第99章 这就是天子骄子的实力么?? 收阿春做徒弟还真不是魏长天一时兴起。 既然这小丫头有如此修炼天赋,而自己又准备着重培养她,那两人间之前的“主仆关系”便显得有些约束力不够。 而魏长天又不可能跟阿春发展出“男女关系”。 所以“师徒关系”便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之后的两日他也真的担负起了一个“师父”的责任,开始传授阿春修炼之法。 其实九岁再开始修炼已经算很晚的了。 在这个世界,如果有意走修行习武这条路,一般来说都是五岁左右便会尝试开脉。 由一个达到“内力外放”的六品境武人将内力注入孩童经脉之中,相当于是借助外力来突破先天的桎梏。 当然了,这个过程也并非人人都能成功。 八条主脉、五十六条次脉,一共六十四脉。 只要八条主脉全通,便意味着此人可走修行之路,比例大约占天下人的十之三四。 而剩下的五十六条次脉能通多少,这则关乎着修行之人的上限。 通三十脉以下者下等天资,如果没有天大的机缘终生便只能止步六品境。 通三十至五十脉者中等天资,最高可达四品,但其实没几人能做到。 通五十脉以上者上等天资,理论上可达二品,不过真正达到二品境的高手九成九其实都属于最后一种情况—— 六十四脉全通。 除去像阿春这种“先天道体”之类的特殊体质,这便已经是最顶尖的修炼天赋了。 得益于魏贤志和秦彩珍的优秀基因,魏长天就属于此类。 这也是为什么前主几乎不花时间修炼,却依旧能领先大部分人进入七品境的原因。 当然了,每天跟吃糖果一样吃掉的丹药,从小就佩戴的妖灵丹,等等这些也很关键。 其实说句难听的,就这天赋和资源,换头猪来可能都比前主进步的要快…… 而如果将这种待遇放到天赋更胜一筹且还很努力的阿春身上,那她的修炼速度…… “呼!呼!呼!” 林中,梁沁在一刀又一刀练习着“归尘刀”的基础式,魏长天在旁边一面看,一面偶尔指出她需要注意的地方。 而阿春则是盘着小腿坐在不远处,正认认真真感受着丹田的位置。 这个过程叫“寻府”,算是开脉之后踏入修炼之路的第一步。 感受到丹田,才能将天地灵气引导其中,进而转化成内力为己所用。 此事说简单不简单,但也算不得多难,一般人顶多十日便能做到。 不过阿春却只用了十分钟。 …… “沁儿,你出刀时手腕要放松,手指却要用力。” “要将力量集中在刀刃上任意一点……” 就在阿春完成了魏长天交待的任务,傻乎乎的不知道该干嘛时,后者此时正举着龙吟给梁沁“上课”。 “要想练好归尘刀,集力是最基础的。” “只有这样,这股力量爆发开来之后才有巨大的威力……” “唰!” 魏长天一边说,一边快速挥出一刀。 虽然这一刀没用内力,但周围的矮草却齐齐向四周伏倒,紧贴地面好久才重新直立起来。 “原来如此……” 梁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视线却总是往龙吟上绑着的那段红绳看去。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长天哥,这红绳……是哪位姑娘的信物?是柳诗姑娘么?” “啥?” 魏长天没想到自己在这里教的这么认真,梁沁却在关注这玩意儿,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咳,不是她的,话说你……” “那是静瑶嫂子的么?”梁沁颇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紧接着又问。 “……也不是。” “看起来长天哥有好多红颜知己呢……” 梁沁幽幽道:“你肯将此绳绑于刀上日夜带在身边,怕对那位姑娘是真心的罢。” “……” 魏长天一阵无语,敷衍一句便想转移话题。 “咳,当然是真心的……你还要不要练刀了?” “自然要练。” 梁沁幽怨的看了魏长天一眼:“不过……长天哥,我现在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乱。” 你乱个锤子! 魏长天心说想不到这梁沁竟然也跟陆静瑶一样是个大醋坛子。 要是换做陆静瑶他现在绝对扭头就走。 可对梁沁又不能这样“绝情”,毕竟有梁振这层关系在,自己以后在蜀州还要仰仗梁家呢…… “那什么……” 尴尬的四下看了看,魏长天本想继续强行转移话题,不过目光却正好瞥到了傻傻站在不远处的阿春。 好!这下总算是找到理由了! 他当即一板脸,严肃的对着阿春喝道: “阿春!你为何不修炼,在那里站着干什么?!” “啊!” 阿春赶紧“哒哒哒”跑过来,内疚道:“师父,我、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不是让你感受丹田的位置吗?!” “我、我已经感受到了……” “哼!你已经……” 魏长天突然愣住,不可置信道:“什么?你已经感受到了?!” “嗯。” 阿春弱弱的指了指自己小腹:“在这里……” 魏长天跟同样惊讶无比的梁沁对视一眼,又问:“你能将吐纳的气息引导其中吗?” “可以的,不过不多……” 阿春似乎很羞愧,小声嗫嚅道:“只能引一点点……” “……” 魏长天这下不说话了。 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该说点啥。 人家十天干的活,她十分钟就办完了? 好家伙,这就是天之骄子的实力吗? 萧风天天享受的也是这待遇??? 淦啊! 沉默半晌,魏长天终于是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物。 浑圆剔透,其中似有雾气流转。 是之前萧风给杨柳诗,又被自己拿走的那颗三十年的妖灵丹。 之前在京城杀了好几只妖,在中陵县又杀了一只蜘蛛,魏长天现在并不缺这玩意儿。 “此物你收好,以后不管干什么,哪怕是睡觉都要日夜戴着,有助于你修炼。” “我知道了,谢谢师父。” 阿春懵懵懂懂的接过妖灵丹,但却并不知道这玩意儿的价值,甚至心里还在自责刚刚惹魏长天“生气”的事情。 可她虽然不懂,旁边却有人懂。 梁沁长大嘴巴看着妖灵丹,短短时间内已经是第二次被震撼了。 先是阿春一炷香便完成“寻府”,接着又是魏长天如此随意便送出去一颗蕴藏三十年道行的妖灵丹。 三十年啊! 想得这枚妖灵丹,至少要斩杀三百年大妖!! 梁沁傻愣愣的瞪着眼睛,直到又一颗差不多大小的妖灵丹突然出现在眼前。 “沁儿,这颗给你。” 7017k 第100章 蜀州城,新的开始 其实给梁沁妖灵丹这事魏长天真没想太多。 反正这玩意儿自己有的是,将来也不会缺,送就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他虽然不在意,梁沁却是感动的紧,不仅瞬间便将刚刚的小情绪抛之脑后,就连看向魏长天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痴痴的。 “长天哥,我、我……” 俊俏的脸颊涌上一抹红晕,梁沁接过妖灵丹,嗫嚅半天后竟是突然转身跑走了。 “我练刀去了!” “……” 魏长天摸摸鼻子长舒一口气,而旁边的阿春则是有些疑惑的问道: “师父,沁儿姐姐她怎么了?” “发春了。” “发春?” 阿春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明显不明白意思:“什么是发春?” “发春就是……问这么多做什么!” 魏长天一瞪眼。 “你也接着修炼去!” …… …… 两日后,一阵尘埃自官道尽头飞快奔向一座万年古城 “快开城门!是总兵大人回来了!” “吱嘎!” 伴随着绞轮缓缓转动,足有三丈高的巨大城门一点点打开,魏长天一行人终于是抵达了本次旅途的终点站——被誉为“镇西南”的蜀州城。 为了确保边境的稳固,大宁边疆十二州郡的府城全部设在边境线上,而这其中当属蜀州城的规模最大。 南靠神秘莫测的十万大山,西临大宁的附属国“大黎”。 建城数万年来有四个王朝曾建都于此,人口最高峰时甚至超过如今的大宁京城。 农耕细作与金戈铁马,风调雨顺与妖异横行,佛与道,礼与蛮…种种看似矛盾的要素在这个古城中交汇融合,最终形成了一种既温文儒雅,却又彪悍尚武的奇特民风。 这里有温柔似水的江南女子和名震文坛的名士大家,也有能征善战的蜀军和无数占山为王的山匪。 明里暗里数不清的势力在此处盘踞,维持着一种微妙且坚固的平衡。 “长天,蜀州城还算不错吧!” 挺身于马背上,梁振笑着问向旁边同样没有坐车而改成骑马的魏长天:“是不是跟京城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确实。” 看了看路两侧该干啥干啥,对他们毫不在乎的人群,魏长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似乎百姓的胆子要大一些。” “确实如此。” 梁振解释道:“蜀州城位置特殊,既要提防着十万大山中的妖怪,又与大黎的黎真一族时有摩擦,因此几乎所有的大户都养着私兵,多者甚至有千余人。” “他们不太将官府看在眼里,长久以往便致使百姓也有些轻官。” “嗯。” 魏长天对此不太在意,甚至还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 自己现在离了京城,便就脱离了魏家最核心的权利范围。 虽然无法再借家族之力,但也方便做一些之前不好做的事情。 “对了梁叔,我初来乍到,你觉得有哪些人是要去拜访一下的?” “此事我早就替你想好了,等晚饭时再与你细说……” “……” 一边看着城内街景,一边跟梁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位于城北的总兵府。 府邸很气派,除去刻有“梁”字的门匾有些新之外,其它的地方都很有历史感,也不知其中住过多少任驻守边疆的大将。 其实魏贤志已经提前给魏长天在蜀州城置办了一栋小院子,不过眼下时间有些晚了,魏长天便先准备在梁府睡一晚,明天再搬去新家。 晚饭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这一路上众人并非是风餐露宿,沿途都有人好吃好喝的招待,不曾委屈半分,因此现在也不至于有那种“终于吃上一顿好饭”的感慨。 蜀州气候阴湿,饭菜多辣,不过可能是害怕魏长天水土不服,梁振还是嘱咐厨子做了京菜。 手艺不错,跟魏家厨子做出的味道差不多。 魏长天吃的津津有味,鸢儿则是一面吃一面偷偷抹眼泪,很明显是触景生情,又在想念京城的人和物了。 吃过饭,时间已至亥时初。 又跟梁振喝茶聊了会儿天,魏长天便回到客房准备洗个澡早点睡觉。 梁府的仆人早就将热水准备好了,鸢儿正拿着舀子往木桶里添凉水调试水温。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魏长天刚想“身体力行”的安慰一下,房门却是被突然敲响了。 “魏公子,这是刚刚驿兵送来的信,说是京城寄来给您的。” “嗯?” 魏长天一愣,伸手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写着“吾夫亲鉴”四个字。 陆静瑶写的? 倒确实是她的笔迹,不过怎么这么快就写信来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魏长天心中疑惑,刚准备撕开信封一探究竟,旁边却是突然出现了一张满是急切的小脸。 “公子,是谁给你写信了?是夫人么?” “是。” “那信里写的什么呀?” “我还没看呢,怎么会知道。” 魏长天哭笑不得的抖开信纸,从头开始读。 鸢儿虽然不识字,但也不愿意离开,就这么在一边等着,直到看见魏长天一脸平静的将信放下才赶忙问道: “公子,夫人在信里说了什么?你快与我说说呀!” “也没说什么。” 魏长天笑道:“就是问我们有没有到蜀州,她跟秋云都很记挂我们。” “信里还说她们在京城过得很好,让我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哦对了,还特意嘱咐你要把我伺候好。” “是么?” 鸢儿对这番话并无疑问,但又总觉得魏长天是在敷衍自己。 公子明明读了那么长时间,怎的到头来只有这样两句话? 她本想再问,不过还没等话说出口呢,便被魏长天指使着继续去准备洗澡水了。 而就在鸢儿撅着小嘴走远后,魏长天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不见,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 陆静瑶将那日春深书坊之事都写在信上了。 很明显,那个始终未曾露面的“故人”便是萧风。 只是他为什么要去看陆静瑶? 甚至连多等几日都不愿意,哪怕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整这么一出? 搞得像是得了绝症的病人跟亲友临终告别一样……等会儿! 告别…… 魏长天眼神一凌,瞬间想通了。 一定是自己的那封信起了作用,萧风决定提前来蜀州了! 7017k 第101章 四封信 按照原剧情,萧风不应该这么早来蜀州,此刻应该正跟柳家合谋对付魏家的事情,直到明年春天才换地图。 当然,现在柳元山已经死了,萧风自然也就断了柳家的助力。 魏长天不知道萧风选择提前来蜀州到底是因为自己的那封信,还是因为剧情改变的蝴蝶效应。 他其实懒得去想这个问题。 因为没有意义。 从成功娶了陆静瑶一直到杀掉柳元山,自己已经改变了太多剧情。 蝴蝶扇动的翅膀终于演变成了风暴,每个人的命运都已经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化,甚至走上了另一条路……并将发展成为完全不同的后续。 这种情况下,原著情节的时间线已经对自己没有太大帮助了,“预言家”的金手指也慢慢变成了“知密者”。 知道很多大人物的隐秘之事,这便是魏长天目前除了系统之外的最大依仗。 而比如像“萧风将来要做什么”这种问题,自己已经很难预判到了。 “唉……” 叹了口气,踩着木凳一步迈进大大的木桶之中。 水温正正好,鸢儿正跪坐一旁举着木舀往自己身上泼水。 魏长天一边泡澡,一边又开始思考萧风到了蜀州之后的问题。 自己被发配蜀州的事天下皆知,是不可能藏住的。 所以“敌暗我明”的态势依旧不会改变。 其实魏长天早就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依靠“通缉”、“悬赏”之类的手段想杀萧风几乎是不可能的。 毕竟天命之子,除非是遇到百分百的必死之局,否则定能逃出生天。 在京城时自己两次设局,可以说已经是把能做的全都做了,但最后却依旧让萧风死里逃生了两次。 而如今缺少了魏家的助力,自己再想主动找到这种机会势必会更难。 恐怕只能是打“防守反击”了。 先保证自己安全,然后尽快发展势力等待萧风出手,最后完成反杀。 说实话有点冒险,但魏长天并不后悔把萧风提前弄到了蜀州来。 毕竟自己凭借着系统和“知密者”的金手指还能跟他斗一斗。 而如果放任他在京城对付魏家,保不准等三年后自己回去时,整个魏家早就玩完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对未来有了一个大体的打算后魏长天也多少放松了一点,不过下一刻却又突然脸色一变。 “咳!鸢儿,那个地方我自己洗就行……” “唔?” 鸢儿不解的仰头问道:“怎么了公子?是我弄疼你了么?” “……” 魏长天一阵哑然,扭头看了看鸢儿。 她本来穿的就不多,此时身上的薄裙又有好几处被水打湿,尽显一片片大好风光。 嘶!! 我能忍,我弟不能忍! “噗通!” 伴随着鸢儿的惊叫,木桶里荡出一大片水花。 …… …… “夫人亲鉴……” 一个时辰后,“水中嬉戏”活动结束,魏长天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桌前开始给陆静瑶写回信。 不过他才刚写好开头四个字就停了笔。 陆静瑶的身份是妾,从礼数上来讲自己不能写“吾妻”这种字眼,更不能写“吾妾”,理应要用“夫人”这种指代范围比较广的称呼。 但却总感觉别扭。 古汉语水平堪忧的魏长天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不再纠结这种事情,提笔继续写到: “来信收到,我与鸢儿离家后一路顺利,已平安抵达蜀州城,可纾廑念……” “汝信中所写之事我已明了,不必忧虑,那人定不会再叨扰于你,只管宽心即可……” “望汝得闲时多训令吾妹,料理家务,书坊之事可皆由李阳打理,不必劳神过多……” “……” 苦思冥想、搜肠刮肚的硬凑了百余字,魏长天终于如释重负的撂下笔,连检查都懒得检查,直接把信塞到信封里装好,墨迹了好一阵才又苦着脸开始写第二封。 这是给魏贤志和秦彩珍的。 “父母亲大人膝下……” “……” 有了第一封的经验,这次他写的倒是快得多,半个时辰便洋洋洒洒写了……二百个字。 大体意思也基本差不多,就是说了些“我到了,我很好,梁叔对我也很好,你们不用挂念,有事儿就给我写信”之类的废话。 真特么的费劲,等有一天我如果掌权了一定全国大力推广普通话! 连续文绉绉的写完两封信,魏长天暗骂一句,又拿起第三张信纸,开始给王二下指令。 不过这次他是直接用的白话。 具体内容就俩字——“要人”。 虽然梁振肯定会派人暗中保护自己,悬镜司在蜀州的分舵估计也有魏贤志早就安排好的人手,但考虑到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这些人显然还是不够用。 正好共济会那群人也闲的没事干,还不如让王二选点可靠的过来帮忙。 “……此事定要尽快办妥,另注意让他们来时隐蔽行踪!” “共济会之事你可自己做主或与李阳商量,如果遇到重大情况也可令人带信给我……” “……” 一气呵成写完,窗外夜已深了。 将第三封信单独放到一边,准备明天找梁振通过军方渠道寄走,魏长天终于深吸一口气,着手写最后一封,也是给徐青婉的信。 “青婉……” 刚提笔写了俩字又停住,思考片刻后将信纸揉捏成一团,取了一张新的重新写到。 “婉儿……” 嗯,这个显得更亲密一点。 魏长天满意的点点头,想要接着写,但笔尖却迟迟没有落下。 自己到底该写点什么呢? 我很好,不用挂念我? 你要等着我?等我三年之后回去娶你? 没有我的日子要照顾好自己? 这些话好像可以说,但又没必要说。 夜色正浓,群星静谧。 魏长天想了很久,甚至连候在旁边的鸢儿都支着下巴睡着了。 徐青婉可能是他穿越之后第一个得到这种待遇的女人。 这可能是因为相比于陆静瑶和杨柳诗,魏长天总觉得自己对小徐同志的感情要更纯粹一些。 反过来,徐青婉对自己的感情或许也是这三女当中最纯粹的那一个…… 突然,魏长天将面前写着“婉儿”两字的信纸也丢到一旁,再次铺开一张新的,慢慢悠悠写下一首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犹豫了一下,又摸出几张银票连同诗一起装进信封。 有情,有钱。 完美! 7017k 第102章 新宅,寡妇,州牧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将四封信寄走,魏长天终于是见到了自己新家的样子。 三进的宅子,算上院子应该有千余平,东西厢房、正房、后房一共四间大屋,还有几间供仆人住的的小屋。 新家的位置很好,就在总兵府斜对面几百步远,万一遇到点啥事能及时跑去搬救兵不说,平日里也绝没有小贼敢来光顾。 众人到蜀州之前梁振就已经派人里外彻底打扫过一遍,也置办了一应家具,档次都不低,应该是花了大价钱。 “长天,你看看这些家具可以不?要是不喜欢便再差人去买新的。” 鸢儿、张三等人正在指挥梁家仆人将从京城带来的家当搬下马车,而梁振则是陪着魏长天在宅子里闲逛。 古色古香的院中处处绿意盎然,红花绿草满帘。 “这些就挺好了。” 魏长天对家具什么的并无要求,反正就算他想要个沙发也没有。 “梁叔,不知置办这些物件总共花了多少钱?我将银子……” “贤侄,什么钱不钱的,我们两家之间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这……一码归一码,我总不能白赚您便宜。” “要说赚便宜那也是我赚了你的便宜。” 梁振笑道:“光是你给沁儿的那颗妖灵丹,就足够在蜀州买好几栋这样的宅子了。” “咳,沁儿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一颗妖灵丹算不得什么。” 魏长天摸摸鼻子,也不再提给家具钱的事,而是又随口问道:“梁叔,不知隔壁那户住的是什么人家?” 这栋宅子处在胡同尽头,只有一户邻居。 能住在这里的肯定不是平头百姓,但应该也不会是那种名门大户。 果然,只听梁振立马介绍道:“我已派人查过了,是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 “她男人原本是蜀州城挺有名气的镖师,只是前几年走镖时失踪了,据说是遇到了山匪。” “不过幸好他之前走镖攒了不少钱,还留下了旁边那栋宅子,倒也足够这对母子生活了。” “寡妇么……” 魏长天看了一眼与隔壁相邻的院墙,心想这样一个邻居算是有好有坏。 毕竟古人有云——寡妇门前是非多。 “梁叔,咱们再去那边看看吧。” “好……” …… 午饭众人是在魏长天家吃的,算是开灶了。 厨子以及几个家仆是暂时从梁家借来的,先用一段时间,等将来魏长天自己寻么到合适的人选后再还回去。 吃过饭,杨柳诗说是想去木器店看看,置办几件女子用的妆台等物件。 因为之前并不知魏长天会带女人来,这些东西梁振确实没准备,最后便让梁沁陪着一同去,以免杨柳诗人生地不熟的出现什么意外。 梁沁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噘着嘴答应了下来,很快便带着杨柳诗和阿春坐马车走了。 而待她们走后不久,梁振便也领着魏长天去了州衙,准备先去见一见蜀州州牧。 跟其它州刺史一人把控军政大权不同,蜀州的军政权利是分开的。 政务上的事州牧说了算,军事上的事总兵说了算。 二者官职上是平级,若无战事时也很难分出个一把手二把手,基本就是各管一摊,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当然,如果是战时,那一切便都要以总兵为主。 蜀州州衙位于城北,占地跟京城的悬镜司总衙差不多,高低起伏的楼屋连成一片,其中又隐约分隔成几块,应该是不同“政府部分”的办公区域。 很快,两人便在一间茶厅中见到了蜀州州牧——邵应安。 据梁振在来时路上的介绍,这位邵大人乃寒门出身,三十年前中了状元,先在京城做了十年官,然后又天南地北干了近二十年,终于在几年前高升蜀州州牧。 从一介穷苦书生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可以说很是励志了。 “小子魏长天,见过邵大人。” 看了看脸色和蔼,文人气息很浓的老头,魏长天很客气的拱手问了个好。 而邵应安则是连忙站起回礼道:“久闻魏公子文名,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 “云想衣裳花想容,横刀立马十二州,公子这两首诗老朽可是佩服的紧呐!” 不得不说,这邵应安说话确实滴水不漏。 绝口不提杀宰相之事,只夸魏长天诗写得好。 也难怪人家能做到州牧。 “承蒙邵大人抬爱,小子惶恐。” 魏长天笑着跟邵应安一起坐下,旁边的梁振则适时说道:“邵大人,以后长天若是在蜀州遇到什么问题,还请你不吝指点啊。” “这是自然。” 邵应安笑道:“梁大人放心即可。” 大家都是老油条,客套话都会说。 至于如果有一天魏长天真有事来找他,他到底会不会帮忙那就不好讲了。 屋中茶香缭绕,屋外阳光正好。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就这么闲聊了一阵,直到梁振问道: “对了邵大人,我返京的这两个月没出什么事吧?” “一切如常。” 邵应安点点头,不过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皱眉道:“只有一事有些奇怪。” “何事?”梁振问。 “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邵应安疑惑道:“有商队昨日自安州贩货回来,结果行至两州交界处时却发现咱们蜀州的界石竟然少了一半。” “咳!” 梁振一口茶水咳了出来,打岔道:“此事……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寻常的界石是没什么奇怪的,可那块偏偏是先帝刻字的锁仙石。” 邵应安不解的问道:“梁大人,不是说那锁仙石无人可劈三寸深么?怎么如今会少了一半?” “这个……” 梁振和魏长天对视一眼,脑海中都浮现出那天下午他们两人轮番上阵,一刀一刀把三丈高的石头硬生生削掉一半的场景。 “邵大人,或许此事不是人为。” 魏长天一本正经的分析道:“那锁仙石虽然能屏蔽天地真气,但却挡不了蛮力,而妖物之力却远胜于人,因此……保不准是妖物所为呢?” “妖物……” 邵应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魏公子讲的有道理,我这就令人去通知柳叶处,让他们派人去调查一二。” “嗯。” 魏长天强忍住笑,主动请缨道:“邵大人,正好我等下也要去一趟悬镜司的蜀州分舵,不如便由我顺便将此事告知他们即可。” “如此更好,有劳魏公子了。” “您客气。” 7017k 第103章 舔狗之王 城南,悬镜司蜀州分舵。 大宁总共三十六州,悬镜司每州都设有分衙,但根据各地情况的不同其规模也有所不同。 多者足有千余人,少者只有百余人。 并且主要工作内容也不一样。 有的州帮派宗门林立,布衣卫的人便多些;有的州妖患严重,柳叶处的人便多些;有的州宗教事务复杂,宗密处的人便多些…… 而至于为保魏长天的命而划分出去的内卫和花翎卫,对这些分舵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内卫是保卫皇宫安全的,各地分舵压根就没这个编制。 花翎卫主要是监察朝官,对地方官的约束力只能说聊胜于无。 所以说宁永年要了这两卫,虽然极大削减了悬镜司在京城中的势力,但对于其在各地州郡的实力实则并无太大影响。 最起码蜀州分舵便是如此。 “啧啧啧,地方倒是挺大,不过怎么感觉跟黑帮老巢似的。” 抬头看看黑色牌匾上那熟悉的“悬镜司”仨字,魏长天咂了咂嘴,一步迈进敞开的侧门。 如果是在京城总衙,不等他进门肯定就有人上前盘问“你是谁,来这里干嘛”之类的问题。 但现在魏长天都在门内站了一会儿了,才有两个差役从门房中跑出来,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瞥了两人一眼,魏长天随手将自己的令牌丢过去,淡然道:“叫你们镇抚出来见我。” “区区一个总旗……” 看了眼令牌,有一个差役冷笑一声刚想说点啥,却被另一人突然拽住了袖子。 这人明显要机灵一些,拦住企图要出言不逊的同僚后立马躬身问道:“敢问总旗大人可是魏长天,魏公子?” 魏长天没说话,只是抖了抖衣袖。 而这一抖直接就把前一人的腿给抖软了。 “魏、魏公子……啊!” “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就绕过我这一次吧!” “行了。” 魏长天对这种只要报上名号,对方就吓个半死的事情早习以为常,挥挥手说道:“我又没说要拿你怎么样。” “谢、谢公子饶命!我、我这就去通知镇抚大人!” 此人生怕魏长天反悔,哆哆嗦嗦说完话便一溜烟跑走。 那个比较机灵的差役却是没跟着去,而是微微侧开身子恭敬道: “还请公子移步屋中稍坐片刻。” “嗯。” 魏长天迈步往不远处的正厅走去,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回公子,小人叫楚先平。” “……好名字。” 魏长天脚步一顿,表面不动声色夸赞一句,心中却瞬间掀起万丈波涛。 楚先平! 原著中萧风最强有力的助手!“破晓”组织二号人物!更是全书里唯一一个有单独支线剧情的男性配角! 按照剧情,他应该是明年与萧风偶然相遇,并且结为好友。 而他有一位心爱的女子,也好巧不巧在那时被一个富商看中,即将要被纳作小妾。 楚先平痛苦欲绝,而萧风得知此事之后则是干了一件驾轻就熟的事情——带着他一同去“抢婚”。 女子抢回来了,富商死翘翘了。 楚先平既感动于萧风的“仗义”,也为自保,最后加入了刚刚成立的“破晓”组织,并且开始展现出惊人的谋略能力,逐渐成为萧风的左膀右臂。 剧情发展到这里还算正常,但那作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写这段时犯了文青病,又偏偏在后面整了个“终极舔狗”的狗血剧情—— 楚先平深爱的女子竟然爱上了萧风! 这女子压根就是一个爱慕权势的绿茶婊,本就看不太上楚先平,只是拿他当备胎。 可楚先平和萧风的抢婚之举太过突然,不由分说就把她抢了,甚至还把人家富商给杀了。 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她也只好委屈求全跟了楚先平。 再后来就爱上了有主角光环加成的萧风。 萧风作为一个正派角色自然不可能“夺人所好”,而是选择将此事告诉了楚先平。 楚先平悲痛万分,然后选择了原谅。 他只是将女子送离了蜀州,最后还把全部家当双手奉上。 至于萧风……当然是因为自己“光明磊落”的行为又收获了楚先平的一片忠心。 原著作者写完这段,订阅直接掉了一半。 就连魏长天至今都记得他当时还特意写了一条评论—— 【舔狗之王】 …… 正厅之中。 魏长天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站立一旁的“舔狗之王”,心中已经开始计划要怎么把楚先平收为己用了。 虽然有舔狗属性,但此人的谋略能力确属一流,并且还有系统点数可赚,值得自己费点功夫。 “楚兄。” 放下茶杯,魏长天笑问道:“悬镜司在蜀州的分舵有多少人?” 楚先平有点惊讶于魏长天对自己的称呼,不过还是立刻低头回答道:“共千余人。” “人倒是不少。” 魏长天点点头,又问:“我看刚刚那位同僚好像很怕我……你为何不怕?” “公子……” 楚先平没有直接正面回答,只是微微抬头恭敬道:“我从不听信传言,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 看看,看看! 这说话水平就是不一样! 不好意思了萧风,这等人才以后就是我的了! 魏长天满意的点点头刚欲再说点什么,不过此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就有三个中年人出现在眼前。 “魏公子!” 为首之人站定在魏长天身前,脸上满是紧张之色:“我等不知您今日要来,未曾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国字脸,长胡,左手少一指。 魏长天虽然没见过此人,但魏贤志却是给他看过画像。 正是悬镜司蜀州分舵的镇抚——陈渤。 名字太特殊了,想不记得都难。 “陈大人。” 与下午见邵应安时那种客客气气的态度不同,魏长天此时脸上颇有点玩味。 既没起身,也没让陈渤坐下,指尖在杯沿上转了两圈后才波澜不惊的问道: “我何时到的蜀州城,你可知道?” “公、公子是昨日黄昏时到的……” “嗯,既然知道……” 魏长天的语气突然阴冷了几分:“那你为何不主动来见我?!” 7017k 第104章 还是你了解我! 对邵应安我唯唯诺诺,对陈渤我重拳出击。 如此“双标”也是没办法的事。 悬镜司的蜀州分舵是魏长天起步阶段最好的助力,也是他计划中势必要完全掌握的势力。 因此他必须要让陈渤明白一件事情——自己来了,蜀州分舵这一亩三分地的老大就该换了! “陈大人,解释解释吧。” 魏长天直直盯着陈渤又逼问一句,而后者也确实没想到这位敢杀宰相的魏家独子居然一来就要敲打自己,愣了一下后才赶忙说道: “公、公子,昨日我怕您旅途劳顿就没敢去叨扰。” “今日又逢您乔迁新居,我等便想着等晚些时候再去拜见公子……” “行了。” 魏长天直接打断了陈渤的说辞。 怕我旅途劳顿?糊弄鬼呢! 要是换做魏贤志来蜀州,别说黄昏了,哪怕就是半夜到的陈渤也绝对会屁颠屁颠上门求见。 说到底就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陈大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不来,跟来了我不见你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是不是因为蜀州离京城太远,让你忘记这悬镜司姓什么了?” “公、公子……” 陈渤一瞬间冷汗涔涔,赶忙喊冤道:“下官对魏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 魏长天瞥了他一眼,没着急说话,而是手上微微用力,突然将茶盏拂下茶台。 “哐啷!” 精美的茶盏摔落在地后瞬间四分五裂,茶水溅开一片。 陈渤一个五品巅峰的武人竟然被这点动静吓的倒退一步,身子甚至还不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屋中其他人也差不多类似的反应,皆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魏长天目光扫视一圈,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完全掌控蜀州分舵肯定不可能凭自己几句话就一蹴而就,还需要徐徐图之。 今天敲打到如此程度正合适,再多就有点过犹不及了。 想到这,他便慢慢站起身,语气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陈大人,我回去了……哦对,还差点忘了一件事。” “刚刚我去见了邵大人,他说蜀州边界上的那块锁仙石少了一半,便托我知会你们一声,派点人去查一查是否为妖物所为。” “啊!是!我这便安排人手去将此事查清楚!” 陈渤闻言忙不迭表态,不过魏长天却是摇摇头随意道:“不用这么认真,此事不是妖怪做的。” “不是妖怪……” 陈渤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这事肯定是魏长天干的,如今算是在试探自己。 “公子放心,此事我定会给州衙一个合理的解释!” “嗯。” 魏长天惜字如金,最后又看了看地上“粉身碎骨”的瓷片,然后便往屋外走去。 “陈大人,留步吧。” “……” 陈渤本欲跟上去,但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又左右为难的停下了步子。 一众人就这样目送着魏长天大摇大摆的离开,好半晌后才有一个千户小声试探道: “陈大人,这魏公子一来就如此行事,该不会是冲您来的吧……” “唉。” 陈渤叹了口气,感叹道:“他不是冲我来,而是冲整个蜀州分舵来的。” “那咱们该怎么办?您拿个主意,我们都听您的!” “……” 陈渤沉默片刻,颇有些无奈的命令道:“让所有官职百户以上的兄弟都回来一趟。” “是……” 说话之人的语气瞬间变得紧张:“陈、陈大人,您该不会是想……” “我能想什么?又能做什么?” 陈渤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再去把咱们所有产业的账本拿来……” …… 魏长天回到小院时杨柳诗跟梁沁已经早就回来了,正在等他吃晚饭。 “长天哥,我跟我爹说了,以后午饭和晚饭都在你这里吃。” 饭桌边,梁沁伸手递给魏长天一双筷子,笑道:“反正我要跟你学归尘刀,跑来跑去的实在太麻烦了些。” 蹩脚的理由……两家距离不到三百米,有什么麻烦的。 舍不得我就直说呗。 魏长天看破不说破,一边吃菜一边跟鸢儿嘱咐道:“你抽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沁儿以后若是不想回去也能小住。” “知道了公子。” 鸢儿点头应声,而梁沁则是喜上眉梢,看架势好像恨不能今天就要搬过来。 “长天哥,吃鱼。” 夹了一块鱼肉到魏长天碗中,她美滋滋的解释道:“这是从城外的日月湖中捕捞上来的金尾鲤鱼,味道可鲜了。” “好……” 魏长天举筷刚想吃,然而小碗却是被坐在另一边的杨柳诗轻轻拖走了。 “公子,奴家帮你把鱼刺剔掉。” “哦……” 魏长天点点头,而梁沁则是瞪了杨柳诗一眼,旋即不甘示弱的又夹了一块鸡肉,一手虚托着筷子,竟然是直接将肉送到魏长天嘴边。 “长天哥,这鸡也不错,你尝尝!” “……” 看着近在嘴边的鸡肉魏长天一阵哭笑不得,而此时却又有一双筷子凑了上来。 “公子,鱼肉剔好了,快些吃吧。” “……” 一左一右两双筷子皆不甘示弱,而魏长天哑然片刻后哪边也没吃,只是指了指面前的瓷碗。 “咳,那什么……我自己会吃。” “……” 二女对视一眼纷纷将鸡鱼肉置于碗中,席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看了一眼捧着饭碗一脸憋笑的鸢儿,魏长天迅速将“两块心意”塞进嘴里,然后岔开话题问道: “那个……你们下午买到妆台等物了吗?” “买到了呢。” 杨柳诗将嘴中食物完全咽下后才笑着回答:“多亏梁姑娘带我去了一家手艺很好的木器店,一应物件都已置办齐了。” “哦。” 魏长天又问:“你们买完就直接回来了?没在蜀州城里转转?” “我们去了花市。” 梁沁抢着接茬道:“期间还有位公子想要结识柳诗姑娘呢!” “是么?” 魏长天好奇的问向杨柳诗:“你今天没戴面纱?” “戴了的,但奴家也不知那位公子为何偏偏就找上了我。” 杨柳诗美目含笑的看着梁沁:“明明当时梁姑娘也在啊。” “……你!” 梁沁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想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她深知自己吵不过杨柳诗,最后干脆气鼓鼓的丢掉筷子,留下一句“我吃饱了”就转身跑出了屋。 “……” 魏长天倒也没去追,只是看了一眼杨柳诗颇为无奈道:“你以后让着她点。” “咯咯咯,公子心疼了么?” 杨柳诗得意的抿嘴笑道:“奴家这是在教她呢。” “梁姑娘以后怕是要做公子的正房夫人的,到时候跟那么多姐妹在一起,没点心机手段怎么行?” “那么多?”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要娶多少房?” “奴家哪里会知道。” 杨柳诗认真回答:“不过想来是不会少的。” “切。” 魏长天撇撇嘴,脸上不屑,心中却是暗自赞同。 真别说! 还是你了解我! 7017k 第105章 最后一次生日 吃过饭杨柳诗便回屋练琴读书去了。 一个狐狸还挺有艺术追求,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至于尚不知杨柳诗“良苦用心”的梁沁,家仆说她回梁府了,估计是被气得够呛。 魏长天并没有跑去安慰一下青梅竹马的兴致,给阿春布置完修炼任务后便也回了自己房间,准备梳理一下近期要干的事情。 宽敞的里屋中点着烛灯,各处摆着很多他在魏府房间里的物件。 这些估计都是鸢儿为了让自己能尽快适应新环境,特意从京城带来的。 不过环境再熟悉,也不是那个吵吵闹闹的小院。 咦? 自己现在算不算有房一族了? 魏长天自嘲的笑了笑,心说前世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却如此唾手可得。 前世他生在一个并不算多么富裕的家庭,父母辛苦大半辈子,工资的涨速也始终没能赶上房价,实在没法给在大城市工作的儿子凑齐一套房子的首付。 但魏长天那时的女友又逼得紧,最后老两口便合计着把自己住的房子卖掉,他们哪怕租房子也要先供儿子买房。 魏长天得知这件事情后没有丝毫犹豫,最后一次问了女友那个曾经问过无数次的问题—— 是不是没房子就结不了婚? 女友回答:没得商量,还要二十万彩礼。 魏长天点点头:分手。 谈了两年多的女友不出一个月便跟一个本地同事好上了……此为另一个故事,不再提。 穿越前没能混上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而穿越之后魏长天也一直住在魏府,并未“自立门户”。 但现在一切却变得不同。 不仅门户“独立”了,也意味着以后……至少是被发配的这三年间,没有魏贤志和秦彩珍给自己兜底了。 虽然仍站在魏家这棵大树的树荫之下,但在这远离天子脚下的蜀州城,大部分人恐怕只知他是那个“杀了宰相”的魏长天,却不知他是那个“魏家独子”的魏长天了。 一切都要靠自己喽。 伸了个懒腰,魏长天刚想叫张三进来说点正事。 不过话到嘴边时却突然愣了一下。 今天是多少号来着? 阴历十月十五? 靠! 自己生日! 不是前主,而是自己的生日啊…... 要是没穿越,估计这功夫自己应该在跟几个哥们吃生日蛋糕了吧。 嗯……也有可能是跟新女友。 父母肯定一早就发来了微信,内容不外乎是什么“儿子又长大了一岁,爸妈永远爱你”之类的话。 然后一人还会给自己转一个二百块的生日红包。 唉,自己明明都毕业好几年了…… 话说……要不要干点啥来纪念一下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蛋糕肯定没有,不过弄个发糕或者大馒头应该没问题。 蜡烛倒是也有。 只是……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副“一个大馒头上插着三根白蜡烛”的阴间场面,他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实在不行,给自己唱首生日歌? 未免也太心酸了点…… 算了!拉倒吧! 过个屁的生日! 魏长天终于抛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深吸一口气冲门外喊道: “张三!” …… “公子。” 等张三进来时,魏长天已经恢复了常态。 他缕了一下思路,慢慢说道: “有几件事要你去做,不过现在咱们还没有人手,你暂且记下,之后共济会会有人从京城过来,到时候你再安排下去。” “小人明白。” 张三点了点头,然后便听见魏长天逐条说道: “第一,今日在悬镜司遇见的那个楚先平,我要知道他每日的行踪。去了哪里,见了谁,做了什么,只要不被他发现,越详细越好。” “第二,我准备在这栋宅子里挖几座暗室,还有直通外面的地道。你找人来看看该如何设计才好。” “第三,咱们周围所有住户的情况要摸清楚,尤其是旁边那对孤寡母子。” “第四,帮我备点厚礼,我过几日要去天罗教,嗯…瞬间也打探一下天罗教的情况,粗略一些也可以。” “记住了么?” “记住了。” 张三谨记魏长天之前说过的“无亦凡小”原则,并未满口答应,而是思考一阵后才说道: “公子,第一与第三件事单凭我一人暂时还做不到,不过二四两件却没问题。” “好,那你就向办这两件,其余的等人手到了再说。” “是,公子。” 张三躬身领命:“您还有吩咐吗?” “没有了……等会儿,还有一事。” 魏长天笑道:“去拿坛酒来。” …… 一炷香后。 没有蛋糕,没有生日歌,没有亲朋好友。 魏长天就这么靠在敞开的窗边,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虽然已入冬,但蜀州一年当中最冷时也不结冰,因此今日的夜晚倒也不算多凉,柔柔的晚风恰到好处。 这扇窗户正对着的是宅子的前院,杨柳诗的房间就在斜对面,其中隐约有琴声传出。 而似乎是闲来无事,坐在屋檐下发呆的鸢儿正和着这琴声随口唱着小曲。 二者都不甚分明,却一东一西遥相应和。 琴声高时,歌声便低。 歌声远时,琴声便近。 但不论琴声还是歌声,其中都有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 妹的,鸢儿思乡也就算了,杨柳诗弹这种曲子干什么? 也不对,虽说是狐狸,但也是有故乡亲人的。 或者说“亲妖”更合适? 不知不觉中,魏长天的思维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混乱,似乎是醉了。 其实入品之后的修炼之人是很难醉的。 不过有时醉与不醉并不只跟喝了个多少酒有关。 酒不醉人人自醉,说的便是此意。 一觞独尽,举壶自倾。 一杯又一杯,也不知道就这样喝了多久,身边多出了一个杨柳诗。 她什么也不问,就这么默默的陪着魏长天喝了好一会儿,直到后者醉醺醺的指了指挂在夜空中的圆月。 “你知道那上面有什么吗?” “奴家怎会知道。” 杨柳诗一只小手拖着下巴,看看圆月再看看魏长天,好半晌才等到答案。 “什么也没有。” “可书里不是说月上有仙子么?” “有个屁的仙子,骗人的。” 魏长天“噗通”一声倒在杨柳诗怀里,迷迷糊糊又问:“你知道月亮为何会有阴晴圆缺么?” 杨柳诗轻轻抱着魏长天,柔声问道:“为何呢?” “因为……” 魏长天把脸埋在一片柔软当中,声音闷闷的。 “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 杨柳诗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展颜一笑。 “公子,你是想京城了么?” “老、老子想的是地球……” “地、地球?” “……” 这一次,杨柳诗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下文,仔细听时才发现魏长天竟然睡着了。 她怕魏长天着凉,便哭笑不得的想要将木窗合上。 而就在此时,怀中却断断续续传来一句。 “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杨柳诗瞬间愣住,目光在那轮圆月上停留了良久。 “公子,以后每年今日,我陪你饮酒……” “不喝了……” 魏长天在睡梦中嘀咕道: “我只醉此一次……” 7017k 第106章 大棒加胡萝卜 翌日清晨。 朝阳初展,映着院中老树古质虬劲。 魏长天睁开眼后看了看躺在身边的杨柳诗,沉默中有些恍惚。 昨夜是他两个月来第一次在入睡时没有进入“梦道”状态,也是第一次毫无防备的与女子同眠。 没有宿醉后的不适,倒是挺轻松的。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可以如此安然入睡会是什么时候了。 他支起身子摇了摇头,而杨柳诗也在此时缓缓醒来。 “公子,你醒了么?” “嗯,你也醒了?” “嗯呢。” 两人进行了几句废话交流,对视一眼后都觉得有些好笑。 杨柳诗稍微挪了挪身子,靠在魏长天胸口娇嗔道: “公子,昨夜你可险些要折腾死奴家了……” “折腾?” 魏长天一愣:“我不是醉了吗?” “咯咯咯,公子想到哪里去了?” 杨柳诗轻拍着魏长天的胳膊笑道:“我说的是替你宽衣擦身,服侍你睡觉。” “哦。” 魏长天也不觉尴尬,点了点头,心想“酒后乱性”果然只存在于电视剧里。 否则都喝醉了哪里还有心思干那种事,位置能不能找准都不好说。 除非是某一方蓄谋的。 又在床上半躺了一会儿,拒绝掉杨柳诗来一场“清晨运动”的邀请,翻身下床穿好衣服。 等俩人推门走出来时,正好碰见了等在外面的鸢儿和阿春。 “公子、柳诗姐姐……” 鸢儿当然知道杨柳诗跟魏长天有“奸情”,不过前者不像陆静瑶一样有名分,严格来说地位其实跟她这个通房丫鬟是一样的,因此便一直以“姐姐”相称。 “你们起来啦?我这就去准备温水。” 她赶忙跑进偏房去提煨在炉上的水壶,而阿春则是端着一个铜脸盆站在旁边等。 不过这脸盆着实有些大了,与其说端,倒还不如说是捧着。 “哈哈哈哈。” 魏长天忍不住笑了两声,自己去井中打了桶凉水敷衍洗过脸,再抬头时却正好看到围墙上露出的一个小脑袋。 看模样应该还不如阿春大,头顶左右绑着两个小髻子,是男孩儿。 这就是旁边那家寡妇的儿子? 魏长天冲男童笑了一下,后者倒是也不害怕,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新奇之色。 这栋宅子空了许久了,如今一下子搬进来这么多人,好奇是正常的。 “你叫什么?” 魏长天想了一下,然后慢慢悠悠走到墙边仰头问道:“今年多大了?” “……” 男童歪着脑袋看过来,半晌过后才伸出五根胖嘟嘟的手指。 是哑巴么? 魏长天顿了顿,而就在此时隔壁院中也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 “然儿!” 中年女子的声音,应该便是那位丧夫的可怜人了。 听到母亲召唤,男孩儿一缩小脑袋很快消失在墙后,紧接着就隐约有些“你在这里做什么?”之类的动静。 魏长天没兴致偷听人家教育孩子,摇摇头进屋吃早饭去了。 想不到自己这邻居比想象的还要惨,不仅家里面没了男人,就连孩子也是个哑巴。 如果换做是萧风的话,估计又要收获一位风韵犹存、体贴贤惠的未亡人了。 不过自己是万万没有这种打算的。 黄花大闺女都应付不过来呢,实在没必要接这个盘。 咦? 话说张三也快四十了吧。 要是他愿意,自己倒是可以帮着撮合撮合。 看了一眼正闷头吃饭的张三,魏长天心中不由得感叹一句。 连员工的婚姻问题都帮忙解决,我可真是一个好老板! …… 比起京城,蜀州城的市井气息似乎更浓一些。 众人才吃过早饭,外面胡同里便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吆喝声,都是些五行八作的贩夫货郎。 针头线脑、柴米油盐、鲜果小食应有尽有,如果要买便只需在屋中招呼一声,足不出户就能完成购物。 应该算是“代购”的前身了。 魏长天饶有兴致的坐在宅子大门口看了一会儿来来往往的货郎,还买了几串糖葫芦。 这个时间的山楂已经有些老了,不过很便宜,一串只要五文铜钱。 要了四串,结果他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身上最小价值的钱也是五两的小银元宝,最后还是鸢儿跑出来付了二十文铜板。 “嘎吱~” 喜笑颜开的收了钱,小贩很快扛着草棍走远。 “蜜嘞哎嗨哎——冰糖葫芦嘞!不甜不要钱!” 九腔十八调,棕绳撬扁担。 要是放到前世,这种大清早在小区门口吆喝叫卖的行为不被人报警“扰民”就算好的。 只是此时虽然没有警察,但两架突然从胡同拐角处出现的黑色马车却将小贩吓了一跳。 他慌忙想要躲闪,不过胡同太窄,最后还是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来不及检查自己有无受伤,小贩赶紧扶起插着糖葫芦的草棍,只可惜草棍是刚刚落在墙角的烂泥里,十来串糖葫芦皆已粘上了黏稠的黑泥,明显是要不得了。 “这、这……” 欲哭无泪的抬眼向那两辆马车望去,插在车顶的“镜”字旗让他瞬间断了前去讨个说法的念头。 刚刚有位老爷一下子买了四串糖葫芦,小贩本以为自己今日运气不错,结果转眼就遇到这事…… 唉。 叹了口气,拍拍满是尘土的衣服,略显佝偻的身影扛着光秃秃的草棍慢慢消失不见。 而就在他自认倒霉一瘸一拐转过胡同离开之时,两架“肇事车辆”也缓缓停了下来。 七八个身着虎蛟服的男人下车后第一时间便小跑到魏长天身前站定,略显紧张的齐齐躬身。 “魏公子,您怎么在这坐着呢……” 陈渤挤出一丝笑容,低头道:“我等今日冒昧登门,还请公子原谅。” “……” 晨风吹过门前的两棵古槐,也扬起了众人的衣角。 魏长天看了陈渤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吊儿郎当的坐在门前台阶之上,接着吃手中的糖葫芦。 “咔嚓,咔嚓~” 糖衣碎裂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悬镜司“大人们”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个个依旧保持着低头躬身的姿势,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此时在旁边院中,一位模样虽不算多俊,但一看就是贤妻良母的女子则正透过门缝悄悄往这面看,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她一手提着一篮鸡蛋,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本来是想为儿子今早的“偷看”行为登门道歉的。 可没想到刚准备出门就撞见了这一幕。 虎蛟服,镜字旗。 这是悬镜司的差役啊,他们为何会对那位年轻公子如此毕恭毕敬? 亡夫生前是城中有名的镖师,女子自然也耳濡目染了一些江湖之事,懂得悬镜司的厉害。 可也正因懂得,她才愈发想不通这新搬来的邻居到底是身份。 女子忍不住好奇看了一阵,但又觉得自己这般行为很没有礼数,便想关门回屋,等晚一些再去替儿子道歉。 不过就在这时,那位神秘莫测的公子也终于吃完糖葫芦,慢慢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只见他随手将光秃秃的木签丢掉,对着面前战战兢兢的众人说道: “还不错……进来吧。” 还不错? 女子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有些莫名的问题。 这是指糖葫芦的味道? 还是...... …… 装潢简约而不简单的正厅之中,鸢儿正在一一给众人奉茶。 这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不过除去魏长天外的其他人接茶时却都微微起身虚扶了一下,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谦卑。 魏长天看在眼里也不急着说话,等鸢儿退走之后才似笑非笑的看向陈渤。 “陈大人,带这么多人来找我,架势挺大啊。” “公子说笑了……” 坐在左手边位置的陈渤赶忙赔笑道:“昨日不少同僚有任务在身不在衙门,今日听说我要来拜见公子,便都争着要跟来。” “我与公子介绍一下,这是布衣卫的王道昌,官职千户;这是宗密处的章中胜,官职同为千户,这是……” 很快的功夫陈渤便将几人一一介绍一遍。 魏长天无所谓的点点头,心中却已将几人的名字全部记住了。 一个镇抚,两个千户,五个百户。 估计这便是悬镜司蜀州分舵的全部“高层”了。 一千余人才有八个百户以上的编制,这个比例相较于京城总衙来说无疑很低,但也属于正常情况。 毕竟在体制内混过的都知道,基层想要晋升可太难了。 “陈大人,你们今日来,不会就光是让我认认人吧?” 喝了口茶,魏长天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已经都认得了,你们可以走了。” “哈哈,如果只是这等小事,我们自然不敢叨扰公子……” 为了缓解气氛,陈渤十分僵硬的笑了两声,结果反而却更显尴尬。 好在他脸皮够厚,笑过之后便冲着一人挥了挥手。 后者立刻将一个大木箱搬到房间中央,掏出钥匙打开了箱盖。 这个箱子魏长天早就注意到了,他本来以为是什么金银珠宝之类的,不过此时才发现里面装的居然是一卷卷账本。 “陈大人,此为何意?” “公子,这是悬镜司蜀州分舵入股所有产业的账目。” 陈渤随便拿起一本摆到魏长天眼前,有些肉疼的说道:“大部分都在蜀州城中,其它各县也有一些。” “哦?” 魏长天眼睛一亮,饶有兴致的看了陈渤一眼:“看起来不少啊,你与我说说都有什么?” “是。” 陈渤如数家珍般介绍道:“共有赌坊两间,青楼两间……” “米铺三间,当铺一间,珠宝斋一间……” “……” 陈渤的语速尚可,但说了半分钟还没说完。 而魏长天则是越听越惊讶。 好家伙,我直接一个好家伙! 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真就全面覆盖了呗? 虽然这其中大部分都只是入了几成股,但数量未免也太多了点吧! “行了。” 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陈渤,他直接问道:“你就告诉我,每年这些产业的纯利总共有多少?” “差不多十万两……” 陈渤回答完后生怕魏长天误会,又赶紧补充道:“不过除去上下打点之类的开销,所剩也不多,只是补贴一下司里的用度而已……” 补贴用度……你也真敢说。 差役的俸禄朝廷会给,这些钱赚来之后除了会给手下人当“奖金”分点,大部分还不是进了你们几个的口袋。 当然了,魏长天虽然这么想,不过肯定不会纠结这种事情。 毕竟“上供”的部分魏家拿了最大头。 自己吃肉,总不能汤也不让别人喝了。 看了看面前的账本,魏长天没翻开,而是笑着明知故问道:“陈大人,看来你不仅武道上有所大成,就连经商也是一把好手。” “只是不知你为何要将这些账本给我看?” “自然是要将这些产业物归原主,交还给公子!”陈渤一脸正色。 “物归原主?” 魏长天好笑道:“我又未曾出过一分力,也未曾出过一分钱,哪里来的这种说法?” “公子此话差矣。” 陈渤此刻倒是也不心疼了,语气无比认真。 “整个悬镜司都属魏家,更莫说区区这一点店铺营生了。” “公子既是魏家之人,那当然是物归原主!” “……” 话说到这种份上,基本就跟全完摊到台面上没分别了。 陈渤摆明是想通过交出“财政大权”的方式表忠心,以免性情乖张的魏长天真一封信告到魏贤志那里把自己给撸掉或者杀了。 而对于魏长天来说,他对于这些产业则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且不说不懂经商,更关键的是自己压根就不缺钱,自始至终也只是想把蜀州分舵的武装力量掌握在手中而已。 至于这些武装力量的开销花费……不管是朝廷俸禄也好,私产补贴也罢,他才懒得管。 想到这里,魏长天终于是在一众人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陈大人,这账本你还是拿回去吧。” “公子!我们……” 众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时间还以为是魏长天铁了心要搞他们,不由得大惊失色。 不过没等他们说出点啥来,便听见魏长天接着说道: “诸位不必惊慌,事到如今我便也与你们说实话……” 御下之道讲究个大棒加胡萝卜。 “大棒”已经敲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是时候给点胡萝卜了。 7017k 第107章 拿捏 说实话? 听到魏长天突然冒出这样一句,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的暂时闭上了嘴。 陈渤犹豫着问道:“公子,不知您此言何意?” “呵呵。” 魏长天笑了笑,看着陈渤反问:“陈大人,你已在蜀州呆了快二十年了,这镇抚之位也有近十年未动了吧。” “是……” 陈渤苦涩的点点头,然后便听魏长天接着说道: “陈大人,诸位,你们皆有再向上走一步的机会。” “实不相瞒,我此番虽说是被发配来的蜀州,但实则却也肩负着家族重托。” “此事十分隐秘,家父不便直接告知诸位,你们只需知道关系重大即可。” “而想要做到此事便必须要借诸位手中的力量,并非是我对蜀州分舵有什么想法……诸位可懂我的意思?” “……” 陈渤微微瞪大双眼:“公子,不知究竟是……” “我说了,此事十分隐秘。” 魏长天抿了口茶,笑道:“不过你们放心,肯定不是让你们造反就是了。” “公子说笑了……” 陈渤讪笑一声,心里喜忧参半。 听这意思魏长天是要借他们的刀去做一些事,并且是没法摆到台面上讲的事情。 虽说悬镜司这种事干的并不少,但魏长天毕竟是敢杀宰相的人,谁知道这次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而万一捅出的篓子太大,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有风险就有收益…… “诸位大人,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魏长天颇为严肃的扫视了一圈众人,诚恳道:“只要尔等愿意助我完成此事,三年之后我保证每人至少官升两级。” “陈大人,到时你便也可与我一道回京了。” “回京……” 陈渤当然懂其中意思,不由得咕噜一下咽了口唾沫。 这可是他朝思暮想的事情。 为了防止地方宗族势力过大,大宁的地方重官全部要“异地任职”。 所以他在蜀州这些年虽说过的挺舒服,但实际上早就呆够了。 他不是没想过调回京城,可每年交上去的“调请”统统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也让陈渤愈发无奈,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在蜀州耗一辈子。 可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不得不说,魏长天的这个承诺对陈渤确实很有吸引力。 他犹豫半天,突然拂袖起身冲魏长天深深躬身。 “魏公子,不论何事,我蜀州分舵上下皆愿听您调遣!” 见老大都表了态,其余人也不墨迹,立刻纷纷起身拜道: “愿听公子调遣!” “哈哈哈,好!” 魏长天这次没摆架子,站起来向众人回礼道:“诸位放心,我说话算话,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我等也绝不会让公子失望!” “……” 一堆人来回豪迈了几句,屋中的气氛终于是第一次变得轻松愉快。 不管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至少现在表面上已经服从于魏长天了。 “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重新落座后,陈渤正色道:“您尽管吩咐就好!” “哈哈哈,陈大人不用这么紧张。” 魏长天摆摆手笑道:“眼下只有一事……不知诸位对玄天会的情况了解多少?” “玄天会……” 陈渤抬眼看向一个中年汉子,后者则立刻站起身来。 正是之前介绍过的那位管理布衣卫的千户——王道昌。 “回公子!” 汉子冲魏长天一抱拳,沉声说道:“玄天会在蜀州的规模不算多大,约有帮众两千余人,分做五个堂口……” “香主名为白胜安,五品境实力……” “……” 王道昌很快便将玄天会蜀州分舵的情况说了一遍,魏长天认真听完,这才又问: “悬镜司在玄天会中可有暗探?” “有!” “那好……王大人,还请你帮我去查一件事情。” 魏长天沉吟片刻,吩咐道:“近几日玄天会中可能会有一个重要人物从京城来蜀州,名为萧风。” “此人身高大约六尺,常佩一柄黑色长剑,长相普通。” “稍后我将此人的画像拿给你……不过他大概率会用化名,也会易容。” “这萧风十分重要,直接关乎着我所做之事的成败,还请王大人将他找出来。” “公子放心!我一定将这个萧风揪出来!” 王道昌拍着胸脯保证一句,然后又试探道:“不过公子是准备如何处置此人?” “只是监视?还是要抓回来或者杀了?” 快拉倒吧。 就你们这群人,要是能抓住或者杀了萧风,我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只要能查出来我就很知足了。 魏长天心中默默吐槽,表情不变道:“监视即可,切不可轻举妄动。” “下官明白!” 王道昌应声坐回到自己位置,众人又闲聊几句后陈渤便准备告辞。 除了那箱账本他们此番来还带了不少金银珠宝,不过魏长天也都没要,只留下了几支代表最高警戒级别的赤红色令火以备不时之需。 看见此火,所有悬镜司的差役都要立刻赶往事发地点,作用跟总衙里的那块祖玉差不多。 “公子,那我们先回去了,您有事直接差人去司里知会一声即可。” 宅院大门口,陈渤等人对此次登门拜访的结果都很满意,脸上也没有了来时的那股紧张之色。 “好,我便不送了。” 魏长天站定脚步,然后又跟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随意说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公子请讲。”陈渤立马跟着停步。 “也不是什么大事。” 魏长天笑了笑,语气波澜不惊:“陈大人,你们来时马车跑的太快,在胡同拐角那里撞倒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你们可曾知道?” “这……” 陈渤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反应也很快,忙不迭表天道:“公子,此事是我等疏忽,我马上便派人将那商贩处理掉,绝不会……” “杀人家做什么?” 魏长天斜眼看过去:“你们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找我,还怕别人看见?” “那……” 陈渤眼珠一转,又懂了。 感情杀人无数的魏公子这是突然大发善心了啊! “我明白了公子,我们寻见那商贩后会加倍补偿他的损失,绝不会……” “陈大人,你还是没听懂。” 魏长天摇摇头梅开二度的打断了陈渤,伸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们再来,马车驶的慢一点。” “或者干脆就停远一些再走过来,反正也没有几步路。” “这次懂了么?” “……” 陈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身子仿佛都被魏长天给拍矮了一截。 “公子,我等懂、懂了。” 7017k 第108章 为了员工的幸福操碎了心 送走陈渤等人后,魏长天回屋看了一会儿蜀州的地图,然后又去检查了一下阿春的修炼情况。 梁沁已经来了,带话说下午梁振要带自己再去见一位亲王。 跟前世古代那些动不动就起兵造反的藩王不同,大宁的亲王虽然身份显赫,生活条件也是一等一的优渥,但其实苦逼的很。 不仅没权没封地,甚至连京城都进不得,只能分散在全国各地养老,死后也葬不进皇陵。 活脱脱就是当朝天子为了彰显自己“宽宏大度”的摆设。 宁永年原本有十四个兄弟,争位时死了一半,剩下七个。 后来他成功登基,有俩哥们不服企图谋反,结果也以失败告终,提前一步跟他们的爹团聚去了。 所以现在大宁有四位亲王,蜀州的这位封号为“顺”,也就是顺亲王。 虽然没什么权势,但不管是混个脸熟也好,拜码头也罢,梁振既然要带自己去见,那就肯定有所考虑,魏长天当然不会有意见。 “下午走时我爹会来接你的,我回去了。” 院中,梁沁明显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嘴上说着要回去,不过身子却一动不动,摆明了一副“求安慰”的模样。 魏长天估计此时自己要是说一句“你回吧”,这女人肯定还要更生气,于是便只好无奈的挽留道: “留下吃午饭吧,昨天是柳诗不对,我已经批评过她了。” “……” 梁沁忍不住翘起嘴角,积攒了一夜的委屈瞬间消散大半:“那、那我的屋子收拾好了么?” “收拾好了,正好让鸢儿带你去看看。” “是么?那我先去了!” 梁沁高兴的一拍手,然后便欢天喜地的拉着鸢儿跑去看自己的屋子了。 在她看来这可不是普通的屋子,而是自己在长天哥心里已有一席之地的证明。 看着消失在后院的二女,魏长天心中一阵哭笑不得。 话说这年头的女人都这么好哄吗? 不过也不一定,要是摊上林黛玉那种能作的也要头疼。 就这贾宝玉还爱的死去活来的,说到底还是要看脸…… 美女的“作”叫可爱,丑女的“作”叫丑人多作怪。 古今如一啊! 魏长天突然又开始发散性的胡思乱想,直到一个门仆突然跑了过来。 “公子,住在咱们隔壁的李氏求见,还领着她的儿子。” “李氏?” 魏长天一愣。 这不是那个寡妇吗?她来干什么? “请她进来。” 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后魏长天又突然冲旁边喊道: “张三!” …… 给张三找老婆这事儿并不能急,毕竟还要看人家李氏愿不愿意。 当然了,张三要是不想“喜当爹”那就更成不了了。 不过从目前来看,这李氏除了结过婚有个娃之外,其他方面倒是都挺不错的。 “……公子,今后我定会好好管教犬子,还请您原谅则个。” 一刻钟后,李氏已经低眉顺眼的把她的来意讲清楚了,最后还拉着儿子一齐给魏长天施了个礼。 魏长天是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为这点小事上门道歉,一时间颇为感慨。 “李夫人,您不必如此,这点小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其实倒是我礼数不周了,新搬至此宅也没有登门拜访……这样,您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我,我定会能帮则帮。” “谢过公子了。” 李氏又施了一礼,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银子,轻轻置于桌上。 “这五两银子还请公子定要收下。” 她本来是准备提一筐鸡蛋来道歉的,可看过陈渤等人对魏长天的态度之后又觉得太过拿不出手,便咬牙取了一锭银子。 家中所剩积蓄不多,五两已是极限了。 而魏长天虽然不知道李氏的家底,但肯定也不会要这区区五两“赔偿款”。 “李夫人,方才我已经说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又怎会要你的银子。” “公子若是不收,民女难以安心。”李氏摇了摇头,有些倔强。 “哈哈哈,夫人多虑了。” 魏长天笑道:“您若是非要一个安心,我倒是有个建议……恕我冒昧,不知夫人您平日里可有进账?” “这……只是偶会给布庄缝些衣物,并无稳定入项。”李氏低头回答。 “那不如这样。” 魏长天笑看一眼站立一旁的张三,对李氏说道: “不瞒夫人,我乃前日才到的蜀州,至今尚未来得及寻么些可靠之人打理家中事务。” “别的倒还好说,唯独我这名侍卫的日常起居还缺人照料一二。” “如果夫人愿意的话,不如每日便抽一点功夫来此帮他洗洗衣物,清扫一下房间之类,我每月给您开支五两银子。” “不过第一个月便不给了,权当我已收了您这五两,您觉得如何?” “……” 听到这话,张三心里一阵古怪。 不过出于过硬的“职业素养”,他始终没发一言,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 而对面的李氏此时则是有些感动和纠结。 她哪里不知道这是魏长天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特意通过这种方式来接济自己。 一个月五两,这价钱都能雇十个一顶一的好丫鬟了。 虽然自己曾经也属于被人伺候的那一方,如今要去伺候别人总有些心理落差。 但谁让家里的男人死的早呢。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看了看懵懵懂懂的儿子,李氏很快便抛弃了别的想法,膝盖一弯就想要跪。 不过魏长天却是没让她跪,身形一闪,几乎是瞬间就扶住了李氏的胳膊,同时压低声音道: “夫人又不是做仆,不必跪。” “再说您儿子还看着呢。” “……” 李氏瞬间愣住,好半晌才无比感激的颤抖道: “谢、谢公子……” “不必谢我,您帮我做活,我给您银子,公平的很。” 魏长天笑着松开手:“还不知夫人名字?” “回公子,奴……民女名为素月。” 李素月…… 魏长天点点头,又问:“那您儿子叫什么?” “犬子姓王名然……” 犹豫了一下,李素月主动补充道:“然儿幼时害过一场病,烧坏了嗓子。” “唉,可怜他还这样小。” 魏长天轻叹一口气:“他可曾读书习武?” 李素月轻声回答:“读过半年书,但因讲不了话,先生说读了也是白读,便没再读下去。” “习武的话……” 就跟前世的社畜听到“发工资了”时的反应一样,才待李氏“习武”二字说出口,小男孩儿的一双大眼睛瞬间就亮了。 7017k 第109章 柔安公主 其实这个叫王然的小男孩自打进门之后就一直在偷偷地瞅于院中打坐吐纳的阿春,脸上满是憧憬之色。 看起来是想习武啊。 魏长天思考片刻,开口问向李素月。 “夫人,可曾带他去开过脉?” “这……” 李素月犹豫半晌才小声回答:“没有,我不想让然儿再走他父亲的路子。” “……” 魏长天瞬间懂了。 或许在李素月看来,她亡夫如果不修炼便做不了镖师,如果做不了镖师便不会遇上山匪,也就不会死。 这个想法倒也没错,但她可能没法站在另一个角度想一想——如果她男人不修炼,她的生活就一定过的比现在好吗? 这就跟前世不少老婆会埋怨老公“只知道工作,不知道花时间陪自己”是一个道理。 很多事情本就不能兼得,得到一些东西就一定伴随着失去一些东西。 魏长天并不是一个好为人师的人,所以此刻也没有跟李素月讲这些,只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如此倒也挺好的。” “嗯,我不求然儿能有多大出息……” 李素月轻轻叹了口气:“只愿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 很快,李素月便带着儿子感恩戴德的走了,说是回去收拾一下,下午就要来“上班”。 魏长天对此无所谓,反正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能给张三和李素月创造点接触机会,并没指望后者能真做多少活。 可张三却是不知道原因,所以待这对母子一走便忙不迭问道: “公子,我一个粗人,哪里还需要别人来伺候我?” 魏长天没直接回答,而是笑问道:“你觉得李素月这个女人如何?” “公子指的是哪方面?” “各方各面。” “小人不敢断言,不过目前看起来倒是一个贤妻良母。” “长相呢?” “也不错。” “嗯……” 魏长天点点头,笑容更甚:“张三啊,我听王二说你并未婚娶吧。” “这……” 张三瞬间愣住了:“公、公子,您不会是想……” “你意下如何?” 魏长天不置可否的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打光棍,要是觉得这李素月可以便不妨多接触接触试试。” “当然了,你若是想找个黄花大闺女也可以,以后我再帮你留意着就是。” “……” 张三万万没想到魏长天居然要给自己找老婆,一时间心中思绪颇为复杂。 他作为一名法外狂徒,前半生基本在逃命与犯罪之中渡过,直到被王二从大理寺里捞出来加入了共济会才算是过上了相对安稳的日子。 而现在居然还有成家的机会? 虽然窑子里的姑娘各个年轻貌美,技术超群。 但“娶媳妇”这种事张三依旧还是有些向往的,毕竟这种心灵上的寄托对于他这种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人来说格外有诱惑力。 至于李素月是个寡妇这件事他也并非不能接受,只要还能再生,别的问题都不大。 “公子,我……” 一向冷冰冰的张三难得有些窘迫,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哈哈哈!” 魏长天也没催他,只是大笑道:“此事不急,你慢慢考虑一下。” “要是你们二人真能成,到时候我亲自给你们做证婚人!” “……” 听到这话,张三顿时目光一滞。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只是弯腰冲魏长天深深一拜。 …… …… 下午。 坐了半个时辰马车,魏长天和梁振终于在顺王府见到了大宁四位王爷之一的“顺亲王”——宁庆宇。 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中年男人。 据说这位王爷平日里最喜诗词,且造诣不低,写出过不少广为传诵的作品。 当时要是让他登基了,估计能跟前世那位南唐后主有的一拼。 不过这对魏长天来说倒是一件好事,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在大宁诗坛小有名气的人物,因此一到王府就受到了宁庆宇的超热情款待。 “久闻魏公子诗名,如今终于得见,实乃一大幸事啊!” 富丽堂皇的厅堂内,宁庆宇坐在主位,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漾出来,丝毫没有一位王爷该有的架子。 当然了,不管宁庆宇如何表现,魏长天肯定是不能嘻嘻哈哈的。 “王爷谬赞了。” “哈哈哈,魏公子不必过谦!” 宁庆宇伸手一指身后的一副字,上面竟然写的正是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 “单凭此诗,公子之才便胜过大宁九成九的读书人!” 确实,李白本人要是在这,估计你们没一个能比得上。 魏长天心中自言自语一句,表面上依旧保持着谦虚的态度,不停的想把话题从“诗”上转移开。 可宁庆宇却对别的压根没兴趣,聊不了两句就又说回了诗,还认真请教魏长天该怎样才能写出好诗。 魏长天懂个屁的写诗,更别说写好诗了。 他应付了半天废话,最后实在抵不过宁庆宇的连番发问,便有些敷衍之意的随口说了一句。 “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魏长天的本意是说老子写诗全靠抄,没有技巧,你丫别问了。 可谁知宁庆宇听到此言后却是双眼放光,仿佛得到什么宝贝一样,立刻便嚷嚷着要记下来。 “来人!快去叫珂儿来!” 珂儿? 听到这个名字,魏长天心中的不耐烦一扫而空,瞬间来了精神。 来的路上梁振给他详细介绍过宁庆宇的家庭情况,他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三个未出嫁的女儿。 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刚十八岁,叫宁玉珂,封号“柔安”。 虽然不知道这柔安公主长啥样,但光是身份就够到有吸引力了……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骑公主”这种事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尝试一下的。 “吱呀~” 很快,房门在魏长天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推开,一道倩影进到屋中。 但同一时间,魏长天“骑公主”的念头也瞬间消散大半。 原因很简单,这位柔安公主长得不行。 其实也不是长得丑,主要是她左脸之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乍一看确实有些狰狞。 魏长天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梁振,而就在此时,刚进屋的宁玉珂却也是身子一颤。 她慌忙背过身去,再转回头来时脸上已经戴上了面纱。 “父、父亲,您怎么没说家中来客了……” 7017k 第110章 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啊!这个......” 被宁玉珂一提醒,宁庆宇这才从刚刚激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有些苦涩的跟魏长天和梁振说道: “魏公子,梁大人,珂儿小时曾不慎被锐器划伤过脸,致使留下了这样一道疤痕。” “她平日很少出门,如果要见生人也都会戴着面纱......女子素要面子,此事还请二位莫要声张。” “王爷放心。” 魏长天和梁振立刻齐齐拱手表态,眼神里都有些了然,却也有点疑惑。 尤其是魏长天,总觉得这道疤应该不似宁庆宇说的那么简单。 要知道这可是修真世界,医术水平跟前世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这宁玉珂是穷苦百姓家的孩子也就罢了,但她可是一位公主啊! 区区一道伤口,随便用点好药也不至于会留疤。 魏长天对此颇有发言权,因为他之前在悬镜司的演武堂打擂时几乎每天身上都会有不少伤口,但从未留下过疤痕。 因此他是不相信宁庆宇所言的。 当然了,魏长天肯定不会多说什么,而宁玉珂此时也多少平复了心神,轻轻对着他和梁振开口说道: “柔安长相丑陋,若是吓到二位,还请宽恕则个。” 跟电视剧里那些懂不懂就自称“本宫”的公主不同,宁玉珂以封号自称,足以见其修养。 并且有一说一,她的声音非常好听。 林籁泉韵,轻轻柔柔,真有点天籁之音的感觉。 可惜了...... 魏长天看了看那双露在面纱之外的灵动的大眼睛,不由得大感惋惜。 ...... 一炷香后,宁庆宇给女儿简单介绍了一下魏长天和梁振。 宁玉珂听到魏长天的名字时眼神里则明显闪过一抹惊喜,只是很快便又被遗憾所取代。 “珂儿,刚刚魏公子又讲了一句佳句!你快些研磨,我现在便要记下来!” 宁庆宇此刻已经恢复了刚刚的兴奋劲,而魏长天也才搞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把宁玉珂叫来。 感情这宁庆宇有个习惯,写字时必须得要宁玉珂在一旁研磨。 讲究倒不少。 悄悄撇了撇嘴,魏长天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宁玉珂在那边准备笔墨纸砚等物。 不过宁庆宇却是不让他闲着,就这么点功夫也要再给他出个难题。 “魏公子,你说的佳句本天成确实对极,但却还未说要如何才能作出好诗呢。” “诗才固然重要,不过其中也定有些门道技巧不是,你便与我讲讲可好?” “......” 魏长天微笑着放下茶盏,心里却已经对这位诗痴亲王无语了。 没完了是吧?? 看来不说点干货今天怕是糊弄不过去了......不过自己懂个屁的干货啊?! “此事......” 看了一眼满是期待之色的宁庆宇,以及同样望向自己的宁玉珂,魏长天突然灵机一动,开口说道: “王爷,不知您觉得何为好诗?” “传天下,诵千古!” 宁庆宇毫不犹豫:“这才是真正的好诗!” 魏长天点点头,继续问:“嗯,那您觉得一首诗如果想要达到如此成就,所需要什么?” 宁庆宇正色道:“气象氤氲,意度磅礴,用律不滞,用事不直。” 好家伙,你在说啥呢??? 魏长天感觉自己好似知道这四个词的意思,但又好像不知道。 不过不管听不听得懂,都不影响接下来的发挥。 只见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先是赞了一句“这样说也没错”,然后又接着讲道: “不过以我之见,诗之格调尤为重要。” “格调?” “没错。” 魏长天解释道:“人与人于万事的认知不尽相同,存在高低、雅俗、偏正之分。而诗既然为人所写,那自然也就存在格调之分。” “不论是立意还是遣词造句,皆是如此。” “公子所言极是,可......” 宁庆宇皱眉道:“可如何才能作出格高之诗?” 说了半天话题又回到原点,不过铺垫了这么多之后魏长天也终于讲到了正题。 那些正儿八经的理论他肯定是不知道,也讲不出来的。 但是...... “王爷,不如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小故事?” 宁庆宇顿时来了兴致,连忙直身端坐:“公子快快请讲。” “好。” 魏长天清了清嗓子,然后便在极有规律的研磨声中慢慢说道: “王爷,相传在古时有一朝名为大唐,其中有一举世闻名的诗人,名为白居易,其诗皆可流传于世。” “大唐?白居易?”宁庆宇一脸疑惑。 “只是故事而已,王爷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魏长天面不改色的解释一句,继续讲下去:“这白居易的邻里是一位老妇,大字不识,更不懂写诗之事。” “但白居易每次作完诗后却总要先念给这老妇听一听,老妇若是有不懂或是觉得言辞繁琐之处便会指出来,白居易回家改后再来念。” “如此反复,直至那老妇没有意见为止。” 魏长天顿了顿,轻声问道: “王爷,故事便是这样,不知您可懂其中之意?” “......” 宁庆宇沉默许久,突然一拍椅子,竟然是直接一脸激动的站了起来。 “懂了!我懂了!” “一首诗若是连那些草木愚夫都能听懂,那自然便能深入人心,也定然会被广为传诵!” “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 “呼......” 看到宁庆宇的反应,魏长天终于是松了口气,心说这一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王爷懂了就好。” “懂!我懂!” 宁庆宇兴奋到在屋中来回踱步,看的魏长天生怕他一不小心再激动过头晕过去。 幸好此时宁玉珂也总算是把磨给研好了。 “爹,磨研好了。” 她悄悄看了眼魏长天,然后轻轻冲着宁庆宇问道:“您不是说要写字么?” “写字,对对对,我要写字!” 宁庆宇接着这股兴奋劲一步迈到桌前,提笔唰唰唰几下便将那句“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给写了出来。 不过写完之后他又觉得不过瘾,便想将刚刚那个小故事也记录下来。 换了张新纸,抬头笑看着魏长天。 “魏公子,不知这则故事可有名字?” “这个......” 魏长天本来想说“无名”的,但最后居然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 “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7017k 第111章 幸福三选一 魏长天和梁振差不多晚饭点才告辞从王府出来的。 之后的时间宁庆宇好歹没再揪着“写诗”不放,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蜀州风土人情之类的事情。 宁玉珂也没走,坐在旁边时不时会搭上几句话。 虽然说的不多,但每次都能讲到点子上,并且谈吐举止十分大方得体。 如果抛开脸上那条疤不谈,这位柔安公主应该是魏长天迄今为止见过最能上得了台面的女子了。 温雅含蓄,恬静贤淑。 至少他现在的几个女人都不具备这种气质。 陆静瑶和梁沁一文一武出身虽然都不错,但实际上都还保留着小女人的那种做派和思想。 杨柳诗倒是够开放,应该也算是最懂自己的一个,只可惜又是狐妖又是花魁的,出身不行。 徐青婉的话......打打架杀杀妖或许可以,不过要说待人接物...... 总而言之,宁玉珂各方各面真的算是男人梦寐以求的那种贤内助模板了。 “梁叔,这位柔安公主在蜀州名声如何?”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魏长天随口问向梁振。 “名声么?大多数人都只知有这样一位公主,不过却没见过,谈不上什么名声。” 梁振摇摇头:“我之前算是与王爷的关系不错,但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这样啊......” 魏长天点头将宁玉珂的事情抛之脑后,接着又问:“梁叔,你今天为何要带我来见顺亲王?总不会是为了让我跟他交流诗词一道吧。” “哈哈哈,那肯定不是。” 梁振大笑两声,拍了拍魏长天肩膀:“长天,你别看顺亲王一副诗痴的模样,但不论怎么说这也是一位与天子同脉的王爷。” “你与他结识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知好处在哪里?还请世叔指点一二。” 魏长天有些疑惑。 这宁庆宇除了有钱之外又没有什么权势,说话也不顶用,对自己能有什么帮助? 梁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微微一笑后反问道:“长天,这蜀州城鱼龙混杂,你觉得谁的命最尊贵?” “当然是顺亲王。” “那谁的命第二金贵?” “第二金贵......” 魏长天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试探道:“柔安公主?” “对极!便是柔安公主,或者说王爷膝下的三个女儿。” 梁振说道:“虽然另外两个小女儿没有公主封号,但也是宁家血脉,她们的命要远比我这个总兵,或者邵应安一个州牧值钱的多。” “不是,梁叔。” 魏长天不解:“可这些跟我有何关系?” “现在当然没关系,不过却可以让它有关系。” 梁振正色道:“长天,你走之前你爹反复嘱托过我,让我一定要保你在蜀州的周全。” “毕竟你杀柳元山一事皇上虽然已不追究了,但那柳家之人怎会如此轻易的就善罢甘休?” “眼下只是因为风波未过,他们不愿意被人抓住把柄而已。” “再过一段时间等此事逐渐平息之后,估计柳家便要想尽办法对你下手了。” “而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护在你身边,那就总要为你找一块保命牌。” “梁叔,你的意思是......” 魏长天微微瞪大眼睛:“顺亲王,不,顺亲王的女儿便是我的保命牌?” “没错。” 梁振严肃的点了点头:“不管顺亲王一家如何无权无势,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那就是除非皇上点头,否则绝无人敢要他们的命!” “你若是能娶了王爷三个女儿中的任意一个,柳家人再想动手,那便要好好掂量掂量能否承担得起这其中后果了。” “嘶......” 听完梁振的想法,魏长天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别说,还真特么挺靠谱的! 正如梁振所言,虽然柳家现在安安分分的,但早晚有一天要报复自己,并且一定是竭尽全力的报复。 等那一天真的来到时,梁振和悬镜司都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过要是自己娶了宁庆宇的女儿......那可就是跟宁永年扯上亲戚了啊! 虽说不是多么值钱的亲戚,但却足够威慑柳家了。 “梁叔......” 想到这里,魏长天看向梁振的眼神突然有些古怪:“此法子倒是可行,但我若要娶亲王之女,怕是要宁永......咳,怕是要皇上点头才行吧?” “这是自然,不过皇上应该会同意的。” 梁振分析道:“悬镜司现在虽然少了两卫,但依旧是大宁数一数二的重要势力,不管怎么看与魏家通婚对皇室来说都并无坏处。” “嗯。” 魏长天点点头,然后又犹豫道:“那沁儿......” “沁儿怎么了?” 梁振愣了一下,不过旋即便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长天你不必顾虑沁儿嫁给你之后的身份。” “正妻之位肯定是亲王之女的,沁儿做个平妻便可以了!” 正妻即为正室,只有一个,平妻的身份比正妻低一点,比妾高一点,一般来说可以有两个。 三妻四妾便由此而来。 魏长天万万没想到梁振竟然有如此“觉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但既然人家为了他都不顾女儿的利益了,那自己必须也要“不负重托”啊! “梁叔,好!那我便试试看!” “哈哈哈,贤侄不用谦虚,你不仅长得英俊潇洒,加之又有如此诗才......” 梁振一拍大腿肯定道:“想必顺亲王定不会反对这门婚事!” “嗯,确实如此。” 魏长天很不要脸的点点头:“不过今日只见到了柔安公主,另外两个......” “贤侄莫急,我这便与你讲讲......” “好......” ...... 顺王府。 就在魏长天跟梁振商议娶宁庆宇哪一个女儿好的时候,宁玉珂正坐在自己的闺房中对着镜子发呆。 她轻轻摸了摸脸颊上的疤痕,眼神里似乎有些失落之意。 “姐姐!” 突然,一声如黄鹂般清脆的呼唤自门外响起,旋即便有一个娇俏的身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我听丫鬟说刚刚魏公子来过?爹还喊你过去了?” “哼!爹怎么不叫我呢!” “姐姐,那魏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快与我讲讲呀!” “......” 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不停嚷嚷着,光洁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宁玉珂扭回头来看着少女,待她问完后才轻轻笑道:“魏公子长相颇为俊朗,人也确实很有才华。” “真的么?!” 少女眼中星光闪烁,突然小声问向宁玉珂:“姐姐,你说我要是偷偷跑去找他,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此事你还是跟爹说一下为好。” 宁玉珂温柔道:“爹也很欣赏魏公子,应该不会阻拦你的。” “哇!太好了!那我这就去求爹爹!” 少女闻言激动不已,很快便如一阵风一样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宁玉珂看看少女的背影,再看看铜镜里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7017k 第112章 萧风也到了 魏长天回到小宅时天色已暗。 李素月果然已经开始“上班”了,先是整整给张三打扫了一下午房间,然后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十分正宗的蜀州菜。 厨艺不错,众人吃的都挺香,就是鸢儿觉得不太合口味。 吃过饭李素月便带着儿子回了家,魏长天照例指导了一下阿春修炼,又教了梁沁一式归尘刀,时间很快便至亥时。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枕被间似乎还萦绕着杨柳诗身上的香气。 靠,都一整天了这味还没散,这么持久的吗? 话说杨柳诗是狐妖,那她的体香是不是应该叫“狐臭”? 魏长天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翻了个身后又开始琢磨近期要做的事。 关于“娶公主”这事的优先级并不怎么高,毕竟他跟梁振都觉得柳家近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安保工作还是要到位。 梁振那边有一拨保护自己的暗哨,悬镜司也有一拨,等共济会的人到了还有一拨。 三拨人的严防死守之下,除非柳家直接请来顶尖高手,否则自己应该很安全。 除了此事,最近还要抽时间去一次天罗教,见见自己压根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外公。 然后楚先平那边也要早做打算,最起码先建立起初步的“友谊”,以免被萧风捷足先登。 说到萧风,他应该也快到蜀州了吧。 毕竟陆静瑶的信已经到了三天了,萧风如果是在寄信的同一天出发的话,应该不会比送信的驿兵慢太多。 也不知道那个王道昌靠不靠得住,能不能把萧风给揪出来...... 想着想着魏长天便不知不觉慢慢睡去,停了一夜的“梦道”也再次开始自动运转。 因为近一段时间没怎么跟人交手,因此最近在“梦道”中他一般都是练习归尘刀。 睡八个小时,梦道中四十个小时,基本可挥十五万刀。 反正又没有体力消耗,进入状态后也不觉枯燥,练就完了。 “唰!唰!唰!唰!” 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 就在魏长天在睡梦中不停挥刀之时,后院中的梁沁也在一遍遍重复着几乎相同的动作。 她始终牢记着“每日挥刀万次”的标准,一日未曾松懈。 但相比于魏长天轻松一夜十五万刀,没有金手指的她即便只是完成一万刀也十分吃力。 一息可挥一刀,一刻不停也要将近两个时辰才能达到万次。 在加上中间时不时要休息片刻,基本就往三个时辰去了。 可即便如此辛苦,梁沁却从没给自己降低过要求,不完成任务绝不会睡觉。 不过倒是有阿春陪着她。 小丫头现在还处在“聚气入品”的入门阶段,因此魏长天对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硬性指标”。 然而阿春却自我要求严格,每日除了给杨柳诗收拾一下房间之外,其它时间基本都坐在院中的古槐下打坐吐纳。 估计是怕自己修炼的慢了会被师父丢掉。 一大一小、一动一静两个身影融在黑暗里,而仅在一墙之隔的小院中,有一个小男孩也正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之上。 脊直、肩张、头正、双足跏趺。 他此时的样子与阿春如出一辙,乍一看好似是在吐纳修炼,但一呼一吸之间却并无天地真气流转。 说白了,只是干坐着而已。 不过小男孩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他以为只要学着阿春的模样,自己便也是在习武修炼了。 夜色如墨,北斗挂西楼;月光如银,小宅萤火流。 明月高悬,用它那永恒不变的一面俯瞰着人世间的悲与喜,却从不会插手分毫。 ...... ...... 三日后。 蜀州城南,龙门客栈。 虽然名字很霸气,但其实这客栈并不咋滴,其中住的都是江湖上的三教九流,还是囊中羞涩的那一部分。 萧风当然不属于此类,不过他却也将这里选做落脚之处,主要是为了隐藏自己。 “堂主,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不大的房间里,一个汉子小声问道:“是不是去打探一下那魏长天的情况?” “此事不急。” 萧风喝了口劣茶,摇摇头道:“任大哥,你先拿着我的令牌去一趟玄天会的蜀州分舵,对了,我教你的那套说辞可还记得?” “记得!” “嗯,那你便快去快回,晚些我们在此碰头。” “那堂主您要去做什么?” “我上街随便转转。” 萧风笑道:“咱们初来乍到,总归是要先熟悉一下这蜀州城。” “我明白了。” 汉子点点头:“那我先去了。” “嗯。” 目送汉子十分谨慎警惕的推门离开,萧风又坐着喝了两杯茶,这才随便揣了点银子,很快便出现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虽然他原本真的只是打算随便转转,但主角在处就不可能平静无事。 短短一下午的功夫,萧风已经收拾了两个不长眼的小流氓,打脸了一个看不起自己的店小二,迷倒了三个良家妇女,外加从一个盗墓贼手里以极低的价格买到了一柄青铜匕首。 毫无疑问,肯定又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其实这些事情在京城时已经好久没出现过了,可来到蜀州城后好运似乎又回来了。 萧风对此很满意,而就在他吃过晚饭准备回客栈时,怀中的鉴妖罗盘却也突然动了动。 嗯? 将小罗盘悄悄摸出藏于手中,沿着其上指针的方向寻找一阵,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乘小轿之上。 从轿子的装饰和造型来看,应当是来自大户人家。 萧风没有轻举妄动,一路跟着又走了约么一刻钟,直到那轿子进了一栋大大的府宅。 府宅占地极大,朱红色正门的牌匾之上刻有“乔府”二字。 乔府? 萧风来之前简单了解过蜀州的各大家族势力,知道蜀州最大的粮商便是姓乔,并且还掌握着一支规模颇大的私兵。 也不知此“乔”是否为彼“乔”。 但不管是不是,自己都决不能任由妖物祸乱人间! 想到这里萧风也不再犹豫,立马从暗处现身,走上前去敲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很快便又门仆探头问道: “公子有何贵干?” “我找你家老爷。” “这......不知您尊姓大名?” “这不重要......” 萧风目光一凌。 “我是来救你们的!” 7017k 第113章 太短 一个时辰后,乔府之中一片混乱。 萧风手持黑剑站立院中,脚下躺着一具妖尸。 一只大号的黄皮子,眼下已经是开膛破肚死的不能再死了。 围在周围的乔家人此刻皆是脸色惨白,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更是一屁股便跌坐在地上,手指着妖尸不停颤抖。 “这、这......” 新过门的小媳妇竟然是黄皮子化成的,一想到过去几夜自己与这妖物翻云覆雨时的场景......男人顿时一阵作呕,脸色难看无比。 “老爷!” 几个家仆大叫着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同时有人赶忙递过一枚平心清神的丹药。 将丹药在嘴中含了好一会儿,这位乔家家主才慢慢缓过劲来,推开家仆便冲着萧风深深一拜。 “这位公子,大恩不言谢!” “您今日帮我等斩除此妖,他日若有用得着我乔家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论能否做到,我乔荣坤都绝不会皱半下眉头!” “乔老爷不必如此。” 萧风收剑归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一样轻轻挥了挥手。 “我行此事并不是为了能从乔家得到什么好处,即便此妖藏匿于寻常百姓家,我也定会出手斩杀。” “公子如此气度,乔某自愧不如!” 乔荣坤佩服到不行,而旁边几个貌美的乔家女眷此时看向萧风的眼神也是含春带情的,双腿不由得微微夹紧扭捏了几下。 “对了,还不知公子姓名?府上何处?” 乔荣坤没注意到别人的反应,只是见到萧风好似要走,便赶紧在身后追问。 “这个么......” 萧风潇洒的抖抖衣袖,连头都没回,随便报出一个化名。 “玄天会,萧炎。” ...... ...... “啥玩意儿?萧炎??” 第二日一早,魏长天看着对面的王道昌,一下子没控制好表情,嘴巴张的老大。 “是,公子,据暗探说玄天会中确实来了一个叫萧炎的男子,身高与您所说的那位萧风十分相仿。” 王道昌倒是没看到他的表情,还在低头汇报情况:“这萧炎昨日只是露了个面就又走了,眼下落脚在哪里我还在查。” “嗯,我知道了。” 魏长天把嘴巴闭上,心说主角起化名果然都有够随意,连姓都懒得换。 萧炎......下一句是不是该“斗之力三段”了? 果真是斗气化马,恐怖如斯。 “盯好这个萧......萧炎,但是别轻举妄动,有任何突发情况都记得及时告诉我,如果无事的话便每三日来跟我说一次。” “知道了公子。” 王道昌沉声领命,很快便告辞走了。 他这次居然真的把马车停在了胡同外面,是步行来的。 而待他走后不久,魏长天也带着张三上了马车,满载着几箱礼物直奔城北的九顶山而去。 ...... 天罗教,总坛位于蜀州九顶山,被名门正派称作“天下第一魔教”。 这个“天下第一”指的并非是规模,而是实力。 整个天罗教的核心人员并不多,算上内外门弟子总共也才千余人,但却各个天赋异禀,实力不俗。 教主秦正秋更是达到了整个大宁屈指可数的二品境修为。 天罗教的人之所以能有如此实力,主要便是因为教中有一部至高内功心法——天罗功。 相比于其它内功,天罗功不仅可以极大的提高修行者的修炼速度,并且其转化的内力刚猛无比,与人交战时也很有优势。 如果是按照一般武侠的套路,如此神功肯定要有点副作用。 要么是“必先自宫”,要么是“容易走火入魔”,要么是“喝人血吃人肉”之类。 可事实却是,天罗功其实跟别的功法一样,啥副作用也没有。 如此一来其他门派自然也就蠢蠢欲动,觊觎上了这天罗功。 但天罗教又怎么可能愿意“共享神功”,最后双方就打了起来。 几百年间,江湖中光是有记载的“围攻九顶山”之举便足足有数十次,且全部以“正派”的失败而告终。 当然了,天罗教也并非没有损失,每次同样要死不少人,最终导致弟子人数一直上不去,同时还背上了“魔教”的名头。 可以说多少有点怀璧之罪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天罗教这些高手。 你们不是称我为“魔教”么? 那好,那我干脆就以魔教自居! 之后的百余年中,彻底被激怒的天罗教开始自暴自弃,不仅仅满足于“防守反击”,而是主动去清理那些曾跟自己有过节的教派宗门,且出手便是鸡犬不留的灭宗。 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又这样持续了几十年,直到宁永年登基后才有所缓解。 据说是宁永年跟天罗教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过具体的内容便不得而知了。 “......公子,大约就是这样。” 当马车停稳在九顶山山门前时,张三也把天罗教的情况大体说了一遍。 魏长天抬头看了看面前高耸入云的大山,心想这等势力要是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 不过很可惜,这大概率不可能。 秦彩珍虽说是天罗教的圣女,但其实在教中的地位属实一般。 因为秦正秋除了她这个女儿外,还有四个儿子。 也就是说魏长天还有四个舅舅...... 相比于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和他这么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外孙”,这四位才是秦正秋真正重视的人,也才是天罗教的“未来”。 摇了摇头,在前来迎接自己的天罗教弟子的陪同下,魏长天迈步走进山门,开始沿着石阶一步步往山顶走去。 ...... 一刻钟后。 “大哥,你说咱们这个外甥能登几阶通天路?” 九顶山半山腰处的一座凉亭里,两个中年男人正并肩而立,齐齐望向远处那蜿蜒曲折的山路。 这种距离寻常人应该啥也看不见,但修行之人一旦入五品境便可获得“耳清目明”的提升,因此他们倒是看得清楚那正在登山的几人。 “听小妹说他六十四脉全通。” 被问之人身着黑袍,不甚在意的回答道:“应该能到百阶。” “我猜到不了。” 另一个紫袍男人笑道:“此子虽说天赋尚可,但六十四脉全通之人咱们教中并不少,能登百阶的也不足一半。” “无所谓。” 黑袍男人淡定道:“能也好,不能也罢,他都是魏家人。” “大哥你这话说的未免就太绝情了些。” 紫袍男人无奈的摇摇头:“他虽然姓魏,但却也是小妹的儿子,身上流着我秦家一半的血。” “......” 黑袍男人没再答话,眼神依旧看向山路。 而此时他视野中那几个如蚂蚁般大小的黑影也暂时停在了一段画风明显不同的石阶前,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 “通天路?” 山路上,魏长天看着面前约么有二三百阶的纯黑色石阶,表情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 “魏公子,这是我教除去天罗功之外的另一至宝。” 身穿青色短衫的天罗教弟子躬身介绍道:“是用来测试修行之人天资的。” “这玩意儿能测天资?” 魏长天顿时想起无数玄幻中用烂了的桥段,狐疑问道:“不会是走的越远,天资便越高吧?” “公子才智过人。” 青衫弟子吹捧一句,肯定了这个想法。 还真是...... 魏长天一阵无语,沉默半晌后又问:“我六十四脉全通,已是顶级天资了,还用走这路么?” “公子,天赋不等同于天资。” 青衫弟子低头说道:“您走一走此路便知......此事乃教主交代的,还请您莫让小人为难。” 天赋不等于天资? 好家伙,你搁这给我上近义词解析的语文课呢?? 魏长天心里吐槽一句,但既然人家都把秦正秋搬出来了,那他也不好再拒绝。 “行吧,那我就走一走。” “谢公子体谅。” 青衫弟子轻舒一口气,最后又解释道:“公子,通天路只容一人在上行走,我等先到前方等您,待您力竭止步时自会再来接您上去。” “哦好。” 魏长天点点头,而几名弟子则搬着几大箱礼物,带着张三一起从旁边的小路先一步走了上去。 看着站在黑色石阶尽头的几人,魏长天脑海里又开始回忆前世看过的那些网文情节。 什么每走一步便感觉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啊,什么主角虽然已经坚持不住,但还是咬紧牙关往上爬,展现出坚韧不拔的意志啊,什么借此机会突破了修炼瓶颈啊...... 话说这些石阶到底为什么能测出人的天资? 一定还有其它妙用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搞几块回去...... 就像那锁仙石,据梁振说很快便能制出第一套内甲了...... 魏长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迈步往上走,很快便走出了几十阶高。 而直至此时他才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嗯? 怎么什么异常的感觉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走的太短了?毕竟这路足有三百阶呢。 魏长天琢磨了一下,一连又接着向上迈了差不多一百阶,这才慢慢放缓了脚步。 倒不是因为感受到了什么压力,而是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好像这什么通天路对自己压根就没有作用啊! 这都走了一半了,自己除了被这纯黑色的石阶搞得有点眼晕之外,半点不适也没出现!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穿越来的?还是因为有系统? 但不管因为什么,自己现在都面临着一个问题...... 尼玛还要不要继续走啊! 魏长天原本是想着尽力试一试极限的。 可现在看这样子,只要自己愿意,那大概率能直接一路走到顶......连喘都不带喘的。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走多少才附和自己的“正常”水平,不会被人看出端倪呢? 一下子走的太多,无疑解释不清自己哪里来的这种天资。 而走的太少,又容易被秦正秋轻视...... 靠,早知道刚才就问一下别人都差不多能走多少阶了! 魏长天越走越慢,同时抬头不停向前方等待的几人看去。 他又不可能真的问一句“我走到这里算是什么水平?”,便只能企图通过那几名天罗教弟子的反应来进行一个粗略的判断。 只是......看不清啊! 双方现在隔着还有百来级石阶,差不多二百米远。 魏长天只能看到那几人依旧站在原地,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淡定!分析一波! 之前那个弟子说过——只要自己坚持不住了,他便有办法来接自己上去。 可现在自己明明已经走的很慢了,但那人却还是一动不动,是不是就说明这个距离还属于“正常”的范围之内? 否则他应该已经时刻准备动身来接自己才对。 没错了! 魏长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也没停步,反而还稍稍提速,一连又迈上了几十阶。 总共三百阶通天路,他现在已经走过三分之二,也就是二百多阶了。 而随着距离终点越来越近,上方那几人的表情也终于开始变得清晰。 除了张三一脸茫然之外,其他人...... 脸色通红、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的贼大,身子依然是一动不动。 不过此刻魏长天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动了。 感情不是因为自己走的太近,而是尼玛太远了! “蹬!” 脚下瞬间停步,心道一声坏了! 从这几个弟子的反应来看,自己应该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估计走的距离已经远超正常水平了。 虽然此举无疑十分装逼......但我真的不想装这个逼啊! 上次不小心一刀劈进锁仙石两寸,还能拿“归尘刀”出来糊弄一下。 可这次能找个什么理由? 魏长天心中一阵哀嚎,同时犹豫着自己现在要不要表现出一副精疲力尽、难以为继的状态出来。 不过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呢,便见周围树叶突然一阵急促摇颤,旋即就有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中年男人一脸惊愕的站在了通天路尽头。 “二百一十八阶,二百一十八......” 其中那个穿黑袍的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反复着这个数字。 而穿紫袍的要稍微好一点,虽然同样惊讶无比,但好歹还注意到了魏长天此时的情况。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魏长天,突然高声喊道: “你可还能再走?!” “这个......” 魏长天听到这句话后略微犹豫片刻,突然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既然都到这份上了,那就干脆别扮猪吃虎了! 直接扮虎吧! 想到这他也不再犹豫,直接在众人震惊到极点的目光中再次迈开步子,不快不慢的一步步继续向上走去。 二百二十阶,二百五十阶,二百八十阶,二百九十九阶...... 三百阶...... 跨过最后一级石阶,停步站在瞠目结舌,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的紫袍男人面前,魏长天一脸淡定的吐出五个字。 “三百阶,太短。” 7017k 第114章 连续装逼 天罗教,金顶大殿。 一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头站立中央,周围站满了人。 老头自然就是秦正秋,其余人除了那两个黑袍紫袍的中年男人外,剩下的也都是教中的长老护法。 可以说天罗教所有没有外出办事的高层全部都在这里了。 而众人的目光此刻也十分统一,全部死死盯着神情自若的魏长天,不知心中是何感想。 通天路。 这是天罗教用以测试门下弟子天资的至宝,数百年间不知有多少人走过。 寻常武人差不多能走五十阶左右,超过五十阶便意味着超过了平均水平。 而得入天罗教的最低标准却是八十阶,放到全部修行之人当中十不存一。 因此天罗教的弟子可谓各个天资过人,并且几乎每年都会出现一些明显异于常人的绝伦之辈。 元平八十九年,内门弟子宫大虎上一百四十二阶,修为终达三品,官拜镇南将军...... 元康十二年,散修张朴上一百二十七阶,修为终达三品,开山“蓬莱宗”...... 元康五十年,内门弟子许硕上一百九十六阶,修为终达二品,任教中左长老之职十年后离九顶山云游四海...... 天兴一百零五年,圣子秦应江上一百七十阶,修为现已至三品...... 天兴一百一十三年,圣女秦彩珍上一百六十四阶,修为现已至三品...... 从这些“优秀案例”中不难看出,能迈过一百二十阶基本便有很大的概率达到三品。 能过一百九十阶,那就有机会冲击二品。 如此天资已可与日月同辉,而再往上...... 据天罗教内部记载,历史上曾有三人迈过二百阶。 天罗教开山始祖; 大宁王朝第十四任皇帝; 以及一位曾摸到过一品境门槛的散修。 当然了,萧风如果来走一走估计也能过二百阶。 不过这些眼下已经都不重要了。 因为一个前无古人,且大概率后无来者的记录已于今日产生。 天吉十五年,教主秦正秋之外孙魏长天,上通天路,三百阶...... ...... “孙儿魏长天,见过外公。” 既然打定主意要“扮老虎”,魏长天便故意没有将姿态摆的很低,只是微微冲秦正秋躬了躬身。 “长天......” 秦正秋深吸一口气,再次深深打量了一番自己这个并未见过几面的外孙,有些颤抖的开口问道: “你可知你走过三百阶通天路意味着什么?” “孙儿不知。” 魏长天毫不胆怯,笑着说道:“还请外公指点。” “意味着......” 秦正秋话说到一半突然没后文了。 因为就连他这个教主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罢了......先坐下再说吧。” 长叹一口气,他回身到主位坐下,而魏长天则是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就坐在了秦正秋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虽然他是客人,但这个位置讲道理不应该是一个小辈能坐的......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后并没说什么,不过看向魏长天的眼神却都开始变得疑惑。 天罗教远在蜀州,秦正秋他们并不知道魏长天之前是个什么德行,也从未刻意去了解过这方面的情报。 他们对魏长天的印象除了来自于秦彩珍并不频繁的家书之外,再有就是“杀相”一事了。 敢带着几千人去围相府,最后一刀斩了宰相的脑袋......这事当时确实令秦正秋着实惊讶了一下子。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在他看来哪怕是魏长天把皇帝给杀了,震撼程度也不及今天的一半。 因此才待众人刚刚坐下,秦正秋便再次沉声问道: “长天......你可知这通天路,即便是天罗教的开山老祖也只能走二百余阶?” “之前不知道。” 魏长天淡定的点点头:“现在知道了。” “你......” 秦正秋瞳孔微微收缩:“你为何毫不惊讶?” “为何要惊讶?” 魏长天轻笑道:“外公,别人能走多少阶与我有什么关系?” “......” 魏长天这句回答直接把秦正秋给整不会了。 他活了近百年了,还从未见过魏长天这种脑回路的人。 可偏偏这句话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沉默半天,秦正秋终于开口再问:“长天,你如今修为几何?” “六品而已。”魏长天如实回答。 六品,这倒不算太过骇人听闻,毕竟天罗教中便有不少跟魏长天年龄相仿的弟子也到了六品境。 在场众人都轻轻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也多出一丝疑惑。 魏长天既然能走完通天路,那天资便应该是天下无人能及才对,如此一想,六品......是不是太慢了? 而仿佛是猜出了众人所想,只听魏长天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不过若是我想,半年之内便可入四品。” “......” 大殿内外,一片寂静。 半年,入四品...... 此话虽然劲爆,却又如同“蛇欲吞象”一般自大。 没人相信魏长天这句明显违背了“自然规律”的自夸,但毕竟秦正秋都没说话,他们也不好质疑什么。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大家都以为吹完牛的魏长天应该见好就收了,可后者却偏不,甚至主动笑问道: “诸位,不信么?” “......” 一瞬间,尬上加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摇头不语。 秦正秋此时也终于听不下去了,便想着给自己外孙找个台阶下。 “长天,年轻人有些傲气总归是好事,不过......” “外公,我从不打诳语。” 魏长天摇摇头环顾了一圈殿中众人,然后突然毫无征兆的一拍桌面。 “啪!” 桌上摆着的茶盏立刻应声高高飞起,翻滚中有一注淡绿色的茶水凌空落下。 如此突发情况搞得众人都是一惊,但魏长天却是不管别人作何反应,紧接着便拔刀出鞘,龙吟声中施展归尘刀直接斩向那半空中的水柱。 “唰!” 在数百万次挥刀练习的加成之下,这一刀极快。 快到只有秦正秋清晰的看到了刀身,其他人则是只觉眼前一花,有人甚至连残影都未看清。 “铛!” 拔刀,挥刀,归鞘。 一套动作做完,刀鞘稳稳接住了已经空空如也的茶盏,紧接着便有茶水落入杯中,不多不少正好半盏。 至于另外半盏...... 众人呆若木鸡的齐齐抬头望去,只见那淡绿色的液体仿佛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困住了一般,仍然停留在空中,足足五息方才落下。 “哗啦~” 第茶盏中再次满盈,茶水自始至终未曾洒出一滴。 魏长天一抖刀鞘将茶盏送回到桌上,然后慢慢拿起喝了一口。 “咕嘟......” 也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唾沫,然后大殿中便彻底雅雀无声。 以内力锁住茶水,此事并不难。 但是众人却都再清楚不过—— 魏长天刚刚那一刀,没用丝毫内力。 7017k 第115章 我也是天道之子! 魏长天这一手确实把包括秦正秋在内的所有人都镇住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茶水“悬而不落”这个场面太过匪夷所思。 其实也不怪众人“没见过世面”,毕竟真的很少有人会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练习武技之上。 不同于修行之人动不动就能活几千几万年的高武世界,这个世界修炼虽然可以延年益寿,但即便是二品高手最多也就活个一百来年。 时间不多,大家当然是以提升境界为主,至于武技什么的大都是凑合着练一练,很少有人能将一门技法练至比较高的境界。 更何况是归尘刀这种天阶武技。 所以魏长天这个逼装的效果特别好。 不仅再无人觉得那句“半年入四品”是一句空话,就连秦正秋也第一次换了称呼。 “外孙,你这武技叫何名字?” “此刀法名为归尘。” 魏长天回答道:“我已练至小圆满,所以才会有如此威势。” “归尘,不错......” 秦正秋低喃一句,不禁感叹道:“难怪你如今才六品境,原来是将功夫都用来习这刀法了。” “外公却是猜错了。” 魏长天笑道:“我习这归尘刀不过半年而已。” “半年?” 秦正秋一愣:“半年怎可能将一门武技练至小圆满之境?” “别人或许不能......” 魏长天秉持着装逼装到底的原则,继续震撼着众人的神经。 “但于我来说却算不得多难。” “......” 秦正秋又双叒一次沉默了,他这次想了很久,然后才轻声问道:“长天,虽然我是你外公,但也自知与你称不上亲近。” “不过我却还是想问问你......你就为何会做到如此多常人不可为之事?” “这个......” 魏长天面露犹豫,心中却是狂喜。 来了! 自己连续装了这么多个逼,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外公,您既然问了,孙儿自当如实回答,不过......” 魏长天略显为难的看了看大殿中的其余人,秦正秋马上懂了他的意思,立刻挥手喝道: “你们先出去!” “是,教主。” 一众长老护法压制住内心的好奇很快便都撤走,只有那两个黑袍和紫袍的中年男人留了下来。 “长天,他们乃是你堂舅,你看......” “既是一家人,自然无妨。” 魏长天点点头,又酝酿了一下情感,然后便在三人的注视下一本正经的开始讲故事。 “外公,两位舅公,此事还要从我一年前所作的一个梦开始讲起。” “梦?”秦正秋跟俩儿子对视一眼。 “是,确实是一场离奇大梦。” 魏长天正色“回忆”道:“梦中我仿佛灵魂出窍,一直往九霄而去,最终得入了于九天之外的上界。” “这上界似乎是仙人所居之地,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有真龙真凤游曳其中,蔚为壮观。” “我一路于上界中行走,所见皆为此生未见之景,周身尽是仙草灵药,甚至还隐约看到了几尊天兵天将。” “再后来我便走进了一座天宫。” “那天宫之雄伟壮丽我无法言说,而在宫殿之中,我见到了一位真仙。” “真仙?” 秦正秋下意识的惊呼出声,无比急切的追问道:“然后呢?那真仙可与你说话了?” “说了。” 魏长天点点头:“那位真仙说他掌管着八千一百个小世界,而我们这一方小世界已经数万年没有人得道成仙了。” “他还说我既然能魂至天庭,那便是与他有缘,他可将此方小世界的九成天道气运归于我身,以助我登仙。” “登、登仙......” 听到这里,秦正秋简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只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个世界的人是相信有仙佛之类事物存在的。 但即便像秦正秋这种站在武力巅峰的人,也从来不敢认为自己就是“仙”了。 因此现在听闻自己的外孙居然见到了真的仙人,甚至还有机会登仙之时,他的激动之情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魏长天却是立刻给秦正秋泼了半盆冷水。 “外公莫急,我还没有讲完。” “当时那仙人刚与我说完此话,天宫里却又进来了一人。” “此人与我年纪相仿,看衣着打扮似乎同样是从下界偶然间上来的。” “仙人看了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说我二人好巧不巧,竟是来自于同一方小世界。” 秦正秋瞬间瞪大双眼:“什么?还有这等事?” “确实如此。” 魏长天“苦笑”着点点头:“那仙人说我二人皆是他的有缘人,原本理应让我们一同登仙。” “可一方小世界天道气运有限,实在承不起两个仙人的运道,最后便只好......” “只好什么?” 不等秦正秋说话,旁边那个黑袍男人便脱口问道:“不会是让你们二人争这天道气运吧?!” “唉......” 魏长天轻叹一口气:“正如大舅公所言,仙人确是让我二人去争这九成天运。” “得全部气运者,可成仙。” “......” ...... 故事讲完,大殿之中一时间针落可闻。 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只有未知能解释未知。 魏长天并不担心这个故事会被怀疑,又或者说即便有人怀疑也没法去验证。 反正没人能见到神仙,最终解释权完全归自己所有,就算有漏洞也可以通过“做梦记不清了”之类的给糊弄过去。 当然,他编这么个离奇故事并不只为了解释今天自己的种种“超人之能”,更重要的目的当然是...... “啪!” 突然,秦正秋猛地一拍桌子,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急促道: “长天,既然是两人争这气运,那只要将另一人杀死,气运不就自然全部集于你一身了么?!” “那人长得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 好!你这个老头还算聪明! 魏长天心中给秦正秋竖了个大拇指,嘴里苦涩道:“外公,其实我已经找到此人了,不仅如此,我还曾两次设计杀他,但都未能成功。” “什么?” 秦正秋一惊:“那他现在在哪?” 魏长天双眼微眯:“便在蜀州。” “就在蜀州?!” 秦正秋闻言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表情阴晴不定。 他来回于大殿中踱步一阵,最后突然看着魏长天下定了决心。 “孙儿你且放心!” “即便是以整个天罗教为代价,我也定助你斩杀此子!” 7017k 第116章 我从不自吹自擂 第二天一早,在九顶山住了一夜的魏长天便启程回城了。 这次收获要远比他来之前预想的大得多。 秦正秋完全相信了那套“梦中遇仙得天运”的说法,看那样子恨不能立刻下山亲自为他荡平“登仙”路上的障碍。 而萧风此时的行踪还不确定,因此魏长天倒是并未着急,以免打草惊蛇。 俗话说事不过三。 有了天罗教的助力,魏长天不信萧风在蜀州的发展能比自己还快。 只要别让他闻风跑走,再次出手时定要让这位真正的天道之子插翅难飞! 至于萧风死后自己“登仙”之事该怎么圆......这个不用担心。 成仙又不可能一蹴而就,而秦正秋现在都近百岁了,肯定要“走”在自己前面。 等他老死,自己能成不成仙也就无所谓了。 完美! ...... 中午时,意外收获满满的魏长天美滋滋的回到了自己宅子。 鸢儿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估计是听到了马车声。 “公子,吃过饭了没有?” “还没,你们吃过了?” “嗯呢。” 鸢儿点点头,先是吩咐家仆让厨子再做点饭菜,然后又小声汇报道:“公子,昨日顺亲王派人来找过你呢,见你不在便又回去了。” “找我干什么?” 魏长天一边往里屋走,一边随口问道。 “说是快入冬了,顺亲王想趁着近几日暖和出城游玩,邀您一同去呢。” “行,我知道了。” 魏长天点点头,心想等会儿去王府问问情况。 宁庆宇的三个女儿要是也去自己倒是可以凑个热闹,如果光陪这位王爷......那就拉倒吧。 “师父!” 突然,清脆的呼唤自不远处响起,是一脸兴奋的阿春。 不过魏长天却并没有被徒儿记挂的喜悦,反而板着脸厉声喝道: “喊什么?我不是与你讲过修炼时应当心无杂念么?!” “我......” 阿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双小手纠结着无处安放:“我、我知错了......” “不许再有下次!” 魏长天哼了一声便准备进屋,但阿春却小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角,小声挽留道: “师父,您等一会儿......” “怎么了?” “我、我入品了......” “啥?!” 魏长天愣了一下,连忙问道:“是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自己入品了?!” “是、是昨天晚上......” 阿春如实回答:“我当时正在打坐吐纳,突然全身的真气便开始逆流,一个大周天之后才恢复正常。” “我不知是怎么了,便去问了梁姐姐,她告诉我这是入品了......” “嘶......” 魏长天闻言瞬间哑然。 听阿春的描述,确实已经入了九品。 他不是没想过阿春会快速入品,只是从未想到会快到这种程度。 从寻府到入品,一般人大约需要半年左右时间。 可阿春呢?满打满算也才不到十天!! 好家伙,这小丫头要是也去走一下那通天路,估计怎么着也得二百阶打底。 魏长天这边无言以对,阿春仰着头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师父,您在想什么呢......” “哦,没想什么。” 魏长天回过神来,正色道:“足足用了七八天才入品,如此速度虽然跟别人相比尚可,但却还是慢了些。” “啊!” 阿春一愣,弱弱道:“可梁姐姐说已经很快了......” “她是你师父还是我是你师父?!”魏长天一瞪眼。 “当、当然师父是师父......” “那你听谁的?” “师父的......” “这还差不多。” 魏长天负手而立,一本正经的劝诫道:“阿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修行之人切记不可自傲。” “就比如说你师父我,当初仅用了一天便成功入品,但却从未自吹自擂过。” “师、师父......” 阿春委屈道:“我也没有自吹自擂呀......” “没有最好,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魏长天挥挥手:“你继续修炼吧。” 阿春认真的点点小脑袋:“是,师父,我一定好好努力!” 好好努力...... 魏长天心里吐槽一句你还是给别人留条活路吧,摇了摇头迈步回到自己屋子。 而此时他才突然发现没有看到梁沁,便随口问鸢儿。 “沁儿呢?怎么没看到她?” “沁儿小姐又跟柳诗姐姐置气了。” 鸢儿一边倒茶,一边笑着回答:“昨夜沁儿小姐在练刀,说柳诗姐姐弹琴吵到她了,便去找柳诗姐姐理论。” “然后呢?”魏长天一阵头大。 “她们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最后沁儿小姐是气鼓鼓的回梁府去了,今天上午都没过来呢。” “服了......”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刚准备让鸢儿去把杨柳诗叫来,后者却是很自觉的自己出现了。 “公子,你回来了?” 一袭红衣站在门口,魏长天瞥了她一眼,无奈道:“不是叫你让着点沁儿吗?她不让你弹琴你就先别弹了呗。” “咯咯咯,公子偏向。” 杨柳诗进屋坐下,笑着争辩道:“为何就许她练刀,却不许我弹琴了?” “那你就不会好好说话?” “公子又怎知我没与梁姑娘好好说话的?” 杨柳诗嘴角含笑,轻声道:“她讲不过我气走了,那是她的事情,我可没说什么重话。” “算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魏长天撇撇嘴,懒得去管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喝了口茶又问:“你来找我干什么?” “哦,有一事奴家想与公子商量一下。” 杨柳诗的表情突然严肃了一些,魏长天知道她要说正事,便让鸢儿先出去了。 “行了,说吧。” “嗯......公子,我想出去几日。” 杨柳诗试探着问道:“不知你许不许?” “出去?” 魏长天稍微一愣:“去十万大山?” “公子你怎么猜出来的?”杨柳诗有些惊讶。 “这还用猜么,你去京城不就是为了救你们妖王之子,那便肯定认识妖王,如今回来蜀州了,回去看看也再正常不过。” “那......公子是许我走了?” “腿长你自己身上,走不走的我又管不了。” 魏长天想了一下后问道:“用不用派些人跟你一起?” “不用的,十万大山是妖族的地盘,公子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杨柳诗的眼神无比柔情,心中感动不已。 而魏长天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的这份感动再次放大。 “行吧,那你带好子母玉,如果遇到危险便灼玉,我自会带人进山去找你。” “公子......” 杨柳诗小嘴微张,呼吸有些急促:“你、你对奴家的好,奴家一定会记得的......” “行了,不用说这些。” 魏长天豪迈一挥手:“你与我既然有夫妻之实,那我替你收个尸也算不得什么。” “收、收尸?” “对啊,你不会以为我要带人去救你吧?这么远,我就是想救也来不及啊。” “......公子,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7017k 第117章 女人的友谊 话虽这么说,不过杨柳诗还是在当夜就悄悄走了。 魏长天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这件事情。 “公子,柳诗姑娘确实进了十万大山,按照您的吩咐,等她进山之后我便没再继续跟着了。” 听张三汇报完情况,魏长天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笑问道: “对了,我前两天跟你说的那件事,想好没有?” “这个......” 张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院中跟鸢儿一起晾衣服的李素月。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黄色的麻布衣裳,虽然有些粗劣,但依旧难以掩盖那姣好的身段。 按前世的话来说,这种身材能生儿子。 “行了,别看了。” 魏长天调侃道:“等你娶了她天天都能看个够。” “不、不急......” 张三讪笑着收回目光,竟然很是憨厚的挠了挠头:“公子,娶老婆这是大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行吧。” 魏长天心说法外狂徒都能露出这么一副老实人的表情,看来张三还是对李素月比较满意的。 其实这并不奇怪。 毕竟李素月容貌身材皆不差,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即便是个带着儿子的寡妇,也不是之前的张三所能“高攀”的。 这个世界丈夫死后妻子要守寡三年,李素月如今才刚刚满三年之期,要不是他们搬来的巧,否则估么着早就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啧啧啧,好田不愁没人耕啊。 挥手打发走已经跃跃欲试“耕田”的张三,魏长天一边随便翻看着一本《蜀州地理志》,一边又开始琢磨自己的“婚姻大事”。 郊游之事自己已经答应宁庆宇了,并且他的三个女儿也都会去。 那天从王府回来的路上梁振给自己讲过另外两位的情况。 次女叫宁玉珠,小女叫宁玉伶。 前者十七,后者十四。 虽说十四岁放这个世界已经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不过魏长天作为一名穿越者始终感觉别扭,便首先将宁玉伶排除在外。 其实就连十七岁的宁玉珠他都觉得有点小了,反倒是二十一岁的宁玉珂最能接受。 要是没有那条疤就好了啊! 魏长天又一次发出如此感慨,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他其实并不算颜控,只是那条疤痕确实有够狰狞。 什么“心灵美比外在美更重要”,什么“内在美才是真的美”...... 魏长天并不否认这些话的正确性,但觉得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不会选那位柔安公主。 又不是没得选,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估计这也就是为何宁玉珂都二十一岁还没嫁出去的原因了。 但凡家境不错还愿意娶她的,应该都是冲着“公主”和“皇室”的名头去的。 一群吃软饭的家伙,宁庆宇自然看不上。 等会儿......话说自己不也是冲着“皇室”的身份才要娶人家的女儿吗? “......” 一不小心把自己给骂了,魏长天一阵尴尬。 而也就在这时候,他突然透过窗户看到一天没有出现的梁沁不知何时进了大门,正一路穿过小院直奔杨柳诗的房间而去。 只见那道身影在锁住的门口前愣了愣,又揪住鸢儿问了几句话,然后就转身冲自己的屋子急匆匆跑来。 “长天哥!” 魏长天没关房门,梁沁便直接跑到了他跟前,瞪着眼睛问道:“柳诗姑娘呢?!” “你找她做什么?” 魏长天把手中的书撂下,笑问道:“不会是吵架没吵赢她,今天特意再来试试吧?” “我......” 梁沁瞬间红了脸,因为她还真是如此想的。 前天晚上她被杨柳诗怼到哑口无言,回去之后苦思冥想了整整一天,今天就是要来找回场子的。 “长天哥你别管,我就是气不过!” “我不管你们,不过你却是没机会再跟她吵了。” 魏长天心里好笑,于是便故意逗道:“她前天把你气跑之后自责的紧,所以昨天就搬出去住了,说是这样以后就不会再影响你练刀了。” “啊?!” 梁沁愣了一下,脸上的愤怒一下子消失不见:“我、我没想让她搬走的!” “嗯?” 魏长天故作疑惑:“她搬走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 梁沁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犹豫了一下后便咬着嘴唇问道:“长天哥,柳诗姑娘搬去哪里了?我、我想去把她喊回来......” “喊她回来干什么。” 魏长天“无所谓”的摆摆手:“她走了正好我也清静,你也能安心练刀,我看挺好的。” “可、可是......” 梁沁的脸色更红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想法。 而魏长天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中不由得感叹—— 难怪前世一个女生宿舍四个人能建八个群。 女人的友谊果然有够复杂的。 ...... ...... 之后几日还算平静。 共济会的人还没到蜀州,魏长天又信不过悬镜司的人,便导致很多“工作”尚且无法展开。 难得的空闲之中生活自然也就有规律。 白天跟梁振出去拜访一下蜀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晚上跟鸢儿在房间里健健身,抽空指导指导阿春修炼和梁沁练刀。 除了还没去蜀州的青楼转一转之外,一切都格外如意。 甚至就连萧风那边最近也没了动静。 “......公子,这便是近三日那萧风的情况。” 王道昌皱眉道:“此人确实十分谨慎,我们的探子基本打探不到什么情报,还请公子恕罪。” “无妨。” 魏长天平静道:“他才刚到蜀州,警惕性自然要强一些。” “是,公子说的有理。” 王道昌略一沉吟,突然压低了声音:“不过下官倒是有一想法......或许我们可以派探子主动接触萧风,若是能取得他的信任......” “打住!此事切不可为!” 魏长天想都没想,直接否定了这个建议。 如果是对付正常人,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但萧风可是人格魅力拉满的主角! 找人去他身边做卧底基本就是肉包子打狗,估计回头就得把悬镜司给卖了。 “我再说一遍,维持现状即可,切莫轻举妄动!” “是,公子......” 王道昌很快便有些疑惑的回去了,而魏长天也准备换衣服出门。 萧风的事暂且放在一边,老子现在要去正式选老婆了! 7017k 第118章 太抢手了 辰时,蜀州城北,魏长天带着张三跟宁庆宇一家汇合了。 这年头又没有吃鸡农药,也没有美女直播,大家伙的娱乐活动为数不多,郊游便属其一。 再加上宁庆宇作为一个“没工作、没权利、没势力”的三无王爷,平日里闲得很,更是有事没事就爱出来转转。 放松身心、陶冶情操,享自然之乐。 至于郊游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前世韦庄有首词说的好—— 春日游,杏花飞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士与女,殷其盈矣。 很明显,便是交流交流那男女之情了。 如果交流的好,直接“上垒”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就连前世的孔圣人都是他老父亲叔梁纥与年轻姑娘颜徵在郊游时“野合”的结晶。 当然了,“郊游”变“交游”这种事肯定不会在今天发生。 不过搞搞暧昧应该问题不大。 宁庆宇有意撮合,魏长天有意“吃软饭”...... 并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三位亲王之女也都对他颇有好感。 能得一位公主、两位郡主如此青睐,魏长天首先要感谢前主给他留了张这么帅的脸。 其次便是前世的各位诗坛大家,以及中学时期一直逼他背诗的语文老师。 谁再说应试教育没有用我跟谁急! ...... 南山。 此山距离蜀州城并不算多远,山不高不陡,有一流小河自山顶蜿蜒而下。 景色不错,便于登爬,所以是不少人郊游的首选。 不过宁庆宇与他的三个女儿却无暇欣赏美景,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魏长天身上, 因为后者此时正摇头晃脑望着满眼的红叶“有感而发”。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 一诗诵毕,周围人都傻了。 此事的起因是刚刚有位随行的王府门客作了一首秋景诗,咏的正是这满山红叶。 辞藻华丽、错彩镂金、铺锦列绣。 宁庆宇听完后本来觉得不错,但又想起魏长天那个“写诗要通俗易懂”的小故事,便半开玩笑的让魏长天也作一首诗。 人前显圣,此时不装更待何时。 魏长天琢磨一番,不到十息的功夫便背出小杜同志的这首《山行》,毫无疑问的直接震惊四座。 “霜叶红于二月花......绝!” “此句绝了!” 宁庆宇是所有人当中最为兴奋的一个,看那得意忘形的样子就好像这诗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别人相对要好一些,但此刻也都对魏长天佩服的紧。 “魏公子,你真的好厉害啊......” 一个穿着粉衫的少女提裙跑过来,眼神里满是小星星,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这位便是宁庆宇的次女,佳阳郡主宁玉珠。 “郡主过誉了,只是侥幸得一佳句而已。” 魏长天淡定的拱拱手,对这位大概率将成为自己正妻的郡主颇为满意。 容貌虽然比杨柳诗差上一线,不过却也属于倾国倾城的水平。 尤其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十分有灵气,一看就十分聪颖。 “公子莫要喊我郡主了......” 宁玉珠微微挪步又凑近一点,红着脸小声道:“叫我玉珠或者珠儿就好,爹爹就是这样唤我的......” “是,郡主。” 魏长天点了点头。 宁玉珠羞恼的轻轻跺脚:“哎呀,你又喊我郡主!” “这个......一时间没改过口来。” 魏长天顿了顿,笑道:“还请玉珠姑娘莫要怪罪。” “嘻嘻~” 宁玉珠闻言顿时开心不已,而其他人看到两人如此甜蜜,表情却不尽相同。 大部分人都觉得魏长天跟宁玉珠实属天作之合,尤其是宁庆宇,更是不停微笑点头,估计心里早已同意了这门婚事...... 毕竟魏长天的长相、才华、家世各方各面都无从挑剔,唯一不好的便是“杀宰相”一事。 不过瑕不掩瑜,人生中谁还不犯几个错误? 单凭这份惊艳绝伦的诗才,魏长天便是他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宁庆宇一脸欣慰之色,而他的小女儿宁玉伶此时却在生闷气。 这位小郡主也一眼就看中了魏长天,可魏长天对她却一直客气的很,明显是有意不想与她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宁玉伶想不明白自己比二姐差在哪里,撅着小嘴暗自气恼一阵后便跑到宁玉珂身边,很不服气的问道: “大姐,我比二姐差在哪里了?为什么魏公子不愿意搭理我,却跟二姐走的那样近?!” “你呀......” 宁玉珂笑着捏了捏小妹的鼻子,柔声道:“男女之事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 “玉珠与魏公子两情相悦,这是一件好事,你不要苦着脸。” “可、可我也喜欢魏公子呀!” 宁玉伶红着脸小声争辩道:“他是我见过最俊朗的男人了!再说大姐你之前不也是经常念叨魏公子的那首诗么?” “我只是喜欢那首诗而已。” 宁玉珂垂下眼帘,薄薄的面纱随风晃动。 “喜欢诗,那不就是喜欢作诗的人么......” 宁玉伶小声嘀咕一句,然后脑袋立刻便被打了一下。 她不满的抗议道:“大姐你打我做什么!我本来就不如你与二姐聪明,这下要被打的更笨了!” “是你自己讨打!” 宁玉珂严肃道:“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尤其是当着你二姐的面时,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 宁玉伶委屈巴巴的捂着头顶,不过很快便被旁边树上的几只鸟儿吸引走了注意力,“哒哒哒”的跑去看鸟了。 宁玉珂目送她跑远,轻轻松了口气后便下意识的往魏长天和宁玉珠那边看去。 宁玉珠正在弯腰摘野花,魏长天则是站在旁边等着。 他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便也扭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四眸相对,不到一息就点到即止的分开。 魏长天微微冲宁玉珂点了点头,后者也同样还礼示意。 两人都很客气,一举一动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感。 不过当深秋的清风扬起他们的衣角裙摆时,整个场景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和谐。 7017k 第119章 惊天巨变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赏景漫步,约么一刻钟后才在一处湖边停下,开始准备午饭。 古人郊游跟现代人郊游区别不大,好像总要在外面吃上一顿才算不枉此行。 寻常人家或许会自己带着吃食,不过以宁庆宇的身份自然是要就地取材搞一顿野味出来。 几个护卫被派去山中打些野兔野鸡,而魏长天则是跟着宁庆宇来到湖边钓鱼。 魏长天这方面的经历仅限于前世在公园里钓金鱼,因此对自己能否钓上一条鱼来不抱任何期待,抛完竿后就开始百无聊赖的四处乱看。 不得不说,景确实不错。 小湖近山一侧是垂直的断崖,水流落下后在湖中散做团团白雾,竟是形成了一个秀丽的小瀑布。 仔细看去,还能瞅见有几尾灰色长鱼正沿着这瀑布奋勇的逆流而上。 多么令人感动的场景啊! 大多数鱼类洄游的目的是为了繁殖,连一条鱼都能为了生孩子做到这种地步,自己作为一个人,繁衍欲望这一块又怎么可以“屈居鱼后”! 魏长天心中感叹一句,视线不由得看向坐在湖边同样在钓鱼的宁玉珠和宁玉珂。 前者正抱着膝盖一直在偷瞄自己,连特么鱼竿被鱼拖走了都不知道。 相比之下后者就更像是在真的钓鱼的,一直很认真的望着湖面,但只可惜始终没有鱼咬钩。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摇摇头收回视线,自己鱼竿依旧一动没动。 要不要直接内力炸鱼? 魏长天已经快被磨得没了耐心,而此时不远处的湖面却突然荡起一阵涟漪,旋即便有一尾大鱼凌空跃出水面。 是宁庆宇那边上鱼了。 “哈哈哈!好!” 这位王爷倒是也容易满足,仅仅钓了一条鱼便高兴的不可开交,立刻站起身来开始收杆。 他虽然病恹恹的,不过对付一条鱼问题不大,几番用力之下便将大鱼拖至了距离岸边很近的位置。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尾大鱼之上,然而也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一刹那,一道利箭却突然自林中破空而出。 此箭的箭头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使得这一箭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就如同一道无声的黑色闪电一样直奔宁庆宇的后背。 “王爷!!!” 突兀的尖叫声于空气中炸裂,应该是某个侍卫喊的。 他要是能跑的跟声音一样快估计还真能挡住这一箭。 只可惜他并不能“超音速”,所以此箭终究是没有任何阻拦的直接射中了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宁庆宇。 “爹!!” “王爷!!” “噗通!” 一片惊恐的喊声里,宁庆宇一头栽入湖水之中,瞬间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除了几个训练有素的护卫已经拔刀出鞘之外,其余所有人都傻愣在原地,瞪大双眼看着那团荡漾的涟漪一动不动。 堂堂一个亲王,就这样......死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极为短暂,但却充满恐惧的沉默。 直到一个黑影突然向宁庆宇的落水之处激射而去。 “他没死!!我去救!!!” “其他人马上离开林边!!” 这道黑影自然是魏长天,而他这话也不是随便说的。 虽然利箭射来时他同样没注意到,不过宁庆宇中箭的一幕他却看得清楚—— 那箭压根就没宁庆宇的身体里,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这其实也不奇怪,毕竟一个亲王怎么可能没有保命的东西。 “噗通!” 一头扎入水中,抓住尚且没有沉下去多深的宁庆宇,魏长天几乎是瞬间便再次冲出水面。 而等他做完这一切时,其他人却仍呆愣在原地,明显是还没回过神来。 操! 心里急躁,魏长天一时间连国骂都吼出来了。 “草你妈的!!跑啊!一个个都等着被刺客杀是么?!!” “咻!”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的正确性,一声尖啸几乎是同时响彻众人耳边,紧接着便连成一片。 “咻!咻咻咻咻!” 近百根利箭再次破空而来,瞬间便把所有人全部笼罩其中。 老子真服了!! 魏长天来不及多想,一手拎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宁庆宇,一手拔刀,直奔离自己最近的宁玉珂而去。 这生死一瞬的功夫也顾不得挑对象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叮!叮叮叮!” 龙吟出鞘,刀影如伞般荡开一片箭矢。 而几个护卫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分别冲向宁玉珠和宁玉伶,替她们挡住了这第二轮袭击。 重要人物是都保住了,不过其他人...... “啊!!” “公主救我!” “我、我不想死!!” “噗嗤噗嗤!” 凄厉绝望的哀嚎来得快去得也快。 随行而来的家仆、门客、丫鬟......十几人瞬间被射成刺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全部丧命在这风景秀丽的南山脚下。 不过侥幸活下来的几人却没工夫为他们感到伤感。 因为就在下一刻,可能是感觉弓弩的作用已经不大,刺客终于是从林中现身了。 黄衣、白刀、蒙面。 近百人如蝗虫过境般突然出现,除了高矮胖瘦各不同之外,一眼看去竟找不到任何与身份有关的标志。 他们也不说话,更没有大吼大叫,从林中出来后就直接以包围之势迅速冲着魏长天几人杀将过来。 三个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五六个侍卫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唯独魏长天反倒在这时候冷静了下来,仅仅思考了不到一息便沉声大喊道: “快!到我的马车那里!!” 马车? 众人并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次却都没有犹豫迟疑。 侍卫立刻抱起宁玉珠和宁玉伶往马车狂奔,而魏长天则是左手拎着宁庆宇,右手拎着宁玉珂紧随其后。 “别愣着!把人丢进马车里!” 冲到自己马车旁边,魏长天一边喊,一边率先把宁庆宇和宁玉珂丢进车桥,然后又将宁玉珠和宁玉伶也推了进去。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这辆马车的车轿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但实际上里面却是一层三寸厚的锁仙石,俨然就是一辆防暴马车。 三寸的锁仙石,这群刺客中如果没有三品以上的高手,想要破开至少也需要一炷香的功夫。 足够保护自己的暗哨赶来了。 计划不错,不过眼下却还有一个问题。 车是很结实,但却有门。 那也就自然要有人守住车门。 “......” 抬头看看四面八方急速逼近的黄衣刺客,魏长天回身“咚”的一声关死车门,沉声问向几个侍卫。 “守住车门,车内之人便可活!” “你们守不守?!” “......” 几个侍卫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旋即便咬牙齐声吼道: “我等必誓死效忠王爷!!” “好!” 魏长天“沧啷”一声拔出龙吟,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与你们一起!!” 7017k 第120章 一夫当关 举首四顾,黄衣重重,秋风瑟瑟,落木萧萧。 “我与你们一起!” 当魏长天在车外喊出这句话时,车轿中的三个女子皆是蓦然瞪大眼睛,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大、大姐,魏公子他......” 宁玉珠死死咬着嘴唇,声音颤抖。 而宁玉珂相比之下就要冷静一些,她一边护住已经昏迷的宁庆宇,一边透过车门的缝隙努力向外看去。 缝隙很小,视野之中似乎只有一段红绳在迎风震荡。 几名侍卫是王府之人,拼死护主尚可理解。 可魏长天...... 三女当然明白这群刺客是冲她们和爹爹来的。 她们虽不知魏长天如果独自逃命的话有多大几率成功,但想必是要比留在这里更容易活命的...... 一时间,一个极为相似的念头突然涌上三人脑海。 如若此次不死,我定要...... “锵锵铛铛!” 刀剑碰撞的金戈之音传进车轿,外面明显已经开打了。 三女紧缩成一团,目光中充满着恐惧与担忧,以及深深的感动。 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魏长天之所以留下并非是因为什么“热血上头想做英雄”的冲动,而是理性分析之后做出的选择。 ...... 车轿之外此时已乱作一团。 “哐!” 举刀荡开面前的长剑,魏长天翻手斩飞一个刺客的胳膊,来不及喘息便下意识的侧身,将将躲过从另一个方向袭来一刀。 “叮!” 泛着寒芒的刀刃劈砍在身后的车轿之上,碎木一阵翻飞,也露出了内层的锁仙石。 这个刺客察觉到自己竟然没有劈开车轿后不由得一愣,魏长天也抓住机会再次出刀,下一秒便有一颗头颅飞至空中,瞪大的双眼中尚且残留着浓浓的不解之意。 鲜血如雨般洒下,染红了周围数人的脸庞。 不过此刻却没人顾得上擦脸,魏长天已经转头去对付别人,而刺客的那具无头尸体尚未来得及倒下便被同伙一脚踹开,挥刀补上空位。 “叮叮当当!” 杀掉一人后魏长天的压力没有丝毫减弱,但眼下的局面却已经是他料想中最好的情况了。 刚才这群刺客现身之时他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赶紧逃命,不过立刻便又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原因很简单,因为留下来才更容易活命。 不管这群刺客是来自哪个势力,但既然敢刺杀一位王爷,那幕后主使是绝不会放任任何一个目击者逃走的。 所以他如果孤身突围势必会陷入围杀之中,即便身上穿着内甲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而要是不走...... 锁仙石打造的马车可以挡住三个方向的攻击,唯独车门方向还有王府侍卫替他分担一些压力,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少交战面。 如此一来即便刺客数量再多,真正能攻击到自己的不过也就三四人而已,自己尚有一战之力。 眼下的事实证明,魏长天想的确实没错。 虽然一堆刺客已经团团围住了马车,但大部分人都只能在外围干着急。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马车居然如此坚硬,任何攻击打在那内层的石头之上竟然没有丝毫效果。 如果解决不掉这辆马车,局势便会继续僵持下去,这无疑对他们来说很不利。 然而也就在此时,一个刺客却是眼睛一亮,突然高喊道: “是锁仙石!别用内力!!” 淦! 正在激战中的魏长天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由得一沉。 靠!哪个傻逼这么聪明? 说好的降智光环呢?? 哦,差点忘了自己不是主角......那没事了。 他这边一阵暗骂,而围攻马车的刺客们更换过攻击方式后也立刻取得了成果。 虽说依旧没法立刻斩开锁仙石,不过每一刀下去却已经能够留下一道道痕迹了,再加上人多,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破车而入”。 魏长天自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但怎奈自己现在都险象环生,哪里有功夫去解围。 “铛!铛铛铛!” 短短几息时间,已经有数不清多少刀落在了马车之上。 魏长天此刻恰好一脚踹飞了一名刺客,便趁着这短暂的空隙飞快扭头看了一眼。 几名王府侍卫虽然都还在硬撑,不过一个个皆已是强弩之末,明显没法再做更多事情。 至于马车...... 他的瞳孔猛地一收缩,眼睁睁看着几个刺客将长刀插进破开的缝隙之中,旋即猛然用力一翘。 “砰!!” 惊天动地的闷响声中,车轿背面的那一整块锁仙石竟然就这样被直接给翘了下来! 卧槽啊! 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魏长天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然后下一秒便感觉胸口一沉,原来是有人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一刀砍了上来。 “嗤啦!” 衣衫应声碎裂开一条大口子,不过长刀却是被那件已经救过他一命的内甲给挡住了,因此魏长天此刻只是被冲击力震的倒飞出去而已。 “唰唰唰!” 数个刺客立刻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估计是准备压制他起身。 但是却扑了个空。 只见那道倒飞在半空中的人影并未如预期一样摔在地面,反而十分不合常理的突然在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身形不降反升,居然就这样直接越过了后方围堵的几人,向着车轿背面落去! 扶摇步小圆满——风摇! ...... 车轿之中。 当一整面锁仙石被全部撬开之时,宁玉珂三个女人感觉她们断无活命的可能了。 一个蒙面刺客已经半只脚踏进了车轿,手中长刀反射着幽幽寒芒。 “啊!!!” 宁玉珠和宁玉伶无比惊恐的向后爬去,但车轿就这么大,再退又能退到哪里。 两人很快便全身战栗着蜷缩在车厢一角,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她们真的怕死,也真的不想死...... 而与二女不同,宁玉珂此刻虽然同样无比恐惧,但却没有躲,反而是颤抖着张开双臂挡在了两个妹妹身前。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刺客,眼睛一眨不眨,直到一阵风将那本就已松松垮垮的面纱吹落。 人都快死了,宁玉珂当然不会在乎这种小事。 不过对面的刺客却突然愣了一下,旋即提刀狞笑道: “哈哈哈哈,原来堂堂柔安公主竟然是这样一个丑八怪!” “你这模样还是更适合做鬼,别急,我这就送你去地府!” “噗嗤!!” 下一秒,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只是死的却是...... 一颗头颅翻滚到宁玉珂脚下,无头尸体“扑通”一声轰然倒地。 宁玉珂怔了一秒,然后慢慢抬起头来向身前看去。 视线之中有一个满身是血的背影,以及无数挥刀向这边扑来的黄衣刺客。 7017k 第121章 十息 身后是宁玉珂四人,身前是黑压压一片刺客。 乍一看魏长天此刻的处境跟刚刚差不多,但实际上却是天壤之别。 因为刚才他还可以小范围的辗转腾挪,不过现在如果想要保下身后几人的命,那他就一躲也不能躲。 不远处扬起的烟尘和厮杀声表示援兵已到外围,估计不出十息便能杀至此处。 然而对魏长天来说,这却也是最危险的十息。 十息...... 察觉到已经被“反包围”的刺客们并没有逃,也没有尝试突围,反而以更快的速度直冲马车而来。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无数寒刃之上,转瞬便已至魏长天身前。 “锵!!” 急促的第一刀劈砍而下,精钢长刀只是维持了片刻便应声断作两截。 与它一同断掉的,还有刺客的左臂。 九息...... 一刀刚过,紧接着又是数刀同时砍来,每一刀都夹杂着磅礴的内力。 如果理智一些,魏长天此时应该躲。 但他却早已杀红了眼,竟然是直接挺身迎刀而上,眨眼间上身的衣衫便化作破布纷飞,一条条白印布满内甲。 一个照面过去,鲜血四溅。 这次却是有魏长天的血。 八息...... “主战场”外围。 东、西、北三个方向有衣着不同的三伙人正奋力向着马车方向厮杀。 黄衣刺客抵抗的很顽强,应该是在拼命给同伴争取“完成任务”的时间。 “快!!来几个人跟我杀进去先救魏公子!!!” 有一个前来救援的青衣汉子暴喝一声,旋即便如莽牛一般不顾周身的刀光剑影,竟然是直直冲着魏长天的方向狂奔而去。 几个刺客想要阻拦,可立刻便被撞飞在地,再抬头时脖子上已经架满了刀剑。 察觉反抗无望他们也不犹豫,立刻咬碎一直含于嘴中的毒药,眨眼间便毒发身亡。 不论任务成功与否都决不能活。 死士。 七息...... 车厢中。 宁庆宇缓缓从昏迷之中醒来。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表情却没有丝毫惊讶与恐惧,眼神中只有无穷的寒意。 宁玉珂依旧挡在他们身前,手里攥着刚刚死掉的那名刺客的长刀,目光死死望着魏长天的背影,眼角有泪水滑落。 六息...... “草你妈!!” 魏长天一声大吼,举刀又刺进一个刺客的胸口。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杀掉的第几个了,龙吟刀早已被染成红色,就连那根绑在刀柄上的红绳似乎也要比之前更为鲜艳几分。 堂堂一个“大魔头”,此前却只杀过柳元山一人。 今天算是大开杀戒了。 五息...... “啪!” 血淋淋的双手死死攥住龙吟刀刃,一个刺客临死前爆发出的“奉献精神”终于使得魏长天不得不弃刀。 “嗤啦!” 短暂的拉扯让他的手臂上多了一条新伤,不过魏长天却寸步不让,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就是一拳轰在对方的左肩。 “砰!” 一声闷响,后者的整条左臂顿时与身体分离,竟像是被炸掉的一样。 这是魏长天第一次在实战中施展同为天级武技的天罗拳。 练至“通透境”,内力可透体而爆。 四息...... 刺客的人数已经越来越少,不过魏长天的处境却是越发不妙。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 虽然天罗拳确实刚猛无比,但“空手战白刃”本就是吃亏的。 更何况还是战一群白刃。 宁玉珂也看出了这一点,她并未有丝毫犹豫,立刻便调转手中的长刀,两只手死死攥着刀刃,将刀柄递到魏长天身侧。 “魏公子!接刀!” 三息...... 可能是魏长天确实跟这位柔安公主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虽然宁玉珂只说了一句“接刀”,但魏长天却就跟脑后长眼一样,连看都没看,直接伸手便握住了刀柄。 “唰!” 长刀瞬间从宁玉珂手中消失,刀刃划过手心,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顷刻间便染满了白裙,不过她却依然只是看着魏长天,甚至还保持着刚刚递刀的姿态。 两息...... “誓死效忠王爷!!” 最后一个跟魏长天并肩奋战的王府侍卫也终于嘶吼着倒下,临死前还死命抱住了一个刺客的腿。 而此时直面魏长天的刺客也仅剩下五个。 五对一,且境界相差无几。 这本应是十分悬殊的对决,但看着重新拿到刀的魏长天,五个刺客却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死士可能不怕死,但终究还是害怕自己所不能敌的力量。 最后一息...... 近百道身影正从四面八方奔来,从时间上来看即便魏长天不出手也问题不大了。 甚至再理性一点,他应该尽量留下这仅存的五个活口,以便揪住幕后的主使。 不过...... 魏长天终究还是举起了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自左向右轻轻一挥...... “嗡!” “咔嚓!!” “砰!!!” 颤、裂、碎。 精钢百炼的长刀竟然没有承受住这一斩之力,眨眼间便化作无数细微的碎片炸裂在空中。 魏长天摇摇头,随手丢掉空空如也的刀柄。 而与刀柄一同落地的还有五颗蒙面的人头。 断口如镜,血凝而不流。 归尘刀大圆满——归尘。 ......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南山之景依旧,漫山红叶尽染。 初见此景时的魏长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遇到“暗杀”这种事情,只能感叹一句—— 倒了几把血霉! 算了,就权当是以后面对柳家报复时的预演了。 最起码通过这次事件还是发现了一些自己安保工作上的不足。 “公子!” “魏大人!” “魏公子!” 三个大汉急匆匆的冲过来,也不管已经从车轿中探出头来的宁庆宇,对着魏长天便“噗通噗通”跪倒在地。 这三人一个着黄衣,一个着青衣,一个着红衣,明显是来自三个不同的势力。 好家伙,你们隔这表演红绿灯呢?! 魏长天连看都不看他们,自顾自的转身去一堆尸体里找龙吟刀。 而宁庆宇可能是觉得把救命恩人晾在这里不合适,虽然有些虚弱,但还是主动开口问道: “谢诸位好汉救命之恩,却不知你们是何人派来的?” “这个......” 三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犹豫不语。 直到魏长天平静道:“怎么?没听见王爷问你们话么?” “啊!” 三人这下不再墨迹,立刻低头自报家门。 “悬镜司暗卫,白进,奉镇抚大人之令带人暗中保护公子!” “青袍军斥候营,张大虎,奉总兵大人之令......同样是暗中保护公子......” “天罗教影部,公孙恪,奉教主之令......也、也是暗中保护公子......” “......” 三人说完话依旧不敢起身,就这么继续跪着。 宁庆宇知道他们都是冲魏长天来的,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涩,甚至还有些羡慕。 他犹豫了一下后轻轻劝道:“魏公子,你看要不就别让他们跪着了。” “王爷不必管他们。” 魏长天冷哼一声,很不给三人面子的直接骂道: “一群废物。” 7017k 第122章 不须权势利,未必让公侯 “一群废物。” 这句话中的羞辱之意不算多重,但也绝对不算轻。 魏长天虽然甩出这么一句话,不过心里其实清楚这三拨人的来源速度已经算快的了。 毕竟是“暗哨”,为了保证隐蔽性,自然就会牺牲一部分反应时间。 更何况从刺客射出第一箭到战斗完全结束最多不过百息,确实太短了。 不过该骂还是要骂的。 “保护我?” 魏长天随手将龙吟在一个刺客的衣服上擦干净,还刀归鞘。 “你们不如来得再晚一些,直接给我收尸算了。” “我、我们......” 三个大汉头越埋越低,心里苦涩不已嘴上又不敢争辩,只能连连告饶道:“我等知错!还望公子恕罪!” “哼。” 魏长天瞥了三人一眼:“罢了,这次就算了。” “你们的主子若是向我问起今日之事,我只说你们来的及时......希望你们能不负我替你们瞒这一次。” “......” 三个汉子听到这句话皆是一愣。 他们本以为自己这次肯定要倒大霉,结果没想到魏长天只是口头上骂了几句,却并未真的惩罚他们。 甚至还主动替他们隐瞒这次“失职”! 要知道三人虽然分属悬镜司、青袍军、天罗教三个势力,但当时接到的任务却基本一致——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魏长天周全! 如果魏长天把今天之事添油加醋的跟梁振、陈渤、秦正秋说一下,他们三人不说以死谢罪吧,最起码也要脱层皮。 而如今不仅“无过”,反而还变成了“有功”! “还请公子放心!” 三人齐齐大声表态,然后才终于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魏长天挥挥手不再去理会他们,而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宁庆宇却是有些惊讶。 “恩威并施,御下有道......” ...... 一刻钟后。 在三伙人的拱卫中,几辆马车离开南山脚下,往蜀州城的方向缓缓驶去。 随行而来那些王府之人,以及近百名刺客的尸体自有官府处理,“幸存者”们的伤势也已经进行过简单的包扎治疗。 其实除了魏长天和宁玉珂,其他人压根都没怎么受伤。 宁庆宇穿着一件堪称至宝的衬甲,那样凶猛的一箭射上去最后竟然连个痕迹都没留下,看的魏长天眼馋不已。 至于宁玉珠和宁玉伶,俩人除了在马车里擦破点皮更是啥事没有。 当然了,外表或许没伤,但心灵上的创伤应该还是挺严重的。 “呜呜呜......魏公子......我、我好害怕......” 马车里,宁玉珠已经哭了整整一路,最后更是不顾旁边还有别人,竟然直接扑到魏长天的怀里不住更咽。 她作为郡主从小娇生惯养,哪里遇见过这种场面,看得出是真的吓坏了。 “郡主......” 魏长天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宁庆宇,见后者没什么反应这才轻轻拍了拍宁玉珠的肩膀,小声安慰一句。 “都已经过去了。” “呜呜呜!” 宁玉珠没接话,只是继续哭,泪水很快便浸透了魏长天的衣襟。 “......” 按道理来讲美人在怀本应是美事一桩,不过魏长天此时却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这次刺杀事件处处都透露着诡异,但宁玉珠的哭声却使得他没法思考,心中便不由得升起一丝烦躁之意。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结果女朋友却一遍遍打电话跟你哭诉今天多喝了一杯奶茶导致减肥失败一个感觉。 要是换做别人魏长天估计早就把人推开了。 可宁玉珠毕竟是位郡主,更何况宁庆宇就在旁边,这点面子总还是要给...... 魏长天左右为难,幸而宁玉珂此时也坐到了他旁边,伸手扶住宁玉珠的肩膀柔声劝道: “玉珠,魏公子受伤了,莫要烦他了。” “姐!” 宁玉珠只是想找个人发泄,倒也不挑对象,立刻就转头扑到宁玉珂的怀里。 如释重负的魏长天颇为感激的冲宁玉珂点点头,后者则一面抱着妹妹,一面小声抱歉道: “魏公子,女子本就胆子小,还望您莫怪。” “无妨。” “今日之事......” “不必说这些。” 魏长天摇摇头打断道:“我也是为了自救。” “......” 宁玉珂仰头沉默片刻,还是坚持把话说完:“......谢谢公子。” “......” 简短几句交流过后两人都不再说话,不过却依旧又对视了两息才各自挪开目光。 看了一眼宁玉珂手上缠着的白布,魏长天突然察觉到这位柔安公主好似一直没有哭。 这么说也不严谨。 自己跟刺客交手时她好像是哭了,但自打刺客死完之后确是再未见她哭过。 甚至连给手心的伤口上药包扎时都不曾皱一下眉。 那条伤口魏长天看过。 别说这样一个弱女子,恐怕就是习过武的徐青婉和梁沁遇到这种伤估计也忍受不了。 这女人......有点意思。 但她的反应还不是今天最出人意料的那个。 用余光瞥了一眼一脸平静的宁庆宇,魏长天又扭头看向车窗之外。 蜀州城就在前方不远,正午的阳光金黄明媚。 护城河平静无波,守城的兵卒也一副慵懒的模样。 如此太平盛世,只要不作死大部分人还是能过得不错的。 只不过......不须权势,未必能活。 ...... 待魏长天将宁庆宇几人送回王府再回到自己的小宅时已经快黄昏了。 梁振和陈渤来的很快,他一壶茶还没喝完就前后脚跑了过来,见他确实问题不大才松了口气,开始商议今日之事。 三人在屋中讨论了一会儿,最后一致得出结论—— 不管这伙刺客到底是谁派去的,蜀州城未来一段时间都会陷入相当程度的震荡。 幸而跟他们关系不大,毕竟目前尚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次事件跟魏长天有什么联系。 至少肯定不是柳家的手笔。 当然了,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最起码在事情搞清楚之前魏长天的“吃软饭”计划要暂时搁置一段时间。 唉,明明本来都快可以“骑公主”了的...... 送走两人,魏长天自己在房间中长吁短叹。 “公子,你叹气什么呢?”鸢儿一脸心疼,又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 魏长天摇摇头,突然莫名其妙的反问了一句。 “鸢儿,你怕不怕痛?” “公子这问题真奇怪。” 鸢儿笑道:“谁不怕痛呀。” “是么......” 7017k 第123章 卷入大事件 之后几日事态的发展确实如魏长天三人所料,不仅以极快的速度在整个蜀州演变成一场风暴,并且理所当然的惊动了皇宫。 据说宁永年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扬言势必要将意图谋害自己四弟的凶手挫骨扬灰,并立刻派了一支由大理寺、刑部、悬镜司组成的“联合调查团”奔赴蜀州调查刺杀亲王一案。 这些人再过几日便可到达蜀州城,不过估计来了也查不出个什么。 那日所有的黄衣刺客要么战死,要么自尽,最后五个还被魏长天一刀砍了,根本没留下一个活口。 如此情况想要查,那便只能从跟宁庆宇有过节的人和势力着手。 可一个只会写诗的王爷,又哪里来的什么仇家......至少明面上是没有的。 魏长天又不是搞刑侦的,自然想不出还能从哪里查。 在他看来距离真相最近的人一定是宁庆宇本人,并且这背后大概率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之事。 他本以为宁庆宇会跟自己这个“救命恩人”透露一二,但几日过去,王府那边却是没有丁点动静。 都这样了,还堤防着自己么? 如此也好,反正自己也不想瞎掺和...... “咔嚓!” 后院中,魏长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挥刀砍在面前的锁仙石上。 入石三寸半,已经超过那个什么先帝留下的三寸记录。 而这当然是因为他已将归尘刀练至大圆满的功劳。 “万万没想到啊......” 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一句,收刀归鞘。 魏长天之前一直觉得里写的那些“生死关头突破瓶颈”的桥段都是瞎扯,可没想到如今居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其实当时他也不知道为啥突然就能挥出那么一刀,只能说......玄! 不过原因什么的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最起码那场架就算没白打。 只是...... 魏长天撇了撇嘴,心中腹诽。 这宁庆宇也是个不懂事的,自己救了他们一大家子的命,他就连点表示都没有? 虽然自己不缺钱,但可以送东西啊! 那件衬甲就不错,实在不行送女儿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 “公子!” 突然,鸢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柔安公主来了,说是奉顺亲王之命来找您!” “宁玉珂?” 魏长天一愣。 好家伙,真来送女儿了?? ...... 一炷香后。 精致华丽的马车行驶在主街之上,车轿中魏长天跟宁玉珂相对而坐。 事实证明宁玉珂并非是来主动“羊入狼口”的,而是要请魏长天去王府,说是宁庆宇有事与他商量。 “魏公子,家父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实在不便见客,还请您多担待。” 宁玉珂看来是对“晾了救命恩人好几天”这件事情心怀愧疚,于是一上车便赶紧道歉。 她其实并不明白爹爹为何身体无恙却始终不着急见魏长天,一直到今天才让自己来请人。 宁庆宇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宁玉珂便只好自己想了这么个理由。 魏长天对于这种蹩脚的说辞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岔开话题问道: “你手上的伤好些了么?” “好些了。” 宁玉珂微微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小声反问:“公子呢?您的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 魏长天看了看宁玉珂脸上戴着的面纱,突然想到杨柳诗之前出门也都会戴这玩意儿......还是自己建议的。 只不过二人一个是为了遮美,一个却是为了遮丑。 “公、公子,您在看什么......” 似乎是被魏长天盯得时间有点长,宁玉珂有些窘迫的低下头,轻声提醒了一句。 “对不住。” 魏长天倒是不觉尴尬,将视线挪开几秒后便又重新移到宁玉珂身上。 “公主,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挺好奇的。” “公子但问无妨。” “嗯......” 魏长天直接问道:“你手心之伤如此严重,为何那日上药包扎之时却不见你吃痛?” “这个......” 宁玉珂稍稍一愣,沉吟片刻后才柔声道:“我若与公子讲了,公子可不与别人说?” “自然。” “好......其实并非是我不怕痛。” 宁玉珂小声解释道:“而是自小便不知痛为何物。” 魏长天有点惊讶:“你的意思是......没有痛感?” “是......” “那这倒是一件好事。” 魏长天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不过当看到宁玉珂微微颤抖的肩膀时却又闭上了嘴。 车轿中突然陷入沉默,直到宁玉珂平稳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说道: “让公子见笑了......” “是我唐突了。” 魏长天摇摇头,大约猜出宁玉珂为何会是这种反应了。 没有痛感,乍一听好像挺不错的,但实际上却有很多弊端。 疼痛是人体的自我保护和预警方式。 如果感觉不到痛,不仅自己生了病不知道,夸张一点就连喝热水被“烫死”这种事都不是没可能发生。 这也就幸好宁玉珂是生在了富贵人家,要是换做一般百姓的小孩,估么着早就死于各种意外了。 看魏长天好像懂了,宁玉珂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有些自嘲的笑道: “不怕公子笑话,其实我还挺想知道什么叫做痛的......” “......” 这句话要是被某些lsp听到估计会想入非非,不过魏长天却是没有那种特殊癖好,因此只是点了点头。 宁玉珂轻轻垂下眼帘也不再说话,但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她很想告诉魏长天——那日当她看到魏长天浑身是血的样子时,似乎心有些痛。 ...... ...... 一刻钟后,马车缓缓驶进了王府。 有一个家仆早就等在门口,一等两人下车便凑上前来跟宁玉珂说了两句话,然后就带着魏长天沿小路往府内走去。 很明显,看起来宁庆宇是要说一些极为隐秘的事情,甚至这些事连宁玉珂都不知道。 魏长天对此并不意外,很快便跟着家仆七绕八拐的进到了一间暗室。 暗室不大,其中早已有七八个人等着了。 除了宁庆宇,其他人魏长天也认识,又或者说都见过面。 全是梁振曾经带自己拜访过的蜀州的一些大人物。 比如说州牧邵应安...... 这些人手边都摆着茶盏,但魏长天打死也不相信他们是在这里喝茶聊天的。 这么多“大佬”齐聚一堂,且是在如此“敏感”的时期...... 话说,自己好像卷入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件当中了...... 7017k 第124章 皇室秘闻 “魏公子,坐。” 跟那个病恹恹,满脑子只知道诗词的顺亲王不同,宁庆宇眼下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举手投足间都尽显着上位者的淡定和威严。 魏长天深吸一口气在空位坐下,抬头看了一圈邵应安等人,最后才直视着宁庆宇问道: “王爷,不知今日找我过来是为何事?” “魏公子,救命之恩本王定会铭记于心。” 宁庆宇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并且还第一次自称“本王”。 “在座的诸位大人想必你之前都见过吧?” “见过。” 魏长天似笑非笑道:“不过却没想到再次相见竟会是在这王府之中。” “哈哈哈,魏公子才智过人,怕是已经猜出他们为何在这里了。” “我猜不出。” 魏长天盯着宁庆宇说道:“还请王爷直言。” “......” 宁庆宇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魏公子,时至今日我也不瞒你了,那日的刺客......不出意外应当是皇上派来的。” “所以呢?” 魏长天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这跟我又有何关系?” “这......” 宁庆宇下意识的问道:“你不惊讶?” “惊讶?确实有一点。” 魏长天摇摇头:“不过我更惊讶王爷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我。” “此事既然牵连到了魏公子,本王认为你理应知道真相。” “谢王爷坦诚。” 魏长天拱了拱手,直接站起身来:“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如果王爷没有别的事的话,小子便先行告退。” “......” 檀香缭绕,鸦雀无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魏长天身上,而后者却根本不在乎,竟然真的扭头就走。 密室并不大,不到三息的功夫他便已经走到了门口。 而就在魏长天抬手准备推门时,宁庆宇略显急促的声音也突然自背后传来。 “魏公子,留步!” ...... 一炷香后,宁庆宇大约把他跟宁永年的恩怨说了一遍。 这事儿由来已久,又或者说从小俩人就不对付。 毕竟帝位之争并非儿戏,对于任何一个将来有机会能够坐上那龙椅的人来说,“兄弟情”本就是压根不存在的东西。 更何况两人“继承大业”的顺位都比较高,自然便处在明争暗斗的风暴中心。 你恶心我一下,我算计你一次......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持续多年,一直都算是势均力敌。 直到宁庆宇十五岁、宁永年十七岁时,局势才突然发生了一边倒的变化。 那一年,时任礼部尚书突然暴病猝死,并且仅仅隔了不到一个月,镇西将军也于一次扫荡匪寇之时被匪人所杀。 这两件事充满着诸多疑点,同时也彻底粉碎了宁庆宇“争帝”的可能性。 因为礼部尚书正是其生母的哥哥,而镇西将军也是支持他的一支重要力量。 “绝对是宁永年做的。” 这是宁庆宇跟魏长天说的原话,至于真相究竟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打那开始宁庆宇便隐忍苟活,行事说话处处小心,一直到宁永年成功登基也再没留下任何把柄。 如此让步终究还是保下了他一命,但宁永年虽然不方便明着来,暗地里的手段却是不少。 宁庆宇其实已经有过好几次被暗杀的经历了,只是前几日的这一次闹得比较大而已。 “魏公子,便是这样了......” “......” 听完这段有些老套的“皇室秘闻”,魏长天心里实际上只信了一半。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肯定—— 宁庆宇和宁永年一定都想对方死,且都不方便明着动手。 “王爷。” 思考一阵,魏长天终于开口说道:“恕我直言......我不觉得你能斗得过皇上。” “我从未想过要斗过他。” 宁庆宇也不恼,只是苦涩的摇摇头:“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是么?” 魏长天看了看一直到现在都未出一言的邵应安等人,淡定道:“我觉得王爷所图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 宁庆宇犹豫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口气轻声说道:“魏公子,我确实咽不下这口气,这口撇在心里几十年的闷气。” “但我也知道已没有可能将宁永年拉下龙椅,不过若只是一块容身之地......我还是想试试。” “王爷是想要这蜀州?” “是。” “......” 好家伙,就你这样的,换做我是宁永年也一定要杀你。 魏长天心里吐槽一句,表面不动声色的继续问:“王爷是想让我帮你谋反?” “称不上谋反。” 宁庆宇笑道:“我本就是亲王,封地一州也说得过去。” “那......” 魏长天喝了口茶,反问:“我有什么好处?” “魏公子放心。” 宁庆宇笑容更甚:“此事若成,我必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魏家有的是钱。” 魏长天摇摇头:“我已经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宁庆宇又说:“那封官进爵呢?” “这倒是可以。” 魏长天嘴角微微翘起:“不过我想进京做朝官,王爷能说的算吗?” “......” 宁庆宇表情一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没有足够的筹码。 其他人投靠于他各有所图,或是为权或是为利......但魏长天很明显看不上这些东西。 “魏公子......” 他突然咬咬牙,又报出一个条件。 “我看你似乎对家中小女颇有好感,如若你肯帮我,你想娶谁我都答应。” “甚至......娶三个也不是不可!” 什么玩意儿?娶三个??? 魏长天好悬没一口茶吐出来。 三姐妹共侍一夫? 这尼玛自己要是答应了,岂不是立马就能实现前世某些“经典影片”中的yy桥段了? 只可惜,娶是不可能娶的。 自己本来想娶宁庆宇的女儿就是为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借皇室之威来震慑柳家。 可现在既然宁庆宇跟宁永年是这种情况,自己要是再娶他的女儿......别说柳家了,估计就连宁永年都要杀自己了。 “抱歉了王爷......” 强行把茶水咽进肚里,魏长天摇摇头:“相比于令女,我还是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 “魏公子!” 连续被拒绝三次,宁庆宇有些急了:“那日你救我之事定瞒不住,而如果传到宁永年耳中......” “王爷!” 魏长天突然沉声打断道:“听你的意思是......我救你还救错了么?!” “魏公子莫要误会,我只是......” “不必再说了!” 魏长天啪的一下再次站起身:“王爷,今日之事我只当耳旁风,出了这门便忘了。” “皇上怎么做那是他的事,如果他真因我救了你便对我出手,那我自会报复......不过却与王爷你无关。” “言尽于此,小子告辞!” 说完话魏长天便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转身朝门口走去,但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看着宁庆宇补了一句。 “王爷,我再多说一句或许不该说的话。” “做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亲王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要比那刀下亡魂来的强些。” 7017k 第125章 沁儿小姐,你好像一个人! 走出密室,守在屋外的侍卫看向魏长天的眼神都有些疑惑与警惕。 不过魏长天却不在乎,只是随口命令道:“带我出去。” “......”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旋即有人上前一步。 “魏公子,这边请。” “嗯。” 魏长天迈步便跟着此人往外走,自始至终连头都没回一下。 谋反? 呵呵,老子看起来很傻么? 魏长天还是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虽然他知道宁庆宇应该还有尚未暴露的底牌,但也不觉得这位王爷真能从宁永年手里拿走蜀州。 再退一步讲,即便宁庆宇真的成功了,成了“蜀州王”,那自己能得到的好处也远远抵不过所要冒的风险。 钱?权利? 别逗了。 女儿? 更拉倒吧,就现在这情况,宁庆宇即便就是白送,自己都不一定愿意娶呢。 魏长天不知道邵应安等人是因为什么投靠了宁庆宇,但对自己来说,这点代价还远远不够。 一面想一面走,很快便跟着侍卫走到了王府门口。 宁玉珂正等在这里,看样子是一直没离开。 “魏公子,您要回去了么?” “是。” 魏长天看了一眼这位估计尚不知自己亲爹要干啥“大事”的柔安公主,点了点头。 “我已经见过王爷,就不再叨扰了。” “嗯,那我让马车送您回......” “魏公子!还请稍等片刻!” 突然,一声呼唤自不远处传来,是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 他快步跑到两人身前,将手中抱着的一个木匣递给魏长天。 “魏公子,方才您走得急,老爷忘记将此物交给您了,特让我送过来。” “嗯?” 魏长天接过木匣,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又合上。 正是那天宁庆宇穿的衬甲,此时正整整齐齐叠放在匣中。 老家伙还挺识趣,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 “谢王爷赏宝!” 魏长天道了声谢,欣然收下这件至宝。 救了王府一家四口,虽说是意外,但这点回报自己还是有资格拿的。 “公子客气了。” 管家躬了躬身,又将头转向宁玉珂。 “公主,王爷嘱咐说请您亲自将魏公子送回府,还说今夜在城南有一场花灯,魏公子若是有兴致您便陪着去看看......要是时间晚了,今夜不回府也可。” “......” 管家这番话说完,魏长天和宁玉珂皆是一愣。 前面的还能算作是“礼数到位”,可这最后一句...... 意思不就跟前世的“我闺女今天带了身份证”一样么?! 明目张胆的“送女儿”了啊! 魏长天心说看来宁庆宇对自己还是贼心不死,同时又有点疑惑为什么是宁玉珂。 明明自己之前一直表现的是跟宁玉珠更亲近一点。 不过片刻之后他大概就想通了。 估计是自己刚才的“不配合”表现让宁庆宇觉得不值当把“价值更高”的二女儿送出来,反倒是“残次品”大女儿更合适。 本来宁玉珂就因为脸上的疤不好嫁,如果真能跟自己成了也算是“废物利用”。 而没有瑕疵,且年龄也更适嫁的宁玉珠,那自然是要作为重要筹码去用来笼络别人的。 好家伙,这就是帝王家的亲情么? 爱了爱了。 魏长天这边一阵无语,宁玉珂却仅仅失神片刻,然后便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小声问向魏长天:“魏公子,那......我们走吧?” “......” 魏长天本来是准备直接拒绝,不过话到嘴边却突然改了口。 “麻烦公主了。” “不碍事的。”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马车,很快便消失在王府门口。 ...... 因为晚上要一同去赏花灯,那魏长天自然要管宁玉珂一顿晚饭。 听说公主要留在府上吃饭,鸢儿等人整整忙了一下午,最后终于是做了一顿山珍海味出来,然后就都被魏长天赶出了饭厅。 鸢儿和几个家仆只当是自己身份卑微不配伺候公主,没当回事。 不过梁沁却是颇为不爽。 “哼,不就是一个公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偏厅里,梁沁正气鼓鼓的用筷子戳着碗中的米饭,面对一大桌子菜愣是一口没吃。 “沁儿小姐,您怎么不吃菜啊?” 鸢儿在旁边小声问道:“是不合胃口吗?要不我再让厨子做点别的?” “不用了,我吃不下!” 梁沁撂下筷子,下意识的看向小院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 “鸢儿,你说长天哥跟那个柔安公主在里面做什么呢?” “啊?” 鸢儿一愣:“自然是吃饭呀,还能做什么?” “那吃饭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可能是公主她身份尊贵......” “鬼才信呢!” 梁沁不满的跺了跺脚,想要去偷听一下,又觉得如此行为太讨人厌,最后只好干坐着生闷气。 鸢儿看了看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梁沁不解的问道:“你笑什么?” “沁、沁儿小姐,您刚才的样子好像一个人,我一时间没忍住......” 鸢儿捂着嘴,眼睛眯成了月牙。 而梁沁却更疑惑了。 “像一个人?像谁?” “像夫人。” “夫人?你是说......陆静瑶?” “嗯呢。” 鸢儿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夫人每次见到公子跟别的女子独处时也都会生闷气。” “并且每次生气时也总是不吃饭......就跟沁儿小姐您一样。” “我......谁跟她一样!” 梁沁脸上通红一片,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立刻就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边吃还边小声嘀咕着什么“我跟长天哥从小就认识了”、“我并非小心眼”之类的难懂的话,引得众人都忍俊不禁,偏房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与这边的轻松不同,正厅之中此时的气氛就颇有些微妙了。 宁玉珂自然知道魏长天把别人赶走是为了她的面子,不过即便只是面对魏长天一人,她摘面纱时还是有些犹豫。 “公主,要不然我也先出去,等你吃完了再叫我。”魏长天问道。 “......” 宁玉珂楞了一下,赶紧摇摇头:“不、不必的。” 片刻之后。 面纱颤巍巍的滑落,两人一个低头不语,一个神情自若。 “公主,吃饭吧。” “是......” “尝尝这个。” 魏长天给宁玉珂夹了一筷子菜,自己又吃了两口,这才切入正题,终于道出他的目的。 “公主,我或许有办法消去你脸上的疤痕。” “啪嗒......” 银筷坠地,宁玉珂猛然抬起头来,只是还未等说话便听见魏长天继续说道: “不过却要劳烦公主帮我一个忙。” 7017k 第126章 剧本不对啊 正厅之中香气四溢,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不过两人的心思却都不在这些山珍海味之上。 “魏、魏公子,你是说......” “对,我确实有办法消去你脸上的疤痕。” 魏长天点点头,轻轻搁下筷子。 这事儿对他来说确实不难,甚至只要愿意现在就能做到。 【百年血竭果:灵药(地级),碾碎涂抹,一息内可愈一切外伤,50点数】 相比于那株“可愈万疾”的云母芝,这个血竭果虽然效果差很多,但也同样便宜很多。 不过再便宜也不可能白白付出,而至于魏长天想从宁玉珂那里得到什么...... “魏公子,你想让我做什么?!” 宁玉珂身子微微前倾,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魏长天心说女人果然都愿意为了变美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开口回答道: “我想让你去一个地方,帮我取一样东西。” “去哪里?取什么东西?” “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 魏长天沉吟片刻,继续说:“不过此事或许会有一些危险。” “危险?” “嗯。” 魏长天点点头,直视着宁玉珂一字一顿道:“可能会死。” “......” 宁玉珂瞬间哑然,而魏长天也没催她,只是接着把话说完。 “并非一定会死,其实差不多有九成几率你会安然无恙。” “此事不急,公主可以好好想个几日,想清楚之后再告诉我即可。” “而只要公主答应,我立刻便会帮你将疤痕消去。” “......” 魏长天说完话便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心中丝毫没有“趁人之危”的愧疚感。 自己本来就没有帮助宁玉珂的义务,并且现在利弊都跟她讲清楚了,即便宁玉珂最后真的因为此事丧命......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最起码自己没骗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宁玉珂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直到魏长天都快吃完一碗饭了才轻轻开口说道: “魏公子,我能问一个问题么?” “问吧。” 魏长天点点头,已经大约能猜出宁玉珂想问什么了。 肯定是什么“为何必须要我去拿那样东西?”、“具体是何危险?”之类的。 不过......他这次却是猜错了。 宁玉珂没有问任何一个魏长天预想中的问题,而是垂下眼帘轻声道: “魏公子,那件东西......对你很重要么?” “......” 魏长天目光一滞,好半晌之后才慢慢回答。 “是,很重要。” “那......” 宁玉珂抬起头来,很小声但又很肯定的给出了答案。 “我答应。” ...... ...... 戌时,蜀州城南,福延坊。 今日是十一月初一,其实并非什么节日,但整个福延坊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这算是蜀州独有的传统了。 早些年蜀州的农户大都会在十月末十一月初这段时间进城卖粮,如果是碰上好收成的年份,卖的钱多些,这些农户便会在城中消费一番。 给家人买点布料做新衣、给老婆买点廉价首饰、去趟窑子犒劳一下自己......有点类似前世“双十一”的那种感觉。 而福延坊因为是蜀州城的“商业娱乐中心”,因此每年基本只要看这段时间福延坊热不热闹,便可知今年粮食的收成如何。 再后来,官府干脆定下每年十一月初一在福延坊开灯会,以求个“风调雨顺”的好兆头。 虽说是灯会,但其实跟庙会差不多,卖各式小食的摊子、舞刀弄枪的卖艺汉子、帮人算卦卜凶吉的江湖骗子应有尽有。 魏长天对此兴致不大,逛了一阵就感觉有些无聊了。 不过宁玉珂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不停东瞅瞅西看看,仿佛觉得什么都有趣。 估计是平时不怎么出门的缘故吧。 “玉珂姑娘......” 走了一阵,魏长天扭头对宁玉珂说道:“前面有家茶馆,我们进去歇歇吧。” 因为是在外面他便没称宁玉珂“公主”,而宁玉珂似乎也蛮喜欢这个更为亲密一点的称呼,笑着点头应道: “嗯,正巧那边还有灯谜,我与公子比比谁猜的多可好?” “我不会猜灯谜。” 魏长天很诚实的摇摇头,心说自己除了背诗,会猜个jb灯谜。 不过宁玉珂却只当是他在谦虚,拉着他很快便走进茶馆,站定在一排五彩灯笼面前。 周围人不多,只有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女在皱眉苦思。 估计是此处的灯谜比较难,一般人猜不出来。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看向身前挂在一盏黄色灯笼下的小纸条。 【左边一千不足,右边一万有余】 这是什么玩意儿? 毫无疑问,第一题便直接难住了魏长天,不过宁玉珂却是只想了四五息便笑着走向了下一盏灯笼。 好家伙,这就猜出来了么?! 魏长天顿感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于是也跟这灯谜叫上了劲,依旧站在原地苦思冥想。 看题面的意思......这个字应该是左右结构,并且左边的部分比“千”字笔画要少,右边部分比“万”字笔画要多。 嗯...... 虽然知道思路,但他想了半天却还是没猜出来,再抬头时才发现宁玉珂已经走到第五个灯谜之前了。 拉倒吧,爷放弃了。 摇了摇头,魏长天准备去找个位置坐下等一会儿。 不过也就在这时,他却看见有个年轻公子哥凑到了宁玉珂身边,正拱手说着什么。 应该是搭讪的。 毕竟宁玉珂虽然带着面纱,但整体的气质还是没的说。 也不知道如果宁玉珂突然摘掉面纱,这年轻公子会不会被吓一跳。 魏长天撇撇嘴,迈步往那边走的同时脑海中也浮现出了一堆“经典”桥段。 比如说公子哥命令他的护卫来揍自己,结果却被自己出手反杀。 再比如公子哥要跟自己比文采,结果自己一首好诗震惊四座。 话说自己等会儿要是背诗的话,背哪首比较好呢? 辛弃疾的那首《青玉案·元夕》就不错,应景。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还不直接把宁玉珂给迷晕了?! “魏公子......” 宁玉珂的声音传入耳中,魏长天也从“美好想象”中回过神来,抬眼向年轻公子看去,准备等他不言不逊之后便开始大肆装逼。 可谁知那公子哥只是跟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便慌忙低头道歉: “啊!我不知这位姑娘是跟兄台一起来的,多有冒犯,还请二位原谅!” 魏长天:“???” 怎么回事? 不应该是这剧本啊! 7017k 第127章 难忘的一夜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一直彬彬有礼客气得很,魏长天这种情况下总不能再强行装逼,只好无奈的吐出俩字。 “无妨。” “多谢兄台原谅,那我就不叨扰二位了。” 年轻公子又拱了拱手,旋即扭头走远,彻底断了魏长天人前显圣的机会。 要是换做萧风,此时估计逼都已经装完了吧。 魏长天轻叹一口气,随口问向宁玉珂:“你没事吧?” “没事的。” 宁玉珂摇摇头,然后又笑问道:“魏公子,灯谜你猜出几个了?” “一个也没猜出。” “咯咯咯,公子怕是压根便没猜吧。” 宁玉珂伸出玉手指了指身前的灯谜,轻声道:“这个我想了好久也没猜出,公子看看呢?” “......” 不让装逼就算了,还非得打我脸是吧?! 魏长天一阵无语,抬眼看向字条,心想万一是前世见过的呢。 比如说“新婚之夜没有床”这种灯谜,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可惜的是,如此三俗的灯谜并不会出现在眼下的场合,只见小纸条上写的乃是—— 【四面山溪虾戏水】 “嘶......” 很明显,连宁玉珂都没猜出来的灯谜魏长天又怎会知道答案,他拖着下巴做思考状,准备稍微做做样子。 然而才待他“嘶”完,宁玉珂却忽然一拍小手,恍然大悟的轻声欣喜道: “是了!便是‘思’字!” “???” 魏长天目瞪口呆,然后便听见宁玉珂自顾自分析道: “四面山溪......四个‘山’字合成一个‘田’字,‘虾’的形状乃卧钩,‘戏水’乃卧钩周围的几点水......合起来便是‘思’字!” “公子一息便解出此灯谜,还说自己一个也猜不出呢!” 宁玉珂眼神含笑的看过来,魏长天却是人傻了。 这尼玛都能撞上??? 尴尬了好半晌,他这才摸摸鼻子心虚道: “呵呵,运气好而已。” ...... 新月如钩,星河灿烂。 不宽不窄的小河缓缓流淌,其飘荡着几叶挂着红灯笼的小舟,舟上有人在饮酒高歌。 一刻钟后,魏长天跟宁玉珂坐在茶馆二楼的雅间里,隔窗看着这热闹之景,手边放着一个不算多精致的小木盒。 这是他们答出全部二十道灯谜的奖励,一支价值大约在一两银子左右的银柄木梳。 宁玉珂似乎很喜欢这支梳子。 “魏公子,此梳可以给我么?” “当然。” 魏长天点点头,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再说本来二十道灯谜就是宁玉珂答出了十九道,自己唯一猜出的那道还是恰巧撞上的...... “公主,喝完这壶茶我便送你回王府吧。” 伸手给宁玉珂倒了杯茶,魏长天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宁玉珂眼中的笑容慢慢变成了失落。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小声低喃了一句。 “再久一点就好了......” “......” 魏长天没有接茬,沉默片刻后才接着平静道:“公主,五日之后我会亲自登门替你消去脸上的疤痕。” “至于你答应我的那件事情,待我安排好后会找人暗中通知你的。” 虽然魏长天其实现在就能帮宁玉珂除疤,但他还是准备再等几天。 否则会显得此事太过简单了,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嗯,便依公子所言。” 宁玉珂摘下面纱,轻轻捧起茶盏刚准备喝茶,不过魏长天此时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伸手把她的茶盏摁住了。 “公主稍等。”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感觉温度适中,魏长天这才松开手点了点头。 “可以了。” “......” 宁玉珂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便笑着低头慢慢喝茶。 她喝的很慢,似乎是有些舍不得把茶喝完。 窗外的小舟上传来阵阵醉酒后的大笑之声,在这笑声之中,宁玉珂突然仰头问道: “公子,如果我取那样东西时真的死掉了......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不会。” 魏长天摇摇头,近乎绝情的说道:“此物你自己一人去拿,我会派人在周围等着。” “如果你拿到了,只需交给接应之人即可。” “而如果你不幸于其中殒命,那此事也只是一个意外,没人会知道与我有关。” “......” 魏长天的回答可以说足够冷血了,不过宁玉珂听完后却只是平静的点点头。 “公子放心,此事我定不会告诉别人。” “......” 这下轮到魏长天沉默了。 他看着温柔似水的宁玉珂,犹豫一阵后忽然说道: “公主,此事......要不你再想想。” “不必了......若不是公子那日出手相救,我早就死在刺客的刀下了。” “既然那件东西对公子很重要,我理应帮公子这个忙。” “更何况公子也说了我只有一成几率会死......我想自己总不会那样倒霉吧。” 宁玉珂笑了笑,表情很真诚。 她有些羡慕的扭头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小舟上大肆饮酒的粗狂汉子,最后小声问道: “公子能不能再多满足我一个愿望?” “公主请讲。” “可不可以......陪我喝些酒?” “......” 魏长天顿了片刻,旋即冲屋外高声喊道: “小二,拿酒!” ...... 半个时辰后。 寻常茶馆,虽然有酒,但并不好。 宁玉珂很少饮酒,最多只是浅尝辄止,从未像今日这样放下一切包袱纵情畅饮过。 或许是欣喜于五日后自己便可恢复容貌,或许是洒脱于可能时日无多的人生,她乘兴不知饮了几壶劣酒,脸上早已飞起了两朵红云。 而虽说魏长天喝的比宁玉珂只多不少,但他毕竟是修行中人,如果不想醉的话还是很难醉的。 “公主,差不多了。” 给宁玉珂到了最后一小杯酒,魏长天终于出声劝道:“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呢!” 跟所有醉酒之人一样,宁玉珂嘟囔一句将酒盅里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便作势又要去拿酒壶。 “啪!” 纤纤玉手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掌一把握住,魏长天摇头无奈道:“公主,算了吧。” “嗯~” 宁玉珂扭捏两下,突然跟小孩子一样撒娇道:“我还想喝~” “不许喝了!” 魏长天厉声吼了一句,这下终于是把宁玉珂给吓住了。 “不喝就不喝嘛,凶什么......” 她委屈巴巴的趴到桌上,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魏长天,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又笑了。 “公子,你喜欢我么?” 换做是平时,宁玉珂是打死也不会问出这种话的,可见现在确实是醉的厉害。 魏长天当然不会跟一个醉酒之人较真,便随口敷衍道:“喜欢喜欢。” “那......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玉珠多一点?” “你。” “公子不许骗我哟!” “不骗你。” 魏长天看了眼这位心理年龄至少倒退了十五年的柔安公主,叹气道:“公主,咱们走吧。” “去哪里呀?” “送你回府。” “哦......” 宁玉珂晃了晃脑袋,才刚支起一半身子,却又突然趴回到桌上嚷嚷道: “我不走!我还要听公子作诗!” “作诗?” 魏长天一愣,心说这时候还作个毛的诗。 你丫都醉成这样了,我装逼连个观众都没有,这不就是锦衣夜行白忙活吗? “下次再作吧。” “不,就要现在作!” 宁玉珂不依不饶,扑腾着长腿不满道:“公子肯给花魁作诗,肯给梁将军作诗,肯给玉珠作诗,为何不肯给我作诗!” “再说,我、我怕没有下次了......” “......” 听到最后一句话,魏长天的呼吸仿佛停滞了一拍,心中突然有些难受。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拎着酒壶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久久不语。 江畔灯火通明,水面平静,倒映着岸边无数花灯。 而在这喜庆欢愉的江水之下,却是影影绰绰深不可测,总好像掩藏着不为人知的世界另一面。 小舟上的醉汉吆喝的更大声了,说的不外乎都是些吹牛的言语。 这都是进城卖粮的农户,潇洒过今晚,明日便会回归到普普通通的小百姓生活。 而与他们一样,过了今夜,酒醒之后,宁玉珂也会再变成那个知书达理的柔安公主。 “公子......” 不知何时,一张醉醺醺的小脸突然出现在身边。 宁玉珂双手撑着窗沿,身子晃晃悠悠的,长发与白裙被夜风吹起,在空气中荡漾出细小的波纹。 她仰头看看星光璀璨的夜穹,又看看拎着酒壶的魏长天,小声问道: “公子,诗呢?” “......” 魏长天顿了一顿,举起酒壶想要喝酒。 可壶中酒已空,入喉只有两三滴。 “噗通~” 将酒壶遥遥丢进河水中,看着那转瞬即逝的水波,魏长天终于缓缓开口说了一句他觉得最浪漫的一句诗。 这句诗他原本是想留着背给徐青婉听的,不过...... 就当是给宁玉珂这“难忘的一夜”,留下一个难忘的结束吧。 小舟、大梦、星辰...... 天水难分,于这茫茫夜色中融为一体,也不知那船上的醉客会不会忘却了水中的星辰只是倒影,还以为自己是在天河之中徜徉。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 “啪嗒~” 豆大的泪珠轻轻落在窗沿,旋即摔散开来,消失不见。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宁玉珂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眼眶中泪水不断。 “魏公子。” “公主。” 突然,两人同时唤了一声对方,双双愣了一瞬后又同时各自再次把话说完。 从某个角度来讲,魏长天与宁玉珂确实是有种莫名的默契。 只不过他们后半句话的意思却又截然不同。 “再多待一会儿可好?” “我们该走了。” ...... ......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缓缓停稳在顺王府门口。 魏长天把已经睡去的宁玉珂交到目瞪口呆的门仆手里,然后就直接上车走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宁玉珂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而旁边则坐着喜忧参半的宁玉珠。 大姐没在外面过夜是“喜”,大姐喝醉了是“忧”。 “我姐怎么样了?” 见大夫将手指从宁玉珂的手腕上挪开,宁玉珠慌忙问道:“身子要不要紧?” 因为宁玉珂的“无痛体质”会导致她有病而不自知,因此顺王府常驻着医生,每两三日都会给宁玉珂来个“体检”。 “从脉象来看没有大碍。” 留着长须的大夫轻轻点头:“唯独心跳的有些快,我去配副醒酒汤,待公主醒来后服下即可。” “知道了。” 宁玉珠应了一声目送大夫离开,把视线重新挪回宁玉珂身上。 此时几个丫鬟正在帮后者换衣裳,才褪掉外裙,便有一个小木匣突然滑落在地。 “咦?” 有丫鬟捡起木匣,抬头看向宁玉珠:“郡主,这......” “给我吧。” 宁玉珠伸手接过木匣,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一把银柄小梳子。 做工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王府中物件的档次,但也算是上等货了。 不过这梳子却有一处奇怪。 因为它少了一齿。 ...... 与此同时,魏宅。 魏长天才刚进院就看到了一脸紧张,正在左顾右盼的梁沁。 “长天哥,柔安公主没跟你一起回来么?” “人家又不是无家可归,跟我回来干什么。” 魏长天笑道:“我们看完花灯我就把她送回去了。” “哦......” 梁沁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就又皱了皱眉。 “长天哥,为何你身上有这样大的酒气,你们喝酒了么?” “嗯,公主想喝,我便陪她喝了几盅。” “只、只是喝酒?就没干别的么?” “沁儿......” 魏长天哭笑不得道:“我发觉你最近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这话梁沁晚饭时才刚听过,因此立刻就知道魏长天指的是谁。 “长天哥说的是小嫂子吧!” “咦?你怎么知道?” “哼!鸢儿笑话我!长天哥你也笑话我!” 梁沁一跺脚,很快便跑开了:“我练刀去了!” “......” 看着梁沁的背影消失在后院,魏长天揉揉额头,终于得以回到自己房间。 鸢儿已经把洗澡水准备好了,此时正抱着小木凳准备给自己更衣。 屋中水汽氤氲,朦朦胧胧。 屋外夜色如常,星光流转。 “公子,这是什么?” 抖了抖宽大的外袍,鸢儿有些疑惑的从地上捡起一截指长的小木棒。 魏长天扭头看了一眼,表情同样不解。 “不知道,估计是粘在衣服上的树杈之类的吧。” “可摸起来不似树杈......” “爱啥啥,丢了就是。” “哦。” 7017k 第128章 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翌日一早。 “哗啦啦~” 院中的打水声将魏长天从“梦道”中吵醒,天色尚早,一切如旧。 昨夜饮的酒已经吸收殆尽,深吸一口气,脑海清明,并无任何不适。 不过喝了太多劣酒的宁玉珂估计醒来后怎么也要头疼上一阵。 哦,不对,差点忘记她没有痛感了...... 魏长天摇摇头穿好衣服,推门走出屋子。 院中的古树上已有几片黄叶,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高举着水桶往耳房走。 自打入品之后,一桶水的重量对于阿春来讲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唯独就是她还太矮,必须要把桶柄拎到胸口的位置才能让水桶离地。 大大的水桶挡住了她大半身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水桶成精了自己在动。 确实有点滑稽。 魏长天并没有要帮阿春一把的意思,反倒是小丫头看到他后赶忙把水桶放下,恭恭敬敬的小声喊道: “师父。” “嗯。” 魏长天应了一声,将目光投向刚从大门进来的李素月和他身边的小男孩。 “公子万福。” 李素月快走两步过来,轻轻施了一礼。 这段时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在魏宅的“工作”,跟鸢儿等人相熟之后说话做事时也自然了许多。 “夫人晨安。” 魏长天点点头,很有前世特色的回问了一声好。 其实“早上好”、“晚上好”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是从西方传来的,古代并没有如此说法。 不过魏长天因为习惯问题说得多了,周围人也便都习惯了,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然儿,快给公子行礼......” 李素月轻轻摁了摁儿子的脑袋,不过后者的眼神却一直盯着阿春身前的大水桶。 他犹豫片刻,突然迈开小短腿跑到水桶前,有些豪迈的拍了拍胸脯。 看样子应该是想帮阿春提水。 李素月有些无奈,魏长天饶有兴致。 在两人的目光中小男孩奋力去提水桶,但水桶却纹丝不动。 王然的小脸登时涨的通红,可不管他上下左右如何用力,那水桶就像是长在地上了一样,愣是连晃都没晃一下。 “我来吧。” 阿春不忍他再白费力气,接过桶柄一下便将水桶高高举起。 “师父,鸢儿姐姐等着烧水呢,我先过去了。” “嗯,去吧。” 魏长天挥挥手,伸手摸了摸王然的脑袋。 “你现在还太小,等再长大一点便能拎动了。” “......” 小男孩扭头望向正举着木桶往耳房走的阿春,表情很是失落。 魏长天也不再劝,看了一眼李素月手里提着的竹篮,笑问道: “夫人,是炊饼么?” “是。” 李素月掀开盖在竹篮上的白布,露出其中一张张还冒着热气的炊饼。 “今天早上奴家刚在家中新烙的。” “哈哈,好,我先吃一张!” 魏长天顿时喜笑颜开,自己动手从篮子里抽出一张,一口咬下满嘴都是芝麻香。 李素月做的炊饼是他穿越之后吃过的最有前世味道的食物,自打偶尔吃过一次后基本上每天都要来上一两张。 李素月想不明白为什么魏长天这样一个贵公子会喜欢吃炊饼,但同时又挺开心自己做的食物得到了别人认可,所以每隔几天都会烙一些,从未让魏长天“断过粮”。 “咦?夫人这次是放糖了么?” 魏长天吃了两口,突然问道。 “啊,放了一点。” 李素月赶紧回答:“也不知道合不合公子口味,我还做了几张不放糖的,公子要不要......” “不用,挺好吃的。” 魏长天点点头,刚想跟李素月说说下次做点椒盐口味的,张三却是从门外急匆匆跑了进来。 “李夫人。” 他先是跟李素月打了个招呼,然后又靠到魏长天耳边小声说道: “公子,共济会的人到了。” ...... 从魏长天寄信回去到今天,时隔大半个月,“自己人”总算是到了。 其实这个速度并不算慢,毕竟这一来一回光是路上就要花费十几天。 “来了多少?” 回到房间,魏长天立马迫不及待的问道:“现在落脚在哪里?” “回公子,第一批来了二十一人。” 张三答道:“说是后面几日还会陆续再来三十二个,一共五十三人。现在分散落脚在城中的几处客栈。” “这是舵主让他们捎给您的信。” 舵主? 魏长天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王二就是共济会的舵主。 接过信快速看了一遍,大部分内容都是汇报共济会和春深书坊近期的发展情况,还附了这次来蜀州人员的名单。 总体来说没什么特殊,唯独最后一句话让他皱了皱眉。 “蜀州近日恐有大变,眼下只知或与顺亲王有关,望公子多加小心。” 嗯? 这么快就要撕破脸了么? 魏长天默默将此事记住,抬起头来跟张三嘱咐道: “共济会的兄弟我就不见了,以后都由你来接触。” “一定要尽量隐瞒这些人的存在,尽快把我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安排下去。” “公子放心,我今日便去办。” “嗯,还有......” 魏长天想了一下,又说:“派人去城外的烟云山上找一处山洞。” “山洞?” “对,应该是在半山腰处,洞口有一柄长剑模样的巨石。如果找到立马回来告诉我,切记任何人都不许进去,记住了么?” “记住了。” 张三没有多问,又跟魏长天确认了几件事情后就跑去“落实任务”了,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倒也不是完全没吃,出门时李素月还是塞给他几张炊饼的。 估计这俩人快成了。 魏长天咂咂嘴,把思绪重新移回到自己的事情上。 眼下萧风的踪迹尚且没法锁定,也不知道正在憋什么坏心眼。 不过自己现在既然有天罗教做靠山,那只要能抓住任意一次机会,便有很大概率彻底把他弄死。 再就是宁庆宇那边,估计就如王二在信中所说,宁永年很快就要对他再次动手了。 这位王爷的死活魏长天压根不在乎,就是可惜他那三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 想到这里,魏长天不禁又回忆起昨夜宁玉珂掰掉梳子上的一齿,轻轻递给自己的样子。 “公子,若是我能活下来,你可愿意娶我?” 显然,宁玉珂的意思是帮魏长天取完那样东西之后活了下来。 九生一死,概率还是很大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即便这次她能活,等宁永年的杀手再次现身时,她能活下来的几率就变成了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了。 唉。 魏长天轻轻叹了口气,表情跟昨日他回答宁玉珂时如出一辙。 “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7017k 第129章 拿来吧你! 之后的两日风平浪静,伴随着来自京城的“联合调查团”抵达蜀州城,亲王遇刺一案也正式进入了调查阶段。 大理寺和悬镜司派来的人都私下来偷摸找过魏长天,不过当然不是询问案情,而是请示他对此案有何“看法”。 可能就连宁永年也没想到,大宁三大司法机关魏长天居然掌握了两家。 据这二人所说,皇宫对刺杀一案的态度是——无论如何,定要在年前结案。 现在已经十一月,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俩月。 也就是说,联合调查团必须在俩月之中找到替罪羊。 这个替罪羊可以是任何势力,所以这俩人才来征求魏长天的意见,明显就是想让他来“借刀杀人”。 好家伙,意外收获啊。 这种好事魏长天当然不会拒绝,给出的意见是—— “那日我看到有几个刺客手臂上绑着绣有白蛟的黑布条。” 白蛟,玄天会。 两人立马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当即表示此案大概率便是玄天会所为。 毕竟玄天会本来就跟朝廷不太对付,现在欲意谋害一位亲王也很合理。 魏长天当然不指望朝廷在剿灭玄天会蜀州分舵的过程中能把萧风顺带干死,但既然能削弱一下他的势力总归是好的。 除了此事之外,两人这次还带来了魏贤志和李刊的密信。 前者说了不少家长里短,后者表了半天忠心,但两封信却都再次提到了一件事——蜀州或有大事即将发生,恐与顺亲王有关。 算上王二,已经有三个人提醒过魏长天此事了。 不过从他们的表述来看,应当是还不知道其中更多的内幕。 魏长天不是没想过把那日在王府所遇之事告诉魏贤志,不过思考过后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一方面他还不太确定这件“大事”到底是不是宁永年准备再杀宁庆宇,另一方面则是害怕“宁庆宇邀请自己谋反”一事泄露出去。 简而言之,魏长天对此事的态度就是——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两位姓宁的爱干什么干什么,跟自己都没关系。 ...... ...... 又过了一日。 王道昌照例每三日来汇报了一次萧风的情况,照例还是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杨柳诗也还没从十万大山回来。 不过自打共济会的人到了之后,别的几件事情倒是很快都有了进展。 比如魏长天一直挂念的“舔狗之王”楚先平。 “公子,此人独自住在城西,家中父母已经过世,并无其他兄弟姐妹。” “他每日自悬镜司下值后习惯在一家酒馆喝酒,直到戌时才会回家。我们的人一连跟了三日,日日如此。” “除此之外便没有查到什么了。” 张三很快便将这几日调查楚先平的结果说完。 魏长天沉吟片刻后问道:“女人呢?有没有发现他跟哪个女人接触的比较频繁?” “探子没说这方面的事,估计是暂时还没发现。” “行,我知道了。” 魏长天点点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按你所说,他现在已经快要去酒馆喝酒了吧?” “是。” “备车,送我过去。” ...... 酉时末,蜀州城西,醉霄楼。 身着官衣的楚先平正坐在老位置,目光有些忧郁。 只要没有任务在身他几乎每日都会来这里喝酒,因此早就跟店中的伙计相熟了。 “楚大人,您这几日酒喝的比往日要多啊,这都是第三壶了。” 肩搭毛巾的小二将酒壶放在桌上,笑问道:“难不成是有什么烦心事?借酒消愁?” “多嘴。” 楚先平白了小二一眼:“怎么?怕我给不起酒钱?” “哪能啊,您可是悬镜司的大人,就算是喝酒不给钱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啊!” 小二贼兮兮的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看您愁闷的紧,特地过来跟您说个解愁的法子么!” “哟?” 楚先平喝了口酒,笑道:“什么法子?” “嘿嘿,能解男人之愁,那自然是女人了。” 小二谄笑道:“小人知道一个好去处,离此不远,叫满春院。” “这家青楼是最近刚开张的,只要一两银子便能跟两位姑娘同眠......” “楚大人,如此一龙双凤之美事,您去上一次保准什么烦恼都没了!” “要不是我囊中羞涩,否则早就去尝尝这般销魂的滋味......” 不得不说,这小二颇有推销天赋,再配上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搞得那满春院真像是什么可消世间愁的神仙去处一样。 不过楚先平听完后却是无动于衷,只是笑问道: “说说吧,我去一次那青楼你能得多少银子?” “我......” 小二顿时蔫了,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大人花出去一两,我可得二十文......” “这里是二十文,莫来烦我了。” 楚先平随手丢出一串铜钱,砸在桌上叮当作响。 “哎呀!谢大人赏钱!” 小二赶忙把铜钱收进胸口,连连道谢后便欢天喜地的跑去门口招呼新进来的客人了。 惊喜来的太突然,搞得他迎客时脸上的笑容都格外真挚。 “这位公子!您是吃饭还是喝酒?” “喝酒。” “好嘞!” 小二弯腰成九十度,引领来人往里面走:“公子,您这边请!” “......” 好家伙,这家酒馆的服务这么好吗? 异世海底捞?? 魏长天看着面前绝对属于“微笑服务”,不,甚至都属于“大笑服务”的店小二,心中颇为惊讶。 不过此刻却有人比他更惊讶。 那人是魏公子? 楚先平看着突然出现的魏长天,犹豫了一下后并未着急上前去打招呼,而是等后者在一张空桌前坐稳,这才理了理衣服起身走过去,恭恭敬敬抱拳行礼道: “小人楚先平,见过魏公子。” “嗯?” 魏长天闻言抬起头来,先是有些“疑惑”,旋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楚兄!你怎么在这里?” “回公子,小人正在此处喝酒,恰巧看到您进来,便斗胆过来问声好。” “那倒真是挺巧的。” 魏长天感叹一句,“随口”又问:“你也是自己来的?” “是。” “咦?既然你我都是独自一人,不如便一起喝几杯?” “这......” 楚先平稍稍一愣,旋即点头应道:“承蒙公子抬爱,小人遵命。” “哈哈,坐,不用如此拘谨。” 魏长天笑着招呼楚先平坐下,心中美滋滋。 主角的军师? 拿来吧你! 7017k 第130章 剧情提前 下属陪领导喝酒是一门技术,因人不同可分作几种类型。 木头型:典型的职场小白,一般从事技术工种,往往上桌就光顾着吃,极少会主动敬领导酒,顶多在集体敬酒时才跟在后面混一杯。 油盐不进型:大多为公司老人,多以开车了、吃药了、过敏了、备孕了等借口拒不喝酒,虽然明知领导在酒桌上最讨厌听到的四个字就是“以茶代酒”,但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服务型:自己喝的不多,但眼力不错。领导没酒了他来倒,领导喝多了他来扶,领导没法开车他来叫代驾......一般以秘书助理居多。 懂事型:深谙人情世故,从不会让领导周围冷场,一顿饭恨不能去敬十次酒,次次说的吉祥话都不带重样的,且最后多以“我干了,您随意”收尾。 反客为主型:刚入席时不显山漏水,等几杯酒下肚后便开始“义薄云天”,更有甚者比领导都能张罗,经典口头禅为——“我提一杯”。 酒桌上的表现并无好坏之分,不过却能反应出一个人的性格。 只是楚先平却不属于以上几类,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算是“沉稳型”。 窗外天色已黑,酒馆中灯火通明。 食客们来往穿梭其中,醉霄楼中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不过魏长天这桌却颇为冷清。 两人倒是已经喝了不少酒,也说了不少话,但基本都是魏长天问、楚先平答的状态,上下级的距离感仍然很明显。 这么搞下去不行啊! 魏长天夹了口菜,准备换个角度突破。 “楚兄,方才我听店小二说附近新开了家青楼,好似还不错。” “不如吃过饭后我们一道去逛逛?” “啊......” 楚先平一愣,摇头苦笑道:“魏公子,我便不去了罢。” “嗯?怎么,楚兄等下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办吗?” “那倒没有......” 楚先平此时肯定不能说“我从来不去青楼”这种打领导脸的话,犹豫片刻后才小声回答:“我已有心上人了。” 等的就是这个话题! 魏长天心中一喜,脸上则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哈哈,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楚兄何时结婚?到时记得一定通知我,我去喝你的喜酒!” “......” 听到魏长天如此熟络的话,楚先平先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心中又涌上一股失落,最后更是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换做平时他肯定不会把喜怒哀乐表现的如此明显。 但今天喝了酒,警惕性难免有所下降。 “咦?楚兄,你为何叹气?”魏长天明知故问道。 “这个......” 楚先平还是有所纠结。 他确实是挺想倾诉一下心中苦闷的,但又觉得还没跟魏长天熟到这个份上。 不过魏长天却不准备放过如此“交心”的好机会,干脆主动出击。 “楚兄,你怕是因那女子而叹气吧。” “......” 楚先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猜测。 “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魏长天装模作样的自顾自喝了一盅酒,表情诚恳道:“楚兄,具体有何难处?” “你若信得过我便与我讲讲,我说不准还能帮上忙。” “这......” 魏长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楚先平如果再不愿说,那就是“信不过领导”了。 他同样喝了一口酒,终于缓缓说道: “魏公子,其实也并无什么大事,只是我那心上人......要嫁做他人妇了。” “啥?!” 魏长天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惊讶。 跟之前不同,这次他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惊讶。 按照原著,楚先平的心上人确实会被一个富商看中,准备强行纳做小妾。 而也正因如此,才给了萧风带着楚先平去抢婚的机会。 剧情倒是没毛病,可是......可是这个剧情应该是过完年之后才发生啊! 怎么提前了? 难不成是因为萧风提前来到了蜀州的缘故? 这是魏长天第一次遇到书中剧情提前发生的情况,一时间不可避免的多想了一会儿。 而楚先平见他如此反应,还以为是自己所说的事情太过震撼,赶忙解释道: “公子,我与那女子其实并无婚约,又或者说只是我单相思而已,您不必在意。” “......” 好家伙,果然是舔狗之王。 魏长天顿了顿,收敛心神轻声问道:“楚兄,这么说......是那女子本就对你无意了?” “其、其实还是有意的......” “有意她又为何会嫁给别人?” “她、她也不想,怎奈此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嗯?听楚兄的意思......” 魏长天“推理”道:“她是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物看上了?” 楚先平艰难的点点头:“是......” “嘶......” 魏长天心说这下没跑了,果然是剧情提前了。 他脸色一板,突然厉声道:“楚兄!我看你也不似那种畏畏缩缩之人,既然你们二人两情相悦,又为何甘愿将心上人拱手让出?!” “我......” 楚先平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搞得一愣,旋即摇头苦笑道:“公子,谁人甘愿如此,可我位卑权轻,又能做什么?” “你别忘了,你也是悬镜司之人!” 魏长天微微眯眼:“对方究竟是谁?” “......” 楚先平此时已经大约猜出魏长天要干什么了,他有些犹豫,但也隐约有些期待。 “是做布匹生意的潘家。” “潘家?没听说过。” 魏长天很狂妄的撇了撇嘴,然后盯着楚先平正色道:“楚兄,我们二人虽然才相识不久,但既然此事被我知道了,那我便不会坐视不管!” “该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即可!” “......”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楚先平真的听到魏长天要替自己摆平此事时,心里不免还是掀起一阵波澜。 激动与感动,疑惑与不解。 “魏公子,您、您为何愿意帮我?” 为啥帮你? 这倒是多少把魏长天问住了。 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太过急切于跟楚先平拉近关系,铺垫做的确实太少。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理由足够充分就行了。 而至于什么理由最有说服力,那自然是——共情。 “唉,楚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了。” 轻轻放下酒杯,魏长天扭头看向窗外,眼神开始变得忧郁。 他似是陷入了悲伤的回忆之中,嘴里喃喃道:“其实,我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 “公子,你是说......” “没错,曾经我也有一个心爱的女子,但却被别人夺走了。” 魏长天“痛苦”回忆道:“当时我太过懦弱,眼睁睁看着她做了别人的新娘......” “罢了,都已经过去了,喝酒!” 强忍住并不存在的泪水,魏长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旋即仰脖一饮而尽。 他这边疯狂秀演技,而楚先平也确实被骗到了,不仅心中的疑惑已经荡然无存,甚至一瞬间还“想通”了很多事情。 难怪悬镜司中一直传言魏公子是一个整日只顾寻花问柳的好色之徒...... 原来是因为曾被爱情所伤,所以如今才会如此放浪啊! 7017k 第131章 一出好戏 第二天下午,魏长天坐着马车来到了郭府。 因为早就派人来送过帖子的缘故,所以此时郭府上下的男女老少全都在家主郭运金的带领下站在门口迎接。 虽然阵仗很大,但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老爷,你说魏公子为什么突然要来找你?” 一个贵妇人小声问向身边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 “我怎么知道。” 男人摇摇头,眼神里满是忧虑。 妇人又问:“会不会是看上咱家的生意了。” “头发长见识短,不懂就闭嘴。” 男人皱眉骂道:“魏家何等家业,咱们这点买卖连人家塞牙缝的都不够!” “那究竟......” 妇人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跟众人一起把视线投向不远处那辆缓缓驶来的马车之上。 “是魏公子。” 男人脸上的担忧之色瞬间消失不见,赶紧颠着大肚子迎上去,甚至还一脸谄笑的跟着尚未停稳的马车小跑了两步。 “嘎吱~”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车门缓缓推开,紧接着便有一个年轻公子迈步而下。 他只是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的男人,然后就径直往郭府门前走去。 “......” 察觉到自己被这般无视,郭运金不仅没有羞恼,甚至心中反倒更为惶恐,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干点啥。 而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早就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位魏公子一来就给他们这样一个下马威,明显是没什么好事啊! 一众人哆哆嗦嗦看着魏长天越走越近,直到他在府门前停下脚步,环顾一圈后疑惑的开口问道: “你们家主呢?” “啊!小、小人在这!” 郭运金颤巍巍的跑过来,而魏长天也扭头看去,表情瞬间变得疑惑。 “嗯?你不是马夫吗?” 郭运金:“......” ...... 一炷香后。 “哈哈哈,还请郭老爷宽恕则个。” 魏长天坐在装修华丽的正厅之中,看着郭运金哈哈大笑:“我当时见你站在马车边上,便以为你是等着拴马的车夫呢。” “......” 郭运金心里一阵无语,脸上却是赔笑道:“不怪公子认错,我这般模样确实与车夫无异。” “郭老爷说笑了。” 魏长天喝了口茶,看了一眼张三。 后者立刻一招手,很快便有几人扛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初次登门,也不知您喜欢什么,想来想去还是银子最实在,望郭老爷莫要嫌弃。” “咔嚓~” 伴随着魏长天的话,仆从也将箱子打开,露出其中的一排排银锭。 这一瞬间,郭运金简直人傻了。 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而是万万没想到魏长天居然会给自己送钱。 “魏、魏公子,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郭运金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连连摆手拒绝。 “郭老爷,没什么使不得的。” 魏长天挥挥手道:“小子此番来是有事相求,若是还空着手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 果然,终究还是没好事! 郭运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不、不知魏公子所为何事?” “嗯......” 魏长天笑道:“郭老爷最近是不是准备新纳一房小妾?姑娘家好像是叫......殷小娥?” “啊?” 郭运金没料到魏长天竟然提到这茬,愣愣的点了点头。 “确、确有此事。” “那便没错了,我就是为这殷小娥而来。” “为她而来?” 郭运金瞬间“懂了”:“魏公子!我真不知这殷小娥与您有关系啊!” “我这就令人将她领来!您现在便可将她......” “郭老爷你误会了。” 魏长天打断道:“并不是我看上了她,而是我一个朋友对她有意。” “此人叫楚先平,不知郭老爷可曾听说过?” “楚先平?” 郭运金疑惑的摇摇头:“不敢欺瞒公子......小人确实不认得这位楚公子。” “那就好。” 魏长天点点头,心说果然跟原著里的剧情一样,郭运金压根就不知道楚先平的存在。 “郭老爷肯割爱,我想我的那位朋友知道后应该会很开心的。” “魏公子您满意,啊不,您的朋友满意就好。” 郭运金长舒一口气,小声试探道:“那这殷小娥......” 魏长天问:“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小人的府上住着。” “嗯,那就暂时先留在你这。” 魏长天轻笑道:“不过今夜还要麻烦郭大人帮着演一场戏。” ...... 当夜,子时。 整个郭府静悄悄的,除了偶有几个巡逻的家丁之外,其他人似乎早已跟往日一样睡着了。 不过后院某个房间的窗户却在此时被悄悄推开,旋即便有一道黑影利索的翻入屋中,蹑手蹑脚的往那挂着红色帷幔的绣床走去。 拉开帷幔,床上只着亵衣的年轻女子正在熟睡。 黑影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唔!” 女子瞬间惊醒过来,下意识的想要呼救挣扎,但身子却被黑影紧紧抱住,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小娥!是我!” 急促且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女子顿时瞪大眼睛,而黑影也渐渐松开了双手。 “先平?你怎么在这儿?!” 女子才刚恢复自由,立刻便面露惊恐的脱口问道:“你可知这是哪里?!” “我当然知道!” 楚先平一把拉住殷小娥的小手,激动道:“我今日就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 殷小娥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后拉开与楚先平的距离:“我不走!” “不、不走?” 楚先平顿时愣住,心中突然一阵绞痛。 然而下一刻他却又听女子接着说道: “对,我不走!” “先平......你若带我走,郭家一定会想方设法报仇的,我、我不能让你为了我亡命天涯!” “你、你快走吧,不用管我......” “你只要知道......不管我身子给了谁,心中的人却一直都是你,这便足够了......” “呜呜呜......” 殷小娥说着说着便扑到楚先平怀里无声的痛哭起来,听得后者简直是几欲跟着落泪。 他一边轻轻拍着殷小娥的后背,一边无比坚定道: “小娥,你放心!” “我们的后路我都安排好了,我这些年在悬镜司当差也攒了不少银子,我们今夜便去安州,在那里买个小宅子,做点小生意,定无人能找得到我们!” “你不是一直说想跟我一起过这样的日子么?” “咱们这就......” “先平!” 还未等楚先平“展望”完俩人的美好未来,殷小娥便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然而相比于刚刚的“情真意切”,这次她的声音中却多少有些不耐烦。 “我说了,我不走!” 7017k 第132章 绝望的楚先平 “我不走!” 当殷小娥推开楚先平,有些冰冷的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态度时,后者的激动之情也随之慢慢僵在了脸上。 “小娥,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楚先平忙不迭保证道:“我是斗不过他郭运金,但哪怕豁出这条命去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我是修行中人,又在悬镜司当过差,只要我们能挨过最初的这段时间,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以后?” 殷小娥平静的看着楚先平,有些好笑的开口问道:“你拿什么跟我保证?” “我、我......” 楚先平慌忙从胸口摸出一张银票,一把塞进女子的手中:“你看!我已经攒了这么多银子了!足够我们在安州落稳脚跟!” 瑞通钱庄,白银三百两。 这是楚先平在悬镜司任职这么多年的全部积蓄。 其实这个金额已经不少了,换做寻常人估计一辈子都攒不下这样多的钱。 然而殷小娥却只是瞥了一眼,旋即便将银票不屑的丢到地上。 “小娥!你!” 楚先平从未见过殷小娥这般样子,一时间怔住了。 然后便有一声嗤笑在他耳边响起。 “你知道这枕头值多少银子么?” 殷小娥指了指旁边丝绸材质的精致绣枕,在楚先平呆滞的眼神中自问自答道:“三两。” “这是雨丝锦的帷幔,十两。” “雪缎的被子,五两。” “单是我这件亵衣便值二两银子,就更别说我白日里穿的衣裳、首饰......” “三百两连这屋子中的物件都置办不齐,你又如何敢说不让我受委屈?” “我......” 楚先平脸色一片煞白,嘴唇颤抖:“小娥,你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之前?” 女子仿佛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好笑道:“楚公子,之前是之前,如今是如今。” “试问哪个女子会放着现成的荣华富贵的不要,反而去跟一个朝不保夕之人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我确实是骗了你,但事既已至此,若公子还对我有情,那就请成全奴家吧。” “......” 绣房之中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只有楚先平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其中。 他来之前预想过很多种情况,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不、不......这不是真的......” 楚先平不停摇着头,似乎是想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回到充满美好幻想的现实。 小娥一定是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故意这样说,想将我激走...... 对!一定是这样! “小娥,我......” 楚先平蓦然抬起头来,眼神中升腾起微弱的希望。 然而下一刻他目光所见之景却毫不留情的彻底浇灭了这最后一丝火苗。 “呼啦~” 价值二两银子的绸锦亵衣悄然滑落,白皙娇嫩的肌肤如针般刺激着他的神经。 “楚公子,奴家也并非那种无情无义的女子,你若真的不甘心,奴家便给你一次......” 殷小娥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今夜过后,还请公子莫要再来找我。” “......” 月光皎洁而明亮,如水般温柔的过窗而入。 楚先平怔怔的看着对面他曾视为白月光的女子,从喉咙中无比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你、你已与郭运金......” “是。” 殷小娥理所应当的回答道:“大户人家最看重女子清白,我虽尚未正式过门,但自然已与老爷有过夫妻之实,否则现在又怎会委身于你。” “落红元帕就在柜子里放着,公子要不要看看?” “不、不可能......” 楚先平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握成拳,极力想要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的。 然而殷小娥却懒得再多解释什么,只是颇有些烦躁的催促道: “楚公子,我已对你仁至义尽,你若没有此意,那便早些离开罢!” “......” 楚先平没有说话。 他失魂落魄的扶住床沿,嘴巴张开又合上,就如同一条离开了水的鱼。 而就在此时。 “老爷!!奴才看得清楚!确实有个人影从窗户翻进四夫人的绣房了!!” 突如其来的喊声自窗外飘进来,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楚先平脸色一变,不过还未待他有所动作,便又听见身边传来了一声十分凄厉的惊叫。 “啊!!” “老爷!救我!!有贼人!!!” “小、小娥......” 楚先平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蜷缩在床角的殷小娥,突然感觉到无比恶寒。 这是一种绝望的寒冷。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武人立刻冲过来,二话不说便将没做丝毫抵抗的楚先平摁倒在地。 而披着亵衣的殷小娥也在此时泪眼婆娑的一头扎进了郭运金的怀里。 “老、老爷,呜呜呜,这个贼人想要轻薄于我!” “若是你再晚来一步,怕、怕是就要被他得逞了!” “奴、奴家好怕,呜呜呜......” “哼!” 郭运金嘴角一阵抽搐,很嫌弃的一把推开殷小娥,语气冷冰冰的。 “你老实在屋里待着,等我将这贼人千刀万剐之后再来问你话!” 说罢他也不管殷小娥作何反应,旋即扭头走出房间。 “把贼人带出来!” “是,老爷!” 几个郭家武人立刻掏出绳索将眼神空洞的楚先平捆绑结实,很快就跟着郭运金消失在了黑暗中。 夜风有些凉,周身的火把却又有些炙热。 楚先平就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拖拽着一路来到郭府后院,大脑里始终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但却根本不在乎。 死便死吧,反正自己爹娘死的早,这世上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 “沧啷~” 身旁武人拔刀出鞘,朝这边挥砍而来。 “......” 楚先平苦笑一声闭上眼睛,然而却没有等到预期中的疼痛。 反而...... 断裂的麻绳“呼啦”一下散落在地,郭运金紧张的声音也于耳边响起。 “楚大人!您没事吧?!” “小人也是奉令这么做的,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奉、奉令?” 事态的急剧翻转让楚先平蓦然睁开眼睛,他看着一脸赔笑的郭运金,下意识的问道: “奉谁的令?” “是魏公子......” 郭运金拘谨的搓搓手,然后便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四下静谧无声,楚先平听完后只感觉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你是说......这全都是魏公子有意设计的?” “是......想必楚大人您之所以今晚会来我府上,也是魏公子让您来的吧。” “......” 楚先平没有答话。 他本就是个聪明人,虽然刚才事发突然没反应过来,但现在却已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魏长天猜到殷小娥对自己或不是真心的,所以故意通过这种方式来试上一试。 “魏公子他......还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魏公子还嘱咐我......” 郭运金深深看了楚先平一眼,压低声音道: “殷小娥该如何处置......全由大人您做主。” 7017k 第133章 再也不见 一刻钟后。 众人去而复返,再一次出现在殷小娥的房间中。 殷小娥当然不可能心大到接着睡觉,此时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桌前发呆,脸上颇有些担忧之色。 她是在担心自己跟楚先平的“过往”会不会被郭运金发现。 虽然楚先平从未得到过自己的身子,但俩人还是有过一些肌肤之亲的,如果这事被郭运金知道,恐怕自己以后在郭家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了。 “吱呀~” 开门声缓缓响起。 “老、老爷!” 殷小娥连忙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准备开始诉苦,但下一秒整个人便瞬间愣住了。 因为她赫然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楚先平。 “楚大人,小人就在门外等着。” 郭运金连看都不看殷小娥,点头哈腰的对楚先平说道:“您若有需要便知会一声,我立刻带人进来。” “嗯。” 楚先平点点头,表情看不出悲喜。 郭运金很识趣的带人退走,转眼间房间里便再次只剩下殷小娥和楚先平两人。 但二人此刻的心情却与刚才截然相反。 “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没死,为什么郭运金会对我这么客气?” 楚先平摇摇头替殷小娥说完她心中的疑问,但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而殷小娥则是扶着墙面一点点后退,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她并不傻,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楚先平轻轻坐在桌前,抬眼看着不停颤抖的殷小娥,有些痛苦的慢慢说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否则,我立刻便杀了你。” “杀......” 殷小娥被这个“杀”字吓的浑身一哆嗦,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下一刻便扑过来抱住了楚先平的腿。 “先平!我心里是有你的!” “真、真的,之前我只是被逼无奈......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以、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我一定好好服侍你!” “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啪!” 黑色刀鞘猛然拍在桌上,房间中顿时一片安静。 楚先平看了看跪在自己脚边披头散发的女子,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眸子里已是无比冷漠。 他原本有很多问题想问殷小娥,但现在却一个也不想问了。 只是......心中的那份痛苦却依旧如此清晰。 “小娥......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走?” 殷小娥一愣,然后便忙不迭疯狂的点头。 “好、好!我走,我走!” “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明天,不!今夜我就离开蜀州城!” 殷小娥知道自己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她生怕楚先平反悔,立马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收拾了几件衣服,甚至连金银首饰都没敢带,抱着包裹便准备夺门而逃。 然而楚先平却在此时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先平......你、你说过要放我走的......” “我没反悔,不过你忘了样东西。” “东、东西?” 殷小娥哆哆嗦嗦顺着楚先平的目光看去,紧接着整个人便瞬间怔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银票。 那张曾经承载着楚先平对他们两人未来的美好向往,但却被自己随手丢掉的银票。 “你不管去哪,总是要盘缠的......” 楚先平依旧坐在桌边,背对着她慢慢说道:“郭府的东西不是我的,我不能让你带走。” “但这三百两银子却是我攒下的,你拿去吧,反正本来也是要给你的......” “噗通......” 布包滑落在地,殷小娥突然感觉视线有些模糊。 她猛地冲过去自背后抱住楚先平,止不住的更咽道: “呜呜呜......先、先平......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别赶我走,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你答应过我,要给我开一家卖脂粉的小铺子,你答应过我的......” “......” 很难说殷小娥此刻所表达的对楚先平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但至少泪水中的那份悔恨之意应该是真切的。 呜咽声中,窗外的月光似乎更为皎白了几分。 “滚。” 这是楚先平沉默半天后说的唯一一个字。 殷小娥浑身猛然一颤,旋即无力的瘫软在地,好半晌才咬牙爬起身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与方才的楚先平如出一辙。 她低着头走过去捡起银票,最后又深深看了楚先平一眼。 “先平......我走了,你多保重。” “......” 楚先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坐在那里,如同一尊石雕一样一动未动。 “吱呀~” 房门轻轻推开,又轻轻合上。 守在屋外的郭运金等人应该是听到了屋中的对话,因此并未阻拦。 那一串脚步声越来越小,虽然很慢很慢,但终究还是彻底消失在了这茫茫夜幕之中,再也听不见了。 郭运金没有去打扰楚先平,叹了口气后便也带着家仆离开,只在门口留下了一盏红灯笼。 恨苍穹,妒花风雨,偏在月明中。 ...... ......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先平沉默着举着灯笼一步步走出了郭府。 然后他便看到了正靠在马车边啃炊饼的魏长天。 “魏公子......” 楚先平神色复杂的看着魏长天,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而魏长天则是平静的开口道: “我看到她走了。” “......” 楚先平举着灯笼的手颤抖一下,低头不语。 “你是决定以后都不再见她了么?”魏长天又问。 楚先平深吸一口气:“是,不见了。” “嗯......如此挺好的。” 魏长天笑着将手中的油纸往前递了递:“吃炊饼不?我最爱吃这个。” “......” 楚先平一愣,然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就这样跟魏长天人手一张炊饼靠在马车上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这幅场景颇有些无厘头,但却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洒脱在其中。 李素月烙的炊饼并不大,两人很快便吃完了。 而直到此时,楚先平才恭恭敬敬的直起身子,冲魏长天深深一拜。 “魏公子,今后我愿为您鞍前马后。” “楚兄言重了。” 魏长天笑了笑,听到脑海中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后便转身进了马车。 有提示,那就说明楚先平是真心的了。 200点虽然不多,不过楚先平的作用却远不止赚点系统点数这么简单。 “咕噜咕噜~” 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的声音分外明显。 魏长天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依旧保持着躬身姿势的人影,然后轻轻放下了车帘。 “公子,那个殷小娥怎么办?”张三在一旁沉声问道。 “既然楚兄说了再也不会见她......” 魏长天眼睛微眯:“那就让他们再无机会见面。” “明白了公子。” 张三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去办。” 一个时辰后。 魏长天早已回了宅子,都准备上床睡觉了,可张三却在此时急匆匆跑了进来。 “公子,殷小娥死了,不过却不是我们的人做的。” “共济会的兄弟找到她时,她就已经死了。” “嗯?” 魏长天一愣,脱口问道:“是自杀?” “不是......” 张三如实回答道: “刀伤,一刀毙命。” 7017k 第134章 可以不爱,请别伤害~ 是谁杀了殷小娥? 魏长天没有派人去查,因为心中大约已猜到了答案。 但他却有两点想不太通。 一是不明白楚先平为什么会杀掉殷小娥。 亲手杀掉自己曾最爱的女人,魏长天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最起码做不到亲自动手。 说是舔狗也好、圣母也罢,想要迈过心中的这道坎无疑很难。 原著里的楚先平就是这样,即便殷小娥移情别恋了萧风,最后也仅仅是将她赶走了而已。 为什么这次...... 片刻之后,魏长天大概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或许,“移情别恋”和“自始至终的欺骗”,二者对一个男人的伤害程度并不相同吧。 我可以接受你不爱我,但却不能接受你骗我。 啧啧啧。 魏长天突然想到自己前世还在读小学时的qq签名—— 可以不爱,请别伤害。 看来这些非主流句子也不全是错的。 只不过常说这种话的人往往是无病呻吟,而真正体会过其中滋味的人却从不会说而已。 摇了摇头,魏长天又开始想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楚先平没在郭府里动手?反而要多此一举的来个“先放后杀”? 从原著的描写判断楚先平是一个颇为正直的人,否则也不会跟正气凌然的萧风混到一起。 既然如此,他如果打定主意要放走殷小娥的话,就不应该会在之后出尔反尔。 除非在殷小娥走后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楚先平又改变了主意。 发生了什么呢? 难不成...... 某一瞬间,魏长天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想法。 难道是自己在郭府门口问的那个问题,让楚先平意识到自己要杀殷小娥了?! 楚兄,你是不是决定以后都不再见她了? 知道殷小娥一定会死,所以干脆由自己动手...... “嘶......” 魏长天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就说明...... 楚先平要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复杂,以及果决。 不过想想也对,毕竟这是一个有着颠覆整个大宁王朝谋略的男人。 能做成此等大事,这些倒也算是最基本的品质了。 ...... ...... 翌日。 【百年血竭果:灵药(地级),碾碎涂抹,一息内可愈一切外伤,50点数】 【是否购买?】 【叮~购买成功】 今天是说好的去给宁玉珂祛疤的日子,魏长天将差不多核桃大小的褐色果子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玉匣,又查看了一下剩余的系统点数。 本来有80点,昨天又赚了200,今天花了50......总共还有230点。 还行。 魏长天没急着消费,决定以后都预留几百点用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就比如上次。 秋云濒死,自己要不是没有点数也不至于去杀柳元山,现在保不准都特么的跟徐青婉结完婚了。 唉...... 想到徐青婉,魏长天不自觉叹了口气。 大半个月前他寄了四封信回京城,其他人都回信了,陆静瑶甚至还回了两封,唯独徐青婉一直杳无音讯。 魏长天没有安排人监视徐青婉,因此也不知道她都在干什么。 不过自己寄的那首诗应该是送到了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讲道理,秦观的这首《鹊桥仙》对于饱受离别之苦的女子来说应该杀伤力巨大啊! 要是把这诗给陆静瑶,后者估计分分钟就得启程直奔蜀州。 徐青婉咋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话说,自己跟她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是那个杀柳元山的雨夜。 而两人最后一次说话还要再往前追溯到斩杀鼠妖回京的那天。 当时徐青婉留下一句“那你早些娶我”之后就跑走了,谁也想不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魏长天唏嘘的摇了摇头,正想着实在不行等过年的时候悄悄回京一趟,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呼唤。 “公子~” ...... 时隔十余天,杨柳诗从十万大山回来了。 跟去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变化,如果硬要说的话......好像有点更漂亮了。 幸亏是大白天,否则魏长天怎么也要锻炼一下身体。 “回来了?” 将装着血竭果的玉匣放到一边,他抬头随口说道:“这一趟去的挺久啊。” “公子生气啦?” 杨柳诗进屋坐下,笑着解释道:“奴家此次回去见到不少旧友,便多待了几日。” “少自作多情。”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问道:“见到你们妖王了?” “嗯呢。” “你没能把他儿子救出来,他就没把你腿打断之类的?” “咯咯咯,怎么会呢。” 杨柳诗捂嘴笑道:“这件事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妖王大人他能够理解的。” “行吧。” 魏长天点点头又问:“你有没有跟他提到过我?” “自然提到了,不过公子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嗯,那就好。” 魏长天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又思考了一阵才接着说道: “既然回来了便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明天你还要再进一次十万大山。” “啊?再进一次?” 杨柳诗不解:“再去做什么?” “帮我给你们妖王带点厚礼,顺便带句话。” 魏长天认真道:“就说我想去拜访一下他。” “公子要见妖王大人?” 杨柳诗愣了一会儿,突然脸颊上微微涌起一丝红晕。 “公、公子......我们妖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再者妖王大人也不是奴家的父母......” “嗯?” 魏长天听得一头雾水:“你搁这说啥呢?” “奴家的意思是......” 杨柳诗轻轻抬头,媚眼如丝的看过来,语气竟然有些娇羞。 “我、我的婚事自己可以做主,不需公子去见长辈的......” “???” 不是,杨柳诗的迪化程度这么高吗? 魏长天一脸黑线的沉声喝道: “瞎想什么呢!” “我有正事要与你们妖王谈,跟你没关系!” “啊?” 杨柳诗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尴尬的低头沉默一阵后才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玉瓶。 “公子,这里面是一只木蝴蝶。” “此物前五十年为草,后五十年为蛹,百年后才会化蝶,对你们人类修士有着不小的好处......” “这只是我恰巧在路上逮到的,送给公子......” “我就先回屋去了......” 杨柳诗说完话就把玉瓶往桌上一放,起身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魏长天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桌上的玉瓶,然后默默调出了系统界面...... 【木蝴蝶:灵药(地级),补肾壮阳,生精益血,可提高一成内力运转速度,100点数】 魏长天:“......” 7017k 第135章 宁玉珂的真实颜值 事实证明,虽然杨柳诗是狐妖,但人情世故这一块倒是一点也不差。 阿春、鸢儿、甚至梁沁都收到了礼物,也是些十万大山里的“特产”。 当然,除了魏长天之外别人并不知杨柳诗是妖,至于杨柳诗怎么解释他也懒得管。 反正中午吃饭时梁沁是红着脸就上次吵架之事给杨柳诗道歉了。 杨柳诗也很大方,二女一番客套之后“一笑泯恩仇”,颇有点要往“好姐妹”方向发展的意思。 照这个架势下去,以后自己的后宫里这俩女人应该是一伙的。 魏长天撇撇嘴,稍微展望了一下“性福”的未来之后便坐着马车直奔王府,准备去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 给宁玉珂祛疤这件事情魏长天前两天就派人跟宁庆宇说过。 反正也没法瞒。 宁庆宇对此的反应是惊喜交加。 惊的是魏长天居然有这种本事,喜的自然是魏长天跟宁玉珂有戏。 其实也不怪宁庆宇会如此想,毕竟他并不知道自己女儿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魏公子,此事你有多大把握?” 宁玉珂的绣房之中,宁庆宇小声试探道。 “不足五成。” 魏长天“遗憾”的摇摇头:“此法我也是从一本古书中得知的,曾尝试过几次,有成有败。” “如果此次不行,还望王爷和公主莫要怪罪。” “这是哪里的话!” 宁庆宇正色道:“魏公子肯出手相助我跟珂儿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即便真的不成也没什么!” “王爷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魏长天点点头,轻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即刻便为公主治疗,还请王爷和两位郡主先回去稍后片刻。” “嗯?” 听到自己还要回避,宁庆宇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只当魏长天不愿将此“秘术”告人,于是也不墨迹,带着宁玉珠和宁玉伶便走出了房间。 “打盆清水来,然后你们便也都出去吧。” 魏长天目送三人离开,又对着旁边的丫鬟命令一句,最后才将目光投向自始至终一直默默望着自己的宁玉珂身上。 “公主,可以将面纱摘掉了。” “嗯。”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真容已经被魏长天见过太多次,宁玉珂这次倒是不再害羞纠结,很快便将面纱轻轻摘掉。 “魏公子......” 她看着正在端详自己脸上疤痕的魏长天,突然低了低头,柔声问道:“我醉酒那日......可曾对你说过什么胡话?” “公主自己不记得了么?”魏长天面不改色的反问。 “记不太清楚了......” 宁玉珂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回忆道:“我只记得自己央公子陪我饮酒,公子答应了。” “后来公子说我喝醉了,不让我再喝,之后发生的事情便都记不得了......” 好家伙,关键内容你是一点没记住啊。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自己还要犯愁该怎么应付你。 魏长天笑着摇摇头:“其实之后也发生没什么,你醉后很快就睡着了,然后我便将你送回了王府。” “是么......” 宁玉珂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可我醒后却还记得一句诗。”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句诗是公子作的么?” “咳,是。” 魏长天干咳一声:“当时随口作的,想不到公主竟能记得。” “我......” 宁玉珂张张嘴,犹豫了一下又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只是喃喃道:“此诗很美......” “谢公主夸赞。” 魏长天敷衍一句,而丫鬟此时也端来了一盆清水和几条干净的毛巾。 “放在这里即可。” 魏长天伸手指了指桌面,等丫鬟放下铜盆全部退出房间后才从怀里拿出玉匣,当着宁玉珂的面缓缓打开。 “公主,此物为百年血竭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愈你的伤疤。” 说罢,他也不管宁玉珂作何反应,自顾自捏住血竭果,旋即内力透体,立刻便将圆圆的果子彻底碾碎。 汁液全部被内力所在掌心,魏长天轻声命令道: “公主,闭眼。” “嗯。” 宁玉珂很顺从的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急促。 魏长天见她这幅样子,突然想到了前世那些整容的女生。 估计她们此时所想应该差不太多,都在期待着再次睁眼时镜中那个更完美的自己。 “呼......” 轻轻吸了一口气,捻着已经碎裂成糊的血竭果慢慢抹在那道长长的疤痕之上。 而就在魏长天手指接触到宁玉珂肌肤的瞬间,后者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满是汗水的小手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抓,竟然正好抓住了魏长天闲着的那只手。 宁玉珂又没有痛觉,会有如此反应只可能是因为紧张。 魏长天动作微微一滞,倒也没多想,任由左手被宁玉珂死死握住,右手则继续抹药。 百年血竭果一息之内可愈一切外伤,再加上魏长天涂抹的速度并不快,便使得他抹在哪里,哪里的疤痕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结咖脱落,眨眼间就变成了光滑白皙的肌肤。 就这样,约莫五六息后,那条从太阳穴一直延伸到下巴的骇人长疤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手中的药泥还剩一半,魏长天当然不能浪费,扭头重新放回了玉匣。 他又用毛巾沾了点清水,轻轻帮宁玉珂擦了一下脸,然后才开口说道: “公主,可以了。” “我、我......” 宁玉珂身子一僵,语气有些颤抖:“我可以睁眼了么?” 魏长天笑道:“嗯,可以。” 薄薄的眼皮此刻仿佛有千斤重,简单一个“睁眼”的动作宁玉珂愣是用了三息功夫。 而当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时...... “......” 宁玉珂张了张嘴,然后又死死咬住嘴唇,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也说不出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但不停颤抖的身子至少能证明她此刻的激动之情。 魏长天可能很难理解宁玉珂的心情,也压根没准备去理解,只是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这位柔安公主的“真实颜值”。 说实话,虽然确实很美,不过平心而论并不如宁玉珠,就更别说杨柳诗了。 当然,如果是跟天下女子相比,说句万里挑一不过分。 “魏、魏公子.....” 突然,宁玉珂说话了。 “我的疤......真、真的没有了......” “嗯,我知道,恭喜公主了。” 魏长天淡定的点点头。 “不过公主,你能先把我的手松开吗?” 7017k 第136章 这是什么隐藏属性??? 实话实说。 如果是魏长天前世时被宁玉珂这种颜值的女生抓着手,不说心神荡漾吧,最起码也已经想好俩人的孩子叫啥了。 不过穿越之后身边的美女太多,搞得他现在审美的阈值越来越高,因此眼下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真想“赏心悦目”,还不如回家看杨柳诗。 当然,如果只是如此,魏长天也不至于对宁玉珂这么“冷漠”。 他不想与这位柔安公主有太多交集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宁庆宇。 一个意图谋反且实力不足的王爷,全家的下场自不必说。 自己如果真的跟宁玉珂好上了,那么最后基本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抛妻保命”。 要么因为她跟宁永年站在对立面。 魏长天既然敢为了秋云去杀柳元山,那就说明他并不怂。 但却不代表他搞不懂状况。 柳家虽然贵为宰相,却终究是“臣”,自己不论做什么说到底都还属于“党争”的范畴。 而要是真娶了宁玉珂,那就是“谋反”了。 别说什么“只是单纯的男女之情,跟宁庆宇无关”这种话,宁永年怕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相信。 更何况秋云早已是自己的女人了,虽说是丫鬟,但在魏长天心中确实有分量。 至于宁玉珂...... 不好意思,真没到那份上。 ...... “公、公子,我......” 温暖湿热的小手瞬间松开,经魏长天提醒宁玉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无礼之举”,脸颊登时便红了。 “我、我方才心中忐忑的厉害,还望公子莫怪。” “无妨。” 魏长天摇摇头,感觉手心湿漉漉一片,便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 他这个动作纯属下意识行为,真没多想。 但宁玉珂却是多想了。 她以为魏长天是嫌弃自己,一时间脸上残留的激动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失落与窘迫。 “呃......” 魏长天一愣也反应过来,不过却并未开口解释,只是站起身来淡淡说道: “公主,既然疤痕已祛,那我便喊王爷他们进来了。” “嗯......” 宁玉珂默默低下头,似乎想要去看魏长天但又不敢,两只小手死死握紧,并不算长的指甲嵌进白皙的嫩肉中,很快便有滴滴鲜血渗了出来。 “......” 宁玉珂对此毫无察觉,魏长天却是瞧得真切。 唉...... 心中叹了一口气后他又折回身子,稍一犹豫便伸手把宁玉珂的手指轻轻掰开。 “啊!” 一声轻呼,宁玉珂总算是发现了自己的“自残”行为。 不过她第一反应并不是包扎伤口之类的,而是赶忙把手缩回来,有些怯懦的看了看魏长天手上沾染的血迹。 “公、公子,我真不是有意的......” “......” 好家伙! 你这么可怜兮兮的搞得好像我伤害了你一样! 我特么的干啥了?! 魏长天一阵无语,拿起毛巾递过去。 “先把血擦掉。” “......” 宁玉珂沉默着接过毛巾,低头慢慢擦掉手掌上的鲜血,再抬头时却发现旁边摆着一个敞开的小玉匣,里面是剩下的那一半血竭果。 魏长天把玉匣推了推,说道:“正好还剩下一些,你自己抹一抹吧。” “不、不用的。” 宁玉珂赶紧摇头拒绝:“只是寻常伤口而已,不需浪费这般灵药,公子还是留下......” “让你抹你就抹。” 魏长天看了眼那几处还在渗血的小伤口,微微皱眉打断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他这话从语气到内容都很不客气,主要是因为真被宁玉珂弄的有点烦躁了。 但不管怎么说,如此呵斥一位公主总归不妥。 毕竟人家也没做错什么,更不是自己什么人,没理由受这份委屈。 魏长天说完就有些后悔,然而才待他刚准备出言缓解一下气氛,宁玉珂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瞬间又闭上了嘴。 “嗯~” 伴随着一声有些怪异的喘息,只见这位柔安公主不仅不气恼,反而还露出了一丝迷离的表情,大片红晕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欲说还休的望了望魏长天,旋即很听话的用指尖捻起一丢丢血竭果的碎渣,低头慢慢抹在手心的伤口之上...... “......” 魏长天看着这一切,表情一时间很是精彩。 不是! 这个享受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这种隐藏属性吗? 生理上缺失的心理上来补?? 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 ...... 半个时辰后,拒绝掉宁庆宇留在王府吃晚饭的盛情邀请,魏长天坐车回到了自己宅子。 帮宁玉珂祛完疤,剩下的便是找机会让她兑现承诺了。 不过那处山洞还没找到,此事倒是不急。 至于这位柔安公主的“特殊心理倾向”,只能说......够刺激。 吃过晚饭,魏长天照例先是去指导了一下阿春和梁沁,然后又跑去看了看暗室和地道的施工情况。 过生日那天他就跟张三说过准备在家里挖几间暗室,和以防万一逃命用的地道。 出于保密性的考虑,此事一直等共济会的人手到了才开始动工,然后几天的功夫就完成了个七七八八,眼下基本只需再加固装修一下就可以了。 毕竟都是修行中人,干点这种工作还是很快的。 这些人要是放到前世去做建筑工,估计一天的工资最起码大几千块。 魏长天嘴中啧啧感叹一句,抬眼看了看周围差不多有一百平的“地洞”。 这样的暗室一共挖了三个,大小都差不多,全部位于他卧室下方三丈深的位置。 关于这三间暗室的用途魏长天早有打算。 一间做宝库,一间做议事厅,剩下的一间他准备做一个简易牢房。 虽然暂时用不上,但以后保不准有机会呢。 满意的点点头,沿着梯子爬出地洞,魏长天准备再去找杨柳诗说一下妖王的事情。 殊不知杨柳诗此时却已经站在了他的门口,正在跟梁沁说话。 “梁妹妹,你今夜回梁府练刀去吧。” “为什么?”梁沁不解。 “我怕你等下会听到些什么......” 杨柳诗捂嘴笑道:“又影响了你练刀” “柳诗姐是要弹琴么?” 梁沁赶忙摇头:“不碍事的!” “不是弹琴,是别的动静......” “别的......啊!” 梁沁虽然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不代表对此一无所知。 她顿时就红了脸,却又不想在杨柳诗面前露怯,便强装镇定的说道:“没事的,大不了我回屋等一会儿。” “一会儿......” 杨柳诗想到自己送给魏长天的木蝴蝶,突然幸福一笑...... “怕是会有些久哦。” 7017k 第137章 你帮我一下 事实证明杨柳诗还是很有预见性的。 魏长天白天的时候就把那个木蝴蝶吃了,当时他还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体内的内力运转速度确实快了一些。 可谁曾想这玩意儿的主要作用压根就不在这方面! 一个时辰的时长直接翻倍,这效果还真是......牛批。 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白雪消时还有白,红花落尽更无红。 莺声婉转,狐狸哀嚎。 梁沁早就“不堪受辱”的跑走了,后院之中只剩下阿春在孤零零的打坐吐纳。 杨柳诗虽然有意克制,不过时不时从屋中飘出的声音却还是让小丫头大为不解。 她悄悄一路小跑到正在望着月亮发呆的鸢儿旁边,小声问道: “鸢儿姐姐,师父和夫人在屋里做什么呢?” “嗯?” 鸢儿扭过头来,好笑的打了她的脑袋一下:“小孩子莫要打听这种事情!” “啊?为什么啊......” 阿春捂着头顶,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模样憨憨的。 “不为什么,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鸢儿笑着拉住阿春的小手:“走,我带你回屋修炼去......” “鸢儿~” 突然,杨柳诗的呼唤声自不远处的屋中飘荡而出。 鸢儿以为屋中完事了要自己进去收拾,便赶忙跑到窗户外问道:“柳诗姐姐,怎么了?” “那个......你进来一下~” “哦,我知道了!” 鸢儿应了一声,又扭头嘱咐阿春自己回屋,然后便急匆匆打了一盆清水推门进了魏长天的房间。 阿春虽然心中无比好奇,但还是乖巧的准备回屋子去接着修炼。 反正师父房间里传出来的话她也听不懂。 “柳诗姐姐,你、你们......” “鸢儿,公子今日太......你帮我一下可好?” “哦、哦......” “......” ...... “喔喔喔!” 第二天一早,魏长天在遥远的鸡鸣声中醒来,浑身舒畅。 身边替杨柳诗分担了一半“伤害”的鸢儿还在熟睡,至于前者却是已不见踪影。 敞开窗户看了一眼斜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魏长天知道杨柳诗估计已经走了。 不过她这次只是去给妖王带个口信,应该会回来的比较快。 没有去叫累的够呛的鸢儿,自顾自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张三正等在门口,见他出来便第一时间汇报道:“公子,你说的那个洞找到了!” “嗯?” 魏长天立马精神一振:“仔细说说!” “是。” 张三如实汇报道:“是昨天下午找到的,正如公子你所说的,那山洞隐藏在烟云山山腰的老林之中,洞口有一块差不多丈长的剑形白石。” “我得知此事时已经是晚上了,当时公子正在......咳,我便没敢打扰。” “哈哈哈,好!” 魏长天丝毫不觉尴尬,反而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他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立刻就让张三备车准备亲自去烟云山确认一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黑色马车在李素月的目送下缓缓驶出巷子,而坐在车中的魏长天和张三则一人捧着一张热气腾腾的炊饼,旁边的油纸中还有几根泛着油花的腌辣椒。 “呼!” 吹了吹气,咬了一大口炊饼,魏长天的表情颇有些满足。 他看了一眼张三,突然笑问道: “那件事想的怎么样了?” “这个......” 张三一听就懂,立刻将手中炊饼放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公子,我......” “张三,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痛快一点?” 魏长天又吃了口辣椒,撇嘴道:“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又不是让你娶男人,至于这么纠结么?” “公、公子教训的是。” 张三一改往日作风,点头哈腰一阵才咬牙支吾道:“公子,要不......我试试?” “试试?” 魏长天哭笑不得:“就是去逛窑子人家也不可能让你先试试啊?” “怎么,你是担心人家李氏不肯跟你好好过日子?” “这倒不是......” 张三摇摇头,认真道:“我只是怕娶了她以后耽误我为公子做事。” “你想的倒还挺远。” 魏长天笑道:“这事不用你管,你只说看没看中她就行了。” “看、看中了......” “那行,那之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等我们回去我跟李氏聊聊,尽量把老婆给你讨到手。” “多谢公子。” “嗯。” “......” 很快,车轿中重归安静。 魏长天暗自感叹一句“我真是个好老板”之后便继续就着辣椒吃炊饼。 而张三却是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脑海中满是李素月的身影。 “咕嘟~” 两人同时咽了口唾沫。 ...... ...... 烟云山离蜀州城几十里,山不高不矮,但却分外险峻难登。 这也使得此山是周围为数不多没有道观寺庙的一座。 临近中午,魏长天终于在山腰处见到了那处心心念念的山洞。 “见过魏公子!” 周围有几个共济会的成员,从模样来看应该是一整夜都守在这里。 “辛苦了,等下去到张三那里领赏,一人百两银子,今夜去城中好好快活快活!” 对于功臣魏长天自然不吝嘉奖,而几人闻言后也是大为激动,立刻纷纷一通大表忠心。 魏长天无所谓的摆摆手,注意力全在不远处的山洞之上。 自高处涌下的溪水在山洞的前方形成一瀑稀疏的水帘,冲刷在一块剑形的白石之上后又沿着石缝继续往山下留去,阳光下泛着幽幽青光。 半人高的方形洞口周围散落一地枝叶藤蔓,肯定是被共济会的人砍掉的,不过临近洞口位置却没有脚印,应该是尚没有人进去过。 水帘、剑形石、方形洞口。 就是这!没跑了! 这就是萧风下一个大机缘的所在地! 远古剑修留下来的洞府! 【万刃引:特殊神通,拥有者能够以极低内力损耗同时操纵数柄兵刃,无上限(宿主目前最高可操纵数量——36柄)。1000点数】 【星辰刀鞘:空间道具(唯一),能够以空间之力蕴养兵刃于其中,可通过使用者意念随时收入放出。1000点数】 一个是跟“梦道”、“摄妖”同级别的特殊神通,一个这个世界唯一的空间道具。 价值2000点的宝贝就配套放在眼前的洞里! 原本这两样东西当然是会被萧风通过各种机缘巧合而得到。 虽然魏长天现在抢先一步来到这里,但距离“夺宝成功”其实还差着临门一脚。 这“一脚”就是宁玉珂。 7017k 第138章 宁玉珂的用途 原著里给萧风安排的金手指算是比较合理的。 开局先是一把神兵“玄天剑”。 然后是能快速提高修为的神通“摄妖”以及搭配使用的“鉴妖罗盘”。 再后来是提升战斗经验的“梦道”。 现在是武技“万刃引”以及空间道具“星辰刀鞘”。 确实安排的面面俱到。 魏长天其实一来蜀州就惦记上这两个宝贝了,之所以一直没动手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 一是找这个山洞需要大量人手,而他又不太信得过悬镜司,于是便等到共济会的人来了才开始谋划。 二是即便找到山洞,怎么把这两样至宝拿出来也是一个问题。 既然是远古剑修留下的洞府,其中又藏着大机缘,那势必也就伴随着大风险。 据里所说这洞府中充斥着极致的凌冽剑意,任何人一旦踏入其中都时时刻刻仿佛被千刀万剐一般,痛苦至极。 魏长天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萧风那种“坚强品质”,肯定是忍受不了这等痛苦的。 至于怎么解决...... 他最早想的是找张三这样信得过人替自己进去拿,不过这种痛苦估计除了“主角”没几个人能承受的住,大概率要失败。 实在不行找点药材给自己来个“全麻”? 但也不对......全麻之后动都动不了,还拿个屁啊! 除此之外他还设想过诸如“直接毁了洞府”、“请秦正秋这种高手代劳”等一系列办法,不过却又全部自我否定掉。 魏长天本来觉得大不了就等萧风取得这两件宝贝之后自己再从系统里买“打折同款”。 然而宁玉珂却在此时出现了。 无痛体质,这不巧了吗?! 洞府里的剑意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更像是一种“神经”攻击。 而宁玉珂既然感受不到痛,那岂不是直接“免疫”! 这也就是为什么魏长天会跟宁玉珂做那个交易的原因。 一颗50点的血竭果,换一个“白嫖”2000点的机会。 值! ...... “公子,我准备好了。” 一炷香后,一个共济会的汉子正站在洞口,腰间绑着麻绳,身后有人紧紧拽着绳子。 “嗯,你先探进半个身子感受一下,如果没有异常再多往里走一走。” 魏长天表情严肃的叮嘱道:“其他人一旦见他反应不对便立马把他拉出来!” “公子,我们明白!” 众人纷纷应和,而站在洞口那人此时也深吸一口气,表情虽然颇为郑重但却并没有太多惊慌之色。 毕竟共济会之人都是些整日刀口舔血的“重犯”,一个神秘山洞还真吓不住他们。 “......” 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汉活动了一下手脚,慢慢将半个身子探进山洞之中。 然后下一秒。 “啊!!!” 痛苦的嘶吼瞬间于林间炸裂,吓的其他人赶紧用力拽绳,立马就将他拉了出来。 从进去到出来,整个过程顶多也就一息功夫。 “什么感觉?” 看着瘫倒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的汉子,魏长天皱眉问道。 “公、公子恕罪......” 大汉此时好似已经恢复过来,但语气还是有些哆嗦:“实、实在是太疼了,就好似有千万把小刀在不停剜我的肉一样......” “那现在呢?”魏长天又问。 “现在已没有感觉了。” “嗯......” 魏长天点点头,放弃了亲自感受一下的想法,沉吟片刻后开口对张三命令道: “去通知别的兄弟,其他事情都先不用做了,全部来这里看住山洞。” “日夜轮值,方圆五里之内但凡有陌生人出现,统统杀了!” “是!公子!” 张三立刻抱拳领命,然后便听到魏长天接着又说: “去王府!” ...... 差不多两个时辰后。 黑色马车停在离顺王府不愿的一处小巷子之中,然而魏长天却迟迟没有下车。 理性一点来讲,既然眼下山洞找到了,他应该立刻便让宁玉珂兑现诺言。 虽然按照的正常进度,此时距离萧风误入山洞得宝还有好几个月,看起来时间挺宽裕的。 但万一提前了呢? 要知道楚先平的那段剧情就大幅提前了。 所以为了防止萧风“横插一脚”,最正确的做法就让宁玉珂今天就进山洞,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总之不能耽误。 其实魏长天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来的路上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自己昨天才帮宁玉珂祛了疤,结果今天就让她去冒险......是不是太绝情了点? 人家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容貌,万一真的不幸死在山洞里,那岂不是只过了一天“好日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辛苦一辈子,好不容易攒钱买了套房,结果交房的第二天房子就直接被地震给震塌了一样...... “公子,咱们接下来干什么?”旁边的张三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唉......” 魏长天叹了口气,无奈道:“回去吧。” “回府吗?” “嗯。” “好的公子。” 张三没有质疑魏长天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刚准备去嘱咐车夫驾车离开,然而下一秒却又扭回头来小声说道: “公子,王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似乎是柔安公主要出门。” “我们现在驶出去估计会被他们发现,你看......” “嗯?” 魏长天一愣,拉开车帘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还真是宁玉珂。 素裙盖足,粉色的绸带松松垮垮系在腰间,白面纱迎风微晃。 怎么还带着面纱? 习惯了? 魏长天微微皱眉,对着张三命令道:“告诉车夫让他们先走,我们在后面跟着。” “是。” “......”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城中转悠了半天,魏长天终于是尾随宁玉珂来到了......自己家! 好家伙,感情是来找自己的啊! 坐在马车上,魏长天看着不远处正站在大门口跟鸢儿说话的宁玉珂,心中颇为无语。 虽然他不知道俩人说了些啥,但宁玉珂此行肯定是为昨日之事登门道谢的。 如果自己此时正好在家,见见倒也无妨。 不过既然能不见,那还是少接触的好。 魏长天这边打定主意不露面,而另一边宁玉珂则有些失落的递给了鸢儿一样东西,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弯腰钻进了自己马车。 “咕噜咕噜~” 夕阳渐渐迫近地平线,霞光从地平线晕染开来,将天边的云朵渲染得一片通红。 挂着“顺”字旗的马车调转方向,与停靠在巷弄一侧的黑色马车擦肩而过。 7017k 第139章 五天 “公子,方才柔安公主来过。” 一进门,鸢儿便及时汇报道:“我不知你何时回来,便如实跟她说了。” “公主让我把这个给你,然后就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 魏长天随手接过一个小木匣,从分量上判断出其中之物很轻,估计是香囊手绢之类的物件。 回屋打开,果不其然,确实是一只白底金纹的香囊,其上绣着两个小字——平安。 女子送男子香囊,所代表的意思不言自明,不过魏长天却是奇怪宁玉珂为啥突然这么“开放”了。 不符合她一贯以来的性子啊。 魏长天想不太明白,也懒得再想。 他随手将香囊从木盒中拿出来,然后发现香囊底下居然还压着一封信。 情书吗? 撇撇嘴,抖开信纸快速读了一遍。 “嗯?这......” 半晌过后,魏长天轻轻将信放下,表情微变。 不过却不是感动,而是有些若有所思。 宁玉珂的信不长,除了字里行间的情意之外,还说了一件事情。 她要走了。 跟宁玉珠和宁玉伶一起去拜访她们的五叔,也就是大宁四位亲王中的另外一位——凉州的建王。 凉州是大宁最北方的一州,从蜀州过去少说要一个多月,再加上在那边住些时日,等回来时估计就是明年开春了。 宁玉珂说她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要让她们三姐妹去拜访这位许久未曾见过的叔叔,但魏长天却是清楚其中原因。 看来是宁庆宇也知道了一些对他不利的消息。 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连自己都从三个人那里得到了宁永年要再次动手的蛛丝马迹,宁庆宇即便情报来源不如自己,估计也有渠道能打探到一些风声。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于是便想将三个女儿送走。 但其实在魏长天看来,除非宁永年脑子坏了或者突然善心大发,否则宁玉珂她们一个也走不了。 不得不说,这顺亲王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蠢啊...... 魏长天撇撇嘴,不再去想宁庆宇和宁永年的“手足相残”,而是继续思考自己的事情。 宁玉珂在信中说她会在十日后离城去往凉州,还问魏长天准备何时让她去取那样东西。 按照她的意思,魏长天如果还没安排好,那就只能等她从凉州回来再履行诺言了,殊不知...... 傻姑娘,你怕是一走就回不来了。 魏长天心中感叹一句,同时也决定好了时间。 五天。 五天之后,让宁玉珂进洞取宝。 如果成功,两人就此两清,至于宁玉珂以后是死是活皆与自己无关。 如果失败......反正自己已经提前说过其中风险,宁玉珂并非不知道。 再者上次也是自己阴差阳错救了他们一家,并不欠她什么。 想到这里,魏长天突然发现一件事情—— 好像不论如何,宁玉珂都要死。 ...... 实话实说,魏长天其实是有些可怜宁玉珂的。 她并未做错过什么,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现在的蜀州城能救她一命的顶多有两个人。 一个是自己,一个是梁振。 除此之外,恐怕连萧风都不行,就更别说已自身难保的邵应安等人了。 梁振当然不会闲的没事去干这种事,至于自己...... 还是算了吧。 无关自己的“反派”人设,只是单纯的利益取舍而已。 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窗外。 鸢儿和李素月正在晾衣服,两人的动作都很麻利,不多时便将几盆衣物全部挂好,空气中似有些皂角的清香。 算了,不能总是想些郁闷的事情。 魏长天突然起身走到门口喊道:“李夫人,你若是不忙便进来一下,我有事与你商议。” “鸢儿,泡茶!” ...... 一炷香后,鸢儿泡好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后便乖巧的退出了房间。 看着杯中清澈透亮的茶水,李素月知道魏长天找自己肯定是有正事要说。 “魏公子,不知您有何事吩咐?” “哈哈,谈不上吩咐。” 魏长天喝了口茶,随口笑道:“不知夫人觉得张三这人如何?” “啊?” 李素月没想到魏长天会问她这个,但却也隐约猜出什么,不由得低了低头。 “张大哥人蛮好的。” “还有呢?” “还、还有......” 李素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魏长天等了一下后也懒得绕弯子,便接茬直接说道: “夫人,我干脆直说了吧。” “王大哥走了已有三年多了,你自己一人拉扯然儿实属不易,既然如今守寡之期已过......我冒昧问一句,不知夫人有没有想过改嫁之事?” “这、这......” 李素月虽然曾为人妇,甚至都有孩子了。 但毕竟是封建社会的女子,所以听到这个话题自然还是有些难堪。 “公、公子,此事我确没想过......” “那夫人现在想想呢?” 魏长天笑道:“张三此人跟我多年,绝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他之前没顾得上娶妻生子,但我这个做主子的却不忍他孤独终老,便想着为他撮合撮合此事。” “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 魏长天这话说的很直接,李素月也知道只要她点头,自己跟儿子的后半生基本便有着落了。 李素月并非是那种无情的女子,有时想起她那可怜的亡夫也会暗自抹眼泪...... 但她同样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而非“宁死不侍二夫”的烈女。 毕竟一个带着孩子的弱女子想要在封建社会生存下去,确实太难了。 更何况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李素月也真心觉得张三不错。 话不多,做事却很利落,对自己也很照顾,还跟了魏长天这样一个好主子。 唯独就是...... “魏公子,此事能容我再想想么?” 李素月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挣扎。 “当然可以。” 魏长天点了点头,看到她的样子后突然又问了一句。 “夫人,你可是在担忧张三同为修行之人,怕将来有一日他会重蹈王大哥的覆辙?” “......” 李素月有些惊讶魏长天竟能猜到自己所想,沉默半晌后才轻声回答。 “是......” “哈哈,夫人这就多虑了。” 魏长天笑问道:“夫人觉得我的身份如何?” “这个......” 李素月愣了一下。 她之前只是个很少出门的寡妇,对于魏长天的种种“光辉事迹”并不知情,因此便也一直不知道魏长天的真实身份。 不过李素月却知道悬镜司的人都对魏长天客客气气的,再加上整日往这边跑,一口一个“长天哥”叫着的总兵之女梁沁...... “奴家不知,但猜想公子定是那等尊贵显赫之人。” “嗯,夫人猜的不算错。” 魏长天点头笑道:“而张三正是我最看重的手下之一,不知夫人可懂我意思?” “奴家懂了......” 李素月稍稍一愣,心中也对于改不改嫁的问题有了答案。 不过碍于女人家的面子,她还是不好意思直接答应,又跟魏长天东拉西扯几句后就低着头走快步出了屋子。 “咦?素月姐姐,你脸怎么这般红?” 鸢儿立刻很是八卦的凑上去,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我、我......” 李素月有些羞于启齿,但又觉得这种事早晚也瞒不住,便支支吾吾说了。 黄昏的清风吹动了二女的裙摆,晾在木架上的衣物同样微微晃动。 魏长天隔窗看着这一幕,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鸢儿和李素月一个是丫鬟,一个是寡妇。 但此时此刻却要比宁玉珂这位公主幸福快乐的多吧。 7017k 第140章 名列黑榜 搞定了李素月和张三的事情,魏长天原本略有些压抑的心情也变好了不少。 跑去检查阿春的修炼情况,结果却被小丫头一句“师父你昨天晚上跟夫人在屋里做什么?”给问的老脸一红。 差点教坏小孩子。 “我是在双修。” 魏长天想要糊弄过去,但阿春倒是有探究精神,眨着眼又问。 “什么是双修?” “就是一男一女两个修行之人一起修炼,可以事半功倍。” “那我能不能也跟师父......啊!” 阿春的“虎狼之词”才说到一半脑袋就挨了一巴掌,顿时捂着头顶委屈不已。 “师、师父,是阿春说错话了么?” “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知道了么?!” “知道了......” 阿春看到魏长天拿在手里晃来晃去的锁仙石,吓的不敢再问,乖乖跑去帮忙准备晚饭了。 看着她跑远,站在原地的魏长天有些不解的摸了摸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感觉自己周围的人不管之前是什么性格,相处时间一长就都变得有点“放肆”了呢? 之前的王二、陆静瑶,现在的杨柳诗、梁沁......眼下就连阿春也这么“活跃”了? 难道是自己太好说话?家教不严? 唉,现代文明的价值观仍在作祟啊! ...... 晚饭要比平日里稍咸一点。 今天是李素月掌的勺,估计是做饭时有些心不在焉,加了两遍盐。 魏长天也没说什么,吃过饭后便回屋看书。 那本《蜀州地理志》他已经看完了,最近在研究其它一些小众书籍。 《房内考》、《绣榻野史》、《交欢术》、《避火图》......认真钻研过后魏长天感慨颇深—— 原来还是古人会玩。 当然,也不能总是看这些不利于身心健康的读物,时不时了解一下“时政”同样很有必要。 这年头没有电视互联网,新闻的传播方式除了口传之外,官方和民间的途径则是分开的。 官方途径为“邸报”,每月一期,主要是将近期发生的重要事情抄录成册,从京城寄送给各地州衙,然后再层层向下分发,目的是为了做到政令畅通。 至于民间的新闻媒介则基本是酒馆茶楼中的说书先生,以及“天机楼”之类的江湖情报组织。 这些组织专门以收集出卖情报谋利,有时也会做一些“排行榜”之类比较有噱头的东西。 比如魏长天现在手里拿的就是一本最新的《大宁黑白榜》。 薄薄的小册子中记录了两个榜单,白榜为侠客榜,黑榜为恶人榜。 白榜中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甚至连萧风的名字都没找到。 不过黑榜就不同了。 好家伙,全特么是老熟人! 榜首万年不变,自己的姥爷,秦正秋。 榜二位置同样牢固,自己的爹,魏贤志。 秦彩珍可能最近杀人不多,排名有所下降,从上一期的第五滑落到了十名开外。 同样掉出前十名的还有那位长期在魏府武阁第三层闭关的老祖,魏兆海。 不过也有“喜讯”,那就是杀完柳元山后魏长天也成功第一次登上了榜单,位列二十七! 好家伙,人家都是“一门三烈”、“一门三相”,魏家可好,直接是“一门三恶”。 如果再加上在天罗教的那几位同样跻身黑榜的堂舅......当真是“全员恶人”的家庭。 二十七,有点低啊...... 魏长天撇撇嘴,将视线锁定在自己的简介上。 别人名字后面都是跟着一大长串“恶行”,而他的就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天吉十五年九月初九,于京城刀斩当朝宰相。】 也不知道这份榜单流传开之后会不会有江湖上的“正义之士”来讨伐自己。 来了也好,多杀几个大侠,自己的排名保不准还能再上一上。 无所谓的丢掉小册子,魏长天喝了一口茶,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咦?要不要把报纸搞出来? 技术上虽然还稍微欠缺一点,但也不是不能实现。 报纸这玩意儿赚钱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如果日后真能被百姓熟悉和接受,那不就意味着自己掌控了民间的舆论导向吗?! 妙啊! 魏长天越想越美,也不墨迹,立刻便动笔给李阳写了一封信。 心中详细的介绍了报纸的概念以及形式,并让他以春深书坊的名义先搞一份出来给自己看看。 “张三!” 最后又把信检查了一遍,开口将张三叫进屋中。 “这封信明天一早寄回京城。” “是,公子。” 张三将信收好,刚准备出去,却发现魏长天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没有,不过晚饭前我跟李氏聊过你们二人的事了,她说......” 魏长天故意拖了个长腔,搞得张三瞪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公、公子,李氏她是不是不愿意?” “你自己觉得呢?” “我......” 张三忽然有些失落,低着头不说话。 魏长天心说这难道就是“铁汉柔情”?也不再打哑谜,直接说道:“她虽然尚未明说,但估计是愿意的。” “什么?!” 张三猛然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公、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魏长天斜眼看过去,嘴里打趣道:“张三,你跟着我也有两三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 “让、让公子见笑了。” 张三表情有点窘迫,不过语气却是依旧激动:“我张三一介粗人,之前哪里敢想能娶到李氏这种婆娘......” “若不是有公子,此刻我估计还待在刑部的大牢中......” “打住,不用说这些。” 魏长天摆摆手打断了张三的感激,笑道:“既然你们二人都对彼此有意,我看就尽快走个过场把事定下来吧。” “反正李氏是改嫁,本来就不适合大操大办,在家中摆桌酒席热闹热闹也就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小人全听公子的,不过......” 张三有些犹豫:“公子,最近共济会那边事情比较多,我怕此事会耽误公子的要紧事,不然还是再等些时日吧。” “不用等。” 魏长天摇摇头:“张三,日后你便是有妻儿的人了,总要多花些时间陪陪他们母子,至于共济会的事......会有人帮你的。” 张三愣了一下:“不知公子所指的是谁?” “你见过的。” 魏长天声音不大,似乎是在回答张三,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楚先平。” 7017k 第141章 一切都在变 关于该怎么用楚先平,魏长天其实是经过认真考虑的。 他最早想的是找个机会给楚先平升个官,然后慢慢接管悬镜司蜀州分舵。 不过权衡一番后他最终还是没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 因为陈渤现在最起码表面上已经对自己言听计从了,如果这时候还要硬让楚先平上位,那很有可能会导致陈渤这批“老人”心生不满,甚至是抗拒。 他们可能明着不敢做什么,但暗地里大概率会悄悄使绊子。 魏长天只需要一个听话的悬镜司,并不一定非得将其彻底掌控,所以并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既然如此,那共济会便是楚先平最好的去处。 张三只是一个执行者,还做不到独自去谋划一些事情。 而楚先平就不同了,如果由他来接手共济会在蜀州的发展,估计用不了多久,共济会“蜀州分舵”的规模便能超过京城的“总舵”。 当然了,前提是原著里说的都是真的。 ...... 第二天,魏长天还是在那家“醉霄楼”见到的楚先平。 他似乎跟之前一样,但却又有些不同。 这种差异并不体现在外貌上,更像是一种自内而外的气质变化。 先是被心上人背叛,然后又亲手把人杀了...... 要是没变化倒才奇怪。 只不过楚先平将这种变化隐藏的很好,除了魏长天这个知情者之外,其他人应该是没看出他的不一样。 桌上依旧是两壶酒,一碟花生米、一碟酱牛肉。 小二还在喋喋不休的推荐着那家“新开的青楼”,楚先平照例笑着甩了二十文铜钱给他。 “楚兄。” “魏公子。” 郭府那晚之后,这还是魏长天第一次跟楚先平见面。 两人相视一眼都没说太多废话,很快就进入了闷头喝酒的状态。 按照前世的说法,抽烟和喝酒是最快速建立男人间友谊的方式。 眼下没有烟,也没有经过蒸馏工艺的高度白酒。 不过这一壶壶蜀州特产的竹叶青却也够了。 两人开始时是用杯,之后用碗,再后来直接连倒都懒得倒了,干脆对着壶嘴一吹就是一壶。 空掉的酒壶不多时便堆满桌子,而直至此时魏长天才多少有点感觉。 “楚兄,你之前说过的愿为我鞍前马后......可还作数?” “当然作数。” “那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公子但说无妨。” “好。” 魏长天看了一眼同样没有丝毫醉意的楚先平,三言两语便把共济会的事情说了一遍。 楚先平听完后并不怎么惊讶,只是笑道:“公子,这可不是一件事。” 魏长天同样笑了笑:“你只管说愿不愿意帮我。” “我早已回答过公子了。” “哈哈哈,好!” 不得不说,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痛快,基本不用说什么废话,也不用翻来覆去的解释。 魏长天心情愉快的又吹了一壶酒,然后突然若有所思的问了一个他上次在这里就问过的问题。 “楚兄,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那家新开的青楼逛逛?” “......” 楚先平一愣,旋即笑着给出了与上次截然相反的答案。 “好。” ...... 两个时辰后,魏长天和楚先平一起从“满春院”里出来,然后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话说起来,这还是魏长天来蜀州之后第一次逛烟柳之地。 都说南方女子水灵,但其实跟在京城的体验并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殊“途”同归而已。 不过虽然魏长天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但待他们走后满春院中的姑娘们却是议论纷纷。 因为方才那两位年轻公子除了出手阔绰之外,其他方面也跟别的男子不一样。 一位实在太过“持久”,三个姐妹轮番上阵居然还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另一位则有些好笑,花了钱却不脱衣服,硬是坐在桌边喝了一个时辰的茶,气的服侍他的姑娘郁闷不已。 “这种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就跟木头一样的!” “跟他聊天也不答话,给他弹琴也不听,都坐在他腿上了都不拿正眼瞧我!” “要不是我悄么抓了一把,还真以为他是阉人呢!” 以上是一位绣儿姑娘的原话,说这话时她的小脸上满是气恼之色。 旁边有姐妹打趣说道:“这还不好呀,人家又没少给你银子,你岂不是正好落的清闲。” “哼,话虽这么说没错......” 叫绣儿的姑娘皱皱鼻子,小声嘀咕道: “但就是感觉那人怪怪的......” ...... 之后的几天魏长天没出去乱转悠,而是在家“主持”了张三和李素月的“婚礼”。 说是婚礼,但其实整个过程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张三的爹娘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在蜀州更没有亲戚朋友。 李素月的父母也是前几年刚过世,虽然还有几个偶尔会走动的亲戚,但可能是为了顾忌张三的面子,便一个也没有喊来。 所以最后其实就是在家里摆了一桌酒席,坐的也都是鸢儿、梁沁这几个熟面孔。 不过人虽然少,喜庆倒还是挺喜庆的。 就连梁振也抽空来凑了个热闹,走时还留下一张二百两银票,说是给张三的贺礼。 魏长天本来也准备给个几百两意思一下,但张三和李素月打死也不收,最后便就作罢。 拜过天地、吃过喜酒、入过洞房......第二天,当红布灯笼等物撤去之后,一切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却也有许多微不足道的改变。 比如李素月不再称呼魏长天为“公子”,而是改口叫起了“老爷”; 比如王然改姓成了张然; 比如张三从“24小时待命”的状态变成了“按时上下班”,晚上会睡在隔壁的宅子; 比如阿春偶尔会疑惑为什么素月婶婶不是修行中人却也能与张三叔叔“双修”...... 不论哲学还是科学都告诉我们说——世间万物无时无刻都在变,唯独变而不变。 这些变化有的可能就如同张三和李素月眼下正在经历的一样,缓慢且细微。 但有的却是那样的突然与剧烈,只消一瞬之间,便可让一个人、一个家族、甚至一个王朝走向另外一种未来。 五日之期已过。 子时,宁玉珂在几个共济会之人的接应下悄悄溜出顺王府,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7017k 第142章 宁玉珂的选择 “公主,进洞之后你会遇到五条岔路,最左侧为生,其余皆为死。” “沿生路径直走便会进到一处远古洞府,别的东西都不用管,在最内侧有一八卦阵,其上共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门,每门之上皆插着一柄长剑......” “八柄长剑四生四死,拔出对的剑便可得宝,拔错便会触发机关万箭穿心。” “其中乾、离、巽为死门,还剩一卦死门......公子没说......” 夜色如墨,山林间万籁寂静,只有树叶抖动的的沙沙声和张三平静的陈述。 宁玉珂看了一眼漆黑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洞口,轻声确认道: “也就是说......坤、震、坎、艮、兑五卦中四生一死,我只要不选到那唯一的死门便可以了?” “是。” 张三点点头:“如果公主选对,应该便能看到公子想要之物现世,到时直接将其带出即可。” “好,我明白了......” 宁玉珂笑了一下,接过张三递来的夜明珠,又在腰间系上一根长绳,迈步来到洞口之前。 夜明珠自然是为了照亮,不过绑绳却不是为了救她,而是等她万一身死洞中之后好将尸首拉出来。 惨白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众人身上,相比于都多少有些紧张的共济会之人,宁玉珂的脸上反倒不见任何退缩之意。 她来之前便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心理准备,因此此刻并不害怕,只是稍微有些遗憾一件事情—— 魏公子果真没来呢。 轻轻摇了摇头,慢慢迈步走进洞口。 夜明珠的亮光越来越微弱,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而就在她进去不久之后,魏长天也从林间的黑暗里缓缓现身,表情平静。 “公子。” 张三凑过来,压低声音汇报道:“王府之人还没有察觉,这一路上我们的人也很小心,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 魏长天淡定命令道:“再多派几个腿脚快的人盯住王府的动静,他们一旦发现宁玉珂不见了定会有动作,到时候立刻来通知我。” “明白了。” 张三点点头去安排此事,而魏长天则是看着那根自洞口中延伸出来,不停微微摇晃的绳子,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不希望宁玉珂死在洞里。 但怎奈自己确实没记住最后那八卦阵中到底哪几卦是生门了。 按照原著的描写,萧风在这八卦阵中连拔四剑都是错的,不过却凭借着超凡的“实力”在重重机关中硬是活了下来,最终取得了“万刃引”和“星辰刀鞘”。 宁玉珂无疑不具备触发机关后还能活下来的能力,那就必须选中生门。 可虽然魏长天反复读过好几遍原著,但是这种细节实在难以记得。 光是排除掉这“乾、离、巽”这三个错误答案他就已经绞尽了脑汁,剩下的那道死门到底是哪一卦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 唉,只能看宁玉珂的运气了...... ...... 洞中。 这处山洞要远比宁玉珂想象的大得多。 虽然洞口只有半人高,但进入其中之后却瞬间宽敞许多,脚下也并非碎石泥土,而是严丝合缝的石板台阶。 不过台阶上满是各种动物死去后留下的白骨,看起来颇为骇人。 这里就是远古洞府么?为何会有这么多动物死在此处? 魏公子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说不害怕自然是假的,宁玉珂只能通过胡思乱想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同时加快脚步继续沿着石阶往深处走去。 道路越来越宽,周围的白骨越来越少。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第一次停下脚步,夜明珠照亮了身前的五条岔路。 五条路除了通向不同的方向之外几乎一模一样,宁玉珂记得张三说过的话,便迈步准备去走最左边那条唯一的“生路”。 但就在此时,她却突然发现脚底的石板上似乎刻着一行小字。 “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 这话...... 宁玉珂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开始思考其中含义。 她有些似懂非懂,觉得这话似是有道理,但又没道理。 半晌过后,宁玉珂稍稍犹豫,又迈步来到了第二条路之前。 果然,地面上同样刻了一句话—— “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 第三条路,同样也有—— “万物与我为一。” 第四条—— “眼开则花明,眼闭则花寂。” 最后一条——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一共五条路,一共五句含义各不相同的话。 如果让宁玉珂自己来选,她应该会走最后一条,也就是出自《论语》,代表了客观唯心主义观点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但如果换做魏长天,即便没有提前知道答案,大概率也会毫不犹豫的走最左边的“生路”。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句话最贴近他经历过现代教育而建立起的“客观唯物主义”的价值观。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宁玉珂没有因为自己意志擅作主张,而是重新回到最左边的岔路之前,迈步走了上去。 没有任何异常,说明此路确为那条唯一的生路。 四下无声,石壁光滑如镜。 举着夜明珠,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当宁玉珂第二次停步时,一处长宽各有几十丈的巨大石穴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石穴形如覆碗,通体石壁石地皆为青灰色,光洁莹泽,全没一丝斑痕灰尘,竟有点像是玉做的。 而在石穴正中的位置,便是张三所说的八卦阵。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八个卦位上皆插着一柄木剑,模样造型完全一致,可以说除了所在位置不同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差别。 方才的岔路尚有五句话做提醒,可现在...... 宁玉珂深吸一口气将夜明珠置于地上,迈步围着八卦阵转了一圈,心中记起张三说的话。 乾、离、巽为死门,其余五门四生一死。 坤、震、坎、艮、兑,在八卦中代表的是地、雷、水、山、泽...... 四生一死...... 也就是说即便自己随便选,也只有两成概率选中死门...... 宁玉珂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又或者说好像压根就没思考。 她只是饶阵一圈,然后便站停在代表“山”的艮位之上,旋即伸手握住剑柄,用力向外一拔。 “嘎吱......哗!!!” 机关运转之声猛然大作,瞬间响彻石穴之中。 7017k 第143章 有bug!! “嗡......嗡......” 山洞之外。 正在等待的众人听到洞中传来的震动之声,表情皆是为之一变。 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既然出现了这种动静,大概率不是一个好兆头。 更何况自打这股声音出现后,地上的长绳便再没有动过了。 “公子......” 张三凑到魏长天身边,刚想说话却被后者直接挥手打断。 “再等等。” “是......” 看着脸色有些阴沉的魏长天,张三没再多说什么,立刻退回到一旁闭口不言。 而其他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样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半句。 明月出山林,清辉染得周围一片银白,整个林间冷清寂静,如在沉睡。 失败了? 四生一死都选错了? 宁玉珂这么倒霉吗? 魏长天眉头紧皱,望着洞口不知作何感想。 他现在心情确实很不好,但却不是因为没有白嫖到万刃引和星辰刀鞘,而是...... 奇怪了,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内疚? 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而已,自己又没有骗宁玉珂。 再说了,即便她今天不死,用不了多久也会被宁永年杀掉...... 魏长天不停找着借口,想要消散心头的愧疚之感。 但不论他怎么劝自己,却始终没法做到真的当做无事发生过一般。 毕竟无论如何,宁玉珂都是为了自己才进的山洞...... 也不知就这样站了多久,洞中的震动声早已停下。 “张三......” 魏长天摇摇头,刚想让人把宁玉珂尚不知是否完整的尸首拉出来,但眼神却一下子愣住了。 他蓦然扭头向地上看去,只见那根许久未曾动过的长绳,突然又慢慢往洞中缩了几寸。 ...... ...... 事实证明,宁玉珂确实没有那么倒霉。 艮位是生门,她选对了。 “公子!” 从洞口中出来,宁玉珂第一眼便看到了魏长天。 她连腰上的麻绳都顾不得解下,立刻便朝这边跑来,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讲给后者听。 然而等她真的站定在魏长天身前时却又一下子不知该从何说起,犹豫半天后只是把手中之物往前递了递,柔声说道: “公子,这是我在里面拿到的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的古玉,一把通体黑色,但又有几颗银白亮点嵌入其中的刀鞘。 没错,确实是万刃引和星辰刀鞘。 白赚了两千系统点数,并且还夺走了萧风的一桩大机缘。 魏长天伸手接过两物,然而心里却并没有预想中的的欣喜。 他抬头看了看有点蓬头垢面的宁玉珂,轻声问道: “有无受伤?” “没有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魏长天指了指宁玉珂散乱的头发和衣服上的几道裂口。 “这......” 宁玉珂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是我出来时跑的太快,不小心跌倒了......” 她此时的样子颇有点像做错事的小朋友,而魏长天闻言则是微微一顿,旋即认真道了声谢。 “谢谢。” “公子......” 一声轻喃回荡在耳边。 宁玉珂仰头看着魏长天,笑容很幸福,似乎是在开心于自己能够帮到眼前的男子。 “公子,你愿不愿意......听听我在洞中都遇见了什么?” “......” 理性一点来讲,既然东西已经到手,现在赶紧把宁玉珂送回王府才是正确的做法,不过...... 魏长天沉默片刻,然后笑着点点头。 “好,我正好也想听听。” ...... 一刻钟后。 “......公子,大约便是这样了。” 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之上,魏长天和宁玉珂并肩而坐,其他人则是很识趣的躲开很远。 宁玉珂已经把洞中所遇完完整整讲了一遍,跟原著中描写的基本差不太多。 “公主......” 魏长天抬头看了看夜空中一片遮住了半个月亮的乌云,笑问道:“我能问问你为何会去拔艮位之剑么?” “这个......” 宁玉珂脸上微微一红:“我说了公子莫要笑我。” “你说吧,我指定不笑你。” “嗯......其实是因为我的名字。” 宁玉珂小声解释:“我名中带着一个玉字,而玉取自山中......” “所以你就选了代表山之意的艮位?”魏长天哑然失笑。 “公、公子说过不笑我的......” 宁玉珂更羞了,自言自语嘀咕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或许这就是天意呢?” “倒也是。” 魏长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刚想再问点别的,而宁玉珂接下来的一句无心感叹却让他瞬间如触电般愣在了原地。 “也不知这话是谁说的......” 也不知......这话是谁说的...... 就好像一桩悬案因为一条微不足道的线索豁然开朗,魏长天突然因为这句话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一件他之前从未在意,从未放在心上,但却在此刻极大的影响了他对眼下这个世界认知的事情。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句话魏长天再熟悉不过,甚至知道是出自《论语》。 那它为什么,会刻在这个世界远古剑修的洞府之中? ...... 问题出在哪? 这是魏长天第一次认真思考那本《武道大巅峰》与眼下世界的关系。 原著中确有描写那洞中五条岔路前的文字,但作者却并没有解释这些前世先贤说过的话为何会出现在一个修真世界之中。 站在作者的角度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反正是架空世界,世界设定能凑合就行,处处追求逻辑合理估计能累死。 站在读者的角度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正是看爽文,一目十行的够爽就行。 可站在魏长天这个穿越者的角度,这特么就是个大问题! 既然这个世界的设定与书中设定高度一致,那么所有的这些书中的不合理之处就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公主.....你可曾听说过荀子这个人?” “荀子?没有啊。” “孔子?” “也没有......” “王阳明?” “没有......” “公主,那洞中的五句话你确实从未听说过?” “......” 宁玉珂第四次愣愣的摇了摇头,而魏长天此时也深吸一口气,终于确信了一件事情。 既然这些话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说的,那么合理的解释便只有一个—— 自己并非是唯一的穿越者。 最起码这处洞府的主人便跟自己一样,同样是来自地球上那个有着五千年灿烂文明的中华大地! “公子......” 旁边,宁玉珂有些担忧的拉了拉魏长天的衣袖:“你怎么了?” “没事......” 魏长天摇摇头刚想找了理由敷衍过去,张三却在此时急匆匆跑了过来。 他表情十分严肃,只是跟宁玉珂点了一下头,然后便伏在魏长天耳边以极小的声音说道: “公子,顺王府出事了。” 7017k 第144章 魏长天的选择 王府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魏长天瞬间眼神一凌,用余光瞥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宁玉珂,然后慢慢从青石上站起身来。 “公主,我有些紧急之事需要安排一下,还请你稍等片刻。” “嗯,公子不需管我的。”宁玉珂轻轻点头。 “抱歉了。” 魏长天笑着拱拱手,跟张三走出一段距离后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得阴沉: “出什么事了?他们发现宁玉珂不见了?” “不是......” 张三压低声音回答:“公子,监视王府的兄弟刚刚来报,说亲眼看到几十个黑衣人悄么摸进了王府。他们一察觉到此事便立刻差人赶来烟云山,现在已过去半个时辰了。” “黑衣人?进了王府?” 魏长天语气一滞,瞳孔猛然收缩:“除此之外呢?将探子带过来!” “是!” 张三一挥手,等在一旁的瘦小的男子立刻凑上前来,很快便将王府之事仔仔细细叙述了一遍。 黑衣人,带刀,身手皆是不凡,进了王府后便再无动静...... 魏长天一边听,大脑一边飞速运转。 从探子的描述来判断,这伙人的来头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宁庆宇的人,二是宁永年的人。 魏长天感觉是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毕竟“联合调查团”还在蜀州城,刺杀亲王一案尚处在调查阶段,宁永年应该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再次动手吧...... 但这也说不准。 万一真是刺客...... 魏长天懒得多管闲事,如果那群人真的是宁永年派来的杀手,他绝对不会跑去梅开二度再救宁庆宇一次。 不过......宁玉珂怎么办? 把她送回去,送羊入虎口? 留下她,护她周全? 还是直接就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 “带上宁玉珂,备车回城。” 片刻之后,魏长天心中已有决断。 “是。” 张三点了点头,然后又确认道:“公子,咱们是回府,还是......” “先去顺王府。” ...... “公子,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一炷香后,黑色的马车驶离烟云山脚,沿着官道一路向蜀州城飞驰。 宁玉珂看着一言不发的魏长天,有些担忧的柔声说道:“我见公子的脸色似不是很好。” “多谢公主关心。” 魏长天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方才不过在想事情而已。” “噢......” 宁玉珂见魏长天不愿意说便也不再问,只是轻轻扭头看向车窗外的夜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从刚才开始她的心中就总有一股莫名的慌乱与不安。 乌云盖月,心跳也越发变得急促。 “何人?!” 蜀州城南门,几个守城兵卒挥手拦停了魏长天的马车,准备进行入城例行检查。 张三翻身下车,一边朝兵卒走去一边将手探入胸口。 他身上常备着悬镜司和青袍军的令牌,只需亮出任意一块便基本能在整个蜀州城畅通无阻。 不过这次他拿出的却并非令牌,而是白花花几锭银子。 “各位军爷,我家老爷在车上睡着了,能否通融一下,就别把他吵醒了?” “嗯?” 几个兵卒左顾右盼一眼,旋即笑着接过银子,各自悄悄揣进袖口。 “夜深人乏,情有可原。” “看你也不似歹人,那我们就不查了,你们赶紧进去吧。” “谢军爷通融!” 张三拱手道了声谢,黑色的马车也顺利入城,不快不慢的朝着王府驶去。 此时已经是寅时了,差不多再有两个时辰天便要天亮。 大宁虽不设宵禁,但也没有几个人会在半夜三四点跑到大街上瞎溜达。 街道空荡,户户门窗紧闭,偶有几个乞丐和酒鬼瘫躺在路边呼呼大睡。 所有的一切都在表示着今夜似乎与平时并无什么不同。 难道是我想多了? 魏长天透过车帘看着夜幕中的景象,心中轻舒一口气。 眼下已经距离那群黑衣人进入王府有一个多时辰了,如果真是刺客,现在整个城中肯定早已乱作一团,又怎么可能如此安静。 “呼......” 如此最好。 “公主,等下我将马车停在王府附近,然后让张三送你进去。” 收回视线,魏长天轻声对正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宁玉珂说道:“今夜之事还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啊......” 宁玉珂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点头保证:“公子放心,我定不会与他人说的。” “那便好。” 魏长天犹豫了一下,伸手从袖袋中摸出一物。 “公主,还有这个......也请你收回去吧。” “这是......” 宁玉珂借着车轿内的烛灯定睛看去,然后下一刻便浑身一颤。 白底金纹的香囊,其上绣着“平安”二字。 “魏公子......” 脸上挤出一丝笑,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哀求之意。 “你、你是不喜欢这香囊的样式么?” “要、要不我再重新绣一只给......” “不必了。” 魏长天轻轻摇了摇头,将香囊放在宁玉珂手边。 他本来想多说点什么,不过最后却只变成了一句。 “公主,保重。” “......” “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慢,然后停下。 宁玉珂死死咬住嘴唇,手里紧攥着自己一针一线缝出的香囊,眸子中满是痛苦的挣扎之色。 “公子,到王府了。” 张三的声音自车轿外传来,魏长天看了一眼宁玉珂,隔着车帘问道: “有无异样?” “一切如常。” “那好......” 魏长天回过头来,语气平静:“公主,你该走了。” “......” 一阵夜风飘飘渺渺的吹进车轿,随风而来呜呜声中宁玉珂耳侧的几率青丝微微晃动了两下。 宁玉珂没有拒绝,只是最后又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 可能是她也知道今夜之后自己大约无法再与魏长天相见了,于是便想将这个男子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公子......你也要保重。” 夜来几阵西风,匆匆偷换人间。 宁玉珂蓦地扭过头去,强忍住眼角几欲流下的泪水,弯腰便准备下车。 然而就在此时。 “啪!” 一只大手突然毫无征兆的自背后拽住她的胳膊,旋即一用力,竟然是直接将她拖回到车轿之中。 “啊!” 宁玉珂下意识的惊叫一声,想要回头去看魏长天。 不过还没等她转过头来,一声低吼便兀的炸裂在耳边。 “张三,走!!” 7017k 第145章 身份暴露的边缘 “咴!!!” 凄厉的马嘶声划破夜空。 几乎就在魏长天喊出“走”的同时,黑色马车便猛然自巷中冲出,沿着空荡荡的街道一路向前狂驰而去。 这倒不是说张三反应有多快,而是就在那阵夜风吹来之时,他便跟魏长天一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很微弱,但那风中确实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公、公子......” 不停颠簸的车轿中,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宁玉珂瞪大眼睛颤声问道:“怎、怎么了?我们为何要跑?” “是王府有人发现我们了吗?” “我们这是要去......” “想活命的话就闭嘴!” 魏长天眼下没有功夫跟宁玉珂去解释这些东西,厉喝一声后便微微拉开一丝车帘,眯眼向外看去。 果不其然,四道黑影正飞檐走壁紧跟在车后,从反应时间来看应当是早就盯上他们了。 他妈的,怎么会这样? 这些刺客明显是在王府已经得手了,但为什么没闹出一点动静? 宁庆宇手底下就没几个高手吗? 还是说这次的刺客实力已经碾压了王府护卫? 魏长天一时想不通其中关节,并且目前的情况也由不得他再去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眼下最关键的是自己该如何脱困! 冷静! 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大脑开始飞速分析现在的局面。 首先,这些刺客估计是不知道宁玉珂在自己车上的,否则绝不会只派这么几个人来追。 其次,自己应该也没有暴露。 毕竟这辆马车是张三为了接送宁玉珂而特意找来的,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也就是说,这些人之所以会追自己,大概率只是因为察觉到了不对劲,以防万一想要杀人灭口。 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该怎么办? 因为要去烟云山,今夜魏长天特意没让暗哨跟着,身边只有一个张三。 仅凭他们两人能否打得过对面四个刺客? 魏长天心中没有底。 或者实在不行......往悬镜司或者衙门逃? 想必这群刺客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种地方动手。 不过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势必就要暴露了,日后宁永年随便一查便知道自己跟今夜之事有关。 魏长天绝对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更何况从车外的动静来判断,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要被追上了,来不来得及逃到那两个地方都另说。 妈的,既然如此...... “张三!” 猛然睁开眼睛,魏长天对着正在驾车的张三命令道: “找个小巷子,拐进去!” ...... “唰唰唰!” 夜色如墨,四个黑衣人几乎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正如魏长天所猜测的那样,他们确实不知道这辆马车上坐着何人,追上来只是单纯的为了杀人灭口。 甚至如果他们知道魏长天就在车上的话,可能连追都不会追。 不过现在...... “快点!决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一个黑影人沉声怒喝,而前方的黑色马车也越来越近,已经从最初的小黑点变得能够看清轮廓了。 虽然在前世人跑的再快也断然追不上车子,不过这里毕竟是修真世界。 除非拉车的是马妖,否则一个六品武人跑的便能比马还要快了。 “嗖!” 四个黑衣人脚下再次发力,猛然又拉近一段距离。 而就在此时,他们却看到那马车突然一个拐弯,竟然蹭着墙壁冲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 相比于宽阔的大路,这种小巷子虽然可容一车通行,但绝对会大大影响马车的速度。 如果有时间冷静分析的话,四个刺客此刻应该能察觉到其中的反常之处。 可怎奈这种关头他们皆是没工夫多想,几息之间便奔至巷子口,旋即继续冲着前方仍在狂驰的马车追去。 “哒哒哒!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在狭隘的巷弄之中,月光洒下,狂奔的车影和人影映在一侧的墙面之上,就如同在上演一场以巷墙为幕的皮影戏。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表演皮影戏的师傅出现了失误,只见就在某一瞬间,四道人影中的其中两道突然身形一滞,然后便齐齐上下断成两截。 “噗嗤!”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满巷墙,两具一分为二的尸体借着惯性继续向前飞出一段距离,旋即便在另外两名同伙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噗通噗通”砸落在地。 “操!” 侥幸活下来的两个刺客立马停步,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们眨眼间便锁定了出手之人。 青色紧身长衫,长发高束,右手持刀,左手握着刀鞘...... 二人瞬间愣住,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你是......” “嗯?” 魏长天语气阴冷的问道:“你们认识我?” “......” 两个刺客对视一眼,立马有一人高声说道:“魏公子,此事或许是个误会。” “误会?” 魏长天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我不觉得有什么误会,即便是有,那你们也等到了地府再跟阎王说去吧!” “啪!” 一步踏出,魏长天狞笑着举刀便好似准备再次出手。 而两个刺客虽然微微后退一步,但脸上却并不惊慌。 如果不是偷袭,他们自信魏长天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即便打得过,如果没有十足的必杀把握,他们也不敢对眼前这位魏公子动手。 此事牵扯太大,远不是他们两个能承担的起的。 “魏公子,我等确实不知这车上之人竟然是您......不知您能否放过我们二人这一次,不出三日自会有人登门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放过你们?” 魏长天眼睛微眯:“你们的主子是谁?” “这个......” 两个刺客估计是知道如果不说出那个名字魏长天绝对不会放他们走,犹豫片刻后终于是沉声回答: “魏公子,我等乃效命于......宁家。” “宁家?” 魏长天的表情立刻变得阴晴不定。 而他的这个反应也正在两个刺客的预料之中。 虽然大宁姓宁的不少,但能称得上“宁家”的便只有独一份,就连亲王也不行。 果然,约莫五六息之后,魏长天终于是“艰难”的做出了选择。 “如果你们真是宁家之人,我倒是可以不杀你们。” “不过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还不如直接......” “魏公子!这种事我们怎敢乱说!” 一个刺客忙不迭打断道:“你若不信我们现在便可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公子见了便知!” “......” 魏长天低头“犹豫”了一下,然后“沧啷”一声还刀归鞘。 “带路。” 7017k 第146章 全部反杀 如果是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眼下做出这种选择,两个刺客大概率会怀疑其中有诈。 跟着刚才还在追杀自己的刺客去见幕后主使? 正常人谁会干这种事? 可当这件事发生在魏长天身上,一切似乎又变得有些合理。 两个刺客明显是知道魏长天的种种坊间传闻的。 一个连宰相都敢杀的混世魔王,从小到大没吃过丁点亏,觉得没人敢动他,行事如此不计后果倒也说得过去。 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警觉。 他们悄悄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两个段成两截的同伙,低头沉声道: “魏公子,我们这便可以带你去,不过......不知公子能否将刀弃掉?” “弃刀?” 魏长天一愣,旋即不屑问道:“怕我杀你们?” 两个刺客也不觉得羞臊,平静的点点头:“我等只为自保,魏公子武功盖世,小人们自认不是对手。” “哈哈哈哈!” 魏长天似乎很受用这句马屁,不过大笑过两声后表情又变得满是讥讽:“我可以弃刀,不过你们呢?” “我等自然也会弃刀让公子宽心。” 两个刺客立刻保证:“如果公子有所担忧,我们三人可以一同......” “行了行了,磨磨唧唧的,跟他妈娘们似的。” 魏长天不耐烦的摆摆手,旋即毫不犹豫的拔刀出鞘,用力向前一甩。 “唰!” 一道银光划过两个刺客头顶,紧接着便“噗嗤”一声钉在他们身后十几丈远的泥土之中。 “......” 看了看魏长天手中那已经空空如也的刀鞘,两个刺客点头对视,然后便同样也将自己的佩刀向身后掷去。 “噗嗤噗嗤!” 三柄长刀斜插在地,刀柄皆在微微颤抖。 而两个刺客也终于轻舒了一口气。 他们确实有些忌惮魏长天那招威力大到离谱的刀法,但却绝对不相信后者还能在拳脚上胜过自己。 甚至哪怕再退一步,即便拳脚他们也不是对手,但总不至于当场毙命,想要逃走还是可以做到的。 “公子,请随我们来。” 双方的距离第一次缩小到了五丈以内,且还在不停靠近。 魏长天是站在巷子中靠外的一侧,两个刺客想要在前面带路就必须跟魏长天交身而过。 空气紧绷的几乎要凝固成实质,虽然魏长天一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过两个刺客却还是无比警惕。 而就在此时。 “等等!” 双方相距已不到一丈,魏长天突然抬起头来,笑着问了一句让两个刺客瞬间毛骨悚然的话。 “王府之中......还有活口吗?” “蹬!” 两个刺客如木桩般立马停步,脸上的惊愕之色一闪而过。 “我、我们不知公子在说什么。” “那看来是没活口了。” 魏长天自顾自点点头,又问:“那你们知道柔安公主在哪儿吗?” “......” 这一次,两个刺客再也藏不住心中的震惊,皆是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魏长天能猜出他们屠光顺王府还属于可以理解的范畴,毕竟刚才魏长天的马车就停在王府旁边,察觉到了什么也说不准。 但宁玉珂不见了这事魏长天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宁玉珂这个唯一的活口,就在魏长天那里?! “蹬蹬蹬!” 再次连退三步,两个刺客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内力疯狂于经脉之中运转。 他们如惊弓之鸟般死死盯着魏长天的一举一动,已经做好了随时拔腿逃跑的准备。 “你们不愿意说就算了......” 然而另一边,魏长天却只是表情放松的摇了摇头。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群刺客确实不知道宁玉珂就在自己这里......最起码除了这两个人,别人目前还是不知道的。 既然该确认的确认完了,那就是时候...... “二位,去死吧。” 平静的说出最后一句话,原本空空如也的刀鞘之中突然如同变戏法一样赫然出现了一截刀柄。 “什么?!” 两个刺客看到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不可避免的愣了一瞬。 而也就是这一瞬的功夫,魏长天便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拔刀出鞘,旋即凌空一挥。 “嗤啦!” 贴身软甲发出渗人的碎裂之音,两个刺客怔怔的低头看去,只见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似是有一条淡淡的血痕。 “这是......” “噗嗤!” 鲜血如柱,激射半空。 眨眼之间,又是两具一分为二的尸体轰然倒地。 月光、巷墙、鲜血、断尸...... “呼......” 看着眼前的景象,魏长天终于真的长舒了一口气。 没错,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去见什么幕后主使,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反杀掉这四个刺客。 他先是让张三拐进巷子,借由敌方这一瞬间的“丢失视野”从马车上跳下,然后埋伏在角落里伺机偷袭。 虽然偷袭的结果不甚理想,只杀掉两个。 但魏长天没想到这俩刺客居然认出来了自己。 于是他便将计就计,最终算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达到了目标。 “公子,你没事吧?” 另一边,一直藏匿在周围的张三突然出现,急匆匆跑了过来。 “没事。” 魏长天摇摇头,将手中的长刀丢还回去。 这第二柄刀是张三的,他跳车之前收进了星辰刀鞘中,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公子,我刚才并非是贪生怕......” 张三抓住凌空飞来的长刀,着急想要解释什么。 “不用说了。” 不过魏长天却是挥挥手打断道:“懂得随机应变,这次你做的不错。” 魏长天不是在说反话。 按照原计划,如果他没有一击得手,真的跟刺客开干了,那张三应该立刻停车过来帮忙。 不过张三估计也发现了当时局势的变化,于是便没有着急现身,倒算是个聪明之举。 “谢公子夸奖。” 见魏长天理解自己,张三也不再解释,而是小声问道:“公子,那咱们接下来......” “宁玉珂还在车里?” “在,小人下车前为防公主跑下车出现什么危险,便点住了她的穴位。” “嗯,此地不宜久留。” 魏长天点点头,直接一手一个拎起地上的两截断尸。 “把尸体装到车上,咱们走。” 7017k 第147章 世界上最犀利的武器 卯时初。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但却也是也最深的时候。 车帘紧闭的马车穿梭在一条条小巷子中,就连驾车的车夫脸上也蒙着一块黑布,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如此马车颇有些怪异,但若有人能透过车帘看到车轿之中的景象,估计立马便能把胃液都给吐出来。 八截血淋淋的断尸占据了一半空间,而一男一女就坐在这堆尸体旁边,一个满脸沉思之色,一个则是无比的惊惧。 两人没有说话。 宁玉珂是被点住穴位说不出话,而魏长天则是在思考该如何给前者解释眼下这一幕。 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估计等到天亮,顺亲王一家惨遭灭门的事情便会传遍蜀州城,进而扩散到整个大宁,就跟自己杀柳元山一样最后变得人尽皆知。 魏长天真正犹豫的,是要不要告诉宁玉珂幕后真凶是谁。 “公主,我现在还不能替你解开穴位,不过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仔细听清楚......” 抬头看了一眼眸子中满是恐惧的宁玉珂,魏长天开口说道: “方才有一伙刺客潜入了王府,宁庆......王爷,包括两位郡主......不出意外已经都死了。” “或者说,整个顺王府,除了公主你,其他人应该全都不幸被刺客给杀了。” 魏长天的语气十分平静,但他却并非是真的丝毫没有同情和怜悯宁玉珂。 所有的亲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如此打击都不能用“剧烈”这种词来形容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世界末日”会更合适一点。 魏长天前世的父母都活的好好的,穿越之后也是一样,因此可能很难感同身受宁玉珂此时的心情。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真的不懂这种绝望。 而之所以现在会表现的这般冷漠,主要还是因为局势迫使他,也迫使宁玉珂,必须要有一个相对冷静的心态来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视线下移,避开宁玉珂的目光,魏长天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公主,我知你此刻定是万念俱灰,但你如果还想活下去,那便请听我说完。” “这伙刺客的幕后主使是谁,我知道,也可以告诉你。” “不过我提前与你讲清楚,这人的身份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眼下你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将自己的命保住。” “那群刺客并不知道你在我这里,但他们一定不可能善罢甘休,定会全力搜寻你的踪迹。” “如果被他们找到,你会是何等下场想必不用我再多说。” “公主.....” 魏长天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抉择。 片刻之后他再次抬头,直视着宁玉珂仿佛失了魂一样的双眸轻轻说道: “公主,既然我已在之前将你拉回到车上,那便索性多帮你一次。” “我可以暂时保你周全,但请公主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完全听从我的安排。” “当然,若公主并无此意,或者已不想再独活于世间,那便当我没说这话。” “我现在为你解穴,还请公主莫要吵闹。” “......” 该说的全部说完,魏长天也不墨迹,立刻伸手点在宁玉珂的几处穴位之上,同时扶住后者的胳膊。 “公、公子......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是宁玉珂恢复语言功能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魏长天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 宁玉珂呆呆的望着魏长天,双目毫无神采,只有无限的空洞。 她就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嘴唇下意识的不停颤抖,似是在无声的更咽。 “唉......” 叹了口气,魏长天本来想安慰几句“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但终究也没说出口。 马车依旧在疾驰,强烈刺鼻的血腥气中,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沉默了许久。 看不见的月亮已经落到了夜空中的西侧,最后的银辉在努力想要照亮这黎明前的黑暗。 月光可能知道它不论再怎么努力也永远无法像太阳一样照亮黑夜。 但它却还在倔强的日复一日暮起朝落,千百年来日日如此。 车轿之中静悄悄的,直到宁玉珂突然“噗通”一下跪倒在满地的血泊之中,仰头看着魏长天。 “魏公子,我想活着。” “......” 魏长天一愣,下意识的想要去扶,但手伸到一半却又忽然停住。 他看着那双眸子,在其中看到了一种他之前从未在宁玉珂的眼神见过的情绪。 仇恨。 ...... ...... 一刻钟后。 黑色马车缓缓停在一处四下无人的野湖边,魏长天从车上跃下,谨慎的环顾了一圈四周。 拉着尸体他们肯定出不了城。 而这里便是蜀州城中为数不多的几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方便处理掉这辆马车和车上的几具尸体。 身旁拉车的枣红大马正“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不过下一刻马首便“噗嗤”一声高高飞至空中。 魏长天也不说话,将马杀掉后便立刻跟张三回到车上开始“卸货”,准备就在此处把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线索全部处理掉。 最简单的方法是一把火统统烧掉,不过这样动静实在太大,保不准就会被周围的百姓察觉到异常。 所以就只能用“笨”办法了...... “噗通噗通。” 将几具断尸丢在湖边,张三小声建议道:“公子,尸体我来处理吧......我专业。” “???” 魏长天瞥了张三一眼,倒也没拒绝,转身便想回去车上把剩下的一截尸体拿来。 不过才待他扭过头,眼前所见到的一幕却让他愣了一瞬。 只见夜幕之中,宁玉珂正抱着那具断尸,一步步朝湖边走来。 “这......” 张三此时也看到了这个场面,于是便立马跑了过去。 “公主,我来吧。” “不、不用,我可以的......” 看得出宁玉珂对于“抱着半截血淋淋的尸体”这件事还是很恐惧的,但她却死死咬紧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张三,回来。” 魏长天命令了一声,然后便迈步往马车方向走去。 不过就在他与宁玉珂身形交错的一瞬间,魏长天还是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 他记起前世《三体》中的一句话—— 仇恨,是这世界上最犀利的武器。 “搬快一点。” 7017k 第148章 全民公敌 “顺亲王昨夜被人灭门了!” “什么?!你从何得知的消息??” “城内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呢!你没见今天街上全是官差吗!” “这......前几天亲王遇刺一事不是还没查出结果吗?是同一伙人干的?” “谁知道呢,有小道消息说是玄天会。” “玄天会?他们怎么会去杀顺王爷?” “你问我我问谁去......” “唉,大宁最近是怎么了......” “......” 正如魏长天所预料的那样,第二天,顺亲王全家被灭门的事情便如同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蜀州城。 宁庆宇在蜀州待了已有二十多年,平时处事低调,时不时还能写一首广为传诵的好诗,因此大部分百姓对这位王爷还是颇有好感的。 可谁知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亲王,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除了惋惜和震惊,关于“谁才是幕后黑手”的议论也迅速扩散,几乎成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最爱谈论的话题。 官府无能,一群废物,怕不是与匪人有所勾结...... 从京城来的“联合调查团”一时间面临着无与伦比的压力,而也就在这种舆论环境下,皇宫中传出的消息很快便至蜀州。 朕得知此事后整整三日未曾合眼...... 万民昭中,宁永年的悲愤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光是听宣旨官念出来就让人几欲落泪。 而除了抒发丧兄之悲,他还在昭中说了三件事情。 一是破案时间直接从之前的“年前”压缩成了十日,联合调查团必须在十日之内侦破此案,否则全员直接就地罢官回家。 二是半月之后,会有从京城赶来的禁卫军亲自护送宁庆宇的尸首回京下葬。 三是朝廷开出了白银万两的超高额悬赏,鼓励百姓积极提供与失踪不见的宁玉珂的有关线索。 社会舆论加上天子饬令,如此重压之下,联合调查团在蜀州一通天翻地覆的折腾,终于是“不辱使命”的查出了结果。 “亲王灭门”案发八日后。 蜀州州衙、悬镜司、青袍军三方同时出动,一举捣毁玄天会蜀州分舵,香主白胜安被当场活捉。 经过一个昼夜的连续审讯,白胜安不仅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还透露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前后两次针对宁庆宇的暗杀之举,居然全部是柔安公主宁玉珂指使的! 虽然这事听起来如此不靠谱,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又有一定的合理性。 白胜安一个必死之人,没有理由要在死前去污蔑宁玉珂。 更何况为什么别人都死了,唯独宁玉珂却神秘失踪了? 就算她是真的侥幸逃过一劫,那为何又迟迟没有现身? 即便依旧疑点重重,但当所有矛盾都指向宁玉珂之时,大部分人心中都已经有了一个倾向性很明显的答案—— 宁玉珂是心里有鬼!不敢现身!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却很难察觉到这份“愿意”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主观“意愿”。 因此一等联合调查团将调查结果公开,虽然并未在文书中明确指出宁玉珂便是幕后主使,但激昂的民愤却仍然瞬间被点燃。 殴打和谋杀父母等尊长的行为被称为“恶逆”,在大宁律中乃是死罪。 而从道德层面,尤其是在这个十分看重家族观念的世界,如此行为的恶劣程度恐怕死上一百次都不足惜。 一时间,蜀州城,乃至整个王朝的百姓都在使出浑身解数痛骂宁玉珂。 也就是这年头没有微博,否则宁玉珂估计能被喷到自闭。 而除了骂,不管是平头老百姓也好,明里暗里的各种势力也罢,还都在好奇一件事情—— 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的宁玉珂,到底去了哪里? ...... ...... “公主,这是州衙今日刚张贴出来的告示,你看看吧。” “好。” 不见天日的暗室之中,宁玉珂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近几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还是因为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见过太阳。 她轻轻从魏长天手里接过写满字的宣纸,低头慢慢读过之后,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公子,如今天下人是不是都在骂我......” “是。” 魏长天并没有“善意”的欺骗宁玉珂,而是如实回答:“虽然告示中没有明说,但大部分人确是如此想的。” “......” 宁玉珂嘴唇微微颤抖一下,头埋的更低了。 “我知道了......” “公主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上去了。” 魏长天点点头:“明日我可能要外出办事几天,这期间鸢儿会照旧来给你送饭和换洗的衣物,还请公主安心住着,其它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嗯......” 宁玉珂先是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又突然喊住了已经准备离开的魏长天。 “公、公子......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我见告示上说,父亲和妹妹的尸骨会送回京城下葬......我、我想等他们走时......去看最后一眼。” “公主。” 魏长天扭回头来,眉头微皱:“你可知这其中的风险?” “我......” 宁玉珂的身子轻轻颤抖,声音很小:“对,对不起,我不该给公子添这种麻烦。” “还、还请公子原谅......” “......” 唉,净给我出难题。 魏长天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宁玉珂会有如此想法本无可厚非,毕竟全家都死了,想去送最后一程实属人之常情。 但是这事的风险太大,魏长天甚至怀疑宁永年非要将尸体运回京城下葬,就是想借着机会把宁玉珂钓出来。 看着眼下已经成为“全民公敌”的宁玉珂,魏长天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死。 “此事我会考虑的。” “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宁玉珂闻言一愣,旋即脸上便满是激动之色:“我只要远远的看一眼便好,一眼便......” “公主,我并没答应你。” 魏长天眼睛一眯,语气有些不耐烦:“还请你切记那夜在马车上曾答应过的事情。” “我可以帮你,但不可能帮一个累赘!” “累赘......” 宁玉珂瞬间闭住嘴巴,呼吸先是急促,然后又逐渐变得平稳。 几息过后,她突然慢慢从椅子上站起,然后又慢慢以手垫额,用最卑微的姿势跪倒在了魏长天面前。 长长的白裙似一朵盛开的牡丹,乌黑柔顺的青丝披散在地面,如同也在表示臣服。 “公子,奴家以后不敢了......” 7017k 第149章 与二品高手的交锋 “咔嚓~” 轻微的机关响动之音回荡在阳光明媚的卧房。 通往暗室的密道入口慢慢合紧,与周围的地砖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魏长天把椅子归位,一屁股坐到上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没错,宁玉珂就藏在自己刚刚在家里建好的密室之中。 本来三间密室是准备分别用作库房、议事厅和牢房的。 不过为了安置宁玉珂,只好把牢房先给改了改,凑合着用了。 喝了口茶水,魏长天又想起宁玉珂最后那一跪。 奴家...... 这个自称其实很常见。 杨柳诗在自己面前就一直自称奴家,李素月也是如此。 不过像陆静瑶和梁沁这种大户出身的女子却很少会这样说,至少魏长天没听到过。 毕竟带着个“奴”字,多少还是有些自认低人一等的意思在里面。 而宁玉珂一个公主自称“奴家”......这感觉就像是宁永年面对自己时自称“奴才”差不多。 看来是下定决心了啊...... 魏长天感叹一句,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走到屋外。 此时已快到饭点,偏房的烟囱里冒着阵阵炊烟,虽已入冬,但正午时还是有些融融暖意。 张三外出办事去了,李素月正在院中洗他的衣服,时不时会把湿漉漉的衣衫举到阳光底下看看,应该是在检查有没有将污渍清洗干净。 鸢儿在教阿春斗魔头,不过小丫头似乎兴致不大的样子,看起来并不似魏巧玲那样贪玩。 至于梁沁和已经又从十万大山回来的杨柳诗......俩人现在真特么跟好姐妹一样了,正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说话。 一个笑意盈盈,一个一脸严肃,估么着是杨柳诗又在传授什么“御夫之术”。 不得不说,眼下这一幕确实足够和谐。 任由院墙之外如何惊涛骇浪,这小院之中却一直都是这般祥和平静。 不过就在魏长天将视线挪到大门处时,好不容易才冒出一点的好心情却瞬间全无。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一身锦罗绸缎,腰身微弯,交叠于身前的手指正微微翘着兰花指,脸上满是虚假的笑容。 就这神态,魏长天看一眼就知道是宫里来的—— 老太监。 ...... “李公公,您请喝茶,茶不好还望公公莫怪。” 正厅之中,魏长天看着坐在旁边的老太监,已经知道了后者的身份。 大内总管,宁永年最信任的宦官,李怀忠。 “哎呦,魏公子客气了。” 李怀忠翘着兰花指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后脸上笑容更甚:“都说公子性子暴戾,咱家一直就不信,今日得见才知果真那些坊间传闻都信不得。” “哈哈,承蒙公公夸赞。” 魏长天笑了一声,随口问道:“李公公,不知您怎么会在蜀州?” “嗨,还不是为了顺亲王的事。” 李怀忠叹了口气:“之前王爷遇刺,皇上担心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不肯用心查案子,便派咱家悄悄跟着来了。” “原来如此。” 魏长天点点头,又问:“那不知公公今日来......” “自然是为了柔安公主。” 李怀忠这话来的有些突然,不过魏长天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的反应。 “柔安公主,她不是失踪了么?” “是失踪了,但皇上一直挂念着公主的安危,这才派咱家来问问公子......可知公主现在何处?” “问我?” 魏长天一脸“惊讶”:“公公,我怎么会知道公主的下落?” “公子莫急,咱家只是问问。” 李怀忠眼睛微眯,直直盯着魏长天:“毕竟公子曾救过王爷和公主一命,又为公主除祛过脸上的伤疤......” “公公,你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我就来气!” 魏长天突然一拍桌子,很不满的打断道:“不瞒公公,我之前已与公主说好了,只要我为她祛疤,她便同意嫁与我。” “结果我好不容易才弄来一株灵药将她的疤治好,可谁知没过几天就出了这档子事,真他娘,咳......倒霉!” “......” 说完话,魏长天看似生气的喝了口闷茶,但其实心里对自己的这番表演能不能骗过李怀忠并没有底。 毕竟不是表演专业的,演戏这方面还是差一点。 更何况这个老太监特别难对付。 这里的“难对付”不仅仅是指心机方面,还有更表层的武力方面。 按照原著所说,李怀忠虽然从没有登上过江湖中的各种榜单,但其实却是一个隐藏很深的二品高手,只比长期霸占黑榜第一的秦正秋弱一点。 宁永年还真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啊,特么的连二品都派来了。 心中暗骂一句,“铛啷”一声把茶盏墩到桌上,魏长天有些敷衍的冲李怀忠拱了拱手。 “小子一时失态,让公公见笑了。” “呵呵,无妨。” 李怀忠轻笑一声,表情还跟刚才一样。 “想不到其中竟还有这样一桩纠葛,不过公子也不必太过沮丧,公主她只是失踪而已,他日若能寻见,保不准还能跟公子再续前缘也说不准哩。” “公公莫不是开玩笑吧?” 魏长天愣了一下,苦笑道:“现在天下人都在说是公主指使玄天会犯下恶逆之罪。” “若此事为假,那公主估计早就香消玉殒了。” “如若此事为真,那她就是罪该万死。” “即便皇上能绕过她......难道公公觉得我还能娶这样一个罪孽滔天之人不成?” “公子说的倒是没错。” 李怀忠点点头,不过紧接着却又笑着说出一句让魏长天万万没想到的话。 “不过咱家若是告诉公子......公主她既没死,也没犯下恶逆之罪呢?” “嗯?” 眼睛微微瞪大,身体稍稍顿了一刻。 这一瞬间,魏长天的演技飙到了极致。 既没有过分的夸张,但又表现出了应有的惊讶。 “公主她没死?也不是幕后主谋?那她为何不肯现身?难道是被匪人绑了?可玄天会的歹人不是已经尽数归案了么?” “......” 面对一连串的疑问,李怀忠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魏长天,突然笑道: “魏公子,打从你杀了柳相之后咱家就觉得你不简单。” “可没想到却还是小瞧你了。” “若不是咱家早就打听到了些消息,今日保不准还真就被公子糊弄过去了哩。” “......” 咯噔! 一瞬间,魏长天的心情如坐过山车般直接跌至谷底。 局势剧变,眼下的情况对他来说无疑已经不利到了极点。 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这就跟前世审犯人问的那句——“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你现在招了还能从轻处理”一个意思。 魏长天不知道李怀忠是不是真的查到了什么,是不是在诈自己。 自己如果继续装傻充楞,最后的结果不外乎两种。 如果李怀忠在诈自己,那就侥幸过关。 如果李怀忠没有诈自己,那自己就算是在宁永年那里挂上号了。 到底是真是假? 留给魏长天的时间很短,不论怎么选他都必须马上给出反应,否则就是不打自招了。 妈的......等会儿! 突然,魏长天的余光好似看到了什么。 紧接着下一刻,他便瞬间做出了决定。 7017k 第150章 反将一军 李怀忠没骗自己,他确实知道什么。 这是魏长天在此时此刻做出的判断。 因为他看到了李怀忠那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来过的兰花指。 小指和食指一上一下轻轻摆动,表明李怀忠现在十分放松。 魏长天并不是搞刑侦的,不过前世却是狼人杀的忠实爱好者。 以他的经验来判断,李怀忠眼下完全就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状态。 那么问题来了。 李怀忠到底知道了什么? 不搞明白这个问题魏长天就永远会处在劣势位置,因为他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李怀忠一定会利用这种心理不停给自己施压,直到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乃至于意外收获。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不停闪现,然后被分析、否定。 每种应对方式、每句说出口的话都可能会决定着魏长天,以及整个魏家的未来。 魏长天之前不是没设想过如今的场景。 但真当事情发生时,他才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其中如同走钢丝般的凶险。 李怀忠他......真的没有在诈自己吗? 一个在宫里混了一辈子的老太监,真的能通过微动作来判断其内心所想吗? 这一瞬间,魏长天甚至又回过头去再次怀疑起了自己最初的判断。 而越是这样,他的大脑中就越混乱,也越发犹豫。 “......” 三息、四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魏长天给出反应的时间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李怀忠脸上笑容更甚,眯起的眼睛里却又涌上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之意。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魏长天突然抛弃了大脑中所有复杂的想法。 快刀斩乱麻! 他决定按照最开始的直觉,也是自己所能分析出的最合理的一个猜测......赌一把。 “李公公......” 蓦然抬起头,魏长天毫不躲闪的与李怀忠对视回去,轻声问道: “王爷他......果真是皇上派人杀的么?” ...... 正厅之中茶香缭绕,安静到针落可闻。 王爷果真是皇上派人杀的么?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其中却包含了大量信息。 魏长天说出这句话,就表明他已经知道或者猜出了幕后主使,进而代表他早已掌握了宁庆宇意图谋反一事,更意味着他居然“知情而不报”...... “魏公子......” 李怀忠表情依旧,只是眼神里似乎多了些饶有兴致的情绪:“不知这话从何说起?你可知你将此话说出口,便已犯下了大不敬之罪?” “公公就别跟我打哑谜了。” 既然开了头那就必须一条路走到黑,魏长天依然同样直视着李怀忠,轻笑一声说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干脆说的再明白一点。” “十月二十一日王爷曾将我喊去王府,跟我说了一些话......想必此事公公已经知道了吧?” “呵呵。” 不置可否的喝了口茶,李怀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那公子当时是怎么答复王爷的?” “公公......” 魏长天摇摇头:“您今日既然没有带着官差来将我捉拿归案,不就说明已然知道我当时的答复了么?” “倒也是......” 李怀忠放下茶盏,终于第一次将目光从魏长天身上挪开。 “不过我却有两件事不解,不知公子能否为咱家解释一二?” “公公请问。” “好,这第一件便是公子为何不将王爷意图谋反之事上报给朝廷?” 李怀忠抖了抖衣袖,眼神似乎有些戏谑。 不过魏长天却压根连想都没想,直接就开口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上报朝廷?此事跟我有何关系?” “顺亲王意图谋反那是他觊觎这大宁江山,不论成败我都得不到半点好处,那为何要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更何况我如果将此事上报给皇上,万一顺亲王知道了想要报复我呢?” “没有好处只有坏处,这种事谁愿意去做?” “公公说是不是这个理?” “......” 这一连串反问让李怀忠一时间有点意外。 他本来以为魏长天会找各种理由来解释自己不是故意“满而不报”的,可谁曾想魏长天也是刚,话里话外的的意思都是—— 老子就是故意不报的,你们爱怎么斗怎么斗,反正我不趟这滩浑水! “魏公子果然乃直率之人。” 李怀忠很快便回过神来,轻轻抚掌笑道:“不过如此一来咱家便更想不明白这第二件事了。” “既然公子已知道王爷意图谋反,那为何还要娶柔安公主?就不怕谋反之事暴露后被皇上同样当做逆党吗?” “嗯?” 魏长天惊讶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公主了?” “魏公子,你方才刚对咱家说过的。” 李怀忠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说你与公主有过约定,你为她祛疤,她便......” “哦,这话啊......” 魏长天不等李怀忠说完便挥手打断道:“刚才公公自己也说了,我说这些不都是为了糊弄你的吗?” “嗯?” 魏长天这话有点逗弄的成分在里面,不过李怀忠愣了一下后却不怒反笑,尖声再问:“哈哈哈,那就请公子再解释一次为何要为公主祛疤可好?” “这个......” 魏长天突然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他笑着看了一眼旁边随时都能取自己性命的老太监,表情轻松,嘴里却吐出一句无比嚣张的话。 “李公公,我若不说,你又能奈我何?” “......” “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怀忠瞬间笑声更大,似乎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魏公子,咱家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皇上会怎么想可就不好说了。” “你上次杀了柳相,魏大人为保你一命交出悬镜司两卫,如若这次皇上觉得你有意谋反,公子觉得悬镜司还能姓魏吗?” “李公公,话不能这么说,谁还没有几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面对李怀忠赤裸裸的威胁,魏长天表情不变:“公公不也是一样么?” “这两年您修炼的阴阳功出了岔子,境界不进反退,如今差不多已经跌到了二品中期了吧......” “天机阁的刘阁主给您出了个馊法子,说是每日坐一个时辰的龙椅可借国运维持境界。” “啧啧啧,您倒是也真信了,日日三更半夜的都要跑去金銮殿坐龙椅......不知这事,公公又曾对皇上说过?” “咵嚓!!” “砰!!!” 青瓷茶盏一瞬间碎成齑粉,其中的茶水也跟着猛然炸裂开来。 一片水雾之中,李怀忠噌的一下骇然起身,眼神死死盯着魏长天,浑浊的瞳孔里杀意毕露。 不过魏长天却好似对此浑然不觉,只是依然淡定的坐在椅子上继续说道: “公公,我说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 “小子只不过是想告诉公公,既然我并没有谋反之意,也不知公主下落,那别的事就没必要再刨根问底了。” “李公公......” 魏长天抬起头来,声音很轻。 但当他的最后一句话轻飘飘传进李怀忠耳朵,却竟然让这位已经达到“势压山河”之境的老太监停滞了一瞬的呼吸。 “李公公,您说是吧?” 7017k 第151章 李怀忠的调查结果 一刻钟后。 “......魏公子。” 李怀忠默默起身,脸上再无刚来时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魏长天说道:“但愿你能遵守承诺。” “这是自然,我这人最讲信用......” 魏长天跟着起身,顿了一下后又补了一句:“只要公公别在皇上面前乱说话就好。” “哼!” 李怀忠冷哼一声,似是不愿意再跟魏长天多说一句话。 不过他朝门口走了两步之后,却突然又回过头来。 “魏公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我修炼之疾的?” “你若愿意说,我会将柳家针对魏家的密谋作为回报告知公子。” “李公公,我已经说过了。” 魏长天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却有办法可以帮公公弥补这阴阳功的缺憾,最起码要比坐龙椅来的靠谱。” “嗯?” 李怀忠眼神一凌:“什么办法?!若是真的有效,我同样可以将柳家之事告诉你!” “公公怕是搞反了。” 魏长天笑道:“阴阳功之疾暂且要不了公公的命,但柳家可是随时会要我的命。” “不如这样,公公先将柳家有何阴谋告诉我,待我确定为真之后,再把弥补阴阳功的法子告诉公公,如此可好?” “呵呵......” 李怀忠冷笑道:“魏公子莫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 “公公有没有糊涂我不知道,但我反正不傻。” 魏长天丝毫不让步:“公公不妨回去好好想想。” “......好!魏公子果然伶牙俐齿!” 李怀忠气的直哆嗦,终于决定不在这里跟魏长天拌嘴了,撂下一句话便扭头向屋外走去。 “公子留步,咱们后会有期。” “哈哈哈,公公,那我就不送您了!” 魏长天大笑两声,一直目送李怀忠穿过小院走出大门,这才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狠狠喘了几口粗气。 汗水早已浸透后背,一阵风吹过,凉飕飕的。 虽然他刚刚一直表现的十分淡定自若,但其实整个人的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既要震慑住李怀忠,又不能把他彻底激怒到不顾一切后果的程度。 既要强硬的提出自己的条件,又要反复试探李怀忠的底线。 一步走错,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如同正在拆除定时炸弹的感觉让魏长天突然想起前世的谈判专家。 相比于谈判专家,他手里的筹码更多,但面对的“劫匪”却也更危险。 这种事可他妈别来第二次了。 拿起茶壶想要喝点茶冷静冷静,魏长天这才发现壶里已经没有茶水了。 “鸢儿,换茶!” 冲门外吆喝了一嗓子,鸢儿很快便拎着一个大号的瓷壶走了进来。 她一边重新泡茶,一边小声问道: “公子,方才来的那人是太监么?” “嗯,是如今的大内总管。” “大内总管?这是好大的官儿吧?” 鸢儿倒了杯新茶放到魏长天手边,满脸的好奇之色。 “官再大又怎么样......吸溜~” 魏长天抿了口茶,有点“公报私愤”的嘟囔道:“还不是个阉人。” 鸢儿虽然不如秋云那么会察言观色,但此刻却也看出了魏长天的郁闷,不由得捂嘴笑道:“怎么啦公子?是不是那位公公惹你不高兴啦?” “不该问的少问。”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又嘱咐了一句:“柔安公主的事,切记不可跟任何人说。” “知道啦,公子你就放心吧。” 鸢儿点点头,本来想去收拾李怀忠的茶盏,不过一扭头却发现桌上竟然空空如也。 “咦?公子,那位公公的茶盏呢?” “......” 魏长天回想起连杯带水瞬间化为虚无的场面,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觉得这茶杯挺好看的,我就送给他了。” “啊?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 鸢儿不解的晃了晃脑袋,终于是拎着水壶走出了房间。 而魏长天此时则是一边喝着新茶,一边开始琢磨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他跟李怀忠目前顶多算是在相互利用,关系十分不牢靠。 虽然李怀忠眼下还不知道宁玉珂就在自己这里,但以后会怎样谁也说不好。 魏长天不想把自己的命牵系在一个太监的身上,不过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等会儿......为什么要自己想? 话说不是还有楚先平吗?! 半个时辰后。 地下暗室之中,楚先平作为除去张三和鸢儿之外的第四个知情人见到了已经被天下人骂惨了的宁玉珂,并且也听魏长天有选择性的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不惊讶肯定是假的,但惊讶过后,楚先平只是经过了短暂的思考,立马便给出了第一个建议。 “公子,眼下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给朝廷和皇上一个交代。” “交代?” 魏长天一愣:“这怎么交代?” “很简单,把公主给他们,真的不行......那就假的。” “假的?” 魏长天不解:“这也太容易露馅了吧?” 楚先平面不改色,轻声解释道: “公子,活人当然瞒不过去,但不能说话的死人呢?” “......” ...... 蜀州城南。 就在魏长天跟楚先平密谋着该如何善后之时,李怀忠正坐在宽大的书房之中提笔写信。 他此次来蜀州并不单单只是为了魏长天,因此现在还不是回京的时候。 不过该汇报还是要汇报的。 信不长,总共也就是百十来字,大体把对魏长天的“调查结果”说了一遍。 在信的最后,李怀忠总结道: “魏公子确早知顺亲王意图谋反一事,但并无意参与谋逆之举,亦不知柔安公主之下落。” 放下笔,把信放入特制的信封装好。 李怀忠起身来到窗边,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似是在犹豫着什么。 他心里很清楚,这封信一旦寄出去,就意味着最起码在宁玉珂这件事情上,自己便已经没有了改口的机会。 半晌过后,一声口哨兀的响起。 “噗啦~” 金羽大雕扑闪着翅膀落在窗沿,很快便再次飞走,向着北方遥遥而去。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有些耀眼,也颇为温暖。 然而当李怀忠看着那金点消失在天际之时,却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魏公子,你藏的可真深啊......” 7017k 第152章 神兽妖王 翌日一早。 楚先平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善后之事,而魏长天则是带着杨柳诗坐车直奔十万大山。 他此行正是要去见那大名鼎鼎,传闻已有八百年修为的妖王。 魏长天其实更愿意等把宁玉珂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再跑这一趟的,但杨柳诗之前早与妖王定下了时间,自己总不可能放这样一尊大妖鸽子。 “话说你们妖王的本体是什么?” 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上,魏长天随口问向杨柳诗:“既然关在悬镜司的妖王之子是虎,那它应该也是虎吧?” “咯咯咯,公子却是猜错了。” 杨柳诗捂嘴笑道:“我们妖王乃青鸟所化。” “青鸟??” 魏长天一愣,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火影忍者,第二个念头则是《山海经》中那个给王母娘娘传信的神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毕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可能这个世界有种鸟就叫青鸟也说不准。 关键是......特么的鸟是怎么生出老虎的??? 拿生殖隔离当摆设吗? 好家伙,现代生物科学再次遭受重创。 原著中除去萧风帮杨柳诗救出妖王之子这段剧情之外就再没写过妖族的事情,因此魏长天眼下只能问杨柳诗。 “青鸟......它是一种鸟吧?” “嗯呢。” 杨柳诗点点头已经猜出魏长天在疑惑什么了,立刻笑着解释道:“公子,青鸟虽是鸟,但却乃天地孕育之灵,与我们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了?” “嗯......妖王它是天降而来,并非破壳而出,且独立于世间......” “你等会儿,独立于世间?也就是说这世上只有你们妖王一只青鸟?” “嗯呢。” “那它哪来的儿子?” “自然不是亲自孕育出的。” 杨柳诗答道:“妖王共有五子,分别乃虎狮豹狼狐,其实都是妖中几大家族的后代。” “就比如说眼下正关在悬镜司镇妖狱中的虎妖穷奇,便是乌蒙山上黑虎一族的长子。” ??? 穷奇都出来了是么? 魏长天一下子又想起原著设定与这个世界的关系,砸了咂嘴没有纠结这些细节。 想了一会儿,他又问杨柳诗。 “那你是不是就是这其中狐妖一族的?” “是呢,奴家正是青丘山上白狐一族的小辈,哥哥也是妖王的第五子。” “哈哈哈!” 魏长天一下子没忍住笑,调侃道:“那这么说来你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公子莫要嘲笑奴家~” 杨柳诗娇嗔道:“妖族偏居十万大山这一小块地方,能活着便已很不易了,哪里来的什么皇与国。”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不是还有妖王呢么?” “嗯,但妖王大人与人类的皇帝其实是不一样的......” 杨柳诗小声给魏长天讲解起有关妖族的一些细节,马车在官道上一路飞驰,很快便经过了那座藏有远古剑修洞府的烟云山。 人迹罕至的烟云山还是老样子,怪石崎岖、黄叶尽染。 但魏长天可能万万也想不到,此时此刻萧风居然就穿行在山林之间,并且似乎距离那处山洞越来越近了。 ...... “堂主,此番玄天会怕是要......” 一条小溪边,萧风正手捧清泉擦拭着手中的玄天剑,而旁边的汉子则是一脸憔悴,身上的衣物也有些破破烂烂。 他们已在这烟云山中躲藏了三日了,天天风餐露宿倒是没什么,关键是提心吊胆的状态太过难捱。 虽然在朝廷剿灭玄天会的时候逃过一劫,不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汉着实有些为未来担忧。 “堂主,实在不行我们回京吧......” “回京?回京又能去哪里?” 萧风从河边站起身来,将玄天剑收回到剑鞘之中。 “任大哥,你该不会以为此番只有蜀州一地的玄天会出事了吧?” “啊?堂主,你的意思是......” “刺杀亲王,既然朝廷给我们扣上了这个罪名......” 萧风苦笑着摇摇头:“那估计用不了多久,玄天会便会被彻底从江湖中抹去。” “......” 大汉脸色有些白:“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唉,时至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风叹了口气,但思路还是很清晰:“我们再在这烟云山中躲些时日,待外面风头过去之后便回蜀州城。” “之前我曾帮过乔家一个忙,相信他们应该愿意暂时给我们找一处落脚的地方。” “乔家?” 大汉一愣:“是卖粮的那个乔家么?” “是。” 萧风点点头,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乔家在蜀州的势力不弱,应该可保我们周全。” “至于以后到底是留在蜀州还是去其它地方......等我杀掉魏长天之后再说吧。” “小人听堂主的......” “......” 交谈声越来越小,很快便彻底消失在这茂密的山林之中。 而两人却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刚才歇脚位置的不远之处,竟然有一个藏在林间的山洞。 那山洞四四方方,洞口前有一块长剑模样的白石。 ...... 【叮~】 【检测到情节有所变动】 【奖励系统点数:200】 “???” 马车里,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把魏长天吓了一跳。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但等反复确认过系统点数余额确实由之前的230变成了430,这才明白是真的。 不是,我干啥了? 这系统点是哪来的? 魏长天一头雾水,对于莫名其妙赚到了200点是既惊又喜。 200点,这可是个大剧情啊! 之前收服楚先平就是200点,杀了柳元山也才300点...... 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宁玉珂死了? 不对,宁玉珂压根就不属于原著中的人物。 萧风死了? 也不对,如果真是萧风死了估计最起码要奖励几千点。 陆静瑶死了? 嗯......有这个可能性,等回去之后写信问问。 魏长天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再抬头时才发现杨柳诗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公子,你方才在想什么呢?” 她的声音很小,语气中似乎还带着点嗔怪。 “咳,没事。” 魏长天摇摇头,并没有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影响。 “继续吧!” “哦......” “铛啷铛啷~” 飞驰的马车晃得厉害。 7017k 第153章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路锻炼,一路了解妖族的情况。 两日之后,魏长天终于是抵达了大名鼎鼎的西南十万大山外围。 既然叫十万大山,那就不是某一座单独的山,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当然,十万座肯定是夸张了,不过大大小小的山头加起来上千座应该还是有的。 十万大山位于整个蜀州的最南边,绵延千里自东向西横跨了大宁、大黎两国,传说是由一条上古神龙的尸体所化,而魏长天眼前的通天峰便是龙头所在的位置。 “啧啧啧。” 望着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山峰,魏长天砸了咂嘴,心说这个青鸟妖王还挺通情达理的,为了方便自己,居然特意将见面地点安排在这十万大山的外围。 否则让他“孤军深入”人家妖族的老巢还真有点忌惮,即便身边跟着一个二品高手。 没错,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魏长天直接把秦正秋给喊来了。 毕竟这妖王有八百年修为,换算成人类的境界怎么也有二品了,自己如果啥保障没有,万一出点啥事那不成了“自讨苦吃”吗? “长天,你此番来找这妖王究竟是为了何事?” 旁边,秦正秋忍不住问道:“难不成是与那萧风有关?” 自打魏长天上次从天罗教离开之后,这老头就天天呆在天罗教里等信儿,准备随时出手将那个跟自己孙儿抢机缘的狗屁萧风给弄死。 可这大半个月里魏长天始终没来过消息,好不容易请自己出马一趟,结果却是来当保镖的。 其实魏长天要跟妖王见面这事儿本来应该也挺不可思议的。 但可惜有“走完通天路”、“梦中遇仙”等一系列“珠玉”在前,搞得秦正秋只觉得眼下之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自己的孙儿将来可是要成仙的,认识几个妖王,提前为登仙之后准备一两头坐骑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外公,此事与萧风无关。” 另一边,魏长天并不知道秦正秋丰富的内心活动,摇头解释道:“不过却跟我的修行有莫大关系。” “嗯?与修行有关?” “是。” 魏长天也不藏着掖着:“不知外公可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半年之内入四品?” “当然记得。” “我来找妖王,便是想让它助我完成此事。” “原来如此。” 秦正秋虽然疑惑修炼之事跟妖族有何关系,但也没多问,只是点头承诺道:“嗯,到时你欲让那妖王做什么便只管提,它若不答应我就打到它答应为止。” “大不了就将这个杀了,再换个听话的妖王上来!” “......” 好家伙,这老头对自己的武力这么自信吗? 虽然明面上你确实是大宁战力第一人,但其实暗地里却还有好几个比你吊的啊! 魏长天强忍住泄露剧情打击一下秦正秋的冲动,无奈劝道:“外公......区区一个妖王对您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 “不过这毕竟是十万大山,万一那妖王不讲武德号召手下围攻咱们......到时怕是要吃大亏啊!” “哈哈哈!这有何好怕!” 秦正秋闻言捻着胡子仰天大笑:“孙儿你乃气运之子,既然有天道相助,就算妖族使出浑身解数也定奈何不了我们!” 魏长天:“呵呵......” 您老快别打天道的主意了行吗? 天道不故意给我使绊子就不错了! 魏长天心中无语,不过幸好秦正秋也没真的得意忘形到失了智,笑过一阵后总算是说了一句还算理性的话。 “咳,当然了,凡事终究是小心为上,长天你还是先跟妖王好好谈谈。” “是,孙儿知道......” 魏长天轻舒一口气,可还没等把话说完,便听秦正秋又补充道: “谈不拢我再动手!” ...... 通天峰作为十万大山的“龙头”,其势自然最为雄伟。 山壁的角度几乎达到了垂直的程度,而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也使得整座山上除了杂草之外,基本只生长着一种植物。 那就是扎根于石岩缝隙间的参天松柏。 这些松柏雄伟苍劲,巍峨挺拔,似乎还有灵气隐约萦绕其中......搞得跟植物好像也能成精一样。 “嗖嗖嗖!” 在杨柳诗的带领下,魏长天和秦正秋正沿着峭壁飞快的向山顶攀登,脚下基本跟如履平地般轻松。 魏长天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的扶摇步已经练到了小圆满,即便不用内力都可以水上漂,就更别说区区爬山了。 不过秦正秋却是又被震撼了一次。 如此身法,只一眼他就看出其中不俗......最起码比自己的身法还要好上一点。 脑海中回想起魏长天上次表演的“一刀断水”...... “噌!” 秦正秋又是一步迈出,心中不禁感叹—— 所习功法竟然都这般厉害,自己孙儿果然是身怀大气运之人! ...... 一个时辰后,通天峰山巅。 古人常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不过杜甫在泰山山顶写下这首诗时应该是不知道站在真正的“凌绝顶”上是何种风景。 就比如说现在的魏长天,四下看去哪里有什么“众山”,满眼尽是不停翻腾的云海。 怎么跟坐飞机似的?? 这特么的海拔怕是已经超过珠穆朗玛峰了吧?? 幸亏是修炼之人,寻常人上来估计就得缺氧。 魏长天摇摇头环顾了一圈光秃秃的山顶,目光很快就锁定在前方的一座伫立于巨石之上的小亭子。 而在那亭子之中,一位素裙女子正背对着他们迎风而立。 毫无疑问,这肯定就是那妖王了。 但问题是......妖王是女的??? 魏长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刚想跟杨柳诗求证一下,而那素裙女子却在此时缓缓转过了身。 白裙如雪、长发如墨、超凡脱俗、美好的如同幻觉...... “咕嘟~” 魏长天和秦正秋几乎是同时咽了口唾沫,人都看傻了。 这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美,因为已经有点仙女的那种感觉了。 魏长天之前一直觉得杨柳诗是女人颜值方面的天花板,毕竟到现在为止见过这么多美女还没有一个能超过她的。 不过要是跟远处的妖王一比...... 好家伙,自己如果能把这位给拿下....... 不对!严谨一点! 万一这不是妖王,而是妖王的女人之类的呢? 魏长天瞬间清醒了一些,小声问向杨柳诗。 “这女人便是你们妖王?” “嗯,正是妖王大人。” 如此回答让魏长天一阵暗喜,但还没等他高兴两秒钟,杨柳诗却接着提醒道: “不过公子,妖王大人并不是女子。” “啥?不是女的?” 魏长天如遭重创,颤抖的哀嚎道:“靠!这么漂亮,竟然是个男的?!” 他本以为遇到“女装大佬”这事就够到绝望了,可万万没想到...... “公子,妖王大人它......也不是男子。” “???” 7017k 第154章 弱者没有话语权 “也不是男的???” 魏长天和秦正秋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这句话。 前者是在疑惑这妖王的到底是个什么性别,而后者则是有些遗憾。 看来自己孙儿这未来的坐骑是只能“坐”不能“骑”啊! 可惜,实属可惜! “公子,秦教主......” 另一边,杨柳诗对两人的反应有些无语。 作为狐妖,她可能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人类男子对于美女的兴趣,不过还是小声解释道: “妖王大人乃青鸟所化,天地所生,本就无雌雄之分......只不过平时喜以女子样貌示人而已。” “无雌雄之分......” 魏长天语气一滞,颇有探究精神的追问道:“那究竟是雌雄同体,还是不男不女?” “......” 杨柳诗深吸一口气:“奴家不知......公子要不自己问问妖王大人?” “那还是算了吧。” 魏长天摆摆手心说自己又不傻,旋即收敛心神,整理了下衣服便迈步向小亭子走去。 亭中的倩影越来越近,那张绝世容颜也越加清晰可见。 只不过眼下魏长天和秦正秋的表情却都十分波澜不惊,明显是得知“真相”之后淡定了许多。 “在下魏长天,见过妖王大人。” 一步站定在妖王对面,魏长天不卑不亢的抱了抱拳,然后又扭头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外公,乃天罗教掌教。” “嗯,老夫姓秦。” 秦正秋双手背在身后很装逼的点了点头,但眼神却是颇为谨慎,应该是在估计这位妖王的战斗力。 “魏公子、秦教主......” 对面,樱桃般水润鲜红的小嘴微微张开,声音宛如从九天之外传来的仙音。 “本王无姓,自个儿起名唤作青弦。” 青弦? 听到如此柔柔软软的声音,魏长天骨头一酥,心想这妖王倒是还挺好说话的。 而待他刚准备再客套上两句,却又听见青弦开口问道: “魏公子,不知你方才与秦教主说什么呢?看起来似是与本王有关?” “这个......” 魏长天稍微一顿,想要随便糊弄过去:“恕在下没见过世面,方才遥望见妖王真容,一时惊为天人,于是便暗自赞叹了几句。” “哦......” 青弦笑了笑,又问:“那为何如今离本王更近,但却不见公子有丝毫惊叹之色?” “这......” 呵呵,为什么你自己没点逼数吗? 魏长天心中腹诽一句刚准备说话,而秦正秋却在此时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的问题有些多了。” “哦?” 美目微微眯起,青弦扭头看向秦正秋:“不知秦教主此言何意?” 秦正秋不甘示弱的对视回去:“没什么意思,只是让你跟我孙儿说话时放客气一点。” “哈哈哈,秦教主,这可是在十万大山,我若......” “你尽管可以试试。” “......” 两人都没再说话,顿了片刻后竟然于电光火石之间同时挥出一掌,毫无征兆的于空中对撞在一起。 “砰!!!” 如同刮过一阵十级大风,滔天气浪以凉亭为中心猛然向四周翻滚而出,卷起无数碎石,甚至连脚下的云海都被撕开一片,露出藏在下面的绵延群山。 !!! 好家伙!这就是二品的实力吗??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魏长天和杨柳诗皆是一惊。 受到气浪的冲击,后者一连退了三四步才将将站稳身形,魏长天虽然微丝未动,不过心中却掀起一阵波涛。 他不知道这一掌双方用了几成力,但不论如何,眼下的一幕都足够震撼。 更关键的是,俩人为啥一言不合就动手? 魏长天之前不是没见过三品乃至二品的高手,前两天刚找上门来的李怀忠就是二品。 可人家老太监当时都被自己激怒成那个样子了也没说直接一掌拍过来,怎么秦正秋和这个青弦就这么暴躁?? 难道说...... 看着二人,魏长天突然隐约想明白了。 他之前见过的顶尖高手身后基本都有着错综复杂的背景和利益关系,这使得他们说话处事时有太多顾虑,轻易不会动手。 而秦正秋和青弦就不同了。 俩人一个是魔教教主,一个是妖族妖王,本来就不受世俗的条条框框约束,行事风格基本可以算得上“为所欲为”。 当然了,这也不是说他们就只会通过暴力来解决问题。 想要与我坐着说话?可以,不过要先证明你有坐下的资格才行。 “呼......” 想到这里,魏长天不禁松了口气,心想幸好把秦正秋给带来了,否则自己此行估计要吃大亏。 “秦教主,好手段!” 另一边,待气浪散尽,青弦淡淡吐出一句话来。 她脸色如常,不过若仔细观察却能看出那一丝若有如无的忌惮。 而秦正秋的表情则有点自傲,想必是在刚刚的对掌中占了上风。 “你也还不错,算是没白活了八百年。” “......” 秦正秋这话很明显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思,青弦倒也没再逞口舌之快,只是指了指亭内的石凳。 “秦教主,魏公子,我们坐着说话。” “好。” 魏长天拱拱手坐下,看了眼秦正秋后心里突然明白了一句话—— 弱者,永远不会有真正的与强者对话的权利。 ...... 寒风凌冽,脚下的云海已翻腾着再次合拢。 不知是什么石头做成的八仙桌边坐着三个人,只有杨柳诗站立在一旁,青丝随风摇晃。 桌上空荡荡的,既没有茶水瓜果,也没有香茶暖炉。 从这个方面来看妖族在礼数上跟人类还是有着较大差距。 不过反正魏长天也不是来喝茶的,因此并不在意这些细节,简单客套过几句后便直入正题。 “妖王大人,听柳诗说您有一子眼下正关在悬镜司的镇妖狱中?” “嗯。” 青弦神色不变,淡淡问道:“魏公子来找我,难道是为了他?” “没错。” 魏长天点点头,直接回答:“我可以将他从狱中救出来。” “哦?” 青弦将一缕发丝拢到耳后,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轻垂眼帘,并没有问魏长天要如何做到此事,只是柔声笑道:“那不知公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要妖王大人拥有最多的东西。” 魏长天面不改色,顿了一下后嘴中吐出一字。 “妖。” 7017k 第155章 赚翻了 妖。 不只是青弦,其实就连秦正秋和杨柳诗也没想到魏长天居然提出了这样一个条件。 跟妖王要妖怪? 要妖怪干啥? “魏公子......” 青弦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还请你说的再清楚一些,你究竟要做什么?” “妖王大人,我就是要妖怪啊。” 魏长天淡定回答:“三十年道行以上,五十年道行以下,每三天一只,持续一年,也就是总共一百二十只。” “至于这些妖我要来做什么......” 抬头看了一眼秀眉紧蹙的青弦,魏长天笑了笑,如实回答。 “自然是杀了。” “......” 让妖王送妖怪给自己杀,这个要求无疑很过分,但却也没有到令青弦无法接受的地步。 毕竟那些尚未化形的妖本就不受她的管制,死活她更不在乎。 不过...... “魏公子,此事倒不是不行。” 青弦沉思片刻,终究还是问道:“但不知你杀这么多妖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妖王大人就不用管了。” 有秦正秋撑腰,魏长天说话也硬气:“区区百余只不足五十年道行的妖怪对您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从镇妖狱中救出一尊大妖,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我相信妖王大人不会连这都不明白。” “......”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如果没有秦正秋,青弦肯定要问出个所以然,不过眼下...... “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不问。” 点点头,青弦正色道:“此事我答应公子了。” “谢过妖王大人。” 魏长天淡定的一拱手,但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 他之前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快速提高境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靠神通“摄妖”来吸收修为最靠谱。 但自己不是萧风,没有鉴妖罗盘便很难找到妖怪,“经验值”来源实在不稳定。 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么一招。 每三天便有一只妖怪送上门,基本可以保证“摄妖”始终处于满负荷运转的状态,如此坚持一年下去......啧啧啧,不说直接到三品吧,四品巅峰估计问题不大! 爽啊! 魏长天瞬间就不羡慕萧风了。 你能找到妖怪又怎么样?像我这种“高富帅”都是坐等妖怪主动送上门来的! ...... 之后的时间里魏长天又跟青弦将“合作”事宜具体谈了谈。 魏长天承诺会在半年之内救出穷奇,而青弦则是保证五日后便会将第一只妖送至蜀州城外的烟云山。 毕竟真“送货上门”也不现实,动静太大,还是把“交货”地点安排在城外靠谱一点。 谈完此事,魏长天此行的主要目的就算是达成了,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小事。 看了一眼始终站立一旁的杨柳诗,他突然又说道: “妖王大人,我还有一事。” “魏公子但说无妨。” 既然已经建立了初步的合作关系,青弦现在说话倒是比刚才随意了一点。 她察觉到了魏长天的眼神,不由得笑道:“此事怕是跟柳诗有关吧?” “是。” 魏长天也不墨迹,在杨柳诗有些惊讶的眼神中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玉匣。 匣盖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把金灿灿的小匕首。 “妖王大人,我与柳诗之事想必您已知道了。” “我确有意纳她为妾,还请您成全。” “柳诗曾与我说过妖族中没有这些礼数,但我却想考虑的周全一些。此匕首名为落叶,乃暗金所铸,望妖王大人收下,就当做是聘礼了。” “......” 寒风呼啸,吹动了几人的衣襟裙摆。 魏长天这番话说完,不光是青弦愣了一下,杨柳诗更是瞬间怔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魏长天所说的第二件事竟然是指这个! 上次她从十万大山回去时就因为这事闹了个乌龙,而魏长天当时表现的可是要多绝情有多绝情。 杨柳诗那时虽然没说什么,但其实心中是很沮丧的。 她以为魏长天是只把自己当做玩物,从没想过真的要娶自己。 但谁知道如今...... 一双大眼睛傻傻的望着魏长天,杨柳诗突然眼角一片湿润。 而魏长天现在虽然表面平静,但心中实则早已是一阵狂喜。 要不是碍于有这么多人在场,他甚至能直接仰天大笑。 【叮~】 【检测到情节有所变动】 【奖励系统点数:200】 又是200点入账! 一直“口服心不服”的杨柳诗终于也跟陆静瑶一样,心服口服了! 还有这种意外收获魏长天是没想到的。 他今天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主要是感觉对杨柳诗有所亏欠。 平心而论,杨柳诗是到目前为止帮过他最多的一个女人。 不管是之前的设计萧风也罢,还是之后义无反顾跟自己来蜀州也好,又或是现在借由她跟妖王搭上桥。 甚至是平日的日常“锻炼”...... 杨柳诗对自己的要求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但自己对她的态度却比对陆静瑶好不到哪里去。 魏长天虽说穿越到了反派身上,也迫于无奈干了不少“反派”的事,不过却不代表他的价值观中就只有“利用”、“欺骗”、“玩弄”这些词。 所以他才会当着青弦的面,给杨柳诗这样一个交代。 至于那柄“落叶”匕首,其实本来就是准备作为礼物送给妖王的,只不过秦正秋一上来表现的够强势,没用上而已。 “魏公子能有此举实属不易......” 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青弦伸手将玉匣合上,然后又扭头看向泪眼朦胧的杨柳诗。 “柳诗,坐吧。” “谢、谢过妖王大人......” 杨柳诗抹了抹眼角,第一次在八仙桌边坐了下来。 她偷偷看了眼魏长天,小手死死攥紧。 “......” 青弦看着她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魏长天。 “魏公子,我们妖族虽然不兴礼数,但也知礼尚往来的道理。” “这匕首我收下了,你有何想要的天材地宝尽管开口,便当做是我为柳诗准备的嫁妆。” “这......” 魏长天呼吸一滞。 如果换做萧风,现在肯定说的是什么“我有柳诗就够了”之类的情话。 不过......有便宜不赚不是傻子是什么?! “既然妖王大人都如此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玉髓芝、紫猴花、天灵果、七星草、玄冰花、九曲灵参......” 青弦:“???” 杨柳诗:“???” 秦正秋:“好!孙儿,那菩提花和天雷竹也不错,对了,还有火精枣也可以要一点......” 7017k 第156章 张三喜当爹 两个时辰后。 马车缓缓驶离通天峰脚下,很快便离开了十万大山的范围。 魏长天坐在车上,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瓷瓶木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青弦终究还是并没有完全“满足”自己,但也给了不少好东西。 别的都无所谓,唯独有一物魏长天却是觊觎已久了。 【菩提花:灵药(天级),每百年开花一瓣,可大幅提高服用者精神力,亦可提高妖兽灵智,300点数】 天级灵药! 这玩意儿魏长天本来想从系统里买的,但之前一直点数不够,想不到今天竟然白嫖来了! 估计妖族还并不知道这菩提花的价值,以为它的效果只是帮助妖兽提前化形,所以青弦给的才这么痛快。 不过对魏长天来说这可是个宝贝。 美滋滋的将装有菩提花的木匣收进胸口,抬眼看向同样拿着一个小瓷瓶乐不可支的秦正秋。 瓷瓶里当然就是这位二品高手心心念念的木蝴蝶。 笑容慢慢敛去,心中不停吐槽。 您老可真是老当益壮,都特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这么有干劲! 难道自己还要再添一个小舅舅或者小姨不成? 魏长天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幅画面。 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屁孩躺在襁褓之中,秦正秋则满脸慈祥的对自己介绍道: “长天,这是你舅。” “......” 淦! ...... ...... 两天后。 三人路过九顶山时秦正秋就急匆匆回天罗教去了,说是有要事要办。 至于什么要事......他没说,但魏长天和杨柳诗都懂。 又过去半日,马车终于停在了小宅门口,正在院内闲聊的鸢儿和张三立马迎了出来,并且当头就是一则重磅消息。 李素月有喜了! 好家伙,最近什么事都跟生孩子沾点边。 魏长天心中翻了个白眼,一边往屋中走,一边听张三把事情讲了一遍。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李素月的月事没来,张三带着她跑去找郎中把了把脉,然后就发现怀孕了。 按照张三的年纪倒算不上“老来得子”,但结婚不到一个月就有这成果,看得出“法外狂徒”本人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王然现在已经改姓张,不过终究不是张三亲生的。 而如今有了从内而外都属于自己的孩子,这让张三这个漂泊半生的老男人第一次激动到一夜未眠。 “既然这样,那以后就让李素月好好在家歇着吧,就别过来干活了。” 看了眼窗外正满脸笑容洗着衣物的李素月,魏长天随口说了一句。 而张三对此却有些吃惊:“公子,素月她才刚刚怀上,做点杂活不碍事的。” “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魏长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前世还有那么多挺着大肚子依旧坚持上班的女人呢,就更别说这个年代了。 “对了,马车上有不少灵药,都放到暗室里......” 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魏长天笑道:“然后拿着钱抽空找匠人把家中翻新一遍。” “是......” 张三拿起银票,又看了看屋中精美的装潢,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不过公子,咱们搬来之前总兵大人才刚将房子翻新过,不知您这次是想修整哪里?” “嗯?” 魏长天一愣,知道张三是会错了意,斜眼打趣道:“怎么,都结了婚了还当我这是你家?” “啊?” 张三顿时明白过来,老脸一红赶忙又把银票放下:“公子,我与素月的房子挺好的,不用......” “行了,好不好的我又不是没去看过。” 魏长天摆摆手,眉头微皱:“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这......谢公子。” “出去吧。” “是!” 张三躬身应声,终于还是把银票揣好,推门走了出去。 他走到李素月旁边说了几句话,后者听完后脸上也露出了深深的感动之色。 两人下意识的扭头向屋中看去,不过却发现几扇窗户都已经合死了。 ...... 【内元丹:特殊道具,增加服用者五年修为(不可突破所修基础功法上限),300点数】 【神击:特殊道具(一次性),对目标使用,可发出一次致死攻击,500点数】 【清绝玉佩:特殊道具(一次性),可使佩戴者免疫一次致死攻击,且传送至周围百里内的随机地点,500点数】 【......】 打发走张三,魏长天立刻便迫不及待的打开商城,琢磨着该如何消费手头这笔巨款,尽快提高实力。 收复楚先平赚了200,在去十万大山的路上莫名其妙赚了200,杨柳诗归心又赚了200。 他现在足足有630系统点!直接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 不过虽然感觉挺富,而浏览了一圈商城之后,魏长天的消费冲动瞬间又熄灭了不少。 自己现在不需要兵器,功法有“归尘刀”和“扶摇步”也暂时够用。 他真正需要的是诸如“梦道”和“星辰刀鞘”之类的特殊神通和特殊道具。 可这些东西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贵! 现在能买得起的就只有五六种,除去那些用不上的,也就只有这三种了。 贵是贵了点,但不得不说......确实牛批啊! 300点的内元丹,自己现在能买两颗,直接暴涨十年修为! 别说半年入四品了,这两颗丹药下去,自己今晚估计就能入四品。 再比如类似于“致命一击”的“神击”,听这意思好像是可以直接无视对方修为......那岂不是连秦正秋、李怀忠这种高手都不是自己的一招之敌? 即便是一次性的也够了啊! 还有疑似主角同款的“清绝玉佩”,第一次杀萧风失败估计就是因为这玩意儿。 不仅能挡住必死的攻击,还贴心的附带“传送逃命”功能...... 全是好东西! 魏长天犹豫半天,左右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先买哪个。 而就在此时,他却突然注意到了系统界面角落里的一件商品。 这个东西他刚才刷到过,但因为太过便宜想都没想就pass了。 【傀儡丹:特殊道具,滴血于其上,滴血者将与服用者建立不可逆、不可取消的主奴关系,此关系一旦成立,为奴者若有背叛之举,皆会遭药效反噬而亡.......,20点数】 傀儡丹...... 魏长天皱了皱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玩意儿并不能提高自己的实力,使用起来也有颇多限制。 比如说要想成功建立主奴关系,为奴那一方吃药时必须得是心甘情愿且知情的。 也就说自己如果强行逼迫,或者是骗一个人吃下去是并不会产生任何效果的。 单看这一点,这傀儡丹确实有点鸡肋...... 毕竟对方既然已经心甘情愿吃这种丹药了,那肯定就属于绝对忠心的状态,再多上这一层束缚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魏长天真正在乎的,其实是傀儡丹的另一个效果。 “......与同一人建立主奴关系的为奴者,可感知其他为奴者身份......” 同一个人的奴仆相互之间是能分辨出彼此的,即便俩人之前压根不认识,但却知道他们是共侍一主。 这就有点意思了啊...... 7017k 第157章 成立新组织 “唰唰唰唰!” 是夜,小宅之中一片静谧,唯独魏长天的房间里似是时不时有刀光剑影闪过。 阵仗好似不大,但如果有人此时能看到屋中的情景,估计能把下巴都给惊掉。 只见二十九柄刀剑于昏暗的烛光中凌空悬浮、交错穿插,闪烁的寒芒令人眼花缭乱。 它们时而排成一字型,时而排成人字形,时而如同盛开的花朵,时而又非常恶趣味的呈现出“吊”的形状...... “叮~” 两柄长剑轻砰在一起,泛起一声脆响。 伴随着一声叹气,二十九柄刀剑突然齐齐掉头,眨眼间便钻入一把刀鞘中消失不见。 “唉......” 魏长天摇摇头,看着龙吟刀柄上的红绳深吸了一口气。 二十九柄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从十万大山回来已有两天,这两天他几乎都待在家里练习“万刃引”。 一开始只能同时操纵十来把,吃了菩提花之后这个数字提升了一倍,达到了如今的二十九之数。 不过同时操纵二十九柄飞刃还是有些勉强,经常会出现刚才那样的碰撞情况。 如果想要做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二十把最多了。 “万刃引”跟“梦道”一样,属于特殊神通,并非是武技,所以再练下去效果也不大。 想要继续提升,要么是提高境界,要么就是提高精神力。 算了,暂时先这样吧,二十柄也够到牛逼了。 魏长天决定关于“万刃引”的训练到此为止,之后还是要先把“天罗拳”和“扶摇步”练到大圆满。 收敛心神,喝了口凉茶,把目光又锁定在桌上的一纸告示之上。 这是州衙今早张贴出来的示民告,主要内容有三条。 一,宁玉珂的“遗体”已于护城河中被找到,整具尸体面目全非,官府是通过身形、衣着和佩戴的首饰判断出她便是柔安公主的。 二,州牧邵应安于昨日神秘失踪,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之中,暂由司马一职接管蜀州政务。 三,禁卫军已抵达蜀州城,将于五日后护送顺亲王及一位公主、两位郡主的遗体回京安葬,届时城中百姓可于沿途送行。 距离亲王遇刺一案过去已有大半个月了,虽然坊间依旧热闹,但整个事件却好似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罪魁祸首“玄天会蜀州分舵”已经被剿灭,其它各地的分舵估计陆续也将遭受灭顶之灾。 案发之后一直消失不见的柔安公主也死了,不管她到底是无辜的还是“畏罪自杀”,反正关于她的议论声确实是少了不少。 还有神秘失踪的邵应安。 魏长天当然知道这是宁永年在逐步清算叛党,至于不知情的普通老百姓会如何想他才懒得琢磨。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突然飘进耳中。 “进。” 魏长天随口应了一句,然后便看见张三闪身进到屋中。 “公子,楚公子到了,还带来了五个人。” ...... 一刻钟后。 密室之中灯火通明,除了魏长天和楚先平之外,屋中还站着五个年轻男子,每人面前都放着一颗黑色的丹药。 这五人皆是按照魏长天的要求从共济会中挑选出来的。 修炼天赋不错,识字,年龄不足二十五。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其中利害想必你们也已清楚。” “我绝不会强人所难,你们也不需有所顾虑,愿意吃便吃,不愿意吃便不吃。” “现在,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来选。” “......” 烛火微晃,鸦雀无声。 五个年轻男子对视一眼,没有人有所犹豫,全部立马拿起傀儡丹直接塞进嘴里,伴随着喉结的蠕动吞咽至腹中。 下一秒,五人的瞳孔皆是微微一缩,持续几息后又陆续恢复了正常。 他们有些疑惑的看着魏长天,好似是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何变化。 但魏长天却知道傀儡丹已经生效了。 从这一刻开始,这五人中如果有人萌生出对自己的背叛之意,等待他的便是瞬间惨死。 “啪!” 一个木匣被丢到桌上,其中躺着五颗差不多大小的妖灵丹。 “蕴含二十年道行的妖灵丹,一人拿一颗。” “......” 五名男子虽然表情有些激动,但都没有推脱,立刻上前各自拿了走一颗。 另一边,魏长天则是平静的继续说道: “从明日开始,你们便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 “名字、出身、年龄,所有的一切楚公子都会为你们安排好,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来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这一个月中我会派人教你们一门刀法,以及日常的行为举止。” “一个月后,你们会以全新的身份进入蜀州城、以及京城的各个帮派宗门,甚至是官府衙门。” “到时候一切就都要靠你们自己了,我可能会在暗中帮你,但也可能不会。” “而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择手段的......往上爬。” 魏长天眼神一凌,沉声问道: “明白了吗?” “我等明白!” 五人的表情无比严肃,几乎是低吼着回答。 “嗯......” 魏长天满意的点点头,此情此景难免想起了《无间道》中曾志伟的那段经典开场白。 他看着对面挺身站立的五人,突然心血来潮的笑道: “那我就祝各位大人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 ...... 又是一刻钟后。 五个年轻男子已经离开,密室之中只剩下了魏长天和楚先平二人。 “公子,第二批人选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范围,现在正在查他们的底细,差不多十日之后便可确定......” “关于每个人之后的去向我会罗列出来,最后由公子定夺......” “他们的训练之处我已经找好了,公子若有兴趣可以抽空去看看......” “......” 楚先平有条不紊的汇报着各项工作,魏长天一边听,一边在心中不停感叹。 将楚先平收为己用实在是太尼玛正确了! 只要给他一个想法,立马就能给你实现! 从这个角度来说,楚先平倒是跟李阳有点像。 只不过两人一个是“武”,一个是“文”。 好家伙,卧龙凤雏??? “公子,我这里还有一事需你来拿个主意。” 另一边,楚先平并不知道魏长天的心理活动,突然问道:“这个组织是否要取个名字?” “名字?” 魏长天一愣,回过神来后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原著中萧风成立的情报组织——破晓。 这名字确实挺霸气,但总感觉像是要推翻什么邪恶王朝,解救苍生似的。 更何况每此想到这俩字,魏长天总是会联想到火影忍者。 既然这样,那干脆还不如叫...... “同舟。” “同舟?” 楚先平沉吟片刻,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同舟共济。 魏长天其实只是单纯的想要凑个成语而已。 虽然他对这个二五仔组织抱有一定的期待,但此时此刻却绝没有料到“同舟会”这仨字未来将会成为一个多么可怕的代号。 7017k 第158章 一无所有宁玉珂 又聊了一会儿同舟会的事情后,楚先平也走了。 他现在基本已经不去悬镜司上值了,正式成为吃空饷大军中的一员,不过魏长天早跟陈渤打过招呼,后者除了有点疑惑之外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 独自在密室中坐了一会儿,沿着石阶从地道中走出来。 夜很深,一轮明月当头,脚下是材质细腻的青砖,一尘不染严丝合缝。 魏长天本来是想直接睡觉的,但犹豫了一下后却又转身钻回暗门中,沿着地道走了一阵,最后停在另一间暗室之前。 “咚咚~咚~” 两轻一重敲响房门,等了一会儿后便听到屋中传出的开锁声。 “公子......” 一脸憔悴的宁玉珂挤出一丝笑容,侧身将魏长天让进房间。 她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低头轻声问道:“您何时回来的?” “已有两日了。” 魏长天看了看她,随口问道:“久居这暗室之中,不知公主可还适应?” “还好。” 宁玉珂摇摇头,看起来有些虚弱。 “......” 魏长天没有再问,只是自顾自又走出了暗室。 “随我出来。” ...... 月色穿帘过,风静鸟栖枝。 卧房之中,魏长天与宁玉珂对坐在桌边,敞开的窗户外是满天星辰。 即便是关在监狱里的犯人还有出于人道主义的放风时间呢,更何况宁玉珂也不是在押罪犯。 总在暗室里的待着万一憋出点啥毛病就更难办了,所以魏长天才趁着今天夜深了带她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公主,之前不让你出来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还望你能理解。” 给宁玉珂倒了杯茶,魏长天沉声说道:“不过这种日子应该不会太长了,等再过段时日,外面的风声彻底过去,到时我们再商议你以后该怎么办。” “嗯,奴家全依公子所言。” 宁玉珂双手捧着茶盏,有些贪婪的看了一会儿窗外的夜空,然后才回过头来轻声说道: “公子,这已是您第二次救我了......” 可不是呗,也不知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魏长天心中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该不该救。” 宁玉珂捧着茶盏的手微微晃了一下:“公子后悔了么?” “后悔倒谈不上。” 魏长天摆摆手:“既然已经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帮人帮到底而已。” “我这人之前从没做过好事,这次就算是积点阴德了。” “......” 宁玉珂看着魏长天,一时间有点语塞。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小声问道:“公子,那些刺客......是皇上派来的吧?” “是。” 魏长天并不意外宁玉珂能猜出幕后真凶,自顾自喝了一口茶。 “公主,想必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你想报仇,但是......算了,你自己决定吧。”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魏长天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宁玉珂咬了咬嘴唇,慢慢低下头去,似是在跟魏长天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公子,我只是想不明白......” “纵使爹爹有错,皇上又为什么要杀玉珠和玉伶......她们明明什么也不知道......” “那日晌午吃饭时,她们还在跟我说凉州有何奇观异景,还在说要去凉州看雪......” “可为什么一夜过去,一切就变得这样子了......” “为什么......” 不大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回荡在屋中,魏长天静静听着宁玉珂的宣泄,直到后者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他艰难问道: “魏公子,我想去见皇上......你、你可以帮我吗?” “见皇上?” 魏长天皱了皱眉,斜眼看过去:“公主,你是想当面问问皇上为什么要杀你全家?” “我......” 宁玉珂顿时愣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多幼稚。 另一边,魏长天则是不等她回答便继续说道: “公主,你若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我不觉得你能有丁点机会报仇,还不如趁早自尽拉倒。” “省的到时候还有可能给我添麻烦。” “......” 这话不可谓不狠,宁玉珂身子晃悠了一下,而接下来的反应却有些出乎魏长天的意料。 “公子,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做?” “你问我?” 魏长天好笑道:“那公主要先告诉我你有什么筹码。” “王爷虽然死了,但手下势力应该还残存着一些,不知公主可知这些人是谁?能否将他们收拢为己用?” “又或者王爷生前的好友,不知公主能否与他们搭上线?” “哦,王爷应该还知道皇上的一些把柄或者皇室秘闻,这些事不知公主知不知道?” “最起码,王府这么多年来攒下的金银珠宝藏在哪里,公主总应该清楚吧?” “所以公主,你现在到底有什么?” “......” 魏长天这番话说的并不快,但每抛出一个问题,宁玉珂的脸色就要更为惨白上几分。 直到魏长天把该问的全部问完,她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已经什么也没有了,甚至是“公主”这个身份。 除了那些仍在暗中搜寻她踪迹的敌人之外,对于寻常百姓来讲,柔安公主早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我、我还有自己......” 宁玉珂挣扎着抬起头来,颤声嘶哑道:“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 魏长天不屑的笑了一下。 不管之前宁玉珂表现的有多顺从,但他一直清楚这位柔安公主其实骨子里并没有屈服。 魏长天没有要pua宁玉珂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让她明白现实究竟有多么残酷。 “公主,你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撇了撇嘴,魏长天冷漠的说道:“但恕我无礼,就你这种档次的货色,青楼之中并非没有,只要肯花点银子......” 魏长天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从宁玉珂的反应来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档次、货色、青楼...... 这几个词如同尖针一样狠狠刺穿了宁玉珂最后的尊严。 作为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主,她何曾想过有一日有人竟会拿自己与青楼女子作比...... 但魏长天说的有错吗? 此时此刻,宁玉珂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即便是没有了追杀自己的敌人,她除了沦落至烟柳之地,恐怕连活路都难寻,就更别说什么报仇了 “公主,方才我说话有些重,你其实也并非一无是处......” 看了眼窗外静谧的夜色,魏长天扭回头来直视着失魂落魄的宁玉珂。 “如果公主愿意的话,以后便帮我做事吧。” 7017k 第159章 接收经验大礼包 翌日一早。 吃过早饭,魏长天便带着杨柳诗出了门,在城中换过两次马车之后才出城直奔烟云山而去。 今天是跟青弦约好的第一次“交货”的日子,也是魏长天“快速升级”之旅的开始。 “公子,你跟妖王大人要来这么多妖兽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身旁,杨柳诗笑着问道:“跟我也不能说么?” “哪来这么多问题,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对杨柳诗的亲密态度颇为无奈。 自打那天从十万大山回来之后,这狐狸的“主人翁”意识就与日俱增,自己干点啥都恨不得刨根问底。 不过杨柳诗也确实一直都是知道他最多秘密的一个女人,再加上现在有了系统“背书”,魏长天倒是没准备把“摄妖”之事瞒着她。 毕竟以后每三天就要来一趟,自己有事时还要靠杨柳诗来单独“接货”,瞒着也没意义。 “话说你今天怎么穿了这么一身?” 瞥了眼杨柳诗的一身素裙,魏长天随口岔开话题:“你以前不是都穿红色的衣裳吗?” “咯咯咯,公子注意到了呀。” 杨柳诗开心的坐远了一点,似乎是想让魏长天能看个全景。 “奴家既然马上就是有夫君的人了,自然穿的不能再如之前那般艳丽。” “这身裙子公子喜欢么?” “嗯......” 看着整体风格从“魅惑”变成了“纯欲”的杨柳诗,魏长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还不错。” “那奴家以后都这么穿好不好?” “你爱咋穿咋穿。” “公子怎得说这种话?奴家穿衣本就是为了给公子看的呀。” “那你干脆别穿了。” “......公子好生讨厌,你之前明明还让我将黑纱裹缠在腿上的......” “咳!打住吧!” ...... 一个时辰后。 马车缓缓停在烟云山脚下,魏长天和杨柳诗从车上下来,沿着野兽踩踏出的兽道又走了一刻钟,然后便在一处空地中见到了一个身上绑着几块虎皮的大汉。 大汉身形十分魁梧,鼻子有点凸,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熊妖之类的。 而在他的脚边则有一只五花大绑的双尾恶狼。 “来人可是魏公子?!” 熊妖化作的汉子一声高喝,目光十分谨慎。 “是我!” 魏长天回应一声,同时从怀里摸出一块造型奇特的白玉丢了过去。 这是青弦给他的信物。 “啪!” 伸手接住白玉,汉子似乎脑子跟眼神都不太好使,观察了好一阵之后才点点头丢了回来。 “好,既然如此那这狼妖便交给白公子了,三日后我同样还是这个时候在此处等着。” “嗯......” 魏长天面色有些古怪的提醒道:“我姓魏......” “啊,是!魏公子!” 大汉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顶,撂下一句“白公子我先走了”便转身钻入林间。 “......” 魏长天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哑然半晌后才扭头看向见怪不怪的杨柳诗。 “你们妖王怎么派了这么个傻子来?” “公子,这已经就算不错了......” 杨柳诗小声解释道:“妖族之中有的是比他还笨的呢。” 魏长天有点惊讶:“比他还笨?那不直接就是智障吗?” “智障?” 杨柳诗并没听过这个词,但也大约猜出了意思,不由得掩嘴笑道:“公子,妖兽化形之后虽然模样与人无异,但灵智却终究还是比不上人的。” “哦......” 魏长天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看向杨柳诗。 后者立马反应过来,红着脸争辩道:“我是狐狸,自然与它们这些笨熊不同。” “哈哈哈!” 魏长天心情愉快的笑了两声,而此时那只被绑住的双尾饿狼也好似不甘受辱的呲牙低吼了一声。 “吼!” 树叶微颤,鸟雀惊飞。 好家伙,打情骂俏差点把你给忘了。 “你在这等着,用幻术将周围遮盖起来。” 跟杨柳诗交代了一句,魏长天慢慢收敛起笑容,拔出龙吟一步步向狼妖走去。 那狼妖全身都被一种褐色的藤蔓所捆住,虽然挣扎的厉害,但细细的藤蔓却丝毫没有要断裂的迹象。 估计又是十万大山的特产,不能浪费了,等会儿一块带回去。 小农意识作祟,为了保证藤蔓的完整性,魏长天愣是在狼妖旁边观察了好一阵,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处比较合适的下刀位置,旋即便挥刀将藤蔓直接斩开。 “啪!” “吼!!!” 伴随着清脆的断裂之声和低沉恐惧的嘶吼,双尾狼妖蹭的一下向后跳出几丈远,鲜红的瞳孔死死盯着魏长天,同时脊背高高拱起,狼毛炸竖。 如果是换做刚穿越过来那会儿,魏长天看到这幅场面估计早就扭头逃命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想要斩杀这样一只不足五十年道行的狼妖简直不要太简单。 如果想要干脆利索,一刀归尘就完事。 不过魏长天今天却是想实战试验一下刚刚得到的神通...... “嗖嗖嗖嗖!” 一连串的破空之声兀的响起。 不远处的杨柳诗突然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一柄柄刀剑自魏长天腰间的刀鞘中接连飞出,旋即剑尖朝前悬浮于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要不是她精通幻术,此刻绝对会以为这根本就是幻觉。 “这、这......” 杨柳诗嘴巴张开又合上,而那头狼妖也是下意识的向后倒退几步,看样子是准备找机会逃跑了。 只是魏长天又怎么可能让它逃。 “唰!唰唰唰!” 停滞在半空中的飞剑突然动了起来,几十道寒光闪过,几乎是眨眼间便从四面八方围住狼妖,彻底封死了它的所有退路。 然后下一刻,如雨点般的攻击一拥而上,或刺、或劈、或斩的直直向着狼妖杀去。 “吼!!” 绝望的吼声更大,利爪与金属的碰撞之声连片响起。 魏长天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杨柳诗却是越看越震撼。 视觉上的冲击只是一方面。 毕竟这种场面其实换做一个达到“气随心动”的四品境武人也能做到。 一旦迈入四品,对内力的掌控便会上升一个台阶,所谓的“御剑术”也便可以实现。 而杨柳诗之所以震撼,却正是因为明白魏长天这并非是什么“御剑术”...... 没人能同时掌控二十柄飞剑,并且做出如此细微的操纵。 眼下这一幕只带给她一个感觉—— 就好似那二十柄凌空飞舞的刀剑,是被二十个虽然看不见,但却真实存在的隐形人所握住了一样。 7017k 第160章 留个念想 星辰刀鞘、万刃引、摄妖...... 当浓郁白雾散尽,魏长天从有些干瘪的狼妖尸体旁站起身来时,杨柳诗已经被震惊到有些麻木了。 “唰唰唰!” 挥刀将没有利用价值的妖尸斩碎,内力透体而出,把碎肉轰进茂密的山林间。 魏长天随手捡起用以捆绑狼妖的藤蔓,慢悠悠走回到杨柳诗身边。 “走吧,三天后再来。” “......” 杨柳诗愣了一下,目光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之意。 “公子,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不多了,基本你都知道了。” 魏长天开玩笑般的摆摆手:“你可得替我保密,否则我会很失望的。” “我知道......” 杨柳诗有些感动的点点头。 魏长天一直以来都给她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即便两人已经十分“亲密”了,但她还是始终看不透这个男人。 虽然现在距离“看透”依旧差得远,不过她却至少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魏长天的信任。 “公子,我今生定不负你。” “......” 原本是一句充满感情的告白,不过魏长天听到这话后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话说......当初萧风是不是也跟陆静瑶说过这话来着? “咳,别乱立g。” “弗、弗莱格?” 杨柳诗狐狸疑惑:“这是什么?” “意思就是少许诺,万一以后自己做不到,到时候多尴尬。” “奴家一定能够做到!” “行吧。” “那......公子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没有。” “......” 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间。 而待他们走后不久,很快便又有两个人出现在了这处小小的空地之上。 “奇怪......” 看着手中的鉴妖罗盘,萧风微微皱了皱眉。 刚才罗盘明明指示附近有妖,可差不多就在一刻钟前,指针却又再次变回混乱的状态。 如此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妖已经死了。 “堂主,这边有打斗的痕迹!” 旁边的大汉突然开口,看着地上的刀痕和散落的草木枝叶分析道:“从这些刀痕剑痕来看,应该有至少十几个人,不过......” 萧风闻言走了过来:“不过什么?” “不过这地上却没有脚印。” 大汉有些不解的指了指地面上的痕迹:“堂主你看,这里只有野兽的爪印,但却没有人的足印。” “如果是十几人围攻一妖,那不可能不会留下脚印,除非他们走之前有意处理过。” “可为什么只处理脚印,却不处理这些刀痕剑痕呢?” 大汉越分析越不理解,而萧风是从旁边的的树枝上摘下一缕连着皮毛的碎肉,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他看着碎肉,眼神逐渐变得惊讶,进而疑惑,最终连呼吸都开始有些急促。 从这肉的新鲜程度和皮毛的坚韧程度来分析,它们应该是属于那只已经被杀掉的妖兽。 这本来没什么,不过诡异的是,这碎肉之中竟然没有丝毫天地灵气。 要知道任何妖兽死去之后体内的灵气仍会残存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伴随着尸体的腐烂重归于天地。 可眼下这块碎肉虽然新鲜,但其中灵气确实已经荡然无存。 萧风其实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甚至是很熟悉。 因为这正是“摄妖”的效果! 所以......难道说这世上除了自己,竟然还有其他人也掌握了摄妖这门神通?! “堂主,您发现什么了?”身边的汉子出声问道。 萧风愣了一下,将碎肉丢掉:“没什么。” “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 汉子提醒道:“您不是说今日我们便进城去找那乔家么?” “嗯......” 萧风深吸一口气,思考一番后突然摇了摇头。 “乔家那边先不急。” “我们再在这里等几日,有点事我想搞清楚。” ...... ...... 三天之后。 今天是宁庆宇遗体回京的日子。 整条中街之上放眼皆是车马素白,前来吊唁的名门望族络绎不绝,顺王府白幡飘扬,中门大开。 巳时。 近百名骑着白马、身着白甲的禁卫军护在十几辆“加长版”马车周围,每人刀柄上皆绑一根黑绳,不急不缓的自王府出发,沿着中街往北城门而去。 严格来说,这其实就算是出殡了。 由于宁庆宇一家老小全部惨死于刺客之手,所以眼下并没有哭天抢地的亲戚,不过别的待遇倒是一样没少。 三十二位引幡人位列队首,手中各自举着兵器、幡旗、纸扎之类颇有讲究的物件。 之后便是拉着棺木的马车。 有资格回京下葬的大约有十几人,至于其他那些死掉的丫鬟家仆则早就已入土。 哀乐起,白纸落。 寻常人家出殡时大都撒黄纸,王侯将相或者大户人家则一般撒白纸钱。 这钱是给那些拦路小鬼的过路费,好让死者的魂魄一路平安。 “呼啦~” 一阵风吹过,如大雪般漫天纷飞。 不少孩童和乞丐跟在队伍最后面不停弯腰去拾这些纸钱,如此捡上一路,卖回给棺材铺子后差不多能买几个馒头或者一颗饴糖了。 虽然这事多少有点晦气,但乞丐和孩子哪里会在乎这些,甚至脸上还挂着些笑意。 应该是因为今日的纸钱比较容易捡的缘故。 实话实说,这待遇看起来还挺高的。 某家茶楼的雅间之中,魏长天收回视线,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子。 布裙、木钗、脸上还有几颗麻子,自然是已经重新装扮过的宁玉珂。 魏长天本以为她见到窗外的一幕之后,不说直接痛苦晕倒吧,最起码也要掩面抽泣。 可出人意料的是,宁玉珂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她只不过是扶着窗沿,默默看着整条队伍从茶楼面前慢慢经过,然后越走越远。 “呐......呐呐呐......” 婉转凄凉的唢呐声中,宁玉珂离开窗前,冲魏长天低了低头。 “公子,我们走吧。” “......” 魏长天没有说话,起身便欲去关窗子。 不过也就在此时。 “公、公子,我还能再看......” 宁玉珂蓦的抬起头来,却又硬生生颤抖着把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唉...... 魏长天在心中叹了口气,伸手朝窗外一招,旋即便有一张小小的纸钱摇摇晃晃飘了进来。 将圆形方孔的纸钱折了两折,轻轻放到怔在原地的宁玉珂手中。 魏长天深深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道: “留个念想吧。” 7017k 第161章 萧公子你太自作多情了 从茶楼中出来,魏长天和宁玉珂分别乘上两架马车,一个从南门出城,一个则直奔城中的一家赌坊而去。 “吱呀~” 普通无奇的马车停在名为“长乐”的赌坊后门,宁玉珂低头下车,在几个“赌鬼”的掩护下快步走入楼中,几分钟后便出现在了一间宽敞的密室里。 “噌!” 五个正在练习拳脚的男子立马转过身来,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她,有人甚至已经悄悄摸上了刀柄。 一个弱女子在如此隐秘之地独自面对五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宁玉珂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恐。 “诸位,奴家是奉魏公子之令来纠正你等言行举止的。” “......” 几个男子对视一眼,旋即有一人沉声喝问:“我们如何信你?” “既然是魏公子的派你来的,为何楚公子没有提前告知我等?!” “你他妈的究竟是谁?!” 五人一边说一边举刀慢慢靠近宁玉珂,而后者则面色不变,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们现在已不是共济会的帮众了,讲话为何竟还如此粗俗?” “魏公子不是说过要你们记得自己的新身份么?” “......” 五个男子听到这话后纷纷停步,脸上表情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宁玉珂顿了顿,接着自顾自说道: “还有,若我真的只是来试探你们的,方才你们那几句话岂不是便已经将魏公子和楚公子全部暴露了么?” “你们的命无关紧要,可若因此连累到了魏公子,你们可曾想过后果?” “这......” 五人闻言瞬间冷汗涔涔,也逐渐相信了宁玉珂的身份。 “这位姑娘,我等知错,还望您......” “重新再答一遍。” 宁玉珂突然冷漠的打断道。 “呃......” 对面的几个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过后这才有一人沉声回答: “什么魏公子?我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勉勉强强吧。” 宁玉珂走到桌边慢慢坐下,眼帘低垂:“你们要改的地方太多,今日便先从这站姿开始。” “......是。” 五人这下终于肯定眼前这个穿着布裙的女子确实是魏长天派来的了,恭敬应声后便纷纷将刀放下。 而宁玉珂虽然表情依旧淡定,但轻轻攥起的掌心中却早已湿漉漉一片。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她便从柔安公主变成了某个地下组织的“教头”。 这就是魏长天交待给她的任务—— 在一个月之内,让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汉子彻底“改头换貌”,以方便他们将来成为大宁朝廷的“中流砥柱”。 宁玉珂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要将如此隐秘之事告诉自己,不过...... “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此为站相......” ...... 蜀州城南,小青山。 就在宁玉珂凭借着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礼节知识对同舟会的五人开始改造之时,魏长天正站在一处农院之中来回踱步。 这里表面看起来只是一间猎户的住舍,但实际上却早已被共济会控制,用以作为“快递中转站”。 如果自己有事来不及赶去烟云山,杨柳诗便会带人去接收来自十万大山的妖兽,然后再送到此处。 今天他因为要陪宁玉珂去给宁庆宇送葬,就是让杨柳诗带着共济会的几个帮众一同去的。 可没想到第一次就出了问题。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皱了皱眉,魏长天问向旁边的张三。 “公子,已是午时末了。” 张三立刻回答:“再有一刻钟便是未时了。” “......” 都快未时了么? 魏长天看了眼不远处毫无动静的山路,眉头越皱越深。 不应该啊,烟云山和小青山离得不远,如果按照上一次的“送货”时间来推断,杨柳诗应该最晚午时初便回来了。 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难道说是那个笨熊“送货”送晚了? 还是说妖兽挣脱了?杨柳诗他们没打过? 可这几人都有六品的实力,对付一只不到五十年道行的妖怪应该不在话下啊。 魏长天越想越疑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不过这也真不能赖他。 哪怕就算再给十次机会,魏长天恐怕也猜不出杨柳诗到底在烟云山遇见了什么。 ...... 烟云山。 “咳!” 杨柳诗有些虚弱的咳出一口血沫,身边则是几个已经没有了生息的汉子。 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手持黑剑的男子,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萧风。 其实萧风对此也很惊讶。 他原本守在烟云山只是想撞一下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那位同样掌握了“摄妖”的神秘人。 可没曾想等来的却是杨柳诗。 萧风并不傻,知道自己上次诱杀魏长天之所以会失败,一定是因为杨柳诗提前告了密。 再加上杨柳诗来蜀州之后就一直跟魏长天住在一起,俩人的关系便也更加不言而喻。 如此“背叛”之仇萧风当然恨,但之前一直苦于魏府周围守卫森严无法动手。 可没曾想今日竟然以这种方式被自己找到了机会。 “噌!” 黑剑前指,距离白皙的脖颈只有几寸远。 萧风俯视下来,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可自妖尸中吸收修为,你究竟知不知道摄妖这门神通?” “......” 杨柳诗虽然确实没听说过摄妖,但却知道萧风指的正是魏长天那日所展现出来的手段之一。 “萧......咳,萧公子不必再问了,我不知道。” “唉,看来你确实是不肯说了。” 萧风摇摇头,内力透体萦绕在玄天剑上:“虽然我不知你为何会如此,但想必是为了魏长天吧。” “其实你若是当初没有背叛我,我今日还不一定会杀你......” “背叛?” 杨柳诗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突然打断道:“萧公子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些。” “当初我之所以前后两次答应为你做事,本就只是为了将你引入魏公子的圈套之中而已。” “从未有过真心,谈何背叛?” “只可惜萧公子你运气不错,竟然能够逃过一劫,现在想想还真是可惜呢.......” 鲜血染红了嘴唇,然后又顺着精致的下巴一点点滴落。 杨柳诗依旧在笑,倾国倾城的脸庞上不见一丝恐惧,有的只是嘲弄。 “沧啷!” “操!” 伴随着长刀出鞘,一声低吼突然响起。 不过骂话之人却不是萧风,而是那个从京城一路跟他到蜀州的大汉。 “妈的!堂主!我来替你宰了这个贱女人!” 汉子脸上满是愤怒之色,也不等萧风回答便高举长刀,旋即向着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杨柳诗狠狠斩去。 7017k 第162章 我要让他也选一次 夹杂着磅礴内力的一刀直奔杨柳诗脖颈而去,后者并未抵抗,只是默默闭上了眼睛。 说不怕是假的,但心里更多的是遗憾。 明明公子已经都答应要娶自己了,可终究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 如果再晚几日死就好了...... 刀风先至,微微吹起散落在脸侧的长发。 这一瞬间,杨柳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跟魏长天相处时的画面。 虽然那个男人一直对自己吆来喝去的,虽然他还有很多别的女人,虽然两人相识至今还不到半年之久...... 话说,自己的心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便被公子骗走的呢? 杨柳诗记起了那首曾让她名扬天下的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真的好美啊...... 这一刻,杨柳诗忽然有些释然了。 不过也就是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心中居然又萌生出一股羞涩。 死掉之后,会变回妖身呢。 不知道若是被公子见到,他会不会嫌弃。 如果萧风能将我的尸首丢到公子找不到的地方就好了...... “铛!!” 巨大的金属碰撞之声于耳边炸响。 火光四溅中,那柄只差一寸便能夺走她性命的长刀被荡飞了。 ...... 如果按照狗血网文的桥段,在最后关头出现的盖世英雄一定会是魏长天。 这其实也是杨柳诗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 但可惜的是魏长天此时还在小青山等“快递”...... 黑色长剑微微震动,剑刃最底部刻着两个锋芒毕露的小字—— 玄天。 “堂主!你这是......” 挥刀的汉子蓦然扭过头,不顾虎口处传来的疼痛,眼神中满是不解。 不过萧风却并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只是低着头,嘴中似疯似魔的吐出两个字。 “不够......” “不够?” 大汉一愣:“什么不够?” “就这么杀了她,不够......” 萧风缓缓抬起头来,如魔鬼般狰狞的表情竟然将汉子吓得倒退了一步。 “堂、堂主,你这是怎么了?” “如、如果你觉得不够......那我们便将这贱女人先折磨......” “不够,还是不够......” 牙齿摩擦的声音毛骨悚然,黑色剑尖慢慢划过杨柳诗光滑的脸颊。 “我要让魏长天也选一次......” “我要看看他会如何选......” “等他选了自己......然后我再把他给杀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渗人的笑声回荡在林间,不仅是杨柳诗,就连旁边的汉子此时也是一副无比惊惧的表情。 两人都没经历过那夜魏府之事,因此并不知道萧风到底在说什么。 选? 选什么? 他们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却能从字里行间勉强猜出一点。 好似萧风是准备以杨柳诗为诱饵给魏长天下套。 “堂主,这......” 大汉急忙想要说点什么,但才待他的话出口一半,杨柳诗却突然伸手死死攥住近在咫尺的玄天剑,想也不想便往自己脖子抹去。 “唰!” 电光火石之间,挂着血滴的黑色长剑瞬间抽回。 杨柳诗见一次失败竟没有丝毫犹豫,立马便又抬手冲着胸口狠狠挥出一掌。 然而在实力远胜于她的萧风面前,就连寻死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啪!” 白皙的手腕被猛然抓住,萧风慢慢蹲下身子,嘴角露出一丝邪笑。 “别急,你现在还不能死。” “你死了,我怎么让魏长天选呢?” “......” “你究竟要对公子做什么?!” 关心则乱,刚才一直表现的很冷静的杨柳诗脸上第一次有了慌乱之色。 不过萧风明显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双指并拢成剑,瞬间便点在杨柳诗的风府穴上。 “不、不要......” 伴随着最后一声挣扎,杨柳诗慢慢瘫软在地,已然是昏死过去。 “我要干什么?哈哈哈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萧风冷笑着站起身子,而直到这时旁边的大汉才如梦初醒般打了个激灵,赶忙劝道: “堂主!此事还要再好好斟酌啊!” “玄天会已经不复存在,而魏长天他却是越发势大,咱们实在不宜跟他正面冲突啊!” “且不说魏长天会不会因为这个女人......” “任大哥。” 冰冷到极点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萧风背对着汉子,听起来似乎是在笑。 “你,是在命令我?” “我......” 汉子语气一滞,挣扎几息之后又面露决然的咬牙继续说道: “堂主,我不敢命令你,但我所说所做的一切却全都是为了堂主着想!” “即便魏长天会为了这个女子而现身,但到时等着咱们的一定是天罗地网!” “堂主,依我所见咱们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今日先把这女子杀了,以后再慢慢找机会......” “吵!” 又是一声暴喝兀的响起。 不过这次...... “噌!” 黑色长剑自前方挥斩而来,在汉子惊愕到无以复加的眼神中转瞬便掠过了他的胸口。 “......” “怎、怎么会......这样......” “咚!” 大汉踉踉跄跄的跪倒在地,溅起一阵尘土。 体内的生机飞速流逝,渐渐无法再支撑起他的眼皮。 “堂、堂主......” 眼中的景象越发模糊,大汉看着身前那自始至终都未回过头的背影,喉结蠕动了一下。 他想要最后再提醒萧风一次,但这句话终究还是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噗通!” “......” 山林之中终于恢复了平静。 萧风依旧保持着方才站立的姿势,周围躺倒着一片尸体。 “死,都该死......” ...... ...... 一个时辰后。 “公子,除了柳诗姑娘,其他兄弟的尸首都找到了......” 张三急走两步,来到一动不动的魏长天身边,声音很小。 “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一具男尸,不是我们的人,从打扮和兵刃来看应当是玄天会的......” 玄天会? 魏长天一愣,脑海中如有一道炸雷掠过。 玄天会,所以这一切都是...... 抬头看了看周围正在忙碌收敛着同伴遗体的共济会众人,又低头看向手中的一截白缎。 这白缎魏长天很熟悉,正是从已经改穿素裙的杨柳诗身上割下来的。 而在这白缎之上,有一行歪歪扭扭的血字—— 若想救她,十日后,子时,独自赴烟云山顶。 7017k 第163章 萧风的底牌 独自赴烟云山顶...... 没有立刻将人杀了,而是以此为诱饵逼迫自己现身...... 如此行为像极了电影里反派的操作,但同时却也能证明—— 这人大概率便是萧风了。 毕竟现在与自己有此深仇大恨的只有柳家和萧风。 而柳家是一定会搞暗杀这套的,不可能玩如此“自爆”的手段。 既然是萧风的话......那他究竟是怎么得知杨柳诗会出现在这里,从而将她劫走的? 魏长天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想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唉......” 轻叹了一口气,将写着血字的白缎叠好收进袖口。 张三在一旁沉声说道: “公子,我这就命人去搜寻歹人的踪迹,不过共济会现在人手还是太少。” “您看需不需要知会陈大人与梁总兵一声,让悬镜司和青袍军也派点人......” “不用了,找不到的。” 魏长天摇摇头,对于找到萧风这件事并没抱多大期待。 跟这位天道之子斗了这么久,他对这件事早已有了觉悟。 并且如果动静闹得太大,杨柳诗保不准就会有什么危险。 “安葬好死去的弟兄,共济会这十日之中一切照旧,其它的我自有打算。” “是。” 张三并并没有对魏长天的决定有任何疑问,只是小声问道:“公子,那咱们现在......” “......” 魏长天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看高高悬挂在头顶的大太阳。 “去天罗教。” ...... 一炷香后。 一架黑色马车飞快驶离烟云山脚,而与此同时位于山腰的一处山洞中,萧风则正靠在石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砰!” 一拳狠狠砸向身后,碎石飞溅中石壁上又多出一个盘大的凹坑,裂缝如蛛网般四下开散。 怎么了,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杀了任大哥...... 萧风痛苦的抓住头发,张大嘴巴似是在无声嘶吼。 自己之前虽然也偶尔会有失控的情况,但脑海中始终都能保持着一丝清明。 即便是真的压制不住心底的暴戾想要杀人,也从来没有对身边人动手过。 可为什么这一次...... 看了一眼晕死在角落中的杨柳诗,萧风的眼神几经变化,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虽然当时自己是处在神志不清的疯魔状态,但或许也正因如此,才让他知道了自己心底的真正想法...... 魏府那一夜,魏长天出的那道“选择题”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心魔,如果不除去,自己可能永远也迈不过这道“心坎”,也注定无法踏入“上三品”之境。 如眼下这般机会并不多...... 或许自己会被魏长天杀掉,或许魏长天压根就不在乎杨柳诗的死活......但同样的,笑到最后的或许也会是自己。 任大哥说的没错。 魏长天现在如日中天,而玄天会却已经危如累卵。 虽然自己确实不应该在此时起正面冲突,但再拖下去,机会就会更大吗? 更何况自己也并非没有仰仗。 既然如此......那就做个了结吧。 突然,萧风脸上露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果决之色。 他慢慢起身走到杨柳诗身边,从怀中摸出两瓶丹药,各自抖出一粒在掌心。 一颗是疗伤药,一颗是辟谷丹。 喂药、封穴。 十日之内,杨柳诗不会死,但也无法调动体内一丝一毫力气。 做完这一切,萧风这才无比慎重的拿起玄天剑,精纯的内力自剑柄而始,一点点向剑刃延伸。 寻常刀剑只能将内力附着于表层,神兵利器则可以通体承载内力的加持。 而玄天剑作为原著中萧风从头用到尾的武器,甚至已经超过了“神兵”这个档次,跟星辰刀鞘属于差不多级别的宝物。 可以这么说,削铜剁铁、斩金截玉、吹毛断刃......这些词用到玄天剑身上都算是贬义。 至于魏长天现在用的价值千金的宝刀“龙吟”,跟玄天剑一比就是个弟弟。 至于玄天剑为什么如此牛批。 别的功能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因为它跟萧炎那枚藏着药老灵魂的戒指一样,也藏着一个远古修士的残魂...... “琤!!” 一声剑啸兀的回荡在山洞之中,萧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鬓角更是匪夷所思的多出了几缕白发。 他极力稳住身形,轻轻将玄天剑至于身前,旋即猛然咬破舌尖。 “噗!” 精血如雾般附着于黑剑之上,萧风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然后便听到了一个诡谲而苍老的笑声。 “桀桀桀桀!” “小子,不惜付出三十年寿元也要将我唤醒,看来你是遇到大麻烦了!” “姬前辈......” 萧风苦笑着摇摇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然而神秘的声音听完之后不仅不帮忙想招,反而还极尽嘲讽之能事:“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你还真是一个废物。” “也不知玄天剑当初为何会认你为主。” “依我看你还不如乖乖把自己的命和玄天剑一同交给那个什么魏长天,这样一来老夫估计还能早些恢复魂体。” “前辈......” 萧风闻言倒是没有气急败坏,也没反驳什么,只是颇为诚恳的冲玄天剑拱了拱手。 “恳请前辈帮小子这一次。” “......” 这次,那缕残魂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后,山洞中才再次响起声音。 “罢了,你若真死了,下次再有人能察觉到老夫的存在还不知要等多少年。” “不过老夫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救你一命、除你大敌、破你心魔,如此一箭三雕的好事,该要你多少寿元好呢......” “你眼下才六品,最多能活百年......” “方才又用掉了三十年......” “桀桀桀桀!” “小子,我也干脆一点!再要三十年,你可答应?!” 又是三十年寿元。 正如残魂所说,六品境武人的寿命最多可到百年,不过这却是最理想的情况,一般来说能活个八九十岁就算不错了。 萧风今年二十有余,为了唤醒残魂已经付出了三十年寿元,如果再少三十年...... 这就意味着他基本上还有不到十年可活。 虽然境界提升会增加寿元,但这个涨幅其实不大。 更何况寿命都所剩无几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用来修炼呢? 如此代价,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在这里可能都会选择放弃。 杀掉杨柳诗,然后从此销声匿迹,不再去想报仇之事。 可萧风的性格却已经注定了他不会这样选。 “我答应。” 答案回响在山洞之中,甚至连犹豫都未曾有过。 “......” 残魂顿了一下。 “我倒是小瞧你了......” “或许玄天剑认主与你,也不一定就是错的。” 残魂态度的转变并没有让萧风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他只是平静的问道: “姬前辈,恕小子无礼,不知你只是一缕残魂,却准备如何帮我?” “哈哈哈哈,老夫确实帮不上你,不过却能使唤别人帮你!” “别人?” 萧风皱了皱眉:“前辈,我方才说过了,那魏长天势力颇大,甚至可能调动二品高手......” “二品?” 残魂的语气颇为不屑,同时还有些自得与猖狂。 “老夫既然答应了你,就自会办到!” “不就是二品么?” “给你五个!够不够?!” 7017k 第164章 各自备战 极东,青州,鱼儿岛。 这是一个无比小的海岛,涨潮之后最多也就还剩千亩之地。 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小岛上,居然还住着一户人家。 严格来说,是住着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 这老头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若是放到五十年前,却是整个江湖中无人不知的角色——白衣伍天清。 白衣既是他的绰号,也是他的特征。 当时人人都认得这位身着白衣替天行道的伍大侠,无数女子为他倾心,无数年轻武人视他为榜样。 不过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这位伍大侠就从江湖中消失了。 有人说他是被情所伤,有人说他是闭关准备冲击那前无古人的一品境,有人说他是被天罗教暗中围杀了...... 江湖之事来的凶去得也快,反正“大侠”这种东西任何时候都不会缺,所以大家热闹过一阵后便也都渐渐忘记了此事。 即便时至今日还能记得“伍天清”这个名字的人,恐怕也万万想不到曾经那个一身白衣风流倜傥的男人,竟然变成了如今这么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 并且是一个脾气很暴躁的糟老头子。 “妈的,钓鱼钓鱼,老子就钓不来鱼!” 长长的竹竿被狠狠丢在一旁,伍天清愤怒的从巨石上站起身来,旋即便是一掌冲着身下的海水拍去。 “轰!!” 海面顿时炸裂出一道冲天水柱,十几条造型各异的海鱼伴随着水柱腾飞在空中,然后就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拍到了巨石之上。 “扑哒扑哒~” 离水之鱼奋力扑腾着身子,企图逃回海中。 大部分的确如愿以偿了,不过也有条“咸鱼”动作比较慢,却是被一只满是皱纹的大手给捏住鱼鳃提了起来。 “哈哈哈,还是这样来的容易。” 伍天清满意的点点头,一脚将鱼竿揣进海里,然后就扭头向着不远处孤零零的小木屋走去。 “嘿嘿,中午可以喝鱼汤了,不过这次一定要处理干净,决不能被小莲发现......” “上次偷摸吃了一次烤鱼她愣是三天没让我进屋,真是过分......” 嘴中不停自言自语,表情则是既紧张又兴奋。 然而就在伍天清即将要踏过门槛走进屋中之时,手中那尾大鱼却突然“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三个时辰后。 夕阳的余辉斜映在平静的海面之上,像一匹宽大的绸绢在轻柔地舒展荡漾。 “呼啦~” 岸边的海水两侧忽然分开,一个身段修长的女子竟然就这样从海水中跃了出来。 她全身上下未着一丝衣物,却也不觉得羞臊,光着身子便一路从岸边快步往岛上唯一的木屋走去。 “天清,我回来了!你可曾想我......” “哒!” 小小的脚丫突然站停在屋门之前,原本欣喜的语气瞬间便的愤怒。 “伍天清!你给我滚出来!!” “你又背着我偷偷吃鱼了!是不是?!” “这么爱吃鱼,你干脆直接把我吃掉算了!” “......” 女子叉腰骂了好一阵,但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哼,别以为躲起来我便找不到你......” 她一步迈过门槛,想要将三番五次吃掉自己“同类”的相公揪出来狠狠教训一番。 不过等待她的却是一张小字条。 “小莲,我有事需出去一趟,最多半个月便会回来。” “......” 看着字条,女子愣了一下,但脸上的怒意却是丝毫未减。 “等你回来再收拾你!” “这次定要让你记住......” 碎碎念着发泄完,她又扭头看了看手里的大鱼。 经过一下午的暴晒,这鱼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真正的“咸鱼”。 女子眼神有些悲痛,但犹豫了一下后却将大鱼穿绳挂在了屋檐之下。 “这就是你准备偷吃鱼的证据!” “我要留着,省的你到时不认账......” 木屋、女子、大鱼...... 海面平静且无垠,仿佛一眼便能望到那世界的尽头...... 燕州,万里荒漠。 凉州,天柱雪山。 顺州,太平书院。 应州,燕春楼。 同一天,鱼儿岛上的一幕还在四地同时上演。 一共五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绝世高手日夜兼程,直奔蜀州而来。 而就在他们不知因为何种原因纷纷选择出山之时,魏长天也没闲着。 他同样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只为求一个让萧风十死无生的机会。 ...... ...... “公子,那我们现在便出发了。” 是夜。 书房中,张三已经收拾利索,身后还站着两个共济会的汉子。 “嗯。” 魏长天站在三人对面,轻轻点了点头:“一定要快,等将信送到之后便灼玉通知我。” “我等明白!公子放心即可!” 张三也不墨迹,最后又躬身抱了抱拳,然后就带着两个汉子走出房间,脚下一用力,竟然是直接翻墙而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他们此行是要回京城去给魏贤志送信的。 虽然这信走其它渠道也能送到,但所需时间必然会久一些,魏长天害怕十日之内无法有结果。 而张三他们都是六品,跑一阵再骑一阵马,日夜不歇的情况下差不多四五天便能赶到京城。 如此着急,魏长天当然是为了与萧风的“十日之约”。 今天下午他刚去找过秦正秋,已经敲定了一个二品高手。 如果是偷袭萧风,一个二品,甚至是三品就已经足够了。 可这次算是“光明正大”的约战,那么只有秦正秋一个明显还不保险。 所以魏长天才要寄信回去借人。 借的当然是那位同为二品的亲爷爷——魏兆海。 两个二品,再加上梁振和天罗教那几个三品舅舅...... 悬镜司呢?拉倒吧,陈渤才五品巅峰,真尼玛是个铁废物...... 青弦那边能不能动动脑筋?可以试试,不过就是十万大山太远了,一来一回就要四天...... 坐在桌旁,魏长天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到底能找来多少高手“站台”,想来想去才发现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最多三个二品,外加四五个三品。 其实这样一股势力如果利用的好,足以把大宁搅个天翻地覆,可魏长天还是觉得有点不够。 当然了,够与不够是相对的。 这其中就牵扯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萧风到底能找来多少高手? 他又凭什么敢跟自己这么叫板? 7017k 第165章 抉择 萧风他凭什么? 这个问题魏长天已经想过好几次了。 魏长天并不认为萧风会傻到相信自己真的孤身赴约。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萧风是对这场“大决战”颇有信心的。 最起码也是觉得他有一定的胜算。 所以......这个胜算到底在哪里? 柳家?还是其它拜倒在“主角光环”之下的势力? 窗外夜已深了,只有几只夜莺在小声叫着。 魏长天坐在桌边一动不动,不停回忆着原著中的剧情。 然后在某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该不会是那个藏在玄天剑里的残魂吧...... 按照原著所写,这个残魂乃一位上古大修,除了知晓无数神秘功法之外,还曾创立过一个延续至今的秘密组织。 这个组织的神秘程度基本跟前世的“真·共济会”差不多,世间几乎无人知晓,即便有知情者不小心暴露了,别人也大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毕竟一个成员全是“上三品”境的组织,听起来就有够离谱。 在前中期,这缕残魂只是在最开始时出现过一次,并且传授给了萧风神通“梦道”。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没有戏份,甚至连提都没提,魏长天估计是作者把这一茬给忘了。 直到后期,萧风在推翻大宁王朝的过程中遇到了必死之局,残魂这才再次出现,直接号令神秘组织的成员帮萧风成功破局,顺便还在宁永年面前装了个超级大逼。 所以......萧风之所以敢跟自己硬刚,难道是因为这个? 那么那缕残魂究竟能弄来多少高手。 中写到的那次是三个二品...... 这次呢?也是三个? 二品不是大白菜,整个大宁摆在明面上的也就不到十个,即便算上隐姓埋名的那些最多也就二三十个左右。 应该差不多吧......三个的话自己还是有优势的。 魏长天对此拿不太准,心中没有太大把握。 其实如果理性绝情一点,他不应该冒这个险,最正确的做法应当是避战。 任由萧风将杨柳诗杀了,自己则提前躲起来,以免萧风等不到人直接带着一群高手杀上门。 毕竟这群高手不可能一直待在萧风身边,估计等个几天就各自回去了,到时候自己再反击,无疑将占据巨大的优势。 当然了,这个做法虽然足够稳妥,但也同样有很多缺点。 杨柳诗一定会死就不必说了,更关键的是自己很有可能会因此错过击杀萧风的最佳机会。 萧风不傻。 如果这次没能“决战”成功,估计肯定就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偷偷发育了。 到时候自己再想找到他无疑难于登天。 而要是比发育速度......自己虽然有系统,但魏长天也不觉得就一定能比得过一位天道之子。 是冒险一搏,抓住机会彻底斩除后患? 还是苟一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次的选择要远比上次杀柳元山来的困难得多。 杀柳元山时,魏长天对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以及得失利害都有一个预想,知道即便是最坏的情况自己也大概率不会死。 可这次未知的信息太多,使得其中风险也在成倍的增加。 寒夜的天幕,半个月亮斜挂,星辰在闪烁。 魏长天想了很久很久,如同一尊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喔喔喔~” 熟悉且遥远的鸡鸣声中,一缕红光刺破天际,朝阳的霞光透过窗户,轻洒在他的脚下。 日出东南隅,照亮世间万物。 一炷香后,有马车自小宅门口驶出,直奔十万大山而去。 ...... ...... “嗬,伍兄,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蜀州城百里之外的善县,一个小酒馆里有两个老头正在雅间中对坐饮酒。 其中一个正是破衣喽嗖的伍天清,而另一个老者则满面红光,身上穿的衣裳也是极为繁杂华贵。 “我还想问你呢......” 伍天清一手抓着半只烧鸡,一手握着一只烤猪蹄,边吃边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好一个仗剑秀才常树安,怎么如今穿的跟青楼里的龟公似的。” “哈哈哈哈!” 叫常树安的老者大笑两声,不仅不气恼,反而还有些自得的喝了口小酒。 “还真被你说中了,虽然我不是龟公,不过却在应州开了一家青楼,名为燕春,算是小有名气。” “你?开青楼?” 伍天清闻言连烧鸡都忘记吃了,眼睛瞪得贼大:“我记得你当初不是总说什么要将圣人之言传天下吗?怎么现在干起这个勾当了?” “嗨,还不是那时太过年轻气盛,心比天高啊......” 常树安摆摆手:“后来才发现什么狗屁......算了,不说了,总之我现在挺快活的。” “来,喝酒!” 右手举壶,左手敛袖,常树安给伍天清斟了一杯酒:“伍兄,你呢?如今仍在那岛上待着?” “是......” 伍天清看了一眼常树安这个非常有文士风范的动作,心底暗叹一口气,然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除了吃的差点,倒也算快活。” “哈哈哈,弟妹还不让你吃鱼?” 常树安笑道:“那这次出来你就多吃点。” “这是自然!” 伍天清把只剩骨头的烧鸡丢到一旁,开始吃烤猪蹄。 而雅间的房门却在此时突然被敲响了。 “进来。” 常树安应了一声,本以为是上菜的伙计。 不过当他扭头看去时,表情却愣了一下。 “李兄?林兄?何兄?” “哈哈哈,常大哥,十几年未见了,你过得可好?” 走进来的三人满脸笑容,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年龄却都很大,并且身上都有一股若隐若无的气势。 屋中五人一阵热情洋溢的寒暄,场面颇有点像前世的老年活动中心。 但紧接着又从屋外进来的一人却让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定格了一瞬。 此人的模样十分奇怪。 一身黑袍,头戴兜帽,背着一只黑色剑鞘。 虽是年轻男子的面容,但头发却是银白色;虽然身形挺直,但眉宇间却总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见到此人进来,五个老头先是对视一眼,然后才有人开口说道: “萧公子,如今我等已到,你可以说说想要我们做什么了。” “不过你要清楚,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只帮你做一件事。” “我明白......” 萧风摘掉兜帽,声音有些沙哑。 “八日后,还请各位前辈帮我杀一个人。” 7017k 第166章 五日之后,放飞灯 五日后。 距离“大决战”还有三天,魏长天终于从十万大山赶了回来。 青弦最终答应帮他这一次,而代价则是放掉镇妖狱中所有百年以上大妖。 镇妖狱作为整个大宁唯一一家可以合法饲妖的所在,其中关押的妖怪近乎千数。 虽然大部分都是几十年的小妖,但等同于人类四品境的百年以上大妖也有差不多几十只。 这样一次妖兽“集体越狱”事件一旦发生,会产生什么后果无法估量。 但魏长天没得选。 他不是没有讨价还价,反复强调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救杨柳诗,成功把价格从一开始的“放掉所有妖怪”变成了如今的“放掉所有百年道行以上的妖怪”。 不过再往下砍青弦就不答应了。 如此代价换一个二品实力的妖王出手一次,这个交易很难说魏长天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只能说—— 如果能杀掉萧风,那就血赚。 如果没杀掉萧风,但保住自己没死,那也还行。 如果自己死了......那也就不存在什么亏不亏的问题了。 这么一想......好像这买卖还挺划算的啊! ...... ...... 备战工作还在继续。 萧风那边情况如何魏长天不知道,不过自己这边能做的已经差不多了。 天罗教搞定了,青弦搞定了,张三也已经把信送到了魏贤志手中。 当然了,魏兆海到底肯不肯来还尚且未知,但魏长天也明白这并非是自己所能掌控的。 除去以上这些,目前就只剩一个梁振了。 戌时,总兵府。 “长天,此事你怎么没早与我讲?!” 书房之内,梁振听魏长天鲜活生动的讲完“梦中遇仙,争夺气运”的故事之后嘴巴张的贼大。 这个故事经过魏长天的再次润色已经变得越发严谨与真实,差点搞得他自己都要信了。 “唉,梁叔,我之前并未想到事发的如此突然。” 叹了口气,魏长天一脸深沉:“我本想等摸清萧风的行踪之后再做打算,可没曾想他竟然率先发难。” “这......” 梁振冷静下来之后思考片刻,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既然这个萧风以柳诗姑娘为饵,想要诱你决战,定是觉得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长天,依我所见这次你不如先避其锋芒,从长计议为妙。” “梁叔说的有道理,我也确曾如此想过。” 魏长天顿了顿,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但我们二人的气运之争有神仙在看,我自当有舍身成仁的觉悟!” “我若是今日退此一步,恐怕之后也会一退再退!” “狭路相逢勇者胜,梁叔,我愿搏上一搏!” “......” 这一番豪言壮语虽然毫无逻辑可言,但却把梁振搞得热血沸腾。 两军交战最讲究一个输人不输阵,若是气势没了,此战必败。 梁振作为一名武将最信奉这个道理,所以眼下也不再劝,而是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豪迈表态。 “长天,既然你已做了决定,那我便全力助你!” “今夜我便从青袍军中调集人马埋伏于烟云山周围,到时任凭那个萧风有何阴谋诡计,我还不信他能从万军从中逃脱!” 好家伙,直接部队围剿可还行。 见梁振会错了意,萧风赶紧解释道:“梁叔,我此番来并非是要借兵的。” “青袍军一旦出动定会被萧风察觉到动静,要知道此子无比阴险狡诈,到时候肯定不会遵守十日之约扭头便跑。” “如此一来恐怕后患无穷啊!” “这......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梁振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便陪你同去,到时我先躲藏起来,等见到萧风后再出手替贤侄你将这个贼子毙杀!” “......” 计划是这么个计划,不过你丫是不是太不把萧风当盘菜了? “咳,梁叔,我确实也是这般打算。” 魏长天干咳一声,和盘托出道:“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此前还请了几个高手,到时候会一同与我们前去。” “还有高手?” 梁振沉吟片刻:“嗯,如此也好,虽然不一定能用得到他们,但有总强过没有。” “这些人是否可靠?修为又如何?” “呃,可靠是一定可靠的,至于修为......” 魏长天有点尴尬的顿了一顿。 梁振以为是魏长天找来的人境界都不咋样,不好意思说,不由得哑然失笑道: “哈哈,贤侄不必忧虑,我有几个四品境的副将,到时候一起带去便是了!” “梁叔,这就算了吧......” 虽然有些不忍心,但魏长天还是如实说道:“两个二品,四个三品,应当已经够了。” “嗯,两个二......” 梁振顿时僵住,眼睛瞪得溜圆。 “什么?!四个三品,两、两个二品???” “是,啊,不对......” 魏长天轻声纠错道:“算上梁叔您的话,那就是五个三品,并且可能还会再多一个二品境高手。” “......” “梁叔你怎么了?” “长天,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哦......” ...... 告别了自卑到有些自闭的梁振,魏长天走出书房,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一颗大树下等自己的梁沁。 “长天哥!” 伴随着一声呼唤,梁沁立马跑了过来:“你跟爹爹说什么了?我怎么听到他刚刚好像是喊了一声?” 魏长天摇摇头:“没什么,你听错了吧。” “哦。” 梁沁没有放在心上,一边陪魏长天往外走,一边又问:“长天哥,柳诗姑娘什么时候从安州回来啊?” 杨柳诗去安州走亲戚去了,这是魏长天之前随便编的一个理由。 “估计还有三四天吧......” 魏长天表情不变,抬头看了看月亮:“怎么了?” “三四天......那正好还赶得及!” 梁沁一脸兴奋道:“五日之后是腊八,城里会放飞灯呢!” “长天哥,到时候你和柳诗姑娘陪我一起去放,好不好?” 飞灯就是孔明灯在这个世界的叫法。 虽说生活要有仪式感,但魏长天前世今生都不爱凑这种热闹。 这么多节日,除了会放假的那几个之外,别的有什么意义呢? 今年七夕的情侣明年可能就牵上了别人的手,今年中秋团聚的亲友明年可能就阴阳两隔...... 所以,过不过的有什么区别? “长天哥......” 另一边,见魏长天久久不说话,梁沁以为他没听到,便又问了一遍。 “你快说呀,到底好不好啊?” “......” 魏长天收回视线,笑着点点头。 “好,五天之后,我们三个一起去放飞灯。” 7017k 第167章 飓风起于青萍之末 十二月初六,“十日之约”的最后一天。 也是萧风与魏长天改变主意的最后机会。 人这一生会面临大大小小无数选择,每一次选择都会让你的人生道路拐上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 没人能够提前预知这个未来到底是好是坏,又或许这些未来压根就没有好坏之分。 李世民背着弑兄的骂名杀太子夺取皇位,开创“贞观之治”一代盛世。 但如果当年没有玄武门之变,李建成顺利登基,大唐就一定“未来不可期”吗? 再比如为救国人弃医从文的鲁迅,能忍胯下之辱的韩信,面对“选老婆还是选天下”之究极难题的刘邦...... 如果鲁迅没有提笔写下那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如果韩信没有去钻屠夫之胯;如果刘邦选了吕氏....... 之后一切会变得如何,没人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即便历史再重来一次、十次、一百次,这些人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从这个角度来讲,人生或许本就没有岔路可言。 不管是站在历史浪潮之端的大人物,又或是淹没在浪潮里的芸芸众生,其实都是被无形的命运之轮裹挟着,沿着那条蜿蜒却唯一的道路不停向前走而已。 而如今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巨浪,也激涌着魏长天和萧风注定会有今日这一战。 两人都没有在最后关头回归“理性”,又或者说两人早已做出了自认为最理性的选择。 恻怆竟何道,存亡任大钧。 所谓命运,不过如此。 ...... 入夜,戌时。 距离“决战”还有两个时辰。 秦正秋对“杀萧风,助孙儿成仙”这件事一直很积极,昨天就带着魏长天的四个舅舅来了。 青弦是今天上午来的。 魏兆海则是下午到的蜀州城。 而伴随着他的到来,魏长天这边的“阵容”也终于完整了。 三个二品,五个三品。 算上魏长天自己,一共九个人。 “秦教主。” “哈哈,兆海兄......” 九人之中,除去青弦之外就属秦正秋和魏兆海身份最高,他们虽然许久未见了,不过毕竟是亲家,因此倒也不算生疏。 两人客套一番后都不再说话,端坐于椅上闭目养神。 角落里的梁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摸摸鼻子将目光投向坐在魏长天身边的青弦。 魏长天曾说过有三个二品。 那这位如同仙子般的人物应当便是剩下的那一个了。 在场认识青弦的只有魏长天和秦正秋,而他们都没有介绍过青弦的身份,因此梁振并不知道眼前这位绝艳妇人竟然是十万大山的妖王。 梁振其实很想问问魏长天这美人究竟是谁,但碍于屋中人多最终还是忍住了,准备等今夜之事过去后再说。 不过估计等他真的知道青弦的性别之后,可能就没有如今的兴致了。 暗室之中檀香袅袅,丝毫不见大战前的紧张感。 大家都不觉得今夜会出现什么意外。 就这阵容,别说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萧风了,恐怕就是要去杀宁永年也不见得没有机会。 唯独魏长天还多少有点忧虑,总感觉事情的发展不会如自己所期盼的那样顺利。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事已尽,剩下的就是天命了。 “爷爷,外公......” 起身来到魏兆海和秦正秋身边,魏长天弯腰小声请示道:“我出去待一会儿。” “嗯。” 两个老头眼都没睁,只是点点头。 又跟梁振和四个堂舅微微躬了躬身,魏长天这才转身走出暗室。 宁玉珂之前住的暗室就在旁边,不过现在却已不住在这里了。 为了方便她培训同舟会的卧底,楚先平给她在外面又找了一个新住处,目前看起来还算隐蔽安全。 魏长天虽然知道地址,但一次也没去过。 他当然知道只要自己勾勾手,宁玉珂绝对会心甘情愿的立马投怀送抱。 不过...... 摇摇头没再接着想下去,沿着石阶走回自己的卧房。 推门出来,月明星稀,小院中一如既往的祥和。 张三还在从京城回来的路上,李素月可能一个人在家无聊,便又跑来跟鸢儿聊天。 她才怀孕一个月,目前身段还看不出变化,不过说话时却会将手轻扶在肚子上,表情很幸福。 “你们聊什么呢?”魏长天走过去笑问道。 “老爷......” 李素月赶忙站起身,微微施了一个半福。 礼节这一块她确实比鸢儿要强多了。 “老爷,奴家正跟鸢儿说蜀州过年时的一些习俗呢。” “过年?” 魏长天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确实还有不到一个月便要过年了。 也不知道自己和萧风究竟是谁会错过这个新年...... “还有炊饼吗?” 突然,魏长天轻声又问。 “啊?有的,我这就去拿。” 李素月赶忙小步跑去庖屋,很快窗户中便亮起阵阵火光,应该是她在起火热炊饼。 “公子,不是才刚吃过饭么?” 一旁的鸢儿疑惑道:“你怎么又要吃炊饼?是晚饭不合胃口么?” “没有。” 魏长天摇摇头:“就是想吃了。” “咯咯咯,公子你可真馋!” 鸢儿捂嘴笑道:“我看以后就干脆在公子屋里常备着一筐炊饼好了,这样公子想什么时候吃就能什么时候吃了!” “那样就不好吃了。”魏长天笑笑。 “一样的东西,怎会不好吃呢?”鸢儿不解。 “越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在乎......” 在鸢儿似懂非懂的目光中,魏长天感叹道:“越是即将失去时才越知道珍惜。” “公子......你今天怎么了?” 鸢儿犹豫着小声说道:“好像怪怪的......” “怪么?” 魏长天扭头看看水灵灵的鸢儿,突然毫无征兆的伸手捏住了她的小脸。 鸢儿顿时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脸颊涨得通红。 “鸢儿,我之前都没发现......” 魏长天一边捏,一边笑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胖?” “公、公子瞎说!” 鸢儿羞到不行,但又不敢拍开魏长天的手,只好嘴上抗议:“才、才不胖呢!” “哈哈!” 魏长天开心的笑了一声,总算是松开了手:“好好好,你说不胖就不胖。” “本来就是......” 鸢儿争辩一句,然后又有点心虚的小声嘀咕道:“大不了以后我少吃一点......” “哈哈哈哈!” 魏长天一听笑的更大声了,故意打趣道:“怎么?怕我嫌弃你胖啊?” “公子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鸢儿气鼓鼓的为自己开脱:“再说胖一点又怎么了,人家都说胖一点能生儿子呢!” “那也没见你给我生......咦?” 魏长天突然好奇的问道:“鸢儿,你月事可曾正常?” “......” 如此羞臊的问题把鸢儿搞得一愣。 虽然她还没有羞到说不出话的程度,不过声音就跟蚊子哼哼一样小。 “公、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自、自然是正常的了......” “那就奇怪了。” 魏长天好奇道:“张三和李素月才成婚不到一个月就有了,你怎么一直没动静?” “公子这个问题就奇怪。” 鸢儿眨了眨眼睛:“夫人都还没有身孕,我怎么能先有呢?” 嗯?还有这个说法吗? 魏长天愣了一下,又问:“那你是......吃药了?” “嗯。” 鸢儿点点头,小声抱怨道:“那药好苦的......” “......” 魏长天一时间有点语塞,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幸好此时李素月已经拿着热气腾腾的炊饼走了过来。 “老爷,炊饼。” “好。” 魏长天接过炊饼,突然又捏了捏鸢儿的小脸,笑着嘱咐道: “以后不管发生啥事,记得该吃吃该喝喝,别委屈了自己。” ...... 咬着炊饼,吊儿郎当从前院绕道后院。 这里是梁沁和阿春的地盘。 梁沁依旧在练归尘刀,一刀一刀挥的极为认真,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每日万刀,坚持练了两个月,成果却算不上斐然,如今才将将入门。 当初徐青婉只用半个月便达到了她今日的程度。 “长天哥。” 看到魏长天,她立刻收刀跑过来,得意问道:“你觉得我的归尘刀练得如何了?” “挺好的。” 魏长天笑道:“要是再去斩那锁仙石,估计不会如之前一样只留下一道白痕了。” “哼!长天哥就知道笑话我!” 梁沁故作生气的扭过头去,嘴角却难掩喜色。 “这怎么能是笑话你,比之前强难道不是好事么?”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接着练刀去吧,我跟阿春说几句话便要走了。” “都这么晚了,长天哥你要去哪?” 梁沁扭回头来警惕的问道:“该不会是要去逛青楼吧?” “......” 魏长天好笑道:“沁儿,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我......” 梁沁心中一阵气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脱口而出一句。 “陆姑娘已经嫁进魏家了,我又没有!” 说完这话,她也不等魏长天回答,抱着刀便低头跑走了。 嗯? 这是生气了?还是害羞了? 看着那个已经跑远的身影,魏长天一时间居然没太搞懂梁沁的心思。 不过想了一会儿后他也隐约明白了。 其实梁沁并非是在吃陆静瑶的醋,更主要的还是不愿意自己总拿她跟别的女子作比较。 你越来越像另外一个人。 这不就说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并不如“另一个”吗? 好家伙,陆静瑶什么时候在自己心里也有这种地位了? 啧啧啧。 咂了咂嘴,魏长天最后又走到早就在望着自己的阿春旁边。 “师父。” 小丫头站起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按照惯例开始汇报自己的修炼进度。 “今天我打坐了三个时辰,修炼归元功两个时辰,丹田之气已经可盈二十二脉了......” “嗯......” 魏长天端着架子严肃问道:“今日修炼的时间怎么比往常少了一个时辰?” “你是不是偷懒了?!” “阿春不敢偷懒。” 阿春弱弱的小声解释:“师、师父,现在才亥时,今天还没过完呢......” 淦,忘了这一茬了。 魏长天有点尴尬,不过作为的师父的威严却不能丢,于是强行挽尊道: “咳!这我当然知道!”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为何不修炼?这不是在偷懒是在做什么?!” “阿、阿春知错了......” 阿春心里委屈,但却不敢再辩,赶忙调整坐姿准备继续打坐吐纳。 魏长天想了一下,突然又说:“这两天好好修炼,后天带你去放飞灯。” “啊!” 阿春自打来到蜀州之后从没出过门,所以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忙不迭雀跃道:“嗯嗯师父!我一定好好修炼!” “别光说,现在就开始吧。” 魏长天摆摆手,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阿春彻底进入吐纳状态后才转身离开。 亥时了么...... 手中的炊饼还剩半张,此刻已经不热了。 站在通往暗室的地道入口之前,一口口将半张炊饼吃完。 拍掉手中渣屑,抓起搁在桌上的星辰刀鞘,紧了紧绑在刀柄上的红绳。 差不多是时候了。 ...... 一炷香后。 魏长天孤身一人走出小宅大门,他身形停顿了一下,旋即便消失在黑夜中。 夜幕静悄悄的,似乎没发生过任何事。 不过魏长天周围却紧紧跟着九个一等一的高手。 不管是二品还是三品都属于“上三品”境,想要在夜色中隐匿身形十分容易。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注意力全在魏长天身上的秦正秋等人并未察觉到那个同样跟在不远处的另一位二品高手。 黑色锦袍抖动,李怀忠的目光有些阴冷。 其实这个老太监最近一直在注意着魏长天的动向。 不过由于朝廷在蜀州的势力有些薄弱,而魏长天行事又十分谨慎,因此始终没有查到什么。 但就在两日之前,一封从皇宫飞出来的密信却送至他的手中。 魏兆海可能要来蜀州,查出魏家要干什么。 皇上的命令当然要办,所以李怀忠便亲自出马盯了魏长天整整两天。 “七八个人,都是高手......” 李怀忠一边保持着距离,一边观察着前方那些时隐时现的黑影。 他觉得魏兆海一定就在其中,但猜不出魏长天大半夜的带着这样一群人要去干什么。 虽然猜不出,可这位老太监看着与往日并无不同的清朗夜空,心中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飓风起于青萍之末。 打今夜起,大宁或许要变天了。 7017k 第168章 烟云山之战(上) 子时初,烟云山巅。 萧风挺身站在一处开阔空地之上,山风吹过,白发飘荡,衣袍猎猎作响。 杨柳诗背靠一块巨石瘫坐在旁边,被点住穴位动弹不得分毫,但眼睛却已睁开,眸子中满是不安和紧张。 她隐约能猜到萧风要干什么。 “你不用这么看我。” 萧风抬头看了看夜空,平静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会怎么选。” “你应该知道陆静瑶吧。” “当初他便是以瑶儿做饵,将我诱入魏府,然后逼我在自己和瑶儿之中选一人活。” “我当初......选了自己。” “唉......” 萧风深深叹了口气,纠缠在一起的除了风吹起的衣角,还有地上朦胧的影子。 “之后......我一直看不起自己,但从不曾后悔,也不曾认为自己做错了。” “但奇怪的是我心里却总有一道坎,我......迈不过去。” “所以,我才想知道他会怎么选。” 又将这句话说了一遍,萧风收回视线,扭头看着眼神有些复杂的杨柳诗。 “为了知道这个答案,我付出了六十年的寿命,其实即便今夜我将他杀了,自己已经也没有几年可活了。” “但这个答案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很抱歉利用了你。” “当初他没杀瑶儿,那么今夜不论他如何选,我也同样不会杀你。” “如果日后你想找我报仇,我随时奉陪。” “如果是我死......那就无所谓了。” 风吹古木潇湘去,月没星稀天下寒。 萧风不再说话,扭头望着那唯一一条登山的小路,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他没有跟杨柳诗说自己与魏家的血海深仇,也没有说魏长天当初“出尔反尔”的恶劣行径。 这些都没意义。 不管是魏府抢婚那次,还是重阳节鱼肚山脚那次......输了就是输了。 但这一次,自己一定要赢。 这股信念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不过可能连萧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要杀魏长天的理由,早已跟最初时不同了。 又或者说,早已不似最开始时那样纯粹。 弯月越来越高,山风越来越大。 而瘫坐在一旁的杨柳诗此时的心绪也同样复杂。 她看得出萧风的自信,便越发担忧魏长天的安危。 这个曾被无数男人视作嫦娥下凡的花魁心中不停祈祷着魏长天不要来,但她也知道以魏长天的性格应该不会错过这次杀掉萧风的机会。 然后......公子他会怎么选? 虽然在极力逃避,可杨柳诗还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从最本心的角度出发,她当然希望是魏长天活,自己死。 并且她也觉得魏长天必然会如此选。 可是...... 这种矛盾的心理是不可避免的,杨柳诗不知道如果真的听到魏长天的答案以后自己会是一种什么心情,但想必不会多么坦然。 心跳的声音急促且清晰,与风声混在一起后却又变得模糊。 突然,不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走的不快,脚步似是有些沉重,月光镀上挺拔的轮廓,冷淡得不起一丝波澜。 杨柳诗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一刻的魏长天有些陌生。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这种感觉是因何而来之时,便看到魏长天在离萧风几丈远的位置站定,然后轻轻拍掉登山时粘在衣袖上的杂草。 “萧风,又见面了。” ...... ...... 按照武侠的套路,高手决战一定要选在某些比较有纪念意义,或者风景秀丽的地方进行。 比如在紫禁之巅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比如在嘉兴烟雨楼的郭靖与杨康。 比如在华山之巅的洪七公与欧阳锋。 如此比较一下烟云山属实有点拉胯,可能换做十万大山的龙头“通天峰”或者天罗教所在的九顶山氛围上会更合适一点。 当然了,这是站在看客的角度来说的。 对于魏长天和萧风这两位决战的主角......只要能把对方杀了,在茅厕里打估计都行。 “......” 寒风依旧,吹动两人的衣角猎猎作响。 时隔半年再次见到魏长天,萧风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因为他早已在“梦道”中见过对面这个男人太多太多次。 虽然两人从未交过手,梦道无法模拟战斗。 但这并不妨碍萧风每夜都要在“梦”中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魏长天的样子。 而另一边,魏长天此刻的心情却有些不同。 毕竟萧风那一头白发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果真是跟玄天剑中的残魂交易了么? 看了看萧风背后的黑色长剑,慢慢深吸一口气。 “萧风,十日之前你杀了我的属下,留下血书。” “如今我按约来了,人......你是不是也该放了。” “......” 从刚才到现在,魏长天始终没有去看一眼就在不远处的杨柳诗,即便后者一直在望着他。 这还真不是他故意要表现出一副冷酷绝情的态度,主要是怕自己移开视线后被萧风给偷袭了。 而事实证明,真正的“主角”并不会像他一样有这种歪脑筋。 萧风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平静的回答道:“魏长天,我从未说过你来了便会放人。” “你如果真的想要救她,还需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一个你曾经也问过我的问题......” “沧啷!!” 话音未落,带着凌冽杀意的黑色长剑便猛然出鞘。 魏长天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也准备拔刀。 但当他看到玄天剑所指的方向时,却慢慢又将已经拔出一半龙吟收回刀鞘。 “魏长天,今日你与她可活一个。” 单手举剑,剑尖距离杨柳诗只有几寸远。 萧风极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此时此刻声音却还是有点沙哑。 “谁死谁活,你来选。” ...... 不知道萧风是无意还是有意,他这句话与那日魏长天说的一字不差。 相同的问题。 但魏长天的回答却截然不同。 就好似儿戏一般,他只是思考了短短不到一息,然后便在萧风和杨柳诗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随口给出答案。 “我选让她活。” 我选,让她活...... 让她活...... 这几个字就如同一柄重锤一样狠狠砸在萧风胸口。 “不、不可能......” 踉跄着后退半步,玄天剑也跟着无力垂下。 萧风不是没预想过这个答案,他只是不明白魏长天为什么连犹豫都不曾犹豫过。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么...... 为什么...... 前所未有的自我否定瞬间充斥脑海,压制在心底的那份暴戾又开始蠢蠢欲动。 而就在此时,一个掠过的念头却突然让萧风想通了一切。 “魏长天......” 身形渐渐不再摇晃,玄天剑再次举起。 不过这次,剑尖却是直直向着前方。 萧风一点点抬起头来,缓慢而冰冷的说道: “你觉得我杀不了你,所以才会这样选,对么?” “......” 靠,被他丫的反应过来了。 魏长天心中暗骂一句,嘴上却当然不可能承认。 “你想多了,只要你先将人放了,我站在这里随便你杀。” “......”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萧风突然仰头大笑,瞬间惊飞了林中无数鸟雀。 “哈哈哈哈!魏长天!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究竟能不能杀你!” 疯魔般的笑声戛然而止,萧风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魏长天,嘴中嘶哑道: “各位前辈!出来吧!” “......” “沙沙沙~” 如同清风过梢,萧风身后突然一阵树叶晃动,旋即便有五人从林中走了出来。 但他们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因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魏长天身后也是一片人影闪动,同样有八个人影现身。 一边五个,一边八个。 两拨人同时在萧风和魏长天身后停步,默默注视着对方。 整个烟云山顶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妈的...... 虽然都对彼此的准备有一个大概的预计,但处在风暴中心的魏长天和萧风此刻其实都是心中一沉。 魏长天没想到那缕残魂这次竟然给萧风直接找来了五个高手。 萧风也是一样。 不过两人很快就各自压制住了心中的不安与忐忑,因为他们都知道—— 时至如今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短短的三息便如同过去了三个时辰。 其实单看这幅场景,倒是颇有点像两个帮会大哥带着小弟对峙时的样子。 可如果真的身处于场景之中,恐怕没人会有这种想法。 抛开杨柳诗不算,两方加起来一共十五人。 但就是这十五人,却竟然产生了一种只有两军对垒时才会出现的强烈压迫感。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过这次黑云压的却不是城,而是这小小的烟云山。 似幻似真的马嘶、战鼓、张弓声中,呜咽呼啸了一整夜的山风,停了。 ...... ...... 修行一途分九品。 七八九为下三品,四五六为中三品,一二三为上三品。 如此划分自有其中的道理。 下三品练的是“力”,内力不可透体而出,只可于修行之人体内运转,在寻常百姓看来好像只是力气大些而已。 中三品练的是“气”,内力可透体而出,可衍生出诸多妙用。 而上三品练的则是“势”。 不管是三品境的“以势为刃”还是二品境的“势压山河”,从名字中都不难看出跟“气势”有关。 魏长天穿越之前只觉得气势就跟气质差不多,属于人的一种综合感官印象。 但实际上,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是真实存在的,甚至在这个世界真的可以做到“势压山河”。 就比如此时此刻仿佛被罩上了一个巨大透明罩子的烟云山。 无风、无声,草叶伏于地面,百兽皆匿于巢穴。 可能偌大的一整座烟云山中,除了在场的十五人之外,眼下唯一还能动弹的便就是李怀忠了。 “魏兆海、秦正秋、梁振......” 不远处林间的一棵老树之上,老太监浑浊的瞳孔几乎要缩成豆粒般大小。 跟来的路上他曾经预想过很多情况。 可即便是最夸张的预期,也不及眼前这一幕的一半。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闪过脑海,但这还是其次...... 更令李怀忠震撼的是萧风那边的人。 伍天清、常树安、李鸣春...... 真的是他们么? 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怀忠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些散布于天南海北的隐世高手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并且竟然以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白发年轻男子马首是瞻。 这人究竟是谁?! 李怀忠死死盯着萧风,心中则是不停猜测着魏长天到底与此人有何恩怨。 而就在此时,有人动了。 “哒!” “哒!” 东西两侧的脚步声同时响起,很轻。 “长天,五个二品。” “萧公子,三个二品,五个三品。” “......” 两句话分别传入魏长天和萧风的耳中,而两人的反应也自然不同。 二品与三品之间的差距虽然算不上“云泥之别”,但也绝对不小。 毕竟越级对战只能是“主角”的特权,一般人绝无可能做到。 所以,梁振他们五个三品最多只可能拖住一个二品。 那么多出的一个...... “外公,你能打两个吗?” 魏长天突然小声问向身边的秦正秋。 这位天罗教教主作为目前整个大宁明面上战力最高之人,魏长天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不过...... “两个二品奈何不了我,但我恐怕无暇顾及更多......长天,走吧。” 秦正秋眼睛微眯,表情很是严肃。 魏长天轻叹一口气,明白秦正秋为何会如此说。 说到底,这群二品三品高手之间并没有任何生死恩怨,双方的唯一目标都是杀掉自己和萧风。 而六品境在上三品的眼中跟个普通人差不了太多,基本就是随手一招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即便秦正秋能应付两个二品,但只要对方抽空给自己来一下,那他大概率就要当场归西。 所以眼下的情况已经是不利到了极点。 即便是逃,能不能逃掉都要另说。 “......” 魏长天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而萧风自然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巨大优势。 不过他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小人得志的样子,只是微微向前迈出一步,轻轻指了指杨柳诗。 “魏长天,你现在还可以再选一次。” “你与她,谁死谁活。” “......” 相同的问题,截然不同的处境。 然而魏长天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相同的答案。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我已经说过了,让她活!” 7017k 第169章 烟云山之战(中) “让她活!” 再次听到这句话,萧风的目光猛然失神一瞬。 而杨柳诗却并没有多少感动之色,眼神里更多的是痛苦与挣扎。 那个曾经让她无比矛盾的问题,此时终于有了答案。 不过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萧风和魏长天也是一样。 真正能决定他们命运的,终究还是那十三个实力足以开宗立派的顶尖高手。 沉重的脚步声刺破寂静的夜,十三人非常“默契”同时迈步向前,将萧风和魏长天护在身后。 一场注定要载入大宁史书的大战在此刻一触即发。 “怎么会这样......” 最后的最后,萧风似乎是终于接受了魏长天的选择。 他低着头,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能听到那充满了不甘与颤抖的声音。 “我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竟是这样一种结果......” “可笑......” “呵呵,真是可笑啊......” 很难说萧风这句“可笑”是在说自己还是魏长天,他急促的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才接着说下去。 “魏长天,即便是以命为代价,你也要赢我,是么......” “如你所愿,这次又是你赢了......” “我如今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瑶儿会......” “行了!” 毫无征兆的喊声突然响起,魏长天冰冷的打断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先把人放了!” “......” 萧风身形猛地一颤,竟然真的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一步步走到满脸泪水的杨柳诗身边。 此刻他有两个选择。 放人,或者杀了。 血红的双眼中没有多少清明,心底的魔鬼已经爬出半个身子。 萧风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变成那个陌生的样子。 但就在这濒临失控的前一刻,他还是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仅剩的一丝丝理智一把抓起杨柳诗,旋即用力甩出。 “唰!” 满是血迹的白裙的划过空中,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呃啊!!!!” 萧风痛苦的吼声中,魏长天伸手接住横飞而来的娇躯,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不远处如凶兽般不停嘶吼颤抖的人影,第一次将视线挪到怀中的杨柳诗身上。 “没事了。” 三个字,让原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杨柳诗瞬间破防。 在这从未有过,甚至已经超越了生死重压的巨大情绪波动下,她竟然不可思议的微微张开了嘴巴,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两个几乎无声的小字。 “公、公子......” “......” 魏长天没有回答,也没有替杨柳诗解穴。 他只是将后者轻轻递给梁振,然后就转回了头。 “梁叔,等下打起来,还望你能护她周全。” “......” 梁振愣愣的接过人,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而魏长天此时耳边也传来了秦正秋急促的声音。 “长天!人既然已经救下,为何不逃?!” 传音成线,这句话除了魏长天之外没人能听到。 秦正秋的选择很正确。 如果现在他们扭头就跑,不说百分百能逃掉吧,最起码还有一定的机会。 可要是真的跟对面硬刚......别人不好说,但魏长天是绝对要把命交代在这里的。 “长天!别犹豫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趁着萧风还在“发病”尚没有下达进攻指令的空档,秦正秋赶紧接着劝道:“我知道你想杀萧风,可这次已经不可能了!留得青山在......” “外公。” 魏长天突然向前一步走到跟秦正秋并肩的位置,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对面这五个人,谁的实力最强?” “嗯?” 秦正秋顿时愣住,其他人也瞬间将目光集中过来。 因为魏长天的这句话并没有用内力传音,而是直接光明正大用嗓子说出来的。 声音虽然不大,但怎么可能逃得过这群上三品高手的耳朵。 “长天,你!” 秦正秋不知道魏长天究竟要干什么,但事已至此...... 犹豫了一下他干脆也豁出去了,伸手一指对面衣着锦绣的常树安。 “此人恐怕已到二品境后期。” “这样啊......” 魏长天点点头,紧接着又淡定的问出第二个问题。 “外公,我若将此人杀了,你们能否应付的了剩下四人?” “......” 一时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长天,你说什么?” “外公,我说......” 魏长天扭过头,看着秦正秋笑道:“我若将方才你所指之人杀了,你们能否拦住剩下的四人,给我创造一个斩杀萧风的机会?” “......” 同样的话说了第二遍,甚至还要更详细。 直到此刻大家才明白原来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而是魏长天的脑子出现了问题。 二品后期,跟秦正秋同境界的人物。 如果今夜对面只有常树安一人,那此事或许还能办到。 可真就当其他四个同为二品的高手不存在吗? “哈哈哈哈!小子,你还蛮有趣的!” 一阵笑声突然响起,常树安也不恼,就如同在看一只蝼蚁一样笑看着魏长天。 不过魏长天却压根不管他,只是看着目瞪口呆的秦正秋又问了一遍。 “外公,能吗?” “咕嘟......” 秦正秋毫无高手风范的咽了口唾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如果对面真的减员一人,那他们自然可以做到。 可魏长天怎么可能杀掉常树安?! 沉吟片刻后,秦正秋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准备等下找个机会便直接强行带着魏长天突围逃跑。 然而当他扭头看到魏长天那波澜不惊的眼神时,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咋想的,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头。 “......能。” “好。” 魏长天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常树安。 他就像是在跟自家长辈问好一样冲常树安拱了拱手,然后向前一步平静道: “前辈,得罪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 常树安笑意更浓:“那我就看看你要如何杀我。” “嗯,前辈会看到的。” 魏长天说完这句话后没有丝毫墨迹,旋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向前挥出一掌。 这一挥颇有点像夏日赶蚊子时的动作,既无力度也无速度,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敷衍之意。 不过倒是确实有一道乳白色的掌风慢悠悠的直冲常树安而去。 这道肉眼可见的掌风也够糊弄事,起初很慢,飞出几丈后才逐渐变快了一点。 看到这一幕,秦正秋等人脸色都有些涨红,而对面的五人则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们本来还以为魏长天会有做出什么惊天之举,虽然不信他能真的杀掉常树安,但心中其实还是有些警惕的。 结果到头来只是这么一出...... “哼,够了!” 作为这道掌风的目标,常树安此时无疑是最不爽的那一个。 面对蝼蚁的挑衅,大象可以如同看笑话一样一笑置之。 可如果这蝼蚁真的敢咬上来,那就不是笑话,而是侮辱了。 “嗤啦!!” 笑容敛起,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向前推出一掌。 金色的掌印瞬间裂空而去,几乎是眨眼间便与那乳白色的掌风对撞在一起。 “唰!” 秦正秋几乎是在常树安出手的同一时刻便闪身挡在魏长天身前,准备替他接住这来自二品高手的一击。 其他人也没闲着,立刻便纷纷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常树安的这一击,就是全面开战的信号。 然而,那道金色掌印却并没有打在魏长天身上。 不是被秦正秋挡住了,而是......被那道乳白色的掌风给消弭了。 没错,不是挡住,不是压制,不是击溃。 是彻彻底底的消弭于无形之中,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嗯?” 二品高手不是傻蛋,常树安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他没有丝毫掉以轻心,旋即双手翻动,半息的功夫便又连续向前拍出了十几掌。 十几道金光大盛的掌印几乎要连成一条线,烟云山顶就好似突然升起了一轮曜日。 然而这份耀眼的光亮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转瞬之后,金光散去,所剩的还是只有那道不快不慢直奔常树安而来的乳白色掌风。 “什么?!” 此时此刻,常树安终于有了一丝危机感。 面对已经近在咫尺的掌风,他下意识的侧身后退几步想要躲开。 然而那掌风就像是长了眼一样,竟然跟着拐了个弯,继续冲着他而来,甚至速度还略微快了几分。 “不好!快助常大哥一臂之力!!” 破衣喽嗖的伍天清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后便率先闪身跟住乳白色掌风,同时左手紧握成拳,指缝中有红色的内力涌出,就如同火焰般包裹住了整个拳头。 赤焰拳,天阶武技。 “嗤啦!!” 浴火一拳狠狠挥出,直奔已经变得很快的掌风而去。 预期中惊天动地的对撞之感并没有出现,伍天清甚至以为是自己没有打中。 但明明看到打中了啊...... 伍天清有些不解,而就在此时,旁边另一个正在追赶掌风的老者却突然停住身形,颤抖着看向伍天清的左手。 “伍、伍兄,你、你的手......” “我的手?” 伍天清不解的低头看去,然后瞬间愣住了。 手腕之上空空如也,断口处如镜般光滑。 整个左手,没了。 “这、这怎么可能......” 伍天清好似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样举着左臂不停喃喃自语,又在某一刻突然无比惊惧的抬起头。 他看着那个正在空中左右翻飞,狼狈躲闪着乳白色掌风的常树安,这才真的意识到...... 原来,魏长天并没有说大话。 【神击:特殊道具(一次性),对目标使用,可发出一次致死攻击,500点数】 ...... “嗖嗖嗖嗖!” 常树安的身形已经快到几乎要看不清了。 此时距离魏长天挥出这道掌风才不到五息。 五息前,没人觉得魏长天真能杀掉常树安。 五息后,没人觉得常树安还能活......即便他现在还没死。 二品高手出招只在一瞬间。 这五息的功夫里,伍天清等人已经把所有能试的方法全部试过了,但依旧无法阻拦那道乳白色掌风哪怕片刻。 其实眼下应该是魏长天这边趁乱发难的好时机,不过考虑到常树安毕竟还没死,秦正秋几人便没有轻举妄动,只是警戒着常树安来一个“祸水东流”。 虽然他们目前安全的很,但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或多或少流露出了一些恐惧之意。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道掌风到底是什么。 如果魏长天刚刚是施展出一招常树安所不敌的招式将后者一举击杀,他们一定会惊讶,但绝不至于恐惧。 毕竟“不敌”就意味着“可敌”。 然而现在,这道掌风却完全属于“无敌”的范畴。 只要瞄上你了,你便必死。 这种招式在场之人别说见过听过了,就是想都不曾想过。 看着在夜空中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常树安,每个人的脑海中都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 “......” 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向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魏长天,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异常复杂。 可能只有秦正秋稍好一点。 毕竟他早已见过魏长天太多次“大展神威”的场面,又听过“梦中遇仙”的故事,因此接受能力自然要比别人强。 虽然“六品杀二品”甚至比“走完通天路”还要匪夷所思,但如果做出此举的是一位“预备仙人”......似乎就变得多少有些可以理解了。 “长天......” 稍一犹豫,秦正秋还是忍不住想要问出心中疑惑。 不过才待他刚开口,魏长天的传音就同时飘入耳中。 “外公,等那人一死,所有人立刻动手,杀萧风!” “......” 秦正秋愣了一下,竟然把问题生生又咽回肚子里。 “好。” “......” 魏长天没再说话,看着对面愣在原地的萧风,一只手轻轻摁住龙吟刀柄。 而与此同时,已经逃了足足有七八息的常树安,也终于第一次被那道掌风追上了。 “呼!” 侧身,交错。 虽然最后关头的侧身使得常树安没有被掌风击中胸口,但那团白雾却是沿着左肩掠过。 夜空中有一物笔直落下,是他的整条左臂。 常树安来不及去看哪怕一眼,转身便欲再逃。 只是...... 当他这次回头时,掌风便已然贴在了胸口之上。 “......” 逃了这么久,绝望了这么久,偏偏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常树安释然了。 他想到了那个曾立志传圣人之言于天下的仗剑秀才,也想到了那间在应州无人不晓的燕春楼。 慢慢闭上眼睛,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空虚之感,紧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 天吉十五年十二月初六,仗剑秀才常树安,殒命于烟云山顶。 “噗通!” 胸口处有一个大洞的尸体狠狠砸落在地,乳白色的掌风早已消失不见。 虽然魏长天嘱咐过只等常树安一死便要动手杀萧风,但此时此刻,所有人却还是都不可避免的愣了一瞬。 亲眼所见的结果,永远要比心中的预计来的震撼。 每个人都盯着常树安的尸体说不出一句话,只有藏在林间的李怀忠在不停小声颤抖着。 “六品杀二品......” “这、这怎么可能......” “疯、疯了......” “疯了......” 7017k 第170章 烟云山之战(下) 【神击:特殊道具(一次性),对目标使用,可发出一次致死攻击,500点数】 【清绝玉佩:特殊道具(一次性),可使佩戴者免疫一次致死攻击,且传送至周围百里内的任意地点,500点数】 【剩余系统点数:530】 从萧风将杨柳诗丢回来的那一刻开始,魏长天便有三个选择。 一,直接逃。 就如秦正秋所判断的那样,如果直接逃,即便对面多了两个二品,也不是就没有机会逃走。 更何况还能换一个“清绝玉佩”,最起码可保证自己不死。 只是如果这次真的逃了,那下次再想找到萧风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二,动用“神击”杀掉萧风后再逃。 这个选择看起来不错。 毕竟如果真能一击杀掉萧风,那势必会得到巨额的系统点数。 到时候大不了再换几个“神击”,同样可以把对面的高手杀掉,确保自己没事。 就是有一个问题—— 即便动用了“神击”,就一定能将萧风杀掉吗? 上次帮萧风死里逃生的那块古玉大概率就是“清绝玉佩”,那万一萧风身上还有一块呢? 到时候萧风不死,两边开战,倒霉的岂不是自己? 在有的选的情况下,魏长天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这个概率,所以最终选择了第三个选项—— 动用“神击”杀掉对面一个二品,把双方战力拉平。 这是一个最保守,却也是最稳妥的选择。 只要双方战力持平,那么不管是打还是逃,最起码自己不会出事。 并且如果能直接干掉对面一个最强的,己方战力占优的情况下也不是没有机会杀掉萧风。 ...... “嗤啦!!!” 青色剑芒在地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转瞬便已至萧风身前。 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青弦。 这位不男不女的妖王也是用剑的,一剑挥出后没有犹豫,长袖闪动间便已随剑芒而去。 不过对方反应也不慢,一个老者眼睛微眯,佩刀猛然出鞘于空中划出一道带着灭绝之意的圆弧,直接便将剑芒和青弦给拦了下来。 “砰!!!” 磅礴的内力对撞之声炸响在烟云山顶,周围一片连带着杂草的土壤被瞬间掀飞。 青色剑芒连绵不绝,黑色刀光冰冷寂灭。 带着截然不同意境的招式你来我往,招招似是都有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其他人也动了。 秦正秋对上的是没了左手的伍天清,魏兆海挑的是一个好似教书先生的白发儒士。 剩下的那一个使棍的老头,则是交给了梁振他们五个三品。 “铮!!” “嗤啦!!” “唰!铛铛铛!!” 仿佛有巨浪涌过烟云山巅,又像是千万野马脱缰而奔。 眨眼之间,整个山顶原本茂密的山林便已没了大半,满目疮痍中无数道沟壑裂痕纵横交错。 唯独魏长天和萧风所站的位置没有受到丁点波及。 倒不是说别人在交手时有意避开他们两个。 只是所有击向二人的招式,皆被出招之人的对手给挡住了。 二品高手之间的过招差距仅在毫厘之间,因为要花费大量精力提防对手偷袭己方的“重要人物”,自然也就没办法全力攻击。 就这样,场面竟然一时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头顶一群高手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地面上的魏长天和萧风则是安然无恙的大眼瞪小眼。 不过两人虽然没动,但心中却都在飞速判断着局势。 秦正秋对上伍天清有巨大的优势,魏兆海和青弦则是跟对手基本持平。 而五打一的梁振等人则是明显劣势,基本没有反击之力,全部精力都用来阻拦对方不停往魏长天方向攻来的招式。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胜负或许就取决于秦正秋和对方的持棍老者了。 如果秦正秋先一步将伍天清杀掉,那就是魏长天一边赢。 如果持棍老者先一步将梁振等人杀掉,那就是萧风一边赢。 又或者...... 半空之中,魏长天与萧风的目光对撞在一处。 下一秒,龙吟和玄天剑猛然出鞘,黑发与白发飘荡间,两个人影都没有犹豫,已然是交错在了一起。 ...... 魏长天和萧风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如果等着上面打出结果,那么输的一方必然不能活命。 与其把命运交在别人手中,倒不如由自己来掌控。 只要能先一步将对方杀掉,那今夜的目的就达成了,到时候即便上面打不过也可以从容撤走。 关乎自己性命,两人必不可能留手,因此一上来便是全力以赴。 而现在看来,他们似乎也差不了太多。 “锵!!!” 四溅的火花中,长刀与长剑颤抖着在空中僵持一瞬,然后又各自向后弹开。 顾不上虎口处传来的痛麻感,魏长天立刻欺身而上又是一刀挥出,萧风同样一剑撩起,激出一道凌冽的剑气。 “叮!锵锵锵!!” 眨眼之间两人便已经过了七八招,身形的移动也是越来越快。 已练至大圆满的归尘刀第一次遇到了对手。 可斩入锁仙石三寸的天阶武技,在面对玄天剑时却连丁点痕迹都不能留下,反而是龙吟的刀刃上已经被反震出些许凹陷。 魏长天自然能察觉到这一点,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而萧风现在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他知道魏长天应该是无法再次施展斩杀常树安的那招神通,可仍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玄天剑的剑气一旦激发,甚至能越级杀敌。 可这次竟然没能伤到魏长天分毫。 萧风不得不承认,对面这个男人确实很强。 “砰!砰砰!!” 一剑炸开夜幕,一刀撕裂长空。 两人就这样又连续交手了几十招,仍然是没能分出胜负。 其实这也正常。 魏长天和萧风虽然一个是“带系统的穿越者”,一个是“天道之子”,但现阶段的金手指却差不太多。 梦道、摄妖、天阶武技...... 同款金手指使得两人不论是战斗经验,还是境界都几乎一致,唯独有区别的可能就是兵刃了。 哦,萧风还有一样东西魏长天没有。 “吼!!!” 一声暴喝兀的响起。 可能是感觉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剑荡开龙吟后,萧风突然率先“放大招”,几乎凝为实质的内力一瞬间爆发,无数剑气在他周身疯狂旋转。 天阶内功——龙象。 ...... 与魏家的“归元功”和天罗教的“天罗功”一样,龙象功作为一门天阶内功,那自然也会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归元功,四品以下提升境界时没有瓶颈,皆可水到渠成。 天罗功,内力刚猛无比,同境界几乎不可匹敌。 龙象功,可竭尽丹田之气,三十息内大幅提升修炼者境界。 “啊!!!” 嘶吼声中,萧风的境界瞬间就从六品直接拉升到了五品,足足提高了一个大境界。 而伴随着境界的提升,那原本如黑蛇盘踞的剑芒也跟着猛然暴涨,眨眼间便变得如同手臂般粗细,完全将整个玄天剑包裹其中。 下一秒,比之前强横了数倍的剑气脱剑而出,直奔已经在飞速倒退的魏长天。 来了! 看着眼前仿佛能斩开一切的黑色剑气,魏长天表情严肃,但其实却并不怎么慌张。 萧风有什么本事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一清二楚。 短时间内提升境界确实牛逼,不过三十息过后萧风就会因内力透支而脱力。 到时候自己就赢定了。 举刀,归尘。 “铛!!” “砰!!!” 震耳欲聋的对撞声于耳边响起,价值白银万两的龙吟只不过抵挡了那剑气片刻,然后便在高频的震颤中崩散成无数细小碎片。 绑着红绳的刀柄翻飞于空中,魏长天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脸上更没有什么痛心的表情。 只见他借着那黑色剑气被阻拦停滞的一瞬间高高跃起,险而又险的躲过这致命一击后身形又猛然急坠,死死钉在了地面之上。 “咚!” 身后,凌冽无比的剑气撕碎一片古树后消失在黑夜中。 头顶,一群高手眼花缭乱的打斗还在继续。 不过地上却停了片刻。 “魏长天,你很强。” 单手举剑,萧风红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魏长天,狞笑着沙哑道: “可惜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哈哈哈哈!!” “......” 魏长天脚下慢慢后退,看着对面早已失了智的萧风,巴不得他再说久一点。 最好能直接把三十息时间给说完。 “萧风,时至如今,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本着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原则,魏长天慢悠悠说道:“其实,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 萧风眉头一皱,不可避免的愣了一瞬。 而魏长天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紧接着沉声说道: “我知你不信,不过......” “这五个高手是玄天剑中那缕残魂为你找来的吧!” “还有梦道、摄妖、鉴妖罗盘......你所有的一切秘密我都一清二楚!” “你知道我为何清楚这些吗?!” “......” 听到魏长天的话,萧风一时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混乱之中。 他张大着嘴巴,下意识的脱口问道: “为、为什么?” “我说了,因为这些都是我给你的!” 魏长天身形不退,反而向前迈出一步。 他当然不知道该怎么给萧风解释,不过反正都是为了拖时间,这种时候只要不停反问让萧风始终处于懵逼状态就可以了。 “萧风,你自己就没有怀疑过吗?!” “你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人,为何从三年前开始却突然能莫名其妙的得到各种机缘?” “你与他人并无不同,可这些好事为何会接二连三的落到你的头上?” “为何玄天剑会认你为主?为何你能屡次面对必死之局侥幸逃脱?” “所有的这一切,你就没有想过吗?!” “我......” 面对魏长天反客为主的质问,萧风人都傻了,竟然真的颤抖着回答道: “我、我当然想过......可我想不通......” 想不通就对了,实在不行你就多想一会儿。 只差三息了。 魏长天心中暗数着时间,表情依旧严肃。 “没关系,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其实,你之所以......” “不!!!” 萧风无比痛苦的嘶吼声突然打断了魏长天的鬼扯。 “闭嘴!闭嘴!!闭嘴!!!” 鲜红的瞳孔仿佛能滴出血来,萧风浑身疯狂颤抖,玄天剑上的剑芒也再次暴涨。 从丝丝缕缕变成臂粗,从臂粗变成缸粗......直到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浮现在他的身前。 蛇神、鳄首、鹰爪、鹿角、鱼鳞,周身黑雾翻腾,如真似幻。 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 天阶武技万古剑,大圆满境——出龙。 ...... 明月高悬,天空中的战斗此刻也好似停了。 这突然出现的黑龙实在太明显,不可能看不到。 感受着龙身之上那难以抑制的暴戾能量,秦正秋几人皆是脸色一变。 虽然一个六品境武人能施展出这种招数无疑是匪夷所思的,但对他们来说却是随意一招便将黑龙击溃。 可魏长天呢...... “唰!” 身形闪动,秦正秋立刻准备去救人。 可下一秒,浑身是血的伍天清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伍天清本来实力就不如秦正秋,再加上开打前还少了一只手,所以刚才的战斗中已然是吃了不少亏,眼瞅着快要不行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准备放秦正秋过去。 不是为了萧风,而是为了死去的常树安。 拼尽全力挡住秦正秋的暴怒一击,嘴中又吐出一口鲜血。 “萧公子!替常大哥报仇!”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伍天清不顾一切的仰天大笑,而秦正秋却是急的青筋暴起。 很明显,魏长天现在并无法再施展杀掉常树安的那一招。 并且连兵刃都没了。 作为一个二品高手,秦正秋很清楚魏长天绝无可能抵挡住这条已然隐约有“势”蕴含其中的黑龙。 扭头飞快看了一眼其他人。 不管是魏兆海也罢,还是青弦也好,基本都是跟自己差不多的情况。 为了给常树安报仇,对面的二品高手就跟疯了一样,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挡住他们去救魏长天。 “砰砰砰!!” 一连又是十几道掌印轰出,伍天清依旧丝毫不躲,一边疯狂吐血一边硬扛着接下了所有攻击。 秦正秋麻木的继续挥掌,同时有些绝望的向下方看去。 黑龙已然睁开凶目,而魏长天...... “什么?!” ...... ...... 当黑龙出现时,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感便涌上了魏长天心头。 此时此刻,他来不及去想萧风为什么不让自己说完,更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萧风会突然施展出直到后期才突破的绝招。 面对这一击,躲不了。 “嗖嗖嗖嗖!!” 一柄柄长刀连成一条直线从星辰刀鞘中闪出,然后悬停在魏长天头顶。 五柄、十柄、二十柄...... 脑海中传来了熟悉的疼痛感,思维就如浆糊一样开始变得滞缓。 魏长天知道自己的极限,可更知道他必须要突破这个极限。 二十五柄、二十六柄、二十七柄......三十柄。 整整三十柄精钢长刀齐齐悬停在空中,刀刃反射出的寒芒甚至照亮了魏长天四周。 这幅场面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并不比对面那条黑龙差多少。 “操!!” 仿佛有无数细针刺入脑仁,魏长天死死咬住牙关,全身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浸透。 而萧风也在此时如疯魔一样的嘶吼出最后两个字。 “去死!!!!” “吼!!!!” 真正的龙吟声响彻夜空,好似连偌大的烟云山都在这一刻颤了一颤。 天昏地黑蛟龙移,撼摇霹雳震山河。 带着滔天杀意的黑龙张开大嘴,自萧风身前暴射而出。 而在同一时刻,魏长天头顶悬停的那三十柄长刀,也齐齐高高举起,旋即化作整一道足有数丈长的金芒向着龙首狠狠劈斩而去。 归尘刀大圆满——归尘。 三十柄刀的归尘。 “......” “轰!!!!” 就像是引爆了一颗巨大当量的tnt炸药,黑龙与金芒对撞所产生的冲击波竟然直接将周围数百根参天大树连根拔起,高高抛飞到空中。 碎裂的巨树、黝黑的泥土、碎石枝干、两道倒飞而出的人影...... 秦正秋、魏兆海、伍天清......包括杨柳诗和躲在远处的李怀忠。 每个人都在这一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 如果说刚才魏长天一招杀二品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话。 那这次就是彻头彻尾的震撼了。 两个六品武人,到底为何能打出这种声势? 他们各自的这一招...... 六品接不住、五品接不住、四品.....就能接住吗? 越两品? “......” 轰鸣过后,烟云山顶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甚至都忘了接着打。 又或者说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他们本就是为了萧风和魏长天的生死来的。 而现在,好像已经有了结果。 “铛啷铛啷!” 无数断裂的长刀自空中坠落,黑色长龙也已烟消云散。 魏长天和萧风皆是不知死活的躺在东西两侧,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满是鲜血。 “咳......” 突然响起的咳嗽声很轻微,但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却清晰可闻。 是萧风那边的声音。 “......” 秦正秋和魏兆海瞬间脸色惨白,青弦轻叹了一口气,杨柳诗则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下一刻,爆炸产生的深坑中却突然又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动静。 是四柄已经断作两截的长刀。 这四柄刀在众目睽睽之下飘出深坑,又慢慢飘到了萧风上方,然后...... 停顿,对准,加速。 “噗嗤!” 四柄断刀猛然坠下,如四根钢钉一般死死钉住了萧风的四肢。 “......” 萧风的身体抽搐了一下,鲜血越涌越多。 而另一边,一个人影此时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骂骂咧咧的随口吐出一滩血沫。 “妈的!想吃炊饼!” 7017k 第171章 各赢一次 银河一派,流出碧天,九万里尘埃。 一步、两步、三步...... 魏长天一边咳血,一边穿过尚未落定的尘土缓缓走到萧风身边。 其实刚刚算是平手。 同为天阶武技的大圆满一招,一边是五品之势,一边是三十刀叠加,差不太多。 不过三十息时间已过,眼下的萧风却是再无还手之力了。 “哒......” 晃晃悠悠站停脚步,低头看向已经恢复了神志的萧风。 后者没有挣扎,直愣愣的眼神中也无丁点神采,就如同失了魂一样无比空洞。 “......” “啪!” 魏长天没有说话,只是随手又招来一柄长刀,然后轻轻一挥斩开了萧风已经破碎不堪的外袍。 “咕噜噜......” 小小的罗盘滚落出来,除此之外便只剩几瓶丹药而已。 这就是鉴妖罗盘么? 弯腰拾起小罗盘,又将几瓶丹药远远踢开。 经过这番检查之后,魏长天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了,这次应该是真的没有什么保命道具了。 英雄末路啊...... 魏长天脑海中冒出这么一个词。 只不过...... “刚才那个问题......咳......” 突然,一道微弱却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中。 “咳......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 答案?为什么你会成为天道之子? 这哪里来的答案。 自己总不告诉萧风,你其实是另外一个世界某本里的人物吧...... 魏长天摇了摇头,本来不想再多说废话。 不过当他看着萧风死死握紧的拳头时,却又犹豫了一瞬间。 “萧风,其实你没做错什么。” 魏长天的声音平静,语气虽然算不上多真诚,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讥讽之意。 因为他确实是如此想的。 萧风最早跟魏家结仇是因为魏贤志下令杀了他全家。 萧风来魏府抢婚是因为“自己”胁迫陆静瑶嫁给自己。 还有那个死去的小姑娘盈儿,以及本应属于萧风的万刃引和星辰刀鞘...... 如果站在萧风的角度,他当然没有错。 并且除此之外,萧风平时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除暴安良、行侠仗义、说话算话...... 即便是刚才那种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他却还是信守承诺没有杀掉杨柳诗。 回想起自己在魏府的那次“出尔反尔”,魏长天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 这样看起来,自己还真是只配当个反派...... ...... 尘埃落定,满目疮痍的烟云山顶重归平静。 “魏、魏长天......” 萧风张开嘴巴,每说一个字就有一股鲜血从嘴角涌出。 “你、你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说过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有做错什么。” 魏长天弯腰坐在萧风身边,这一次语气很是认真。 “这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对错。” “你想杀我,无可厚非。” “我想杀你,也同样天经地义。” “只不过这次是我赢了,就这么简单。” “是么......” 萧风的神情有些落寞,心头的恨意在此刻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如果能把这一切归结于一场简单的输赢,接受起来便好似真的没有那么难了。 只是...... “魏长天,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会知道我的一切。” “这事......” 魏长天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鲜红的血液越涌越多,萧风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看着坐在旁边蓬头垢面的魏长天,他艰难的吐出一口污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一些。 “我想知道。” “......” 扭头看了一眼无比坚持的萧风,魏长天轻轻叹了口气,没再拒绝。 俯身小声在萧风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的眼神中慢慢掀起万丈波澜。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一个将死之人。” 魏长天重新坐直身子,突然如同跟老友聊天一样笑道:“怎么样?听完后悔了吧?” “后悔......” 萧风苦笑着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我当初也很惊讶。” 魏长天抬头看着夜空:“但又能怎么办呢。” “是啊,又能怎么办呢......” 萧风同样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喃喃自语的问道: “想不到我竟然可以迈入一品境......魏长天,一品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半仙。” 魏长天没有藏着掖着,如实回答:“登一国之巅,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可改己命,是为半仙。” “登一国之巅,可改己命......” 萧风的眼神里有些向往,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再问: “对了,既然我迈入了一品境,那你呢?” “我?” 魏长天笑着说道:“你都是一品了,我怎么可能是对手?” “当然是被你随手便杀了。” “......” “哈哈哈哈!” 两人的大笑声回荡在夜空之中。 尤其是萧风,笑的尤为开心。 那笑声飞奔而去,眨眼便钻入云霄,彻底飞离这一方世界,再也听不到了。 “魏长天,既然我已赢过你一次......” 笑声渐止,萧风深吸一口气:“那就动手吧,杀了我,我们便各算是赢一次了。” “......” 魏长天没去看萧风,只是慢慢从地上站起,抬头看了看仍然停在半空中的秦正秋等人。 战斗早已停止,一群人的表情无比惊讶。 估计是想不明白刚才还你死我活的生死仇敌怎么就突然坐着聊起了天。 这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至交好友呢! “叮!” 散落在地的长刀又有一柄缓缓飘起,慢慢停在萧风的正上方。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只有两个人的表情十分平静。 没有回头,魏长天背对着萧风问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 “好。” “唰!” 寒芒闪过,长刀急速坠下。 ...... ...... 【叮!】 【检测到情节有所变动】 【奖励系统点数:3000】 【检测到系统前置条件已缺失,当前系统已无法运行】 【系统自动更新中,目前进度0.1%】 【......】 脑海中响起一连串提示音,不过却都被魏长天给无视了。 没有预想中的兴奋,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此时此刻,他只是莫名想到了前世陈寅格的一首诗。 渺渺钟声出远方,依依林影万鸦藏。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破碎山河迎胜利,残馀岁月送凄凉。 松门松菊何年梦,且认他乡作故乡。 “......” 冷漠的抬起头,盯着脸色无比难看的伍天清等人。 “外公,全都杀了。” 7017k 第172章 龙雀 两日后。 大宁皇宫。 金碧辉煌的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玉砖雕砌而成。 宁永年噌的一下从巨大的桌案之后站起,长袖不小心拂倒了一堆高高的奏折。 “什么?!”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低头站在桌前的李怀忠,语气震惊到了极点。 “你再说一遍!” “皇上......” 李怀忠悄悄抹了把冷汗,有些颤抖的回答道:“老、老奴绝不敢胡说。” “魏长天他确实一招......便杀了常树安。” “六品一招杀二品?” 宁永年怒目圆瞪:“你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噗通!” 李怀忠毫无丁点二品高手的风范,屈膝便直接跪倒在地。 “皇上!老奴也不敢信,可这确实是老奴亲眼所见啊!” “魏兆海魏大人和梁振梁大人他们当时也在场,皇上一问便知!” “......” 看着额头死死贴在地面上的李怀忠,宁永年愣了好半晌后才慢慢平复了呼吸。 他缓缓坐回到椅子上,待震惊退去后,剩下的就是忧虑与不解了。 “找他们来?那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朕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瞥了一眼李怀忠,宁永年摇摇头接着问道: “然后呢?常树安死后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他们便在烟云山顶大打出手......” 李怀忠抬起头,不过仍然没敢起身,跪着把之后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而宁永年越听下去,眉头便皱的越厉害。 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不管是能调动五个二品高手的萧风。 还是魏长天那能藏三十柄长刀的刀鞘。 亦或是两人惊天动地的对招......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超出了他这位大宁皇帝的认知。 “所以......那五个二品,全死了?” “是,全死了。” 李怀忠如实回答:“秦正秋将伍天清击杀后局势便已无可逆转。而对方剩下的三个高手却也不逃,最后皆是战死在烟云山顶。” “五个二品......” 宁永年似是有点心疼,沉声又问:“魏长天那边的人呢?有无死伤?” “多少都受了些伤,是否严重老奴不得而知......” 李怀忠摇摇头:“但确实无人殒命。” “......” 檀香袅袅,这一次宁永年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问什么。 又或者说已经不知道从何问起了。 不过作为一国之君,冷静思考的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此事牵扯重大,他必须要搞明白。 两个“当事人”已经死了一个,那眼下唯一能解释清楚所有事情的便只剩魏长天了。 又是魏长天。 距离柳元山之死才过去不到三个月,宁玉珂之事也还没查清楚,这位魏家独子便又整了这么一出...... 宁永年恨不能立刻便派人把魏长天抓回来严刑拷打。 可迫于魏家的势力,甚至是魏长天自己的势力,这种方式又势必不可能成功...... “老李,起来吧。” 脸上恢复了平静,宁永年一边亲自动手整理着桌上的奏折,一边轻声说道: “让龙雀来见我。” “......” 不多时后,一个蒙着黑纱的女子出现在了宁永年面前。 “皇上。” “嗯。” 宁永年头都没抬,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随口说道: “你还要再去一趟蜀州。” “不过这次就你自己去,并且时间怕是会有些久。” “......” ...... 蜀州,魏宅。 就在宁永年那边开始谋划着一场针对魏长天的巨大阴谋之时,小院之中却是颇有些热闹。 魏长天下午的时候就跟杨柳诗和梁沁去放飞灯了,顺便还带走了阿春。 其他人则是留在家准备晚饭。 今天是十二月初八,照理说家家户户应该喝腊八粥。 不过魏长天却别出心裁的提出要吃火锅。 他是“一家之主”,别人当然不敢有反对意见,所以鸢儿和李素月,外加家中的几个厨子便整整忙碌了一下午。 “相公,快些将炭生起来,老爷估么着快要回来了。” 将一碟羊肉放到桌上,李素月笑着嘱咐道:“还有炉中的炊饼,你去翻个面,我忙的脱不开身。” “好好,知道了。” 正在摆弄铜锅的张三很听话,急急忙忙便转身出屋,结果差点跟从外面进来的鸢儿撞个满怀。 “呀!张三大哥,你慢点呀。” 鸢儿撅着小嘴有些不满,张三则是赶紧道歉。 “对不住,我方才没看到。” “你呀,笨手笨脚的,快些去吧。” 李素月走过来打了个圆场,把张三推出屋外,又把鸢儿拉了进来。 “鸢儿,你帮我看看老爷嘱咐的吃食有没有少?” “嗯......” 看着几乎要把桌子堆满的瓷碟,鸢儿一个个数过去。 “羊肉,牛肉,鸭肠,白菜......咦?我记得有十五样的,怎么少了一样?” “嗯?” 李素月一愣,跟鸢儿一起站在桌前开始回忆到底是少了哪样。 两女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还是“人形记牌器”张三在屋外提醒道: “豆腐,还差一样豆腐!” “是了!” 李素月跟鸢儿眼睛一亮。 怎么偏偏把这个给忘了。 公子最爱吃豆腐了! ...... 刚刚入夜时,魏长天几人便回来了。 杨柳诗和梁沁都是一副开心无比的模样,阿春也同样兴奋,手里还拿着一个比她脸都要大的糖人。 唯独魏长天兴致缺缺,就好像遭了多大罪一样。 说实话,陪女人逛街确实比打架还累。 在鸢儿的服侍下急匆匆的洗过手,一群人立马上桌吃火锅。 火锅这东西在古代并非是稀罕事,其实挺常见的。 当然了,肯定还是与前世有所不同,不过经过魏长天几次“改良”后也差不了太多。 “咕噜咕噜~” 铜盆冒着热气,新鲜的肉菜下锅后很快便会被杨柳诗和梁沁捞出来,贴心的送到魏长天碗中。 其他人得不到这份“美差”,便只能一边聊天一边吃自己的,不大的房间中热气腾腾,一片欢声笑语。 寒冬腊月,最适合吃火锅的时候。 要是再下点雪就更完美了。 屋外明月高挂,魏宅热闹和谐的一幕此时正在蜀州城家家户户上演。 毕竟今天是腊八,即便家中再穷,吃不起火锅这种东西,但一碗热乎的腊八粥,再配上几碟咸菜,这总还是基本都能负担得起的。 冷清的街上已无多少人,要么是行色匆匆往家赶的归人,要么就是无家可归的可怜蛋。 如此环境中,一个年轻的女子便显得有些突兀。 这女子穿着普普通通的棉袍,背上背着一个包裹,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 她长得很好看,若不是现在人少,免不了要被些市井泼皮调戏一二。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她怀中抱着的长刀看起来颇为不凡。 应该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吧。 7017k 请假一天 今天有点发烧,应该更不了了。 发书第一次断更,相信大家会原谅的吧......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3章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寒风荡起系在发间的红绳,兜兜转转了好半天后,徐青婉终于是站在了魏宅门口。 她是今天白天刚刚到的蜀州城。 先去悬镜司递交了调动文书,然后连安排的住所都没有去,带着行囊便直接跑了过来。 时隔三个月,小徐同志天天都在盼着与魏长天重逢的这一刻。 可当如今二人之间只隔了一道围墙时,她却犹豫了。 “......” “公子,尝尝奴家的豆腐好不好吃?” “呀!公子,奴家是让你吃碗里的豆腐!” “长天哥不要欺负柳诗姐姐了,真不知羞臊!” “沁儿妹妹,没关系的,公子开心就是了......” “那、那个......老爷,我去看看炊饼有没有烙好......相公!你过来帮我!” “啊?啊......” “......” 杨柳诗的娇嗔,梁沁的羡慕,李素月的尴尬,张三的后知后觉...... 屋中热热闹闹的声音飘出房间、飘出小院,似乎还带着些火锅的热气一直飘进徐青婉耳中。 她愣愣的抱着雀啼站在寒风里,直到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一条小缝。 “这位姑娘......” 鸢儿探出一个脑袋,疑惑的问道:“你找谁?” “啊!” 徐青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张了张嘴。 “我、我走错了......” “走错了?” 鸢儿有点怀疑,刚想再问时却见对面的女子已经是低头转身走远了。 “奇怪......” 看着那个慢慢消失在胡同尽头的身影,她不解的眨了眨眼。 咦? 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姐姐...... 应该是记错了吧...... “鸢儿,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李素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啊,没什么。” 鸢儿摇摇头将大门重新合上。 “方才门房说有位姑娘站在外面,我就来问问。” “那她人呢?” “已经走了,说是寻错人家了。” ...... ...... “噼里啪啦~” 房间里,将将升起的炉火烧的不算多旺。 不大的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木床,笼着棋盘格花纹的帐幔。 地下的泥砖虽然一尘不染,但是却多少有些潮湿,不知是因为下午时泼过水,还是因为蜀州这阴冷的气候。 这是悬镜司为徐青婉安排的在蜀州的住所,与寻常差役相比已然是“超规格”了。 毕竟这位徐总旗跟魏长天的花边新闻在整个悬镜司总舵可谓是人尽皆知,陈渤自然有所未闻。 虽然不知道徐青婉目前跟魏长天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也不敢怠慢,直接就按照百户的“标准”安排了这样一间房间。 “啪~” 轻轻将雀啼搁在桌上,在桌边坐了一会儿,徐青婉这才展开包裹准备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小小的布包里除了有几件换洗的衣物之外,便只剩下一个裹藏的很严实的小木盒。 “啪嗒~” 盒盖打开,表层是一叠银票,加起来差不多有两千多两。 压在银票下的是一枚红色妖丹,以及薄薄的一张信纸。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咬着嘴唇傻傻的看了一会儿这首曾经读过无数遍的词,徐青婉有些委屈的抹了抹眼角。 她之前只晓得陆静瑶,因此并不清楚刚才说话的那几位女子是谁。 但总归都跟魏长天很亲密就是了。 才三个月就在蜀州另有新欢了么...... 徐青婉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吃醋,毕竟魏长天还没有真的娶她。 可心里就是难过的紧。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兀的响起,小徐同志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些忐忑和期盼。 手忙脚乱的把木盒收好,赶紧用衣袖将泪水抹干净,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门前。 “是谁?” “咳,徐总旗,是我。”陈渤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 刚刚冒出头的激动劲瞬间烟消云散,徐青婉慢慢打开房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陈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哈哈,也没什么事,就是顺路过来问问徐总旗你还缺不缺什么物件,我好派人去置办。” 陈渤倒是并没有进屋的意思,就站在门口客套道:“你刚从京城来,衣食住行上若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只管跟我说,千万别客气。” “谢陈大人关心,屋中一应物件都有,不差什么的。” 徐青婉犹豫了一下,微微让开身子:“大人要进屋喝杯热茶吗?” “呃......茶就不喝了。” 陈渤瞥了一眼屋中空空如也的铜壶,随口又问。 “对了,今日是腊八,不知徐总旗有没有吃过晚饭?要不我让人送点过来?” “不劳陈大人费心了,我等下自己去外面寻家酒馆吃一些便好。” “那也行,西街有一家顺意酒楼便不错,还是咱们悬镜司自己的产业,到时候徐总旗吃完后只管给伙计看一下腰牌,记账就好。” “......” 很快,又给徐青婉介绍了一下周围的各类店家,陈渤便准备告辞离开。 徐青婉点点头,出于礼貌并没有着急关门,而是站在门口目送着陈渤走远。 然而就在后者拐过墙角之后,却有一阵对话声突然传了过来。 “魏公子?” “嗯?陈大人?” ...... 壁火越烧越旺,映红了徐青婉的脸颊。 看着傻愣愣站在对面跟个呆头鹅一样的小徐同志,魏长天把手中食盒搁到桌上,脸上既好气又好笑。 “调来蜀州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给你写信你为什么不回信?” “刚才明明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敲门?还说什么找错人了?” “......” 面对这一连串质问,徐青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她愣了半天后只是弱弱的指了指魏长天腰间,小声反问道: “龙、龙吟呢?” “嗯?” 魏长天没想到徐青婉的关注点这么奇怪,随口回答道:“碎了。” “前几天打了一架,对方的兵刃比龙吟好,所以就碎了。” “啊?” 徐青婉蓦然抬起头来,紧张的向前迈了一步:“那、那你有没有事?” “当然没事了,要不我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魏长天把一截已经变成暗红色,甚至有点残破不堪的红绳从怀中拿出来,笑着说道: “刀虽然没了,不过你给我的信物我还留着呢。” “咳,那什么,我之前一直绑在刀柄上,所以风吹日晒的看起来有点破,但是......” “噗通!” 魏长天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才待他解释到一半,一道倩影便猛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呜呜呜......” 感受着胸口处的湿热,魏长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你见到我激动我可以理解,可是你哭啥啊?” “我、我......” 徐青婉虽然早已认定魏长天了,但由于二人之前从未有过什么亲密之举,所以此刻难免有些羞。 不过她又不想松开魏长天,最后便跟鸵鸟一样死死把头埋在后者胸口,既委屈又如释重负的哭道: “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你答应过要娶我的,我还压了二十两银子呢,呜呜呜......” 7017k 第174章 智商暴跌的小徐同志 一炷香后。 在魏长天再三保证不会让徐青婉输掉那二十两银子之后,小徐同志终于是将信将疑的止住了哭。 直到此时,她也终于知道脸红了。 手忙脚乱从魏长天怀里挣脱出来,一双小手擦擦眼泪捏捏衣角,总感觉放到哪里都不对。 最后还是魏长天开口缓解了一下屋中的尴尬气氛。 “咳,没吃晚饭吧,今天是腊八,我让厨子做了点腊八粥,应该还热......” 一边说话,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一只陶罐,魏长天笑道:“正好我也没吃饱,陪你再喝点粥。” “喔......” 徐青婉低着头,飞快的将桌上的小木盒拿走藏在身后,魏长天则是只当没看到,捧起陶罐倒了两大碗腊八粥出来。 腊八粥顾名思义,是要最起码凑够八样的,愿意多放当然也无所谓。 就比如说魏长天这种大户人家,一碗粥里乱七八糟至少就放了有十来种材料。 除了寻常的大米小米、薏米莲子,还有红枣、核桃仁、葡萄干等等寻常人家不会放的食材,粥香瞬间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喝吧。” 递给徐青婉一双筷子,又从食盒里拿出几碟小咸菜。 魏长天率先捧起碗来喝了一大口粥,然后又美滋滋的吃了口李素月做的腌辣椒。 徐青婉本来还想着先去洗一下脸呢,结果见魏长天吃的这么香又有些忍不住,最后干脆也不管脸上的泪痕了,捧着碗便同样开始小口喝了起来。 “吸溜吸溜”一大一小两道声音回荡在屋中,大的是魏长天发出的动静,小的则是“边哭边吃”的徐青婉。 不过她这次倒不是因为难过才哭,而是被辣椒辣的。 “哈哈哈哈,原来你不能吃辣啊。” 魏长天故意又塞了一根腌辣椒到嘴里,笑道:“蜀州阴冷,不能吃辣将来可容易得关节炎。” “关、关节炎?” 徐青婉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一脸不解:“什么是关节炎?” “咳,就是骨寒。” 魏长天换了个说法,摇头晃脑道:“万一落下病根我可不伺候你。” “谁、谁要你伺候......” 徐青婉脸更红了:“总、总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那也没有你奇怪。” 魏长天突然板起脸来,严肃道:“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呢。” “为什么没回我的信?为什么调来蜀州也不提前告诉我?” “我......” 徐青婉把碗放下,低着头支支吾吾好似是在回答,但又听不太清。 “我、我想给你写信的......” “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魏长天直接搬着椅子坐到徐青婉身边,不满道:“你说大声一点。” “喔......” 徐青婉飞快抹了一下眼角,跟蚊子哼哼一样委屈巴巴的解释道: “但、但是我每次一提笔就哭......总是不等写完纸就湿透了......所以就没有寄给你......” “你、你莫要生气好不好......” 轻轻拽了拽魏长天的衣角,小徐同志一脸忐忑。 而魏长天闻言则是一愣,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你就不会一边擦眼泪一边写吗?” “......” 这下轮到徐青婉愣住了。 她张着小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幸而魏长天只是逗她一下,紧接着又问: “那来蜀州的事呢?就算你写不了信,但从京城调到蜀州,此事定要我爹点头才行吧。” 魏长天分析道:“可我爹也没告诉我,是不是你不让他说的?” “嗯、嗯......” 徐青婉依旧拽着魏长天的衣角:“我、我怕跟你说了,你不许我来......” “......” 魏长天语气一滞:“你是傻子吗?” 徐青婉憨憨的摇了摇头:“不、不是......” “???” 看着小徐同志这幅智商不超过五十的样子,魏长天险些要笑出声。 “嗬嗬......咳!喝粥吧!” “喔、喔......” 徐青婉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好像有些笨,羞的赶紧低头喝粥。 魏长天看了她一会儿,把自己碗里的粥底仰脖干掉后突然又问: “好喝吗?” “好、好喝......”大碗之后传来一个十分真诚的回答。 “......” 饿了吃什么都香,这句话很多人估计都深有体会。 当你饿的时候想到馒头都会流口水,但当你已经吃饱的时候,什么美味佳肴却都好似食之无味。 所以没吃晚饭的徐青婉觉得这腊八粥好喝可以理解。 但魏长天明明已经吃过火锅了,眼下却也笑着点了点头。 “嗯,我也觉得挺好喝的。” ...... 喝过粥,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 徐青婉讲了这三个月京城发生的一些事情,魏长天则是有选择性的说了自己在蜀州的所见所闻。 至于杨柳诗和梁沁......他倒没有藏着掖着。 毕竟这玩意儿藏也藏不住。 对此小徐同志要说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不过她却也没多说什么,估计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时间就这样很快便至亥时,窗外的夜已经很深了。 孤男寡女在如此情况下共处一室,如果换做前世,除非是男方脑子被驴踢了才有可能扭头走人。 但眼下毕竟还是开放程度并不高的古代,因此魏长天虽然内心挺想留下过夜,不过却也知道像徐青婉这种“正经”女子应该不会答应。 好事多磨,拉倒吧。 “你赶了这么多天路,今晚早些休息吧。” 站起身,魏长天遗憾道:“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 “嗯。” 果不其然,徐青婉虽然有点不舍,但也只是出于想多跟魏长天待一会儿的心理,压根并没有“提前献身”的打算。 “路上慢些。” “知道了。” 魏长天把陶罐等物收回食盒,伸手又想去拿那根破破的红绳。 不过徐青婉却在这时突然喊住了他。 “等、等一下。” “怎么了?” “这个给你......” 将手伸到脑后轻轻一拽,柔顺的青丝瞬间滑落。 徐青婉将取下的红绳递到魏长天眼前,轻声说道: “原本应是给你绣个香囊钱袋的,可我不会作女红,跟娘学了好久也没有学会......你莫要嫌弃呀。” “......” 接过崭新的红绳,魏长天揣进胸口收好:“不会......行了,那我走了啊。” “嗯......再、再等一下。” “又咋了?” 魏长天一脸疑惑的扭回头来。 不过徐青婉这次却是没说话,只是轻轻拉住他的衣袖,然后便在魏长天惊讶的眼神中忽然闭上眼睛,跟烈士赴死一样把薄薄的嘴唇往前一送。 “吧~” 7017k 第175章 碌碌无为 “公子,你在笑什么呢?” 半个时辰后,鸢儿刚刚把宽大的外袍挂好,一回头便看到了正坐在桌边傻乐的魏长天。 “打从回来就笑,到底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好事?” 魏长天笑容更甚:“确实是好事......鸢儿,你亲我一下。” “啊?” 鸢儿小脸一愣,慢慢挪步到魏长天身边,小声问道:“公、公子,亲哪里?” “这。” 魏长天指了指自己左脸。 “哦......” 鸢儿虽说害羞,但也够听话,弯腰便轻轻亲了一下。 感受着脸颊上转瞬即逝的温热,魏长天咂咂嘴,摇头晃脑的感叹道: “啧啧啧,不是那个味。” “啊?我嘴巴有味道吗?”鸢儿登时捂住嘴巴。 “我不是说你嘴有味......” 魏长天摆摆手笑道:“鸢儿,刚才站在门外的是徐青婉。” “徐青......呀!是徐姑娘!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 鸢儿大大的眼睛突然眯成月牙,笑盈盈的调侃道:“原来公子方才是找徐姑娘去啦!” “嘻嘻,以后咱们这个小宅子怕是要热闹起来哩!” “热闹......” 魏长天知道鸢儿指的是杨柳诗和梁沁。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说这仨人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后宫之争”的戏码。 反倒是以后陆静瑶如果再来了...... 等会儿,她算老几? “睡觉!” 摇摇头,魏长天直接扭头就往卧房走。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魏府,同样正准备更衣睡觉的陆静瑶则是突然捂嘴打了个喷嚏。 “阿嚏!” “夫人,您怎么了?” 旁边的秋云赶忙问道:“是不是受凉了?” “没有呢......” 陆静瑶吸了吸鼻子,伸手把头顶的发髻解开,弯腰钻进帷幔之中。 秋云没有多想,走到桌边将烛灯吹灭后就准备退出房间。 不过此时陆静瑶却突然又从帷幔中探出脑袋,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秋云,人家都说突然打喷嚏是有人在想念自己......你说刚才是不是相公在想我!” “啊?” 秋云回过头来看着披头散发的陆静瑶,哭笑不得的劝道:“夫人,这种话您也信呀。” “若是真的,那您这样天天想着公子,公子他岂不是要一天到晚的打喷嚏?” “我不管!” 陆静瑶的兴奋之情并没有被秋云这番话给浇灭,或者她可能压根就没听到秋云刚才说了什么。 “秋云,快帮我研墨,我要给相公写信!” “啊?夫人,这都已经亥时了,明天再写不行吗?” “呀,你懂什么,我早些写完这信便能早些寄到相公手里嘛。” “哦......” 秋云虽然很想说一句“夫人你写了这么多信公子一共就只回过一封”,但最后好歹还是忍住了,默默跑去准备笔墨纸砚等物。 陆静瑶迫不及待的披了件小袄便从床上下来坐在桌边,开始构思这封信要写些什么。 而另一边...... “阿嚏!” 又是一声喷嚏惊天动地。 鸢儿担忧的问:“公子,你是不是着凉了?今夜要不要加一床被子?” “不用。” 魏长天摇摇头,心说自己一个六品武人,怎么可能还会得感冒这种小病。 特么的...... “肯定是有人在骂我!” ...... ...... 萧风死后魏长天的生活表面上与之前并无太大不同,但实则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打从他穿越之后,萧风的存在就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高高悬在他的头顶,不说时时刻刻寝食难安吧,但最起码也算得上一桩大心事。 而现如今萧风已经被葬在了烟云山顶,再无“对手”的魏长天却突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下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提升修为,冲击前无古人的一品境? 除暴安良,为天下苍生谋幸福? 还是发愤图强,利用前世先进的制度理念建立一个更文明的社会? 魏长天对这些都没兴趣。 他宁可一直就这样碌碌无为下去。 老婆孩子热炕头,到处游山玩水、寻欢作乐,直到百年后化作一缕尘埃,顶多会留下几百篇传世诗词,以及麻将扑克等影响深远的“发明创造”。 几千年后,当这个世界的小学生摇头晃脑的背诵着由自己“创作”的春眠不觉晓,倒时候也算名垂千古了吧...... 抱着这种心态,魏长天安安稳稳度过了自打他穿越之后最为惬意的一段时间。 每日借着“共同修炼”的名义带着徐青婉在蜀州城吃喝玩乐,每两日跟杨柳诗锻炼一下身体,每三日去烟云山杀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妖怪...... 日子一天天过去,修为一天天增长,感情一天天升温。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种和谐,其它事情也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朝廷似乎真的相信了那具女尸便是死去的宁玉珂,李怀忠也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蜀州。 共济会在楚先平的运作下愈发壮大,单是蜀州分舵的帮众便已突破五百之数。 而同舟会也从最初的五人变成了如今的三十多人,第一批“二五仔”年后便可走马上任,摇身一变成为大宁朝廷的在册官员。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魏长天去做的......那恐怕就是答应青弦的放掉镇妖狱中妖怪一事了。 不过此事倒也不着急,毕竟距离约定的时限还有四五个月。 就这样,悠哉悠哉享受着梦寐以求的生活,时间很快便至年关。 今年大宁各地皆是风调雨顺,蜀州自然也不例外。 粮食丰收,便意味着这年一定热闹。 除夕当天,偌大的蜀州城布置得分外华丽喜庆,连落叶凋零的树上都包了彩绢,剪了绿绸作叶,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大红灯笼,倒映着一片艳红。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虽然辛弃疾这诗是写元宵节的,但放在今日也同样贴切。 而既然整个蜀州城中都已是这般景象,那魏宅里的热闹之景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群人欢欢喜喜吃过年夜饭,然后就围坐在炉火旁分成几桌打扑克牌。 一屋子漂亮女子,只有魏长天和张三两个男人。 如此“阴盛阳衰”之景颇有点天上人间的感觉,如果换做寻常男子估计一刻都不愿离开。 不过魏长天打了一会儿牌后却就独自回了卧房。 倒不是因为他突然犯了文青病,触景生情,准备在这大年三十晚上伤感一波。 而是那更新了整整二十多天的系统特么的终于有动静了。 7017k 第176章 十三个天道之子 【检测到系统前置条件已缺失】 【当前状态下可使用系统商城】 【系统自动更新中,目前进度99.9%】 【......】 二十多天,进度终于从0.1%到了如今的99.9%,差不多还有不到一刻钟就能完成更新。 关于更新之后系统会变成什么样子魏长天完全没底,只希望还跟之前一样,别整那种“完不成就要死”的强制任务就好。 但如果真的搞这么一出......那就淦他妈的! 摇摇头关掉系统界面,心念一动从星辰刀鞘中将玄天剑招了出来。 黑色长剑静静悬浮于半空,仿佛黑洞一样深邃。 魏长天之前曾经尝试过让玄天剑认主自己,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毕竟自己又不是天道之子。 虽然无法认主,不过拿来当一柄普通兵器用倒还是可以,最起码玄天剑本身的材质有够坚硬。 只可惜魏长天已经用习惯了刀,再用剑颇为不适应,所以如此神兵利器就一直躺在星辰刀鞘里落灰。 妥妥的算是暴殄天物了。 还有那缕残魂......就让他在剑里继续待着吧。 就自己现在的势力,怎么可能会出现需要拿寿元来做交易的情况。 “噼啪!” 魏长天突然遥遥听见了爆竹声。 而有了第一下声响,连成一片的噼里啪啦声就如同鹦鹉学舌般紧跟着响作一团。 好似达到了沸点的热水,蜀州城忽然一下子沸腾起来,甚至还有烟火呼啸着冲入夜空,旋即炸散成一瓣瓣花朵的模样。 “呀!放烟火了!” 正厅的房门被鸢儿推开,她大呼小叫着一马当先冲了出来,身后则跟着徐青婉等人。 众女站立在小院中,身上披着五颜六色的斗篷,皆仰头望着夜幕中的花朵。 “呼!呼!呼!” 一道道焰火照亮了她们的脸颊,闪烁间尽是幸福的浅笑。 只不过...... “唰!” 玄天剑隐入星辰刀鞘,魏长天坐在桌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叮!】 【系统更新完成】 【检测到宿主有尚未使用的系统点数:2530,该点数将自动保留】 【系统商城已更新!系统点数获取方式已更新!】 【宿主可通过掠夺本世界“天道之子”气运获取系统点数!】 【注1:掠夺气运方式由宿主自行探索,系统将于事件结束后依据掠夺气运比例奖励系统点数】 【注2:击杀“天道之子”后可获得其全部天道气运及巨额系统点数奖励】 【注3:......】 【2:灵门寺,藏经阁扫地僧,林凡】 【3:大回王朝,布衣,楚安】 【4:大乾王朝,斩妖司差役,许全】 【5:......】 【......】 一个个十分陌生的王朝宗派,一个个充满了主角气息的名字。 魏长天万万没想到系统这么猛,一上来就直接抛出了十三个天道之子让自己去杀。 而更关键的是,这些人,或者说这些地方他大部分连听都没听说过,原著中也同样没有提及。 除了最后两个人。 ...... ...... 极东,青州城。 与蜀州城一样,青州城此刻同样热闹非凡。 青州傍海,城东外的几个村子几乎都是渔村。 今年粮食丰收,粮价自然便宜,渔户手中大都有些余钱。 常年在海浪里来去,这些人最讲究个平安,于是今年便也奢侈了一把,给各家的渔船上都挂了红灯笼。 沿海绵延数里的渔船通红一片,遥遥看去竟是将海岸都映成了暗朦朦的红色。 不过这点红却映不亮鱼儿岛上的黑。 “哗!哗!哗!” 巨浪拍打着礁石,赤身裸体的女子抱膝坐在一栋小木屋前,眼神直直望着青州城的方向。 “相公他怎么还不回来......” “说的半个月,这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除了吃鱼这件事,相公从未骗过我......” “相公,我以后许你吃鱼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好不好......” 女子并不知她的相公已经葬身于远在万里之外的烟云山,但喃喃自语中却已然满是绝望。 寒冷的海风呼啸而过,吹动挂在屋檐下的鱼干一阵摇晃。 这本来是伍天清偷偷吃鱼的“罪证”,但如今它恐怕再也没有了“出庭作证”的机会。999中文 “相公,我去寻你吧......” “你总说外面人心叵测,说我一旦出去就会被人看出是妖,被人砍掉脑袋拿到什么悬镜司去领赏......” “可我等不到你呀......” “等我寻到你,你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 “你莫要丢下我,好不好......” 女子越说越伤心,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竟似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月光皎洁,汹涌澎湃的海浪渐渐停了。 无际的海面忽然慢慢裂开一条巨缝,缝隙之中空空荡荡,水止而不流。 这感觉就像是哪个神仙一剑将这海给斩断了一样。 片刻之后,一道柔和的红芒突然自缝隙中游荡而出,晃晃悠悠直奔瞪大双眼的女子而来。 看那红芒的模样,似是一条长着翅膀的飞鱼。 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 “蠃、赢鱼......” ...... ...... 京城,皇宫。 琥珀酒、金足樽、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文武百官列席于下,宁永年于高台上举樽。 虽然按照礼制皇帝过年时也会“封玺”休息几日,不过一般在除夕这天历朝天子都会设宴与百官共庆。 其实就跟前世很多公司的年会一样,老板借此机会表彰一下优秀员工,员工借此机会拍一下老板马屁。 顺便再总结总结今年的收获得失,给来年定个目标。 大宁今年万事风调雨顺,外无强敌,内无祸乱,粮食也是大丰收,基本除了柳魏之争外便再无什么动荡,夸一句“盛世”倒不为过。 如此盛世跟统治者有多大关系尚不好说,但在这群朝官的嘴里自然就全都变成了宁永年的功劳。 一份份对宁永年歌功颂德的奏表被传到李怀忠手中,再由这位大内总管高声念出。 变着花样的咏赞辞藻情真意切,鸣钟击磬声庄重悠远。 如此意境下,就连那雕在大殿飞檐上的两条金龙似乎都活灵活现的动了起来,好像是要去天宫给神仙汇报一下这人间的繁华。 而为了迎接它们,漆黑的夜空中甚至都敞开了一道天门。 天门...... “噌!” 猛地站起身,宁永年不可置信的看着夜空,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皇上,你怎么了?” 身着凤衣的皇后抬起头来,眼神有些不解。 “你,你看不到?” 宁永年指着那道射出万丈金光的天门,一时竟连天子威严都忘记了。 “嗯?皇上要臣妾看什么?” “看.......” 宁永年语气一滞,再抬头看时更是彻底愣住了。 那是一条金龙。 一条与雕在大殿飞檐上、绣在龙袍上一模一样,却又真实翻腾于天际的五爪金龙! 真龙现世,天下一统! 宁永年怔怔的看着那条金龙于夜空中游曳翱翔,然后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李怀忠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该您说话了。” “......” 夜风呼啸,拂动龙袍。 宁永年扭头看向齐齐站立在脚下的文武百官,沉默半晌后突然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朕今日只说一句!” “吾或尚可在位五十年,此五十年中吾定率我大宁将士横扫六合,并吞八荒!举山河内外,皆匍匐吾之脚下!” “......” 一息、两息、三息...... 三息过后,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响彻整个皇宫。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 ...... 蜀州。 “咚咚咚~” “公子!外面放烟花呢!你不出来看看么?” 鸢儿的敲了敲窗户,笑声如铃铛般清脆。 徐青婉、杨柳诗、梁沁都满怀期待的看着那扇木窗,等着魏长天出来与她们一同分享这份喜庆。 只不过木窗之内却久久没有动静。 “长天哥可能在忙呢......” 梁沁失落的自我安慰了一句,徐青婉和杨柳诗的眼神里则是有些担心。 不过就在下一刻。 “来了来了!” “这破烟花有啥好看的。” 魏长天慢慢悠悠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但双手却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12:大宁王朝,东海鱼妖,云莲】 【13:大宁王朝,当朝天子,宁永年】 “唉......” “妈的。” (第二卷,完) 7017k 第二卷感言 第一卷18万字,第二卷23万字,基本按照预期,没有写超太多。 相比于第一卷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大情节,第二卷留了很多伏笔和钩子,目的当然是为了骗,咳,吸引各位读者老爷继续读下去。 整个第二卷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起码觉得自己比写第一卷时有了不小的进步,大剧情杀萧风也算是写出了我想要的效果。 然后从第三卷开始,整个故事的格局会再往上迈一个台阶,并且大的情节设计一定会让各位直呼“卧槽”。 看到这里可能很多读者会撇撇嘴说——不就是杀皇帝吗?有什么稀罕的? 不不不,剧透一波,并不是杀皇帝。 总之就是希望各位老爷继续看下去了! 然后汇报一下这本书的成绩。 截止第二卷结束,高订2800,均订900。 这个成绩我个人其实是蛮满意的,也知道要不是第一卷写的不好应该会更高。 不过一本书开头固然重要,但越写越好总比越写越水来的更对得起读者一点。 关键是第一卷也没法改了......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订阅、打赏、投票,真的是热泪盈眶,感激涕零! 呜呜呜! 为表诚意,明天,不是,今天就更第三卷,还有卷尾小剧场。 睡觉去了,祝各位书友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第二卷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7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年初一清早,天才将将亮,人间便热闹了起来。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爆竹鞭炮的硫硝味道,各家各户走出家门拜访亲朋好友,偌大的蜀州城满是喜庆之意。 “哗~” 院中,早起的鸢儿正在往地上泼水,而一夜未眠的魏长天也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 系统更新之后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他足足想了一整晚后才终于明确了自己今后的“行事方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只要这十三个天道之子不主动来找自己麻烦,那自己也就不会去找这些人的麻烦。 你们成就你们的天道,我过我的小日子,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至于系统......就当没有这玩意儿好了,反正自己现在的金手指够用,并且剩下的两千多点数也足够应付一些突发情况。 属实没必要为了赚系统点把自己置入危局之中。 萧风是跟自己有生死之仇,没办法。 但其他人总不能各个都跟自己有仇吧? 尤其是前面十一个远在大宁之外的“主角”,自己连听都没听说过。 当然了,如果他们要是真的千里迢迢跑来招惹自己...... “徐姑娘,你醒啦!” 鸢儿的声音隔窗飘了进来。 昨天守夜,徐青婉便没有回去,而是在这里借宿了一宿。 “嗯,我先走了,等公子醒了麻烦你与他说一声。” “徐姑娘不留下吃早饭了么?” “不了,我今日当差,要早些......” “吱呀~” 房门突然打开,魏长天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走吧,我送你去悬镜司。” ...... 大年初一,街上的行人马车不少,不过路边的店铺却都没有开门。 悬镜司作为执法机构,放假期间肯定需要有人值班。 以徐青婉跟魏长天的关系她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摊上这种苦差事,但小徐同志却主动要求值班。 估计是觉得自己在蜀州孤身一人,即便是放假也无事可做,还不如把这机会留给能与家人团聚的其他同僚。 “这是你第一次离家过年吧?” 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魏长天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想不想家?” “有一点。” 徐青婉诚实的点点头,小声说道:“我前几日还给爹娘写信了呢。” “写信?” 魏长天顿时来了兴致:“有没有提我们的婚事?” 徐青婉不好意思的捏住自己的衣角:“有的,爹爹说最好还是等你回到京城我们再完婚......” “等我回京城?” 魏长天撇撇嘴:“还有两年多呢。” “没关系的......” 徐青婉头越埋越低:“莫、莫说两年,便是二十年我也愿意等......” “你愿意等我不愿意等。”魏长天小声嘀咕一句。 “啊?” 徐青婉愣愣的抬起头:“为什么?” “咳,没有为什么,就是想早些娶你。” “可、可此事我一人做不了主呀。” 徐青婉红了脸:“不、不过我可以......” “嗯???” 魏长天瞬间精神一震:“可以什么?!” “可以再写信与爹爹商议一下。” “......” “你怎么了?” “没事......” 魏长天摇摇头:“白激动了。” ...... 半个时辰后,把徐青婉送到悬镜司后魏长天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拐了个弯直奔城西的永丰坊而去。 马车兜兜转转停在一条小巷弄里,魏长天下车之后又左拐右拐转悠了差不多一刻钟,最后才站在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小宅门口。 没有敲门,左右看了一眼后直接翻墙进了院子。 小院不大,但却十分整洁,小小的园圃中种着一片兰花,此时叶间已经冒出了不少花骨朵。 一个穿着麻裙的女子正弯腰站在井边打水,丝毫没有注意到悄无声息进来的魏长天。 “抽空把花都拔了,重新种些青菜什么的。” 魏长天突然出声,在女子惊骇的眼神中自顾自说道:“你已不是公主了,寻常百姓是没有闲情雅致种花的。” “公、公子,你怎么......” 宁玉珂愣愣的张大嘴巴,很明显是没想到魏长天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路过,顺便来看看。” 魏长天走上前去顺手将木桶中的水倒进水缸,放下木桶便反客为主一步迈进正屋。 “进来说话。” “......” ...... 与院子一样,正屋里的摆设同样简单,不过一应物件也算是应有尽有,壁火烧的挺旺,屋中暖洋洋的。 这是自从宁玉珂搬出来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隔一个多月,这位柔安公主看来已经学会了该如何照顾自己。 从衣食住行什么都有人伺候到如今一切都需要亲力亲为,如此适应速度算是不错了。 “坐吧。” 抿了口热茶,魏长天笑看向站在身前的宁玉珂:“怎么?不欢迎我来?” “奴家不敢。” 宁玉珂赶忙摇了摇头,有些紧张的挨着椅子轻轻坐下:“奴家方才只是有些惊讶,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这么卑微吗? 魏长天暗叹一口气,平静道:“不必多想,同舟会之事我听楚先平说了,你做的不错。” “之所以今日来,主要是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公子但请吩咐。” 宁玉珂立刻表态:“奴家的命都是公子给的,自愿为公子做任何事情。” “没有这么夸张。” 魏长天摆了摆手:“这事其实不是为我做的,而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我......” 宁玉珂一愣,然后便听见魏长天轻声说道: “公主,王爷遇刺一事如今算是告一段落了。” “朝廷明里暗里派来的人基本都已从蜀州撤走,王爷和两位郡主的遗骨也已送回京城下葬。” “那么公主也是时候该打算一下自己的将来了。” “我的将来......” 宁玉珂低喃一句,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之色:“奴、奴家不知公子的意思......” “很简单。” 魏长天瞥了宁玉珂一眼。 “公主,眼下你所能选的不外乎就两条路。” “要么从此隐姓埋名,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过去的事情只当没有发生过。” “要么,倾尽一切去......报仇。” 7017k 第178章 报纸与麻将 遗忘还是报仇? 宁玉珂的答案魏长天能猜到,但还是又问了一遍。 因为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有了不同的意义。 之前帮宁玉珂报仇纯纯属于是自找麻烦,魏长天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不过现在...... 如果宁玉珂真能给宁永年制造点乱子,系统点数这不就来了嘛! 当然,如此做法颇有些违背了自己的“行事方针”,不过早埋下这步棋总不会错。 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魏长天总觉得宁永年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如果到时候双方真的撕破脸,那宁玉珂这枚棋子或许就有大用。 ...... “魏公子......” 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起,宁玉珂的声音无比颤抖,但又满是坚定。 “我想报仇,不论付出什么,奴家都无怨无悔!” 果然,预料之中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魏长天没有墨迹,盯着宁玉珂慢慢说道:“具体要如何做等到时机成熟后我自会告诉你。” “我不求你能回报我什么,但有一事你必须要记清楚......” “打从今日开始,你所做的一切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记住,是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听明白了吗?” “......” 撇清关系,拿自己做冲锋陷阵的棋子......宁玉珂不笨,当然懂魏长天的意思。 但是想要报仇,她就没得选。 更何况那句“我愿为公子做任何事情”也不是假话。 宁玉珂是真的心甘情愿做魏长天的棋子。 “公子,奴家明白。” 望着魏长天,眼神没有丝毫躲闪。 宁玉珂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回答道:“奴家便是死,也绝不会给公子招惹丁点麻烦。” “好......” 魏长天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指尖一弹,突然将已经藏在掌心的傀儡丹又收回了袖中。 他原本是准备给宁玉珂吃下这枚傀儡丹的。 如此重要的角色一旦背叛自己后果无疑会十分严重,而吃了傀儡丹后便不会再有这种后顾之忧。 但就在魏长天看到宁玉珂的眼神时却又觉得好像没这个必要。 不过...... 一颗傀儡丹只有区区20点,真的需要这么节约吗? 魏长天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 张三、杨柳诗、楚先平......这些人同样或多或少知道他的一些秘密,但魏长天却从没想过要给他们吃傀儡丹。 不是不怕他们背叛自己,而是不想他们变成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工具人”。 所以,宁玉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心里也有了这种地位的? ...... 从宁玉珂那里离开时已经是晌午了。 坐车回家正好赶上午饭,中午睡了一会儿,下午又在屋里跟鸢儿和杨柳诗打牌。 差不多黄昏时,白天跟着梁振走了几家亲戚的梁沁回来了,并且还顺便带来了两封信。 准确的说是一封信和一个包裹。 这两样东西是走青袍军的渠道寄来的,说明不涉及什么机密。 魏长天先是撕开了那封信,一看字迹就知道是陆静瑶。 信中翻来覆去说的还是那些家常事情,什么魏巧玲把教书先生给打了,什么春深书坊生意有多么多么好之类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想要说些亲密的话,但又不好意思”的矜持。 飞快把信看完,随手丢到高高一叠内容几乎相同的信封之上,魏长天又打开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木箱。 而这次他眼神却是为之一亮。 麻将! 好!李阳总算是把这玩意儿搞出来了! 大小、颜色、图案与前世一模一样,材料用的是象牙,除此之外还附带了三个小骰子。 取出一整套麻将研究了好一会儿,魏长天继续往箱中看去。 嗯?这是...... “呼啦”一声抖开一张大纸,这一瞬间魏长天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梦回前世的感觉。 头版、江湖刊、商刊、诗刊...... 长方形大纸上整齐排列着各种板块,每个板块之中还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头版: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手握一纸坐观风云动,“京报”于今日创刊...... 江湖刊:无极大侠康太新近日惨死于家中,据知情人士透露其妻曾与夺命居士崔胜贵有染...... 商刊:年关将至,全国各州府粮价均有所下降,盐铁等物受之影响亦跌价近两成...... 诗刊:...... 认认真真把整份报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魏长天简直忍不住要为李阳的领悟能力点个赞。 当初他只是大体把报纸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就没再管这件事。 想不到短短一个多月,李阳居然还真有鼻子有眼的弄出来了! 虽然受制于造纸水平和印刷水平,眼下手里的这份“京报”还是单面印刷。 但即便这样也够到牛逼了! 将报纸认真叠好,取出箱中最后一封信。 “魏兄亲鉴。承蒙魏兄信任,弟已试制出麻将与报纸二物,现寄与魏兄定夺......” 洋洋洒洒上千字,看的魏长天头晕眼花。 信中李阳详细介绍了自己对于报纸和麻将这两个新产品的运营思路,并且还积极征求了魏长天的有关意见。 比如报纸多久一期比较合适,比如能不能与天机阁等组织合作办报,比如麻将要不要推出一种以木块为材料的“平民版”...... 魏长天一边啧啧感叹着李阳的商才,一边立马提笔回信,把这些问题尽可能全面的回答了一遍。 封好信封,把梁沁喊进屋子,让她明天将回信带到青袍军寄走。 梁沁把信收好,然后看着堆放在桌上的麻将疑惑问道: “长天哥,这是什么?” “哈哈哈哈,你去把鸢儿和杨柳诗叫来!我教你们玩个好玩的!” “啊?” 梁沁突然脸红成了一个大苹果:“长、长天哥,这种事......有鸢儿和柳诗姐姐就够了吧,我、我就......” “你想哪去了!” 魏长天一翻白眼:“快点!保证你等下欲罢不能!” “欲、欲罢不能?” 梁沁低头嗫嚅道:“我、我才不信......” 一个时辰后。 此时已到饭点,但是饭桌边却只有李素月和张三在大眼瞪小眼。 他们一脸不解的看着院子对面那灯火通明的房间,耳边时不时响起梁沁一阵阵兴奋的吆喝声。 “呀!幺鸡!” “长天哥!我要吃你的幺鸡!” 7017k 第179章 秦正秋的真正追求 自从有了麻将之后,魏宅中众人的娱乐活动水平直接又往上迈了一大阶。 尤其是梁沁,确确实实到了欲罢不能的程度,天天除了练刀就是攒局,后来还把这门“国粹”教给了梁振,据说如今已经在青袍军中掀起了一阵“麻将风暴”。 好家伙,军队都沦陷了可还行。 魏长天本人对此倒是没有太过废寝忘食,大多数时候都是被梁沁以“三缺一”为由硬拽着打个几轮。 不过相比于扑克,他的麻将水平着实不咋地,没过几天便开始输多赢少。 大丈夫当有鸿鹄之志,岂能沉迷于这小小的牌桌! 这是魏长天在一次连点七炮之后的豪言壮语,虽然鸿鹄之志不知道在哪里,但打那之后他倒确实很少再参与牌局了。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十来日,蜀州城的年味渐渐褪去,街边的商铺也重新开张营业。 对于魏长天来说,他每日要做什么可以全由自己做主,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在家中打上一整年麻将。 但对于“身不由己”的寻常百姓而言,生活的压力却使得他们不得不在短暂的休息过后继续开始日复一日的劳作与奔忙,如此不停反复,直到化作天地间的一缕黄土。 这是一种逃脱不了的循环。 也就是在这种循环之中,与过去似乎并无区别的新的一年,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 ...... 天吉十六年,正月十二,九顶山。 气势雄伟的正殿之中,秦正秋正笑容满面的看着坐在旁边的魏长天,表情无比慈祥。 “长天,你最近可曾感觉自己的运势有所变化?” “那日你杀掉萧风后我似乎看到有磅礴气运涌入你身,想必便是剩下的那一半天道气运了吧!” “......” 你看到?你搁哪看到的? 魏长天一阵哑然,心说现在要是告诉秦正秋还有十三个天道之子的话,这老头估计能一巴掌拍死自己吧...... 犹豫片刻后,脸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外公,实不相瞒,眼下脱凡登仙对我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可以说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我估么着顶多也就需要个五六十载的功夫吧。” 牛逼先吹下,能不能实现不重要。 五十年之后自己怎么样或许难以预料,但秦正秋肯定已经归西了。 “五十年......” 秦正秋脸上多少有些失落,似乎是在遗憾自己无法亲眼看看真仙是何种样子。 魏长天倒是挺想提前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只可惜原著中的战力天花板只是一品境的“半仙”,关于“真仙”则压根没有涉及。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根本就不会有人能成仙。 自己这个便宜外公怕是要失望了...... 摇摇头,干咳一声岔开话题。 “咳,外公,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 秦正秋收敛心绪,笑着摇了摇头:“本就都是些小伤而已。” “那就好。” 魏长天微微点头,这次的语气倒是颇为真诚。 那天烟云山之战自己这边虽然没死人,但所有人都受了伤。 别人都还好说,唯独秦正秋似乎伤的有些重,从烟云山回来便一直在闭关疗伤,直到昨天才出关。 “外公,你若是还有什么暗伤隐疾之类的可以与我说,我或许能帮上忙。” 想了一下后,魏长天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 秦正秋闻言大笑两声,中气十足。 “哈哈哈,我自己心中有数。” “那日对面几个高手虽然有二品之境,但恐怕各个都许久未曾与人交手了,一招一式早不复当年,我又怎会被他们重伤!” “长天你放心便好,不必挂虑于我!” “......” 秦正秋都如此表态了,魏长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过聊到这里他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仗剑秀才常树安、白衣伍天清、诗鬼李鸣春...... 那日对方五个高手的身份他已经查出来了,结合原著的内容也知道对方是来自于一个叫“馗龙”的古老神秘组织。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对馗龙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外公,你听说过馗龙吗?” “馗龙?” 秦正秋皱眉反问:“可是什么妖兽?” “不是,是常树安他们几人所在组织的名字。” 魏长天如实说道:“外公,那日我们虽然没从对方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我后来却通过别的方法查出他们同属于一个叫馗龙的神秘组织。” “这个组织恐怕已经存在了千余年,行事十分隐蔽,除了一个名字外我便再没查到什么。” “馗龙......” 秦正秋又喃喃自语了一遍这个名字,表情并不算多么惊讶。 毕竟五个二品同时现身,傻子也知道背后肯定是有着一个强大的势力。 “我会派人去查的,只要这个组织确实存在,那不管再怎么隐蔽也一定会留下痕迹。” 想了一会儿,秦正秋认真说道:“在彻底查清楚之前,长天你平日里还是要多加小心。” “嗯,我明白。” 魏长天点点头,知道秦正秋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不过他自己倒是不怎么怕。 还有两千多系统点,能换至少四次“神击”。 那个馗龙哪怕就是派玉皇大帝来找自己的麻烦,结局也不外乎一个“死”字。 “......” 日头渐渐西沉,天边一片彩霞。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别的,魏长天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起身准备告辞回去。 秦正秋也没挽留,吩咐两个内门弟子把魏长天送下山,自己则是慢悠悠走回卧房。 然而一进房间,这位刚刚还精神饱满的天罗教教主便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人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深吸一口气,颤微微地盘腿坐于蒲团之上。 好半天过后秦正秋的呼吸才逐渐恢复平稳,但脸色却依旧一片惨白。 没错,他的伤其实颇为严重,虽不致死,但恐怕已没几年可活了,能发挥出的实力也从二品后期跌落到了二品初期。 一次杀了四个二品,怎么可能不付出点代价。 至于方才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是通过内力逼迫血气运转强行装出来的。 身受重伤这件事秦正秋没跟任何人说,因为他很清楚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尤其是被那些所谓的正派知道......天罗教恐遭灭顶之灾。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睁开眼睛。 又想起那个“梦中遇仙、争夺天命”的小故事,秦正秋忽然笑了一下。 他毕竟已经活了近百年,还是大宁明面上的第一高手,怎么可能真的轻易便相信了这样一个玄幻到离谱的故事。 自己的孙儿确实身藏一个惊天大秘密,但却不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这是秦正秋自始至终的判断。 不过即便如此,秦正秋却并不后悔为了帮魏长天而付出的代价。 “亲情”只在其中占据了很小一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是他总隐约有种感觉—— 即便没有那个“梦中的仙人”,自己的孙儿也或许真的可以成仙,而天罗教也将因此走上前所未有的巅峰。 这才是秦正秋真正想要的。 7017k 第180章 尤佳 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 这个问题或许很难讨论清楚。 但至少在如今这个以强者为尊的修真世界,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 魏长天并不知道秦正秋为了帮自己所付出的代价,也不知道秦正秋并没有相信他那一套“梦中遇仙”的故事。 他猜不出秦正秋的真正想法,但其实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因为魏长天本身一直信奉的便是“付出必要有回报”。 秋云全心全意的对自己好,那他便愿意为了一个丫鬟去杀宰相。 杨柳诗为自己付出了很多,那他便愿意冒着风险去烟云山顶救人。 张三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那他便愿意费心思替他解决婚姻大事...... 如今秦正秋也同样帮过自己,那以后天罗教若是有需要,自己也会尽可能的还掉这份人情。 而至于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惨遭灭门的宁庆宇便是一个例子。 魏长天自认没有那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觉悟,也从来不想像萧风一样做一个拯救天下苍生的英雄。 他甚至可以为了自己将这样一个英雄直接杀掉。 说是自私也好,狭隘也罢。 既然本来就不是主角,那就少做点主角才会做的事情。 说的再简单一点,就六个字—— 少管闲事,命长。 “公子,前面有山匪在追杀一个女子。” 马车飞驰在从九顶山回蜀州城的路上,张三的声音从前方传进车轿中。 “那女子似是习过一点武,眼下正在往我们这边跑。” “嗯?” 魏长天愣了一下,问道:“她跑得快还是马车跑得快?” “马车快。” “好,绕过去。” ...... “救命!” “救救我!” 穿着一身绣裙的女子向着飞驰的马车直直跑来,身后则是紧追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山匪。 正如张三所言,这女子是修行之人,不过也就是刚刚入品的九品之境。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尤其是在很多大户人家中更是稀松平常。 这些人家的女眷如果可以修行,家中往往会帮助她们修炼至九品境。 一是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二是方便以后嫁个好人家。 当然也有像梁沁和徐青婉这种因此彻底走上习武之路的,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少数。 大部分女子基本都是能够入九品就算完成目标了,并不准备在修行一途上继续走下去。 眼下这个女子明显便属于此类。 “救命!!” “有匪人在追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视线中的马车越来越近,身后的山匪也越来越近。 女子虽然蓬头垢面、披头散发,但若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她的身段和容貌都属极品。 “桀桀桀桀!小娘子,死心吧!在蜀州谁他妈敢跟金刀门作对?!” “车上的孙子听着,若是敢救人老子就把你们都杀了!” “哈哈哈,快滚快滚!别耽误老子们享乐!” “......” 山匪们一边追一边狂妄叫嚣,不过脚步却都微微迟缓了一些,似是对这辆马车颇为忌惮。 这倒也正常,毕竟正常人如果明知前方有一群山匪在作恶,大概率是不会直愣愣的冲过来的。 女子似乎也明白这一点,眼神中瞬间燃起一丝希冀,脚下步伐也更快了一些。 一百丈、八十丈、六十丈......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马车依旧没有减速。 女子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唯一的活路踉跄跑去,甚至已经可以看清那车夫波澜不惊的表情。 “救命!” “救......” 声嘶力竭的求救声戛然而止。 因为伴随着拉车骏马的一声嘶鸣,对面那辆马车竟然在双方仅仅相距不到十丈时突然拐进旁边的小路,然后没有丝毫停顿的绕过女子径直继续向前驶去。 “不、不要!” “求求你们!救救我!” 唯一的希望擦肩而过,女子绝望的追着马车,喊声无比绝望。 而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众山匪愣了一下后却皆是仰头大笑。 “我还当是什么英雄好汉呢!原来就是这等废物!” “快些滚吧!” “哈哈哈哈!” “......” 猖狂的山匪,绝望的女子。 哀求与讥讽声中,黑色马车依旧是直直向前飞驰,很快便彻底消失在土路尽头。 女子渐渐停下脚步,不再去追。 而七八个山匪也慢慢围了上来。 只不过他们脸上的狰狞之色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无穷的恐惧。 “大、大人,这......” “......”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意思。” “看来要再想些别的办法了。” “......” 平心而论,女子的眼睛很漂亮,但此刻周围的大汉却没有一个敢抬头去看。 他们噤若寒蝉沉默了半晌之后,总算是有人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开口问道: “大、大人,我们已经骂得很难听了......” “我知道,这次不怪你们。” 女子摇摇头,随手将散乱的头发扎起:“是我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方才问话之人心中一喜:“大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自然可以,不过今日之事若是有人问起来,你们可知道该如何回答?” “知道知道!” 说话的汉子连忙应声:“我等就说已将大人您糟践之后碎尸荒野了!” “嗯,确实是这么个说法,不过......” 女子看了一眼汉子,轻笑道:“不过你不应该说出来。” “啊!大、大人,我......” 大汉蓦然瞪大双眼,求饶的话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 “......” 没有任何声息,殷红的鲜血下一秒沿着他的脖颈缓缓滑落。 大汉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甚至脸上还是那副惊恐的表情。 直到一阵风吹过。 “噗通!” “......” 看着同伴的尸体,其他人皆是两股战战的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女子却对此丝毫不在意,只留下一句“将尸体处理掉”之后便转身一步步走远了。 ...... 三个时辰后。 蜀州城南,悬镜司衙门。 “停步!来者何人?” “尤佳!” 被拦在门外的女子很是活泼,怀中抱着一把小短剑,眼神中满是好奇之色。 “我是来寻我表哥的!” 7017k 第181章 仙侠版《教父》 几日后,悬镜司蜀州分舵的柳叶处多了一个叫尤佳的女差役。 相貌漂亮,性格活泼,修为不错,更关键的是尚没有心上人。 就好比羊入狼群,这般女子在悬镜司中自然是备受瞩目。 其实如果抛开性格不谈,尤佳倒是跟徐青婉挺像的。 只不过后者跟魏长天的关系众人都清楚,没人敢舍命去“虎口夺食”。 但前者就不同了,因此仅是短短几日便吸引了一票追求者。 一群人整日跟在这位尤姑娘后面嘘寒问暖,影响不好暂且不提,更关键的是还险些酿成同僚之间的正面冲突。 陈渤对此颇为无奈,最后只好把尤佳与徐青婉分配到一个任务小组,这才勉强使得众人消停了一些。 毕竟如果惹得徐总旗不愉快了,那魏公子肯定就不愉快。 而魏公子一旦不愉快,那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徐青婉当然知道陈渤是在借自己替尤佳挡掉一些麻烦,不过她对此倒并没有什么意见。 悬镜司本就没有几个女差役,如今有人能与自己说说话也挺好的。 “徐姐姐,我听旁人说你与杀宰相的魏公子是那个关系,这是真的嘛?” “他们还说你就是为了魏公子才从京城调来蜀州的哩!” 飞驰的马车行使在官道上,二女坐在车轿中,准备去城外的一个村子调查一起妖患。 “哒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耳边,听到尤佳的问题,徐青婉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大方承认道: “是,我来蜀州确实是为了寻他。” “啊!” 尤佳捂住嘴巴一声惊呼,眼神中满是好奇之色:“徐姐姐,魏公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我之前听得一些坊间传言,说他好像......” 尤佳的话没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别人如何说他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他对我很好。” 徐青婉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这对我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可是......可是很多人都说魏公子生性残暴,杀人无数呢。” 尤佳一愣:“这也没有关系吗?” “尤姑娘。” 徐青婉抬眼看着尤佳,轻声回答:“我从不觉得他是这种人。” “若是再退一步,即便他真的是......那我也心甘情愿。” “哇,真好......” 尤佳眨巴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羡慕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羡慕魏长天还是羡慕徐青婉,抑或兼而有之。 徐青婉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禁婉然一笑。 “尤姑娘,你以后也定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嘻嘻,那我就借徐姐姐吉言啦!” 尤佳敛裙挪到徐青婉身边,似是有些撒娇的央求道:“徐姐姐,你再给我讲讲你与魏公子的事情可好?” “我好奇的紧哩!” “这个......” 徐青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思单纯的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罢......” ...... 蜀州城北,鸡冠山,霹雳门。 就在徐青婉幸福无比的给尤佳讲述着自己的“爱情故事”时,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魏长天,此时则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美滋滋的欣赏着一场大战。 经过半个多月的谋划,楚先平决定在今天率领共济会偷袭霹雳门,并借此垄断自蜀州城北去安州的官道“收费权”。 自打他接手共济会之后,这种事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苍雷帮、游鱼楼、红莲院、真武馆......再到今天的霹雳门。 蜀州民风彪悍,大大小小的各种江湖势力林立。 共济会作为一支新生力量,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却连续灭了五六个小型帮派组织,在现如今的蜀州绿林之中也算是如日中天。 而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成就”,除了背靠悬镜司这座大山之外,更关键的则是因为有楚先平这样一个领导者。 就比如今天来偷袭霹雳门。 楚先平并不是一拍脑袋就做出了这个决定,而是在综合了双方的实力、利害得失等等各方面因素之后得出的最有利于共济会发展的最优解。 每一步都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共济会能发展的如此之快便也就不奇怪了。 人各有长,魏长天自认是没有这种领导能力的。 让他忽悠一两个、小规模的一群人还行,但要是管理几百上千人的大型“黑势力团伙”,他觉得自己还是够呛。 所以把共济会交给楚先平后他就只管交代任务,从来不管其他事情。 而今天之所以有兴趣来“观摩”这场帮派火并,也是因为在家闲的实在没事干,权当出来看一场真人版战争电影了。 ...... “杀!!” “砰砰砰!!” “锵!” “叮叮当当!!” “弃刀不杀!” 不远处,共济会的几百帮众已经冲进了霹雳门堂口,与冲出来仓忙迎战的敌人杀成一团。 而魏长天则是立马于后方,一边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一边跟旁边的楚先平聊天。 “楚兄,我看这霹雳门实力似乎不弱啊。” “确实如此。” 楚先平点点头:“七品以上高手有百余人,门主张彪则是刚刚突破了四品。” “是么?” 魏长天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今日可有必胜的把握?” “有。” 楚先平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张彪前几日带着霹雳门中最强悍的十几个高手去安州了,还有几日才会回来。” “再加上我们是偷袭,此番没有不胜的道理。” “原来如此......” 魏长天看了看前方的局势,扭过头来又问:“那等张彪回来之后呢?到时候他发现霹雳门被灭了,岂不是会拼命报复共济会?四品高手,这可是个大麻烦啊。” “公子。” 楚先平笑了笑:“张彪他回不来。” 回不来...... 魏长天微微一愣,明白楚先平肯定早已布置了后手。 至于这个后手是什么......魏长天只要自己要是问,楚先平肯定会说。 不过他并没问,只是在心底默默感叹—— 果然伤害使人成长啊! 楚先平原本多么正直善良的一个人,谁曾想经过殷小娥之事后竟然成了一个杀伐果决的黑帮大佬。 照这架势下去,共济会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称霸蜀州黑道了。 嗯? 那自己岂不是就成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幕后老大? 嘶......仙侠版《教父》? 7017k 第182章 太专业了! 共济会未来能不能发展成为“黑手党”,魏长天能不能成为蜀州“地下教父”目前还尚且未知,但霹雳门确确实实要在今日被覆灭了。 一刻钟后。 在几个五品高手的带领下,几百个共济会帮众突破防线冲进了霹雳门的堂口,旋即又是一番恶战。 仓促应战,外加缺少顶尖战力,霹雳门的众人又抵挡了一阵后终于是逐渐不敌,大批大批的帮众开始扭头逃窜,但没跑出多远便被埋伏在林间的共济会之人拦住击杀。 一声声惨叫回荡在鸡冠山,横尸遍野的场面如同炼狱般血腥恐怖。 如此重压之下,除了小部分有血性的汉子还在死战之外,剩下大部分霹雳门之人终究不愿再白白送命,纷纷弃刀想要投降。 而楚先平对这些人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 想要投降?可以。 先去把那些不愿意投降的人杀了再说。 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大多数人为了活命也顾不上什么江湖义气了,纷纷调转刀口原地叛变,举刀便向着同伴头上砍去。 前一秒还是战友,下一秒便成了敌人。 虽然这种墙头草无疑为人所不齿,但他们却极大的缩短了战斗时间,也同样大大减少了共济会这边的战损。 又是一刻钟之后,厮杀声渐渐停歇,一场双方加起来近千人的帮派火并终于就此结束。 遍地的死尸横陈在鸡冠山顶,冲天的血腥气无比刺鼻。 共济会之人有条不紊的开展着善后工作,分工十分明确,明显是有着一套不同于一般江湖帮派的规矩。 补刀、疗伤、搜掠......一番折腾之后,立刻有人过来给魏长天和楚先平汇报情况。 “魏公子、舵主。” 来人站在马前,身上沾染着不少血迹。 “除了已降之人,霹雳门上下已再无活口,兄弟们死了百余个,还有几十个伤的比较重,怕是救不回来了。” “霹雳门的钱库已经找到了,除此之外还寻见了一处地牢,里面关着百来号人,以女子居多,应该都是被霹雳门掳到山上来的......” 听完大体情况,楚先平只是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并没有具体指挥接下来要怎么办。 毕竟已经灭了好几个势力了,该如何善后手下人都清楚的很。 “公子,现在里面应该比较安全了。” 指了指刻有“霹雳”二字的山门,楚先平扭头问向魏长天:“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走吧。” 魏长天对此倒无所谓,翻身下马后便跟楚先平一起走进了被鲜血尽染的山门。 与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山匪窝点差不多,霹雳门的老巢依山而建,规模不算太大,但也绝对不小。 战战兢兢的俘虏早已被卸掉兵刃,全都赤着上半身站在一起,旁边有几十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在看守。 一具具死尸在地上拖来拖去,分别摆放在东西两侧。 东边那堆成小山的尸首是霹雳门的人,估计等下便会随便挖个坑埋掉。 西边那整齐摆放的则是共济会的人,肯定是要拉回去好好安葬的。 而除此之外,空地中还摆了几个木桌,桌后坐着的人都穿着长袍。 “楚兄,这些人是干嘛的?” 看着那些人从随身携带的箱子中掏出笔墨纸砚,还有一本本册子,魏长天不禁有些好奇。 “公子,他们是专门负责做统计之事的。” 楚先平详细讲解道: “这个是负责统计战功的,以人头为凭证,方便日后论功行赏。” “这个是负责统计战死和受伤的兄弟的,死者一人二十两,若是留有家眷便会送到他们家眷手中,若是没有便置办个好些的棺材。” “那个是负责统计投降之人的,那个是统计搜掠来的钱财之物的......” “......” 好家伙,你丫搁这开统计公司呢??? 咱这是黑社会啊老大,真的有必要这么专业吗?! 魏长天听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楚兄......怕是军兵也做不到这般吧。” “公子,无规矩不成方圆。” 楚先平正色道:“早些给他们立下规矩,日后才不至于成为一群乌合之众,也才能助公子做大事。” 做大事?我要做什么大事? 也就造反才需要这种程度吧! “楚兄,你还真是......替我着想啊。” 魏长天无奈的“夸赞”一句,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跟着楚先平到霹雳门的钱库中转了一圈。 金银珠宝确实不少,但除此之外就没啥别的东西了。 魏长天当然看不上这些财物,不过却也终于明白为啥楚先平从来没跟自己要过钱了。 光是一个霹雳门便有几万两银子的家底。 共济会现在已经灭了六个这样的帮派,往少了算也已经抢来十几万两...... 要知道陈渤之前可是跟自己说过的,整个悬镜司蜀州分舵所有的产业加起来一年的毛利也才十万两啊! 就更别说那些起早贪黑的小商小贩和辛苦劳作于田间地头的农户了。 这尼玛还真应了那句话——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 没寻见什么宝贝,魏长天很快也就没了兴致。 从钱库出来,空地中的尸体都处理的差不多了,那几个木桌前也各自排起了长队,明显已经开始了各项统计工作。 提着人头的汉子,哆哆嗦嗦的俘虏,成箱成箱的银锭...... 几个队伍中有一队分外显眼,因为排队之人大都是些衣不蔽体的女子。 应该就是那些被霹雳门掳到山上来的普通百姓了。 这些女子在霹雳门中遭受了什么自不必说,有些还尚且知道用残衣遮挡住身体的关键部位,而有些却早已如行尸走肉般麻木,任由大片肌肤随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幅场景魏长天看来只感觉悲哀,其他人或许会有不同的想法,但最起码都会克制住自己的目光,尽量不往那个方向看。 或许这也是楚先平立下的规矩之一。 “唉......” 叹了口气,魏长天一边往外走一边随口问道:“楚兄,这些百姓会如何处理?” “给件衣裳,记下名字后便会放他们离开。” 楚先平如实回答:“之后他们是死是活都与共济会无关。” 倒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魏长天点点头没再说话,脚下不停继续向着山门走去。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与楚先平却突然同时停下了脚步。 “......” “叫什么?” “王、王乾。” “嗯......嗯?你是......王镖头?” “好、好汉,你、你认得我?” “王镖头?真的是你?你不是三年前走镖时死了么?!” “此、此事说来话长,这三年我一直被关在这鸡冠山上......” 说到这里,衣衫褴褛的汉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无比激动的颤声问道: “这、这位兄弟,你可知我的妻儿是否安好?!” “家、家住福禄巷,李氏,名素月......” 7017k 第183章 最后一眼 一间偏房之中寂静无声,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点点滴滴散布于地砖之上,好似是什么凶案现场。 看着对面这个皱皱巴巴,如同深秋的一颗烂苹果一样的男人,魏长天心中既惊讶又无语。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素月的那个失踪了三年的亡夫其实并没“亡”,更没有想到居然会被共济会以这种方式给阴差阳错的救了出来。 “你叫王乾?曾是虎门镖局的镖头?” 抖袖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魏长天的语气波澜不惊。 王乾能看得出眼前这公子哥的身份不一般,立刻颤巍巍的低头回答:“正、正是小人。” “刚刚听你说你有一妻一子,都叫什么?” “回、回公子,内人名叫素月,犬子名叫王然......” “嗯......” 再次确认过之后,魏长天跟楚先平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你是如何来到的霹雳门,这三年间又做了什么?” “......” 王乾感觉到魏长天可能知道自己妻儿的情况,不过眼下又不敢多说话,只能是有些苦涩的一五一十回答道: “两位公子,小人是三年前走镖时不慎被霹雳门劫到这鸡冠山之上的。” “当时同行的镖师尽数被霹雳门之人给杀了,但他们似乎知道我的名头,便没有杀我,而是将小人囚禁在山顶,逼迫我传授霹雳门帮众武艺......” “所以......” 魏长天眼睛微眯:“你是给霹雳门当了三年教头?” “公、公子,小人也不愿如此!” 王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颤声解释:“但如若小人不从,他们便用种种酷刑折磨于我。” “他们还许诺五年之后便会放我离开,我、我记挂着家中的妻儿,便......便答应了他们......” “两、两位公子,小人真的知错了......今后愿为两位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惜......” “只求两位公子开恩,两位公子开恩啊......” “咚、咚、咚......” 额头碰撞地面发出一声声闷响,很快王乾的脑门便已是血淋淋一片,足以见得其每次磕头都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怕魏长天和楚先平一个不爽就把他给杀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确实传授过霹雳门帮众武艺。 而魏长天和楚先平今日又灭了霹雳门,明显是双方有仇,就此杀了他也很正常。 王乾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却是猜错了方向。 魏长天此时确实有杀心,但并非因为他“资敌”霹雳门...... 而是单纯的不愿意让他有机会再出现在李素月面前。 ...... 如果早知道王乾还活着,魏长天肯定不会撮合李素月和张三。 但眼下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就必须要有个决断。 平心而论,这个选择应该由李素月来做。 不过...... 一边是“死了”三年又再次出现的前夫,一边是刚刚才结婚不久的现任。 李素月会如何选魏长天并不清楚,但却很明白这绝对是一场无比狗血的大戏,并且结局一定是三个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而“伤害”最小化的处理方式就是直接把王乾给杀了。 如此一来“受伤”的便只有王乾一人,李素月和张三则可以继续不知情的幸福生活下去。 当然了,这样对王乾来说无疑是不公平的。 他并没做错什么,甚至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应当对李素月充满了感情。 结果到头来不仅贤妻嫁作了他人妇,自己还要因此丧命...... 可这跟魏长天没有关系吗? 没有。 但心里却难免有些别扭。 坐在旁边的楚先平一言不发,明显是不想干预魏长天做决定。 跪在脚下的王乾依旧在一下下磕头,血与泪混杂在一起布满了干瘪的脸颊。 唉...... 于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扶住腰间刀柄。 “王镖头,对不住了。” “......” 匍匐在地上的男人身体慢慢僵住,嘴唇不住颤抖。 他虽然是个六品武人,但看到魏长天淡定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绝无依靠武力逃出生天的可能。 “公子,等一下。” 这时,楚先平突然说话了。 王乾的眼神里瞬间燃起一丝希冀,然而下一刻就又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此事由我来吧。” “......” 楚先平要替自己动手,魏长天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不过此举其实也只是掩耳盗铃而已,毕竟王乾不管最终死于谁手,决定都是自己做的。 “不用了。” 摇摇头拒绝了楚先平的好意,“沧啷”一声,长刀出鞘。 “王镖头,你我并无仇,我杀你也实属无奈。” “你的妻儿现在过的很好,只不过他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所以......就这样罢。” “......” 王乾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他蓦然瞪大眼睛,身子却像是被子弹击中了一样,先是猛地一颤,旋即便泄掉了所有力气。 不过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死命抬起头来,紧接着又重重磕在地面上。 “咚!” 这一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这一磕,似乎用掉了一个男人的全部尊严。 “这位公子,我不求能活,只求......看我的妻儿最后一眼。” “......” 阳光透窗而入,反射在如镜般光滑的刀刃之上,灿烂夺目。 ...... “唰!” 归尘一刀飞速落下,撕开空气猎猎作响。 梁沁脸色严肃的收刀站定,吐出一口浊气后这才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梁姑娘,今日的刀练完啦?” 抱着木盆的鸢儿正好路过,停步笑盈盈的问道:“今日似乎要比往常晚一些哩。” 梁沁揉了揉酸涩的肩膀:“嗯,打从今日起我每日要多挥三千刀。” “好累哦。” 鸢儿吐了吐舌头,搞得好像练刀之人是她自己一样。 此时,李素月的声音突然从前院传了过来。 “鸢儿,老爷有没有说他今日会何时回来?” “没有呢!” 鸢儿高声应了一句,跟梁沁躬了躬身便抱着木盆往前院走,不过拐弯时却差点撞上一个正在躲在墙角偷偷“修炼”的小男孩。 “呀,然儿,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 小男孩同样被吓了一跳,有些做贼心虚的拉住鸢儿的衣角,胖嘟嘟的小手指指前院,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咯咯咯,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跟你娘讲的。” 鸢儿立马搞懂了这套手语的意思,忍俊不禁的小声笑道:“不过你爹爹快回来了,然儿去门口等他好不好?” 爹爹。 这个词曾经对小男孩来说颇为陌生,不过如今却有了一个十分明确的指代对象。 “......” 他眼神一亮,重重点了点头。 7017k 第184章 夕阳西下 夕阳西下,带给人世间迟暮的温暖。 小小的前院中,鸢儿与李素月正笑着一面说话,一面坐在那棵老槐树下绣着女红。 从布料的造型上来看应当是给小孩子穿的衣裳。 怀胎十月,眼下距离李素月生产的时间还有六七个月之久,现在就开始准备衣裳无疑有点早,但也从侧面体现出了她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半年前自己还是带着一个哑巴儿子的寡妇,虽然亡夫留下了一套宅子和些许财物,但仍然需要靠给布庄做些洗衣之类的杂活才能维持生计。 那时的李素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跟儿子竟然能过上如此美满的日子。 吃喝不愁,还有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扭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大门口眺望着巷头的小男孩,温柔的目光中满是幸福之色。 李素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她没有徐青婉想方设法赚大钱的“雄心壮志”,没有杨柳诗一心想要体味人间爱恨情仇的矫情,没有梁沁“为了不曾习武之人而习武”的高尚,更没有宁玉珂深入骨髓的灭门之恨。 甚至她连陆静瑶那种因为自己男人去逛青楼而生气的小女人脾气都没有。 确实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封建社会的女人。 如此性格好与不好暂且不论,但却使得李素月对“幸福”的阈值很低很低。 而如今的生活,便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临界值。 她真的很满足了。 “......” 一片清风吹过,送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坐在门口的小男孩突然站起来跑进巷子,等再次出现时便已经骑在了张三肩头,手中还举着一个宝剑模样的糖人。 “回来啦。” 李素月放下手中的线布,笑着迎上去:“怎么又给然儿买糖人了,他吃的多了会坏牙齿的。” “是,以后我一定少买。” 张三很是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眼神不自觉的往李素月腹部看去。 “你呀......” 李素月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禁无奈道:“还要再等一两个月才能看得出来呢。” “是、是,我不急......” “你急也没用啊。” “是、是......” 张三连连点头,仿佛对面站的不是自己老婆,而是什么大人物一样。 李素月对此早已习惯了,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是开心的。 “好了,把然儿放下来,你快些去歇一下吧。” “老爷晌午时出去了,如今还没回来,晚饭怕是要再等一会儿了......” “明日老爷可曾让你出去办事?若是没有,你陪我去一趟布庄吧,我想着买些布料给你多缝几件衣裳......” “蜀州虽不比京城冷,但却阴湿的很,也得多穿几件才好......” “......” 碎碎念的细语无比寻常,但却是前半生都在亡命天涯的张三从未感受过的温情。 他继续“是是是”的应着,心中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打定主意此生一定要对眼前这对母女好。 天边的晚霞融入这一片柔和之中,而正对小院的一扇木窗,也在这时轻轻合上了。 ...... 昏暗的地下密室之中阴冷潮湿,即便燃着壁火似乎也驱散不了这份寒意。 看着对面失魂落魄的男人,魏长天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他最终还是满足了王乾的最后一个愿望,带他来看了自己的妻儿最后一眼。 可这个结果...... “王镖头,你也看到了,他们确实过的很好。” “时至如今你恐怕也猜到我为何要杀你了。” “我现在替你解穴,还望你不要做些无畏的挣扎。” “......” 说完话,魏长天也不怕王乾来个殊死一搏,伸手便替他解开了所有穴位。 气血重新贯通,四肢恢复知觉。 不过王乾却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好半晌过后才慢慢抬起头来。 “谢公子成全......” 魏长天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这声谢我受之有愧。” “......” 王乾扯东嘴角,露出一丝无比复杂的笑容。 似是认命,又似是释然。 “公子肯让我看这一眼,我便已感激不尽了。” “别的不必公子多说,我自清楚该怎么做,不会脏了您的手。” “只是在这之前......” 布满伤口疤痕的大手颤巍巍的伸入怀中,似是在摸索着什么。 魏长天瞳孔一缩,眨眼间右手已然摁住刀柄。 然后下一刻,他便看到王乾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从怀里取出两个小物件。 一支做工还算精美的钗子,一把小银锁。 “公子,这钗子和银锁是三年前我走镖时在沛州买的。” “原本是想送给素月和然儿,但回来的路上便遇见了霹雳门......” “这三年里我一直将这两物藏在身上,想着有朝一日等我活着下山,一定要亲手......” “罢了......” 轻轻将钗子和银锁搁在桌上,王乾起身深深冲魏长天鞠了一躬。 “公子,若是可以,便请您将这两物交予他们母子。” “若是不可......随手丢掉就是了......” “......” 魏长天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看着王乾。 而后者则是深吸一口气,旋即举起手掌,用尽全部力气向着自己的胸口拍去。 ...... 半个时辰后。 “老爷,您可曾吃过饭了?” 站在敞开的房门外,李素月看着“刚刚”回来的魏长天,轻声问道。 “吃过了。” 魏长天笑着点点头,犹豫一下后又突然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李素月。 “等一下,我有两样东西给你。” “下午办事时恰好看到的,就顺手买了下来。” “张三他这人性子木讷,也不懂得给你们母子买点首饰什么的,我就当是替他送给你们的罢。” “......” 说完话,将钗子和银锁随手放下。 魏长天头也不回的走进卧房,只留下了愣在原地的李素月。 她知道魏长天这是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但自己又怎么好意思收呢...... 可若是不收,老爷会不会因此生气? 心中有些纠结,迈步走到桌前,轻轻将钗子和银锁拿在手心。 咦? 这钗子......竟是自己最喜欢的样式。 好巧。 ...... 城北,官道。 天边的余辉已经仅剩最后一丝残光,也将骏马和男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这马通体枣红色,马首有一抹雪白,明显是凉州特产的良驹,市价少说也得几十两。 但奇怪的是,虽有如此好马,旁边的男子却是不骑,只是牵马缓缓走在官道上,每一步都似有万斤之重。 不过他始终没有停步。 也始终没有回头。 夕阳西下,带给人世间迟暮的温暖。 夕阳西下,道不尽人世间无数爱恨情仇。 7017k 第185章 新雷 如果王乾最后那一掌有一丝丝犹豫,魏长天一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正是因为他当时确实有必死的觉悟,魏长天反而却放过了他。 原因很简单。 不愿死便是仍有牵挂,愿死便是真的释然。 既然如此,王乾最终是死是活便已不重要了。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坐在桌前,魏长天一阵长吁短叹。 虽说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但怎么发生在自己身上和周围的都是这种拧巴的巧合。 要是换做萧风...... 嗯?怎么又想到他了? 人都死了两个月了......现在的天道之子可是宁永年和那个叫云莲的东海鱼妖。 话说......这天道挑选气运之子的标准是什么? 正常来讲不都应该是那种一穷二白、父母双亡的寂寂无名之辈吗? 怎么就挑上宁永年了? 奶奶的...... “轰隆隆!!” 电光闪过,一道惊雷兀的于天边炸响。 一啸震天河汉惊,新雷滚过远山鸣。 未出正月,新年过后蜀州的第一场雨,便这么毫无征兆的来了。 ...... “哈哈哈!!” “哈哈哈哈!!!” 金光环绕之中,宁永年仰头大笑着睁开眼睛,周身爆发出一片前所未有的帝王之势。 这是一种几乎可以凝为实质的强大压迫感。 即便宁永年脱掉龙袍,打扮成乞丐的模样,但只要于人前释放出这股气势,便足以令对方打从心底萌生出一股不可抵挡的臣服之意。 二品! 恐怕就连宁永年自己也想不到,他停滞了近十年的境界竟然在这一刻终于冲破瓶颈,如齐天巨浪般一举迈入至高的二品境! “呼!” 灯火辉煌的密室之中卷起一阵狂风,所有烛灯在一瞬间便全部摇晃着猛然熄灭,只有几颗硕大的夜明珠不受影响,依旧散发着明亮的白光。 宁永年慢慢自金丝蒲团上站起身,体内的力量越发汹涌澎湃,表情却渐渐归于平静。 他抬眼看向前方,那是一副占据了整个墙面的巨大地图。 一条条山川大河,一片片森林海洋,一个个王朝宗门...... 代表大宁的金色轮廓位于地图的左下方,仅仅占了全部地图大约一成的面积。 而整张地图的四周却还留出了大片空白,明显是在等待着后续的填充。 “嗒、嗒、嗒......” 一步步走到墙面之前,手指从右至左滑过大宁的三十六州。 青州、潭州、庐州、沛州......当指尖饶了一圈,落在西南角的蜀州时,宁永年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向左。 越过大宁的国疆,越过茫茫一片十万大山,越过一条绵延黑河,最后落在了一城之上...... 大黎王都——白平。 “白平......” 宁永年自言自语的低喃了一句,然后一指轻轻点下。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应该是所有帝王的终极追求。 可大宁已有近五百年却没有扩张丝毫疆域了。 不过他宁永年,大宁王朝第三个迈入二品境的统治者,将要再次踏出这一步。 只是在此之前,首先要将大宁境内的全部力量归于自己手中。 柳、魏、许,还有一个自恃比“天”高的佛门...... 先从谁开始呢? ...... “徐姐姐,快逃!!” 蜀州城外百里,王家村。 一声娇喝炸响在夜空之中,除此之外还有一阵阵痛苦的哀嚎与慌乱的脚步。 “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啊!别吃我!别吃我!!”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大人!救命啊!!” 披头散发的村民于冲天火光之中四下逃窜,而一只足有七八丈长的红鳞蛇妖正与两道倩影缠斗在一起。 从眼下的战况来看,这蛇妖以一敌二却明显占据了上风,时不时还有功夫挥尾卷起某个倒霉的村民,然后再挑衅般的将人一口咬成两段。 “唰!” 眼睁睁看着一个农妇在自己面前断成两截,徐青婉死死咬住嘴唇,闪身上前又是一刀归尘斩下。 “叮!” 雀啼与红鳞交错而过,溅起一阵火星后只在蛇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足以断金的一刀,对这蛇妖的杀伤力却几乎为零。 这不是归尘刀的问题,也不是雀啼的问题,而是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大了。 八十年道行,等同人类四品境。 这绝对不是徐青婉和尤佳两个六品所能对付的。 要不是蛇妖这种动物没生手脚,打斗起来有些吃亏,两女估计早就已经归西了。 “呼啦!” 足有水缸粗细的蛇尾凶狠反击而来,仿佛要把徐青婉拦腰斩开。 不过后者却对此早有预计,挥完那一刀后立刻便抽身回退,险而又险的避过了扫荡而来的蛇尾。 “徐姐姐,咱们快走吧!” 旁边举着小短剑的尤佳松了口气,赶紧再劝:“趁着这蛇妖吃人,咱们现在还来得及逃掉!” “可这些村民......” 徐青婉的眼神有些挣扎。 如果此刻换做梁沁,那绝对会拼死也要拦住蛇妖,好给村民多争取一些时间逃命。 徐青婉虽然心地同样善良,但她并非是在梁沁那种优渥的家境下长大的,因此更懂得“量力而行”的道理。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自己是无力改变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叫勇敢,叫愚蠢。 “好!我们走!” 除了面对魏长天,小徐同志其它时候智商还是在线的,所以仅仅犹豫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 “唰唰唰!” 倩影闪动,二女立刻脱离了蛇妖的攻击范围,准备跑回蜀州城搬救兵。 而那蛇妖好像也没有穷追不舍的打算,鲜红的怪瞳不停扫过逃窜的村民,似乎对这些没有抵抗能力的食物更感兴趣。 身后的蛇身越来越远,只需几息之后两女便能依靠速度上的优势彻底脱战。 不过就在此时。 “哇!!” 路边婴儿的啼哭声让徐青婉的身形顿了一下。 她瞥了一眼蛇妖的位置,旋即脚步一晃,探手便将小小的襁褓抱在怀中。 婴儿的爹娘早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自己逃命去了还是已经葬身于妖口。 不过徐青婉根本没工夫去想这些。 虽然多带着一个婴儿并不影响她的速度,但捡襁褓却浪费了一点时间。 抱紧襁褓,脚下发力,身形即将跃起。 但是...... “啪!” 一个刚才还瘫软在路边的男子突然手脚并用的爬过来,竟然在最后一刻死死抱住了徐青婉的腿,嘴中颤抖着大声哀嚎道: “大、大人,救救我!我不想死!” “唰!” 徐青婉没有任何犹豫,始终未曾归鞘的雀啼下一秒便抵在了男子脖颈。 “松手!你现在快些逃命还来得及!” “我、我......” 男子被明晃晃的刀刃吓了一跳,但双臂仍然不松,甚至箍的更紧了。 “大、大人,我腿软了,真的走不动啊!” “你是官!怎能见死不救!” “我不松手!要不然你便一刀杀了我,总比死在妖口来的强!” 7017k 第186章 她是谁? “你!” 看着脚下宁死也不肯松手的男人,徐青婉脸色一凝,但心中其实能够理解这人此时的行为。 之前她曾见过太多妖兽霍乱的情形,自然也就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求生之举。 为了活着,这确实无可指责什么。 但是,总不能为了自己能活而断了他人的活路。 徐青婉当然不会真的一刀杀了这个男人,不过挣脱一个普通人的束缚倒不算什么难事。 内力翻涌,蓄力于双腿。 但就在下一秒。 “小心!!” 尤佳惊恐的声音于耳边炸响,徐青婉猛然抬头,眼前正是那双鲜红狰狞的蛇瞳。 原来那蛇妖竟是趁着刚才她被男人缠住的功夫突然发难,直接一头撞了过来! 来不及思考,徐青婉下意识的便准备施展扶摇步躲开这一击。 可如此生死危机之际,她却忘记了一件事。 “啊!我不想死!!” 男人声嘶力竭的嚎叫声中,本应腾空而起的身形离地几寸后又被拖回到地面,而那蛇首却已越来越近。 此时徐青婉才反应过来腿上还挂着一个拖油瓶,但却为时已晚。 如此距离之下她已经来不及挣脱男人后再次躲闪,能做的只有举起雀啼,正面抵挡这足有四品全力一击的冲撞。 当然了,挡是肯定挡不住的。 至于会不会死...... 徐青婉并不清楚,不过却在此时想起了曾经历过的一幕。 一只心机很深的猿妖,一个毅然决然的身影。 只是今日魏长天绝无可能再突然出现来救自己了......等等! 为、为什么?! “砰!!” 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徐青婉猛然倒飞在空中,不过眼神中却充满了惊愕之色。 她看着同样被撞飞到空中的尤佳,不知道后者为什么要冲过来替自己分摊这一击。 两人明明才认识不过几日而已啊...... 徐青婉想不明白,也没有机会继续想下去了。 虽然蛇妖的一击被尤佳分摊掉不少力量,不至于直接要了她的命。 但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受伤还是在所难免的。 “只希望尤姑娘不要有事......”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徐青婉“噗通”一声摔落在地,已然是晕死过去。 而另一边紧随其后同样砸落在地的尤佳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徐姐姐,你没事吧?!” 她落地之后也不去管身后的蛇妖,立刻便爬到徐青婉身边,带着哭腔不停颤抖道: “你、你不要吓我!” “呜呜呜,你醒醒啊......” “......” 多少有点婴儿肥的小脸之上满是尘土和血迹,尤佳虽然不能说长得可爱,但相貌的确会给人一种完美邻家妹妹的感觉。 所以即便现在哭的梨花带雨,却依旧娇憨娇憨的。 不过蛇妖可不会在乎它要吃的到底是一个小萝莉还是一个抠脚大汉。 “嘶嘶~” 连续被这两只蝼蚁袭扰,吐出的蛇信表明它已经烦躁不堪。 比牛还要大的蛇首寻常人只是看一眼估计能都吓个半死,而如今却带着无比的威势再次向着尤佳的后背狠狠撞去。 如炼狱般的村庄,庞大狰狞的红蛇,两个身负重伤的女子...... 此情此景,任谁也不忍继续看下去。 因为结果已经再明显不过。 而下一刻,尤佳的更咽声突然停了。 “......” “原来是晕过去了呢。”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语气还是那个语气,不过感觉却已截然不同。 身后卷起的狂风预示着蛇妖的一击已然近在咫尺。 尤佳并没有躲,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随意向后搭出一只小手。 然后...... “砰!!!!” 一声滔天巨响,掀起无数碎石。 以尤佳所坐的位置为中心,周围方圆数丈的地面皆在轰鸣声中猛然下降一截,就好像被无形的气浪给活生生压下去的一样。 而至于那蛇妖...... 本就狭长的异瞳已经收缩成一条细线,布满红鳞的蛇身不停疯狂摆动,一片片可以抵挡住归尘刀的鳞甲便“哗啦啦”的抖落下来,顷刻间已然所剩无几。 但不论它如何挣扎,巨大的蛇首却依旧纹丝未动。 “好吵哦。” 尤佳一手按在蛇首最前方的凸起位置,慢慢从地上站起身子。 “你也安静一点吧,等下还要吃人呢。” 说完话,白皙的手掌向下一压...... “轰隆!!” 大地一阵摇颤,与那只小手完全不成比例的蛇头轰然砸下,尽数没入土中。 ...... 一刻钟后。 “大人,都在这里了。” 一副农户模样打扮的男人低头侍立在尤佳身边,身后则是近百个已经晕过去的村民。 而从他的样貌来看,竟然正是此前曾抱住徐青婉腿的那个人。 “嗯,快些处理好。” 尤佳点了点头,不去管借助妖口“伪造现场”的男人,自顾自走到了徐青婉身边。 “受的伤不轻不重,正正好好。” “如此一来,我便算是救过你的命了。” “不过你晕过去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圆呢?” “我想想......” “......” 尤佳这一想就是半个时辰,直到男人的声音再次于耳边响起。 “大人,处理好了。” “是么......” 扭头看了看四周,各种死尸五花八门,但都不难看出是死于“蛇妖之口”。 “好,做的不错。” “谢大人夸奖。” 男人低头拱手:“不知大人可还什么吩咐?” “这个嘛......” 尤佳想了想:“先把妖灵丹取走,然后你去换套衣服,将脸遮住,把我们两个送回蜀州城。” “嗯,丢在城门附近就好,之后你便可以回去了。” “回去?” 男人一愣:“大人,您指的是......回京城?” 尤佳眯了眯眼:“不然呢?” “可我奉命是要在蜀州协助大人直到任务完成......” “你露了样貌,已经没用了。” 尤佳摇摇头:“回去交差时帮我给皇上带句话。” “大人请讲。” “此事结束后,我希望他能遵守诺言......如约娶我。” “......” 男人一瞬间冷汗涔涔,吓的差点没站稳:“大、大人,这、这个......” “怎么?没听清楚么?” 尤佳笑盈盈的凑近了一点。 “那我再说一次......” “告诉宁永年,此事结束后,他若还不娶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7017k 第187章 我不想再等了 两个时辰后,魏宅。 偏房里灯火通明,“晕死”过去的徐青婉和尤佳正躺在内屋的床上,一门之隔的正厅之中魏长天则是一脸冰冷。 “陈大人,这事你最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这、这个......” 陈渤悄悄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回、回公子,小人确实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几日前有人报案说王家村附近有妖异出没,从那人描述的情景来看应该只是寻常的妖兽,小人便派徐总旗去探明情况再做打算......” “这、这种任务应当没有太大危险......” “没有危险?寻常妖兽?” 魏长天斜眼看去过:“照你这说法,她们两人是自己把自己打伤的了?!” “小、小人已经派人连夜去查了......” “哼!” 魏长天冷哼一声,直接打断道:“那个送她们回来的神秘人呢?” “守城军兵说他送下两人便直接走了......” 陈渤哆哆嗦嗦回答:“应该是个高手。” 高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 魏长天总感觉哪里有些怪,但又说不好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从目前的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徐青婉和尤佳两人执行任务时遇到了意外,然后被一个神秘人给救了下来。 可为什么...... “公子!” 鸢儿突然从内屋中跑了出来。 “徐姑娘醒了!” ...... 小小的房间中十分暖和。 大夫早已给两女查看过伤势,说问题不大,只需调理几日便可慢慢恢复正常。 也正因如此魏长天才会还算“平静”的跟陈渤说话 “陈大人,这里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赶紧去把事情查清楚为好。” “啊!是是是......” 看了一眼半躺在魏长天怀中,已经睁开眼睛的徐青婉,陈渤忙不迭弯腰表态。 “公子,此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个......徐总旗,发生这种事情......” “陈大人!” 魏长天不耐烦的挥挥手,毫不客气的再次打断道:“废话就没必要说了!” “是是是,那、那徐总旗您安心养伤,我就先出去了......” 陈渤身子一哆嗦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倒退着走出房间。 魏长天又看了看侍立一旁的鸢儿和李素月,语气柔和了一点。 “你们也先出去吧,若是有需要我会喊你们的。” “是。” 二女应了一声同样退出房间,但听脚步声应该并未走远,估么着就守在门外。 壁炉里的木柴噼噼啪啪地烧着,跳动的火苗散发出柔和的红芒。 看着镂花的木门轻轻合上,魏长天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徐青婉身上。 没有问“你有没有事”这种废话,上来第一句便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 徐青婉似乎还有点恍惚,回忆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一切似乎都意外且合理,唯独最关键的部分还不知道真相。 “所以......是尤姑娘最后与你一同挡下了蛇妖的那一击?” “是......” 徐青婉看着躺在另一张床上,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尤佳,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之意。 “若不是尤姑娘,我恐怕当时便已经死了。” “嗯。” 魏长天对此不置可否:“此事以后再说......之后你便直接晕过去了么?” “是,被蛇妖撞飞后我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已经在这里了......长天,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是悬镜司的人赶到救下了我们吗?” “他们?一群废物。” 魏长天摇摇头:“目前来看应该是有个神秘高手救下了你们。” “高手?” 徐青婉有些疑惑:“哪里来的高手?” “我也不清楚,等尤姑娘醒了问问她吧,或者等陈渤找到幸存的村民再说。” 魏长天轻轻拍了拍徐青婉的手背:“好了,眼下你就不要想这些事情了,先把伤养好。” “在此之前你就先住在我这里,有人照顾总归好的快些。” “嗯,我听你的......” 徐青婉这次没有拒绝,慢慢把头靠在魏长天胸口,心中只感觉自己好幸运。 若不是有尤佳和那个神秘高手,她恐怕此刻便已经与魏长天阴阳两隔了。 都说世事难料,在悬镜司当差的小徐同志对这个词的感受其实要远比寻常人来的更深刻。 借用一句前世的话就是——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这句话是出自日本家野坂昭的《萤火虫之墓》,并且前面还有半句—— 珍惜当下。 “长天......” “嗯?” “我、我不想等到你回京了......你、你早一点娶我好不好?” “......” 魏长天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徐青婉为何会有这种心态转变了。 怕留有遗憾么? “青婉,我......” 点点头,刚准备回答。 然而就在此时,房间中却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 “不、不要!” ...... 一炷香后,惊慌失措的尤佳终于是慢慢平复了下来。 “尤姑娘......” 大体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魏长天慢慢站起身,语气十分真诚。 “多谢你舍身救了青婉一命。” “她眼下同样受了伤,行动颇为不便。” “我便替她向姑娘施礼了......” 举手至额,对着尤佳深深鞠了一躬。 这是除了跪礼之外最郑重的大礼。 魏长天作为魏家独子什么时候给人施过这种大礼,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悬镜司女差役。 但他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 看着这一幕,徐青婉心中瞬间充满了感动,而尤佳却是有些惊讶与慌乱。 “魏公子,你不必如此!” 她连连摆手,脸上无比焦急:“我与徐姐姐同在柳叶处当差,同僚之间本来就应相互帮助。” “况且徐姐姐待我很好,我当时那么做也是应该的。” “尤姑娘,你如何想那是你的事。” 魏长天重新站直身子,表情认真:“但对我来说,姑娘此举便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 “尤姑娘,今后你若是遇到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皆可告诉我。” “只要我能办到的,便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 尤佳闻言一愣,顿了半晌后竟然真的红着脸支吾道:“那、那个......那不知公子眼下能否帮我个小忙?” “姑娘但说无妨!” “我、我想......在你这里住些时日......” 7017k 第188章 柳家的阴谋 面对“救妻恩人”的小小请求,魏长天当然无法拒绝。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妙龄美少女。 之后的几日尤佳果真跟徐青婉一起住在了魏宅之中,除了养伤便是跟杨柳诗、梁沁一起打打麻将,很快便与众人都熟络了起来。 关于王家村之事陈渤已经查了个大概,魏长天甚至还亲自跑了一趟“现场”,但收获却十分有限。 根据已有的线索推理,那夜的情况基本跟之前猜测的一样。 徐青婉和尤佳两人奉令去调查妖患,但不料这蛇妖的实力竟然远超想象,之后两人不敌,双双昏死过去之后却被一个神秘高手给救了下来,那高手顺便还把蛇妖也给斩杀了...... 这个过程听来还算说得通,但细究之下难免会察觉到其中种种的不合逻辑之处。 比如为什么王家村上下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比如那神秘高手为何会恰巧出现在那里,并且早不出手晚不出手,非要等到二女晕过去之后再出手? 据徐青婉的描述,她昏死过去之前村中还有不少幸存的百姓,既然那高手已然现身救下二女,那为何村民却全都死了? 事情肯定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但魏长天却实在想不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只是隐约觉得有人想要掩盖什么。 可唯一剩下的两个当事人,徐青婉和尤佳当时又都晕了。 会不会是尤佳有问题? 毕竟她才刚来悬镜司不到一个月便遇到了这种事情,怎么看也有些太巧了。 魏长天不是没有如此怀疑过,然而...... “......” “公子,基本便是这样了,尤姑娘的身世应当没有问题。” 书房之中,刚从安州回来的张三把这几日的调查结果汇报了一下。 他根据尤佳无意间透露的信息找到了对方在安州的住址,并且还把画像拿给街坊邻里辨认过。 而事实证明尤佳说的都是真的。 于安州长大,自幼拜师修行,今年师父死了,她又不愿意在家呆着,便跑来蜀州投靠在悬镜司当差的表哥。 那个表哥魏长天也悄悄问过话,一言一行挑不出丝毫毛病。 所以......是自己想多了吗? 摇摇头迈步走出书房,正好碰见了正在院中指导阿春修炼的尤佳。 “魏公子。” 见到魏长天,她赶紧走过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我方才闲来无事,便帮阿春调理了一下气脉......” “无妨,有劳尤姑娘了。” 魏长天摇摇头,随口问道:“不知姑娘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的,吃的也好,睡得也好。” 尤佳笑道:“最起码要比表哥那里好多了。” 初来蜀州,尚未寻到一处合适的落脚之地,之前一直借宿在表哥那里。 而如今自己受了伤,表哥又不方便照顾自己,便厚着脸皮想在魏长天这里住些日子。 这是尤佳之前“请求借住”的理由,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那便好。” 魏长天笑了笑,想了一下后又说:“悬镜司给寻常差役提供的住所确实有些寒酸......尤姑娘,不如这样,我干脆替你在城中买栋宅子吧。” “到时不论你是想独住还是与你表哥同住都宽敞一些。” “你觉得如何?” 魏长天的想法很简单。 一栋宅子虽然不便宜,但对他来说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还正好可以还尤佳一部分人情。 可后者听到他这么说却是突然低下了头。 “魏、魏公子,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明日就会搬出去,不会让你为难的......” “呃......尤姑娘,你理解错了。” 魏长天赶忙解释:“我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此处你愿意住便接着住,只要姑娘不嫌弃就好。” “是么?” 尤佳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我就再多叨扰公子几日了。” “至于购置宅子的事......公子不必破费,想来我应该是不需要的。” 不需要? 魏长天一愣,只当尤佳的意思是有她表哥的住处就够了,没有继续往深处想。 “嗯,尤姑娘自己决定就好。” 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不过突然出现在大门口的人影却让魏长天的目光猛然一滞。 李怀忠? 他怎么来了? “尤姑娘,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失陪了。” 瞥了一眼李怀忠,挥手示意门仆放人,自己则扭头走进正厅。 身后的老太监笑着迈步走进小院,很快便经过了尤佳身边。 “......” 两人一触即离的对视了一眼,表情也都十分符合他们各自的性格。 一个平静无波,一个则有些好奇。 不过就在他们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却各自有一缕凝练成丝的内力传入对方耳中。 “李公公。” “龙雀。” ...... ...... 正厅之中,魏长天和李怀忠相对而坐。 时隔三个月再次见面,魏长天却没有上次那种在刀尖上行走的感觉了。 毕竟还有两千多系统点数在手,一个二品已然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李公公,你这么大摇大摆来找我,看来是皇上又派你来蜀州办事了?” “嗯,顺亲王谋逆的同党皆已伏诛,唯独邵应安尚未找到,皇上让咱家来查一查。” 李怀忠喝了口茶,抬头看过来:“不知魏公子可有什么线索?” “公公高看我了,我能有什么线索。” 魏长天懒得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公公,你今日来怕不是为了什么邵应安,而是为了你自己吧。” “......” 李怀忠眼神一凝,沉默半晌后才沉声问道:“魏公子,你果真知道弥补阴阳功之缺的法子?” “此事上次我就已经说过了。” 魏长天无所谓的摆摆手:“公公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 面对如此敷衍的态度,李怀忠却也不恼,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信。” “嗯?” 魏长天眯了眯眼,笑问:“那公公是打算跟我做那个交易了?” “是,我可以先将柳家的计划告诉公子......” 李怀忠凝音成线,语气多少有些威胁之意:“但也希望公子能遵守诺言。” “这是自然。” 魏长天同样用内力传音:“只要公公没有骗我,我立刻便会将弥补阴阳功的办法和盘托出。” “好......” 阴冷的声音顿了一顿。 “那公子可要听清楚了......” 7017k 第189章 一箭四雕,大乱之始 感慨沧桑变,天边极目时。 晚帆轻似箭,落日大如箕。 风倦旌旗走,野平车马急。 大梦还江月,跃出金鳞池。 天吉十六年,正月廿二。 如果日后史书有记载,今日将会是栽入大宁史册的一天。 但对于此时此刻的魏长天而言,今天或许会有些不同,不过却也就仅此而已了。 日落时分,李怀忠慢慢独自走出了魏宅。 魏长天站立在窗前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手指缓缓敲击窗沿,表情若有所思。 一切都很顺利......或者说太顺利了。 李怀忠已经毫无保留的把柳家的阴谋和盘托出,并且说的有鼻子有眼,怎么听也不像是假的。 这老太监对弥补阴阳功的办法渴求到这种程度了吗? 还是另有目的? 魏长天不太清楚,透过窗棂又看了一眼正在前院中坐着说话的徐青婉和尤佳。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二女很快便十分默契的同时扭头望了回来。 她们嘴角都挂着一丝浅笑。 只不过一个很单纯,一个却是有些意味深长。 ...... ...... 大宁皇宫,紫鸾殿。 “微臣拜见皇上!” 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身着绣鹤紫袍的男人恭恭敬敬对着宁永年施了一礼。 他便是大宁许家的家主,户部尚书,许士兴。 “嗯,许爱卿,你先看看这个,容朕批完这几份折子再与你说话。” 随手将一本小册子丢到桌面,宁永年继续低头翻阅着一份份又臭又长的奏折,心情似乎有些不悦。 “......” 许士兴见状不敢多言,赶忙躬身上前将小册子拿到手里。 而等他将册子翻开第一页读了几行之后......如同冷水浇顶,瞬间便有一股凉意从头到脚炸裂开来。 “皇、皇上!这......” “朕说了,等着!” 宁永年没抬头,言语中却有一股无形的压迫之势。 “是、是......” 许士兴的身子猛然一颤,颤颤巍巍了好半晌才重新将目光挪回手中早已被汗水湿透的小册子之上。 一条条,一件件,全都是许家曾做过的见不得光的勾当。 许家是大宁第一富户,涉及的买卖生意不计其数,其中难免会有些不干净的地方。 这些事有的许士兴是知道的,而有些就连他这个家主都未曾听说。 但仅是他知晓的部分,如果真要严格追究起来,就已经足够让许家元气大伤了。 官拜户部尚书十余年,许士兴并不是一个只会赚钱的商人。 他同样深谙朝堂之道。 所以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并非是这册子上所写的内容,而是宁永年为何会将这本册子拿给自己看...... “柳、魏、许,大宁百姓皆知此三姓,坊间甚至有戏言称这三家之权远在朕之上......” 突然,宁永年说话了。 “许爱卿,你觉得呢?” “噗通!” 许士兴想都没想,下一秒便直接颤巍巍的扑跪在地。 “皇、皇上!微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此册之上所言之事......” “朕没问你这个!” 宁永年“啪”的一下将手中奏折摔在桌案上,眼睛微微眯起。 “回答朕方才的问题!柳魏许三家是否果真如此权势滔天?!” “皇上......” 许士兴蓦然抬头,脸上老泪纵横:“柳魏两家如何微臣不敢多言,但许家却绝非如此啊!” “是么?” 宁永年盯着许士兴,突然问道:“许卿,你既然身为户部尚书,应当清楚大宁国库现有多少存银罢。” “回、回皇上......” 许士兴心头大感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近、近乎五万万两。” “好,那除去大小官员的俸禄、军饷、赈济等一应开销,朕能调度的钱还余下多少?!” “差、差不多......万万两。” “万万两......” 宁永年慢慢站起身,绕过桌案,一步步走到许士兴身前。 他微微俯下身子,似笑非笑的轻声又问: “许爱卿,许家的钱库里,又有多少存银?” ...... 自己家到底有多少钱? 许士兴或许知道答案,或许也可能真的不清楚具体的数字。 但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个问题都没法回答。 “......” 紫鸾殿中一时间雅雀无声,看着抖如筛糠的许士兴,宁永年没再追问,只是默默伸手将那本小册子拿了回来。 “许卿,朕并非是那种不念旧情之人。” “朕能登基继位,许家出过力,也正因如此,朕才对许家的所作所为一再姑息纵容......” “但这次,朕实在不知该如何做是好......不如,你来说?” “......” 落日的余辉照进大殿,映在宁永年的衣袍之上,似是给那条张牙舞爪的金龙附上了一层血色。 经过短暂的惊慌失措,许士兴眼下虽然依旧是一副战战巍巍的模样,但心思却已不再凝滞。 很明显,宁永年此举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许家已于大宁扎根数百年,兴盛也有百余年,如此盘根复杂的势力绝不是区区几句话、一本罪证便能倾覆的。 这一点宁永年清楚,许士兴更清楚。 那么关键就在于许家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喂饱宁永年的胃口。 “皇上,臣之族人犯下如此祸事,臣自知脱不了干系。” “臣已无颜再担户部尚书之重任......愿就此辞官回乡!” “恳求皇上成全!” “咚!” 重重磕了个响头,许士兴决定先交权再说。 按照他的判断,眼下大宁国库充裕,并不缺钱,那么宁永年所为一定便是自己把控钱政的权利。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这种想法倒也没错。 只不过宁永年这次要做的事却远不止这么简单。 “辞官回乡?” 轻轻叹了口气,宁永年语气平静:“许卿,你当真觉得头上的这花翎是你想戴就戴,想摘就摘的?当真觉得这京城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不成?” “若你真想辞官不做,也不是不可......” “你既是冀州人,那朕便在冀州府赐你一套宅子,你可带着妻儿去安度晚年。” “至于别的......便都留在京城吧。” “什、什么?” 听到这番话,许士兴猛然抬头,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宁永年的胃口这么大,竟然张口就要许家这数百年来所积攒的全部家业! “皇上,许家纵使有错,但恐怕也罪不至此吧!” “皇上若觉得臣辞官仍不够,那臣愿以死谢罪!” “但若是要臣交出整个许家......恕臣难以从命!” 此时此刻,许士兴很清楚自己不能再退了。 官没了,可以再培养后人。 钱没了,可以再赚。 可要是许家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他手,那他别说活着了,就连死了都无颜去面对许家的列祖列宗! “咚!” 说话间,又是一个响头磕下。 但许士兴这次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怯懦,甚至隐约有种要与宁永年分庭抗礼的意思在其中。 他在赌,赌宁永年不敢冒着让大宁陷入大乱的风险真的与许家彻底撕破脸。 而以许家的底蕴,许士兴自认有这个底气。 只不过...... “许爱卿,朕倒是小瞧你了。” 宁永年摇摇头,似乎对许士兴方才的“大不敬”行为不甚在意。 “朕之前觉得相比于柳魏两家,你应当是对朕最忠心的那个......” “微臣确实对皇上忠心耿耿!” 许士兴竟然直接开口打断道:“但臣却也是许家之人!” “哈哈哈!好一个许家之人!” 宁永年仰头大笑:“所以你是觉得朕不敢动你许家,可对?!” “臣绝无此意!” 说的是“无此意”,但许士兴语气却是硬气的很。 比之柳家,许家虽权势稍弱,但党羽也遍布朝野。 比之魏家,许家虽武力稍逊,但麾下也笼络着一大批高手。 更关键的是,许家有钱。 什么时候,钱都是足以弥补一切差距的灵丹妙药。 所以......你既是天子又如何? ...... 转瞬之间,紫鸾殿中的气氛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如果魏长天此时在这里,估计一定会大感惊讶。 穿越之前,他对于封建帝制社会的了解大都来自于电视剧和。 在这些作品里,皇帝似乎拥有着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威,哪里被一个臣子给这么叫板。 但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中,远比这更夸张的情况都不少见。 从曹操,到赵高,到张居正,再到鳌拜......一个个都是压根不把皇帝看在眼里的主。 说白了,“天子”只是一个名号,而“天子之权”究竟握在谁手,却是要看各自势力的强弱。 许家之势或许达不到“不把宁永年看在眼里”的水平,但支撑许士兴说几句硬气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皇上!微臣斗胆再多说几句话!” “柳相在世时柳家权势近乎倾尽朝野,从各州府至朝堂,从八品的县丞至三品的各部侍郎,大大小小官员的委派、晋升大半皆需柳家点头!” “如此结党营私之重罪,皇上可曾看到?!” “魏家掌控悬镜司数百年之久,三卫三处几乎掌管了大宁一切武人之事!上可随意便杀任意官臣,下可挥手便灭一门一宗,就连那魏长天都敢带着上千人杀上相府!” “如此无法无天之举,皇上最后又是如何做的?!” “许家纵使有千错万错,想来也不及柳魏两家所犯之罪,为何皇上偏偏就容不下我许家?!” “皇上!” “臣,不懂!!” “......” 高亢的质问声回荡在大殿之中,许士兴的眼神里满是悲愤之色。 他这番话其实问的不无道理。 柳家和魏家明明比我对你的威胁更大,并且我从来都是低调发育,为啥你就非要对付我? 真当我许家是捡软柿子? 既是发泄,又是施压。 许士兴说完后便死死盯着宁永年,而后者则是沉默了半晌后再次慢慢开口。 不过他好像不是在回答许士兴,反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看来没有再等下去是对的......” “容不下许家?” “呵呵......” 轻笑一声,看着眉头紧皱的许士兴。 “许卿,你错了。” “朕并非是容不下许家,而是......” “呼啦!” 宽大的衣袍突然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许士兴一瞬间大感不对劲,但心中却还是不相信宁永年会真的敢置大宁于天下大乱之中。 他高高抬着头,挺着胸膛,准备拿出赴死的决心来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只要这关扛过去,许家便可无恙! 不过...... 充斥着帝王之势的一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这一掌印在胸口的仙鹤之上时,许士兴才终于明白—— 原来是自己错了。 可是......为什么? “砰!!” 一声闷响,坠着长长花翎的官帽猛然飞至空中,旋即又翻滚着落下,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珠中依旧残留着浓浓的不解之意。 “......” “唉,许卿,原本你不需死的......” 脚下,已无生机的许士兴慢慢摊到在地,而宁永年则似是有点遗憾。 不过这份遗憾也就仅仅停留了一瞬间而已。 转身,自顾自补全了方才尚未说完的那句话。 “朕并非是容不下许家,而是......” “谁也容不下啊。” ...... 半个时辰后。 紫鸾殿中已丝毫不见异样,宁永年仍坐在桌案后批阅奏折,而他身前却又再次站着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人。 “皇上,不知唤微臣来是为何事?” 魏贤志身形挺直,语气不卑不亢。 “哈哈哈,魏爱卿坐,朕有两件事要与你说。” 相比于刚才,宁永年此时的态度简直可以算是“和蔼可亲”了。 “谢皇上赐座。” 魏贤志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后便等着下文。 而伴随着宁永年一句句话说出口,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 有愤怒,有震惊,有疑惑,有犹豫。 不过好在他最起码还是活着走出的紫鸾殿......只是脚步有些沉重。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皇上......” “柳爱卿,坐,朕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是,皇上请讲......” “......” 从日暮时分,到入夜。 当柳家现任家主,柳元山的二弟,也是吏部尚书的柳仲春从紫鸾殿中若有所思的走出来时,便意味着宁永年关于收拢国内势力的初步布局即将全面展开。 攘外必先安内。 柳、魏、许,还有一个佛门。 先从谁开始呢? 经过这几日的思考,宁永年最终的选择是——全部。 一箭四雕。 “乱吧......” 站在大殿门口,仰头看着夜空中那条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气运黄龙,宁永年轻声笑道: “越乱,越好。” 7017k 第190章 又多了一个身份 新月当空,半痕弯钩斜挂在西天角上,洒下的银辉微微映着宁永年挺拔的身姿。 柳、魏、许、佛门。 这位大宁的皇帝很清楚自己并无可能同时对付这四家势力,但他却可以让这四家相互厮杀,而自己则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不过,没人是傻子。 所以宁永年便需要制造一种局面,一种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必须要参与进这场将会席卷整个大宁的巨大风波中的局面。 眼下,伴随着许士兴的死,许家已经进场了。 然后便是柳、魏、佛门...... “呼啦!” 天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金点,伴随着几声急促的鹰唳,一只金羽大雕忽闪着翅膀缓缓落在宁永年的左臂之上。 打开绑在雕爪上的小铁筒,从中取出一封短信。 宁永年反复看了数遍,旋即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应当会很热闹罢,真想亲眼去看看。” ...... ...... 几日后。 许家家主,户部尚书许士兴突然失踪的消息在京城中已经是人尽皆知,许家之人表面如常,暗地里却已派出大量人手来寻找背后的真相。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许家祠堂里那块碎裂的命牌却表明了许士兴已然殒命。 到底是谁干的,这个答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查。 当一条条线索,一丝丝痕迹全部指向皇宫之中时,许家之人却依旧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并未轻举妄动。 也不知他们是在等待一个明确的结果,还是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当然了,这些都跟远在蜀州的魏长天没啥关系。 虽然王二已经来信说过此事,但许家如何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眼下更重要的是该如何应对来自柳家的阴谋。 “......” “外公,这次又要麻烦您了。” 暗室之中,魏长天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情报说这次柳家可能会派二品过来,我怕到时候自己应付不来。” “哈哈哈,无妨!” 秦正秋大笑两声,面色红润:“反正我在九顶山上也无事可做,既然柳家有如此杀心,那这次干脆便杀的他们不敢再打孙儿你的主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 魏长天摸摸鼻尖:“外公,若是可以,这次便从天罗教多带些高手过来。” “好。” 秦正秋言简意赅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犹豫,似乎是有话想说。 魏长天疑惑道:“外公,怎么了?” “咳,长天,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一下。” 秦正秋思考片刻,正色说道:“柳家之事结束后,我想让你来做天罗教的圣子。” “我?” 魏长天一脸惊讶。 “圣子?” 所谓圣子、圣女其实就是比较大的宗门教派的预备接班人,身份跟皇宫里的皇子差不多,不过不如帝位顺承那样看重血脉。 虽然具体人选还是由宗派之主决定,但如果自己的子女太过拉胯,那这个名号往往便会落到宗派中其他可以服众的弟子头上。 幸而秦正秋的一群子女都比较争气,所以目前天罗教的圣子便是魏长天的二舅,秦茂青。 而如果没啥意外,等秦正秋归西之后,他便会接任天罗教掌教之位。 “外公,这事儿怕是不妥吧......” 魏长天怎么也没想到秦正秋突然要让自己来做这个圣子。 虽说听起来挺牛批,但这不是让自己得罪人吗? “哈哈,长天你不必多心。” 似乎是猜出了魏长天的顾虑,秦正秋笑道:“此事我已与茂青说过了,他并无意见。” “呃,可是......” 魏长天本来想再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但当他看到秦正秋满脸期待的表情时却又犹豫了一下。 这老头怕不是觉得自己以后要成仙,所以准备提前来个“利益绑定”吧...... 虽然方向错了,但魏长天却也算是阴差阳错的猜出了秦正秋心中的打算。 平心而论,他是不愿意招惹这些麻烦事的。 别的宗门也就罢了,可天罗教毕竟是大宁第一“魔教”啊! 再搭配上自己本来就臭到不行的名声......真当了这个“魔子”,以后自己岂不是要被人人喊打? 可话说回来,秦正秋毕竟又的确帮过自己很多...... “外公。” 沉思片刻后,魏长天有了决断。 “若你真觉得我能担此重任......那我便试试。” “......”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啊!” “那此事就,咳,就如此说定了!” “咳!咳咳!” 爽朗的大笑声回荡在暗室之中,看得出秦正秋是打心底里高兴。 只是那几声咳嗽似乎有些痛苦。 魏长天赶忙问道:“外公,你没事吧?” “咳,没事。” 秦正秋笑着摆摆手:“年纪大了,身子总归不如年轻人一般硬朗。” “哦......” 魏长天一阵嘀咕,心说难道二品武人还会生病? “外公,是不是你此前的伤还没好?” “那点小伤早已无碍了。” 秦正秋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长天,你既然已经答应了,那我回去之后便安排一下。” “具体的日子......便暂定在二月十四惊蛰那日吧。” “啊?” 魏长天一楞。 今天已经正月廿六了,距离惊蛰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二十天。 他本来还以为这种大事怎么也要等个一年半载的呢。 “外公,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反正是早晚的事情,早些办完我也能安心一些。”秦正秋颇为坚持。 安心...... 说的跟安排后事一样。 魏长天心中一阵无语,不过倒也没再纠结。 “好,那就依外公所言......对了,在此之前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没什么好准备的,只需人到即可。” 秦正秋琢磨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到时候可能会有弟子不服,恐怕还需你亲自把这些人打服。” “哦,此事简单。” 自打战胜萧风之后,魏长天对于同阶之间的战斗可以说是信心爆棚,因此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刚想再问点别的。 但一个想法却在此时突然跃入脑海。 “外公,那个......有件事好像不太对。” “嗯?哪里不对?” “就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惊蛰那日之后我就是天罗教的圣子了。” 魏长天抬起头来,表情复杂。 “而我娘又是圣女......” “那这个辈分......该咋算?” “娘?师姐?还是......” 秦正秋:“???” 7017k 第191章 五品,大戏开场前的开场 二月二,龙抬头。 烟云山中的一处空地上翻腾着滚滚白雾,一只四脚朝天的虎妖横尸一旁,而魏长天则是盘腿坐在白雾中平稳的呼吸吐纳。 激涌的天地真气于体内运转,流经涌泉穴时便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转化为丝丝精纯的内力,然后再涌入丹田之中。 而随着积累的内力越来越多,丹田中气海的面积也在一点点扩大,终于在某一刻似是达到了某种极限。 不过这个极限并没有阻拦住气海扩张的脚步。 就像是在已经气满的气球中吹入了最后一口空气,翻涌的气海仅是稍稍一停顿,紧接着便“轰隆”一声猛然炸裂开来! 云海与天低,送沧波、浮空千里。 内力之浪如云海般四下卷袭而出,咕咕嘟嘟瞬间便涌入了魏长天体内的六十四条经脉。 而空荡荡的气海此时虽然澄空若洗,不过面积却是较之前足足大了三成有余。 五品! 成了! 蓦然睁开眼睛,魏长天只感觉视野之中一片清明,甚至能够看清不远处杨柳诗随风荡起的一根根发丝以及胸脯位置那两点小小的凸起...... 咳,大冬天的衣服还穿这么薄。 摇摇脑袋,慢慢站起身,左看看右看看,感受了一下“明目达聪”的五品境给自己带来的变化。 眼神确实更好了,听力也更敏锐了。 不过总感觉有点鸡肋啊...... 算了,反正自己突破五品也没费什么力气。 甚至用突破这个词都不合适。 魏家祖传的天阶内功“归元功”,最大的功能就是四品以下提升境界时没有瓶颈,皆可水到渠成。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突破四品时也会如此轻松。 嗯......从三天吸收一只妖兽道行的速度来算,顶多也就还需要半年吧。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迈步走到杨柳诗身边。 “公子,你这次用的时间比往常要久一些呢。” 杨柳诗伸手摘掉粘在魏长天衣服上的草籽,轻声说道:“吸收的白雾也要多些。” 魏长天点点头,不以为意的回答:“嗯,我突破五品了。” “呀!真的么?” 杨柳诗一愣,旋即开心笑道:“恭喜公子了!” “行了,回去吧。” 魏长天倒并没啥喜色,摇摇头就迈步沿着山路下山。 杨柳诗有些疑惑的紧跟在后面,然后便突然听到一句。 “以后上衣穿厚点。” “啊......啊?” ...... 飞驰回城的马车中。 杨柳诗已经听话的又在身上披了件小斗篷,此时正一脸期待的望着魏长天。 “公子,今晚的诗会能不能带奴家同去?” 每年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大宁各大城都会办一场“春龙诗会”,以示敬龙祈雨,让老天佑保丰收。 而今年据说蜀州的这场春龙诗会将格外热闹。 因为诗圣苏吾会来。 这年头,一个知名文人的号召力是巨大的,恐怕比之前世的顶流明星也丝毫不差。 苏吾将现身蜀州春龙诗会的消息一经传开,无数文人墨客便从全国各地蜂拥而至,只为一睹这位大宁第一诗人的风采。 不过这些人大都只能作为粉丝远观,如果想要参加诗会,则必须受到“主办方”海棠诗社的邀请。 魏长天就是受邀之人,并且也准备参加。 但他并不是为了去看苏吾,或者是背诗装逼的。 而是...... “不能。” 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魏长天看着有些失落的杨柳诗,沉声说道:“今晚会十分危险。” “危险?” 杨柳诗一愣:“一场诗会而已,哪里来的危险呢?” “哪里来的你就不用管了。” 魏长天没有细说柳家阴谋的打算,轻轻叹气道:“但估计会死很多人。” “啊?” 杨柳诗瞬间瞪大眼睛,第一反应不是刨根问底,而是抓住魏长天衣角,急切劝道: “那、那公子你也不要去了呀!” “我得去......” 魏长天看了眼车窗外已经有些许黄昏之色的天际,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否则这场戏就开不了场了。” ...... 蜀州城,李府。 李家是做珠宝生意的,买卖很大,光是在蜀州城中便开了十几家银楼、珍宝阁之类的铺子。 而他们之所以能在这个利润巨大的行当中占据一席之地,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有柳家的支持。 “颜宗主......” 密室之中,柳宗亮“噗通”一声跪倒在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面前,脸上满是悲愤之色:“还请宗主一定帮小子,也帮柳家报此血海深仇!” “柳少爷不必如此。” 嘴上说着“不必如此”,但男人却没有丝毫动作,波澜不惊的表情中似乎有些自傲之意。 “我既然答应了此事,那便定会做到。” “不过就如事先所说,我只会诛杀那贼子一人,其余的还需柳少爷自己想方应付。”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柳宗亮连连应声,心中不禁大喜过望。 这次柳家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誓要一举击杀魏长天。 百余个中三品境界的武人,外加三个三品,一个二品。 这虽然远不是柳家能够调动的全部力量,但如果想要避人耳目,却也基本是极限了。 更何况自己是偷袭、暗杀。 除非......不! 不会有任何意外! 柳宗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内心那股既兴奋又愤怒的情绪。 万般筹备只为今夜! 魏长天必死! ...... 城南,离烟阁。 虽然叫“阁”,但此处其实是一家高档客栈,平日专门接待那些来蜀州游山玩水,或者是谈生意的大商富贾。 不过近几日的离烟阁却跟往常有些不同。 “老李......” 站在窗边,一身青袍的宁永年眺望着脚下繁荣熙攘的蜀州城,随口问道: “你说今晚魏长天会去吗?” “回皇上,奴才不敢断言,但以此子的性格......” 李怀忠躬身小声回答:“奴才觉得会去。” “嗯。” 宁永年顿了一顿,又问:“那你说他与柳家谁会赢?” “柳家恐不是对手。” 这一次李怀忠没有犹豫:“如若柳家并未暴露,输赢尚不好说。” “但如今魏长天早知柳家的谋划,想必已然做了充足的准备,如此情况下柳家莫说得手了,怕是想要全身而退都难以做到。” “......” “老李,你好像有些惧怕此子啊......” 扭头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李怀忠,宁永年轻笑道: “不过也对,毕竟他曾一招杀了常树安。” “只是......朕觉得,今夜他未必能活。” “......” 听到这话,李怀忠蓦然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惊愕。 未必能活...... 很明显,单凭柳家是杀不掉魏长天的。 而这样一来,就说明了一件事—— 原来眼前这个云淡风轻,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蜀州的男人......并不只是一个看客。 7017k 第192章 春龙诗会(一) 魏长天、柳宗亮、宁永年......今夜这场大戏的三个主角抱着各自不同的目标,都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信心满满,并且认定自己一定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眼下一切还未发生,妄下结论尚且太早。 但可以预见的是,这场“蜀州之乱”作为即将席卷全国的巨变之始,其结果绝不会多么美好。 这便是权争的本质。 相互榨取利益,相互利用弱点,最终要么牺牲一方,要么两败俱伤。 而至于所有被涉及其中的,被当做棋子,或者连棋子都不配的人们......都将会是这场滔天争斗的牺牲者。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听起来悲凉,但这其实并算不得一件多么壮烈的事情。 从古至今,各行各业,成功便势必伴随着牺牲。 没人愿意甘做他人的垫脚石,那就必须毅然决然的迈步...... 然后将所有对手死死踩在脚下。 ...... ...... 酉时末,吃过晚饭,魏长天便与梁振乘着同一辆马车离开福禄巷,除去几个侍卫之外便再没带其他人。 “徐姐姐,你想不想去诗会看看热闹?” 目送黑色马车离开后,尤佳笑盈盈的问向徐青婉:“听说诗圣也会去哩!” “啊?这......” 徐青婉有些犹豫。 她其实对于诗会这种全是文人的活动并不感兴趣,如果换做武林大会估计能更好奇一些。 更何况魏长天压根就没有要带上她的意思。 “可长天他没有......” “哎呀!我们不去麻烦魏公子不就好啦!” 尤佳拉着徐青婉的手,笑着劝道:“我们就远远的看一会儿,若是无趣便回来了。” “徐姐姐,你就陪我去嘛!” “那......那好吧。” 徐青婉想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一刻钟后。 两女已经同样坐着马车走了,而听到车轮声的杨柳诗则是把鸢儿唤进了房间。 “鸢儿,刚刚是谁又出去了?” “是徐姑娘和尤姑娘哩。” 鸢儿笑着回答:“二位姑娘说是想要去诗会看看热闹,方才刚走呢。” “什么?!” 杨柳诗闻言忽然站起身子:“她们也去诗会了?” “是呀。” 鸢儿一脸疑惑:“柳诗姐姐,怎么了?” “我......” 杨柳诗不好给鸢儿解释,只是赶忙催促道:“帮我备车,我去把她们喊回来!” “啊?是......” 鸢儿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也没再多问,应了一声就想往屋外跑。 不过这时杨柳诗却又突然叫住了她。 “等一下!” “鸢儿,她们自己跑去诗会......你可知是谁提议的?” “这个......” 鸢儿思索一番,小声回答:“好像是尤姑娘想去......” “我知道了。” 杨柳诗若有所思的抿住嘴唇,想了一会儿后才嘱咐道:“鸢儿,方才我问你的话你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不要被尤姑娘知道,可好?” “好,我晓得了......” 鸢儿眨巴了一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相比于“新人”尤佳,她还是更信任杨柳诗一些。 “柳诗姐姐,尤姑娘她怎么了呀?” “没怎么,应当是我误会她了。” 杨柳诗笑着摇摇头:“好啦,你莫要多想,我这边没事了。” “哦......那还要备车吗?”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罢。” “是......” 见杨柳诗不说,鸢儿只好应声退出房间。 虽然她出来时一肚子疑问,但等跟李素月说起话来之后很快便将此事暂时抛之脑后了。 而至于杨柳诗...... 挂着红幔的绣房中虽然依旧燃着烛火,但屋中早已空空如也。 ...... 戌时初,蜀州城外,日月湖。 此时已入夜,但整个日月湖却是灯火通明,数千盏罩在油纸中的花灯漂浮在湖面之上,连同水中的倒影华彩一片,竟给人一种如梦似幻,身处星河的感觉。 更别说那正在湖心凉亭中拂袖舞动的女子了。 长发随意用白丝带扎着,在月色下连同粉纱裙随风飘动,画着彼岸花的眉心间似是带着些忧愁,但又不似忧愁,像极了一个既神秘又纯洁,正于满天星辰中翩翩起舞的仙子。 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盈盈步微月,这场面只能说...... 真尼玛会玩。 盘腿坐在一叶小舟之上,魏长天看看那女子,又看看坐在旁边小船上,眼睛都看直了的梁振,心说这等奢华的排场确实够美,但也足够危险。 日月湖虽不算太大,不过也抵得上十几个足球场。 这就意味着在如此大的范围内,除了受邀参加诗会的人之外,其他人是断然无处藏身的。 除非藏在水里面。 但是这大冬天的躲在水底......短时间还好,要是超过一个小时,恐怕就连中三品的武人也不一定挨得住。 如此一来柳家布置的大部分刺客便只能是混在岸边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了。 不过,这些人并不重要。 “......” 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坐在凉亭另一侧的一个白袍男人,魏长天微微眯了眯眼。 望月宗宗主,颜书元。 望月,从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就不难看出望月宗跟寻常那些什么“霹雳门”、“金刀帮”之类江湖宗派的区别。 一个字——雅! 打打杀杀的事干的不多,整个宗门没事就爱写写文章、作作诗,宗内弟子比试也不比修为武艺,反而比的是诗词歌赋......倒算是这天下不计其数的宗门教派中的一股清流了。 而作为如此宗门之主,颜书元自然也“雅”的过分。 突破二品之后就再未修炼过分毫,整日便是各处游山玩水、吟诗作对,兴致上来了还要与各地花魁留下一段风流韵事。 吃喝玩乐嫖。 有一说一,这简直就是魏长天的终极追求。 但如果李怀忠没骗自己,那这位与自己有着相同价值观的二品高手便是今晚柳家最大的仰仗。 “可惜了。” 魏长天咂咂嘴,将视线挪开,准备再欣赏一会儿亭中的舞蹈。 不过就在这时,岸边的人群却是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无比的欢呼声。 听着于夜空中沸腾的声音,魏长天没回头看,仅仅凭借着前世经常在网上看到的那些粉丝为偶像接机的视频,便知道—— 是苏吾来了。 7017k 第193章 春龙诗会(二) “苏圣!真是是苏圣!” “啊!想不到我有生之年也能见到诗圣真容!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 “有苏圣一人,我大宁文坛便可与日争辉!” “苏圣!小女子年方十六,家境富足,只求能做您的侍笔丫鬟!” “呸!浪荡女子!你也配!” “苏圣!小人才刚刚不惑之年,愿做您的书童!” “......” 不得不说,苏吾的号召力确实可怕。 自打他现身,湖边的吵嚷声便一浪高过一浪,自始至终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不过相比于前世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私生粉”,眼下这群人倒还算“理性追星”。 苏吾一行只有两人,但所到之处人群皆是让开一条通道,没有一人冲上去跟偶像来个亲密接触,或者要个签名什么的。 而苏吾也的确有大家风范,面对周围各种近乎疯狂的呼喊始终保持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举手投足内敛沉稳,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老头有点真东西。 魏长天如此判断,然后又将目光投向那个跟在苏吾身边的年轻人。 正是之前在杨柳诗的花船上作出那首“空悬明月候君王”,然后又被自己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给震惊到失神的诗圣之徒,秦玉。 虽然秦玉之前是柳家的门客,但现在如何自己还真不清楚。 李怀忠也没说柳家的阴谋中有苏吾和秦玉什么事。 所以就坐观其变吧。 如果这秦玉,甚至是苏吾真的也是冲着自己来的,那魏长天不介意多杀一个“圣人”。 反正苏吾又不是修炼之人,说杀随手就杀了。 至于他会写诗...... 会写诗有个勾八用。 ...... “哗~” 承载着大宁诗坛半壁江山的小舟荡开几盏花灯,慢慢靠近湖心的舟群。 伴随着苏吾离岸入湖,岸边“粉丝”们欢呼的动静也终于渐渐小了下来,转为小范围的窃窃私语。 “徐姐姐,刚刚那人便是诗圣啊?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嘛!” 无视了周围数道愤怒的眼神,尤佳撇撇嘴,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徐青婉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道:“你小些声音,莫要被旁人听到了。” “可我就是如此觉得的嘛!” 尤佳踮了踮脚,遥遥看向魏长天所在的那叶小舟:“魏公子作的诗也很好呀,长得还比苏吾俊朗多了。” “要我说呀,这诗圣的名头就该换到魏公子身上!” “徐姐姐,你说是不是?” “......” 听到这话,徐青婉心里一百个赞同,不过嘴上又不好意思附和,最后只是红着脸支吾道: “我、我不晓得......” “哈哈,徐姐姐,怎么一说起魏公子来你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的!” “哪、哪有......” “哈哈哈哈!” 尤佳越笑越开心:“用他们文人的话来说,这是不是叫......呃......” 见尤佳卡壳,徐青婉小声提醒:“判若两人......” “哦~” 尤佳拖了个长音:“是了,就是判若两人!” “......” 被尤佳反复嘲笑,徐青婉的脑袋越来越低,脸上一片红晕。 如此情况下她当然无法注意到尤佳那时不时向另一个方向望去的眼神。 那是湖边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面似乎独坐着一个青袍男子。 青袍男子也看到了尤佳,不过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便将头转开了。 ...... 这种高台湖边并非只此一座,大都是没有受到邀请,但又不想错过今夜盛况的高官富户。 只不过相比于其它高台上热热闹闹、灯火通明的景象,这座确实有点不一样。 这台上坐着的到底是谁?与尤佳又是何关系? 杨柳诗藏身于不远处的人群里,心中一连蹦出数个疑问。 但不论如何,有一事眼下已经可以确定了。 那就是尤佳绝对身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这个秘密对魏长天来说是好是坏暂时还不清楚,不过...... 公子说过,今夜会死很多人。 而尤佳一个女武人又偏偏在这时候突然对文人的诗会产生了兴趣。 再加上那座高台上明显与尤佳相识的神秘人物...... 凭借着女人,哦不,应该是狐妖的第六感,杨柳诗总觉得尤佳是不怀好意的。 同样远远看着湖面上的魏长天,杨柳诗恨不能现在就跑过去把自己的发现给前者说清楚。 但她又怕因此坏了魏长天的大事。 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杨柳诗不禁焦急的小声自言自语道: “公子,你千万莫要被那狐狸精给骗了呀!” ...... 杨柳诗、尤佳、徐青婉......这三个不在计划中偷偷跑来的女子此时心中各自有何想法魏长天并不清楚。 甚至他压根都没有注意到三人,目光一直放在苏吾之上。 备受瞩目的小舟慢慢飘入舟群,最后停靠在了颜书元的小船旁边。 颜书元着白袍,苏吾也着白袍。 不过此刻一对比,方才还颇为仙风道骨的颜书元瞬间就显得有些俗气了。 无关容貌衣着,这纯粹是一种气质上的差距。 也幸好苏吾没过来跟魏长天靠在一起,否则两相比较,魏长天大概就跟个土鳖差不多。 啧啧啧,要么说人家是“圣”呢。 魏长天摇头晃脑的在心底感叹一句,刚想把视线挪开。 不过秦玉却在此时突然伏在苏吾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并且还伸手指向自己这边。 嗯? 确认目标? 这是要准备报仇了? 魏长天十分小人之心的皱了皱眉。 而下一秒他便看见苏吾笑着点点头,然后竟然遥遥冲自己拱了拱手。 这可是苏吾出现后第一次主动跟人打招呼。 一瞬间,无数道目光立马集中过来,似乎想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至于魏长天本人......短暂的愣神后,很快便也隔空拱手还礼。 不管苏吾是真的有善意,还是先礼后兵,自己的礼数都是要尽到的。 三息过后,两人撤手。 亭中仙子不知何时已然不见踪影,换做一个穿着锦服的老者站立其中。 众人皆不再说话,就连湖岸之上也是静悄悄一片。 “二日旧传挑菜节,一樽聊解负薪忧。” “载酒赋诗从此始,它年耆老话风流。” 随着老者缓缓高声诵出早就作好的头诗,今年蜀州城的春龙诗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ps:春龙诗会这段剧情应该是这本书写到目前最复杂难写的一段了,情节复杂,出场人物众多,大约会写十章左右,所以标题都干脆用一二三四这种了。) 7017k 第194章 春龙诗会(三) 明月、星辰、烛火,各色华彩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之上,隐约可见水中一条条日月湖特有的金尾鲤鱼。 传说这日月湖是某位仙子的一滴泪水幻化而成,而鲤鱼沾染了这份仙气,所以才会生出金尾。 不过在魏长天看来,即便是在修真世界这种故事也纯属扯淡。 泪水是咸的,而日月湖又是淡水湖,所以绝不可能是什么仙女的眼泪。 至于为啥会出现金尾鲤鱼? 很明显,这不就是生物变异吗? 作为穿越者,魏长天还是习惯用现代科学的思维来解释一些自然现象,并且大部分情况下也确实能够解释清楚。 不过有些事却的确不属于爱因斯坦或者达尔文之类科学伟人的管理范围。 比如看似无形实则有形的内力,比如具有“空间折跃技术”的星辰刀鞘,比如仿佛量子通信的子母玉...... 再比如眼下的这一幕。 ...... “噗通噗通!” 原本平静的湖水突然荡起阵阵涟漪,十数条鲤鱼高高跃出水面,摆动的金尾带起一片水珠,好像是在庆祝着什么。 而在一叶小舟之上,刚刚诵完诗的男子则是一脸得意之色。 “金鲤跃龙门!此诗竟然得到了十余尾金鲤的认同!” “张兄的诗才果然非同一般啊!” “相随惟野鸟,啼杀采桑人......此句确实极佳!” “快看,连苏圣都点头了!” “......” 伴随着这十数尾鲤鱼跃出水面又落下,日月湖内外瞬间便响起阵阵议论之声,言语中皆是赞美羡慕之意。 不过魏长天却是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玩意儿? 刚刚那个张姓男子所作的诗......得到了鲤鱼的认可??? 你搁这逗我玩呢?? 可是从那些金尾鲤鱼跃出的时机,以及甩尾的方向来看,又确实好像是这么回事...... 绝了! 魏长天一阵哑然,心中又回忆了一下方才那首诗。 三十六年春,秋江一钓缗。相随惟野鸟,啼杀采桑人。 嗯,只能说听起来是挺朗朗上口的。 至于意思......完全不懂! 好家伙,自己的文化修养竟然连几条鱼都不如?! 看了看周围讨论热烈的一众文人墨客,以及含笑点头的苏吾,魏长天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格格不入。 话说,这诗真有这么好? “哈哈哈,这种诗也敢拿出来献丑,竟还引动了金鲤争跃?!” 突然,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男子慢慢站起身,在无数道惊讶的目光中高声笑道: “大宁诗坛,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 ...... 所谓诗会,其实跟选花魁的评花会差不太多,多少还是有些比较的意思在里面。 龙抬头、七夕、中秋、止涝、求雨......所有诗会无论规模大小肯定都有一个大主题,并且为了增加难度往往还会设置一些更为详细的小主题。 春龙诗会的大主题自然是“春”,而刚刚那个张姓男子抽中的小主题则是“愁”。 以“春愁”为题,一炷香时间成诗。 三十六年春,秋江一钓缗。相随惟野鸟,啼杀采桑人。 这首诗虽然魏长天不懂其意,但既然能够引动金鲤争跃,便说明作的不错,即便争不了今夜的魁首,却也应该算是佳作了。 然而眼下竟然有人出言如此讥讽,一时间便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这人是谁?他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此前从未见过,不过想来应当是与张兄有过节吧。” “可他为何要说最后那一句话?!” “这......” “......” 如果这个黑袍男人只是说刚才那首诗不好,大家其实并不会太过惊讶。 毕竟文人之间有点矛盾,甚至有仇都很正常,借着公共场合奚落仇家这种事也并不少见。 但是那句“大宁诗坛也不过如此”又是什么意思? 简单一句话,直接把在场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 而除了愤怒之外,众人也由此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个黑袍人并不是大宁子民! “......” 晚风荡漾,拂动湖面上千盏花灯。 “哗啦!” 一叶小舟猛然摇晃几下,刚刚那位张姓男子愤然看着黑袍人,一步迈至船头厉声喝道: “你究竟是何人?!” “竟然胆敢到我大宁的诗会来大放厥词,当真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可笑至极!” “我的诗或许不是上佳之作,你若是如此瞧不上,不如来作一首更好的!” “否则便莫要在这里哗众取宠!” 想要装逼? 可以,但你首先要有装逼的本事! 如若没有,那就赶紧滚! 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直让不少人暗呼爽快。 然而那黑袍人却是不以为意,只是瞥了一眼张姓男子,然后便纵身跃入湖心凉亭之中。 他自傲的负手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数十艘小舟,视线在苏吾身上多停顿了几秒,然后竟然直接开口诵道: “春深无处著,萧瑟柳岸明。” “夜雨灯前泪,终宵角鼓音。” “......” 字正腔圆,中气十足。 而待尾句诵完之后...... “哗!” 数十团涟漪点在湖面,紧接着便有等数的金尾鲤鱼争先恐后争跃而出,于空中甩起成片的银珠。 “什么?!” 舟群猛烈晃动,凉亭周围一时间站起一片人影。 众人死死盯着于亭中傲然站立的男子,眼神中皆有一股无名之火。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诗......确实更佳。 然而这诗越好,便越是在打他们每个人的脸。 因为眼下的情况已经很明白了。 这个黑袍年轻人就是来砸场子的。 并且还是要砸整个大宁诗坛的场子! 这如何还能忍?! 有人双手紧握成拳,有人将目光投向稳坐一旁的苏吾,也有人已然开始破口大骂。 “竖子!休要觉得侥幸作出一首诗便可目中无人了!有能耐便与我再比一场!” “哼!说不定此诗是提前作好的,方才恰巧碰中了题目而已!” “连名字都不敢报的小辈,莫要太过猖狂!” “......” 湖中、湖岸,无数斥责谩骂声瞬间连成一片,铺天盖地般直奔凉亭而去。 而面对着这一切,后者却始终岿然不动,嘴角一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 经常吵架的人都知道,这种不说话的人最难对付,越骂他反而越显得自己气急败坏。 于是十几息后,滔天的骂声终于渐渐停了。 “......” 黑袍人至此才轻轻摇了摇头,开口平静说道: “大黎,魁星学宫,沈然。” “特来向大宁诗圣讨教诗词一道。” 沈然? 众人闻言之后都是一脸茫然,搜肠刮肚也记不得大黎文坛哪里来的这号人物。 唯独之前一直在看热闹的魏长天此时却露出了一副惊愕无比的表情。 他之所以惊愕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大宁人的集体荣誉感,而是因为...... 【10:大黎王朝,魁星学宫外院弟子,沈然】 7017k 第195章 春龙诗会(四) 沈然? 第十位天道之子? 就这么出现了? 自己要不要现在就动手杀了他? 虽然不知道他修为如何,但500点换个“神击”总该够了吧? 也不对,万一他跟萧风一样也有保命道具呢? 一时间,无数疑问挤满了魏长天脑海。 在经过短暂的思考过后,他决定还是暂时按兵不动,先看看局势会如何发展再说。 毕竟今晚的主要任务是对付柳家,最好还是别太节外生枝比较稳妥。 快速打定主意,魏长天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悄悄往船侧挪了挪,小声问向旁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梁振。 “梁叔,这个沈然修为如何?你能否看出来?” “实力最多不过六品。” 梁振估计早就观察过,所以立马便给出了答案:“不过他走的不是道家的路子,应当是儒家一脉的修行法门。” 天下之大,修炼之事虽然殊途同归,但方法却不计其数。 只不过大宁武人基本走的都是道家这条路而已。 魏长天对此并不意外,沉吟片刻后又小声跟梁振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重新坐好不再言语。 而此时亭中的沈然也再次说话了。 “世人皆说文无第一,但我却不这样认为。” “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 “我方才所作之诗分明更佳,汝等却只因我并非大宁之人而万般羞辱于我。” “如此行径当真可笑。” “罢了,反正我今日来此春龙诗会,只为一人而来。” “苏圣......” 扭头看着苏吾,沈然一字一顿缓缓问道:“不知小子可否与您比上一场?” “......” 实话实说,沈然虽然狂傲,但对苏吾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不过这番话到了其他人耳中简直就比骂娘还要刺耳。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要跟圣人比? 没人相信苏吾会输给沈然,不过也没人愿意真的由苏吾出马来击败沈然。 一个是一国诗圣,诗词领域的天花板。 一个是他国寂寂无名的小辈。 这种比试即便赢了也赢得憋屈,虽不至于沦为天下的笑柄,但绝对算得上是大宁诗坛的屈辱了。 因此还未等苏吾回答,周围便纷纷响起一片愤慨的应战之声。 “狂妄!对付你岂需苏圣,我便足矣!” “是极!你若真的如此自信,那我便与你比一场!” “胜过我们,你才有资格与苏圣比较,但恐怕你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算上我一个!” “还有我!” “......” 一瞬间,周围便有十余人站了起来,有的确实是对自己的诗才自信,有的则是热血上头一时冲动。 但不管怎么样,这股气势总归是上来了。 而见到自国文人如此硬气,在湖边观战的数以千计的“文学爱好者”们也齐齐高喊着大声助威。 “好!这才是我大宁文人之脊梁!” “让这小子明白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女子年方十六,家境富足,谁若能胜,我便甘愿做他的侍笔丫鬟!” “这位姑娘果真是女中豪杰!” “......” 天时、地利、人和,可以说眼下所有的一切都站在大宁文人这边。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沈然用不了多久便会灰头土脸的滚回大黎,从而成为天下文人的笑料。 只有魏长天不这么认为。 天道之子,你当这是开玩笑呢? 就沈然这种人放到一般网文里都是要当主角的,苏吾亲自上阵都不一定能比得过,又岂是这么一群歪瓜裂枣所能对付的? 只不过是主角装逼的垫脚石罢了。 魏长天已经提前开始替大宁这边的文人墨客感到悲哀,而后者此时却都信心爆棚,争先恐后的想要第一个上台,以便从此在大宁文坛扬名。 而沈然则是淡定的看着这一幕,扯动嘴角轻轻一笑。 “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不用急,你们都有机会的。” ...... ...... 月落星河,日月湖之景依旧如之前那般美丽。 不过除去沈然和魏长天之外,所有人此刻的心情却都很不美丽。 湖岸之上的加油呐喊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短短两刻钟的功夫,八个大宁文坛有名有姓的大家,八个完全不同的小题目,然后......连输八场。 沈然连作八首诗,每一首都能引动至少数十条金尾鲤鱼跃出水面。 而反观大宁文人这边,最好的一个也才将将达到二十之数而已。 甚至...... “噗通!” 凉亭之中,一个星眉剑目的年轻公子茫然瘫坐在地,以几近绝望的语气喃喃念叨着。 “我、我作不出,作不出......” “......” 这公子跟沈然同姓,名为沈禄,是蜀州本地知名的才子,去年刚在乡试中高中举人。 他抽中的小题目是“潮”,虽然略难,但却绝不至于到作不出来的程度。 所以他如今的表现只说明了一件事情——他怕了。 连赢八场的沈然便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巨山,让沈禄还未开始便已失了分寸,慌乱之下作不出诗便也正常。 其实这已经算是投降之举了,不过却没有人嘲笑他。 亦没人指责、愤怒。 或许大家都与他一样,早已对战胜沈然没了信心。 “作不出,那便换下一个罢。” 瞥了一眼文心崩溃的沈禄,沈然抬眼又看向另一人。 而此人仅是跟沈然对视了一瞬间,然后竟颤抖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便已经宣告了他的失败。 “......” 微风浮动黑色的衣袍,虽然此时此刻还站着不少人,但他们却仿佛都比沈然矮了一截。 湖岸边,无数人或沮丧、或悲凉、或绝望的扭过头,不忍再看自国文人遭受如此屈辱。 直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慢慢自一叶扁舟之上站起。 “够了。” “沈公子,此诗,换我来作。” “......” 此诗,换我来作。 不大的声音,六个字,却如同一针强心剂般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 对啊! 我们还有苏圣! 大宁还没输!! 眼下已经没人去纠结什么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之类的问题了。 如果今晚不能击败沈然,大宁诗坛从此便会跌入谷底,再无出头之日。 数千道目光齐齐聚焦在苏吾身上,其中承载了无与伦比的重量。 这是两国诗人之争,两国文人之争,如果说的再严重点,那便是......两国文道之争。 本着一睹诗圣风采而来的众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但他们此时心中也再无其它念头,只是反复祈祷着。 苏圣,为了大宁文道,为了大宁文人之尊严...... 求求你,一定要赢...... 7017k 第196章 春龙诗会,春江花月夜(五) 从原本普普通通的“粉丝见面会”到如今关乎着大宁诗坛尊严的较量。 一个突然出现的大黎人,给春龙诗会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眼下已经没人觉得苏吾认可以稳操胜券,但是不论如何,这位诗圣都绝不能输。 因为他是大宁文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对于大宁文人来说,这一场比试的输赢或许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 不过对于另一方,沈然本人来说,这一切却只不过是他以文证道的修行路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阻碍。 今天他就是冲着苏吾来的。 赢了,固然好。 输了,也没关系。 自己还年轻,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抬眼看了看如同老神仙一样的苏吾,沈然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冲前者拱了拱手。 “苏圣,请!” 一个“请”字刺破夜空,引动一阵狂风掠过。 数千人死死屏住呼吸,似乎是害怕打扰了苏吾的心绪。 不过后者并未让大家等太久。 约么有七八息过后,他轻轻踏出一步,挺身立于舟头。 长须、长袖、白发、白衣......人影随风晃动,仿佛在于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遥相呼应。 看了沈然一眼,苏吾慢慢张开嘴,用一种欣慰且平静的语气,轻声诵出一首七律。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是有些小。 但就当这如清风过岗的一首诗送入众人耳中时,展现出的却是一个王朝的盛世。 “春潮昨夜没平滩,一雨催花色半含。” “雁唤元宵归塞北,燕衔新社到江南。” “无欢不必游花树,有病何须置药篮。” “只把公忠答天地,从教儿女闹冠簪。” “......” 一诗诵毕,全场雅雀无声。 一息、两息、三息,然后...... “哗!哗哗哗!”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如同沸开一般冒起无数气泡,紧接着便是一片金光闪耀! 鱼跃龙门海天阔,一诗既出天下闻! 二百九十九尾金鲤争跃! ...... 春潮漫过沙滩,雨后花朵半开。 元宵远去,杜日新来,雁归塞北,燕至江南。 何必要不开心?有病疾亦又如何? 我此生只求“公忠”二字,以及儿女膝下承欢。 两句写景,两句写情。 通篇不见半句夸赞之词,但却仿佛于众人眼前展开了一副再真切不过的太平盛世的画卷。 只把公忠答天地,从教儿女闹冠簪。 面对几乎可以称得上狂妄的沈然,苏吾却竟然作出这样一首不见丝毫戾气的诗来回应,当真展现了他脱俗超凡的胸襟与格局。 你我之争斗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我无意与你争个高下,只是把这大宁的盛世说给你听。 “......” “好!!!” 不知是谁率先吼了一嗓子,旋即整个日月湖便如同炸了锅一样猛然沸腾。 众人压抑许久的心情终于在苏吾一诗引动二百九十九条金鲤争跃之后得到了疯狂的释放。 “苏圣不愧为圣!此诗太涨志气了!” “这才是圣人的胸怀啊!” “这等才华与胸襟,天下何人能及!” “二百九十九条金鲤!赢定了!” “大宁的颜面,保住了!!” “......” 有人解气的高声称赞,有人痴迷的低声反复吟诵,有人已然开始与好友讨论起这诗的遣词造句、典故意境。 当然也有很多人并没有忘记沈然。 “姓沈的!苏圣已经作完诗了!该你了!” “若作不出就赶紧离去吧!” “输给苏圣你也不算丢人!” “......” 虽然刚刚很多人恨沈然恨到牙痒痒,但此刻倒也没有太过咄咄逼人。 这可能是因为沈然所展现出的诗才,也可能是因为此刻大宁众人已经把自己放到了“胜利者”的位置。 胜者面对败者时,大都会变得更为宽容。 不过...... 面对一众人的催促,沈然并未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深深看了苏吾一眼,他知道这场自己很难赢。 但既然已从大黎不远万里来到此处,那就总归要试试。 而此时此刻,自己究竟有何想要说的呢...... 与一路顺风顺水,老来成“圣”的苏吾不同,沈然的人生之路要坎坷许多。 所以他虽然能够理解那句“只把公忠答天地,从教儿女闹冠簪”,却自知作不出这般豁达的诗。 只是,为何要与苏吾一样? 我不比任何人差,我亦有不同于“圣人”的,对这个世道的感悟! 立于亭中,望着头顶的明月,沈然思考了很久。 突然,他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道: “客里无人共一杯,故园桃李为谁开。” “......” 成诗了? 众人一愣,旋即细细品味这句诗中的意味。 远在大宁,沈然确实是客,“无人共一杯”则将这份孤寂寥落显露无疑。 而“桃李故园为谁开”除了将独在异乡的离思之情再拔高了一个台阶,同时还隐约表现出了一份傲气。 平心而论,这两句虽然不错,但相比于苏吾那首诗来说还差着点意思。 作诗讲究个寓情于景,这样才能更显得精妙,也才能更让听诗之人有所共鸣。 而眼下沈然竟是将“写景”这一步给省略去了。 一上来就抒情,可这份“情”究竟有无人能懂? 如果只是单纯的写“思乡”,那未免格局与苏吾差的也太远了。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很快,沈然就给出了答案。 他一步踏出,挺身面对着湖岸边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头的人群,似是在孤身与这数千人对峙! 高昂的声音穿过夜色,直刺苍穹! “春潮不管天涯恨,更卷西州......暮雨来!” “......” ...... 客里无人共一杯,故园桃李为谁开。 春潮不管天涯恨,更卷西州暮雨来。 “天涯恨”,通常暗指客愁,但亦可表江湖情仇。 而至于最后那句“更卷西州暮雨来”...... 此处的用典在场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 西州,大黎境内距离王都“白平”最近的一州。 二百多年前,在六个二品高手的带领下,大宁军队曾一路打到西州,并且在此与大黎皇帝签署了一份“西州之约”。 五百年之内,大黎自愿奉大宁为主国,西州以东,直至大宁边境皆不设防,且年年需向大宁贡奉银百万两、骏马万匹、其它特产若干,等等等等...... 简单来说,就是一份再典型不过的不平等条约。 如此条约对于任何一个大黎人来说,那绝对都是永远无法忘却的耻辱。 所以......你有你的祥和盛世,我有我的家仇国恨。 当着数千大宁文人的面,沈然竟以这样一种最直白的方式,展现出一副截然不同的场景。 一边是胜利者的岁月安好。 一边是失败者的负重前行。 “哗啦!” 湖面点起涟漪,相同的场面再次出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一条条于空中翻腾的金尾。 十尾、五十尾、一百尾、二百尾、二百九十九尾...... 三百尾。 似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恰恰好好多了一尾。 “......” “噗通!” “怎、怎么可能......”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岸边,无数涨红着脸的文人摔坐在地,表情无比茫然。 比到这个份上,从听感、技巧、意境之中已经很难分辨两诗的优劣。 但多出的那一尾金鲤却实实在在的告诉所有人—— 大宁诗坛第一人,诗圣苏吾,输了。 这个结果,他们无法接受,但好似又不得不接受...... “杀、杀了他......” 不知是谁突然颤抖着喊了一声。 人群沉默片刻,但相同的念头却如瘟疫般在疯狂传播。 “对......只要杀了他,今夜之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没错!快动手杀了他!”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大宁绝不能遭此大辱!” “快!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从一声两声,到一片两片,再到最后数千人的齐呼。 如魔鬼般的嘶吼声惊天动地,裹挟着最崇高,却又最自私的情绪于湖面之上掀起一阵阵令人恶寒的波澜。 “徐姐姐,这些人是疯了么?” 尤佳蹙着眉头,看向身边相同表情的徐青婉。 “......” 徐青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心中确实很不舒服。 她是个武人,因此不明白这些平日里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为何会突然变成这般样子。 比不过就是比不过,为何要杀了别人? 为了大宁的尊严吗? 可这种自欺欺人的尊严又有何意义? 徐青婉如何也想不通,不禁又把目光投向依旧坐在小舟之上的魏长天。 而后者也恰在此时突然站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跃入凉亭之中。 长天他是要去......杀沈然么? 徐青婉有些疑惑,手却已扶在雀啼之上。 不管她再如何不理解,但只要是魏长天做出的决定,她都会无条件支持。 “有人要出手了!” “好汉!快杀了这个贼子!!” “对!快杀了他!千万莫要让他跑了!” 见有人入亭,湖岸的喧嚣声更甚。 然而魏长天却并没有要拔刀杀人的意思,反而十分不耐烦的扭头冲岸边正在为他“助威”的人群暴喝道: “都他妈的闭嘴!” ...... “......” 月明星稀,风轻露白,苍穹如洗。 魏长天出人预料的举动将众人的狂热瞬间一扫而空,沉默很久后才有人小声窃窃私语。 “这、这人是那个杀了柳相的魏长天吧?” “好似是......他不是去杀沈然的?” “我看他就是大黎的细作!” “我、我记得他诗才同样极佳!会不会是要......” “不可能!连苏圣都输了,他又如何能赢?还嫌我大宁文人今夜丢的脸不够多吗?!” “可是......” “......” 岸边的议论声有的传入了魏长天耳中,有的没有。 不过他也并不在乎这些议论,只是看着沈然,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他此刻的心中是有些纠结的。 方才的斗诗是魏长天第一次亲眼见到的“主角装逼名场面”。 而实话实说,沈然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除了有些狂妄之外,是要远比这帮只会瞎叫唤的读书人强的多。 一开始对沈然极尽嘲讽之能事,见己方不敌便默不作声。 等到苏吾作出一首好诗就又开始跳,彻底输了之后却又不愿承认,甚至还要杀人灭口。 魏长天多少能够理解他们心中的那份“国家荣誉”,但正如徐青婉所不解的那样—— 这种自欺欺人的尊严又有何意义? 可能因为自己是穿越者,并没有“我是大宁人”的国家认同感,也可能是因为从小养成的“愿赌服输”的价值观作祟。 魏长天其实打心底里并不愿意替这么一群人出头。 但沈然毕竟是天道之子之一...... 伸手指向身后那黑压压的人群,魏长天对满脸警惕看向自己的沈然轻声说道: “事先说清楚。” “我接下来做的事,不是为了他们。” “只是为了我自己。” ...... 不是为了他们,只是为了自己? 沈然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并不懂其中意思。 而同样不懂的还有数千大宁文人。 “他这话是何意?!” “哼!我早就说他是大黎的细作了!” “还是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吧。” “这有什么好看的?有没有习武的好汉?赶紧去把那个沈然杀了啊!” “就是!那个弑相的贼子要干什么与我们又有何干?” “......” 滔天议论声再次响起,魏长天丝毫不予理会,只是挥手将散落在地的九张纸条招至手中。 春愁、春雨、春夜、春花、春耕、春鸟、春思、春风、春潮。 九张纸条,九个题目。 就在包括沈然在内的所有人都疑惑于魏长天要干什么的时候,毫无情绪的声音却兀的自亭中清晰传开。 “此词,写春愁。”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 魏长天随手丢掉写有“愁”字的纸条,不去管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的数千人,也不管周围凭空掀起一阵巨浪的近千条金鲤,继续不带任何感情的快速说道: “此诗,写春雨。”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 明月当空,偌大的日月湖内外站满了人,但却又仿佛空无一人。 此时此刻,没人说得出口一个字,甚至连一声感叹都不曾有。 有的只是魏长天近乎敷衍的声音,和自始至终就从未停下过,一直来来回回争跃出水的金鲤。 “......”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白玉一杯酒,绿杨三月时。春风余几日,两鬓各成丝......”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伴随着写“春风”的一诗结束,魏长天已经用极短的时间背完了八首诗词。 此时所有人的表情和心情已经无法用任何词语来形容。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应当便是看到神仙时的模样了。 稍微停顿一下,看了一眼愣愣注视着自己的沈然,魏长天的语气第一次变得有些郑重。 只剩最后一个题目了。 也正是苏吾输给沈然的——春潮。 “此诗,写春潮......” “名为,春江花月夜。” 7017k 第197章 春龙诗会,春江花月夜(六) 春江花月夜。 对于任何一个来自那片有着五千年灿烂文明国度的人来说,总有那么几首诗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比如春眠不觉晓;比如床前明月光;比如锄禾日当午;比如红掌拨清波。 再比如一诗既出,便再无中秋诗词的明月几时有。 抑或是孤篇压倒全唐的春江花月夜。 面对这样一首难以概括其地位、成就、价值的长诗,魏长天下意识的收敛起方才那几近不耐烦的情绪,抬头看了看沈然,看了看苏吾,又看了看远处极力伸长脖子的数千文人墨客。 而所有人也同样死死盯着他。 连续八首传世之篇让每个人的思维麻木到几乎停滞,就连宁永年也早已于高台上起身,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惊愕。 众人并不知道魏长天背后站着的,是一个经历了无数分分合合、曲折坎坷、载沉载浮的悠久文明的全部智慧。 亦不知他们即将会听到、看到什么。 诗!诗!诗! 老子今天就让你们听听! 什么叫孤篇横绝! 什么叫诗中的诗,顶峰中的顶峰! 一步踏出,面朝一片星辰倒映的日月湖,魏长天开口高诵。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如幻似真,如梦似醒。 仅仅两句,并不算大的日月湖便突然涌起滔天浪潮,恍惚中竟给人一种不知自己究竟是身处湖边、江边,还是海边的错觉。 不计其数的金鲤借着浪潮高高跃起在众人头顶,仿佛真的跃过龙门,化成了一条条金龙。 “无风起浪!万尾金鲤争跃!这、这还只是两句而已啊!” 本应是今夜主角的沈然也好,被誉为圣人的苏吾也罢。 又或者是抱有不同目的而来的颜书元、宁永年、柳宗亮、梁振...... 所有人都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幕异象,身子只因激动和震撼而不由自主的疯狂战栗。 “徐、徐姐姐,是、是我眼花了吗?” 尤佳颤抖着问道:“为、为什么两句诗便可令湖面升此大浪?” “我......” 徐青婉怔怔的望着那个挺身立于巨浪之前的男人,张着嘴,但却无法再多说出一个字。 而另一边。 魏长天声音不断,一字一句似是从天际滚滚而来。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 由大到小,由远及近。 笔墨从清明澄澈的天地宇宙逐渐凝聚于一轮孤月,又以明月喻生命的反复与无常、平凡与伟大。 方才飘荡于星月间的几朵乌云早已消失不见,日月湖渐渐重归平静,从一个极端变成了另一个极端。 没有丝毫涟漪的湖面倒映着明月与星辰、小舟与人影,仿佛藏进了一整个世界。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 白云、扁舟子。 相思、明月楼。 离人、妆镜台。 相望、不相闻。 不知何时,豆大的泪珠已夺眶而出。 徐青婉想到的是自己坐在京城闺房的窗前,望着明月遥想魏长天时的痴情。 杨柳诗想到的是自己被困在烟云山中,以为要与魏长天从此生死相隔的绝望。 还有尤佳。 她泪眼朦胧的再一次看向那座高台,看着那个挺拔冷酷的侧影,心脏突然莫名感觉到一阵刺痛。 她好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但却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 因为她清楚。 宁永年的心里有江山社稷、有黎民苍生、有宏图大业、有千古壮志......但却偏偏没有自己的位置。 明月可知己心,但君王不能。 ...... 道完春潮、道完相思、道完人生。 转过身,魏长天看着与自己同样身处异乡的沈然,轻声诵完这篇注定要栽入史书,与日月同辉万年之篇的最后八句。 这八句,既是送给沈然,也是送给自己。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 “哗!!!!” 伴随着最后一字落下,整个日月湖从东至西、从南至北,每一丈、每一寸的湖面瞬间同时荡起波澜,然后便在巨大的破水声中升起茫茫一片耀眼的金光。 此时没人去数究竟跃出了多少金鲤,因为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知。 一万?两万?三万? 还是全部? 数万争跃的金尾鲤鱼以这种超乎科学的方式,向世人证明了这篇名为“春江花月夜”的长诗究竟达到了何种空前绝后的高度,甚至...... “这、这是什么?!” 在突然响起的惊呼声中,众人只见那被金尾反射出的金芒慢慢汇集在一处,然后竟然是形成了一道长宽各有数十丈的巨大金门! 而伴随着金门的出现,日月湖中所有的金鲤便如同疯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汇成一道道金浪,不顾一切的向着那道金门奋力腾跃! 这是真的,鱼跃龙门! 又是一道异象现世,并且还要远比方才那“无风起浪”来的更为震撼。 六年衣破帝城尘,一日天池水脱鳞。 难道今日,竟会真有化龙之事?! 所有人都死死盯住金门,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然后就在某一刻......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先至,一道腾云驾雾的金影后现。 借着身下无数同伴的簇拥,一条鳞碎血染的金鲤竟然真的跃过金门,一直腾飞至半天云中,幻化成了一条再真切不过的金龙! 这金龙于夜空中嘶吼着摇曳了数圈,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向着同样目瞪口呆的魏长天俯冲而去。 尼玛,恩将仇报? 这金龙鱼不讲武德啊! 看着张牙舞爪直奔自己而来巨大龙首,魏长天心中破口大骂,同时已经飞速调出系统界面,准备随时购买一个“清绝玉佩”用来保命。 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只见这条金龙呼啸而下,贴着他的身子掠过后又再次直直冲上云霄,翻腾几下很快便彻底消失在天际。 眨眼之间一切又重归平静。 金门已经消散,化龙失败的金鲤也纷纷重回湖底。 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这确实不是幻觉......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金鳞,魏长天下一秒便在系统里搜到了同款。 【真龙额鳞(特殊道具),可提高使用者一级大境界,无任何限制,5000点数】 魏长天:“......” 牛逼。 7017k 第198章 春龙诗会(七) 一般来说,商品的价值会最直观体现在它的价格上。 尤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的系统,既然标价5000,那就说明这个真龙额鳞的价值确实要远在“星辰刀鞘”和“万刃引”之类的其它道具之上。 提高使用者一级大境界,无任何限制。 这表示魏长天如果现在使用,那下一刻便会直接从五品跃升到四品! 不过这么做无疑是暴殄天物。 价值最大化的用法应该是等到自己突破二品之后直接借助它登上前无古人的一品境! 好家伙,背了一首诗竟然就有如此收获,今晚这趟值了! 魏长天美滋滋的将金鳞收好,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再背上一首“明月几时有”,看看能不能再赚一枚龙鳞。 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决定,身边却是突然异象再起! 狂风掠过,白芒乍现。 只见沈然的身后竟然幻化出一只巨大的云雁,通体雪白,脖颈修长,雁首的额间还有一点朱红。 呃......这是啥? 守护神兽? 宠物小精灵? 数码宝贝? 魏长天看看仰头长鸣的云雁,再看看一脸痛苦的沈然,自己却是一头雾水。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这只大雁,除了自己和沈然之外,别人好像都看不见! 等会儿...... 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浮现,而似乎是为了证明魏长天想法的正确性,那原本真切无比的云雁竟在此时慢慢变得虚幻。 一缕缕白色的雾气自模糊的雁身飘出,又在旁边形成了一个小一号的云雁。 两者的大小相差大约有三四倍,而随着小云雁成型,那大云雁也重新变回了原来栩栩如生的样子。 “呼!呼呼!” 长翅震颤,两道白影一闪而过。 大雁重归沈然体内,小雁却是直奔魏长天而来!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掠夺天道之子“沈然”部分气运!】 【奖励系统点数:500】 ...... 正如魏长天方才猜想的那样,自己确实成功夺走了沈然的一部分气运。 这其实本来就是他上台背诗的动机,只不过刚刚被那条金龙给搞的有些懵而已。 话说,天道气运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存在的么? 那其他人呢? 也是大雁? 还是别的什么神兽? 一时间,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不过魏长天也知道眼下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目前最关键的,是要决定到底要不要尝试击杀沈然。 试一试,如果成功那就血赚,如果不成功,那就彻底跟沈然结了仇。 而如果放其离开,虽说自己掠夺了他的部分气运,但以沈然目前所表现出的性格,还真不一定就会报复自己。 所以...... “贼子!拿命来!” 就在魏长天犹豫不决时,一声暴喝突然自身后炸响。 他下意识的以为是柳家对自己发难了,便猛然向一侧掠身闪躲,同时想也不想便拔刀向后一招归尘斩去。 “叮!” 刺耳的金戈之音划破夜空,溅起的水浪中响起一道无比惊诧的质问。 “魏公子!你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 你丫要来杀我还不许我反击了? 魏长天哑然失笑,但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 尼玛,好像搞错了......这人怕不是来杀沈然的吧? 蓦然扭头,瞥了眼那个仓促接下自己一招的布衣大汉,魏长天还未来得及说话,沈然那边却又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估计是才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危险处境,沈然回过神来后并未犹豫,深深看了一眼魏长天,同时轻轻向后一跃。 “哗啦!” 一阵水声传来,魏长天和布衣大汉身形闪动,下一秒便齐齐出现在那道水花上方。 溅起的水滴尚未落下,湖面的涟漪尚未散开。 但沈然却是已经毫无踪影。 “噗通!” 大汉毫不犹豫的立刻跃入水中去寻沈然的踪迹,不过魏长天却是站在亭边纹丝未动。 虽然不知沈然是如何做到的,但想必他此刻已经逃脱了。 并且魏长天真正在乎的并不是这个。 看着湖面上的两圈波纹,慢慢将长刀归鞘,眉头微微皱起。 就在刚刚回头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了布衣大汉藏于腰间的一块玉牌。 这玉牌别人见到或许并不认识,可魏长天却是再熟悉不过。 曾经隶属悬镜司,现在已经并入禁卫军的......内卫。 为什么内卫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要杀沈然? 从编制上来说,现在的内卫只受一人命令。 那么也就意味着...... 魏长天猛然回头,视线扫过岸边拥挤的人群,最后停在了一座黑漆漆的高台之上。 虽然已经达到了“明目达聪”的五品境,但隔着这么远依然难以看清高台上是何情况。 不过魏长天却没有挪开眼睛,因为他似乎感受到了那道自高台而出,此刻同样在望着自己的目光。 一明一暗之间,两道视线对撞在一起,皆没有半点惧意。 而岸边,对此毫无察觉的人群则终于后知后觉的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天佑我大宁!天佑我大宁啊!!” “魏公子之诗才真可称得上绝世无双!!” “无风起浪,鱼跃龙门!今夜之事必将流传千古!” “春江花月夜,这般绝美的诗句便是苏吾也作不出来罢!” “连作九首传世之诗,老朽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魏公子!小女子年方十六,家境富足,只求能做您的暖床丫鬟!” “呸!浪荡女子!你也配!” “......” 今夜最为热烈的欢呼夸赞声久久不息,不论是相比于苏吾现身时,还是做出那首“只把公忠答天地,从教儿女闹冠簪”时都要来的夸张数倍。 不过魏长天听到这为自己而响起的欢呼时,却只感觉到烦躁。 扭头看向从主角沦为配角,却依旧保持着那股与世无争风度的苏吾,魏长天轻轻拱了拱手。 前者一愣,旋即便也笑着拱手回礼。 没有与众人一同交口夸赞魏长天的“诗才”,也没有丁点羡慕嫉妒之意。 苏吾此时此刻的表现,就如诗会刚开始主动跟魏长天打招呼时一模一样。 虽然日后可能无人再会称呼苏吾为诗圣。 但在魏长天看来,这个云淡风轻的老头却当真担得起这个“圣”字。 至于别人。 摇摇头,又是一句诗自亭中传开。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 (ps:运营官建了个群:540542881,有兴趣的可以加一下吹吹水啥的~,简介下方也有群链接可以直接加~) 7017k 第199章 春龙诗会(八) 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句吐槽一出凉亭便淹没在震天的喧嚣声中,并未被太多人听到。 一边是欢呼雀跃的人群,一边是冷冰冰的“英雄”。 如此场面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在里面,不过魏长天眼下却没心情再去计较这些。 因为突然出现的内卫,让今夜的重头戏无疑又多了几分变数。 “哗啦!” 破水声兀的响起,先前跳入湖中去寻沈然的大汉无功而返,浑身湿漉漉的跃入凉亭之中。 “魏公子!” 布衣大汉一脸愤怒,看到若有所思的魏长天后立马便高声质问道:“你为何要拦我?!” “那贼子如此羞辱我大宁文士,怎能放他安然无恙的离开!此事你必须要有个交代......” “他得逞了吗?” 魏长天表情不变,平静的打断道:“你说他羞辱我大宁,我且问你......他得逞了吗?” “他......” 大汉瞬间哑然,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魏长天瞥了他一眼,波澜不惊的继续说道:“还有,内卫才从悬镜司划归至禁卫军不过数月而已,你便已经对新主子如此忠心耿耿了么?” “什、什么内卫,我不懂公子在说什么!” 大汉身形一颤,眼神有些躲闪。 这货心理素质不行啊。 魏长天遥遥又看了一眼那座高台,似乎不准备再说话。 但就在所有人以为此事就要这么过去时,一道金光却猛然于亭中乍现,旋即毫无征兆的直奔大汉胸口激射而去! “你!” 大汉没想到魏长天竟突然发难,但他反应也够快,一蹬地面立马便闪出凉亭,同时举刀挡在胸前,险而又险的接住了这一击。 “铛!!!” “你要干什么!” 身形倒飞于空中,大汉的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心中却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连续两次短暂的交手都说明魏长天奈何不了他,最起码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 “嗖!!” 微不可闻的破空声近在咫尺,不知何时,一道极短极小的金芒竟是已经逼近了自己的脖子! “不......不!!!” “噗嗤!” 金芒并未因为绝望的嘶吼而有所停顿,下一秒便出现在大汉脑后,凭空带起一片血花。 “唰!” 暗金色的匕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化作一道流光返回魏长天手中。 而身首异处的汉子则是噗通一声掉入湖中,很快便将水面染成了红色。 “交代?这就是我给你的交代。” 长刀归鞘,匕首收于袖中,魏长天目光阴冷的再次看向那座高台。 而岸边方才还激动不已的人群此刻就像被一股巨力扼住了咽喉一样,滔天的欢呼声瞬间戛然而止。 “......” 魏长天为什么要杀那个汉子? 难道他真的是大黎细作不成? 可他明明才以一己之力击败了沈然,挽救了大宁文道的尊严啊! “好!杀得好!” 突然,有个人高声喊道:“那个沈然虽然居心叵测,但所作所为平心而论尚且罪不至死!” “如果真将他杀了,反而会显得我大宁文人心胸狭隘!” “魏公子做的没错!” “......” “对!确实如此!” 愣了一瞬之后,人群纷纷开始应和。 “依我看那个汉子恐怕才是居心叵测,想要以此来构陷我大宁声誉!” “是极!区区一个藩属国的后辈而已,我大宁文人本就不应与他一般见识!” “魏公子杀那汉子乍一看虽显鲁莽,但确实是明辨是非之举啊!” “今夜真是多亏了魏公子啊!” “......” 很难说眼下嚷嚷着“沈然不该死”的这群人与之前声嘶力竭高喊着“杀了他”的究竟是不是同一批。 反正魏长天是确确实实被这“超现实主义”的魔幻一幕给整笑了。 怎么? 我能作出好诗,就说明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牛逼你就对”这句话属实让你们给玩明白了。 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座毫无动静的高台,魏长天收回视线,懒得去管这些死命替自己脱罪的读书人,脑海中飞速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然的出现是个意外,并且人也已经逃了,他的事情可以暂时先放在一边。 至于那个内卫......他到底是受指使,又为什么要杀沈然目前还无法确定,那座高台上坐着的是谁也不好说。 魏长天是不太相信宁永年会出现在这里的。 所以......李怀忠? 有可能,但无所谓了。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柳家。 瞥了一眼愣愣坐在小舟之上,似是还在回味春江花月夜的颜书元,魏长天心中有点无语。 大哥,你今天晚上不是要来杀我的吗? 动手啊! 难不成一首春江花月夜就把你给折服了?改主意了? 那我特么的之前安排那么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要不......先发制人? 也不行,万一李怀忠是骗自己的呢? 魏长天一时间竟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心中不停念叨着颜书元快点动手,好让自己彻底把柳家这个隐患给铲除掉。 而与此同时,藏在岸上的柳宗亮却是比他还要着急。 ...... 柳宗亮自始至终就一直藏身于岸边的人群之中,因此自然也目睹了春龙诗会的全过程。 魏长天连作九首传世之篇,最后一首春江花月夜更是接连引动异象,甚至还渡化了一条真龙出来。 这一幕幕风头无两的场面让柳宗亮差点没当场气吐血,必杀魏长天的决心也不知又强烈了多少倍。 可柳家最大的仰仗,颜书元,却始终没有动静。 这位颜宗主喜好诗文书画的性格柳宗亮是知道的,所以此时心中才无比着急。 难不成真的因为这么一首诗,颜书元便不舍得动手了?! 可机会难得啊! 这么多高手,不可能天天待在蜀州陪着自己伺机而动。 所以如果今天放走了魏长天,下次想要找到如此良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不行! 不管颜书元现在愿意还是不愿意,自己都必须逼他动手! 心中打定主意,柳宗亮一咬牙,竟是脚踩湖面直奔颜书元所在的小舟而去。 “颜宗主!!” “还请你莫要忘记约定!速速出手镇杀魏长天!!” 7017k 第200章 春龙诗会(九) 实话实说,颜书元刚才确实已经不打算动手了。 虽然他此前答应过了柳宗亮,但谁又能想到一场普普通通的诗会竟然会发展到如今这般事态。 一个杀了宰相的贼子,摇身一变竟成了大宁文坛的英雄。 更关键的是那首春江花月夜...... 颜书元不知道魏长天是如何能作出此诗的,但却不妨碍他被此诗所深深折服。 综合“民意”与“个人情感”两个方面,颜书元便决定放过魏长天。 但如今突然冒出来的柳宗亮却是又把他架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这一嗓子喊出来,任谁也能看出他早与柳家有预谋,要在今晚偷袭魏长天为死去的柳元山报仇了。 这种情况下不动手似乎说不过去,可如果真杀了魏长天,又一定会被天下文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所以,到底该如何是好? 皱眉看着急奔而来的柳宗亮,颜书元一时间有些纠结。 不过一道突然袭来的掌印却是立刻替他做出了决定。 “姓颜的!” “敢杀我孙儿!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 空中,突然现身的秦正秋已经与大惊失色的颜书元战在一处。 湖面,魏长天则是毫不犹豫直奔目瞪口呆的柳宗亮而去。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早就与秦正秋说好了,一旦能确定颜书元跟柳家有勾结,那便什么也不需顾及,立马动手即可! 根据情报,颜书元才二品初期,秦正秋却已是二品后期,断无落败的可能。 所以魏长天眼下压根不管空中的战况,持刀便准备先把柳宗亮杀了再说。 “唰!” 日月湖本就不大,更何况柳宗亮刚才本来就是在往湖心跑,因此转瞬之间两人便已近在咫尺。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今晚要杀我的?” 魏长天面无表情的拔出长刀,想也不想便一刀斩下:“去地府问阎王吧!” “嗤啦!噗!!” 没有任何阻滞,精钢长刀转瞬之间便带起半截身子。 “......” 柳宗亮怎么也想不到死亡竟来的如此之快,瞪大的双眼中甚至还来不及流露出恐惧之色便已没了生机。 而随着他的死,湖岸之上也瞬间一片大乱。 百余个柳家高手见自家大公子就这样被魏长天一刀杀了,悲愤之余立马拔出兵刃便准备冲过来报仇。 只是还未等他们靠近湖边,数倍于他们的悬镜司、天罗教之人便已将去路死死拦住。 大部分柳家之人尚未回过神来便已变成了一具死尸,其他的也各自陷入困战,看来殒命于此只是迟早的事。 至于那勉强突围出来的三个三品高手...... “哈哈哈!等你们多时了!” 魏长天的四个舅舅今天也悉数到场,大笑着迎击上去,丝毫没给三人靠近湖心的机会。 “砰!” “叮叮铛铛!” “啊!!快逃命啊!!” “救命啊!” “去死!” “......” 兵刃碰撞声、嘶吼声、哀嚎声、逃命声、求饶声......短短十几息功夫,各种混乱不堪的声音便响彻日月湖畔。 数千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抱头四下逃窜,离得远的那些还好,但如果正好身处在交战区域附近......刀剑无眼,横飞的断肢鲜血便是他们的结局。 此时此刻,没人会因为他们饱读诗书便有所顾忌,更没人会为了不伤及无辜而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两象相争,是从来不会在乎踩死了多少蚂蚁的。 而至于有意或无意卷入这场纷争的徐青婉等人...... “叮!” “徐姐姐!这里太危险了!咱们去湖心那边吧!” 一剑荡开掠过身侧的刀气,尤佳一脸“焦急”:“魏公子还在那里,咱们过去或许还能帮他!” “好!” 徐青婉虽然不知道为啥好端端的突然就打了起来,但一听到魏长天便想也不想的就与尤佳一起往湖心方向冲去。 幸好她们选的方向正好是悬镜司在守,因此倒是没有发生友军误伤的情况。 “嗯?徐姑娘?尤姑娘?” 几个悬镜司差役认出了两人,不由得一愣:“今日的任务并无你二人啊?” “我们要去找魏公子!” 尤佳抢先一步喊道:“快放我们过去!” “找魏公子......” 一个比较激灵的百户立马反应过来,急忙冲几个手下命令道:“你们守住此处,我护送两位姑娘进湖心!” “是!大人!” 其余人齐声应喝,赶忙让开身子,随时提防着不远处的柳家死士。 而这个百户明显是想要在魏长天面前露个脸,交代完之后便准备带着徐青婉和尤佳离开。 不过就在此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却又于众人身前不远处响起。 “等一下!还有我!” “站住!!” 悬镜司的差役并不认识来人,立刻举刀怒喝。 不过徐青婉愣了一下后则是赶紧迎了过去。 “杨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 杨柳诗看了尤佳一眼,急促的回答道:“我们还是先去找公子吧!” “啊!好!” 徐青婉来不及多想,接上杨柳诗后便与尤佳和那个百户一起直奔湖心凉亭而去。 四道水波划开湖面,心情最为急迫的徐青婉跑在最前面,身着银纹虎蛟服的百户断后。 中间则是并肩而驰的杨柳诗和尤佳。 “杨姑娘......” 突然,尤佳扭过头来,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想不到你竟也是修行之人。” “尤姑娘,谁规定青楼女子便不能修行了?” 杨柳诗回看过去,嘴中不甘示弱:“如我们这般风尘女子,最知道靠别人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是么?” 尤佳似笑非笑的摇摇头:“魏公子若是听到这话想必会伤心的吧。” “公子会如何想我不知道。” 杨柳诗死死盯着尤佳:“但我却知道自己绝不会做对公子不利的事情。” “......” 一盏花灯被水浪掀翻,其中的烛火摇颤两下后便猛然熄灭。 尤佳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中那转瞬即逝的杀意却是被杨柳诗给捕捉到了。 二女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如履薄冰,在相互猜忌与试探中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杨姑娘,你对魏公子还真是......” “轰隆!!!” 没等尤佳把话说完,一声巨响突然伴随着滚滚气浪自岸边传来。 所有人都惊愕的转过头去,然后便看见了十几个突然出现在人群外围的身影。 正常情况下,如果两方交战过程中突然出现了第三拨人,那么此前争斗的双方肯定是一喜一忧。 然而眼下却是奇怪。 不管是柳家,亦或是悬镜司、天罗教。 所有人此刻眼神中都是浓浓的警惕之意,似乎都不认识这十几个高手,以为是对方的援兵。 唯独坐在高台上的宁永年与众人不同。 他缓缓坐回到椅子上,看了眼旁边一脸惊愕的李怀忠,轻声笑道: “朕说过,魏长天今夜未必能活。” “这......” 李怀忠此时当然明白这就是宁永年安排的后手,可是...... “皇上!此事一旦暴露,恐怕魏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啊!如今许家已然要反,如果再加上一个魏家......” “不会善罢甘休?朕就是要他如此。” 宁永年抬眼看向脚下的一片混乱,如同看戏般轻轻抚掌。 “继续看下去你便明白了。” 7017k 第201章 佛莲寺,邪僧 “轰!轰!轰!” 一道道红芒于天边乍现,掠过众人头顶后又落在人群之中,每一道都会带走几十上百人的性命。 魏长天皱眉看着这一幕,与其他人一样,同样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是何来头。 十息之前,他尚以为一切尽在掌控。 但现在,局势好似又开始向着预期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柳家的帮手? 看起来不像。 自己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 难道是宁永年或者李怀忠的人? 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是来杀自己的,那李怀忠为何还要告诉自己柳家的阴谋? 多此一举有什么意义? 虽然脑海中有无数疑问,但魏长天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对着梁振问出一个最关键,也是最紧迫的问题。 “梁叔,来人是何等修为?你能否看出来?” “大多数不足为虑......” 梁振的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不过有六七人,应该是三品。” “六七个三品?” 魏长天一愣。 虽然三品境并不似二品境那么稀缺,可毕竟也是上三品啊! 六七个......这都顶得上一个二品的战斗力了! 这样一拨人突然出现,如果要对自己不利的话...... 魏长天并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因为此时徐青婉四人已然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嗯? 她们怎么来了? 心中咯噔一下,衣袍拂动间已经闪身来到四人身前。 “谁让你们来的!” “我......” 最前方的徐青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而魏长天说实话也没工夫听她解释。 “行了!这些等以后再说,现在赶紧走!” “你、你与我们一起走吗?” 徐青婉看着魏长天,一双晶莹的眸子好似在说“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也走。” 魏长天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决定。 不管这群突然出现的高手是何企图,自己眼下最正确的做法都应该是先逃再说。 虽然动用系统应该可以把他们全都杀了,但如此行为却没有什么收益。 自打系统升级之后,赚系统点数要比之前难了不少。 所以仅剩的这些点数一定要用在非用不可的情况下。 “外公!” 打定主意后魏长天也不犹豫,立刻仰头看向空中正在与颜书元激战的秦正秋。 咦? 原本以为这应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颜书元此刻也确实狼狈不堪......可为什么秦正秋的状态看起来同样很不好? 不仅胸口处有一抹鲜红的血迹,脸色也是惨白的厉害。 难道是低估这颜书元的战力了? 魏长天来不及多想,立刻脱口而出暴喝道:“外公!今夜之事有变!先走!” “砰!!”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又对了一掌,旋即各自凌空而立不再出手。 其实不用魏长天喊他们也早已察觉到了这十几个搅局者。 “姓颜的,今天算你运气好!” 秦正秋强行提起一丝气血,冰冷道:“不过他日我定要去望月宗讨个说法!” “哼!颜某随时恭候!” 颜书元嘴上不甘示弱,实际心里同样在不停打鼓。 他也不知道刚来的这拨高手究竟是不是自己人,便也做出了最稳妥的决定。 双方就这样达成了某种莫名的默契。 至于其它的柳家人......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接着打下去,但都绝无可能拦住一个二品。 “唰!!” 说撤就撤,见秦正秋确实不再动手,生怕迟则生变的颜书元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天际。 而秦正秋则是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逼近日月湖边的十几个人影,沉声喝道:“长天,你们先从另一边快走!他们若是出手阻拦便由我来断后!” “好!” 千钧一发之际,魏长天当然不会瞎客气,扭头便带着徐青婉三女准备从另一个方向逃跑。 加上始终护在身边的梁振,五个身影速度很快,几息之间便掠过了一半湖面。 然而就在此时,正前方的岸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手拄长棍的老者。 这老头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麻衣,脚踩一双草鞋,头顶无发,只有十二个青色的戒疤。 乍一看,只是一个年迈老僧而已。 但看到这人的一瞬间,魏长天心中却是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佛莲寺!” 身旁的梁振瞳孔一缩暴喝出声,瞬间拔出腰间佩刀立于已经停住身形的魏长天等人之前。 “你是佛莲寺的游僧!” “阿弥陀佛,正是。” 老僧一脚踏在湖水之上,缓步向几人走来。 一般情况下佛门之人都应该是那种万般皆空、与世无争的性格,可这老僧却不同,脸上表情虽然慈祥,但却总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邪僧? 魏长天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同时飞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局势。 由于新出现的搅局者,岸边的激战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眼下三方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秦正秋已与自己的四个舅舅汇在一处,对面则站着十几个相对年轻一些的僧人。 柳家仅剩的三个三品高手则在另一侧,目光中同样满是戒备之色。 颜书元一走,柳家目前的实力自然不够看。 而自己这边由于有秦正秋的存在,则基本与这群什么佛莲寺的游僧相差无几。 除非眼前的这个老僧也是二品。 当然了,最好还是别起冲突。 整个日月湖一时间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有的只是遥遥飘来的哀嚎。 “前辈!” 看着一步步走来的老僧,魏长天突然咬牙踏出一步,象征性的拱了拱手:“晚辈魏长天,今夜正在此了结一桩恩怨,不知佛莲寺的前辈们来此是为何事?” “魏公子......” 老僧抬头轻笑道:“我与柳元山曾有过几面之缘。” “所以呢?”魏长天眯了眯眼。 “哈哈哈,魏公子不必紧张。” 老僧缓缓停步,摇摇头道:“我不喜欢他,所以并不是来为他报仇的。” “......” 魏长天却并没有放松丝毫警惕:“那前辈究竟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 老僧的视线越过魏长天,直直看向他身后的某人。 “我此番来只是为了寻一个人,还望公子将她交于我,我等立刻转身离开。” 寻一个人? 魏长天一愣,万万没想到这老和尚竟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顺着老僧的视线回头看去...... 尤佳? 7017k 第202章 宁永年的布局 “皇上,这......” 高台之上,李怀忠见到突然出现的老僧,脸上的惊愕之色已是无可附加。 整个大宁识得此僧的人屈指可数,除了佛门的几个老家伙之外,他也算其中一个。 净圆和尚。 曾是佛莲寺天分最高的弟子,之后私修邪法,据说是被秘密处死了,但实际上却逃了出来,从此便销声匿迹。 其实要不是老僧手里的那根刻满铭文的佛棍,李怀忠此刻也断然认不出来。 “皇上,此人......是净圆?” “是。” “那他为何会......” “自然是朕安排的。” 宁永年轻笑道:“老李,你知道我为何会让你将柳家的密谋提前告诉魏长天么?” “奴才不敢妄自揣测......” 李怀忠收敛心神,低头回答:“不过以奴才的拙见,想必皇上是想引得柳魏俩家陷入生死之争。” “这只是其一,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让柳家把魏长天杀掉岂不是更好?” 宁永年饶有兴致的摇摇头。 “再猜。” “......” 李怀忠皱眉想了片刻,慢慢试探道:“皇上难道是想将佛门也拖进来?” “哈哈哈,确实如此。” 宁永年似是有些开心:“这净圆所修的邪法你也知道,须得以女子做炉鼎,且以天阴之体最佳。” “朕以龙雀为饵,他今日便必会来此抢人。” “......” 龙雀,也就是尤佳是天阴之体这事李怀忠知道。 难怪宁永年之前会安排尤佳潜伏在魏长天身边,原来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宁永年其实并无法命令净圆,否则也就不需要通过这么多弯弯绕绕来制造佛门与魏家之间的矛盾了。 “皇上,奴才还有些不明白。” 暗叹了一句帝王的心狠,李怀忠轻声问道:“可这净圆毕竟早已被佛莲寺逐出寺门,即便他今夜与魏长天等人起了冲突,甚至杀了魏长天,又与佛门有何干系?” “与佛门有何干系?” 宁永年平静道:“老李,净圆没死,这事全天下有几人知道?” “屈指可数。” “净圆虽修邪法,但一招一式可是佛莲寺的功夫?” “是佛莲寺的功夫。” “那怎么能说他不是佛门之人呢?” 宁永年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平静的声音却让李怀忠一瞬间打了个寒颤。 “只要净圆今夜于魏长天争斗起来,他日朕再令悬镜司清剿佛门,你说魏贤志会不会答应?” “......会。” 艰难吐出一个“会”字,李怀忠终于搞懂了一切。 许士兴已死,许家虽然尚未有什么动静,但早晚要反。 魏长天杀了柳元山,柳魏之争也不可避免。 所以目前宁永年的眼中钉便只剩下一个佛门了。 而为了将佛门也拖入这场大乱之中,眼前这位天子竟是进行了这样一番复杂的布局。 既然无法将力量渗透进佛门,那便从净圆这个佛莲寺的弃僧入手。 先将尤佳安排至魏长天身边,然后再以尤佳做饵引诱净圆与魏长天产生冲突。 从上次的“杀相”之事不难看出魏家十分重视魏长天这个独子,所以一旦此事成了,那只需宁永年稍微添一把火,魏贤志便绝对会“公报私仇”的杀上佛莲寺要个说法。 当然了,到时候佛莲寺的那几个老和尚肯定会说出净圆早已被逐出佛门的事实。 但是,魏贤志就一定会信吗? 谁又知道宁永年还藏没藏着更深的后手呢? 而只要魏家与佛门开战,柳、魏、许、佛四家乱战的局面形成,眼前这位大宁天子便一定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不过这一切却还需要一个前提。 “......” 深吸一口气,李怀忠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皇上,恕奴才愚笨,若是......魏长天将龙雀交出去了呢?” “......” “那朕就要少一个得力的死士了。” 宁永年沉默片刻,表情不甚在意。 他当然知道尤佳对自己的心意,但对自己来说,后者只不过是一个优秀的死士而已。 更何况...... “老李,朕与你打个赌。” 宁永年突然慢慢站起身,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为了一个丫鬟杀了宰相,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杀了五个二品......” “以魏长天此子的性子,他是一定不会交人的。” “你若不信,那便看着吧。” “......” ...... 日月湖心。 魏长天察觉到对面这个老和尚竟然是冲着尤佳来的,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 “前辈,你今夜......是为了寻她而来?” “是。” 净圆微微点头,重复了一遍:“只要魏公子交出此人,我等自会离去。” “......” 突然冒出一群和尚来要讨要一名女子,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此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但还没等魏长天细细琢磨,一个颤抖的声音却在此时自身后响起。 “魏、魏公子,不要......” “求求你,不要将我交给他们......” 说话之人当然是尤佳,而等她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人的目光也瞬间集中过去。 很明显,尤佳是知道自己一旦落在这群游僧手中会是什么下场的。 “尤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魏长天瞥了一眼尚未有所动作的净圆,皱眉问道:“你与他们究竟有何纠葛?” “我、我......” 尤佳泪眼朦胧的看着魏长天,并没有解释,只是以一种近乎求乞的语气不停重复着。 “不要,我、我会被他们折磨死的......” “不、不要......” “......” 见到尤佳这幅模样,徐青婉立刻过去将她轻轻抱在怀中,同时咬住嘴唇默默看向魏长天。 小徐同志虽然没说话,但意思魏长天却懂。 不论怎么说,尤佳都曾经救过她一命。 没再继续追问细节,轻轻叹了口气,魏长天回头看向净圆。 “前辈,此人......我若是不交呢?” “不交?” 净圆突然一脸狞笑的举起手中佛棍,重重点在脚下的湖面之上。 “哗啦!!!” 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猛然掀起巨浪,下一秒竟是在净圆身侧聚拢成了一条足有十丈高的庞大水龙! “二品!!” 梁振第一时间暴喝出声,秦正秋也是瞳孔一缩,已然随时准备出手。 不过净圆倒是没有立刻攻击,只是依旧站在原地看向魏长天,似是在等待着他最终的答案。 或者说,此时抱着各自不同目的所有人,都在等着魏长天的答案。 月光洒下,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身处在无数道目光中心,魏长天低头沉默了半晌,然后突然扭头再次看向尤佳,以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命令道: “抬头,看着我。” 7017k 第203章 救还是不救? 救还是不救? 虽然魏长天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此时心中却是已经想清楚了利害得失。 如果真的要保下尤佳,那么面对佛莲寺的这一个二品,七八个三品,少说也要用掉一千点数以上才能取胜。 并且与上次在烟云山顶杀常树安不同,这次不仅不会有什么收益,反而还会跟佛莲寺结仇。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可要是直接把人交出去......尤佳毕竟又救过徐青婉一命。 单凭这一点,自己似乎就应该保她不死。 平心而论,如果此刻佛莲寺要的人是徐青婉、杨柳诗,甚至是陆静瑶,魏长天估计都早已毫不犹豫的一道“神击”砸过去了。 而至于尤佳...... 平静的视线中没有任何情绪,魏长天注视着后者满是泪水的眼眸,轻声问道: “尤姑娘,我能相信你么?” “......” 尤佳颤抖着仰头望向魏长天,像是一只惊惧的小鹿般不停往徐青婉怀里缩。 “魏、魏公子,求求你,不、不要把我交出去......” “回答我。” 语气不变,魏长天又问了一遍。 “我能相信你么?” “......” “......能,能!。” 尤佳忙不迭不停点头。 而得到答案后的魏长天眼神也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扭头又看了一眼徐青婉。 小徐同志回看过来,好像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当然绝不愿意将尤佳送上死路。 但徐青婉也同样清楚,不论是秦正秋还是梁振、天罗教还是悬镜司,都断然不可能听从自己的意愿。 真正能做这个决定的,终究还是魏长天。 徐青婉其实很想出言哀求魏长天不要交出尤佳,甚至好几次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 不过她却始终没有真的说出口。 因为爹爹从小就教过她——女子莫要替男子做决定。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若是哀求,魏长天大概率会答应自己,但徐青婉还是强忍住没说一句话。 幸好,眼下的结果应当是好的。 ...... “......” 高台之上,宁永年的笑意更甚。 此时距离计划完成仅有一步之遥。 只要魏长天顾及到尤佳对徐青婉的救命之情,选择了拒绝交人,那今晚不管谁死谁活,魏家与佛门的矛盾都已然无法挽回了。 甚至宁永年还更希望活下来的是魏长天。 毕竟之前在烟云山巅所发生的事情还需要一个解释。 目光盯着远处那个渺小的身影,宁永年笑道: “老李,这个赌看来是你输了。” “......” 李怀忠心里吐槽说我什么时候同意跟你打赌了,嘴上却是奉承道: “皇上的识人之能,奴才自愧不......”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 明明只差一个“如”字就能拍完这句马屁。 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一样,李怀忠愣愣的张大嘴巴,却愣是没能将这最后一字给说出口。 至于宁永年...... “唰!” 他猛然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湖心中发生的一幕,表情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怎么可能?! ...... 月落天河,湖面上星光与人影交错模糊。 与震惊无比的宁永年和李怀忠一样,徐青婉也同样没想到局势逆转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前一秒她还在为死里逃生的尤佳而感到清醒,可下一秒...... “梁叔。” 几乎是在这两个字出口的一瞬间,梁振已然明白了魏长天眼神中的含义。 他“啪”的一下抓住尤佳的胳膊,想也不想的便将后者从徐青婉怀中拖拽出来,然后猛然一用力...... “唰!” 一道挣扎的倩影划过半空,直直向着净圆的方向疾飞而去。 “不、不要!” “徐姐姐!救我!” 惊恐悲凉的喊声中,徐青婉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便想要去追。 但还未等她迈步,一只手却是已然摁在了她的肩头。 徐青婉蓦然转头,瞪大眼睛看着魏长天平静的侧脸,耳边只听得一句。 “前辈!人交给你了!” “还请前辈带人速速离去!” “哗啦!” 悬停与身侧的水龙张嘴咬住迎面飞来的尤佳,净圆愣了一下,旋即一把捏住后者的手腕,片刻之后则是仰天大笑。 “哈哈哈!竟然真是天阴之体!” “好!好啊!!” 一番大笑之后,净圆将目光移到魏长天身上,语气似乎有些耐人寻味。 “魏公子,看来你也是个心狠的人啊。” “前辈。” 魏长天表情不变:“废话就不必说了。” “哈哈哈!好!” “我这就走......魏公子,咱们有缘再见!” 净圆也不恼,最后又笑着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佛棍凌空一挥,几息的功夫便已带着尤佳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而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那十几个游僧打扮的高手。 “......” 场面一时间重归沉寂,感受着手心中不停耸动颤抖的肩头,魏长天没有安慰,也没有解释。 其实打从他回头让尤佳看着自己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倒不是舍不得系统点数,而是关于尤佳的一切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疑点。 为什么这个女人才刚进悬镜司就会恰好救了徐青婉一命。 那条蛇妖又到底是谁杀的? 今晚尤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老和尚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要在今天来抢人? 他嘴里的天阴之体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这一切如果统统归结为“意外”与“巧合”,似乎也能说得通。 但当一个又一个巧合短时间内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这大概率就不再会是巧合了。 更关键的是,刚才当魏长天回头的一瞬间,分明看到杨柳诗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看好婉儿。” 深深看了杨柳诗一眼,嘴中嘱咐一句,魏长天又扭头看向不远处已经在不停后退的柳家之人。 净圆等人一走,他们今夜就注定活不成了。 “动手吧,一个也不要放走。” 随着这句话出口,岸边转眼之间便又陷入了乱战之中。 魏长天摇摇头,似乎对这一切毫无兴致。 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却是猛然收缩,旋即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黑影掠过湖面,直直冲向那座早已注意到的高台。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掠夺天道之子“宁永年”部分气运!】 【奖励系统点数:200】 尤佳,龙雀...... 操!早就该猜到的! 7017k 第204章 棋子 当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的那一刻,魏长天几乎是瞬间便醍醐灌顶般想通很多事情。 宁永年。 自己交出尤佳,却掠夺了宁永年的气运。 这毫无疑问说明了尤佳与宁永年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 而在原著之中,这样的人物只有一个——龙雀! 尤龙,佳雀...... 尤佳就是他妈的龙雀! 这个发现虽然并不能完全解答魏长天心中的种种疑团,但却绝对是这千头万绪的乱麻之中最重要的一根线头。 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所有的一切或许就能解开! “唰唰唰唰!” 扶摇步施展到极致,十几息的功夫不到便已跨过了整个日月湖,来到那座高台之下。 脑海中始终打开着系统商城,准备随时购买“神击”或者“清绝玉佩”,脚下丝毫不减速,踩着近乎垂直的木架几个闪身便已经跃到高台之上。 清冷的夜风拂过,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走了么? 抬眼环顾了一圈四周,迈步走到摆放在正中央的木桌前,伸手摸了摸精致的紫砂茶壶。 茶是温的,甚至还有丝丝水汽自壶口若有若无的荡出。 “啪!” 此时,又有一道人影飘上高台。 秦正秋看着若有所思的魏长天,又看看桌面上精美的茶壶茶盏,沉声问道: “长天,怎么了?” “......” 魏长天沉吟半晌,摇头轻声反问:“外公,你之前曾见过皇上吧?” 秦正秋不知道魏长天为啥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见过,不过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那......” 魏长天颇为认真的又问:“宁永年是一个怎么的人?” 从“皇上”到“宁永年”,称谓上的变化让秦正秋愣了一下。 他好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说出一句—— “或不是千古一帝,但却有千古之志。” “......” 这句话乍一听好似等于没说,但魏长天听完后却是默默想了很久。 “砰砰!” “铛铛铛!” “啊!不要杀我!” 遥远的打斗声传来,日月湖畔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被佛莲寺横插一脚后又继续开打,柳家百余个死士已尽数死绝,三个三品高手也已死了一个,剩下的两人似是想要突围,但恐怕就连他们自己也知道绝无可能…… 不得不说,这座高台的视野极佳,只要抬眼一望,便能清晰看清整个日月湖的所有风吹草动。 魏长天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身着便袍的男人运筹帷幄的坐在此处,一边喝着茶,一边俯瞰着脚下的大戏,脸上挂满了上位者的从容与戏谑。 沈然、苏吾、柳宗亮、颜书元、佛莲寺游僧...... 所有的人都好似正在戏台上尽力“表演”的演员,演着早已注定好的剧情。 包括自己。 所以......这就是被别人作为棋子的感觉吗? 魏长天微微眯起眼睛,双手握起成拳。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宁永年这种谋划的能力,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支撑起一个庞大布局的实力。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 自己或许可以不当棋手,但却绝对不会再沦为任何一个人的棋子。 “外公。” 扭头看向秦正秋,魏长天轻声说道: “你暂且歇一歇,等下我们还要去做一件事情。” ...... ...... 一个时辰后。 蜀州与安州交界,小珠山。 废弃的山寺内破败不堪,一行人的到来惊飞了几只栖在枝头睡觉的鸟雀。 大宁几百年前便立道家为国教,虽然没有明文禁令百姓信佛,但此消彼长之下佛门自然便日渐式微。 所以像这种因缺少香火而荒废的古寺在整个大宁并不少见。 “是谁?” 寺院破破烂烂的正殿之中,几个在此过夜歇脚的商客听到了动静,立刻抄起身边的各式兵刃,小心翼翼走出大殿。 不过当他们看到来人是一群光头游僧之后,便都稍稍松了口气。 在这种荒郊野山上过夜,最怕遇到年轻貌美的女子,其次便是妖兽,再次则是山匪。 而至于戒律森严的佛门之人,应当是危险程度最低的一种情况了。 “几位高僧莫怪。” 其中一个汉子笑着收起兵刃,拱拱手道:“我等走商行至此山,恰好在寺内歇脚,方才听到有动静便出来查看一二。” “几位高僧可也是打算在此过夜的?不如进殿中烤烤火吧!” “多谢施主。” 净圆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便跟着商客走进了正殿之中。 殿中燃着篝火,明暗不定的火光映照出几尊破烂不堪的佛像。 寺都荒废了,这些佛自然也没什么好下场。 胳膊少腿不说,表面也是坑坑洼洼的,曾经覆身的金衣早已丁点不剩。 甚至有几尊佛像更是连脑袋都没有了。 “高僧莫要伤怀。” 看到净圆正在望着那几尊无头佛出神,有个商客不禁出言安慰道:“这些偷佛首的人早晚要遭报应的。” “阿弥陀佛。” 净圆口吐梵音,自顾自叹气道:“唉,可见得此景不免还是心感悲凉。” “几位施主,不知能否帮贫僧一个忙?” “帮忙?” 几个商客对视一眼,试探着问道:“高僧暂且说来听听呢?” “其实很简单。” 净圆扭头看向几人,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 “贫僧想借诸位的项上人头一用,好为这几尊无首佛像弥补缺憾。” “几位施主,这可是一件大功德。” “......” “喳!喳喳!” 月黑风高,方才被惊走的鸟雀又飞回寺院之中,贪婪的冲着正殿鸣叫。 所有佛像都已“补全”完整,汩汩鲜血沿着佛身流下,虽无“金衣”却有“红衣”。 “阿弥陀佛。” 净圆站在几尊“人首佛”之前,恭恭敬敬行过佛礼,然后这才回头看向那个瘫软在地的女子。 火光闪动,照亮了尤佳姣好的面容以及平静的双眸。 方才那一幕任谁来看到估计都会吓个半死,但她却好似丝毫不在意,眼神中竟是没有一丁点恐惧。 又或者说,什么情绪也没有。 没有挣扎、没有绝望、没有遗憾、没有后悔...... 因为尤佳再清楚不过。 自打魏长天选择把自己交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经是一颗弃子了。 一颗被自己最爱的男人所抛弃的棋子。 而既然是弃子,死活又有何关系呢? 7017k 第205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以自己为饵,引诱净圆在今夜来抢人。 这事尤佳当然清楚。 她之所以答应,除了自己作为皇室死士的身份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心中深爱着宁永年,打心底愿为这个男人付出一切。 她之所以不畏生死,亦是相同的原因。 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一位帝王产生了这种不该有的情愫呢? 看着越走越近的净圆,尤佳的脑海中突然闪回出一幅幅画面...... “......” “坏人已经逃走了,你不必害怕......你叫什么名字?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我是女孩,呜呜呜,叫、叫尤佳......” “好,尤佳,你可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只要你答应,以后便有机会亲手为你爹娘报仇。” “呜呜呜,只、只要能为爹爹和娘报仇......” “我、我就愿意!” “......” “龙鹰!” “在!” “龙豹!” “在!” “龙虎!” “在!” “龙雀!” “......” “龙雀!!” “啊!教、教头,我、我在......”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唉,龙雀,你年龄尚小,以后训练之余便先去皇上身边做宫女吧。” “啊!好、好的教头!” “......” “铛啷啷!咵嚓!” “尤佳,这已是你打碎的第几个茶壶了?” “啊!皇、皇上,奴、奴婢罪该万死!请皇上惩罚!” “行了,区区一个茶壶而已,哪里论得上生死,快去收拾一下吧。” “是、是!” “皇上,此女也是龙卫之人吧,想不到竟如此笨手笨脚,依奴才看还是换一个人来伺候您为好。” “老李,只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无妨。” “......” “啊!姑、姑娘!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铛啷~” “教、教头......我、我做不到......” “哼!此事都不敢就趁早滚!龙卫不需要废物!” “更何况此人还是本就该死的重犯!” “你连这都下不去手,日后若是皇上安排......” “噗!噗噗噗!!” “嗯?” “......” “尤佳,朕听说你已为爹娘报仇了?” “是!” “嗯,如今你已十六,若是不想再在龙卫这种地方待着,朕可以......” “噗通!” “尤佳不走!尤佳愿为皇上出生入死!” “你可想清楚了?” “嗯!” “哈哈哈,好!起来说话!” “是!皇上......奴婢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为何皇上与我独处时不唤龙雀,却唤尤佳?” “这个啊......可能是朕习惯了吧。” “......” “龙雀,你来到龙卫已经十多年了吧。” “回教头,十四年。” “唉,时间过的真快啊,当初你还只有那样矮,现如今竟已出落的这般水灵......不说这些了,明日我便要告老还乡,今日找你来是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龙雀,你是不是喜欢皇上?” “教、教头,这、这怎么可能......” “行了,我又不傻,皇上他想必也早已看出来了。” “龙雀,我膝下无子女,便一直将你看做我的女儿。” “这些话我或许不该说,亦知道即便说了你或许也不会听。” “但是......唉,你要记住,普天之下,最是无情帝王家。” “......” 像是做了一场大梦,醒来时眼眶中已满是泪水。 最是无情帝王家。 其实这句忠告尤佳早就理解了。 因为说这句话的老教头一出京城,便从此彻底再无音讯。 但尤佳却还是如同那扑火的飞蛾,从来没有过任何犹豫与迟疑。 从九品到四品,从皇宫到大江南北......她经历了无数磨难与考验,杀了无数与她毫无仇怨的男女老少,只为宁永年能多看自己一眼。 或许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多,足够好,那个男人便不再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寻常的死士了呢? 而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 “此事之后,朕便娶你。” 这是自己来蜀州之前宁永年亲口说的话。 已经被敷衍过太多次的尤佳对此依旧深信不疑,但此时此刻却终究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不论她做什么,始终都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棋子。 或许当初那个救下了自己的男人,从来便是这般想的吧...... “哭了?” 身前,脸上挂着狞笑的净圆慢慢低头看过来,似是一个饿极的人在看什么美味佳肴一样。 “此时才知道哭,晚了些。”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你轻易死的。” “若是你能将我伺候舒服了,待我将你的阴元榨干之后再放你走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你或许还能继续回去为宁永年卖命呢!”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淫邪的笑声中,尤佳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很清楚自己要面对什么,但此时却连自我了断也做不到。 “噗嗤......” 突然,一道再细微不过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那笑声便戛然而止。 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尤佳不可置信的蓦然张开双眼,然后就看见了正死死捂住自己脖子,脸上满是痛苦与惊愕的净圆。 这个已是二品的邪僧拼命张大嘴巴,好像是要呼喊,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喉咙中却始终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 十几个邪僧此时正盘腿坐在正殿外的寺院中休息,丝毫没有注意到殿中的情况。 透过破窗而入的月光影影绰绰,随着净圆的身体慢慢歪斜倒地,渐渐映出身后那举刀之人的脸庞。 尤佳的双眸猛然收缩,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自己的,竟然是这个男人。 “外公,把人带上,咱们快走!” ......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 疾驰的马车里,宁永年缓缓合上车窗上的小帘,表情阴沉欲滴。 “老李,你说......魏长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皇上,奴才不敢妄加断言。” 李怀忠字斟句酌的谨慎回答道:“不过此事既然只有皇上、老奴和龙雀三人知道,魏长天便是怀疑,也绝无可能查到什么。” “嗯。” 宁永年点点头不再说话。 而李怀忠这时候自然更不敢开口了,只好默默坐在一边一动不动。 直到他突然听得一句轻声感叹。 “可惜了......” “皇上,您此番谋划已是滴水不漏......” 李怀忠赶忙想要出言再劝慰几句,只是还未等他说完便被宁永年摇头打断道: “朕不是说这个。” “龙雀,可惜了。” “其实这次,朕原本真打算娶她的......” 7017k 第206章 你演我也演 【千里烟波(一次性道具),可追踪使用者实时位置,直至宿主主动解除绑定或使用者死亡,50点数】 寅时,九顶山,天罗教。 一间暗室之中,魏长天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眼睛瞪得贼大的尤佳,终于是轻轻松了口气。 当初他察觉到尤佳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且准备把她交出去的时候就留了这么一手。 原本是想着以后派人找机会查一下净圆到底是要对尤佳做什么的,但当他意识到尤佳就是龙雀之后却又立刻改变了主意。 不管宁永年要做什么,尤佳一定是知情的。 而自己如果想要知道这背后的真相,那就绝不能让后者落入净圆手中太长时间。 所以魏长天很快便带着秦正秋一路跟到了小珠山,并且以一个“神击”的代价成功把尤佳给救了回来。 好在没有惊扰到其余那十几个邪僧,否则这个代价还要再大一些。 “外公,帮尤姑娘解穴吧。” 扭头看向秦正秋,后者并未多言,迈步走到尤佳身前,伸手便将后者的穴位尽数解开。 至于魏长天为啥不自己解......二品封的穴,他一个五品解不了。 “长天,你们说话吧,我就在门外等着。” 解完穴,秦正秋深深看了尤佳一眼便转身走出暗室。 开关的房门带动烛火一阵晃动,很快重归平稳。 而此时,魏长天也是一脸歉意的开口了。 “尤姑娘,让你受委屈了。” “当时佛莲寺的高手太多,且还有柳家之人,我若是不答应那个老和尚,恐怕我们都活不了。” “所以便只好先假装答应他,然后再找机会去救你......还请姑娘莫怪。” 没有直接点明你就是龙雀,更没有一上来就质问宁永年到底是何图谋。 魏长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从尤佳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严讯逼供来硬的这一套肯定是不行的。 原著中龙雀这个人物描写的并不多,基本上只出场了几章,然后就因为拒不肯出卖宁永年被萧风给一剑杀掉了。 但是从这短短的一段剧情却能看出龙雀对宁永年的忠心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 虽然自己不是萧风,虽然眼下的情况也与书中的剧情截然不同。 不过想要硬生生撬开尤佳的口却无疑同样困难。 幸好尤佳尚不知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所以还有操作的空间。 呵呵,既然是你先跟我玩间谍这一套,那就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魏公子不必如此......” 另一边,尤佳果然没有太多怀疑,只是低着头微微颤抖,好似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这就演上了? 反应挺快啊。 魏长天心中一声冷哼,脸上却是一副关切之意。 “尤姑娘,回来的路上我不及多问,还不知你有无受伤?” “我、我没事的。” 尤佳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公子肯救我,我、我不知何以为报......” “姑娘怎说这种话。” 魏长天摇摇头:“你既然曾救过婉儿,我又怎会任由你被那邪僧糟践。” “这种事恐怕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做不出。” 这句话看似无疑,实则却暗有所指。 尤佳听到之后身形果然有一丝细微的摇颤,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 魏长天眼睛微微眯起,没有乘胜追击,转而又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就这样,两人又各怀心思的互飙了一阵演技,一直到一炷香燃尽才基本结束了这番谈话。 魏长天没问尤佳与佛莲寺有什么关系,也没问净圆把她抢走后要准备做什么。 尤佳没问魏长天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也没问他为何能一刀杀掉一个二品境高手。 两人其实都早已想好了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但又都没能用上。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跳脱于尔虞我诈之外的默契。 “咳,尤姑娘,今夜你便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秉持着不能操之过急的原则,魏长天缓缓站起身来:“明天我会让婉儿将你的衣物拿到此处,你先在天罗教住些时日。” “毕竟那个邪僧虽然死了,但佛莲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你继续住在蜀州城中恐怕还会有危险。” “但天罗教想必他们是不敢随意来闯的。” “我都听公子的。” 尤佳同样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挪步走到魏长天身边:“还请公子回去后替我跟徐姐姐报声平安。” “我知道了。” 魏长天点点头,转身便准备推门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伴随着身后一声惊呼,尤佳竟似是太过虚弱一般,突然无力的向着自己瘫倒而来。 嗯? 这是什么意思? 明确尤佳的身份之后,魏长天很清楚这个一直装作只有六品的龙雀其实早已是四品修为,根本不可能在没受伤的情况下脱力晕倒。 所以这是......美人计? 伸手揽住双眼紧闭的尤佳,魏长天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尤姑娘,尤姑娘?” 轻轻呼唤了几声,然后不动声色的将后者抱到旁边的床上躺好。 魏长天想着做戏要做全套,便准备出去找个大夫来。 不过他才刚走两步,却又突然折而复返,轻轻拉开一张薄被盖在已然“晕”过去的尤佳身上,甚至还颇有几分温柔的伸手捋了捋她额头散落的几缕青丝。 “尤姑娘,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所以你放心,哪怕是整个佛莲寺杀上门来要人,我也定会保你安然无恙。” 语气真诚的又“自言自语”了几句,感觉力度刚刚好,魏长天这才终于是慢慢走出了房间。 抱着利用的目的撩妹,这还是他的第一次。 魏长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想来机会还是很大的。 毕竟他知道像尤佳这种女子,心中最缺失,也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魏公子。” 暗室之外,守在门口的几个天罗教弟子躬了躬身。 魏长天环顾一圈没有看到秦正秋的身影,便随口问道:“我外公呢?” “教主他说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嘱咐我们一切听从公子安排。” “哦,里面的女子晕倒了,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还有,备辆马车,等下我要回蜀州城。” 魏长天交代了两句,但突然又皱起了眉。 “等等,这些待会儿再说。” “我外公住在何处?现在立刻带我过去!” 7017k 第207章 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自己这个黑榜第一的外公恐怕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这是魏长天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 上次烟云山顶之战结束后,秦正秋就受伤闭关了一个多月,被问及伤势时也只说小伤无碍。 以魏长天的境界当然无法直接看出秦正秋是真的没事还是在隐瞒伤情。 不过今夜秦正秋的表现却说明真正的情况大概率是后者。 可能是觉得告诉自己也无用,所以便干脆没说实话吧。 魏长天忽然想起了前世很多老人在面对相同情况时所做出的相同的选择。 “不疼。” “我心里有数,你们不用管我。” “我不去医院。” “挨挨就过去了。” “不治了......” “......” 虽然如此比喻或许不太恰当,秦正秋的真实想法或许也与那些“有病不治”的老人有所不同。 但不论如何,魏长天总归还是有点不放心。 “魏公子,这便是教主平日里的居所。” 站在一栋独院之外,几个天罗教弟子停下脚步:“是否需要我等进去通报一下?” “不用了。” 魏长天摇摇头:“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们去办我方才交代的事情吧。” “是。” 几个弟子点头离开,魏长天则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迈步走入院中。 一棵老树、一口古井、一张八仙桌,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乍看之下竟然颇有些简朴,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二品高手的住所。 还挺清心寡欲的。 魏长天心中暗道一句,穿过小院走到正屋之前。 还未等敲门,秦正秋的声音就已经飘了过来。 “长天,进来吧。” “是,外公。” 稍稍顿步,推门走入屋中。 房间里的装潢相比小院要强上一些,不过还是略显简单。 秦正秋正坐在一张木椅上含笑看过来,手边点着一盏孤零零的烛灯,灯光有些昏暗。 “已与尤佳谈过了?” “嗯,谈过了。” 魏长天没说那些礼节上的客套话,直接坐在秦正秋旁边,端起茶壶准备给后者倒茶。 不过这时他才发现壶中并无茶水。 “外公,尤佳还要在天罗教住些时日,以后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把她接走的。” 一边起身泡茶,一边随口说道:“我总感觉那几个邪僧不像是佛莲寺的人。” “确实不太像,不过他们用的确实是佛莲寺的功夫。” 秦正秋藏在袖中的双手不停微微颤抖,脸上却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嗯,此事我会查的。” 清澈透亮的茶水缓缓斟入茶盏,魏长天将一杯茶放到秦正秋身边,话题又说回到尤佳身上。 “外公,尤佳在天罗教住的这段时间,不必太多约束她。” “她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是下山也不必阻拦。” “不过一定要派人盯紧她,并且千万莫要被她发现。” “好。” 秦正秋点点头:“此事你只管放心就好。” “外公,一定要小心行事。” 魏长天补充道:“尤佳她不是六品,是四品。” “四品?” 听到这话秦正秋不免一愣。 此时任谁也能听出这背后必然另有隐情,不过他却没问,只是又一次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嗯......” 魏长天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假装随意的问道: “外公,你怎么不喝茶?” “啊?哈哈哈,这就喝,这就喝......” 秦正秋笑了两声,旋即努力压制住颤抖的双手,轻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不错!想不到长天你竟然还有这般茶艺!” “......” 我有个勾八茶艺。 魏长天摇摇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就站起身子。 “外公,尤佳这边便拜托你了。” “柳家那边的事情还要处理一下,我就不在此多待,先回蜀州城去了。” “行,我派几个人护送你回去。” 秦正秋着急疗伤,当然不会再留,一直目送着魏长天走出院子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今日跟颜书元的交手,虽然远不及那天与伍天清来的激烈,但却又一次让他的旧伤复发了。 其实这种内伤最忌讳全力出手,可当时那种情况又由不得他不这么做。 如今伤势愈发严重,秦正秋很清楚自己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若是从此封住内力不再动手,或许还能活个一年半载。 若是再像今日一样来上个几次......能不能挨过这个春天都不好说。 虽然已是站在人类巅峰的二品境高手,不过终究还是“人”,修为再高却也无法抵挡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秦正秋当然尝试过各种各样的疗伤方式,但全部以失败告终。 或许如今能救自己的也就只有那几味传说中的仙药了。 只不过这些仙药可遇而不可求,并不是你有实力就一定能寻得...... 摇了摇头,颤抖着举起茶盏,慢慢将魏长天亲手泡的茶一口口喝完。 秦正秋刚准备继续回屋中打坐调理气血,房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教主,弟子有事求见!” “进来!” 看着推门而入的一名内门弟子,秦正秋随口问道:“长天已经走了?” “是!” “嗯,那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回教主!魏公子走时留下了一样东西,说是留给您的!” “东西?” 秦正秋一愣,伸手从弟子手中接过了一个小木匣,心中奇怪魏长天为什么刚才不把此物拿出来。 不过待他打开木匣的一瞬间,就立马明白魏长天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了。 “云、云母芝?” 秦正秋蹭的一下站起身,不知是激动还是伤势使然,拿着匣子的手颤抖的厉害。 而对面侍立的弟子却不认识云母芝,更不知秦正秋为何如此激动,只是小声问道: “教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 秦正秋慢慢回过神来,平稳了一下情绪又问:“长天他......还说什么了没有?” “哦,魏公子还说......”这个弟子悄悄看了秦正秋一眼,似是有些犹豫。 “如实回答便是!” “是!魏公子还说,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接管天罗教,所以教主您还是好好活着罢!” “......” 秦正秋愣愣的张大嘴巴,然后便有一阵爽朗的大笑穿过房顶,融入进这无边的夜色里。 “哈哈哈,好!” “那我便再多活几年!” 7017k 第208章 复合型人才 【系统剩余点数:1830】 疾驰的马车上,魏长天摇摇头关掉系统界面,简单总结了一下今夜的得失。 杀那个邪僧用了一个“神击”,为了帮秦正秋疗伤又换了一支云母芝,总共900点。 不过掠夺了沈然的气运赚了500点,掠夺了宁永年的气运又赚了200点。 系统点数方面虽然小亏200,但别的方面却是大赚特赚。 除了那枚价值5000点的真龙额鳞,最重要的应该就是掠夺来的这两个天道之子的气运了。 心念一动,面前突然多出一白一黄两团浓雾,旋即便各自凝结成云雁和龙的模样。 白色的云雁稍大,黄色的龙稍小,都如同活物一般,一出现便在不大的车轿中上下翻飞。 看着这两只神话中才会出现的“神兽”,魏长天大约猜出一点所谓“天道气运”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与萧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全方位无死角的气运加持不同,这十三个新的天道之子的气运应该是各有侧重的。 比如说象征着“文道”的云雁。 比如说象征着“王道”的黄龙。 如此推理下来,那么其余十一个人应当也有着各自的“气运神兽”,并且会在某一方面有着巨大的加成。 而自己既然能掠夺所有人的气运,那岂不是说明有机会成为一个能文能武,各方面都血妈无敌的“复合型人才”? 这......太完美也没意思啊。 并且也不知道剩下十一个大道之中有没有“女道”或者“春道”之类的...... 瞎琢磨了半天,将云雁和黄龙收回体内,准备以后再研究研究这些神兽除了增加运气外还有什么作用。 随手一招,魏长天又拿出了今晚的最后一样收获。 一根雕刻满经文的佛棍。 那个老和尚既然是二品,武器必然也不会差。 不过这佛棍虽然看起来确实不一般,但却总有一种十分邪恶的感觉。 回想起破寺之中的那几尊“人首佛”,魏长天撇了撇嘴。 以那个邪僧的作风,死在这棍下的生灵估计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所以,这难道就是积攒了无数冤魂厉鬼的至邪之物? 虽然曾经是坚定的“无神论”拥护者,不过魏长天如今早已“入乡随俗”,渐渐接受了种种超凡之物的存在。 因此眼下手握这根“邪棍”时不禁还是有点脊背发凉。 拉倒吧。 反正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有啥用,以后还是少拿出来为好。 又看了几眼,魏长天便将佛棍重新收回星辰刀鞘之中。 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佛棍消失之时,有一行雕刻其上的经文突然闪出了一抹微弱的红芒。 ...... ...... 回到小宅时已是卯时初了。 天边已经有丝丝青色,估计还要半个时辰才会天亮。 平日里这时候就连起得最早的鸢儿也还在睡觉,但今天所有人却都醒着。 不是起得早,而是压根就没睡。 “公子!!!” 还没进门,鸢儿就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 她虽然没去诗会,但却听说了诗会上发生的事情。 再加上之后别人都回来了,唯独魏长天不见踪影,所以难免着急的厉害,愣是蹲在门口眼巴巴守了一夜。 “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给我哭丧呢。” 伸手帮鸢儿擦了擦眼泪,魏长天笑道:“去给我热几张炊饼,饿了。” “呜呜呜,好,呜呜......” 鸢儿从来不会问魏长天“干什么去了?”之类不该自己问的问题,再加上人已经回来了,心中的石头落地,便一面抹着眼泪一面跑去生火热炊饼了。 而魏长天则是趁这个功夫先去跟杨柳诗说了几句话。 实话实说,杨柳诗能早于自己察觉到尤佳有问题,这点魏长天确实是没想到的。 而他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尤佳是龙雀这件事告诉了杨柳诗。 “......基本就是这样。” “此事眼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明白该怎么做吧?” “公子,我懂的。” 杨柳诗轻轻点了点头:“之后我也会装作无事发生过一样。” “嗯,千万别被尤佳看出端倪。” 魏长天稍一停顿,又补了一句:“帮我看好婉儿,此事我暂时还不准备告诉她。” “我知道的......” 杨柳诗很聪明,此时已经猜出魏长天要干什么了。 她犹豫了片刻,突然小声问道: “公子,若是日后尤佳真的喜欢上了你......你准备如何待她?” “很简单。” 魏长天闻言之后并没有犹豫:“达到我的目的之后就杀了。” “她既然曾经想害我,那便应当是这样的结果。” “......” 杨柳诗看着魏长天,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从杨柳诗房间出来,从守在门口的鸢儿手里接过几张热气腾腾的炊饼,魏长天转身又去了徐青婉的房间。 小徐同志本来正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流眼泪,一见他进来则赶忙擦掉泪珠,站起来弱弱的唤了一声。 “你、你回来了......” 嗯? 魏长天本以为徐青婉会因为自己交出了尤佳而对自己心怀怨恨,至少也会生闷气。 所以眼下见徐青婉这般反应不由得有点好奇。 “我把尤佳交出去了,你不怨恨我吗?” “......” 徐青婉一面哭一面摇头,声音很小:“不、不怨......” 魏长天不解:“为什么?” “因、因为尤姑娘救的是我。” 徐青婉死死捏住衣角,很诚实的回答:“本应就该我来报答她的,可、可我没有本事......” “......” 听着这个答案,看着无比自责的小徐同志,魏长天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听到徐青婉接着说道: “长天,我、我想去寻尤姑娘......” “找她?” 魏长天哑然失笑:“你准备去哪里找?” “我想那些和尚既然是佛莲寺的游僧,应该会回佛莲寺的......” 徐青婉抹着眼泪分析道:“沿着这条路去寻,应当可以寻到......” “寻到之后呢?” 魏长天故意逗她:“你又打不过那些和尚。” 徐青婉怯懦道:“我、我一直藏在附近,总会有机会的......” 魏长天摇摇头:“拉倒吧,我可舍不得你去遭这个罪。” 徐青婉急了:“可、可是......” “行了,不用你去找了。” 魏长天笑道:“明天带几件尤佳的衣服去天罗教,她人就在那里呢。” 本以为这话会让徐青婉惊喜不已,可谁知小徐同志闻言后脸色却是瞬间变得煞白,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噩耗一样。 “尤、尤姑娘她......已经死了么......” 魏长天:“???” 7017k 第209章 一朝天下知 五天后。 俗话都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如今这话用在魏长天身上既合适,也不合适。 首先,他很明显并没有经历过“十年寒窗”的过程。 其次,在春龙诗会之前,“魏长天”这个名字也绝对不至于“无人问”......虽然是“杀相”的恶名。 不过若是抛开前半句不看,后半句的“一朝成名”和“天下知”却是真的。 千里迢迢来砸场子的大黎文道后起之秀。 苏吾与沈然的斗诗。 连作九首绝世之篇,力挽狂澜的魏长天。 接连引动异象,甚至还渡化了一条真龙的春江花月夜。 柳家伙同颜书元的偷袭报复。 突然出现的佛莲寺游僧。 尸横片野的日月湖畔...... 如果这个世界有“吃瓜”的说法,那么这场汇集了文道之斗、千古诗篇、政治党争、血腥暴力等诸多要素的春龙诗会绝对是近几年大宁百姓吃过的最大的瓜。 而众所周知,八卦的传播速度甚至可以超过光速。 因此只是短短五天时间,春龙诗会上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便已传遍三十六州,真正达到了“天下知”的程度,并且给大宁带来了一系列明里暗里的变化。 归属于柳魏两家的大小官员、富户商贾开始收拢力量,准备应付两家接下来的全面开战。 天南地北的勾栏瓦肆之中,抱着瑶琴的姑娘们也不再唱别的,开口就是清一色的“春江潮水连海平”。 大宁使者动身奔赴大黎,要求后者交出“有辱上国尊严”的沈然。 比较机灵的商户已然开始悄悄囤积货品,准备在接下来的大乱中狠捞一笔...... 春龙诗会所带来的影响之大几乎波及了大宁每一个人,而对于魏长天本人来说,他眼下能感受最明显的便是天天守在自家巷子口的那一群文人墨客了。 ...... “退后!退后!!” 福禄巷,数十个身着虎蛟服的悬镜司差役站成一排拦在巷口。 而他们对面则是挤着上百个羽扇纶巾,表情狂热的读书人。 “我等只想拜访一下魏公子!他若是不见我等自会离去!但悬镜司将我们拦在此处却是何意!” “是极!这是我的名帖,速速拿去给魏公子看!” “这是我的!” “还有我!” “......” 不满的质问声中,一张张名帖如雪花般被丢在悬镜司差役脚下,眨眼的功夫便已在地上覆了一层。 面对悬镜司,寻常百姓或许会怕,但这些读书人却并不怎么在乎。 毕竟来此处求见魏长天的大都是些童生秀才、或者颇有名气的文士,自恃有功名在身,并不相信悬镜司敢拿他们怎么样。 而悬镜司也确实不好拿他们怎么样。 这些人有何背景无法分辨,再说也并未触犯什么律法,总不能不由分说就将人驱赶或押走。 不管怎么说悬镜司都是官家,做事最起码明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但也有人不需要这种由头。 “哒哒哒哒!”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先至,旋即便有一大片凶神恶煞、身着各异的汉子从街道尽头涌了过来。 这些人一出现便直奔那群读书人而去,压根不管站在旁边的悬镜司差役,竟然直接抡起拳头就开始大打出手。 “啊!你、你为什么打我!” “贼人!你可知我是谁?!啊!疼疼疼!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匪人当街行凶!悬镜司竟然视若无睹!我、我这就衙门告你们!!” “嗷!我的手!我的能写诗、能作画、能御女的右手啊!!!” “......” 哭天抢地的哀嚎声瞬间响成一片,仅仅十几息后一百多号读书人便屁滚尿流的跑远了。 将他们打跑的大汉也没有去追,只是快速散开,将巷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年轻男子慢慢自人群后方走了过来,而悬镜司的众差役也立刻认出了此人。 从明面上的身份来说,这人甚至还是他们的同僚。 “楚兄!” 穿银线虎蛟服的百户走近一步,颇有些拘谨的冲楚先平抱了抱拳:“今日多亏你了!” “刘大哥,你也辛苦了。” 楚先平同样抱拳回礼,目光扫过那几十个悬镜司差役。 “各位兄弟,此处今后便由我共济会来守着就好......这是魏公子的意思。” “是是是!那就有劳楚兄了!” 那个百户一听是魏长天安排的当然不敢多言,又客套一番便带着悬镜司的人匆忙撤走。 而等他们一走,共济会的帮众也纷纷散开,隐藏伪装在四周,暗中观察着来往之人的情况。 之后所有慕名而来的读书人来一个就被“劝”走一个,如果不服立马便是拳脚相向,竟然真的再没发生过方才那种混乱的情况。 看来应付这些读书人,匪人确实要比官府来的更奏效。 “行了,此处你们盯好,切记不许任何一个生面孔进到巷子之中。” 在附近看了一会儿,楚先平又跟手下交代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他作为共济会的舵主,平时要处理的事极多,当然不可能一直靠在这里。 “我们明白!舵主你就放心吧!” 众人一阵应和,纷纷表示绝不会让哪怕一只苍蝇打扰到魏公子的清静。 不过也就在此时,却有一辆黑色马车突然从道路尽头疾驰出现,看架势应该也是冲着福禄巷来的。 “拦车!” 不等楚先平开口,立刻便有几个身手好的汉子纵身跃起,竟然是准备直接去夺那车夫手中的缰绳。 但这车夫也不是吃素的,一只手稳稳攥住缰绳,同时另一只手快速凌空拍出数掌。 “砰砰砰!” 一连串闷响之声炸裂开来,几个前去拦车的汉子瞬间倒飞而回。 五品! 一个车夫竟然有五品! 楚先平眼睛微微眯起,不过身子却一动未动,甚至连话都没说。 因为不需要。 似乎是早就预演过这种情况,其余共济会帮众虽然眼睁睁看见几个同伴一个照面就被击飞,但却并未有任何犹豫和慌乱,下一刻便纷纷掏出兵刃在巷口结成了一个小阵。 就这等反应速度,说是全大宁最精锐的禁卫军恐怕都有人信。 “哒哒哒!” 黑色的马车不停,直直向着巷口继续冲去。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转瞬便只剩下不足十丈之远。 眼见一场火并即将爆发,而就在此时,车内之人和楚先平却几乎同时脱口喊道: “停车!” “散阵!” 第210章 借箭 一刻钟后。 方才那辆险些与共济会产生冲突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小宅门口,而偏屋中徐青婉、杨柳诗、梁沁三女则是坐在一起面面相觑,表情都有几分忐忑。 除此之外,后院里的阿春也正看着对面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丫头,一脸的好奇之色。 “我叫阿春,是......我师父的徒弟。” “我叫巧玲。” 魏巧玲眨巴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有样学样的回答道:“是我大哥的小妹。” “唔......” 阿春点点脑袋,又回忆了一番鸢儿的介绍,终于确定自己的师父和对方的大哥就是同一个人。 “那......我该叫你什么?” “嗯......” 听到这个关键问题,魏巧玲鼓着小腮帮苦思冥想了好一阵,终于得出结论。 “既然我是你师父的小妹,那就是你的小师妹!” “可是......” 阿春凭借着脑海中十分匮乏的人际关系认知,果断提出反对意见。 “可是你又不是师父的徒弟,怎么能是我师妹呢?” “也对哦......” 魏巧玲被难住了,背着小手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阿春不解:“你为什么要走来走去的?” “大人们想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魏巧玲摇头晃脑的解释道:“我爹爹这几日就整天在家中这样来回走呢!” “哦......” 阿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声问道:“那你想出来了没有?” “想出来了!” 魏巧玲停下脚步,十分得意的大声给出自己的全新见解:“我的大哥是你的师父,那我就是你的师小妹!” “师小妹?” 阿春一愣,细细琢磨了一番这个称呼,发觉果真很有道理。 师父的小妹,可不就是师小妹嘛! “嗯!那我以后就唤你师小妹啦!” “嗯嗯!” “......” ...... 暗室之中。 魏长天和远道而来的魏贤志并不知道魏巧玲刚刚独创了一种全新的人际关系称谓,此时正在密谋与柳家全面开战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 这次的事情牵扯重大,信中只言片语总归说不清楚,所以魏贤志才特意跑来蜀州一趟。 至于魏巧玲......是嚷嚷着好久没有见到大哥死活非要跟来的。 “......” “爹,柳家既然敢明目张胆调集这么多人在诗会上率先发难,就势必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喝着茶,魏长天冷静分析道:“所以咱们不宜操之过急,一定也要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再动手。” “这我自然清楚。” 魏贤志皱着眉,来回于屋中踱步:“我现在只是想不明白佛莲寺跟此事究竟有何关系。” “此事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查出来。” 说到佛莲寺,魏长天立刻想到了尤佳,沉声问道:“爹,龙卫之事你知道多少?” “你竟知晓龙卫?” 魏贤志先是一愣,不过联想到魏长天此前多次展现出的“情报能力”,很快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龙卫其实就是历代皇帝最信任的一批死士,人数很少,最多不过几十之数而已。” “那龙卫之中可有咱们的人?”魏长天又问。 “没有。” 魏贤志叹了口气:“龙卫都是从小培养的,根本无法安插细作进去。” “嗯。” 魏长天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感觉意外,想了一会儿再问:“爹,那馗龙呢?” “馗龙?” 魏贤志的反应跟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秦正秋一样:“可是什么妖兽?” “不是......此事我自己去查吧。” 魏长天琢磨一下,没给魏贤志在这节骨眼上增添负担,又把话题说回到柳家之事上。 “爹,此次咱们与柳家的生死之争,宁永年想必是不会插手的......那许家的态度如何?许士兴的死可曾查出是何人所为?” “......” 听到这个问题,魏贤志猛然顿住脚步,微眯着眼睛向上指了指。 “宁永年?!” 魏长天就没他这么多忌讳,皱眉确认道:“是他杀了许士兴?” “嗯。” 魏贤志终于不再走了,慢慢坐到椅子上:“八九不离十。” “那......许家为何还没动静?” 魏长天不解:“他们难道还没查出来?” “许家早已知道了。” 魏贤志随手将一封信放到桌上:“他们是在等机会。” “......” 拿起信,魏长天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再次放下时茶水已然都凉透了。 这信是悬镜司安插在许家的细作传回来的,其中的内容既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家主被杀了,许家不会善罢甘休是一定的。 但魏长天没想到这个大宁首富家族竟然如此刚猛,看这架势根本就是要举全族之力......造反! 这次是要大乱啊! 心中发出一句感叹,已经大概想通了宁永年的部分谋划。 杀掉许士兴,将许家产业尽数归于己有。 这事宁永年在做之前就一定预想到了后果,也知道许家一定会反扑。 大宁三大家族,单拎出任何一家宁永年都是不怕的,所以他必须要阻止柳魏两家站到许家这头......毕竟兔死狐悲的道理谁都懂。 难怪所有的一切时间点都卡的刚刚好呢。 柳魏这边全面开战,自然就没工夫搭理许家那边。 而任凭许家自己决心再大,准备再充分,也断无可能真的造反成功。 那么......等柳魏两家之间决出胜者之时,许家估计也就已然完蛋了。 到那时候,曾经的三大家族将只会剩下唯一的一个苟延残喘的“胜利者”。 而无论这个胜利者是“柳”还是“魏”,都无法再与皇室相抗衡,最后的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 扭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魏贤志,魏长天知道他应该早已想到了这一层。 “爹,如今的关键在于许家。” 这话一出,魏贤志便立马也知道魏长天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确实,宁永年这一招最狠的地方就是使得柳魏两家都没得选。 如果李怀忠不提前说出柳家的预谋,那么柳家将魏长天杀掉之后一定会极力撇清关系,两家的矛盾最起码在明面上不至于激化的这么快。 但如今“柳家意图刺杀魏长天为柳相报仇”这件事已然传遍天下,立刻便把柳魏两家架到了一个非干不可的境地。 握手言和? 当然不可能。 先不打?等许家之事过去之后再说? 也不可能。 而既然两家之争已不可避免,那么破局的关键就在许家之上了。 可是...... “许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魏贤志苦笑着揉了揉额头:“更何况他们也没打算收。” “爹,他们不收就不收吧。” 魏长天自顾自又倒了一杯新茶,眯着眼睛慢慢说道: “或许这箭咱们还能借来用一用。” 第211章 魏巧玲的顶级人际关系学 不得不说,宁永年的谋划确实没什么问题,除了佛莲寺之外,其他部分甚至就是明明白白的阳谋。 但对于魏长天来说,事情其实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与棘手。 既然柳魏两家相争已不可避免,那么如今要做的不外乎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将柳家彻底打废,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爹。” 在魏贤志略有些惊讶的目光中,魏长天继续说下去。 “许家的商号遍布三十六州,上至朝堂、下至各州府衙门中也都有不少身居要职的党羽。” “这么多肉,宁永年自己可否吃得下?” “这......” 魏贤志瞳孔微缩,已经大约懂了魏长天的意思:“你是说这些空出来的位置,皇上会让我们与柳家去争?” “如果我穿着龙袍,应当便会如此做。” 魏长天随口就是一句“大不敬”之言,神色如常的分析道:“这样不仅能以最快的速度打垮许家,更能进一步激化我们与柳家的矛盾。” “反正最后慢慢都是他宁永年的,何乐而不为呢?”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些我们都不争,就让给柳家。” “让给柳家?” 魏贤志一愣,旋即慢慢想通了其中关节。 以退为进,舍弃掉这些没办法立刻发挥作用的资源,从而借用许家射向皇宫的箭,以达到快速覆灭柳家的目的。 这算是一种逆向思维了,但却保不准真的能够达到奇效。 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里魏贤志已经很清楚该如何做了。 “好,既然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下头。 “那咱们就借他许家的箭用一用!” “......” 之后的一个时辰俩人又讨论一下其它的事情,然后终于结束了这场足以决定柳魏许三大家族,甚至是大宁命运的密谋。 “对了,我来时遇到了一个姓楚的男子。” 接下来的大战略已经确定,魏贤志此刻的心情明显轻松了不少,抿了口茶水笑着问道: “他是你的人?” “嗯,原本是悬镜司的差役,现在共济会的事都是他在打理。” 共济会的存在已然不是什么秘密,魏长天也没有藏着掖着,点点头补充道:“叫楚先平。” “楚先平......是个大才。” 魏贤志放下茶盏:“你既然如此重用他,想必也是个可靠之人。” “但毕竟人心隔肚皮,若是可以,还是要想办法把他拴得更牢一些。” “我知道。” 魏长天打趣道:“爹,要是你跟我娘多给我生几个妹妹就好了。” “眼下直接嫁给他一个就什么都解决了。” “没大没小!” 魏贤志一瞪眼,借着这个话题继续问道:“你自己的婚事考虑的如何了?” “尤其是沁儿,老这么不清不楚拖着也不像样子,赶紧找个机会先把婚事定下吧。” “爹,我想先娶青婉和柳诗。” 魏长天摇摇头,如实回答道:“我答应过她们了。” “她们的事简单,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以徐青婉和杨柳诗的身份嫁给魏长天肯定只能做妾,所以魏贤志对此并不在意,一心只记挂着梁沁。 “总之别把沁儿这边给忘了。” “你梁叔帮了你这么多,沁儿也对你有意,真搞不懂你在等什么。” “况且沁儿容貌家世样样不差,与你又是青梅竹马......” “......” 听着魏贤志喋喋不休的“催婚”,魏长天表情有点尴尬。 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什么,但实则心中其实对梁沁并没有太多男女之情。 细细琢磨,或许还真是“兄妹”的感觉更多些。 不过面对这样一桩对自己来说的“政治联姻”,魏长天倒也不抵触,毕竟自己对梁沁并不反感。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不拒绝、不主动、不承诺”的“三不”渣男行为。 当然了,如果日后真的娶了梁沁,那还要另说。 “行了爹,我知道了。” 又听魏贤志絮叨了一会儿,魏长天强行岔开话题:“你这次打算在蜀州待多少日子?” “唉,你呀......今夜就回去了。” 魏贤志叹了口气不再说梁沁,摇摇头回答:“如今整个京城风雨欲来,我不能离开太久。” “再说这次巧玲还非要跟来,带着她路上走的慢些,便不在你这里过夜了。” “哦。” 这节骨眼上,魏长天并没有挽留,只是随口建议道:“不如就把巧玲留在我这里吧。” “算了,你毕竟是发配蜀州,依律不可带家眷。” 魏贤志摆摆手:“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行......” 魏长天扭头看了眼角落里铜漏,站起身子。 “那我现在就让厨子准备晚饭......爹,要不咱今天晚上吃火锅?” “都可......如果吃火锅的话便多备些豆腐。” “嗯?爹,你也爱吃豆腐?” “怎么了?” “没怎么,我也挺爱吃的。” ...... 是夜,热气腾腾的香气飘荡在小宅里,不过饭厅中的气氛却算不得多么热闹。 徐青婉和杨柳诗明显有点拘谨,话也比往日少了很多。 反倒梁沁又是帮魏贤志斟酒,又是帮魏长天夹菜,说说笑笑忙的不亦乐乎。 “小师姑......” 阿春跟魏巧玲单独坐了一个小桌,面前翻滚着沸水的铜锅也小了好几号,跟前世那种小火锅差不多大小。 见魏巧玲光顾着吃,没有听到自己说话,阿春便用筷子头戳了戳前者的胳膊,再次呼唤道: “小师姑......” 虽然魏巧玲自我发明了一个“师小妹”,不过眼下已经被魏长天给纠正了。 “唔?” 魏巧玲终于反应过来,鼓着塞满羊肉的小腮帮含糊问道:“怎么啦?” “我跟你说哦。” 阿春指了指不远处大桌子上的徐青婉三女,很是兴奋的介绍道:“鸢儿姐姐说了,她们都是我的师娘呢!” “师娘?” “咕嘟”一声羊肉落肚,魏巧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师娘一听就知道是“师父的娘”的意思。 而阿春的师父又是自己的大哥...... 大哥的娘也是自己的娘...... 所以......那三个第一次见到的大姐姐,竟然都是自己的娘! 一整套推理无懈可击,聪明伶俐的魏巧玲转瞬之间便已经“搞懂”了这更为复杂的人际关系。 而也就在此时,刚跟魏贤志说完话的梁沁似乎是想在未来公公面前表现出自己细心周到的一面,正好把头扭了过来,笑着问道: “巧玲,火锅好吃吗?” “......” 愣了片刻,魏巧玲立马大声回答。 “娘!好吃的!” “???” 屋中一瞬间雅雀无声。 徐青婉和杨柳诗一脸惊愕的看看梁沁,又看看魏贤志,表情无比古怪。 然而魏巧玲却还不算完,“蹬蹬蹬”迈着小短腿又跑到她们身前,十分有“礼貌”的再次喊道: “大娘!三娘!” “......” “瞎说什么呢!谁教你的!”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魏长天黑着脸把魏巧玲高高拎起,刚准备训斥几句,却又有一个疑问突然冒了出来。 为啥魏巧玲会喊杨柳诗是大娘?徐青婉是三娘? 听这意思梁沁就是二娘了呗? 这个排序标准是什么? 嗯? 目光微微向三女的上半身瞥了一眼。 哦,懂了懂了。 7017k 第212章 来自京城的快递 “认娘”之事半个时辰后,这顿晚饭终于是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吃完饭,众人又喝了一阵茶。 等到魏巧玲在鸢儿怀里睡着之后,魏贤志便也准备启程回京。 估计等这小丫头一觉睡起来发现找不到大哥了势必会大吵大闹,不过到时候头疼的是魏贤志,早就跟魏长天没啥关系了。 “爹,你带的人够不?别被柳家钻了空子。” 站在小宅门口,魏长天有些担忧。 “哈哈哈,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魏贤志大笑两声,察觉到马车中魏巧玲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吓的赶忙又压低了声音。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事就好。” “我知道。” 魏长天心说自己都穿越了也没逃得过催婚,颇为无奈的应道:“爹,你就放心吧。” 魏贤志满意的点点头:“嗯,别的事如果有变我会写信给你的。” “好。” “......” 如果今天来的是秦彩珍,眼下的告别至少也要再延长三倍的时间。 不过男人之间的交流一向言简意赅,因此魏贤志很快便在梁沁三女的客套声中钻进马车。 “爹,路上还是要小心些。” 透过敞开的车轩看着魏贤志的侧脸,魏长天突然又很难得的多说了一句废话。 而后者闻言则是一愣,然后扭头看着魏长天慢慢说道: “长天,此次若是我......” “爹!” 魏长天想都没想,直接笃定的打断道:“没有若是!” “......” “好。” “我走了。” “哒哒哒~哒哒哒~” 这一次,马蹄声没再犹豫,由近及远渐渐变得渺茫。 明月蓦然跃出昏黑的夜空,四匹汗血宝马迈着沉稳的步履奔出福禄巷,它们高高扬起前蹄,身后紧随着一乘车轿和纷飞于半空中的阵阵乱尘。 “......” “长天......已经走远了。” “哦,你们先回屋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 三女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十分默契的轻轻迈步走回小院,只留下魏长天一人独自站立在大门外的石阶上。 她们或许不能完全猜出魏长天在想什么,但却明白这个男人此刻肩上的担子究竟有多重,亦懂得他做出任何一个决定会有多难。 尤其是从今日开始的以后。 魏长天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不单单只关乎他一人的得失利弊、生死存亡,而是将决定包括她们在内所有联系在一起的人的命运。 “徐姑娘,柳诗姐姐......” 梁沁突然举袖抵在眼角,呜咽着压低声音。 “我、我好心疼长天哥......” “......” 晚风拂起或青或白的长裙,杨柳诗和徐青婉没有回答,只是回头默默望向那个依旧如石雕般站在夜色里一动不动的身影。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不知是人影融入夜幕所产生的视觉错觉,还是梁沁的那句话所导致的心理作用。 魏长天原本不胖不瘦正正好合适的背影,在这一刻竟然真的好似有些寂寥。 这是一种不论她们做什么,都无法分担的孤独。 ...... ...... 约么一炷香的功夫过后,神色如常的魏长天迈步走进正厅。 “嗯?你们搁这干啥呢?” “......” 愣愣站着的三女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还是杨柳诗小声开口问道: “公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魏长天摆摆手:“火锅吃多了,方才站着消化消化而已。” “消化”这个词魏长天经常说,三女如今也知道就是“消食”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食消了,愁有没有消...... “长天,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与我们讲讲的。” 徐青婉一脸担忧的拉了拉魏长天的衣角:“我们虽是女子,但是......” 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魏长天好奇“但是”之后有什么,便笑着追问道: “但是什么?说啊。” “但、但是......” 徐青婉登时就红了脸,不过还是小声磕磕绊绊的完成了这句话。 “但是我、我们都是你的女人呀......” “......” 从尊规礼法的角度讲,这话无疑站不住脚,要说也只能由远在万里之外的陆静瑶来说。 毕竟魏长天眼下有名分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不过......嘶! 莫名有种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 魏长天心中顿感舒畅,忍不住笑了一阵,然后才乐呵的命令道: “知道了,我有事会跟你们说的。” “你们现在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哦......” 徐青婉应该是这仨人中最没有小性子的那个了,因此听到魏长天说有事要办,点点头便往屋外走。 杨柳诗和梁沁虽然还有些话想对魏长天说,不过此时也只好暂时忍住,跟着一起出了房间。 从三人去往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又要聚在一起讨论该如何替她们的“公子、长天、长天哥”分忧了。 不过魏长天本人眼下却没功夫琢磨这些,目送三女离开,把门关上,然后就将视线移到了放在角落的木箱之上。 这是魏贤志从京城带来的。 “啪嗒~” 轻轻打开箱盖,首先便是六七柄各式宝刀跃入眼帘。 随便拿出一柄刻着“天堑”二字的缭风刀,拔刀出鞘,又假装十分专业的伸手弹了一下刀刃。 “叮~” 清亮却又悠长不息的震颤声响起,感觉品质应该不输龙吟。 不过至于这刀的质量究竟如何,魏长天当然是听不出来,也无法从系统里查出来的。 之前龙吟雀啼就查不到,魏长天还以为是自己搞错了名字。 之后才明白原来是这些刀的品质太低,压根就不在系统的售卖范围之内! 说白了,不管是龙吟也好,雀啼也罢,亦或者现在手中的这柄“天堑”,虽然在这个世界已是宝刀,但在系统那里却连最低级的“黄阶兵刃”的程度都达不到! 唯一能查到的玄天剑也只是个地阶而已。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兵刃这种东西都是外物,能凑合着用就行了。 如果以后实在有需要再说吧。 摇摇头将箱中所有宝刀尽数收入星辰刀鞘,魏长天又从木箱中摸索出几个食盒。 千里迢迢从京城带了一堆食盒过来......不用说,肯定是秦彩珍要求的。 兴致不大的打开食盒,里面的吃食也果然不出所料,全是一种造型别致的桂花糕。 这种由秦彩珍亲自制作的桂花糕是前主最喜欢吃的东西,不过魏长天却觉得太甜,一直都不爱吃。 看来自己“儿子”口味上的变化还没有被秦彩珍所察觉到。 把食盒丢到一旁,魏长天本来准备等会儿分给别人拉倒。 不过稍稍犹豫了一下后,他却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吃着这份甜到发腻的“母爱”,一边取出箱中最后一个布包。 估计是陆静瑶给自己的东西吧。 这么一大包,也不知道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7017k 请假条~ 有事休息一天~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3章 春龙之乱 布包里的东西确实是陆静瑶寄来的。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陆静瑶和秋云一起寄来的。 一件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白棉袍,一封信。 正常情况下,棉衣肯定是秋云缝的,信当然就是陆静瑶写的。 但这次却是反了过来。 数月过去,打小娇生惯养的陆静瑶终于学会了怎么缝制衣裳,原本大字不识的秋云也识得了几百字,其中尤以“魏长天”三字写的最好。 【公子,展信万安,贱体安好如常,可请勿念......】 文绉绉的,一看就是陆静瑶教出来的好学生。 信很短,魏长天反复看过几遍,又举起白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微微扯动的嘴角间浮现出一丝掺扎着笑意的无奈。 就这颜色,倒是还真跟寿衣有点像。 除了像颜书元那种“左手举酒,右手舞剑”自恃风流的人物之外,大部分武人很少会穿浅色的衣服。 尤其是这种极容易沾惹尘埃的白袍,往往只有那些文士书生会穿。 看来还想着让自己弃武从文的事呢...... 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学家、思想家、评论家、作家,周树人先生曾说过——学医救不了国人。 不过魏长天并没有鲁迅那种“弃医从文”拯救黎民百姓的觉悟。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的百姓压根也不用自己去拯救。 他要做的只是自救而已...... “......” 明月高悬,晚风静谧。 不知不觉魏长天已经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手边食盒中的桂花糕也没了大半。 在这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的宁静之中,他突然松了口气,心情也不知从哪一刻开始,由此前高度压抑与紧绷的状态变得有些洒脱。 享受过了“富二代”和“官二代”的奢靡生活。 体验过了此前只在网文中看到过的种种神仙神通。 甚至还骑过了前世那些古装网红开了十八级美颜都比不过的真正的花魁...... 不管以后怎么样,自己这趟穿越之旅都已经算是很值了。 如鲁迅之觉悟,以笔为刀,写的是对天下正道的担当。 如帝王之雄心,以刀为笔,刻的是江山玉玺上的姓氏。 虽然魏长天并不想,也很难做到让这大宁江山改头换姓。 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以手下的千万长刀为锋,血为墨,江湖为纸,好好写一写自己的故事...... 一个原本庸庸碌碌,为了生活整日996的穿越者,却被迫在这一方世界掀起历史巨浪的故事。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 多少有些五音不全的歌声突然自屋中飘出。 它飘过正坐在屋外打瞌睡的鸢儿的发梢,飘过正在偏房中商量该如何替魏长天分忧的徐青婉三女的裙角,飘过李素月微微隆起的小腹和张三脸上幸福的笑意,飘过守在福禄巷口的共济会帮众藏于腰间的兵刃的寒芒。 最后,它飘过俯瞰着人间山河苍生的银白弯月,带着些许桂花香气和难言的豪迈,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 ...... ...... 二月初十,蜀州城西,李府。 可以容纳三驾马车并排通行的百花巷已经算是宽巷了,不过此时巷中却是空荡荡的,除了一个正随意迈步而行的白袍男子之外,竟是连一个人也不曾再有。 虽然巷中没人,但李府那朱红色府门之后却是密密麻麻藏着一大片举着各式兵刃的家丁。 “老、老爷......” 一个汉子颤巍巍的咽了口唾沫,极力压低声音向着身边的男人汇报道:“来、来人确实是魏长天......” “慌什么?!” 男人一声低喝,可苍白的脸色却再清楚不过的表明了他此刻的状态——色厉内荏。 “他可是就一人来的?!” “是、是......” 持刀的汉子拨开人群,又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赶紧如实回答:“小人确实只看到了他一个。” “一个人......” 男人似是悄悄松了口气,但却还是不敢懈怠,沉声又问:“我方才交代的事办得如何了?” “夫人和几位公子都已经从地道逃脱了。” 大汉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忙不迭劝道:“老爷,咱们也赶紧......” “咚咚咚!” 铜环叩击门板的声音近在咫尺,不大,但却吓的汉子登时便闭住了嘴。 “敝、敝府今日不待客!” 在男人的眼神示意下,有个门仆哆哆嗦嗦的冲着门外喊道: “还、还请贵客先回,改、改、改日再来吧!” “......” 结结巴巴的喊声有些逗乐,但眼下却没人笑得出来。 近百号手握兵刃的大汉死死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 “李老爷,你的妻儿方才可是走失了?” “敝人魏长天,恰好寻到了他们,眼下特意给你送回来。” “哦,小子顺便还想问问李老爷。” “你们这一大家子人究竟是......想死想活?” “......” “开、开门!快开门!!” “......” 一个时辰后。 魏长天神色自若的从李府中走了出来,身上的白袍依旧一尘不染。 守在门口的张三立刻迎上前去,翻开一本小册子,在“珍宝斋,李栋”之后圈了个圆。 “公子,接下来是蜀州府丞,冯文善冯大人。” “嗯。” 魏长天点点头迈步登上马车,就好像是要去办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随口吩咐道: “走吧。” ...... 就在魏长天离开李府的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作为柳派重要人物的光禄寺卿岑培山被手下谋害,惨死于光禄寺之中,成为今年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死于非命的三品以上的大官。 当夜,刑部与都察院带人冲入悬镜司,强行带走了两位相当于二把手的同知,以及三名正四品的镇抚。 悬镜司并没有暴力抗法,不过仅仅在事后不到一刻钟,关押着数百妖兽的镇妖狱突然狱门大开,所有妖兽尽数脱逃,整个京城一夜未眠。 转天,二月十一。 早朝之上,魏贤志怒斥刑部之中有妖族细作,毫无缘由抓人不说,竟还借着大乱偷偷放走了在押的妖兽,将这次重大事故的责任推脱的一干二净。 朝堂之上登时吵作一团,但紧接着户部左侍郎蔡胜的一番话却让这本就混乱不堪的局势更加雪上加霜。 “皇上!许家要反!” “......” 当日下午,已并入都察院的花翎卫冲入许家府邸,但明明上午时还人来人往的偌大的府院,不知何时已是人去楼空。 与此同时,京城所有许家的产业尽数关门拒客,一时间街上店铺竟有半数闭门,城中物价一日便涨三成。 二月十二。 黎明时,一纸新鲜出炉的万民诏张贴于街头巷尾,坐实了许家谋反的罪名,罪状近百页,贴满了一整面榜文牌。 一天的功夫,十余位大小京官被摘掉了乌纱帽,有的甚至当场掉了脑袋。 但更多的许派官员早已不知所踪。 之后五日。 柳魏之争的战火已从京城燃向大宁各地,各州府同时也开始清理许家党羽。 只有许家的大本营冀州,以及远在西南边隅的蜀州不为所动。 二月十九。 午时,万余禁卫军自皇宫之内奔涌而出,直奔冀州而去。 亥时,近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杀入皇宫,厮杀声一夜未休,血腥气远传十里不散。 二月二十。 原本应在五更开始的早朝推迟了一个时辰,直到辰时宁永年才缓缓现身。 虽然外表看不出异常,但这位当朝天子惨白的脸色却说明了昨晚的刺杀一事究竟有多严重。 公开谋反,刺杀天子。 这种事已有近千年未曾在大宁的土地上发生过了。 消息一经传开,天下震动,人心惶惶。 二月二十一。 八条禁令自皇宫飞出,当日便送至除冀州外其余三十五州。 一、所有十万户以上大城自即日起实行宵禁...... 二、所有非边境部队整备军需,随时接受调度...... 三、所有许家产业强制收归皇室,不从者一律视同谋反,株连九族...... 四、所有七品以上官员的推介、任免、升降、调动的权利全部集中于吏部,暂时免去地方州府人事调度权限...... ...... 八、京城许家一脉,凡依族谱可考者,无论旁嫡,皆诛。 毫无疑问,宁永年这是要许家世代绝姓。 自此,平静了数百年的大宁,终于在天吉十五年的初春,陷入了一片大乱之中。 后朝的史官将此次大乱的源头追溯到了那场春龙诗会,于是便将此乱命名为—— 春龙之乱。 7017k 第214章 魏长天版“指鹿为马” 对于大宁数万万寻常百姓而言,这场“春龙之乱”虽有预兆,但来的属实有些猝不及防。 但对于卷起这场风暴的各方势力来说,大乱之始的一切却都是在按照他们各自计划的剧本在走。 不论是皇室,还是柳、魏、许......四家都认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自己也定会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不过,“共赢”的局面肯定不会出现。 而至于谁才会是那个真正的“胜者”,站在命运之轮这一端的凡人自然是无法提前预见的。 就像放到半年之前谁也不可能预料到,一位从京城而来,刚刚犯下“弑相”大罪的魏家独子,竟然会在半年后摇身一变成为蜀州真正的掌权者一样。 ...... 二月廿二,蜀州州衙。 当上任还不到一个月的新任蜀州州牧“意外”死于家中之时,魏长天正在给州衙中剩下的重要官员们开会。 半个月的时间,明里暗里十几家柳派势力,要么逃之夭夭,要么倒戈投降,要么举族尽灭......能够如此雷厉风行的荡清柳家在蜀州的根基,其实倒也不是魏长天有什么惊世骇俗的领导能力。 主要还是因为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悬镜司、共济会、青袍军、天罗教,甚至包括十万大山中的妖族。 从军方到官府再到绿林,所有蜀州地界内的大规模“武装组织”全部是自己的人,这如果都不能做到快速收拢权利,那属实就有点废物了。 “......” “诸位,如今天下大乱,想要独善其身已不可能......” 书房中,魏长天的“统战演讲”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在座的都是中间派,或者忠心于朝廷的官员,暂时还杀不得,只能先把他们笼络过来再说。 “我再次重申,我魏家绝无半点谋反之意,如今所作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蜀州万万百姓而已。” “还望各位大人助小子一臂之力,为这黎民苍生谋一方净土!” “......” 威逼利诱,晓之以情动之以大义,魏长天讲到口干舌燥,总算是把要说的话都给说完了。 毕竟社会如果想要继续运转下去就还要靠这些当官的,总不能但凡不配合的就一股脑全部杀掉。 爽是爽,可到时候估计整个蜀州就会彻底乱套了。 “魏公子,若是为了百姓,我愿听从你的调遣!” 一众官员中,提前安排好的“托”第一个带头表态。 而经他这么一带动,倒还真有几个人也跟着点点头,表示自己会站在魏家这边。 其他人则是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明显不想把话说死,估计是想等着在看看局势再说。 “呵呵,这几位大人呢?” 不过魏长天没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机会,直接点明问道:“有何想法直说即可。” “咳,魏公子......” 一个白发老头干咳一声,缓缓开口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朽便干脆直言了。” 这老头叫陈仲,官拜蜀州州判,官阶不高,但也算是个不可或缺的实差。 魏长天点点头:“陈大人,但说无妨。” “嗯。” 陈仲向着魏长天拱拱手,字斟句酌道:“魏公子,我等本就只是一介小官,无意,也无能参与这柳魏之争。” “您若是真的是为了蜀州百姓,我们自会鞠躬尽瘁。” “可若您非要我等站在魏家这边......恕老朽冒犯,若是今后柳家得势,那我等岂不是......” “......” 陈仲的话没说完,不过意思很明确。 我们不看清未来谁会赢,所以不想站队,以免以后赌错了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悲凉下场! 说实话,这种想法倒也没错。 毕竟他们虽然不站魏家,但也同样不站柳家或者宁家,不至于算是多大的隐患。 不过魏长天想要的是铁板一块的蜀州,因此就必须要他们公开站队。 只要在如此场合表了态,那以后想下“贼船”都是不可能的了。 “陈大人,你的意思我懂。” 魏长天表面不动声色,但藏于桌下的左手却激发出丝丝内力,将腰间的一块子母玉灼热。 “夹缝求生,如此为官之道换做平时倒是没什么。” “不过眼下整个大宁已是一片大乱,若是此时还不选靠山,恐怕不论到哪里都活不下去啊......” “咚咚咚!” 恰到好处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魏长天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陈仲,高声喊道: “进来!” “公子。” 张三下一秒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木盒。 魏长天明知故问:“怎么了?” 张三恭恭敬敬将木盒置于桌上:“公子,此物还请您过目。” “哦?这是什么?” “狗首。” “嗯......” 魏长天轻轻打开盒子,旋即便有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四散开来。 陈仲等人下意识的举袖掩住口鼻,不过魏长天却是表情不变,瞥了一眼盒中之物后突然笑道: “这血肉模糊的,如何能看出是颗狗头?” “陈大人,你见多识广,不如你来帮我辨认一下?” “啊?” 陈仲心中大感不妙,但还不等他拒绝,张三便已经拎着敞开的木盒直接来到他的面前。 “这、这是!” “啊!!” “噗通!” 一声惨叫,陈仲直接从椅子上滑落在地。 他死死瞪大双眼,手脚并用的不停向后爬动,似乎是想离那木盒远一些。 哪里是什么狗头!压根就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并且还是上一任州牧的人头! 陈仲一介文官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眼下没吓尿就已然算是表现不错了。 另一边,魏长天不管同样一脸惊恐的众人,淡然命令道:“张三,把陈大人扶起来。” “是,公子!” 张三立马一步迈上前,也不管陈仲如何挣扎,直接就把后者从地上拎了给起来。 “陈大人,这头你也看过了。” 魏长天笑望着陈仲,轻声问道:“那你说说,这可是狗首?” “这、这......” 陈仲哆哆嗦嗦说出不半句话,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魏长天却是不以为意,笑着又说:“看来陈大人是没看清楚......” “张三,再拿给陈大人好好看看!” “啊!不,不用了!我、我看清楚了!” 一声惊叫兀的响起。 “是狗首!” “盒、盒中确实是狗首!!” 7017k 第215章 祝各位大人,一帆风顺! 古有赵高“指鹿为马”,今有魏长天“指人头为狗头”。 虽然陈仲等人并不知道这个颠倒黑白的典故,但却无疑都被这颗突然出现的人头给吓破了胆。 一片“盒中确实是狗首”的应和声中,蜀州所有掌权的官员不管心中愿不愿意,终于统统表态一定死心塌地效忠于魏长天,誓要跟“万恶”的柳家斗争到底。 至此,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官职的魏长天已然成为蜀州的土皇帝,直接或间接的收拢了蜀州地界内五城八县的一切权利。 当然了,这个权利还是有些制约的。 比如魏长天如果真的想要造反,别人不说,光是梁振估计就不会答应。 不过他倒也没这么大的胃口。 魏长天之所以下定决心掌控蜀州,一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二是为了给整个魏家留一条后路。 万一日后真的被柳家得了势,实在不行还能撤到这西南边隅重新开始嘛。 “通知楚先平,去同舟会。” 吩咐了张三一句,魏长天矮身钻进马车。 如今既然蜀州已定,那就是时候继续往更为深远的方向布局了。 ...... 长乐赌坊。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改造,这家并不算大的赌坊已然成为了二五仔组织“同舟会”的大本营。 三十多间功能各不相同的地下暗室,由错综复杂的地道相连,面积加起来甚至比地面上的赌坊还要大上数倍。 首批一共三十名“专业卧底”已经在这里训练了将近两个月,如今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公子,这是他们真正身份的名册。” 站在衣着、长相、神态各异的三十个人之前,楚先平递过一本小册子,不多不少正好三十页。 “嗯......” 魏长天接过册子翻了几页,随口问道:“这份名册还有谁看过?” “全部是我自己整理誊写的。” 楚先平回答道:“除此之外再无人知晓。” “好......张三,看一遍。” 魏长天点点头,把名册递给张三,自己则是将视线投向对面。 三十个人,二十八名男子,两名女子。 这还真不赖自己“性别歧视”,主要这些人马上都要奔赴京城各个衙门走马上任,而女子为官者本就稀少,所以才造成了如今这种男女比例。 此时这三十人正齐刷刷的盯着自己,眼神中满是近乎崇拜般的忠诚。 也不知道是服用过傀儡丹的缘故,还是因为楚先平洗脑工作做的到位。 “公子,我记住了。” 很快,张三将名册递还给了魏长天,而魏长天则是连打开都没再打开,直接又交还给了楚先平。 “......” 后者看了眼张三,眼神中似乎有些诧异。 不过他也没问什么,将名册收入袖中后这才对着对面的一众人沉声说道: “这位,便是魏公子,也是你们的主子。” “明日你们便要前往京城上任,魏公子今日特意来为你等送行。” “倒酒!” 一声令下,三十人动作十分一致的举起酒坛,在面前的瓷碗中倒了满满一碗酒。 而张三也很有眼色的举坛给魏长天和楚先平各自倒了一碗。 “嗯。” 接过酒碗,魏长天抖了抖衣袖,知道这时候要自己讲两句了。 不过说点啥好呢? 嘶......还是要来《无间道》那段啊! 沉吟片刻,向前迈出一步,平静的声音于众人耳边慢慢响起。 “半年前,柳魏之争,跟了我多年的丫鬟被柳家派来的匪人一掌击伤,性命危在旦夕。” “我爹去皇宫求药,皇上不给。” “一个月前,春龙诗会,柳家与望月宗意图于诗会之上刺杀于我。” “而那日除了柳家之人,我还杀了一个已经并入禁卫军的内卫。” “共济会、悬镜司、天罗教,无数兄弟为了我的命,自己却丢了命......有人说我这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我不这么觉得。” “我认为生而为人,是生是死,当由自己决定!” “所以我杀了柳元山,杀了柳宗亮,将来还要灭了他整个柳家!” “而你们也是一样!” “是死是活,是将万人踩在脚下,还是成为别人脚下的白骨......路怎么走,要你们自己挑!” “祝各位大人!在京城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干!” 伴随着最后一个气冲云霄的“干”字炸开,魏长天猛然仰头,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在三十道几近狂热的目光中,楚先平第一个回过神来,立马跟着高高举起酒碗,嘴中大声重复: “祝各位大人!在京城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干!” “干!!!” 三十声怒吼紧随其后,旋即便是“咵嚓咵嚓”一阵瓷器炸裂之音。 “我等誓为公子尽忠竭力!披肝沥胆!” “我等誓为公子尽忠竭力!披肝沥胆!” “我等誓为公子尽忠竭力!披肝沥胆!” “......” ...... 几十息后。 满身酒气的魏长天和楚先平走出密室,身后似乎还能听见那阵阵亢奋的吼声。 扭头看了一眼魏长天,楚先平似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收敛思绪,平静的开口说道: “公子,同舟会之人此去所需的一应物件都已分发下去了,明日一早便会秘密分批出城,先前往各州府,然后再由各地往京城去。” “嗯,这些事你安排就好。” 魏长天点点头,跟着楚先平又走进另一间密室坐下。 这次天下大乱虽然对自己来说十分凶险,但同时却也隐藏着很多机遇。 就拿同舟会的这些高级细作来说。 即便楚先平再怎么给他们伪造身份、冒名顶替,换做平时顶多也只能安排些芝麻小官,还不知道他们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爬到高位。 但如今的情况可就不同了。 许家已经被定性为谋反,那跟着倒台的许派大小官员便空出了大批位置。 柳家和宁永年只会在意那些重要位置的归属,对其他的中下级官职并不会多么在意。 这就给了自己很大的操作空间,可以一上来就给这些卧底一个很不错的起步条件。 更何况魏长天其实也没真的指望这些人能在短时间内爬多么高。 他们的真正作用,是要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替自己在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又或者说建立一种同盟。 一种通过最牢不可破的关系关联在一起的,完全听令于自己的地下同盟。 7017k 第216章 局势分析 送走同舟会三十名卧底之后,魏长天又忙了十来天蜀州的“灾后重建”工作。 毕竟此前大批官员“意外身死”,大量富商“卷款跑路”之类的事情难免会影响到正常的社会秩序,再加上早就在整个蜀州开展的轰轰烈烈的“抓细作”活动,着实让他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公子,这几日蜀州城中的各方细作基本都已不敢露头了......” 书房中,陈渤半边屁股挨着椅子,十分恭敬的问道:“您看还要继续吗?” “不用了,细作永远也抓不完,如今这种程度就可以了,以后只需多加注意即可。” 魏长天点点头,又扭头问向梁振:“梁叔,冀州那边情况如何了?” “大战在即。” 梁振只是言简意赅的说了四个字,而屋中众人闻言之后都是一阵长吁短叹。 终于要到这一步了么? 半个月前禁卫军自京城而出直奔冀州,不过最后却在相邻的并州驻扎了下来,好似是想以大军压城之势逼迫许家投降。 不过许家明显就没有这个打算,不仅牢牢把控住了冀州,甚至还不知道啥时候把那位远在凉州的王爷——建亲王给掳走了。 这摆明就是准备借亲王的名头跟宁永年正面硬刚。 宁永年对此当然不能忍,当即令冀州周围五州集结兵力,准备与禁卫军一起与许家决战,甚至还要亲临督战...... 所以,如今终于是要开打了么? “长天......” 梁振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如今朝廷汇集了五州的兵马连同禁卫军一起攻打冀州,即便他许家准备的再充分想必也难以坚持太长时间。” “我们却依旧不与许家割裂,如此是不是太过......危险了?” 梁振这个问题道出了很多人心中所想。 如今整个大宁三十六州,除了冀、蜀两州之外,其余各州不管暗地里如何,但至少表面上都做出了不少打压许家的举动。 唯独蜀州不为所动,虽然口口声声说“支持朝廷”,但大街上许家的产业却依旧开门营业,甚至就连那些从附近州府跑来逃难的许家人也统统来者不拒。 如此阳奉阴违之举,眼下宁永年确实没工夫管,但等他解决完许家之后却一定会秋后算账的。 严格来说,这种想法并没有错。 不过......只能说看得不够远。 “梁叔,你觉得许家就如此不堪一击么?” 魏长天知道如果自己不稍微解释一二恐怕会让这种质疑的情绪继续蔓延,所以想了一会儿后便缓缓说道: “若想财神进家门,先问许家准不准。” “坊间戏言虽有夸张,但亦不会相差太远。” “许家或许权不及柳、武不及魏,但他们手中能调度的银钱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数字。” “可是光有钱有什么用?” 梁振皱眉问道:“一州兵力如何抵得上五州?” 魏长天笑着反问:“哈哈,梁叔,你觉得打仗打的是什么?” “自然是将领的谋略与兵卒的战力!”梁振毫不犹豫的回答。 “如此说也没错,不过在我看来......” 魏长天笑了笑:“打仗打的就是钱。” “钱?” 众人一愣,唯独坐在角落里的楚先平微微点了点头。 “是,就是钱。” 魏长天这边继续说下去:“既是打仗,少说一方也要数万人吧。” “这么多人,粮草一日便需吃多少?军饷又要发多少?消耗掉的武器又有多少?” “朝廷眼下是有钱,可各地州府呢?” “他们难道还能比许家有钱不成?” “再说许家这么多年下来,除了银子肯定还攒下了不知多少的奇珍异宝。” “凭着这些宝贝,请几个绿林中的高手不难吧?” “不往多了说,只要许家这边能多出三四个二品境高手,局势是否又会不同?” “这......” 梁振如今已经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不由得追问道:“长天,那照你的意思......许家难不能还能成事?” “成大概率是成不了的。” 魏长天“自我否定”的摇摇头:“一族之力终究无法与一国相抗衡,许家如果没有什么后手,失败只是早晚的事。” 梁振不解:“那我们为何还不提早与他们撇清关系?” “梁叔,许家与朝廷谁输谁赢与我们何干?我们的对手只是柳家而已。” 魏长天喝了口茶,笑道:“只要对这件事有利,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至于秋后算账......呵呵,如果真有那一天,皇上他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可以。” “......” 这句话一出,楚先平和陈渤都瞬间懂了魏长天,或者说魏家想要做什么了。 唯独梁振还是一脸疑惑,明显没想明白这话中之意。 好家伙,自己的这位世叔还真是标准的武人脑袋,只适合打架斗殴...... 魏长天摇摇头,将目光投向楚先平。 后者立刻靠过来小声跟梁振讲解其中玄机,魏长天自己则是伸了个懒腰,推门走出书房。 为了安全考虑,如今他的办公场所已经不在家里了,而是直接搬到了州衙之中。 虽然处理事情确实方便了许多,但坏处是没办法一抬头就看到小院中嬉笑忙碌的莺莺燕燕了。 呸! 自己现在可是要办大事的人,怎么还能跟之前一样整日沉迷于女色之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确实已经好久没跟杨柳诗和鸢儿好好锻炼一番了。 要不...... “张三!” “公子,我在。” “备车!回府!” “是。” 说办就办,在“运动”这方面魏长天确实可以称得上雷厉风行。 迈步往州衙门口走去,同时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黄昏的天色。 萧条千里,日落黄云。 虽然如今自己与魏贤志书信不断,但京城中的局势瞬息万变,心中总是时不时还有些担忧,生怕下一封收到的信就是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绝笔。 不过还有魏兆海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对了,既然子母玉有实时通信功能,自己要不要发明一套“中文电码”之类的,这样以后就能省去来回送信的时间,真正做到即时通讯了...... 心中胡思乱想了半天,慢慢将视线从天际收回。 而就在此时,一个站在前方的老太监却让魏长天瞬间停下了脚步。 嗯? 李怀忠? 7017k 第217章 你有什么问题吗? 州衙衙门,某间会客厅之内。 第三次见到李怀忠,魏长天的态度与前两次完全不同。 第一次见面是宁庆宇刚被灭门,那时这个老太监随手就能杀掉自己,所以他的一言一行都分外谨慎,生怕走错一步便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二次见面是春龙诗会之前,那时自己怀揣巨额系统点数,随手就能杀掉李怀忠,所以早已没了第一次的紧张感。 而这次...... 既然已知此前的一切都是宁永年的阴谋,魏长天现在便颇有些“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的心态,决定陪李怀忠玩一玩,看看能否从他这里多套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李公公,许久未见,不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靠在椅背上,魏长天脸上挂着一丝笑:“皇上不是要御驾亲征冀州吗?公公难道不需要跟着?” “魏公子消息灵通,但记性却未免太差。”李怀忠眯了眯眼。 “嗯?记性差?” “哦!我记起来了!” 魏长天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公公说的是弥补阴阳功之缺的事情吧!” “哼!” 李怀忠闷哼一声,抬眼看过来:“魏公子,如此明知故问便无趣了。咱家今日便是为了此事而来,还请公子兑现己诺为好。” “嗯......” 魏长天似笑非笑的看回去,玩味道:“李公公,如果我说不呢?” “魏公子!你真当咱家不敢拿你怎样不成?!” 李怀忠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欲滴。 不过还没等他发作,下一秒魏长天却突然笑道:“哈哈哈,公公,我跟你开玩笑呢。” “我这人最信守承诺了,断然做不出翻脸不认账这种事情。” “......” 李怀忠似乎觉得这个玩笑很不好笑,只是一言不发的继续盯着魏长天。 而后者倒也不觉得尴尬,干咳一声便继续说下去。 “咳,公公你可要听好,我这便开始说了。” “阴阳功乃是一门玄妙至极的功法,男子修阳功,女子修阴功,唯独阉人可阴阳同修......” 没有用“寺人”、“宦者”这种比较委婉的词,而是直呼李怀忠是“阉人”......虽然这倒是事实,但其中的讥讽之意却十分明显。 李怀忠浑浊的瞳孔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意,不过很快便又压制下去,冷冰冰的打断道: “魏公子,这些事不必你说,你只要告诉我如何可以破解这阴阳功的弊端即可。” “公公别急啊,我这不是想着循序渐进一点吗?” 魏长天撇撇嘴,又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然后才不急不慢的缓缓开口。 “公公,阴阳功本身并无弊端,正常人修炼起来也不会遇到什么隐疾。” “真正出了问题的,是你。” “我?” 李怀忠一愣,连忙追问:“我有何问题?!” “公公,你有何问题还用我说吗?” 魏长天视线扫过后者身体某个不可名状的位置,不管李怀忠猛然紧绷的手掌,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以气化而言,阴阳各成其象,则相为对。刚柔、寒温、生杀,必相反相为仇。” “阴阳既能相生,亦能相克。” “公公你同时修阴阳两功,虽有好处,但这阴阳之气于你体内混杂,隐疾便是由此而来。” “补救的法子当然有,最简单的便是自废一半内功,只留阴阳其中之一,隐疾自然可解。” “而如果不愿舍弃这一半内功,那便只能......” “只能怎样?!” 李怀忠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身体甚至因激动而大幅前倾。 刚刚这番话证明了魏长天确实对阴阳功特别熟悉,因此这破解之法大概率也会是真的。 就像一个得了尿毒症的病人终于等到了适配的肾源一样,饱受隐疾折磨的李怀忠此刻简直恨不能把魏长天的嘴撬的再大一些,好让后者立马将后半句话说完。 但魏长天却偏偏在这时候“咦”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一样摇了摇头。 “公公,我眼下还不能告诉你。” “什么?!” 李怀忠唰的一下站起身子,狰狞的脸上再也藏不住任何表情。 “魏公子!你这是何意?!” “何意?” 魏长天满脸“迷茫”:“公公,此前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只要我能验证柳家的阴谋为真,便可将弥补阴阳功缺憾的办法告诉你。” “可春龙诗会上突然出现的那群佛莲寺游僧是怎么回事?” “公公你可没提前将此事告诉我啊。” “而既然公公只跟我说了一半,那我如今也只跟公公说一半......很合理吧?” “合理?!” 李怀忠怒极反笑:“佛莲寺之人又不是柳家找去的,如何可以算作柳家阴谋的一部分?!” “嗯?” 听到这话,魏长天突然眯了眯眼,语气一瞬间变得无比阴冷。 “公公......你怎么知道佛莲寺之人不是柳家找去的?” “我!” 不到半息的功夫李怀忠便已然明白自己说漏嘴了。 但他反应也很快,立刻甩袖冷笑道: “如果佛莲寺真跟柳家是一伙的,怎会不对你动手?!” “又如何会坐视柳家之人被你杀尽也无动于衷?!” “魏公子,如此明显的事情任谁看不出来!” “你以此作为理由不想兑现此前的承诺,难道是在拿咱家打趣不成?!” 李怀忠此时愤怒的情绪半真半假,一双眼睛如毒蛇般死死盯着魏长天,仿佛随时都会出手杀人。 而魏长天此时也好像有些怂,冷酷的表情慢慢消失不见。 他讪笑着摸了摸鼻子,语气轻松。 “啊,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 “公公说得对,佛莲寺之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柳家找来的,确实应该不能算在柳家的阴谋之中。” “既然这样,那公公此前跟我说的一切如今皆已应验,我也的确该将公公想知道的事情如实告知。” “不过嘛......” 魏长天突然抬头看着李怀忠,依旧还是那副笑呵呵的语气。 “不过,李公公,你最后一句话说的同样也挺对的。” “最后一句?” 李怀忠眉头紧皱,脑海中飞速开始回忆自己刚刚最后说了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想起来,魏长天却突然笑道:“哈哈哈,看来公公的记性也不怎么好啊。” “不用想了,还是我来说吧。” 稍一停顿,充满了无比嘲弄之意的声音传入李怀忠耳中。 “砰!” 一瞬间,这位老太监便蓦然瞪大双眼,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磅礴内力疯狂运转的同时,压制不住的气势已然透体而出,眨眼便将身边的茶桌碾碎成无数细小的木渣。 “......” “公公,其实刚才我就是一直在拿你打趣。” “有什么问题吗?” 7017k 第218章 宁永年的条件 我就是在故意玩你,你有意见? 这样一句话任谁听到也会怒火中烧,更何况是李怀忠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品高手。 他死死盯着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魏长天,藏于袖中的手掌间内力翻涌,但脑海里却不停回想着一副画面。 烟云山顶,一招,杀二品。 “......” 宽大的锦袍无风自动,酝酿许久的一击终究是在魏长天不屑的笑容中慢慢消失。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李怀忠确实都不敢挥出这一掌。 “李公公。” 对面,魏长天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随意的向旁边指了指。 “这桌子被你震碎了。” “......” 李怀忠深吸一口气,沉声吐出两个字。 “我赔。” “你当然要赔,不过......” 魏长天眯眼笑道:“不过我这桌子可是远古修士留下来的至宝,坐在上面修炼可以日进千里,其价值绝不是金银等物所能衡量的。” “不知李公公可有相同功效的宝贝?” “......” 远古修士?坐在桌子上修炼?日进千里? 你丫可真是章口就来啊! 李怀忠一阵气闷,好半晌才艰难开口说道:“魏公子想要什么,直说就是!” “好,爽快!” 魏长天站起身,没有丁点顾虑的走到李怀忠身边小声回答:“我想公公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这个嘛......” 魏长天没着急说,而是先反问道:“李公公,眼下冀州之战在即,这节骨眼上你却来了蜀州......怕是皇上让你来的吧?” “说吧,皇上他想干什么?” “......” 李怀忠有些惊讶的看了眼魏长天,沉默了几息才慢慢点了点头:“此次咱家确实是奉皇上之命来给魏公子带句话。” “带句话?让我离许家远点?” 魏长天笑问:“总不能是让我蜀州也出兵去帮着打冀州吧?” “是也不是。” 李怀忠顿了一顿。 “皇上已猜出魏家是想借许家之力来颠覆柳家,但希望公子莫要如此做。” 借许家之箭来杀柳家,这本就是半个阳谋,所以眼下听到这话魏长天也不惊讶,只是笑了笑说道: “这话皇上应该跟我爹去说。” “咱家也这么觉得,不过皇上却不这样想。” 李怀忠盯着魏长天,眼神有些复杂:“皇上还许诺了一件事。” “说。” “如果公子能做到不与许家勾结,那待冀州之乱结束后,皇上可封公子为......蜀王。” ...... 外姓王。 或许这种王爷在前世的古代并不算多么稀奇,但在大宁却是古往今来的头一遭。 数千年来,百余个王爷,从来都姓宁。 并且全部都是“有名无实”的光杆王爷。 而“蜀王”则完全不同。 以地名作封号,这就意味一定会有封地。 外姓、有封地......魏长天不知道宁永年这个承诺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那自己绝对会史书留名了。 不过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别人给你的东西,不论价值几何,背后一定隐藏着更高的代价。 以宁永年之前算计自己的尿性来看,这还不定藏着什么阴谋......所以魏长天宁愿靠自己去抢,也不愿意要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魏公子,咱家已将话带到了。” 另一边,李怀忠似是有些羡慕的问道:“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不论公子答应与否,还请给个答复,咱家也好回去跟皇上交差。” “答复啊......” 魏长天点点头,嘴里吐出俩字。 “就这?” “......” 橘红色的斜阳透窗而入,映照在地上“远古宝桌”的碎屑之上。 李怀忠愣了好半天才惊愕的问道:“魏、魏公子,你......” “你不是要答复吗?” 魏长天不耐烦的摆摆手:“这就是我的答复。” “......” 就这? 这算哪门子答复? 李怀忠一瞬间人都傻了,而魏长天却没功夫跟他在这傻愣着,继续说道: “李公公,既然你的差事已经办完了,那我们便说回刚才的事情。” 刚才的事? 李怀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知道魏长天是在说“赔偿宝桌”的事情。 “魏公子,恕咱家无能,若是你所提之事咱家办不到,还请公子莫要为难。” “公公,这事你肯定能办到......” 谈了这么久,魏长天的表情第一次变得严肃。 内力成线,凝音入耳。 屋中静悄悄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怀忠的脸上却慢慢浮上了一层无以复加的惊愕之色。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这个年轻男子,模样甚至比那日在烟云山顶偷窥见魏长天一招杀了常树安还要夸张几分。 “这、这......” 一个“这”字说了半天,后文却迟迟不见踪影。 而魏长天则是平静的看着李怀忠,换做常音继续说道: “李公公,此事你如果肯做,那这宝桌便不用赔了。” “并且这次我可以以性命起誓,事成之后定会将弥补阴阳功之缺的办法告诉你。” “而你如果不肯做的话......那我保证你走不出这蜀州州衙。” “......” 一个二品,一个五品。 正常情况下,二者间战力的差距虽然没有象蚁之别那么夸张,但一个打一百个还是轻轻松松的。 但如今面对只有五品境的魏长天的威胁,李怀忠竟然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回想起刚才听到的那段话,和魏长天要他做的事情...... 这个老太监在此刻终于明白宁永年为何要他带话给眼前这位魏公子,而不是魏贤志了。 ...... 半个时辰后,李怀忠安然无恙的离开了州衙。 “远古宝桌”的碎屑已经被收拾干净,魏长天则是站在窗边皱眉想着什么。 从这几次交流、以及原著中的描写不难判断,李怀忠对宁永年其实并算不上多么忠心耿耿。 所以自己倒也不怕这个老太监把自己的谋划告诉宁永年。 并且这次的事情过后...... “公子。” 张三突然走进房间,小声汇报道:“马车备好了。” “好,走吧。” “是回福禄巷吗?” “不回,去天罗教,嗯......先去一趟花市。” “是。” 张三没有对原计划的更改有任何疑问,而魏长天则是最后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然后便迈步走出房间。 龙雀......差不多该试试了。 7017k 第219章 尤佳的新任务 当夜,九顶山。 后山中某个偏僻的凉亭内,李怀忠默默迎风而立,俯瞰着脚下的绵延群山,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长天让他做的这件事......理性一点,他不应该答应。 即便是忌惮前者有击杀自己的能力,也应该先假装答应,然后再跑回京城把此事汇报给宁永年。 不过犹豫了很久之后他还是来了。 因为这个老太监总隐约有一种感觉——或许自己确实不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谁知道这大宁的江山,以后还会不会姓宁呢? “沙沙沙~” 伴随着身后树叶一阵轻微的摇颤,通往凉亭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李怀忠慢慢转过身看着来人,眼睛微微眯起。 “龙雀。” “李公公。” 尤佳莲步轻移,走到李怀忠身边小声问道:“为何要选在此处见面?”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你若下山定会引起怀疑,还不如这样更为稳妥。” 李怀忠上下打量了一番尤佳,表情不变:“那日你被净圆带走后发生了什么?现在为何又会身处天罗教?”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于我说一遍。” “好。” 尤佳没有太多怀疑。 毕竟虽然龙卫的最高领导者是历代皇帝,但总不可能事事都直接跟宁永年汇报,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李怀忠在负责。 “那日净圆将我带到了一处野山之上,不过两个时辰之后魏长天便又将我救了回来。” “之后我就一直住在这九顶山,天罗教之人并不限制我的行动,魏长天也时不时会来看我,前几日还跟我说如今蜀州局势已定,准备找机会接我下山......” “......” 尤佳言简意赅的把自己经历说了一遍,李怀忠听完后沉吟片刻,问道: “魏长天是如何将你救回来的?” “他杀了净圆。” 尤佳如实回答:“虽不知是如何做到的,但却是我亲眼所见......只用了一刀。” “一刀便杀了净圆?!” 李怀忠瞳孔猛然收缩,脸上震惊的表情并不是装出来的。 果然,那日在烟云山顶击杀常树安的招式并不是一次性的! 虽然使用起来应该有诸多限制,但魏长天确实具备击杀二品的能力! 看来那句“你今日走不出蜀州州衙”还真不是在吓唬自己...... 李怀忠心底暗自庆幸一句,收敛心神又问:“那他可曾怀疑过你的身份?” “应当是没有的。” 尤佳摇摇头:“魏长天说救我只是为了报恩,这几日对我也很好,不像是有所怀疑的样子。” “......” 李怀忠闻言心情复杂,但表面却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嗯,如此就好。” “李公公,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四下环顾了一圈,尤佳小声问道:“可是皇上需要我做什么吗?” 李怀忠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嗯,你命牌未碎,皇上知你未死,便让我来告知你接下来的任务。” 新任务? 通过李怀忠的表情,尤佳判断出这个任务应当十分不一般。 她当即走近了一些,脸色也变得严肃。 “是何任务?公公直言即可。” “好,那你听清楚......” 李怀忠顿了顿,于夜色中幽幽说道: “三日之内,杀了魏长天。” ...... 按照龙卫的规矩,面对无论任何任务,龙卫之人绝不可拒绝,亦不可询问缘由......即便是要你杀掉自己的爹娘。 尤佳当然清楚这一点,但此刻她竟然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为、为什么?” “......” 李怀忠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同样破天荒的开口解释道: “许家反了,柳魏两家要拼个你死我活......眼下大宁已是一片大乱。” “而如今魏长天不仅占了蜀州,甚至还想与许家勾结......皇上有些忌惮此子,因此早已起了杀心。” “但那晚春龙诗会上发生的事你也见到了,此子手下势力颇大,处事又极为谨慎,寻常手段怕是难以奏效,更容易留下隐患。” “你既然已于他相熟,想必他不会太过提防你,如若动手成功的概率自然会大些,并且也能免去不少麻烦......我这么说你可懂?” “......” “我懂。” 尤佳愣愣的点了点头,心中十分清楚自己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 不管能否杀掉魏长天,自己都不能活。 皇上要魏长天死,但决不能让魏家察觉到是皇室所为。 所以......这是一次必死的任务。 “龙雀,你在想什么?” 突然,李怀忠的声音传了过来:“难道就因魏长天救过你一次,所以你便心软了不成?” “我......” 尤佳张张嘴刚想否定,但后半句话却久久没有说出口。 她好像真的有些不忍、也不愿做这件事情。 “龙雀,你别忘了!” 李怀忠冷冰冰的瞥了尤佳一眼:“你是龙卫之人!性命早已不由自己做主!” “若不是皇上当初救下你,你如今恐怕连白骨都已化作尘埃了!” “......” 面对李怀忠的“提醒”,尤佳沉默了半晌后终于低着头说出一句。 “公公息怒,我知道该如何做。” “哼!但愿你是真的知道!” 李怀忠冷哼一声,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魏长天此子身上定有保命道具,且他虽才五品,但战力恐怕并不比你弱多少......此瓶中是凤胆粉,混于酒水中给他服下,一刻钟后便能令他昏睡过去。” “之后你再动手,必可成功。” “是......” 尤佳接过瓷瓶,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修炼之人,尤其是达到中三品境之后,寻常的毒药、迷药便大都彻底失去了作用。 什么断肠草、鸩酒、鹤顶红、砒霜......除非是当饭吃,否则根本不可能让一个五品武人中招。 当然了,也有一些宝贵的药材经过特殊加工后依旧可以奏效,凤胆粉便是其中之一。 手中死死握住瓷瓶,尤佳依旧低着头,微微冲李怀忠躬了躬身。 “李公公,不知皇上可还有别的交代?” “没有了。” 李怀忠眯了眯眼:“不过你要记得,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 “我不想还要再跑一趟来亲手解决你。” “......” “是,公公。” 似是有些茫然的说出三个字,尤佳转过身子,沿着来时的小路慢慢向回走去。 晚风拂过裙角,再往下是一双孔雀蓝描花布鞋,鞋帮有细带绕住脚踝,犹如路边正于风中摇晃的细草。 尤佳走的很慢,耳边仿佛一直回荡着方才李怀忠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龙雀,你可莫要让皇上失望。” 第220章 桃花 “三日之内,杀了魏长天。” “难道就因魏长天救过你一次,所以你便心软了不成?” “你是龙卫之人!性命早已不由自己做主!” “此瓶中是凤胆粉,混于酒水中给他服下,一刻钟后便能令他昏睡过去。” “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 “龙雀,莫要让皇上失望......” “......” 九顶山颠寒风呼啸,远处的天罗教正殿巍峨耸立,周围楼宇连阙,飞阁重檐,气势恢宏。 虽是深夜,但依旧能看清那天罗教中最为标志性的一栋建筑——黑塔。 每灭一个万人以上的“名门正派”便多修一层,如今已有五十二层高,就如一柄从山巅而起的利剑,刺穿了沉沉夜幕。 尤佳抬眼看着这通体黑色的高塔,脑海中一片混沌,尽是李怀忠方才说过的话。 执行过无数次任务,杀过无数人,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犹豫。 是因为这次任务之后自己就要死了么? 还是因为不忍心对救过自己的魏长天下手? 亦或是...... 尤佳轻轻叹了口气,清纯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自嘲的遗憾之色。 果然还是一枚棋子啊...... 魏长天将自己从净圆手中救出来时,她还自欺欺人的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再站在宁永年面前,笑着让这个男人兑现此前的诺言。 可事实却是......宁永年得知自己未死之后,想的依旧是如何利用自己。 甚至都不等再见自己一面。 “莫要让皇上失望......” 这句话,尤佳曾听过很多次。 之前她每次听到时,想的都是“只要我不让皇上失望,皇上便也不会让我失望吧”。 可如今再听......心中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可笑。 罢了,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就这样罢...... 不论如何犹豫、踟蹰、绝望,尤佳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背叛宁永年,也没想过“抗令”的事。 既然宁永年要自己杀魏长天,那便杀...... 沉默着穿过夜色,一路走回自己住的房间,推开门的一瞬间,桌上的一捧粉红让尤佳突然愣住了。 那是几支插在瓶中的桃花,花瓣小巧玲珑,在那粉红色里偶尔有一些白,好像清晨天上落下的一小片朝霞。 桃花......自己最喜桃花了。 可这花,是谁放在此处的? 做过太多隐秘之事的尤佳出于“职业本能”并没有走近赏花,而是先退出门外,找到了一名守在不远处的天罗教弟子。 “这位公子,方才可有人来过?” “啊,尤姑娘,刚才魏公子来过。” 那名弟子笑道:“他等了你一会儿,见你迟迟未归便先走了。” “哦......” 听到“魏公子”三个字,尤佳心中瞬间涌上一股愧疚。 “那桃花......可是魏公子带来的?” “是啊。” 身穿青袍的弟子点点头:“魏公子说眼下桃花正开,九顶山上却无这般美景,便从别处采来几支先给姑娘看看。” “魏公子还说,姑娘若是喜欢,过几日便带姑娘下山去看大片大片的桃花哩......” “......” 青袍弟子还在说,但声音却好似越发渺茫。 尤佳当然不知道魏长天早知她的喜好,还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巧合。 你若是喜欢,我便带你去看大片大片的桃花。 真的好想去看,可为何说这话的人却不是他。 明明他是知道自己最喜桃花的...... 尤佳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间,亦不知自己的心理防线已然破开了一道口子。 她慢慢走到桌边,看着那小小的、粉红色的花瓣,突然想起春龙诗会那晚魏长天连作九诗中的第八首。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一刻钟后,九顶山脚。 “魏公子,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 停在山门处的马车里,李怀忠看着坐在对面的魏长天,神色复杂的说道:“龙雀她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嗯,那就好。” 魏长天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毕竟按照原著描写,龙雀这个人物对宁永年可是痴情的很。 所以想要攻略这样一个女人无疑很难。 魏长天知道自己如果想要通过“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拿下尤佳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即便能行,那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因此他必须要通过一次更为“激烈”的事件来一举攻破尤佳的“芳心”。 最早魏长天是打算让李怀忠假意奉令来杀尤佳,然后自己出场再来一次英雄救美,彻底激化尤佳与宁永年矛盾的同时也给自己加加分。 但如此方式虽然有效,可漏洞实在太多了。 好端端的,宁永年为啥要杀尤佳? 并且自己又该以什么理由“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作案”现场? 诸如此类的问题很难给出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解释,所以最后魏长天才选择让尤佳来“杀”自己。 首先,这样一来整个事情便显得十分合理,尤佳定不会怀疑。 其次,这套方案所产生的效果保不准比方案一还要好。 毕竟“愧疚”的力量,并不一定比“感激”来的差。 “......” “李公公,我这就将弥补阴阳功的法子告诉你。” 既然人家事儿办完了,魏长天这次倒是没再出尔反尔,开口说道: “你的暗疾是因为体内阴盛阳衰导致的。” “找一些未破身的童子,令他们修炼阳功,然后每隔一断时间便将内力传与你。” “只要你体内阴阳平衡,隐疾自然便可无恙。” “......” 李怀忠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假传圣旨”,结果只得到了三句话。 不过他倒没有什么不满,甚至表情还有些激动。 不管别的事情如何,最起码困扰自己许久的阴阳功之事终于解决了。 “魏公子,多谢。” 难得说了一声谢,李怀忠又从袖中摸出两物放在了面前的小桌上。 “魏公子,此瓶中是凤胆粉的解药,提前服下,六个时辰之内可挡凤胆粉之毒。” “还有这块子母玉,若是公子日后还有什么需要咱家帮忙的,灼玉即可,即便咱家来不了,也会派心腹来见公子。” “好。” 魏长天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目送李怀忠钻出车帘,然后转瞬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真够快的...... 心中嘀咕一句,目光继续向更远处眺望。 月光在九顶山上空深深化开,远处蜀州城的朦胧灯火被夜幕抹去了边缘。 亦如一朵绽开于天地间的桃花。 第221章 要打国战? “喔喔喔~”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初春的晨雾,遥远且熟悉的鸡鸣声响起时,魏长天已经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站在门口满脸困意的伸了个懒腰。 昨天李怀忠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原本的“锻炼”计划,着实有点可惜。 看着院中正拿着一支小舀子浇花的鸢儿,心中正琢磨着要不要来一场“晨练”,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决定,穿戴整齐的徐青婉却也从屋中出来了。 “长天,你昨夜几时回来的?” 系于发间的红绳迎风晃动,小徐同志穿过小院,一面接替了鸢儿的工作打来一盆洗脸水,一面小声自责道:“我睡着了,都没有听到动静呢。” “哗啦~” 掬起一捧温水泼在脸上,魏长天低着头含含糊糊的回答:“子时末才回的。” “喔......” 徐青婉抱着一条长帕站在旁边,点头问道:“那你今日还要去州衙么?” “嗯,要去。” 魏长天甩了甩手上的水滴:“这几日事情颇多,冀州那边快打仗了,还是要早做些安排。” “你莫要太累了......” 见魏长天洗完脸,徐青婉赶紧递过长帕,小脸上有些愁容:“京城最近事态如何?伯父伯母,还有陆姑娘他们都还好吧?” “暂时没什么事,毕竟是在京城,柳家也不敢太过放肆,顶多就是在朝堂上争一争罢了。” 魏长天不想徐青婉掺和这些事,云淡风轻答了一句后又突然想起一事,随口说道:“对了,你爹娘那边悬镜司有人守着,你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危。” “嗯呢,他们在信中讲过此事呢。” 徐青婉接回长帕,放在铜盆中仔仔细细搓洗着,似是有些愧疚的小声抱歉道: “徐家无权无势,帮不上你与伯父什么忙不说,还要连累你们派人照看......” “都是一家人了,说这些干什么。” 魏长天哑然失笑,没忍住捏了一下徐青婉的脸颊。 小徐同志登时红了脸,脑袋都快要低到铜盆里去了。 “现、现在还不是一家人呢......” “哈哈哈,很快就是了。” 魏长天得意洋洋的松开手,随口又问:“看你穿的这么整齐,怎么,今天悬镜司那边有任务?” “没有呢,我想去九顶山看看尤姑娘。” 徐青婉如实回答:“我已好几日没去了,想必她一个人定是无聊的紧的。” “......” 她现在可不无聊,这时候估计正在谋划着该怎么杀我呢。 魏长天心里吐槽一句,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嗯,让柳诗跟你一起去吧,正好你们还能一起打个牌什么的。” “我晓得了。” 徐青婉应了一声,然后又欲言欲止的看着魏长天,脸色好似有些难为情。 魏长天不解:“怎么了?” “长、长天......” 小徐同志给自己鼓了鼓气,小声请示道:“我能问你一件事么?” “啥事?问呗。” “那、那我问了......你、你是不是喜欢尤姑娘?” “呃......” 魏长天没想到徐青婉竟然问的是这个,一下子有点语塞。 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自己这几天所表现出的状态又好像是肯定的。 可自己总不能跟徐青婉说——我是为了利用尤佳才接近她的吧? 尤佳是龙雀这件事眼下只有杨柳诗知道,甚至连秦正秋都不知情。 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为了避免露出破绽。 尤其是徐青婉这种心思单纯的人,一旦得知此事,以后再面对尤佳时脸上肯定藏不住。 所以...... 魏长天这边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幸好突然从大门外急匆匆跑进来的张三替他解了围。 “徐姑娘。” 几步来到两人身边,张三先是冲徐青婉打了声招呼。 后者见状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便没再继续纠结儿女情长这点小事,对张三点点头就转身走开了。 待她走远,魏长天这才开口问道:“着急忙慌的,怎么了?” “公子......” 张三立刻凑到魏长天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刚到的消息,大奉使者昨日入京,要求大宁交还原、西两州。” “什么?!” 魏长天猛然抬头,对这个突发情况大感惊讶。 大奉紧邻大宁西疆,两国一直关系就很不好,两百年前甚至还曾爆发过一场举国大战。 最后的结果是大宁以微弱优势胜出。 至于张三嘴里的原州与西州......这应该算是两国长久以来的“争议领土”。 这两州最早属于谁难以追溯,反正近千年间曾几次易主,搞得当地百姓都对“换国籍”这件事已经麻木了。 上次大战获胜之后大宁将这两州夺了回来,而如今大奉肯定是看大宁国内大乱,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再抢回去。 “然后呢?” 思考了半晌之后,魏长天皱眉继续问道:“宁永年怎么答复的?” “此事尚且不知,不过......” 张三小声回答道: “不过大奉使者入宫之后,便再未出来过。” ...... ...... 京城,三品轩。 品茶,品人,品世事,三品轩算是京城中颇有名气的茶馆,平日里茶客颇多,不论是大堂还是雅间,一天到晚基本都能坐满来品茶谈事的客人。 而今日三品轩似乎比往常还要再热闹数倍。 “......原、西两州自古便是我国疆土,大奉此番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卑劣行径,必遭天下人耻笑......” “本报短评,笔者耳日居士认为,我大宁现虽处乱世之中,但绝不可示外敌以弱......” “......” 白发老头中气十足,手中拿着一张大纸,背面无字,但可隐约看见那自正面透过来的细密的墨印。 正是春深书坊两个月前隆重推出的“京报”。 报纸这玩意儿一经问世就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仅能了解时事,还有不少江湖趣闻、连载故事之类的通俗板块,几乎人人都能在上面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但是这年头识字的人毕竟不多,所以大部分百姓还是只能请识字的人来念报,继而催生出了一个新职业——“读报人”。 这老头便是其中之一,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各个茶馆读报,有人觉得听到的内容有趣或者对自己有用便会丢几个赏钱,平日里倒也不少赚。 不过今天他势必是难有什么收获了。 “什么?!这大奉竟如此不要脸?!” “我呸!手下败将而已,竟然还敢挑衅我大宁,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打!他们若真敢来犯,老子第一个去往边疆杀敌!” “唉,可我大宁如今天下大乱,如果真跟大奉打起来,吃亏的恐怕是我们啊!” “哼,报上不是说了么!他们摆明了就是趁人之危!” “但愿皇上能尽快平了许家之乱罢!” “还有柳魏两家,此时万万不可再争斗下去了!” “你在这里说有什么用?有本事去柳府魏府门口喊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为何就说不得了?!” “......” 没等老头把报念完大堂之中便已乱作一团。 以愤怒为基调,夹杂着担忧、热血、恐惧等诸多情绪的喊声越来越大,很快就把老头读报的声音给彻底淹没。 如此情况倒也正常。 毕竟虽尚未真的开战,但这个新闻的爆炸程度已经丝毫不亚于前几日的许家谋反之事了。 “......” 听着震耳欲聋的吵嚷声,读报老者感觉即便自己再接着念下去也没人会听,于是便合上手中报纸,抖抖衣袖准备去赶下一个场。 而就在他迈步走出三品轩的时,相隔几条街的大理寺衙门中李刊正与一个男人相对而坐。 后者身穿刑部的官袍,表情淡定自若。 李刊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两封信,好半晌过后才将信放下,起身关紧屋中木窗,然后回头看着男子轻声问道: “魏公子想要我做什么?” ...... ...... 自打收拢李刊,并把他抬到大理寺卿的高位之后,魏长天便一直让他在柳魏两家之间保持中立,从来没主动要求他做过任何事情。 包括平时那些从大理寺传到蜀州的情报,也都是李刊的自发行为。 对李刊来说,这种状态当然是好的。 尤其是在目前举国大乱的情况下,朝堂中为数不多的“中立派”可是十分吃香的存在。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如此美好的日子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魏长天早晚有一天会用到自己。 李刊只是没想到会以今天这种方式而已。 “李大人,魏公子想请您服下此丹。” 坐在对面的男人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露出一枚指盖大小的黑色丹药。 李刊皱了皱眉,下意识的问道:“这是什么?” “李大人不必多问,总之不是毒药便是了。” 男子把木盒往前推了推,平静的目光里似是有些威胁之意。 “......” 李刊此前已经确定过来人身份,因此倒不怀疑这是魏长天的意思。 不过......突然被逼着吃一颗不知有什么作用的丹药,换谁心里也会犯嘀咕。 “李大人......” 似乎是看出了李刊的犹豫,男子突然开口问道:“你难道不相信魏公子?” “自然不是。” 李刊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你总要先与我说说这丹药有何功效吧?” “我已说过了,此丹并非毒药,对大人不仅没有丝毫坏处,甚至还会有天大的好处......” 男人眯了眯眼,最后又补了一句:“除非李大人日后背叛公子。” 天大的好处。 男子云遮雾绕的不说清楚,李刊当然不知道这个好处在哪。 不过话既然已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他如果再不吃,便难免给人一种随时准备背叛魏长天的感觉。 “好,我吃。” 咬咬牙,李刊终于做出了决定。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魏长天都没有致自己于死地的理由,所以此丹最多也就是那种需要定期服用解药的特殊毒药。 伸手将黑色丹药取出,稍一停顿,然后含入嘴中咽下。 下一秒,仿佛有一股寒意自腹部而生直奔头顶,但还未等李刊反应过来这丝寒意便瞬间消失不见。 “......” 片刻之后。 察觉到身体并无异样,李刊轻轻松了口气。 他想再问些什么,但当抬头再次看到对面男子的一瞬间,整个人却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他突然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十分玄妙的气息。 这股气息不算多么强烈,但李刊却知道绝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一种确确实实存在,似乎在传达着某种信息的气息。 “这......” 李刊愣愣看着对面嘴角噙着笑意的男子,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有些荒唐,却又十分贴切的想法。 这是......“同类”的气息。 ...... 半个时辰后,穿着刑部官袍的男人已经离开了大理寺。 而李刊面前则多出了一块子母玉,以及一枚刻有“同舟”二字的铜钱。 同舟会、视线范围之内可察觉到“同伴”存在的神奇丹药、以及今后自己要做的事情...... 得知了这些隐秘之事后李刊的心情颇为复杂,不过倒也没有太多抵触的情绪。 毕竟自己早已上了魏家的“贼船”,如今能坐上大理寺卿的位子也是因为魏长天。 如果非要说现在跟之前有什么区别的话......或许就是自己已再无“下船”的可能了。 摇摇头将桌上的子母玉和铜钱贴身收好,戴好官帽,整理了一下衣袍,钻进早已等在门口的官轿。 小轿一路晃晃悠悠行进皇宫,很快就停在了金銮殿前长长的台阶之下。 自打许家反了之后早朝的时间就一直不太确定,经常会往后推迟。 今天就是如此,不过原因估计不是因为许家,而是昨日那个大奉使者。 “蒙大人。” “王大人。” “昨日之事你可曾听说了?” “哎呀,那是自然。” “你说皇上是如何想的?” “圣意难料啊......” 三五成群的朝官一边小声窃窃私语,一边沿着长阶往金銮殿走。 李刊也是一样,很快便一路走进气势雄伟的大殿之中。 此时距离早朝还有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众朝官基本已经都到了。 大约百来人,规规矩矩站成十几排,其中还空着不少位置。 这些空位曾经站着的都是许派的京官,如今已是一个不剩。 身处第二排的中间位置,李刊身边几人都在议论着大奉要求归还原、西两州之事,唯独他还在想着同舟会,因此多少有点沉默寡言。 不过片刻之后李刊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回头向着一个方向看去,紧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共十六道视线回看过来,皆是不动声色的冲李刊点了点头。 十四人站在身后,一人站在同排,还有一人站在身前。 (ps:二合一大章) 第222章 二皇子 加上李刊,一共十七个“中立派”的朝官,以后还会更多。 这便是魏长天建立同舟会的真正目的。 一桩桩就连宁永年和魏贤志都不知道的隐秘之事借由同舟会二五仔之口传进各个“当事人”官员的耳中,从而威逼利诱后者服下傀儡丹,汇成一股可被自己所用的政治力量。 《武道大巅峰》这本书后期写了不少朝堂之争的内容,他这次算是把能记住的大部分“家底”都给拿出来了,势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同舟会基本框架的组建。 “......” 九五至尊,辉煌御极,龙椅之上依旧空空如也。 宁永年还没现身,金銮殿中窃窃私语声便也没停。 李刊的后背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却是不变,眼神扫过身后的十四人,脑海中不停闪过一个个名字和职务。 翰林院、国子监、内务府、六部、在京武将...... 十四人的来历五花八门,但无疑都是各自机构中掌握实权的人物。 李刊不知道这些人是因何被魏长天收拢,进而服下丹药成为同舟会成员的。 但如果刑部的那个男人没骗自己的话,他们眼下无疑都与自己一样已然没有了退路,只能是跟魏长天共生死、同沉浮。 目光停滞几息,神色平静的转回头。 又瞥了一眼与自己仅仅相隔一条过道同排站立的那位太常寺卿,李刊最后将目光集中在左前方一人的后背上。 能在朝堂之上站第一排,那便基本都是内阁大学士、各部院尚书、都察院御史之类一品或从一品的大官。 除了位列最中央的两个身着绣蟒金袍、袖端为薰貂的年轻男子。 而李刊此时看的正是两人之中位居左列之首的那个。 二皇子,宁文煜。 “......” 看着金袍之上那九条于波涛中翻腾的四爪红蟒,李刊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而也就在此时,大殿中的嘈杂声却突然戛然而止。 所有人瞬间闭嘴,等到从屏风后走出的宁永年稳稳坐在龙椅上,然后便纷纷屈膝跪倒,嘴里齐声高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众爱卿平身。” 宁永年表情看不出喜怒,待众人站起之后才又接着说道: “今日其余诸事不议,只议大奉之事。” “如今许家之乱未平,大奉却又借机落井下石。” “此战打还是不打,都说说吧。” ...... ...... 翌日,蜀州州衙。 昨天经过好一番讨论之后,关于该如何应对大奉的挑衅,宁永年已经做出了决定。 而这个结果是在今天下午传到魏长天手中的。 尽快平复冀州之乱,同时尽量调停柳魏争端,进而集全国之力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大战。 终究还是修真世界啊,一言不合就是干。 魏长天心里嘀咕一句,将手中密信交给楚先平,自己则是起身将木窗打开,深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大奉突然横插的一脚算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俗话都说趁他病,要他命。 大宁如今遭此大乱,老对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选在这时候发难也合情合理。 甚至如果两国真的把这场国战打成持久战,与蜀州相邻的大黎再来凑个热闹也不是不可能。 “楚兄,此事你怎么看?” 见楚先平将密信放下,魏长天扭头问道:“你觉得真会打么?” “会。” 出乎意料,楚先平竟然给了一个十分肯定的回答:“并且会很快。” 会打,很快会打。 魏长天微微一愣,再问:“为什么?” “大宁与大奉本就势同水火,因此后者绝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楚先平冷静分析道:“而既然要打,那便肯定要趁冀州之乱未平之时动手......我甚至怀疑许家早就与大奉有所勾结。” 许家与大奉有勾结? 魏长天下意识的看向挂在墙面上的地图,沉默片刻后好像有点懂楚先平的意思了。 从地理位置来看,冀州虽不属于边州,但却紧邻最西端与大奉有争议的原州和西州。 而如果大奉要打,也一定会从这个方向进攻。 所以如果到时候原、西两州守不住,那么在战线便会被压至许家占据的冀州。 许家既然已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了什么“国家大义”狙击大奉,到时绝对会大开城门迎接“正义之师”。 而如此一来,冀州便会如同一把匕首一样深深刺入大宁的腹地...... 好家伙! 难怪事发之后许家在京城未做丝毫抵抗,第一时间就跑回冀州死守呢! 感情退路在这呢! 魏长天惊讶之余又将目光投向一下子便猜到这一层的楚先平。 他刚准备开口夸赞几句,而后者却在此时皱眉说道: “不过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眼下局势的不利之处皇上不应该看不清楚,即便他一时糊涂了,朝中那么多人也不可能跟着一起糊涂。” “此时明明应当尽力拖延,哪怕委曲求全舍弃原、西二州也不与大奉开战才对。” “可为什么还要打呢?” “......” 为什么打? 这个问题楚先平或许想不明白,但魏长天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 宁永年这就是想直接把许家连带着大奉给一起办了呗! 你要问这份底气从何而来? 呵呵,第十三个天道之子,气运黄龙......很明显,这位大宁第三十一任皇帝飘了! 不过有一说一,如果让魏长天来做一个判断,他还真觉得宁永年会赢。 毕竟气运黄龙加持的就是“王道”,那也就意味着在这个领域,除非实力相差太悬殊,否则宁永年应该是不会有对手的。 而至于自己需要在这场大战中做点什么...... “咳,楚兄,既然已经要打了,再去思考原因也无太大意义。” 魏长天干咳一声,直接把难题丢给楚先平:“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嗯......” 楚先平闻言点点头,不再去想“宁永年为什么要打这一仗”,而顺着魏长天的问题思考了一阵。 “呼~” 一阵急风从窗外吹进来,将搁在桌上的密信吹落在地。 楚先平顿了顿,俯身将密信拾起,再抬头时已经有了答案。 “公子......” “你,或者魏大人,要尽快去一次冀州了。” 第223章 我只有你啊 为什么要去冀州? 自然是要去跟许家谈。 谈什么? 自然是如何借许家之力灭掉柳家。 虽然密信中写的是“尽量调停柳魏争端”,但任谁也能看出——柳魏两家的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并不能轻易停下来。 因此对宁永年来说,另外一种“快速结束”的结果大概率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柳魏之争能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那么大宁自然就可以全力以赴对付外敌。 虽然这样一来柳魏两家之中胜利方的内耗会大大减少,增添了宁永年之后“统一全国”的难度......但前世抗战初期的经验表明,“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并不一定就是对的。 如果国家没了,其它的一切都将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说,眼下大奉的突然发难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对魏长天反倒是一件好事。 因为它大大减小了“消灭柳家”的过程中来自宁永年的阻力。 那么目前的关键就在于—— 该如何借助许家之手,以最快的速度、最合理的方式、最小的代价灭掉柳家? 关于这个问题,魏长天之前曾跟魏贤志一起想过一套方案。 不过当如今再听完楚先平的计划......只能说,当初把这位“舔狗之王”收入麾下的选择实在是太尼玛正确了! “......” “行,楚兄,就按你说的办!” 一刻钟后,魏长天终于合上了一直张大的嘴巴,丁点疑问也没有,表示对楚先平的计划完全同意。 “此去冀州之事便全部由你来安排吧!” “是。” 楚先平点点头:“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共济会那边我还要交代一下。” “好,你快去吧。” “嗯。” 没有太多废话,楚先平最后又冲魏长天躬了躬身,然后就转身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魏长天一个人还在那美滋滋的回味着楚先平的方案。 与自己最初的计划有些部分一致,有些部分有所改进。 乍一听好似区别并不太大,但往往就是这细微之处的高低之分,却能决定一件事最终能否办成。 “真特么值啊......” 再次自言自语的感叹一句,魏长天起身伸了个懒腰,脑海中稍微梳理了一下最近要做的事情。 虽然楚先平说自己和魏贤志谁去跟许家谈都行,但魏贤志毕竟人在与柳家的“正面战场”,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跑去冀州如果被发现了无疑会有大麻烦。 所以最后还是要自己出马,时间则是定在了五天后。 而在此之前则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话说明天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了,尤佳她......也该有所动作了吧。 ...... 正如魏长天所料,尤佳最终果然选在了最后一天对自己动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怀愧疚,所以想让自己多“活”两天。 “......大约就是这样了。” 晚饭时,刚从九顶山回来的徐青婉小声传达了尤佳“明天想要与魏公子说些事情”的邀请。 “长天,你若是没事便去吧,我看尤姑娘的模样好像是有重要的事与你说哩。” 夹了一块鱼肉到魏长天碗里,小徐同志还在替尤佳说话。 魏长天看着她这幅傻乎乎的样子,心说幸亏当初没把真相说出来,否则这个憨憨不露馅才怪了。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抽空去一趟就是。” 十分正常的点点头,然后故意岔开话题。 “对了,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里?” 徐青婉的注意力果然被拐走,一时间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眼下整个大宁一片大乱,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蜀州了,所以她十分不愿意魏长天在这节骨眼上离开蜀州。 “去安州,只是办事而已,没危险的。” 为了让小徐同志安心,魏长天随便扯了个谎:“最多七八天就回来了。” “喔......” 听说是去临近的安州,徐青婉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又犹豫着问道: “那、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哈哈哈,你去干什么?” 魏长天忍俊不禁的问道:“难道也有事要办不成?” “没、没有的......” 徐青婉低着头如实回答:“我、我就想跟着你......” “行了,我这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魏长天心中一阵好笑,眼睛一转又压低声音问道:“还记得我给你写的那首诗吗?” “记得......” “那最后一句是什么?” “两、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所以说啊,两个人并不一定要时时刻刻在一起的。” 魏长天一边吃饭,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道:“整日呆在一起反倒还容易腻,咳,我不是说你啊......总之这个意思你能明白不?” “明、明白的......” “那你觉得有道理不?” “......” 徐青婉捏着衣角不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嗯? 没道理? 不应该啊! 魏长天不知道徐青婉是咋想的,便准备听听她的高见。 “你为什么觉得没道理?” “......” 又是一阵沉默,小徐同志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跟蚊子哼哼一样支支吾吾的低着头回答道: “你、你有这样多红颜知己,不与我在一起时还可以与柳诗姑娘在一起,与梁姑娘在一起,与陆姑娘在一起,自然不会觉得难捱......” “可、可是我......只有你呀。” “......” 魏长天突然动作一滞,甚至嘴里还有一块尚未嚼烂的鱼肉。 他看着低头不语的徐青婉,此时此刻突然发现自己对小徐同志的态度好似跟最初时确实不一样了。 倒不是说“不爱”了,也说不上“爱被分摊”了。 但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是因为自己的女人太多、得到的太容易,所以便不在乎了吗? 还是因为徐青婉不像杨柳诗那样能帮到自己,也不像梁沁有身世背景,所以就轻视她了么? 魏长天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心中却很不好受。 因为他知道徐青婉已经在很努力的想让自己更有“存在感”一些了。 杀柳元山那晚,当柳府的家丁冲向自己时,那么多悬镜司差役,只有徐青婉挡在了自己面前。 自己被发配蜀州,不到三个月,徐青婉一个姑娘家便千里迢迢孤身一人追来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西南边隅。 甚至现在徐青婉都已经接替了鸢儿的部分工作,做着丫鬟才会做的事情...... “婉儿......” 突然,魏长天含着半块鱼肉张了张嘴。 他声音含含糊糊,半边腮帮子微微鼓起,以一种颇有些可笑的模样轻轻说道: “对不起啊。” 第224章 我不喜欢桃花 一句“对不起”算是发自肺腑,不过小徐同志却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 毕竟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男人可以合法合理拥有三妻四妾的世界,这句基于前世价值观的道歉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徐青婉应该是无法真正理解的。 而魏长天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顿了一会儿之后又接着说道: “不过这次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就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好......” 徐青婉弱弱的点点头,刚想继续吃饭,却突然又听魏长天继续说道: “对了,你昨天早上问我的那个问题......” “啊?” 徐青婉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当时问魏长天是不是喜欢尤佳,但还没等后者回答就被张三给搅和了。 “你、你若是不愿意说,那便不要说了......” 小徐同志摆摆手,小声保证道:“总之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为难的......” “是吗?” 魏长天语气一滞,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对她没兴趣。” “......” 徐青婉怔怔的看过来,好似是想问些什么。 不过魏长天此时却已经转过头,举起饭碗继续吃饭了。 “快些吃饭吧。”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 ...... 翌日,戌时,九顶山。 山风吹过,松树枝叶撞在一起轰轰作响,如临江边听潮。 走在纯黑的“通天路”上,魏长天衣角一阵拂动,四下里空无一人,只有隐藏在林中的飞禽走兽相伴。 自打尤佳住进天罗教之后他就成了这里的常客,三天两头来一趟,因此对这条已走过数遍的山路十分熟悉了。 平时如果有人同行,他每次都是从通天路旁边的小路绕上去。 而今天既然只有自己一个,那就没必要多次一举了。 “哒、哒、哒......” 轻微且有节奏的脚步声由低至高,黑色的人影很快便已走过二百多阶,超过了天罗教有记载的最高记录。 当然,除了走完三百阶的魏长天本人。 脚下不停,眨眼间又迈上数十阶。 抬头看了一眼山顶隐约浮现的灯火,魏长天突然感觉这世界上有很多荒谬的事情。 自己能走完通天路是因为压根不受通天路的制约,别说三百阶了,哪怕三千阶都不在话下。 但自己实际上却压根并没有其他人那样惊世绝伦的天资。 换句话说,他只是一个脱离于规则之外的“作弊者”,一个顶着代练“王者号”的菜鸡。 可不论是秦正秋,亦或是天罗教的一众长老、护法,竟然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份空前绝后的“天资”有过丁点怀疑。 所有人只是不解于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天资,但却没人怀疑这份天资是真是假。 就好像这由三百阶黑石头组成的冷冰冰的“通天路”就是无可置疑,也无需质疑的真理一样。 魏长天不觉得真的有一位神仙曾告诉过天罗教的开山老祖——通天路绝对可以衡量所有人的天资。 那么这种笃定是从何而来的呢? 又或者说,人为什么会对一些事情坚信不疑呢? 比如“天圆地方”、比如“日心说”、比如“科学”...... 再比如明知宁永年在利用自己,但却依然坚信“他只是身不由己”的尤佳。 魏长天不知道自己今晚能不能攻略尤佳。 但他却清楚,如果想要成功,那么就必须彻底摧毁尤佳的这份几乎根深蒂固的“执念”。 “哒......” 抬步迈上通天路最后一阶,山风依旧。 ...... “尤姑娘。” 当魏长天登上九顶山巅,一路走进尤佳的住处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魏公子。” 尤佳轻轻笑了一下,侧开身子把魏长天让进屋中:“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哈哈,既然答应你了,我又怎么会出尔反尔。” 魏长天看似随意的回答,实则却是已经在向尤佳的心中埋钉子。 不过后者却好像并未察觉到,只是轻声应道:“嗯,愿没耽误公子的正事。” “没有,我能有什么正事。” 魏长天打了个哈哈,先一步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和尤佳各倒了一杯茶。 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为了试探尤佳有没有在茶壶中下药。 “尤姑娘,我前几日来找过你,不过你当时恰好不在......” 扭头看了一眼那几支插在花瓶中的桃花,魏长天笑问: “你整日待在天罗教必定无趣,正好最近蜀州局势已定,我便想着带你下山去看看桃花,不知你愿不愿意?” “谢谢公子的好意,不过......” 尤佳在魏长天对面坐下,语气顿了一顿:“不过我自幼便不喜欢桃花。” “呃......” 魏长天心里对这个说辞不以为意,但脸上却是有些歉意。 “原来如此,倒是我唐突了,我这便将这几支也丢出去。” 说罢,起身准备去扔花。 而就在他即将把那几支桃花从花瓶中抽出来之时,尤佳却突然在身后轻声喊道: “魏公子,这几支......就让它们自己败了吧。” “......” 魏长天瞳孔微微收缩,转回身看着尤佳笑了笑。 “好,反正花又不似人,任它开也不过就十几日的光景而已。” “不过尤姑娘你如此惜花,倒是不像悬镜司之人的作风。” “......” 尤佳闻言仿佛有一瞬间的愣神,轻抿了一下嘴唇后才小声岔开话题。 “公子说笑了......我今日请你来,是有些事想与你说。” “嗯,正好我也有事准备与你说。” 魏长天回到桌边坐下,微微点了点头:“尤姑娘你先说吧。” “好。” 尤佳没有推脱,沉默片刻后突然颇为真诚的抬头看过来,慢慢说道: “魏公子,春龙诗会那日你救了我,可我却连我与那些佛莲寺邪僧是何关系都没与你说......” “此事并非是我有意在隐瞒什么,只是其中涉及到我的一些隐秘之事......” “不过这段日子与公子相处下来,我知公子你是真心待我,那我也愿与公子说实话......” “魏公子,若是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将我的秘密都告诉你。” “......” 第225章 攻略成功 “......公子,这便是那些佛莲寺邪僧为何会来找我的原因。” “至于他们是如何得知我在何处的,那我便不得而知了......” “......” 房间里烛火柔和,在墙面上映出几朵花瓣的剪影。 尤佳已经将她的“秘密”说完了,魏长天则是低头沉默不语。 不出他的预料,尤佳并没有“自我攻略”,只不过是说了她天阴之体的事情。 虽然这事原著中没提,魏长天之前也确实不知道。 但毫无疑问,这种程度的“坦白”并不能代表尤佳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反而说明了她仍然要为宁永年完成最后一次任务的决心。 至于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难道是想让自己“死”个明白? 魏长天这边大脑飞速运转,而尤佳则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将魏长天杯中的凉茶倒掉,起身重新沏了一壶热茶。 “......” 一注茶水清澈透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尤佳提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慢慢又将魏长天面前的茶盏倒满。 “公子,喝些茶吧。” 正常情况这句话并没啥问题,也并不算突兀。 不过魏长天如今却能百分百确定,这茶水中绝对下了凤胆粉。 虽然他早就服过解药,并不会中毒。 但如果真的喝了这茶,那基本也就宣告攻略尤佳的计划失败了。 “......” 看了一会儿尤佳,轻轻端起茶盏凑近嘴边。 然而就在下一刻,魏长天却突然又慢慢将茶盏放下了。 “公子,怎么了?” 尤佳小声问了一句,似是有些不解。 但与此同时,她放在膝上的左手却微微动了动。 “尤姑娘......” 魏长天只当没看到尤佳的小动作,神色复杂的一字一句说道: “我知道佛莲寺的邪僧是如何找到你的。” ...... 不得不说,这种真假虚实、一个不慎就前功尽弃的博弈实在太费心神。 魏长天如此,尤佳亦然。 “什、什么?!”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瞪大双眼,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过龙卫之人毕竟都经过系统的训练,因此等尤佳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之后,很快就顺着刚才的情绪继续表演下去。 “魏、魏公子,他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一前一后两句话语气、状态基本一致。 寻常人或许很难察觉到这其中的区别,而魏长天却是心知肚明。 但他也没戳破,只是自顾自接着说下去。 “尤姑娘,将你救回来之后,其实我还派人去找过剩下的那些邪僧。” “幸而他们并未逃远,尽数被我给捉了回来。” “后来我曾命人严刑逼供过他们,虽然他们知道的并不多,不过......” “不过我却是弄明白了他们为何知道你是天阴之体,又如何知道你在蜀州的。” “尤姑娘,那群邪僧说......” 魏长天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很低。 “这些都是宫中的一位大人物透露的。” “......” ...... 站在尤佳的角度,魏长天是自己的敌人,之前的计划也是为了算计魏长天。 敌人给自己透露自己算计他的计划......如此场面好似十分可笑,但尤佳的心情却十分复杂。 她看着对真相“一知半解”的魏长天,沉默半晌后才小声问道: “公子,你可问出这人是谁了?” “没有。” 魏长天有点“遗憾”的摇摇头,反问道:“尤姑娘,宫中可有知道你秘密的人?” “没、没有......” “......” 相同的回答,相同的谎言。 一个十分淡定,一个却是有些艰难。 再一次帮尤佳回忆起宁永年的绝情,魏长天稍作停顿,继续加大力度。 “不管此人是谁,他既然如此做,便定是以你为代价与那群邪僧达成了某种交易。” “我故意放走了一个邪僧,只要沿着他继续查下去,想必早晚会查出真相。” “尤姑娘,你既然救过婉儿,我便一定会保你周全。” “更何况如今你如此信任我,那我就更不会辜负你。” “你放心,只要等我查出幕后真凶是谁......” 一瞬间,屋中的气温仿佛骤降数度。 看着呼吸急促的尤佳,魏长天突然眯了眯眼。 “哪怕他就是皇帝,我也定会杀了他,帮你永绝后患!” “......” 宁永年把你当做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让你拿命来换我的命。 而我却愿意为了你的安危,去杀当朝天子。 当魏长天一句话把三人的位置调换,这种地位上的转变带给尤佳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事她只在江湖故事中听过,何曾想过自己也可以成为其中的主角。 “魏、魏公子......” 尤佳蓦然抬起头,不知何时眼角已有几滴泪珠滑落。 可她连这泪是为宁永年还是魏长天而流的都不清楚。 “你、你为何愿意这样对我......” “我说过,因为你救过婉儿。” 魏长天将鸢儿绣给自己手帕放到尤佳手边,慢慢回答:“尤姑娘,我这人恶名在外,自认也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我却始终相信,所有的付出,都必须要得到等价的回报。” “人与人相处,这便是最简单的道理。” “你曾帮过我,如今你有难我却无动于衷,那不是我的为人之道。” “我如果真这么做了,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又暗戳戳指桑骂槐了一下宁永年,魏长天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便轻轻举起茶盏。 该说的都说了,该试的都试了,气氛也已经烘托到位了。 如果尤佳还是眼睁睁看着他把这杯茶喝下去,那不出十息秦正秋就会破门而入,直接把前者毙杀当场。 正在燃烧的蜡烛只剩最后几寸,由于没弹去烛蕊,使烛光变得有些昏暗。 精致的茶盏不快不慢的举起,杯沿转瞬便已轻轻贴上魏长天的下唇。 所以......失败了吗? 看来,人的执念果真是一种够可怕的东西。 最后又看了一眼低头不敢看自己的尤佳,魏长天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句鸡汤。 执念并非老天对你爱得彻底的奖赏,而是对你欺骗自己的惩罚。 拉倒吧,就这样了。 叹了口气,准备喝下这杯决定了尤佳生死的清茶。 可就在此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却突然于耳边响起。 “公、公子......你、你不是说也有事要与我讲么......” 嗯? 魏长天这才想起自己最开始时确实是这么说过。 但是自己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啊...... 你丫不为所动我能怎么办? 抱着无所谓的心态,魏长天有点敷衍的随意脱口说道: “尤姑娘,其实我喜欢你。” “......” “铛啷啷啷!” 第226章 你不要骗我,好不好? 两日后,小青山,桃花林。 正午。 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前世《桃花源记》中描写的场景出现在眼前,粉里透红的桃花一朵紧挨一朵,挤满了万根枝条。 不过眼下的主角却不是武陵捕鱼人,而是魏长天。 穿行在林中的身影也不是生活在世外桃源的隐世村民,而是几个衣着不同的年轻女子。 融融日暖乍晴天,风细桃花绿拖烟。 清风微微扬起几女裙角,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在阳光下尽是一片安逸美好。 “公子......” 与魏长天并肩走在林中,尤佳看了看前方不远处正在跟杨柳诗一起摘花的徐青婉,小声问道: “徐姑娘她......可知我是龙雀的事情么?” “不知道。” 魏长天摇摇头:“你的事情我未与任何人讲。” “那便好......” 尤佳如释重负的点点头,轻轻摘掉落在魏长天衣袍上的几瓣桃花,动作温柔。 那晚,当魏长天说出“我其实喜欢你”这句略显粗蛮的“表白”之后,她便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如今回想起来,尤佳并不知自己当时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也不知道自己对宁永年的爱为何会这样“不堪一击”。 她当时只是想,即便魏长天得知真相后将自己杀掉,也要远比做一颗弃子来的好些。 不过后者并没杀她。 魏长天听完后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后握着她的手轻轻说了一句。 “没关系,都过去了。” “......” 这是一句那个男人绝不会说的话。 尤佳很清楚,如果相同的事情发生在宁永年身上,那么迎接自己的绝对会是一道无情的天子剑芒。 “公子,李怀忠他......”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魏长天扭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尤佳,知道她是在担心“没能完成任务”所带来的麻烦。 “所有事情我都会替你处理好的,你只管放心。” “好......” 尤佳轻轻应了一声,低头不再言语。 春林寂静,鸟雀微啼,远处小溪潺潺流过。 魏长天也没说话,不快不慢走在将将冒芽的青草上,脑海中又想起了尤佳跟自己坦白的宁永年的计划。 借佛莲寺弃僧之手来制造魏家与佛门的矛盾,从而进一步削弱双方的力量。 虽然这个阴谋在自己选择交出尤佳之后就已经破产了,自己也因此赚了200系统点。 不过要不是杨柳诗当时看出了尤佳的异常并及时提醒......那眼下自己所要面对的,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局势了。 唉,权争的过程真是如履薄冰啊。 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魏长天脸上表情不变。 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宁永年的计划,那攻略尤佳的目的便已达成了一半。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 嗯? 一阵花香飘过鼻间,魏长天突然感觉手心里闯进了一只温热的小手。 这只小手似是有些胆怯的握住自己的指尖,触感上来说虽然很暖和,但并没有鸢儿、杨柳诗、陆静瑶她们的手那般柔软。 倒是跟徐青婉差不多。 有点惊讶的扭头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尤佳,恰好此时有一缕阳光透过桃花的间隙落下,化成一个个圆圆的光斑。 风过时,光斑在粉裙上跳跃,尤佳呼吸急促的仰头看回来,发间眉梢无不晶莹闪耀。 “魏、魏公子,我之前确曾骗过你......” “但、但是以后绝不会了......” “你也莫要骗我,好不好?” “......” 充满了希冀与渴求的眸子近在咫尺,魏长天稍一停顿,然后看着尤佳的眼睛平静回答道: “好。” “......” 忽的,空中一朵白云荡开,阳光一瞬间倾泻如注。 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尤佳一只手紧紧拉住魏长天,另一只手则飞快的抹去眼角的泪滴。 这是感动与喜悦的泪水。 听过太多的敷衍和欺骗,听过太多没有兑现的承诺......尤佳对未来的期待其实很简单。 她只希望魏长天不要像宁永年一样只把自己当做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只希望魏长天不要骗自己就好。 所以,这声“好”对尤佳来说意义重大。 不仅代表着她今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男人,更意味着她不再是那个“生死不由己”的龙雀了。 然而,尤佳并不知道。 这声“好”,其实便已是欺骗。 ...... ...... 又过了两天,三月初十。 将蜀州诸事安排妥当后,魏长天如期离开蜀州,秘密前往冀州准备跟许家商谈“灭柳”之事。 同行之人有楚先平、张三、秦正秋、几个共济会的高手,以及尤佳。 为了掩人耳目,除去这些人之外,其余人皆不知魏长天他们要去哪里,去多久。 甚至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清楚。 “徐姑娘,莫要等了,快些吃饭吧。” 黄昏十分,李素月正在劝等在小宅门口的徐青婉回屋吃饭。 “老爷与张三寻常这个时候都该回来了,今日既然没回,想必是已出城办事去了。” “喔......” 徐青婉有些失落的收回视线,小声问道:“张三可与你说他们何时回来没有?” “没有,他只是说要与老爷出去几日。” 李素月摇摇头安慰道:“徐姑娘,虽说如今不怎么太平,但只要老爷他们不是去冀州那种地方,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 徐青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跟着李素月穿过小院,回到饭厅准备吃饭。 杨柳诗、梁沁都在,不过却没看到尤佳。 “尤姑娘呢?” 她随口问了一句,众人皆是摇头表示不知。 不过鸢儿想了一会儿后却突然说道:“尤姑娘好像也跟着公子他们走了哩。” “我今日去打扫尤姑娘的屋子,却发现少了几件衣裳,想来是尤姑娘带走了的。” “......” 屋里的一群女人听到此事后都只是点点头,但是心中的想法却各不相同。 梁沁:哼!好气!我吃醋了!! 杨柳诗:公子此行带着龙雀是有什么目的呢?不会有何危险吧? 李素月:唉,老爷最近似乎太过亲近尤姑娘了,对其她姑娘都疏远了呢。 阿春:好耶!师父出门去了!! 徐青婉:前几天自己明明跟魏长天说过想要与他一同出去的......可为什么长天他不愿带着自己,却愿带上尤佳呢......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橘红色的黄昏中藏着无数女子的小心思、小欣喜、小牵挂、小思念。 第227章 “千里寻夫”陆静瑶 京城,魏府。 天边落日橘红似火,烧着了那云朵化成一片晚霞。 陆静瑶支着胳膊趴着窗沿上,眼中看着这夕阳美景,心中却是难捱的紧。 今天已是三月初十,距离她与魏长天的“半年之约”已过去十几日了。 陆静瑶原本天天数着日子,准备时间一到便直奔蜀州。 可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大宁彻底陷入了大乱之中。 如此情况,魏贤志当然不会让她千里迢迢跑去蜀州找魏长天,甚至出于安全考虑连府门都不让她出。 毕竟万一柳家再“故技重施”搞一次绑架,那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媳便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出不了门,陆静瑶就只能是整天呆在屋子里,听仆人讲些外面发生的事情。 春龙诗会上相公连作了九首传世之诗、柳家意图刺杀相公的阴谋失败、许家挟亲王谋反、大奉意图出兵西疆...... 虽然在魏贤志的授意下,仆人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大都报喜不报忧,但陆静瑶却还是从中听出了如今大宁局势的动荡。 而越是这样,她便越发担心魏长天的安危,越想不顾一切的去蜀州...... “夫人,您在看什么呢?” 房门被轻轻推开,刚刚喂完院中那三只大母鸡的秋云走了进来。 “我看您都已经趴在这里半个时辰了。” “没什么......” 陆静瑶撑起身子,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皱着小脸问道:“秋云,你说我再去央求一下公爹,他会不会就许我们去蜀州了?” “夫人,老爷怕是不会答应的。” 秋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了:“这也是为了您好。” “可是......” 陆静瑶喃喃道:“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相公......” “我也放心不下公子。” 秋云走近一些,继续劝道:“夫人,但是咱们还是听老爷的吧。” “如果老爷不肯,咱们便是再想去也去不得啊。” “......” 听到这句话,陆静瑶顿时低下头不说话了。 眼下魏府周围全是明里暗里的侍卫,没有魏贤志的同意,自己确实连大门都出不去。 另一边,秋云见状还以为她想通了,赶紧趁机说道:“夫人,饭已做好了......” “我不吃了。” 陆静瑶闷闷的打断一句,然后连衣裳也没脱就钻进床幔之中开始自闭。 秋云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着轻轻走出房间,再回来时手上已然端着一个小木盘,盘中放着几碟爽口小菜和一碗白粥。 “夫人,不愿吃饭便喝些粥吧。” “......” “夫人,您总是这样子不吃饭,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 “夫人,公子走之前可是让我照顾好您的。” “......” “夫人,若是您还不吃,那我可就要写信向公子告状了。” “......哼!” 一声闷哼,陆静瑶终于从帷幔中把脑袋探了出来。 “秋云!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教你识字的!” “夫人现在后悔可是有些晚了。” 秋云淡定的把木盘放下,把筷勺摆好,人却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静瑶受到“威胁”,虽然确实没胃口,但又不想让魏长天担心,最后只得是不情不愿的下床开始吃饭。 “咕噜咕噜~” “吧唧吧唧~” 秋云端来的吃食本就不多,在加上陆静瑶只想快些吃完回去接着自闭,因此一碗白粥很快就见了底。 “夫人,我再去盛一碗。” 秋云第一时间想要去端碗,不过陆静瑶却立马伸手将瓷碗给护住了。 “不吃了!我吃饱了!” 虽然不知道陆静瑶是真吃饱了还是被气饱了,但秋云犹豫了一下后也没强求,端着木盘便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 “咚!” 一声闷响突然从身后传来。 秋云赶忙回头看去,然后便看见陆静瑶正眼泪汪汪的捂着额头,同时狠狠踢了一脚面前的床柱。 “......” 很明显,是不小心撞到头了。 秋云一时间既心疼又想笑,想要开口问问陆静瑶有没有事。 但下一刻,她却又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不仅是秋云,就连陆静瑶也一时间忘记了脑门上的疼痛,张大嘴巴看向床边的一处位置。 原本这里是什么也没有的,可如今竟然多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夫、夫人,这是什么......” “好、好像是个暗道......” ...... 两个时辰后。 离魏府差不多半里地的一处死胡同中,有一块草皮突然微微晃动了几下,旋即一点一点抬高...... 缝隙中慢慢露出一双大眼睛,警惕的向四下张望了一圈后很快又缩了回去。 “秋云!外面是青鱼巷!” 荧光闪烁的地道里,陆静瑶一脸兴奋:“从这里出去家里的侍卫定是察觉不到的!到时候我们便能自己去蜀州找相公了!” “夫人......” 举着夜明珠的秋云一脸无奈:“就算府中侍卫察觉不到,可我们两个女子,如何能从京城到得了蜀州?” “哎呀,寻一个镖局就是了。” 陆静瑶满不在乎道:“实在不行便买一辆马车,再雇一个车夫也行呀!” “咱们有钱,有何去不了的?” “可咱们若是偷偷跑走......” 秋云担忧道:“老爷发现后定会大发雷霆的。” “公爹要责怪也是责怪我,与你又没有关系。” 陆静瑶先是主动揽下一切责任,但见秋云还是一副抗拒的样子,眼睛一转又突然改变了策略。 “秋云,如今魏家与柳家正斗的你死我活,相公在蜀州的日子也定不会过的多么安生。” “你难道就不担心相公吗?” “担心,可是......” “你难道就不希望在这种时候陪在相公身边吗?” “希望,可......” “你难道就不愿意与相公同生死、共患难么?” “愿意......” “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蜀州?” “想......” 秋云虽然比鸢儿要成熟一些,但也不算多么有主见。 更何况陆静瑶以魏长天做“诱饵”,一下子便将她说动摇了。 “更何况......” 看了着一脸纠结之色的秋云,陆静瑶适时补上最后一击。 “更何况相公还答应过要娶你与鸢儿过门呢。” “如果我们早些去蜀州,此事也能早些让相公兑现不是?” “而若是再拖下去,等相公在蜀州另有新欢,到时候......” “夫人!” 秋云突然打断道: “我们快些回去收拾行李罢!” 第228章 怎么这么多要去蜀州的? 半个时辰后。 就在陆静瑶和秋云趁着夜色出现在青鱼巷,既紧张又忐忑的往城中一处镖局赶去时,魏长天一行人也已然偷偷离开了蜀州地界。 蜀州距离冀州不算太远,但也不算近,中间隔着三州,有差不多四五千里的路途。 不过这次他们并非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因此速度上肯定要快些,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大约三日后就能抵达冀州城。 “......公子,许士兴死后,许家现在掌事的是其遗孀,卫颜玉。” “这是画像。” 马车中,楚先平递过一张画着一个美艳妇人的画纸,同时继续介绍道: “卫家与许家一样,亦是冀州有名的富商,族中主要是做兵刃生意的,曾有族人官拜兵部侍郎兼军机处章京......” 与前世古代大多数朝代一样,大宁实行的是“差异化武器管理制度”。 民间可锻造持有部分种类兵器,不过也有一些诸如强弩之类的强力兵刃则受到严格管控,只有政府暴力机构和军队可以配备。 “嗯。” 接过画像,魏长天随意看了几眼,将画中妇人的模样记下。 “我们此去冀州可已通知过许家?” “这是自然。” 楚先平点点头:“卫氏已知此事,并已派人在冀州边界等着了。” “好。” 魏长天稍作停顿,拉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另一辆马车。 黑色的马车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只有拉车骏马的马首上有一抹雪白。 “楚兄、外公,我有一事要与你们说......” 收回视线,语气压低。 “尤佳,其实原本是宁永年的人。” ...... 京城,万通镖局。 与其它商铺不同,镖局和青楼应该是古代唯二“24小时营业”的“服务业”了。 毕竟不少人所托运的货物会涉及到一些隐秘之事,不愿别人知道,所以往往会半夜将货物送来。 而越是眼下这种动荡的时候,如此情况便越多。 “这位管事只管放心,您的货明日便可出城,不出十日定会送到沛州......” 烛火摇晃的高柜之后,白发老头笑盈盈的送走了一个官家模样的男人,刚准备歇一歇,却又看到门外走进来两个裹得很严实的女子。 虽然两人身上都披着厚厚的斗篷,脸上也围着面纱,但识人无数的老头还是瞬间便猜出了她们的身份。 一个应当是哪家大户的小姐,另一个则估计是丫鬟之类的。 “两位姑娘,你们可是有货物要送往别处?” “......” 陆静瑶紧了紧斗篷,压低声音回答:“我们要去蜀州,不知你们镖局能不能送我们一趟。” “这是自然。” 老头笑笑,对这个要求见怪不怪。 镖局本来就是既可送货又可送人,只要钱给够,别说两个女人了,就是一条狗他们都能送。 “由京城去往蜀州约么需要十几日,不知两位姑娘准备何时出发?” “今晚就走,越快越好!” 陆静瑶忙不迭表示:“银子不是问题!” “......” 眼睛微微眯起,老头深深看了陆静瑶一眼。 很明显,他方才的猜测是对的。 连“财不外漏”的道理都不懂,这俩女子绝对是从那些富商大户中出来的一对主仆。 虽不知道是哪家的人,不过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他才懒得管这个。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这便为两位姑娘安排一下,不出意外的话还能赶在宵禁前出得城去。” “不过如今时局动荡,二位走的又急,镖费自然要比寻常时多些......” 陆静瑶开口问道:“要多少?” “五十两。” 老头皮笑肉不笑的报出一个比平时多了数倍的数字:“只要姑娘拿得出,我可保证二位今晚便能启程。” 五十两,这已经是寻常人最起码两三年的收入了,不过对陆静瑶来说却就跟五十文差不多。 “啪嗒!” 一袋碎银丢在柜面上,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两。 用碎银而不用锭银,这说明陆静瑶还不算太笨。 不过其实即便她不这么做也没关系。 做镖局这一行的最讲究信誉,尤其是“万通”这种大镖局,还不至于做出“杀人越货”的勾当。 “好,两位姑娘请到偏屋之中饮茶休息片刻,老朽这就去安排马车和同行镖师。” 颠了颠钱袋,老头脸上喜笑颜开。 他刚准备命人带陆静瑶和秋云去静室中休息,此时门外却突然又走进来了一个女子。 相比于身披貂绒斗篷的陆静瑶两人,这个女子穿的十分单薄且普通。 青色麻衣、青色麻裙,脚上穿着一双有些破旧的布鞋,白皙的脚腕露在外面。 如此衣着如果是在炎炎夏日倒也没什么,可放到如今河冰未消的三月初,那便有些奇怪了。 “这位姑娘......” 老头通过眼神命令伙计带着陆静瑶两人先行离开,嘴上问道:“不知你是要运货还是出远门?” “请、请问,坐马车去蜀州要多少银子?” 女子弱弱的说道:“我要去找我的相公......” 今天怎么这么多女人要去蜀州。 “姑娘,如今时局动荡......” 老头表情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停住脚步的陆静瑶,把刚刚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若是你今夜便走,那需二十五两银子。若是你愿意等几天,那十两银子即可。” “十两......” 女子的表情有些窘迫,很明显是没有这么多钱。 她欲言又止的纠结了半晌,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冲老头轻轻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陆静瑶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姑娘留步!” “唔?” 女子愣愣的回过头,怯生生的问道:“这、这位姐姐,怎么了?” “你方才说你要去蜀州寻你的相公?” “是、是的。” “那好......” 陆静瑶看了看秋云,后者立刻走到高柜前,从钱袋里又摸出二十五两银子。 “这位姑娘的镖费我出了,让她与我们一同走即可。” “自然没问题!” 又多赚了二十五两,老头赶忙收起银子,乐不可支的连声恭维:“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日后想必定有福报。” “还请快些准备马车罢。” 陆静瑶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然后便挪步走到愣在原地的女子面前,柔声问道: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啊?”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充满感激的回答道: “这、这位姐姐,我叫云莲。” 第229章 千里之行,一步没走 一刻钟后,万通镖局的一间静室之内。 陆静瑶正捧着一杯热茶,与云莲相对而坐。 如果此刻换做是魏长天在这里,他估么着已经开始盘算着要不要杀掉这位天道之子了。 不过陆静瑶并不知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其实是个鱼妖,更不知道她的相公不仅已经死了,甚至还是因魏长天而死。 “夫人,给。” 旁边的秋云在行囊中翻了一阵,找出一件自己的斗篷。 “嗯。” 陆静瑶接过斗篷,笑着放在云莲身边。 “云姑娘,快些穿上吧。” “不、不用的。” 云莲忙不迭摆摆手,轻轻又将斗篷推了回来:“陆姐姐,我不冷的......” “你穿的这样少怎会不冷?” 陆静瑶好笑道:“让你穿你便穿,莫要推脱了。” “......” 云莲窘迫的低了低头,没有再拒绝。 “谢、谢谢,镖费与衣服的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这些以后再说。” 看着云莲将斗篷穿好,陆静瑶这才又问:“云姑娘,你是哪里人?” “青州,鱼儿岛。” 云莲犹豫了一下,小声补充道:“是个小岛......” “鱼儿岛?” 陆静瑶自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也没在意,点点头又问:“那你的相公是在蜀州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他、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 好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云莲一瞬间眼眶中就溢出了泪水:“我、我从青州一路找到京城,有人说他去蜀州了,我便想再去蜀州寻他......” “嗯?” 陆静瑶并不傻,立刻就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一堆疑点。 不过云莲的模样又实在不像是什么居心叵测的恶徒,所以她便也没追问,想着等到去蜀州的路上再慢慢了解。 “云姑娘,其实我也是去蜀州寻我相公的。” 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云莲,陆静瑶轻声安慰道:“到时候我央求一下他,或可帮上你的忙呢。” “真、真的么......” 云莲一听陆静瑶要帮自己找相公,激动之下竟是直接“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陆、陆姐姐,您、您的大恩大德,我不知以何为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陆静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了一跳,赶忙想要去扶云莲。 不过此时后者的一滴泪水却恰恰好滴到了她的手背之上。 “呀!” 陆静瑶下意识的惊呼一声,猛然抽回手臂。 “夫人,怎么了?” 一旁的秋云立刻凑过来,紧张的顺着陆静瑶的视线看去。 只见白皙的手背之上有一小片已经变得通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烫了一下。 “这......” 二女惊愕的抬头看向云莲,而后者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一切。 她赶忙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同时咬破指尖,跪着将流血的手指举起。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只、只要将我的血涂抹上去就好了!” “真、真的!” “......” 相传于渭水河边,一鱼妖与一渔夫两情相悦,但鱼妖因不能长留岸上,终有一日需回河中,故走前赠渔夫一翼状绳结,自己亦留一结,一人一妖相约十年之后重聚。 鱼妖回渭水河中,日日苦修,十年之后终得大道,可永留陆地之上。 故地重游,鱼妖几番苦寻,得渔夫住处。 渔夫正于屋外晒网,身侧站有其妻儿,其妻裙间佩一翼状绳结。 鱼妖返身回渭水河,次日,其以妖力掀起滔天大水。 大水过后,鱼妖寻得几人尸骸葬入土中,并取回曾赠渔夫之绳结挂于衣左,己之绳结挂于衣右。 绳结一对化为翅,从此不再入渭水河。 《山海经》:嬴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12:大宁王朝,东海鱼妖,云莲】 灾难之道。 ...... ...... 半个时辰后,魏府。 “魏大人,我等已找到陆姑娘的踪迹了。” 书房之中,几个悬镜司粘杆处的探子躬身汇报道:“陆姑娘与秋云姑娘眼下正在万通镖局,准备去往蜀州。” “哼!果不其然!” 魏贤志冷哼一声,不过表情却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虽说那条地道之外确实没有人看守,但魏家侍卫也不是废物,很快就发现陆静瑶和秋云不见了,并且第一时间便汇报给了他。 而在粘杆处出马的情况下,像陆静瑶这种毫无反侦察意识的人如何能瞒得住自己的行踪,因此很快就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魏大人,据万通镖局的伙计说,与陆姑娘同行的还有一个叫云莲的女子。” “此女说是要去蜀州找她的相公,但身上银两不够镖费,最后是陆姑娘替她垫付......” 很快,探子就将在万通镖局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云莲?” 魏贤志听完后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将这个云莲是柳家人的可能性给排除了。 毕竟陆静瑶偷偷跑走这事柳家没理由知道。 即便真的知道,那估计也会直接派高手将人劫走,哪里还会绕这么多弯子。 所以大概率就是一个巧合而已。 “啪!” “立刻把人给我带回来!” 将手中茶盏墩在桌上,魏贤志的语气颇为冰冷。 他虽然能够理解陆静瑶的想法,但身居高位已久,因此对这种“不服从命令”的做法十分反感。 “是!” 粘杆处探子先是挺身应声,然后又问道:“大人,那个云莲也要一同带回来吗?” “不用。” 眼下这种节骨眼上,不管这云莲是什么身份,魏贤志肯定都不会冒一丁点“引狼入室”的风险,所以当即挥了挥手。 “只把陆静瑶和秋云带回来即可。” “属下明白!” ...... 又是一个时辰之后。 “逃跑失败”的陆静瑶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自己房间,看着已经被堵死的地道入口沉默不语。 经过魏贤志一通丝毫不留情面的批评教育,她如今已知自己做错了,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公爹说得对,若是自己出了事,定会给魏家带来很大的麻烦。 相公也定会悲痛欲绝的吧...... 认真反思了一番,陆静瑶又开始给魏长天写信。 信中除了自我检讨之外,还把有关云莲的事也仔仔细细都写了进去。 陆静瑶只是觉得这事奇怪,所以便想与魏长天分享。 如果魏长天真能及时看到这封信,她倒确实是立了一件大功。 只可惜前者眼下正在赶往冀州的路上,一来一回少说有十几日断了与京城的通信。 而云莲此时却是已经坐在万通镖局的马车上,往蜀州而去了。 第230章 冀州城 三月十三,冀州城。 如今效忠皇室的数万军队已在冀州边界完成了集结,不过尚未正式开始进攻,因此除了进出城的管控十分严格之外,冀州城的一切运转还算正常 “叫什么?!” “做什么的?!” “马车上装的是什么?!打开!” “......” 南城门,成队的兵卒正在巡逻,几个城备军则是在严查所有进城之人的身份。 不过当又有几辆马车从不远处驶到城门前时,一众兵卒却是立马换上了一副面孔。 “许公子,您回来了。” “嗯。”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冷淡道:“让开。” “是、是。” 兵卒不敢多言,一边吆喝着“放行”,一边偷偷瞥了几眼跟在骑马男子之后的黑色马车。 车帘很严实,根本看不到车内是何情景。 不过既然是许公子亲自护送回来的,想必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渐渐响起,拉着马车驶进城门,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头儿,许公子这是带了些什么人回来?” 一个小卒凑到方才说话的小头领面前,压低声音问道:“咱们就不查一查吗?万一是朝廷的细作......” “闭嘴!你不要命了?!” “我......” “记住!以后只要看见是许公子,一律放行!” “是......” ...... 一刻钟后,如意客栈。 “魏兄、秦教主,家母今晚在府上设宴,还请二位一定要赏光。” 装修十分奢华的客房之内,刚才骑马的年轻男子正在陪着魏长天和秦正秋喝茶。 他便是许家的嫡长子,卫颜玉的亲儿子,许承文。 相传这位许公子文武双全、才智过人,如今魏长天见到真人后才发现确实如此。 方方面面的,也就只比自己差一点吧。 “卫夫人客气了。” 笑着客套一句,魏长天点头应道:“今夜我们必会准时赴约。” “那便好......二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那我也不再多叨扰了。” 许承文站起身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这间客栈是许家产业,我已将其余住客全部请到了别处,两位放心住着就好。” “若是想在冀州城内逛逛可带上这块令牌,巡逻的兵卒便不会多做盘查。” “好,谢过许兄。” 魏长天同样起身,伸手接过令牌:“那我们便也不耽误你做事了,我们晚些时再见。” “好,晚些再见。” 最后又恭恭敬敬冲秦正秋躬了躬身,许承文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一直等越来越小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魏长天这才扭头问向秦正秋。 “外公,这个许承文,你觉得如何?” “说话办事面面俱到,修为也同样不弱......” 秦正秋先是给了一个挺高的评价,然后又摇摇头。 “不过不及孙儿你万分之一。” “......” 好家伙,你这夸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咳。” 略显尴尬的咳嗽一声,魏长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张三喊了进来。 “带人把客栈里外全部检查一遍,包括这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也都多留点神。” “还有,去看看这附近的巷道,研究一条最短出城的路线出来。” “是,我这就去。。” 张三点点头:“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嗯......尤佳现在何处?” “尤姑娘正在自己屋中。” “好,让她去正厅等我......” 魏长天跟秦正秋对视一眼。 “就说我想跟她出去走走。” ...... 冀州位处大宁中原偏西,东临潭州,西临原州,再往西就是大奉领土。 与气候温湿的蜀州不同,冀州常年干燥少雨、土地贫瘠,讲道理应该算是一片荒凉之地。 不过实际上,冀州却是整个大宁最富的几个州府之一。 而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常”的成就,则完全依赖冀州繁荣且完整的商业。 遍布全国的“冀商”将各地的特产通过一辆辆马车、小推车、甚至扁担运至外州赚取差价,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 有了钱之后,冀商并没有坐吃山空,不停继续扩大生意的同时又把手伸向了更暴利的行业。 钱庄、镖局、盐铁、军需......甚至还一度完全把控了与大奉的商贸往来路线,两头赚了个盆满钵满。 当然了,想要做这些买卖光有钱没用,必须还要有官面上的庇护。 那么这就要提到冀商们之所以会成功的另一个要素——抱团。 他们深知一个人的力量永远比不过一群人,因此但凡行走在外,同乡之间都是能帮则帮、团结一致。 所以当许、卫两家强强结合一举打入朝堂之后,冀商们的生存环境便都跟着有了质的提升。 而这也是为什么如今许家造反,冀州人却大都愿意与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之上的原因。 “想不到这冀州城竟依旧如此热闹,就好似不知朝廷的大军已在沛州虎视眈眈一样......”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尤佳小声感叹道:“并且货物未免也太全了些,如此小的集市竟然便有天南地北的特产。” “嗯。” 魏长天四下看了看,点点头:“都说冀州人善行商,现在看起来果真如此。对了,你此前可曾来过冀州?” “来过......” 尤佳应了一声,不过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魏长天没注意到她的异常,随口又问:“是因龙卫的任务而来?” “嗯,几年前曾来这里......” 尤佳说到一半突然没了下文,半晌之后才在魏长天奇怪的目光中小声央求。 “公子,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好。” 魏长天瞬间反应过来尤佳是不想再回忆往事,语气顿了一顿。 “抱歉,我不该问的。” “......” 尤佳没有说话,低着头想要去拉魏长天的手。 不过这年代当街牵手的羞耻程度就跟前世当街湿吻差不多,因此她最后又将手缩了回去,只是往魏长天这边挪了挪身子。 熙攘吵闹的人流中,两人扬起的衣角微微纠缠在一处,黑白之间竟有些赏心悦目。 魏长天玉树临风、帅的一匹就不说了,尤佳毕竟也是曾引动悬镜司一群男人“同僚相残”的人物。 虽然两人眼下都戴着遮挡面容的面帷,但光是这份出类拔萃的气质就足以让一众路人看傻了眼。 被这么多人盯着难免有点不自在,魏长天步伐加快,想要速度穿过这片闹市。 不过偏偏就在此时,一个略显猥琐的声音却突然自路边响起。 “这位公子~” “来玩玩啊~” 第231章 先发制人与后发制人 “来玩玩啊~” 这句话直接让魏长天想起了前世那些摆放在路边的喜羊羊造型的摇摇乐。 不过这年头当然不会有摇摇乐,也不会有当街拉客的站街女。 说这话的是个蹲在地上贼眉鼠眼的老头,身前摆着一张棋盘,除此之外还有几支打开的木匣,其中放着一些金银首饰。 看样子应该是那种与人对弈的棋士。 输了便给些银两,赢了就能拿件首饰,大约这样子。 “......” 说起围棋,魏长天的水平仅限于小学时在魏母的逼迫下上了几节课外兴趣班,之后由于围棋班的时间跟右脑开发班冲突了,从此便“忍痛割爱”,再没去上过。 自己的右脑有没有被开发成功魏长天不知道,但他却是对自己的围棋水平很有逼数。 所以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瞥了一眼老头,准备离开。 不过此时魏长天却发现尤佳的视线好似一直停留在某处。 顺着看去,是一支坠着桃花模样红宝石的簪子。 稍一犹豫,走到老头身前蹲下,随手将簪子拿起。 “这簪子多少银子?” “呵呵,这位公子,我这簪子不卖。” 老头眯了眯眼,伸手指了指棋盘:“三钱银子一局,您若能赢一局便可将簪子拿走。” “我不下棋。” 魏长天不耐烦道:“十两,够不够?” “公子,只输不卖,这是老朽的规矩。” 老头丝毫不为所动:“您若想要便须得下棋。” “......” 什么狗屁规矩。 魏长天心中不爽,站起身准备走:“一局棋少说要下半个时辰,我没这功夫。” “公子,我这并非围棋......” 老头也不拦,只是纠正道:“乃是五子连珠棋。” 嗯? 五子棋? 魏长天一愣,立马又重新蹲到地上。 为了撩妹,老子前世可是专门学过“五子棋先手必胜法”的! 赢不死你丫的! “来!” ...... “看热闹”是人的本性——猎奇心理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 因此见到魏长天这样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要与老头下棋,很快便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小小的棋摊周围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不过棋局却迟迟没有开始。 “凭什么是你执子先行?” 魏长天依旧蹲在棋盘前,尤佳则敛裙蹲在他旁边,脸上一副好奇的表情。 “呵呵。” 面对质问,对面的老头不为所动,又甩出那一句:“这是老朽的规矩。” “屁的规矩,先手占尽优势,这根本就不公平。” “公子,你只花了三钱银子却可赢我这支金簪,岂不是同样不公平?” “哼。” 听到老头如此坚持必须先走,魏长天已经猜出他应该也会“五子棋先手必胜法”了。 感情你丫就是靠这招骗钱呢。 “啪!” 撇了撇嘴,随手丢出一张银票。 “这是一百两,已经远超这支簪子的价值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这......” 一百两,如此巨款摆在面前,老头一时间有些发愣。 而围观的人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起哄道: “老张头!你在这摆了这么多年棋摊,从来都是你先行,今天就让一次先手又能如何?!” “就是!这可是一百两!你若赢了从此便不用再摆这棋摊了!” “你今儿遇到这位公子算是撞大运了!” “是不是早上出门时踩狗屎了?” “哈哈哈哈!” “......” 起哄声说什么的都有,不多大多数人都在劝老头让魏长天先行一次。 而老头却好像没听到这些人的话,看了看魏长天,沉默半晌后突然将银票和簪子一齐递了过来。 “公子,这簪子......送你了。” “棋,便不下了罢。” “嗯?” 魏长天一愣,很快就明白了老头的意思。 对方应该也猜出了自己先手必赢,便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不要揭穿他的“骗术”。 “不下就不下......” 接过簪子和银票,魏长天慢慢站起身。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既然簪子已经到手,他闲的没事才会去给这些围观群众“揭秘骗局”,将簪子递给尤佳后便准备离开。 不过这时那老头却突然又在身后说道: “公子,老朽家住锣锅巷,门前有一棵老柳。” “若是公子明日有功夫,可来找老朽一趟。” ...... 一刻钟后。 某家茶馆的雅间之内,魏长天和尤佳相对而坐。 那老头最后的话魏长天听到了,不过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明天他还要跟许家谈判呢,哪有功夫去找这么个糟老头子。 要是个美艳少妇之类的,自己倒是还能挤出点时间...... 魏长天这边已将此事抛之脑后,不过尤佳却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很有兴趣。 她十分喜爱的看了一会儿盒中的簪子,抬头问道: “公子,你与那老者为何都执意要先行?” “这个......” 魏长天懒得解释什么是“五子棋必胜法”,随口敷衍道:“下棋就如同谋事,抢得先机者自然更容易赢。” “哦......” 尤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声又问:“可不是还有后发制人么?” 后发制人? 魏长天心说我现在就准备拿你对宁永年后发制人,嘴上又多解释一句。 “实力强者或可后发制人,实力弱者只可先发。” “是么?” 尤佳皱眉想了一会儿,但看样子应该是没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而不管她明不明白,魏长天都准备切入正题了。 “尤姑娘,眼下我们已到冀州,想必你也猜出我是来做什么的了。” “如今大宁局势大乱,柳魏之争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如果想要尽快击垮柳家,我便必须要借许家之力。” “可这也就意味着......” 魏长天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尤佳一字一句说道: “魏家早晚会成为宁永年的眼中钉、肉中刺。” “......” 这间茶馆位置不错,窗外静静地横着一江淡青色的河水,远处隐约可见城外一座又一座墨汁绘就似的山影。 河岸上挂着招幡的木楼高低比邻,街面桥头小摊小担摆了一溜。 青石街道中间人头涌涌,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中,一个个满足的笑容在买到货品和卖出货品的行人脸上绽开,丝毫看不出一丁点大战在即的样子。 而相比于窗外的吵闹,窗内却是长久的寂静。 宁永年。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尤佳似乎有了某种预感。 她低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用尽全部力气挤出一丝笑容,望着魏长天轻轻问道: “公子,你想让我做什么?” 第232章 简单的谋划 窗外之景依旧,尘土和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群的喧闹声四处飞扬。 “公子,你想让我做什么?” 当尤佳问出这句话时,便证明了她已经猜到了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原来即便已经脱离了龙卫,自己却依旧没有离开棋盘,只不过是从白子变成了黑子而已。 看来,这就是自己的命吧...... 尤佳强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不敢再去看魏长天。 然而后者停顿片刻,却说出了一句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的话。 “尤姑娘,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 如同被子弹击中了一样,尤佳蓦的瞪大眼睛,身子也猛然僵住。 她眼眶里依旧噙着泪水,不过眼神中的凄凉却已消失不见。 摆放在旁边的小木匣敞开着,里面躺着那支魏长天“不战而胜”赢来的金簪。 五颗小小的红宝石围绕在一小颗白玉四周,勾勒出桃花的模样,在阳光下闪出一抹柔和的光亮。 ...... 从无比的绝望到无比的感动。 这一切转变只因魏长天的一句话。 可其实魏长天并非是“被美色蒙蔽了双眼”,也同样没有忘记尤佳最初接近自己的目的。 尤佳早晚是要重新回到龙卫之中,成为自己埋在宁永年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的。 而这样一颗炸弹到底能不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爆炸......引线其实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是关乎尤佳本人的态度。 所以,他要让尤佳自发的、主动的来做这一切。 他要让尤佳成为一颗随时可以心甘情愿引爆自己的暗雷。 这个过程无疑充满了欺骗与谎言,要说魏长天心中没有一点犹豫和负罪感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魏长天也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或许从尤佳来到蜀州,设计接近自己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便都无可更改。 在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中,任何一丝对敌人的仁慈都可能成为自己的墓碑......即便她只是曾经的敌人。 生存,永远是人的第一需求。 仅此而已。 ...... ...... 当夜,酉时末。 魏长天和秦正秋如约来到许府赴宴,并且第一次见到了许家如今的家主、许士兴的遗孀,卫颜玉。 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青丝梳成华髻,斜插着一支七宝珊瑚簪,整体的观感繁丽雍容。 与画像中差别不大,算是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不过魏长天印象更深的还是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上位者的气质。 精明强干,城府颇深。 毫无疑问,是个十分难对付的女人。 “魏公子、秦教主,妾身敬二位一杯酒。” “卫夫人客气。” “如今时局动荡,菜肴寒酸了些,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 “......” 山珍海味如流水般端到桌上,吃过几筷后又换做别的佳肴。 觥筹交错、谈笑风声中一顿饭很快结束。 勉强算是主客尽欢,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席间双方都没有谈及任何关键问题,只是在话里话外不停的相互试探。 毕竟许魏两家眼下还并不算是同盟,甚至将来也不会是。 而既然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终究还是要看各自有何能够打动对方的筹码...... ...... “魏公子,喝茶。” 燃着檀香的茶室之中,魏长天和卫颜玉相对而坐,至于秦正秋和许承文则是在另一件茶室。 如此情况,很明显是要谈正事了。 “谢夫人。” 魏长天点点头,心中回忆了一番楚先平曾教给自己的策略,沉吟片刻后率先开口说道: “夫人,我此番来冀州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我这人不喜欢弯弯绕绕,不如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魏公子爽快。” 卫颜玉轻笑着抿了口茶水:“妾身听着呢。” “好。” 魏长天神色不变的把茶盏放下,慢慢说下去。 “夫人,我魏家之前确实与许家并未有太多走动。” “但自打许家与朝廷闹翻之后,魏家是如何做的想必夫人也看在了眼里。” “夫人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说那些漂亮话了。” “我如今来冀州找您,只是想许家能帮我魏家一个小忙。” “不知夫人您可否愿意?” “......” 这番话虽然没说的多么明白,不过卫颜玉估计早就猜出魏长天是因何而来了,所以此刻只是笑着又抿了一口茶。 “二月十二,宁永年一纸万民诏将我许家定为反贼。” “一夜之间,无数依附于许家的大小官员、富商望户纷纷倒戈朝廷,一个赛一个跑得快。” “唯独魏家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明里暗里几度帮衬,这些妾身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按情理来讲,魏公子如今反过来想要我许家帮个小忙,许家理应鼎力相助。” “不过......公子莫怪,妾身还是想要先听听这个忙究竟是什么?” 明知故问,滴水不漏。 卫颜玉的回答看似好像诚意十足,但实际上却是留足了拒绝的后路。 “卫夫人。” 不过魏长天本来也没指望卫颜玉会直接答应,所以便压低声音直接把话挑明了。 “我想许家助我一臂之力,灭掉柳家。” “嗯。” 卫颜玉毫不意外的点点头,又问:“那不知公子是如何谋划的?” “此事......” 魏长天眼睛微眯,凝音成线送入卫颜玉耳中。 “柳家,或可同为反贼......” “......”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高明的谋划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布局与操作。 魏长天要做的就很简单——借许家之手,把柳家同样打成“反贼”。 乍一听好似天方夜谭,但实则却十分可行。 这里的“可行”当然不是指宁永年会真的相信柳家谋反。 而是不论他信与不信,当一系列“证据”摆在朝堂之上时,这位天子便只能选择“相信”。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快速结束“柳魏之争”的办法。 “魏公子......” 另一边,卫颜玉沉默片刻,很明显也想明白了这一点。 她的表情经过几次微不可查的变化,最后变成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那么,魏家还能为此付出什么呢?” 7017k 第233章 一条重要的情报 半个时辰后。 魏长天笑着走出茶室,又与秦正秋一路走出许家宅门,钻进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长天,谈得如何?” 刚刚坐下,秦正秋就急切的问道:“卫夫人可答应了?” “......” 脸上笑容渐渐敛去,魏长天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算是预料之内,第一轮谈判并没谈拢。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双方的核心利益有所冲突。 对许家而言,他们其实并不愿意看到柳魏之争太快结束。 毕竟柳家与魏家斗的越久,便就意味着宁永年要花更多的精力在这上面,从而无法全力以赴来对付许家和大奉。 而对于魏家来说,也不可能会为了打垮柳家选择公开与许家站在一边。 魏长天想要的是许家帮柳家“反”。 卫颜玉却想要魏家真的反。 于是谈判便陷入了僵局。 至于破局之法是什么魏长天暂时还没想到,只能先回去与楚先平商议过后再做打算。 而此时此刻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皇宫,另一场密谋也在悄悄进行之中。 ...... 数十颗拳大的夜明珠、千盏明灯、覆盖整面墙壁的巨幅地图...... 宁永年背手站在地图前,身后则是五个低头侍立的人影。 “皇上,今日探子传回消息,说大奉已开始集结军队前往边境,不出十日便可抵原州城下。” “从目前的规模来看,大约有十万人。” “十万......” 宁永年没有转身,平静的问道:“冀州那边呢?” “回皇上!” 另一个男人立马向前一步,沉声回答:“各州人马已做好万全准备,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便可攻入冀州城,将所有反贼尽数毙杀!” “尽数毙杀......呵呵,林将军,你未免也太小瞧许家了些。” 宁永年目光停留在地图上的冀州地界,目光有些玩味。 “若是冀州真的如此不堪一击,朕又如何会等到现在。” “不过如今倒也确实是时候了......” “......” 身后五人有点疑惑的相互看了看,皆是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其实早就奇怪于为何明明大军已就位,但宁永年却迟迟没有下令攻打冀州。 就好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所以,终于等到了吗? “两日之后,子时,出兵冀州。” 另一边,宁永年缓缓转过身,目光一一扫过五人:“不需要去管沿途三县,直取冀州城即可。” “战鼓声响一刻钟,南城门开。” “朕会亲临督战,日出之前必须拿下全城。” “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 偌大的密室之中一时间针落可闻,五人皆是瞳孔微缩,眼神中满是震惊之色。 他们并非是在惊讶“夜中攻城”这种违反兵法的做法,也不是在惊讶“一夜拿下冀州城”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五人此刻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战鼓声响一刻钟,南城门开。 这个“开”肯定不是指城门被朝廷军队所攻开。 既然如此,那么便意味着一件事。 冀州城中有内应。 一个在许家之中十分重要、手握大权的内应。 原来这才是大军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啊! 茅塞顿开的五人立刻冲宁永年抱拳躬身,嘴中齐声高喊道: “请皇上放心!” “我等明白!” ...... 一个时辰后,承乾殿。 “殿下,时候已不早了......” 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男子,小声劝道:“您早些歇息吧。” “嗯,我知道。” 男人正是二皇子宁文煜,他扭头看了老太监一眼,突然说道:“把冬秀叫来。” “呃......” 老太监一愣,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小步走出房间后不多时便有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敲门走了进来。 在承乾殿当差的下人都知道,这冬秀是一个月前才刚入宫的宫女。 虽然长相算不得太过出类拔萃,不过运气极佳,一进宫便被宁文煜给看上了,说是一举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为过。 “殿下......” 回身将房门关好,冬秀低眉顺眼的轻声问道:“您找我?” “嗯。” 宁文煜点点头:“帮我宽衣。” “是。” 冬秀走到宁文煜身边,动作轻柔的替后者褪掉外袍,进而是内袍...... 而且随着宁文煜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减少,她自己身上的衣衫也慢慢滑落到了地上。 “殿下,轻、轻点......” 令人想入非非的喘息声从外厅延续到内屋,再进了床幔。 “呼啦!” 厚厚的床幔散开,将其中的春宫之景挡了个严严实实,同时也将几道视线挡在了外面。 听着耳边接连不断的春声,负责监视宁文煜的几个高手皆是表情不变,好像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这种事几乎每天都要来一次。 不过如果他们的目光能透过床幔的话,估计此刻就不会是这般淡定的模样了。 “殿、殿下,啊......” “冬秀姑娘,我这里有一个重要的情报要通知魏公子!” “......” ...... 与此同时,冀州,如意客栈。 “......公子,如今只能先这样试试了。” “如此条件,想必许家是会加以考虑的。” 听完魏长天讲过今晚谈判的情况,楚先平已经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魏家虽然不能公开与许家一同谋反,不过却可以为许家保留一条谋反失败之后的退路。 如果冀州守不住,许家不论是准备逃往大奉还是大黎避难,魏家都将会在这个过程中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 虽然这样无疑会更加激化魏家与宁永年的矛盾,但只要能干掉柳家一切都是值得的。 “嗯,明日我再去跟卫颜玉谈,不过......” 魏长天点点头,刚准备再问点什么。 可也就在这时,楚先平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变。 他快速从腰间取下一块子母玉,来不及多解释,一边从袖中摸出一本小册子不停翻动,一边神色严肃的用内力在桌面上刻下一个个小字。 魏长天瞬间闭嘴,知道楚先平现在是在干嘛。 之前自己一顿琢磨,已经把“中文电码”给粗略研究出来了。 不过这项技术目前除了楚先平之外,便只有同舟会中有少数几个人掌握。 所以,是同舟会有人在传情报......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魏长天干脆起身站到楚先平身后,后者刻一个字他便看一个字。 木屑轻飞中,一个个字眼跃入眼帘,最后拼凑成一句完成的情报。 “两日后子时,大军攻城,战鼓声响一刻钟,南城门开,许家有朝廷细作。” 7017k 第234章 朝中细作被抓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信息量之大却让魏长天和楚先平愣了好半晌。 内力透指,抹去桌面上的小字,楚先平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这条消息的真伪。 而魏长天此时也在思考着相同的问题。 首先,既然是同舟会传来的情报,那么传信之人就一定服过傀儡丹,所以断然不会出现故意传假信息的情况。 除非,是有人故意在做局...... 这种勾引细作现身的伎俩并不算少见,悬镜司便极为擅长玩这一套。 可既然是做局,你首先要有一个怀疑的对象吧。 自己目前还尚未对同舟会发出过任何指令,讲道理应该是不会有人暴露的。 而既然同舟会没有暴露,那么便还剩最后一种可能性—— 朝堂之中,或者说宁永年的身边,还有别家细作。 如果再结合这条情报所关联的利害关系的话...... 毫无疑问,是许家细作。 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也有可能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局”,只是同舟会某个身处高位的人从某个渠道得到了这条“最高机密”而已 “......” 房间之中针落可闻,桌上散落着一小堆细密的木屑,有隐隐约约的木香萦绕鼻尖。 魏长天沉吟片刻,问向楚先平:“楚兄,此事你怎么看?” “应当是真的......” 楚先平皱眉点点头,手中握着那块子母玉:“就是不知其中是否还有别的算计。” “嗯,跟我想的一样。” 魏长天摆动衣袖将木屑尽数扫到地上,坐下喝了口茶。 “传令给同舟会,让他们盯住同样知道此事的其他人,看看这些人会不会出事。” “好,我等下就办。” 楚先平应了一声,表情逐渐变得放松:“不过不论如何,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确实是好事......” 魏长天笑了笑。 “正愁筹码不够呢,这便送上门来了。” ...... ...... 丑时,京城平昌坊,瑶楼。 自打许家谋反之后,平昌坊各家青楼的生意便都不似之前那么好做了。 倒不是因为这些烟花女子和嫖客们多么“忧国忧民”,记挂着家国大事而无意享乐。 业绩之所以下滑最主要还是因为宵禁制度。 子时至卯时,除暴病死葬外一律不得在外行走。 所以青楼的客人要么就要赶在子时前离开,要么就需在青楼里过夜。 而很多男子并不似魏长天这么有“家庭地位”,平时逛青楼都是偷偷摸摸的,就更别说夜不归宿了。 因此客流量锐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 “哟!项大人,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装饰着彩绸的大厅中,身着艳丽的老鸨满脸堆笑的迎上了一个刚外面走进来的中年男人。 如今早已过了子时,严格来讲这人已经违反了律法。 不过以这位大人的官职,想必绝没人敢说什么。 “您先坐,喝些酒暖暖身子!” “我这就去让琴儿准备准备!” “你们几个!服侍好项大人!” 好不容易等来一位金主,老鸨自然不会放过。 她伸手招来几个姑娘陪着男人饮酒,自己则是笑着转身快步离开,应该是去寻男人的“老相好”了。 “项大人~奴婢最近新练的颠鸾倒凤的功夫~大人想不想试试啊~” “是呀项大人~琴儿姐姐方才刚接过一位客呢,您便绕过她吧~” “我们姐妹几个也不比琴儿姐姐差呢~” “杏儿昨儿个刚学了春江花月夜的新曲,大人可愿意听听?” “......” 莺莺燕燕围绕周围,几个姑娘都在使劲浑身解数“撬墙角”。 如果此刻换做是魏长天在这里,他估计一定会感叹一句“这行业竟然也内卷”,然后美滋滋的体验一番。 不过中年男人明显却没有这等心情,一边强颜欢笑的应付着一众女子,一边不停将视线投向老鸨离开的方向。 直到后者再次现身走过来,他才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项大人,琴儿姑娘已经收拾妥当了。” 老鸨脸上堆笑道:“您是现在过去,还是再跟别的姑娘玩一会儿?” “带我过去。” 男人随手丢下一袋银子,推开几个依偎在怀里的娇媚女子,缓缓站起身。 “好哩,大人这边请。” 老鸨点头哈腰的走在前面,男人跟在后面,一路走到了二楼的一间绣房门前。 “项大人,那我便先下去了,您若有事喊我就是。”老鸨头埋的很低。 “嗯。” 男人点点头,并未注意到老鸨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伸手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绣房很大,分为里外两间。 绕过一扇屏风进到里间,桌上摆着热茶,但奇怪的是四下里却并无人影。 一瞬间,男人的心头大感不妙,立刻便转身想要离开。 可也就在此时,一个身着紫罗袍的老太监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李、李公公......” “呵呵,项大人,您不是才刚与皇上议过事吗?” 李怀忠眯着眼,表情阴冷的走近一步:“怎么这就跑到瑶楼来了?” “我、我......” 男人先是一阵慌乱,不过很快倒也就冷静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色厉内荏的喝道:“哼!李公公,难道我来逛个青楼还要提前知会你一声不成?!” “这自然不必。” 李怀忠轻轻拱了拱手:“咱家只是奉皇上之命,带项大人回宫去。” “回宫?” 男人身子微微一颤,表情却依然没垮:“回宫做什么?” “项大人,这咱家便不知道了。” 李怀忠抬头看过来,眼神里似是有些讥讽:“或许大人自己更清楚呢?” “......” 寒冷的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屋外方才还此起彼伏的娇笑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呼!” 屋中数盏烛灯猛然熄灭,旋即两道人影便消失在原地,眨眼间已来回交错数次。 “嗖!” “砰砰砰!” “咔嚓!” “......” 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几息过后屋中又重归安静。 只有三品境的男人压根不是暗疾已愈的李怀忠的对手,三招便被后者扭断双臂死死踩在脚下。 “项大人,你蠢啊......” 俯身看着蜷缩在地上冷汗直流的男人,李怀忠细声笑道: “你也不想想,许家如何能斗得过皇上。” 第235章 我许家绝不苟活! 翌日,金銮殿。 早朝时,第一排的空位又多了一个。 “项大人今日怎的没来上朝?” “可能是去冀州那边了吧。” “这么说是终于要开打了?” “谁知道呢,不过我昨日听说大奉已经开始向边境增兵......” “......” 趁着宁永年还未现身的空档,众人免不了要再议论上几句。 李刊默不作声的听着这一切,不自觉的又把目光投向宁文煜身上。 相比于大皇子宁文均,这位二皇子不论是文是武似乎都差着一些。 再加上宁文煜比他哥晚生了两年,所以朝中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将来能击败宁文均登上皇位。 当然了,现在想这些事情还太远。 毕竟以宁永年的身体情况再活个四五十年不在话下。 到时候整个大宁还不定是种什么光景呢。 甚至就目前的架势来看,这位皇帝能不能寿终正寝都不好说...... “上朝!” 李刊正想着,李怀忠拉长音调的高喊突然响起。 “跪!” “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震耳欲聋的山呼声响彻金銮殿,宁永年端坐龙椅,脸上挂着一抹久违的笑意。 ...... 宁永年那边略施小计,成功揪出了许家埋在朝堂中的钉子,自觉已为平叛冀州之乱扫清了最后一块绊脚石。 但他恐怕万万也想不到,自己身边的细作竟然不止这一个。 而那条原本作为诱饵的情报也已送至冀州,成为了魏长天与许家谈判的重要筹码。 “......卫夫人,你我谈了这么久,我魏家已一退再退......” 还是昨晚的那间茶室,还是只有魏长天与卫颜玉两个人。 第二轮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多时辰,但进展十分缓慢。 不过魏长天却丝毫不急,神色淡然的喝了口茶,看着卫颜玉轻笑道: “可夫人您却寸步不让......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魏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 卫颜玉举壶替魏长天斟满茶,语气轻柔:“妾身并不觉得自己所提要求有何过分之处。公子不如再多考虑一二呢?” “没什么好考虑的。” 魏长天摇摇头:“魏家绝无可能公然造反,最多只可给许家留一条退路。” “公子,您所说的退路,对我许家来说有与没有并无区别......” 卫颜玉轻叹一口气,脸上是半真半假的愁容:“如果冀州守不住,那许家即便得以逃脱几人,又能如何呢?” “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魏长天不置可否的回答:“活着总比死了好。” “......” 茶室角落的矮几上点着檀香,但却不见青烟,只有一丁小小的红芒在证明着香火未灭。 活着总比死了好。 听到这句话,卫颜玉突然愣了一瞬。 她沉默片刻,伸手抚了抚腰间的一块玉佩,然后平静说道: “魏公子,我许家虽然同为大宁三大姓,但相比于柳魏,朝野之间却鲜有人真的瞧得起我们。” “皇上想要归拢天下大权,先拿许家开刀。” “百姓买不起粮米,便说是我许家黑心。” “就连那些酸腐文人想要骂两句当权者,也只敢骂我许家......” “我的夫君是死于何人之手,许家是否真的想反......想必公子你也清楚。” “这种憋屈的日子我们已经受够了。” “如今既然皇上他逼着我许家反,那我们便反给他看。” “魏公子。” 卫颜玉猛然抬头,语气也在一瞬间变得决然。 “许家上下,宁可尽数死在冀州......” “也绝不苟活!” ...... “啪嗒~” 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伴随着卫颜玉最后一句话落,一截弯曲的香灰同时折落在香炉中,激起一声微不可查的细响。 却又好似巨山倒塌时的轰鸣。 我许家便是灭族,也要让这大宁的江山震三震...... 面对这样一个近乎赌气般的动机,魏长天不由得微微瞪大了双眼。 他不知道卫颜玉这番话是不是出自真心。 但如果是的话,那...... “咚咚咚~” 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自两人耳畔响起。 卫颜玉皱了皱眉,但还是抬声说了一句。 “进来。” “母亲......” 房门被轻轻推开,许承文探身进屋,身后跟着的是楚先平。 “这位楚公子说是有要事必须立刻与魏公子讲。” “......” 卫颜玉看看楚先平,又看看魏长天,轻轻点了下头。 “叨扰夫人了。” 楚先平彬彬有礼的拱拱手,旋即走到魏长天身边,俯耳传音成线: “公子,同舟会传信,今日早朝少了一人。” “此人同样知晓昨晚那条情报。” “是兵部尚书,项世渊。” “......” 魏长天嘴角微动,平静的摆了摆手。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楚先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再次冲两人行礼后便跟着许承文走出了茶室。 卫颜玉不知道他跟魏长天说了什么,只是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而魏长天则是看着重新闭紧的房门,心中清楚从这一刻开始,这场谈判的主动权便已经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夫人,您刚刚说许家上下宁死也不愿苟活......” 沉吟片刻,魏长天终于缓缓开口说道:“此事,我看未必。” “魏公子,你此言何意?” 魏长天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卫颜玉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还请你把话说明白些。” “夫人听我说完就明白了。” 魏长天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京城今日早朝时少了一人,是兵部侍郎,项世渊项大人。” “项世渊......” 卫颜玉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手掌微微握起:“妾身不知公子说这个做什么。” “夫人你当然不知道。” 魏长天笑笑,自顾自接着说下去。 “不过据我所知,项大人之所以没能上朝,是因为皇上查出了他是某家细作。” “而至于皇上为什么能够查到此事,则是因为项大人昨夜刚刚得知了一个情报,迫不及待想要送出来,不曾想却是皇上设下的陷阱。” “夫人......” 魏长天突然探身拉近与卫颜玉的距离,轻声说道:“不过皇上却没查到我的人,所以这个情报,我知道。” “魏公子,你......” 卫颜玉看着近在咫尺的魏长天,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 然而才等她张开口,魏长天却是直接打断道: “夫人,这条项大人没能送出来的情报有多重要,我想你应该清楚。” “你可以好好想想能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想太久......” “因为留给许家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236章 阿狗 一个时辰后。 在卫颜玉复杂的目光中,魏长天起身走出茶室,与一直等在外面的楚先平一起离开了许府。 将两人送走后,许承文又折身返回茶室,看着依旧坐在原处一动未动的卫颜玉轻声问道: “母亲,与魏公子谈得如何?” “......” 卫颜玉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许承文犹豫了一下,小声劝道:“母亲,魏家想要空手套白狼,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不过如今朝廷依然按兵未动,此事尚可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唉,也只能如此了。” 卫颜玉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许承文身前,伸手替后者整理了一下衣襟。 “承文,方才娘在想......自己此前是不是做错了。” “做错?” 许承文一愣:“母亲,您这是何意?” “......” 卫颜玉顿了顿,然后轻声说道: “你与魏长天年纪相仿,坊间都说他暴虐成性、不学无术,都说你文武双全、才智过人。” “而如今魏长天却已可代魏家来与我谈决定两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想来他在魏家之中说话的分量已不比魏贤志轻了。” “而你......” “承文,或许你爹死后,我便应该将许家交到你手上的。” “你说,娘是不是做错了?” “......” 角落里的檀香已经燃尽,只在香炉中留下一小堆白灰。 许承文没想到卫颜玉突然提起这事,身子微微一颤,赶紧低头回答道: “母亲,孩儿自知多有不足,更清楚眼下自己定难以料理好许家大小之事。” “不、不过孩儿今后定加倍努力,只求早日为母亲分忧!” 低头哈腰,战战兢兢。 许承文的表情有些惶恐,不太像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态度。 虽然这其中应当有旧社会严格的长幼尊卑观念的影响。 但却也与卫颜玉强势的性格脱不了干系。 “承文,娘等着那一天。” 卫颜玉深深看了许承文一眼,意味深长的轻轻叹道: “唉,只愿你不会让娘失望......” ...... 如意客栈。 魏长天和楚先平回来时已经是晌午了。 与卫颜玉对许承文的说法不同,当楚先平问起“谈的如何”时,魏长天却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基本已经谈妥了,不过卫夫人要等那条情报得以验证之后才会兑现她的承诺。” “嗯......” 楚先平点点头:“看来我们还要在冀州城多待些日子。” “待着倒是没事,就是怕到时候朝廷的军队围了城,咱们不好走。” 魏长天有点苦恼:“如果被困在城中可就麻烦了。” “公子,此事你不必太过担心。” 楚先平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咱们人数不多,且有秦教主在,要走还是容易的。” “那就好,只要随时能走就行。” 魏长天随口应了一句,拉开车帘准备下车。 不过就在这时候,他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楚兄,昨天下午我与尤佳在街上遇见了一个摆棋摊的老头......” ...... 冀州城北,锣锅巷。 锣锅巷是条小巷,距离昨天魏长天遇见老头的集市并不算太远,其中约么住着十来户人家。 拎着一只烧鸡、几份小菜、一壶烧酒,魏长天重重敲响了一扇破破烂烂的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 一连敲了几次,始终没人开门。 魏长天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老柳,刚准备暗骂这老头竟然放自己鸽子,房门此时却突然被推开了一小条缝隙。 “唔......” 黑溜溜的大眼睛、两只小小的羊角辫。 一个跟魏巧玲和阿春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露出一半脑袋,怯生生的问道:“你、你找谁?” 嗯? 这老头竟然还金屋藏娇,不对,破屋藏萝莉?! “小丫头,我找一个摆棋摊的老头,他是否住在这里?” “哦哦,他是我的爷爷。” 小萝莉也是单纯,闻言立刻把房门推开,将魏长天让进院子。 “吸溜~” 她盯着魏长天手里的烧鸡吸了吸口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 “大哥哥,我爷爷正在睡觉呢......” “睡觉?” 魏长天当然没有闲功夫等那个老头起床,当即命令道:“带我过去,我把他叫起来!” “啊?” 小萝莉张了张嘴想说点啥,而此时两人身后的破房中却突然响起一个既苍老又猥琐的声音。 “不必,老夫已经醒了。” “阿狗,带这位公子进来吧。” 阿狗? 魏长天一愣,四下环顾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正眼巴巴瞅着自己手中烧鸡的小萝莉身上。 “你叫阿狗?” “嗯嗯!” “......” ...... 一刻钟后。 “吧唧吧唧~” 一老一小正盘腿坐在土炕上啃着烧鸡,魏长天则是坐在旁边缺了一条腿的破椅子上目瞪口呆。 好家伙,看把孩子给饿的! “老头,话说哪有你这么给小辈起名的?” 翘着二郎腿,魏长天替小萝莉打抱不平:“阿狗,这未免也太难听了些。” “你不懂。” 老头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随口说道:“她是老夫几年前在路边捡来的,这种娃娃须得起个贱名才容易养活。” “那人家好歹是个女娃,哪怕叫阿猫也好听点。”魏长天撇了撇嘴。 不知道为啥,虽然他跟这个老头只见过两次面,甚至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但说话时却是毫不拘束。 而老头同样也很自来熟,回看了魏长天一眼,然后笑呵呵的问向小萝莉:“阿狗,给你改名叫阿猫如何?” “不、不要......” 小萝莉嘴里塞满鸡肉,摇摇头含含糊糊的回答:“阿狗好听。” “......” 得,拉倒吧。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随口又说:“老头,你昨天让我来找你,如今我也来了。” “有什么事,说吧。” “不急......” 老头继续边吃边喝,同时还很热情的指了指自己身边:“公子,你不把面帷摘了一起吃点?” “不必,我吃过了。” 魏长天摇摇头,不过犹豫片刻后还是把脸上的布帷给摘了下来。 “啪嗒~” 两块鸡骨突然摔落在土炕上,一老一小皆是直勾勾的看过来,盯得魏长天一阵发毛。 双双咽了口唾沫后,阿狗小声说道: “爷爷,大哥哥长得好俊朗......” “确实......” 老头点点头,抹了把嘴角的油渍感叹道:“不得不说,颇有几分老夫年轻时的风范。” “好!这相貌,做老夫的徒弟倒是勉强够格了!” 第237章 老张头 一阵寒风从破窗中吹进来,荡开一屋子酒气。 阿狗轻轻吸了吸鼻子,目光悄悄看向酒壶,似乎有些好奇。 而魏长天则是听得瞠目结舌。 “什么玩意儿?当你的徒弟?!” “没错。” 老头神色自若的点点头,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确认道:“你之前没拜过师吧?” “没有......” “那便妥了。” 妥个毛啊! 谁要拜你为师啊! 魏长天心里疯狂吐槽,刚准备严词拒绝,但一下子又想起前世网文中的许多老套情节。 等会儿,这个糟老头子不会是什么绝世高手吧? 可自己也不是主角啊,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自己头上? 难道是从沈然和宁永年那里掠夺来的天道气运产生效果了? 脑海中一通思考,魏长天硬生生又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准备先探一探这个老头的底再说。 “咳,老头,你想收我为徒,这事也不是不行。” “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为啥吧?” “嗯,这是自然。” 老头把手中鸡腿放下,有些傲然的回答道:“老夫在冀州城摆了十几年棋摊,与万人下过棋,却从未有人胜过老夫。” “唯独你看出了这五子连珠棋的必胜之法,所以老夫这才动了收徒的心思。” “如此说你可懂?” “......” 好家伙,这理由虽然听起来很熟悉,但人家高手都是摆围棋残局,你丫摆个五子棋...... 魏长天一阵语塞,憋了半晌又问: “懂是懂......那你既然要做我的师父,总归是有些本事的吧?” “呵呵。” 老头不屑一笑,意味深长的反问:“徒儿,你觉得为师如今已经活过多少载了?” “八十?九十?”魏长天一头雾水。 “错,为师如今已活了一百三十余载!” 老头得意洋洋的捋了捋不剩几根的白须,想要拿壶喝酒,一低头才发现酒壶不知何时已被阿狗偷走,此时正抱在怀里偷偷的小口抿着。 “阿狗!小娃娃不许喝酒!” 他立马露出一丝心疼之色,赶忙动手去抢酒壶。 而看着这一幕的魏长天此时却是无语至极。 活了一百三十岁,然后呢? 活得久也算本事? 那我干脆找个千年王八当师父岂不是更好? “徒儿,为师没那么多讲究......” 另一边,老头此时已将酒壶抢了回来,美滋滋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 “你现在给为师磕三个头,咱们......” “你快打住吧!” 不等老头说完,魏长天直接打断道:“你就告诉我你境界如何就行了。” “这、这个......” 像是放了气的皮球,老头听到这个问题后顿时便蔫了下来,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强行挽尊道: “能活一百三十余载,这代表着什么就不必为师多说了罢。” “呵呵,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还说我已经活了三百年了呢,你信么?” 魏长天语气中满是讥讽之意,心里已把这个老头彻底打入了“大忽悠”行列。 估计是昨天看自己衣着华贵,所以便想从自己这里忽悠点钱财之类的。 果然,主角遇大佬,自己只能遇到骗子。 “行了,一个江湖骗子,装什么隐世高手。” “今天我看在这小丫头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不过以后你再行骗时记得小心点。” “骗到不该骗的人头上,可是要把命赔上的。” 冷冰冰的撂下最后一句话,魏长天起身便准备离开。 而老头听闻此言后却是急了。 “说什么呢!老夫不是江湖骗子!” “我......对了!藏在屋外的那个二品高手是你带来的吧!” “还有你腰间这刀鞘,怕也绝不是凡品!” “哒!” 一瞬间,魏长天猛然停住脚步,脸色瞬间变得阴冷。 “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 一炷香后。 “师父!你可喝好了?” “要不我再差人去买些好酒,咱师徒二人好好喝一顿?” “小师妹,别嗦鸡骨头了,等会儿咱们找家好馆子,师兄请你吃更好的!” “师父,你是不是许久没放松过了?今夜徒儿带你去冀州城最好的青楼转转?” “......” 盘腿坐在土炕上,魏长天满脸灿烂的微笑,一口一个师父叫的贼亲切。 而老头则是又恢复了“高人风范”,一面用小指盖剔着牙,一面摆摆手淡然道: “这些事等会儿再说,你先把拜师的头给磕了。” “呃......” 魏长天表情一僵,凑近老头耳边小声谄笑道: “师父,要不磕头就免了吧。” “今晚去青楼时我给你找两个,不,三个姑娘如何?” “咳!你当为师是什么人了?!” 老头一瞪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是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魏长天连连点头,舔着脸又问: “师父,你刚才说你曾摸到了一品的门槛......那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使得你的境界又跌落至如今的九品了?” “突破一品境与突破其他境界不同。” 老头打着哈欠回答:“若上不去便要跌至谷底。” “原来如此......” 魏长天眼睛一转,小声再问:“徒儿还有一事好奇。” “说。” “是......不知师父可知那一品境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可改己命,半仙。”老头随口再答。 “......” 对上了! 魏长天微微张大嘴巴,不过却不是因为这个答案,而是因为这老头竟然真的知道。 所以说,这个莫名得来便宜师父很有可能真的曾经是一个险些突破一品的绝世高手! “嘿嘿,师父,话说您叫什么啊?” “嗝~” 老头打了个酒嗝:“忘了。” “???” “不过街坊都喊我老张头,你也这样叫我就行。” “哦,老张头,我叫魏长天。” “嗯。” “你就不惊讶吗?” “有何可惊讶的?” “我是魏家独子!” “哦。” “我杀过当朝宰相的!” “哦。” “......老张头,如今我已拜你为师了,你曾经还是二品高手,就没啥见面礼要送给我的吗?” “没有,之前那些破烂早就被我卖了换酒喝了。” “你再找找呢?” “都说没有......嗯?” 老张头突然转身在炕头的一个破木箱中翻找了半天,最后随手丢过来一个玉佩。 玉佩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估计也正因为这个,当铺都不收,才使得它侥幸免于被当掉的厄运。 魏长天好奇的摸了一下雕在玉面上的鬼面蛟龙,然后又把玉佩翻了个面。 背面没雕图案,只刻了两个小字。 馗龙。 第238章 吾曾一剑斩阎罗! 馗龙。 这个秦正秋和魏贤志都没听说过,随随便便就能派出五个二品高手的神秘组织,不论是悬镜司和天罗教都曾暗中调查过,但始终未曾查到过任何一点线索。 估计魏长天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到头来他竟然会是以今天这种方式再次看到这个名字。 “......” 深吸一口气,又一次前后左右的将玉佩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抬头看向正在跟阿狗抢最后一根鸡腿的老张头。 如果不是巧合,此“馗龙”确实是彼“馗龙”的话......那么便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两个问题。 第一,老张头与馗龙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是馗龙之人?还是从馗龙之人身上抢来的玉牌? 第二,这玉牌有什么作用? 身份证明?通讯工具?为什么常树安、伍天清等人死后,自己却并未在他们身上搜到玉牌? 调整了一下情绪,魏长天故作好奇的问道: “老张头,这玉牌上刻着馗龙二字,这是什么意思?” “嗯?有么?” 老张头拿回玉牌看了一眼,挠了挠稀疏的头顶后给出答案。 “不知道。” “......” 魏长天一愣,不甘心的又问:“那这玉牌你是哪来的?” “哪来的......” 老张头苦思冥想一阵,然后不好意思的讪笑一声。 “嘿嘿,忘了......” 忘了? 老年痴呆症? 魏长天气不打一处来:“老张头,你好歹曾经也是个二品高手,怎么什么都忘了?!” 老张头有些委屈:“为师年纪大了,记性难免不好......” 魏长天撇撇嘴:“那你干脆把我拜你为师这事儿也一起忘了算了!” “乖徒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老张头忙不迭搓手赔笑道:“你都已经喊过我师父了,又怎好反悔?” “没什么不好的,我这人一向言而无信......”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刚准备再说什么,老张头却是突然“噗通”一声歪头倒在炕上,下一秒嘴里便发出了震天响的呼噜声。 “呼噜,呼噜......” “......” 好家伙! 你这装睡装的也太假了点吧! 看着旁边对此见怪不怪,正在意犹未尽舔着手指的阿狗,魏长天心中一阵哭笑不得。 “阿狗,你吃饱了吗?” “没有呢......” “那走吧,我带你吃烤乳猪去。” “嗯嗯!” “什么?!” 老张头瞬间于“睡梦”中惊醒:“烤乳猪?!” “师父,你不是睡着了吗?” 魏长天满脸鄙夷的拖了个长音:“怎么这就醒了?” “咳,修行之人睡梦中自然也要保持万分警惕。” 老张头干咳一声,动作麻利的拉着阿狗翻身下床。 俩人以飞快的速度各自穿好破袄破鞋,眨眼间便已站在了屋门处齐齐回头看过来。 “徒儿,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吧!” “是啊大哥哥,我......” “阿狗!这是你师兄!” “哦,大师兄,我们快去吃烤乳猪吧!” 一老一小跟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全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 魏长天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对神色严肃,仿佛是要去上战场的爷俩,无语之余心中又蹦出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确实是被骗了呢??? ...... 一刻钟后。 虽然不知道老张头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不过魏长天最终也没太纠结这些事,还是带着这对爷孙去吃了烤乳猪。 毕竟他其实并不反感老张头,甚至还觉得这个小老头挺有意思的。 当然了,要说真的拜师......魏长天自始至终就没有这个打算。 反正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冀州了,到时候这段短暂的“师徒缘分”估计也就到头了。 虽不认同这个师父,不过吃饭时面对老张头一口一个“徒儿”,魏长天却也没有表示抗拒,只是一笑置之。 就权当是安慰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空巢老人”了。 这样想想老张头好似确实有点可怜。 曾经的二品高手,沦为如今会因为一只烤乳猪而大流口水的糟老头子,亲朋好友皆已离去,陪在身边的只有一个路边捡来的小丫头片子...... 啧啧啧,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了罢。 “他曾经是王者,后来说声算了~” “拱手让位兵马大权,还让别人赚着......” 魏长天情不自禁哼唧出一首前世的土嗨喊麦。 正在大口啃猪蹄的老张头好似听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疑惑道: “徒儿,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 魏长天摇摇头,突然又饶有兴致的问道:“对了,老张头,你虽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但总归还能记得一些事吧。” “有没有什么事是你至今都没忘的?” “......” 就像学霸被问到成绩、富翁被问到收入、美女被问到颜值时一样,老张头的脸上突然再次露出了那种谁与争锋的自傲与得意。 “为师曾经,一剑斩阎罗!” “噗嗤~咳咳......” 刚喝进嘴里的烧酒转瞬便吐了出来,魏长天咳嗽两声后忍不住大笑道: “哈哈哈,师父,你这个牛吹得未免也太大了些!” “斩阎罗?难道你还亲自去了一趟地府不成?” “为、为师......” 被徒弟无情耻笑,老张头涨红着脸想要辩解,可张开嘴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旁边的阿春仍然在大吃特吃,雅间外店小二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老张头的脑袋一点点低下去,并没有放弃从仅剩的记忆中寻得一些证据,好证明他确实做过这等惊天动地之壮举。 只可惜过去的一切都已变得虚无缥缈,隐隐约约只有如同刻在骨子里的四句话浮上心头。 道法本无多,南辰贯北河。 只消一个字,降尽世间魔。 ...... 亥时。 吃过烤乳猪,差人把阿狗单独送回锣锅巷。 魏长天遵守了诺言,带老张头去了冀州城中最好最贵的青楼。 像老张头这种年纪的客人,青楼害怕出意外一般都是不敢接的。 毕竟万一兴奋过度死在姑娘肚皮上那未免也太晦气了些。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魏长天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甩出来,老鸨立刻便笑容满面的将三个年轻春娘推进了老张头的房间。 至于自己...... “公子,您不将面帷摘掉嘛?” 靠在床沿边的女子温柔似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呢喃道:“奴家想看看您的样子呢。” “算了吧。” 魏长天端坐在不远处的桌边喝茶,眼神十分正人君子。 倒不是他看不上这姑娘,主要还是怕露脸之后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蒙着面干那事......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你唱个曲吧。” “唔......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随便。” “是......” 客人的要求就是圣旨,更何况是花了大价钱的客人。 姑娘立刻起身跪坐在琴边,稍稍停顿几息,然后便有琴声自指尖轻轻流出,荡开满屋旖旎。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果然又是春江花月夜。 魏长天没有说话,听了一会儿后起身来到窗边,推开木窗向外眺望。 天上是一轮皎洁的满月,照着地上的万家灯火。 房顶,巷弄,行人都被洒上了银色的清辉,给冀州城投上一层模糊不清的影子。 眼下已快子时,不设宵禁的冀州城应当是整个大宁这个时间段最热闹的大城了。 所以,为何冀州的百姓丝毫不把即将到来的大战看做一回事,依旧安居乐业、有条不紊的生活? 难道是觉得即便朝廷打来也不会波及到自己? 还是对许家十分有信心,认为冀州城不会失守? 亦或是压根就没想那么远,只是活在当下? 魏长天不知道其中原因,但他却很清楚一件事情—— 今夜,将是这座有着悠久历史、诞生过无数富商大户的古城,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了。 身后,琴声渐息,一曲将毕。 “......”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第239章 水寒风似刀(上) 次日,酉时。 庐州,安仁县。 安仁县作为地处庐、冀两州交界处的县府,存在感一直很低,近些年最出名的事情也就是走出来过一位“庐山居士”,宋征明。 但可惜的是这位宋大家当初在安义县的评花会上跟魏长天怼了起来,被后者给气吐了血不说,并且还污了文名,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如此一来安仁县便再没有可以称道的地方了,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才一下子变得备受瞩目。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正是朝廷平叛“冀州之乱”的大军驻扎地。 “咕噜咕噜......” “吁!” 甲光向日金鳞开,八百里连营。 日落时分,一架马车溅起团团路尘,停在主将帐前。 一个时辰前才接到通知的武将们早已侍立两旁,等车上之人脚刚落地便齐刷刷跪倒,中气十足的齐声高呼道: “末将拜见皇上!” “嗯。” 身着金甲的宁永年抬手虚扶:“都起来吧。” “是!” 众将起身,为首的那个向前一步刚准备说话,宁永年却是先一步说道: “周将军,传令众将士整备衣甲器械,半个时辰后于点将台听令,朕要起军誓。” 起军誓便是战前动员大会,是正式出兵打仗前的一项必备仪式。 而宁永年一来便要起军誓,这就意味着...... 姓周的主将神色一凌,没有任何疑问,当即挺胸抬首大声应道: “是!” “末将遵命!” ...... 戌时,冀州城。 安安稳稳吃过晚饭,魏长天和秦正秋一起离开如意客栈,直接来到了许府。 不出意外,今晚子时,朝廷平叛大军便会进攻冀州。 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直取冀州城。 从兵法上来说这种做法无疑是十分不稳妥的。 冀州有一城四县,冀州城的位置偏西,与西边的原州更近一点,与东边的庐州更远一点。 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朝廷大军要直取冀州城,那一路上就必须绕过三个同样被许家把持的县城。 古代的县城跟前世的县城并不是一个概念,不论规模、人口、行政面积都要远超数倍。 所以一旦平叛大军不能快速拿下冀州城,而是被许家拒之城外,那么很有可能就会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往前,冀州城攻不下来。 往后,许家又可令其余三县出兵,拦截大军后路。 因此,除非有着无比强烈的信心一举攻破冀州城,否则如此用兵风险极大。 而宁永年如今就准备这么干。 当然了,他的这种信心并非没有道理。 只可惜眼下这位皇帝并不知道......那道本应在战鼓响后一刻钟突然大开的南城门,今晚怕是不会打开了。 “......” “......魏公子,如若今夜之事正如你所说,妾身定会兑现此前诺言。” 角落里铜漏里的细沙一点点流逝,象征着时间的推移。 还是那间茶室之中,卫颜玉看着魏长天,语气十分严肃。 “不过若是公子的情报有错,那不论魏家再提出何种条件,恕妾身都不会与公子谈下去了。” “夫人放心。” 魏长天喝了口茶,表情不甚在意:“如果情报有错,那我自然没脸再待在冀州,今夜便会离去。” “公子果然豪爽......” 卫颜玉心不在焉的敷衍一句,不再说话。 屋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直到魏长天略有些好奇的八卦道: “夫人,恕我多问一句。” “许家之中的细作,可已查出是谁了?” “......” 卫颜玉闻言一愣,沉默着摇了摇头。 魏长天见状笑着感叹:“那看来夫人是打算今夜再见分晓了。” “嗯。” 都是聪明人,卫颜玉也没藏着掖着。 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自言自语般轻声重复。 “今夜便见分晓了......” ...... 亥时,冀州,宜善县。 “快!上城墙!” “架强弩!备滚油!燃火把!” “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动,一切听从各自伍长命令!” “六品以上武人速去北城门集合!” “......” 连片的火光照亮了一圈足有近百里的高大城墙,如果从夜空中俯视下来便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红圈。 冀州并非边州,因此各城池的城墙原本并不算多么坚牢。 不过近一个月的时间许家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对冀州境内所有的城墙都进行了一番大改造,所以如今宜善县的城墙已经达到了可抵御六品以下武人招式的程度。 即便就是五品,甚至四品一招打上去,顶多也就是砸开一个几寸深的裂缝而已。 这点伤害对数丈厚的城墙来说跟挠痒痒也差不了太多。 “来了!来了!!” “咚咚咚!!!” 伴随着突然炸裂的鼓声,城墙之上人影移动的速度再次快了几分。 偶有骚乱,但整体还远达不到混乱的程度。 虽然朝廷军队今夜突然过界,但探子早已来报,还是留给了最外侧宜善县一个多时辰的准备时间。 对于驻守在此处时时刻刻都紧绷着一根弦的冀州军来说,这点时间足够了。 “红甲!是禁卫军!” 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一个已达到“明目达聪”五品境的武人高喊一声,第一时间给出信息。 “不要慌!” “所有人!准备迎敌!!” 不用将领指挥,各自分管着五人一个战斗单位的伍长们立刻下达命令,带着手下兵卒站在自己的战斗位置。 强弩弦绷,巨箭入槽;长戟森森,白刃出鞘。 听着那由远及近滚滚而来的马蹄轰鸣,感受着那股浓烈的压迫感,城墙上一时间竟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兵卒都死死攥紧手中兵刃,屏着呼吸极力向远方眺望。 然后很快,他们便看到了那犹如血浪一般,正铺天盖地涌来的禁卫军。 红甲、红盔、红马、帝旗...... 不亏是号称大宁最为精锐的军队,单是这股气势,仿佛便能撕裂苍穹、碾碎一切。 “妈的!抖什么!” 忽然,一声暴喝不知从城墙上何处响起。 “禁卫军又如何?!” “还能比咱们多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老子今天杀的就是禁卫军!!” “对!杀他妈的禁卫军!!” “干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 “吼!” “吼!!” “吼!!!” 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猛然爆发出的连片吼声瞬间大大提升了冀州将士的气势,看这架势就仿佛恨不能立马冲下城墙跟尚在远处的禁卫军近身肉搏一样。 然而当这股战意达到顶峰之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报!” 瞭望台上的武人反复观察了半天,旋即高喊: “禁卫军并未往这边来!似是奔冀州城去了!” “什么?!” 一个将领闻言一愣,思索片刻后突然怒吼道: “快!立刻燃玉!给卫夫人报信!!” 第240章 水寒风似刀(中) 子时初。 “报!” “朝廷官军已过宜善县地界,以禁卫军为先锋,直奔冀州城而来!” 当一个传信兵卒急匆匆的敲开茶室房门,火急火燎的说出这句话时,卫颜玉的表情并不见惊慌,反而有些如释重负。 “魏公子......” 她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平静说道:“妾身失陪了。” “卫夫人但去无妨。” 魏长天笑了笑:“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但愿不会令公子失望。” 卫颜玉意味深长的回答一句,又微微躬身施了个半福,然后就转身与传信兵一起走出茶室,明显是去布置守城之事了。 “这个女人倒是沉得住气......” 看着两人离开,魏长天咂咂嘴,小声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虽然不知道许家当中的朝廷细作是谁,但想来冀州城应当是可以守住的。” “除非宁永年还有后手。” “唉,真是麻烦。” “气运之子加上一国之君,这尼玛挂开的也太大了点。” “不过幸好老子的挂比他还要大......” “......” 杯中的香茶已经有些寡淡了,魏长天仰脖把最后一杯茶水倒进嘴里,起身走出茶室。 估计是卫颜玉提前吩咐过的原因,守在屋外的几个侍卫并未阻拦,而是任由他在许府中行走,只是遥遥的跟在后面。 庭院里种着不少花草,打理的整洁幽静,面前是一座不知做什么用的小楼,灰墙黛瓦带着浓浓的古朴气息。 朝廷大军将至,此时许府之中却并不见慌乱,除了几个府中侍卫之外竟然连兵卒都没见到一个。 可能卫颜玉真的没有要给许家留后路的打算吧。 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秦正秋也从屋中走出。 “长天,卫夫人呢?” “走了,估计是去安排守城之事了。” “这么说朝廷确实是直奔冀州城而来的?” “嗯。” 魏长天点点头:“外公,朝廷今夜大概率是破不了城的,到时候一等他们退兵咱们就走。” “好。” 秦正秋没什么意见,想了一会儿再问:“住在锣锅巷的那对爷孙呢?是否也跟咱们一起走?” “这个......” 魏长天犹豫片刻:“我去问问他们吧。他们如果愿意的话就一起走,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行,那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一趟。” 秦正秋忽然想起什么,紧接着又说:“对了,昨天你问我的事......我方才突然记起一人来。” “星河剑,张本初。” “此人姓张、是个剑痴、曾达二品,年龄似乎也对得上。” “不过......” “不过什么?”魏长天蓦然转头。 “不过他五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 魏长天第一反应是假死之类的情况,但秦正秋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摇摇头解释道: “嗯,确实是死了。” “当时有一个自称是来自极北之地的剑宗高手欲意挑战天下剑客。” “他在大宁连杀了十几个剑道好手,最后对上了张本初。” “两人在凉州的天山之上一夜大战,天亮时张本初露了一招破绽,被那剑客一剑斩掉了脑袋。” “那时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少,断然做不了假。” “......” 身旁的草木阴影重重,翘檐深廊穿过的风声鹤唳。 秦正秋说完,魏长天一阵沉默。 如此听起来老张头还真不会是那个什么张本初。 毕竟脑袋都掉了,这种情况哪怕是有系统的自己都不可能救回来。 “算了,先不管这个了。” 摇摇头,魏长天没再继续问。 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脑海中突然又想起昨天老张头吃饭时说的那句话。 “为师曾经,一剑斩阎罗。” 虽然还是不怎么信。 但是不得不说,老张头说这话时的气势确实挺唬人的。 ...... 半个时辰后,锣锅巷。 “老张头,很快朝廷大军就要兵临城下。” “到时候城中指定乱的很,你那个棋摊估计也摆不成了。” “不出意外我明天便会离城回蜀州......” 四面漏风的破屋之内连个油灯都没有,面对着一直在打哈欠的一老一小,魏长天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你跟阿狗要是愿意跟我走,那现在就赶紧收拾收拾!” “呵~” 又是一个打哈欠惊天动地,老张头半躺在床上含含糊糊的嘟囔道:“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不是明天才走么?那你明天再来问就是了。” “明明昨晚就一夜未睡......” “唉,那三个小娘子也太主动了些,想必定是为师风采不减当年的缘故......” 好家伙,说这话前您先照照镜子行吗?? “你丫......” 魏长天强忍住骂人的冲动,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你到底走不走,给个准话!” “不走。” “......” 不走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魏长天一阵气结,扭头又问向旁边正在揉眼睛的阿狗。 “阿狗,你想不想跟我走?” “呵~” 阿狗张了张嘴,打了个小哈欠:“我听爷爷的。” 得,你们爷俩就搁这待着吧。 “行,你们不愿意走就算了。” 魏长天并没有再劝的意思:“不过到时候死在这兵荒马乱的冀州可别怪我。” “徒儿,你未免也太小瞧为师了。” 老张头一瞪眼,似乎有点不乐意:“想当年为师也是......” “打住!你这些牛你留着自己吹吧......” 魏长天摆摆手,从怀中摸出一张千两银票,随手丢到炕上。 “老张头,你我也算是有缘,不过我觉得以后我们是没机会再见了。” “这银子你省着点花,别都傻乎乎的砸在那些青楼娘们身上,留着点提前给阿狗置办些嫁妆啥的。” “还有,要是你死的早,阿狗没人照顾,那就托人带她去蜀州找我。” “不过提前说好,你别指望我到时候会跑来冀州给你上坟,我没那个闲工夫。” “行了,你们接着睡吧,我走了。” 说完话,魏长天干脆利落的起身便准备离开。 不过老张头这时却突然伸了伸手。 “徒儿,等等!” “怎么?改主意了?” “那倒没有......徒儿,你可再喊老夫一声师父?” “......” 反正都要永别了,魏长天也不在乎再被老张头占一次便宜,于是便敷衍的回了一句。 “师父。” “哈哈哈!好!” 老张头眉笑眼开的应了一声,笑容使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挤作一团,像是一棵历经了无数岁月风雨的古树。 魏长天不知他为啥这么开心,不过也懒得去想,只是在走之前又纯属死马当活马医的多问了一句。 “对了老张头,你听说过张本初这个名字吗?” “张本初?”老张头一脸茫然。 “没事,就当我没问。” 魏长天摇摇头,然后下一秒就被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给吸引走了注意力。 “轰!” “轰轰!!” “轰轰轰!!!” 从一声两声到接连成片。 不绝于耳的轰鸣声伴随着大地的震颤,就连头顶那根破破烂烂的房梁都在一阵抖动中洒下阵阵木屑。 毫无疑问,是城墙那边已经开打了。 透过破窗,魏长天扭头看向炸裂在夜空中的团团“烟花”,没有再去观察老张头的情况。 更没有发现后者眼神里的那股强烈的痛苦与挣扎。 7017k 第241章 水寒风似刀(下) 如今的冀州城,从夜空向下看去,满眼尽是连片的火光与红黄相持的洪流。 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 长刀与长戟铿锵飞舞,投矛与巨石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天地摇颤。 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痛苦的哀嚎,弥漫的烟尘......整个战场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周而复始。 不得不承认。 面对号称整个大宁最为精锐的禁卫军,冀州军展现出了超强的战斗力。 究其原因可能是守方的天然优势,可能是许家给出的高额奖赏,也可能是一种人类最本能的求生欲望。 战场之上,不想死,那就要杀掉眼前的一切敌人。 “杀!杀!杀!!!” “给老子滚下去!!” “操你妈的!去死!!” “砰!” “咚!” “唰唰唰!” “叮!铛铛!!” “......” 城墙上下翻滚的浓烟中,绣有“许”字或是“宁”字的牙旗猎猎招展。 每面旗边皆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仅仅开战不到一刻钟,双方便有不知多少兵卒挣扎着死去,但往往不等他们倒下,身后便立刻有人补上空缺,将手中倾注了最大限度内力的兵刃狠狠向前挥去。 没人会在此时留力。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自己若是但凡有一招不使出全力,那么很有可能便不会再有出下一招的机会了。 残酷么? 可这就是战争。 不论是拿着冷兵器的古代,还是飞机坦克原子弹的现代,亦或是个人武力差异十分巨大的修真世界,皆是如此。 虽然上三品武人可抵千兵,中三品武人可抵百兵。 但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终究还是这些数量最为庞大的下三品的普通兵卒。 当然了,这并非意味着六品以上的武人就没了作用。 恰恰相反,他们的作用非常大,关键只在于该如何使用而已。 就比如说现在,一支数百人的全部由中三品武人组成的“突击小队”便已伪装成寻常兵卒的模样混到了南城门附近。 他们嘴中大声嘶吼着,手中兵刃也挥舞的起劲。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这群人压根就没有要冲上城墙的意思,只是来回于城墙根处跑动,像极了一支竟然在战场上“摸鱼”的队伍。 对于这样一只小队,守城的冀州军自然不会在意。 而朝廷这边的将领却也同样选择熟视无睹。 这就有些奇怪了。 ...... 南城楼。 “弟兄们!顶住!!” “杀呀!!” “叮叮咚咚!!” 城墙之上打作一团,而控制城门开合的城楼里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十几个身穿黄甲的冀州军卒倒在血泊中,瞪大的双眼里仍然残留着临死前的那股不解之意。 城楼是藏在城墙之后的,此时城墙未破,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是被朝廷军队所杀。 那么他们是死于何人之手便再明显不过了...... “你、你们......” 一个尚未咽气的兵卒捂着不停流血的胸口,一句话还未说完脑袋便高高飞至半空。 挥刀之人同样穿着黄甲,补完刀之后轻轻一挥手,身后立刻便有十几个人影闪身向前,分别站在了缠绕着铁索的巨大绞盘周围。 “公子......” 为首之人回头看向一个蒙面男子,急促的说道: “事不宜迟,如今外面激战正酣,不定何时就会有人发现异常!” “您赶快下令吧!” “嗯......”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绞盘,眼神中没有丁点犹豫。 “听我命令!开城门!” “是!” 十几个已经叛变的冀州兵卒沉声应和,旋即同时握住绞盘上的把柄,齐齐催动内力企图打开这座或许会决定一场战争走势的城门。 可奇怪的是,不论他们如何用力,铁索绞盘却是始终纹丝未动。 “怎么回事?!” 蒙面男子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异常,下意识的暴喝道:“一群废物!连区区一个绞盘都转不动吗?!” “公、公子......” 一个涨红着脸的兵卒颤声回答:“寻、寻常时候只需五人便能转动的,这、这不应该啊!” “别废话!赶紧......” 怒吼声戛然而止,男子露在面帷外的眼神中突然充满了惊惧。 他并不笨、更不傻,如今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明显,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被察觉到了! 来不及去想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更没工夫去管这一群茫然不知所措的手下,男子一矮身子转身就欲逃出城楼。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嗖!” 转瞬之间,一道红色的掌印带着无穷威势从门外激射而入,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冲向男子的面门。 男子的双眼猛然瞪圆,他自知来不及躲闪,便干脆一脚踏在地面,同时将全身所有内力集于右拳,猛地与那道红芒对撞在一处。 “砰!!” 巨响炸裂,一圈气浪携带着巨大的能量从对撞点飞速扩散,将城门楼中摆放的几张木桌木椅都猛然掀飞。 这一幕看似震撼,但却仅仅维持了不到一息。 更准确的说,蒙面男子的这一拳,只抵挡了红芒不过一息。 “砰!!!” 第二声巨响响起,男子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回。 他狠狠砸在身后的石墙,又如同破麻袋般摔在地上,碎石夹杂着鲜血如雨般掉落。 “噗!!” 鲜血如泉涌,胸口处的凹陷触目惊心。 从准备逃跑到如今只剩最后一口气,这一切看似漫长,但实则不过几息的功夫。 “妈的!奸细!” “卖主求荣的朝廷走狗!!” “全部绑了!听候夫人发落!” 门外冲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十几个叛变的兵卒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被愤怒的冀州军摁到地上。 而与此同时,明显是主使者的蒙面男子也已被拖到了卫颜玉的脚下。 “哼!竟还蒙面!我倒要看看......” 一个身份明显不低的许家武者骂骂咧咧的扯掉了男子的面帷。 下一刻,他便如同被雷击中般愣在了原地。 “怎、怎么会是......公子?” 许家只有一个公子,那就是许承文。 无数道惊愕的眼神看向这位文武双全的许公子,然后又落到卫颜玉身上。 不过后者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就好像这个背叛了整个许家的叛徒并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夫、夫人,这......” 有人结结巴巴的想要询问卫颜玉该如何处置许承文。 但还未等他说完,后者便慢慢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轻轻叹了口气。 “唉......” 城墙上的厮杀还在继续,血红的火光洒在卫颜玉微微颤抖的肩头,斑斑点点一阵摇曳。 “杀了吧。” 第242章 为一人,生万鬼 “杀了吧。” 卫颜玉做出了她的选择。 不过身旁众人无人敢动手,皆是犹犹豫豫的相互看着。 虽然许承文已经背叛了许家,但他毕竟是卫颜玉的儿子、许家唯一的嫡系血脉。 很明显,没人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幸好前者本就已奄奄一息,只要放任不管,估计用不了多久的功夫自己就会死去。 “母、母亲......” 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于嘈乱的厮杀声中断续响起。 “孩、孩儿......错、错了......” “救、救救我,母、母亲,救我......” “......” 血色的月光下,卫颜玉转身看着痛苦挣扎的许承文。 她藏于袖中的手几次想要伸出来,但最终却还是变成了冷漠的一句。 “我曾给过你机会。” “我、我......” 许承文哀嚎着一点点爬到卫颜玉脚下,血泪混杂的仰头哀求。 “母、母亲,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 卫颜玉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挪开视线。 她只是这样默默注视着如同一滩烂泥般的许承文,眼神中的情绪似乎无比复杂,却又好像空无一物。 嗷嗷待哺的婴儿,牙牙学语的孩提,踌躇满志的少年,风华正茂的男子...... 如醒时入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幅画面,耳边似有阵阵声音回荡。 “哇!哇!!” “娘,先生今天夸我聪明呢!” “娘!娘!孩儿六十四脉全通!日后肯定可以成为一个绝世高手,到时候绝不会让你和爹爹受丁点委屈!” “母亲,这玉佩是我亲手雕的,还请道长加持过,定可保佑你平安!” “孩儿今后定加倍努力,只求早日为母亲分忧!” “......” 血染水寒风似刀,此时有子不如无。 脚下的哀求声越来越小,许承文的眼神也从不甘变得绝望。 卫颜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后者的生机一点点流逝,直到彻底没了气息。 作为一个母亲,她或许可以原谅许承文犯下的一切过错。 但作为许家现任家主,为了许家上下几百口人命,抑或说冀州数千万相信许家的百姓......她却必须要许承文死。 “......” “夫、夫人,公子他已经......” 有人轻声提醒一句,卫颜玉回过神来,记忆中的身影支离破碎。 四顾茫茫,尽是鲜血与巨响。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等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已然没有了丝毫感情。 “带着这些人的尸体,随我上城墙。” ...... “呼啦!呼啦啦!” 冀州城外,将台。 绣着金龙的纛旗迎风招展,仿佛旗上之龙都活过来了一样。 宁永年背手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眉头紧锁,对整个战场的局势毫不关心,视线里只有那扇紧紧合起的城门。 玄铁浇筑,掺杂了暗金与曜石。 虽然与数丈厚的城墙相比要薄很多,但这样一扇城门即便任由二品高手来随意轰击,想要破开也最起码需要数个时辰的功夫。 因此强攻肯定不现实,只能智取。 按照此前谋划,此门应该在一刻钟前就被打开,然后禁卫军中的精锐会一涌而上,直接打冀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为何直到现在南城门都没有丝毫要开的迹象?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没有任何谋划能做到分毫不差的地步。 但如今相差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不由得宁永年不心生怀疑。 是许承文反悔了? 还是被发现了? 从许承文之前的种种表现来看,此子并非愚蠢之辈,行事应当不会有纰漏。 而朝中唯一一个知道此事的许家细作,项世渊,也早已永远闭了口。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宁永年的眉头越皱越深,直到身边的李怀忠突然轻声提醒道: “皇上,城墙之上情况有变......” “嗯?” 宁永年闻言定睛望去,下一刻脸色便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只见那原本激战正酣的南城门之上已没有了红色的人影,放眼看去尽是密密麻麻的黄甲。 毫无疑问,是冀州军突然加强了这侧的守势,强行荡空了一片城墙出来。 不过单是这样其实并没什么。 真正令宁永年会有如此剧烈反应的......是那十几个被高杆高高挂起的人影。 四肢无力低垂,浑身尽是血迹,明显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最中间那具尸体的脑袋还被绳子吊起,似乎是有意在给自己看...... 既是预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正是许承文。 “咔嚓!咔嚓!” 宁永年纹丝未动,但将台周围的木栏却寸寸崩裂。 他强忍住心头怒火再仔细看,然后就发现了站在许承文尸首之下的那个女人。 女人脚下是仍在奋力向上进攻的禁卫军,左右皆有火光炸裂。 不过她却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只是平静的遥遥向这边看来。 “卫颜玉!” 宁永年心中嘶吼咆哮,目光阴冷,如利箭一般直射过去。 两人的目光于战火中对撞半空,虽然都不能看清彼此的表情,其中裹挟的情绪更是大相径庭......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 那就是至此开始,两人都已不会再给对方和自己留任何一条退路。 直到一方尽灭。 “周将军......” 几息之后,宁永年突然扭头看向身边一个穿着金纹黑甲的男人。 男人名为周晓,官拜镇西将军,本是这次平叛大军的主将。 “皇上!末将在!” “......” “南城门不会开了,鸣锣收兵吧。” 不管怎么样,宁永年一直都保持着冷静思考的能力。 如今谋划已经失败,那肯定不能再一股脑的强攻,必须要等后续部队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是!末将遵令!” 周晓本就觉得不能这么打,因此当即抱拳应声,转身跃下帅台去安排收兵之事了。 而此时随着一阵冷风吹过,宁永年心中的情绪也已逐渐重归平稳。 今夜之战只打了半个多时辰,双方将士的死伤虽多,但放到整个战局中只是九牛一毛之数而已。 谋划了这么久,最终却没能一举拿下冀州城无疑有些遗憾。 不过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深吸一口气,又抬眼向城墙那边看了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却让宁永年再次愣住了。 只见卫颜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残破褴褛的牙旗,旗上虽满是血迹,但正中的“宁”字却分外明显。 一点火光亮起,紧接着开始蔓延,眨眼间便将牙旗尽数吞没。 这火远看很小,却好像又很大。 卫颜玉并不清晰的面庞映在火光中,即便烈焰将她的衣袖烧尽,将她原本白皙的手臂灼的血肉绽开也没有松手......直到牙旗上的“宁”字在火焰中变成一片片翻飞的黑灰。 飞灰随风荡起,撞在仍挂在高杆上的许承文的尸体上,粉身碎骨。 宁永年此时已看不见冀州城,看不见厮杀的战场。 他只是仿佛看见了无数的新鬼被烈焰烧得冲天而起,然后在阴间晦涩的、永不见天日的暗空中盘旋,坠落。 第243章 出乎预料的收获 当魏长天从卫颜玉口中得知叛徒竟然是许承文时,距离朝廷退兵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魏长天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卫颜玉,并且也压根没准备安慰。 节哀顺变? 杀得好? 许公子也有自己的难处? 好像都不太合适。 “卫夫人,如今你已知我此前所言是真是假......” 沉默了一会儿,魏长天直接切入正题:“那夫人曾答应过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这是自然。” 卫颜玉点点头,被烈火灼烧过的左臂已经包扎过了,估么着不会有什么大事。 “十日之内,柳家‘伙同谋反’的罪证便会送到宁永年手中,至于宁永年信与不信......那就要看公子的本事了。” “还有这刀......” 说着话,卫颜玉冲身后招了招手,旋即便有人递过一个刀匣。 刀匣中插着三柄长刀,皆是只有刀柄露在外面。 魏长天眼神一亮,从卫颜玉手中接过刀匣。 “夫人,多谢。” “公子不必道谢。” 卫颜玉摇摇头,语气平静:“我许家行商数百年,最懂得言而有信的道理。” “好。” 魏长天没有拔刀,也没再客套,只是将刀匣轻轻放在一边。 “夫人,既然朝廷眼下已暂时撤兵,那我等明日便也要回蜀州了。” “此番能结识夫人实乃小子之幸,但愿日后有机会能再与夫人相见。” “......” 日后再相见。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在祝福许家早日战胜朝廷,也可以理解成魏家仍然给许家留着一条后路—— 实在打不过,你们还是可以逃到蜀州去的。 “承蒙公子抬举,妾身不敢当。” 礼尚往来的客气一句,卫颜玉顿了顿,然后又看着魏长天认真说道: “魏公子,恕妾身说话莽撞。” “如今我许家已成了反贼,如果柳家再倒,那宁姓之下便只剩一个魏了。” “宁永年如今被西北局势拖累,确实无法分神顾及太多。” “但以后呢?” “恐怕早晚有一天,朝廷是要对魏家动手的。” “所以......公子当真不考虑借此机会先发制人么?” “我们两家联手,即便无法入京称帝,亦可至少占下大宁的半壁江山,到时候......” “夫人。” 突然,魏长天打断道:“不必再说了。” “......” 卫颜玉愣了一愣,旋即苦笑着摇摇头:“罢了,妾身不劝了,只希望公子肯考虑一二就好。” “嗯,我会的。” 不咸不淡回了一句,魏长天拎着刀匣站起身。 “夫人,想必你尚有诸事需要料理,我就不多打扰了。” “告辞。” “好......” 卫颜玉跟着起身,躬身施了一礼。 “魏公子,后会有期。” “......” 简短的两声告别之后,魏长天转身走出茶室,与等在门外的秦正秋一起离开许府,坐马车往如意客栈而回。 他不知道自己今后还会不会再见到卫颜玉,但想来概率应该不大。 对于宁永年和许家、大宁与大奉之间的冲突,魏长天已无意再参与其中。 嗯......最起码他的主观意志是这样的。 至于冥冥中的命运会不会裹挟着自己再次陷入这场旋涡,那是另一回事,也是后话。 反正到目前为止这趟冀州之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并且还有意外收获。 “仓啷啷~” 随手拔出刀匣中的一柄长刀,魏长天曲指弹了弹泛着青光的刀刃,满意的点点头。 这三柄刀是不是许家最值钱的宝贝他不清楚,不过在原著中萧风灭掉许家后的收获就是这个。 所以当魏长天得到那条情报、掌握了谈判主动权之后,便将这三柄刀也作为交换筹码加了上去。 而这也是他除去玄天剑之外,第一次得到入品神兵。 《古今注·舆服》:吴大帝有宝刀三,其一曰百炼,二曰青犊,三曰漏影。 【百炼:刀(玄级),百钢百炼,不断不损,200点数】 【青犊:刀(玄级),举羽之力若九牛,200点数】 【漏影:刀(玄级),无形无影,无声无芒,200点数】 美滋滋的把三柄刀都看了一遍,尽数收入星辰刀鞘,唯一露出的刀柄是“漏影”。 如此也就意味着魏长天已经决定以后主要使用的是漏影刀了。 至于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这三柄刀中漏影最好看。 ...... ...... 翌日。 魏长天一行人是清晨时离开的冀州城。 正如楚先平此前所说的一样,虽然朝廷大军就驻扎在城外十几里的位置,并且城周有很多探子,但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还是很容易的。 穿林翻山,绕开朝廷军队并不算严密的包围圈,黄昏时分赶到了离冀州城约莫几百里之外的上谷县。 并未在县停留,买了三辆马车,借道原州往蜀州方向接着赶路。 相比于来时多少有点绕弯,估计四天之后会回到蜀州城。 “哒哒!哒哒!” 耳边马蹄声急促且清晰,天色已彻底暗了。 山麓的原野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点点民居与缕缕炊烟偶然点缀在远处,像是闪烁在海面上的渔火。 跑了一天路,众人都多少有些疲惫,因此没人顾得上欣赏这番景色,此刻都各自坐着闭目养神。 而魏长天也终于有功夫从怀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古书,封面上写着两个已经很难辨认的小字—— 兆日。 是本剑法,早上临出发前阿狗跑来拿给自己,说是老张头吩咐的。 不过当时魏长天着急赶路,便只是随意翻看了一眼,在系统里没有搜到相关信息之后就收了起来。 毕竟系统里搜不到就说明这剑法不入品,压根没有练的必要。 唉,老张头也太拉胯了,啥好玩意儿都没有...... 暗自叹了口气,魏长天翻开剑谱准备再看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权当解闷了。 第一页啥也没有,只是自上而下写着十个字—— 肩挑一轮月,身辉四方明。 嗯,挺有意境的,就是不知道跟“兆日”二字有何关系。 撇撇嘴,魏长天刚准备继续看第二页,但翻书的手却突然顿住了。 愣了片刻后,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调出系统界面,然后在剑法一栏尝试搜索了一下“挑月”...... 【挑月剑:剑法(仙),暂无描述,暂未开启购买权限】 第244章 老张头的文化水平 仙。 这是魏长天第一次在系统中见到的道具评级。 此前系统里所有的道具只有六种备注。 天、地、玄、黄、特殊、一次性。 所以这个“仙”级到底是啥时候冒出来的? 打开系统商城,在茫茫多的各类道具中看了半天,并没看到任何一个仙级道具。 再结合上“暂无描述,暂未开启购买权限”的表述......魏长天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难道仙级道具是只能通过名字检索到,而不展现在商品列表里的? 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种道具已经超过了某种“范畴”? 可老张头是怎么得到这种“超越版本”的剑法的? 盯着剑谱,魏长天思考了半天,最后只能得出两种猜测。 第一,这个剑谱确实名为“挑月”,只不过由于年代久远,使得其封面上“挑”字的提手旁和“月”字的下半部分磨损掉了,看起来像是“兆日”而已。 第二,这个剑谱压根就叫“兆日”,或者虽然名为“挑月”,但却跟系统里的那个剑法压根不是同一个东西。 如果是前者,那自己就赚大了。 而如果是后者,那特么的就是空欢喜一场。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赶紧继续翻动剑谱,企图从中找到答案...... ...... 一个时辰后。 马车仍然在山野间的官道上疾驰,头顶明月高悬。 登堂境,断潮。 纯青境,开云。 小圆满,摘星。 大圆满,落月...... 看到剑谱的后半部分,魏长天基本已经得出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剑法应该确实叫“挑月”。 坏消息是这“挑月剑”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超越天级的仙阶武技。 因为它实在是太简单了。 相比于“归尘刀”的晦涩难懂,“挑月剑”的一招一式都格外普通,甚至有点基础剑法的感觉。 魏长天并不相信“大道至简”这种鬼话。 初中物理知识学得再精通也造不出原子弹,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哗啦,哗啦......” 翻页的速度不由得加快几份,表情也逐渐变得不耐烦。 但本着有始有终的“好习惯”,魏长天还是一直看到了剑谱的最后一页...... 然后他便突然愣住了。 “这尼玛......” 不得不说,老张头总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 谁能想到在这剑谱的最后一页中居然夹着一封信! 更关键的是,这信封上写的竟然是—— 土儿亲启?? “徒”字笔画太多,不会写是吗??? 怀揣着极为不好的预感,魏长天慢慢撕开信封,抖出一张写满歪七扭八小字的信纸。 “土儿,为十已太多时日未曾提比,若有o字,你只当无是发生便好......” “......” ??? 谁能告诉我这是写了个啥? 魏长天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火星文盛行的二十世纪初,目瞪口呆的反复阅读数遍,这才终于看懂了这句话。 徒儿,为师已太多时日未曾提笔,若有错字,你只当无事发生便好...... 无事发生? 错别字我也就忍了,你还圈个圈是什么意思? 好家伙,后面不会再整个“此处省略七十八个字”出来吧? 强忍住内心的无语,魏长天一点点继续看下去,表情也发变得越发精彩。 老张头的这封信简明扼要,首先表示他已经把魏长天偷偷留给阿狗的五百两“私房钱”给没收了,然后便一通猛吹挑月剑谱,勉励魏长天一定要勤加修炼,争取早日达到他的高度,最后又十分不满的斥责了魏长天的“不告而别”。 在最后的最后,老张头还提了一嘴那块刻有“馗龙”的玉牌。 当然还是一串“火星文”,害得魏长天又花了好半天功夫才看懂其中意思。 “徒儿,为师突然记起,赠你的玉牌隔些年日便会发热发亮,偶尔还会浮现出些许小字。” “不过近些年为师一直将它丢在箱中,如今是否还会这般已不得而知。” “此牌想来绝非凡物,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 把信纸翻了翻,确认并无遗漏,魏长天终于长舒一口气,心中已没了吐槽的兴致。 掏出那块玉牌,一边看一边琢磨着老张头最后这几句话的意思...... 看起来这好像是馗龙的通讯信物,并且比子母玉要高级,竟然可以直接发“短信”! 在修真世界讲科学是愚蠢的,因此魏长天并没有纠结如此功能到底是怎么实现的,而是在想该如何激活这块玉牌的通讯能力。 之前他曾尝试过使用子母玉的方法,不过并没奏效。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更为复杂的使用方式...... 手指抚摸着雕在正面的鬼面蛟龙,魏长天突然想起了玄天剑中的那缕残魂。 那玩意儿很明显知道馗龙这个组织的大部分、甚至是全部秘密。 对啊! 所以只要把它弄出来问一问不就行了! 因为在烟云山杀了伍天清等人,魏长天担心会遭遇报复,所以一直就对馗龙有着很强的好奇心。 而如今既然得了这块玉牌,那也就是时候把这一切搞明白了。 至于召唤残魂所需付出的寿元...... 呵呵,萧风他不愿意害人,所以都是用自身的寿命。 可自己本来就是不是啥好人,所以随便找个人来替自己“代付”一下......这总没毛病吧? 妥了!回蜀州就先把这事给办了! 美滋滋的把剑谱和玉牌收进怀中,魏长天此时的心情颇为不错。 他拉开车帘向外看了看。 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泄下,笼罩着群山、平野、马车。 然而当这银辉跨越万里来到蜀州城外的烟云山时,却被厚厚的乌云遮蔽了个一干二净。 “......” “呜呜呜,呜呜呜......” “相、相公,你为什么没有等我......” “为什么!!” “为什么!!!” 烟云山腰处的密林中,一个女子跪抱着一具已经腐烂到露出白骨的尸体失声痛哭。 她身前有一个数丈深的大洞,周围堆垒着大片黄土。 很明显,这具尸首是女子活生生从土里给刨出来的...... 如此场面无疑十分恐怖,如果再配合上头顶那乌云翻滚的夜空的话,便就更为骇人了。 “对了!” “相公,你不是喜欢吃鱼吗?” “那条你没来的及吃的鱼!我给你带来了!” “我许你吃了,你吃啊!” “你吃啊!!” 突然,女子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条皱巴巴的鱼干,然后便疯了似的往挂着残肉的骷髅嘴中送去,直到骷髅将鱼干全部“吃”掉后才满意的笑道: “咯咯咯,相公......” “你吃了,你吃了呢......” 第245章 我要替你讨个说法 “轰隆隆!” 闪电划破天际,滚雷碾过漆黑的苍穹,大雨倾盆而下。 万籁怒鸣、惊雷交轰中烟云山仿佛都在为之震颤。 山壁处有一块崖石崩落,砸断了连片巨树后紧擦着女子而过,旋即继续往山脚滚去。 那具早已看不出模样的尸骸已不知所踪,雨幕中只剩云莲一人在一捧一捧刨着黄土,嘴中似还在说着什么。 “相公,我为你报仇......” “你等着我,待我杀了害你之人便去地府寻你......” “你不许喝孟婆汤,不许过奈何桥,不许渡忘川河,不许忘了我......” “不许、不许......” 雨水夹杂着黄土混成泥沼,深陷其中的云莲突然在某一刻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举起一片破布。 这碎布只有手掌大小,断口处十分平整,应当是被利刃所割断的。 抹去其上泥土,露出绣着的图案。 一弓一圆,如同弯月抱日。 如此日月同辉的标志在江湖上可谓人尽皆知,或者说闻之变色。 擒尽正气归地网,收残君子落天罗。 天下魔宗之首——天罗教。 ...... ...... 两天后。 蜀州那边,云莲已经成功找到线索,正式开始了她的复仇之旅。 而魏长天眼下对此尚一无所知,一行人如今才刚刚抵达陇州城,距离蜀州还隔着两州之遥。 “外公,这剑谱你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一家客栈之中,魏长天问向手捧“挑月剑”的秦正秋:“老张头说此剑法非常霸道,但在我看来实在太过普通了。” “嗯,确实有些普通......” 秦正秋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武技的高低优劣还是要真正练过才能判断。” 练过才能判断? 我之所以问你就是不愿意浪费时间来练这玩意儿好吗? 魏长天心中吐槽一句,再问:“外公,那你觉得老张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好说......” 秦正秋眉头紧皱:“他当时既然能感知到我的存在,又能看出你的刀鞘并非凡品,想来一定是有些本事的。” “但我确未记得大宁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那会不会是外域来的?” 魏长天疑惑道:“就跟那个杀了张本初的剑宗高手一样?” “有这个可能,不过这已无从考究。” 秦正秋叹了口气:“比如你说的那个剑宗高手,天山一战之后便人间蒸发,从此再无人见过他,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死了还是离开了。” “唉,只是可惜了张本初。” “若是他没死,如今其剑道造诣已不知该有多高。” “嗯。” 魏长天点点头,对这个话题兴致不大。 不过下一刻,一个念头却突然闪过脑海。 “外公,那个剑宗高手......叫什么?” “不知道,他应当从未与人说过,众人只知此人长相颇为俊朗,使一柄厚剑......” 秦正秋摇摇头回答一句,然后便好似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 “长天,你是觉得......” “我只是瞎猜而已。” 魏长天揉了揉鼻子:“毕竟那个剑客如果能活到现在也跟老张头差不多年纪。” “这个......想来是不会这么巧的。” 秦正秋笑着否定道:“那剑客境界极高、剑法超群,除去自身天赋异禀之外,背后还一定有一个势力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心血。” “而这个势力不论是谁,都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高手在异国他乡一待便是几十年。” “......” 不得不说,秦正秋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除了萧风、沈然这种天道之子,一般人如果没有资源雄厚的大势力做靠山,是绝对没可能在修行一途上走得太远的。 而这些势力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培养出一个高手,又怎么会允许其轻易脱离自己的掌控? 所以如果按照正常逻辑,那个剑客确实不会是老张头。 但是...... 如果培养老张头的组织恰好就是馗龙呢? ...... 一刻钟后。 跟秦正秋一起走出客栈,魏长天已经没有在想有关老张头身份的问题了。 毕竟按照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他只能靠猜,并且猜对猜错也都没啥意义,因此实在没必要在这上面自寻烦恼。 更何况眼下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公子,已经打听过了,佛莲寺就在城外十余里处的灵开山上。” 马车旁,张三如实汇报道:“若此时出发晌午之前便能到。” “行,走吧。” 魏长天点点头,与秦正秋一起弯腰钻进马车。 他之所以要在陇州城停留,主要就是想着顺便去佛莲寺一趟。 一是问问有关那个叫净圆的邪僧的事情,二是捎带手再去弄件宝贝。 金襕袈裟,原著中防御性的至宝。 其实自打萧风死后,魏长天对于“掠夺机缘”这件事情就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热衷了。 反正竞争对手已经归西,那这些好东西早晚都是自己的。 不过如今既然都到陇州了,那肯定还是要把宝贝收入囊中。 “啪!” 马鞭高高扬起,落在两匹骏马的屁股上。 在张三“架架”的吆喝声中马车慢慢动了起来,不过才驶出没几步却又缓缓停下。 “公子,怎么了?” “张三。” 魏长天拉开车帘吩咐道:“把尤佳叫来。” “是!” 张三应了一声,将马车靠边停好转身回到客栈,不多时便与尤佳一同走了回来。 车轮再次转动,载着几人一路出城向着灵开山驶去。 而在车轿之中坐着的尤佳却是有些疑惑。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灵开山。” 魏长天平静的回答道:“佛莲寺。” “......” 听到这个名字,尤佳突然低了低头,小声问道:“公子,你是要去问关于净圆的事么?” “是。” “可净圆早已被佛莲寺逐出佛门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宁永年的阴谋,佛莲寺并不知情......” 尤佳轻轻咬着嘴唇:“公子,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么?” “......” 车轿中忽然一片沉默。 魏长天看着委屈巴巴的尤佳,心里叹了口气,表情却是十分严肃与真诚。 “我自然信你。” “但不论如何佛莲寺都不应该放任这样一个邪僧活着。” “更何况那个什么净圆还险些玷污了你的身子。” “所以我们这次去,就是要为你讨个说法!” 第246章 尤佳的心愿 陇州与蜀州一样同为边州,地处大宁正西的位置。 北邻原州,南邻岭州,再南是安州,然后就是蜀州了。 从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来看,陇州应该不会多么富裕。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大宁三十六州有gdp排名的话,陇州绝对稳坐倒数第一,说一句穷乡僻壤毫不过分。 不过正是这样一个极度贫穷的州郡,却是佛门在大宁境内仅剩的一片净土。 与大宁整体“重道轻佛”的宗教政策向背,陇州百姓更加倾向于信佛,武人修炼也大都走的是佛门的路子。 至于原因...... 都说“道法修今生,佛门修来世”。 或许越是穷困的人,便越是只能将一切美好的希冀寄托在来生罢。 ...... 马车一路驶出陇州城,又沿着坑坑洼洼的官道行了十余里,没用半个时辰便到了大宁佛门的“耶路撒冷”——灵开山。 佛莲寺便藏于灵开山上,整齐平整的石阶自山脚处而起,直通寺门。 啧啧啧,估计陇州衙门里都没有这么上档次的台阶。 果然是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和尚...... 魏长天心里嘟囔一句,跟秦正秋和尤佳一起拾阶而上,很快就看见了一片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的庙宇。 混在络绎不绝的香客之间走到寺门处,象征着“智慧”、“慈悲”、“方便”的一大两小三个门洞皆是涂着明亮的红漆,两侧还刻有一副对联。 上:大道无私,但能色相俱空,何须别求南海。 下:迷津广济,若使婆心继世,此处即是西天。 嗯,果然没看懂,但反正感觉最后一句挺不吉利的。 所以自己果真没有佛缘吗? 魏长天摇摇头没有多想,迈步跨过门槛,随手拉住了一个正在扫地的小和尚。 “小师父,慧安方丈可在寺中?” “啊?” 小和尚一愣,一手拿着扫帚,一手行单掌礼。 “阿弥陀佛,方丈如今确在寺中,但不知几位施主有何贵干?” “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自己严格来说与佛莲寺并没啥矛盾,因此魏长天的语气还算客气:“还请小师父带路。” “这个......” 小和尚一阵犹豫后小声问道:“几位施主,还容小僧先去通禀一声可好?” “这是自然,小师父只需告诉慧安方丈我们是为净圆而来的即可。” “净圆?” 小和尚一愣。 “净”字打头,理应是他的师叔辈。 可寺中并没有叫净圆的师叔啊? 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魏长天,见后者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小和尚只好应了声“小僧知道了”便转身离开。 而魏长天这也才将视线挪开,随意瞥了几眼周围的情况。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山门殿,也就是供奉着“哼哈二将”的地方。 与后面天王殿和大雄宝殿中供奉的佛尊相比,哼哈二将无疑很没有排面。 不过眼下仍是有十数个衣衫褴褛的男女正跪在殿前,手捧高香一下一下的磕头。 跟前世很多寺庙不允许游客私带香火不同,古代不仅没有这种“资本化”的规矩,甚至都会把佛香摆在香炉前,香客直接自行取用就好。 说白了,就是免费提供的。 然而虽然有“白嫖”拜佛的机会,不过实际上没有香客会真的空手而来,上完香后不管穷富基本都会往功德箱里投一些香火钱。 即便他们可能会因此饿上好几天的肚子。 比如说现在。 “娘,咱们已经好几日没有吃过饱饭了......” 穿着满是补丁的棉袄的小男孩轻轻拉着一个女人的衣角,小声哀求着:“我、我想吃馍馍......” “我、我们拿这些铜板去买馍馍好不好......” “铛啷~” 虽然小男孩的恳求十分可怜,但同样穿的破破烂烂的女人并未为之所动,依旧将手中的几枚铜钱丢进了摆在佛像前的功德箱中。 “求求两位金刚,保佑我们这对孤儿寡母吧......” “我们只消一日能吃得一顿饱饭便好,求金刚保佑,金刚保佑......” “......” 虔诚的祷告声不大,但魏长天三人都已达到“耳聪目明”的五品境,因此却也隐约能够听到。 拿着吃饭的钱来供奉菩萨,只求自己能吃饱饭...... 魏长天在心里吐槽着这副场面的魔幻,秦正秋则是对此全然不在乎。 唯独尤佳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袖中抖出一块小小的碎银,约莫只有两三钱。 她明显知道给的多了这对母子护不住,所以才选了这样一个不多不少的金额。 “唰!” 一道银光闪过,碎银正好落到了女人手中用来装佛香的竹篮里,晃动几下后便沿着缝隙滚落到竹篮底部。 察觉这一幕,魏长天扭头看了尤佳一眼。 后者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犹豫片刻后小声问道: “我能也去上柱香么?” “......” “问我做什么,想去便去。” 魏长天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不过心中却是有点奇怪。 尤佳走的是道家的路子啊,怎么要去拜佛门的金刚? 虽然没有规定不许“见神就拜”,但信仰这东西的排他性应该很强才对啊...... 魏长天想不明白,也没问,只是看着尤佳走到怒目圆瞪的哼哈二将之前,取了三支长香点燃,然后跪在金丝蒲团上认认真真拜了三拜。 尤佳没有说话,因此魏长天并不知道她在求什么,已将目光挪向了自远处走回来的小和尚身上。 可如果他能听到尤佳的心声......那表情估计便不会如现在这般平静了。 “小女自知罪孽深重,不求自己今生来世可得善终......” “但若二位金刚有灵,便请保佑魏公子今生、来世、世世代代平安喜乐......” “......” 佛香缥缈,远处木鱼声与诵经声交织。 经幢香花掩映着盛放佛骨舍利的佛塔,香火袅袅中满是庄严神圣。 尤佳最后一拜跪了很久,再抬头时却发现原地只留着秦正秋一人。 魏长天竟不知何时已跟在小和尚后面走远了。 ...... ps:在这里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这本书基本每一个人物都有完整的故事线,但如果都写出来会有可能会挤压魏长天的出场频率。所以大家觉得配角的故事写完整一点还是压缩一点好? 第247章 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 沿着寺中石路一直往里走,绕过天王殿和大雄宝殿,再穿过一片禅房,最终走入了方丈院之中。 方丈院,顾名思义,这就是各寺庙方丈的正寝之所。 相传古代的高僧都住在方形石室之中,长宽皆一丈,故曰“方丈”。 不过眼前这屋子少说也要二百平米,超出“方丈”的标准二十倍,充分说明佛莲寺应该香火不错。 “施主,方丈就在里面。” 停步在门口,小和尚小声说道:“您进去就好。” “嗯。” 魏长天点点头迈步走进屋中,真和尚没看到,反倒是先看见了一副巨大的众佛画像。 画像前一张桌子,陈设了琉璃佛龛以及一个正焚着沉檀的宣炉。 而在佛案两边,高高的四个书格子中列着全是木板佛经。 闻钟而起,闻鼓而眠,闻板上殿,闻梆过堂......日复一日,年年依旧。 实话说,这种日常生活虽然平稳规律,但魏长天是觉得太枯燥了些。 更关键的是没女人。 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撇撇嘴准备继续往里屋走。 不过也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袈裟、白眉白须的老和尚已从书格后饶了出来。 “阿弥陀佛......施主,您可是京城魏家之人?” 嗯? 这慧安有点意思啊。 “方丈是如何猜出来的?” “阿弥陀佛......” 慧安双手合十,轻声施礼道:“公子说是为了净圆而来......” 原来如此。 魏长天点点头,伸手将脸上的面帷摘掉。 “京城魏家,魏长天。” “魏公子?” 慧安的眼神似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公子,我们里屋说话罢。” “我知你想问什么,此事佛莲寺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 在原著《武道大巅峰》中,萧风是在中期遇到的慧安。 当时他在陇州与人一番恶战,虽然敌人被尽数杀掉,但自己也受了重伤,然后就好巧不巧的被后者给救了下来。 在佛莲寺疗伤的日子里萧风与慧安逐渐熟识,经常跟这位得道高僧坐论佛法,还积极帮助陇州百姓“脱贫致富”。 原著中对于这段“扶贫”内容并没有太过细致的描写,但反正就是经过萧风一通操作,困扰陇州百姓数百年的贫困问题被迎刃而解,虽不至于直接奔“小康”,却也基本都能吃饱饭了。 如此能力放到前世那妥妥的要获得一个“扶贫标兵”的荣誉,萧风也是一样,成功收获了陇州百姓的爱戴不说,还得到了慧安所赠的佛门圣物——金襕袈裟。 简单来说,就是一段“善有善报”的剧情。 当初魏长天看这段时对大部分情节都没啥兴趣,唯独记得最后萧风离开陇州时有一个“万民夹道相送”的情节,还有一句慧安对前者的评价—— 虽未入佛门,却为留发圣人。 这句评价无疑很高,只可惜如今这位“留发圣人”已经死在了魏长天刀下,再也没有机会拯救陇州百姓于水火,也没有机会与慧安相识了...... “......” “魏公子,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所言句句为真。” 一刻钟后,慧安已经把净圆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语气中满是歉意。 “任由如此邪僧行走在世间确实是我佛莲寺的过错,幸而那位尤姑娘未曾有事,还望公子可以原谅。” “原谅......” 魏长天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笑道:“方丈,我今天特地跑来佛莲寺,可不是来原谅你们的。” “那不知公子想我佛莲寺怎么做?” 慧安平静的捻动着手中佛珠,屋中沉香袅袅。 “很简单......” 魏长天直接切入正题,眯着眼说道:“我要金襕袈裟。” “哒~” 长长的佛串突然停下。 慧安蓦然看过来,眼神中先是惊讶,然后又变成无奈。 “魏公子,金襕袈裟乃我佛门重宝......” “我当然知道是重宝。” 魏长天摆摆手打断道:“否则我也不能看得上。” “方丈,那个净圆当时在春龙诗会上可是险些坏了我的大事,之后我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祸害人间的邪僧伏诛。” “说起来这事应该由你们佛莲寺来做,不过我却不忍看他再继续滥杀无辜,于是才替你们铲除此败类。” “更何况直到现在我都没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想的便是怕有损佛莲寺和佛门的声誉。” “方丈,你我平心而论。” “我做了这么做,却只换一个金襕袈裟......” “应该不过分吧?” “......” 魏长天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慧安听后不由得沉默了很久。 不过最终他还是满脸歉意的摇了摇头。 “魏公子,金襕袈裟太过特殊,贫僧实在无法做主。” “不过我佛莲寺有藏经、藏宝二阁,公子若是愿意可去二阁中任意挑选,不论公子看中什么今日都可带走。”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自由选购? 在佛莲寺的藏经、藏宝二阁中随便挑选宝物,这个条件其实已经十分不错了。 不过魏长天对那些“破烂”并没兴趣,整个佛莲寺他能看上的也就只有那件袈裟。 “老和尚。” 突然,他不再称呼慧安为“方丈”,而是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在后者有些惊愕的目光中一字一顿说道: “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 ...... 按照天机阁的非官方统计,慧安在大宁白榜中长期位列第二,属于再典型不过的“正人君子”。 不过再怎么君子,他也是个二品高手。 一个二品如今被一个五品指着鼻子威胁,慧安却只是皱了皱眉......不得不说这已经是心胸极为宽容的表现了。 “魏公子,若是你不愿入二阁挑选宝物便罢了。” “佛莲寺欠你的人情日后一定会报......” 佛珠再次转动,慧安慢慢闭上眼睛。 “但今日,你绝无可能带走金襕袈裟。” “......” 慧安已经不再看魏长天,而后者也不在乎,闻言只是讥笑道: “方丈,话别说的这么死。” “这袈裟今日我还就一定要带走了。” “哼!” 慧安一声冷哼:“公子可以试试。” 试就试,谁怕谁啊。 魏长天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旋即调集起周身澎湃的内力...... “外公!” 第248章 事在人为 “外公!” 魏长天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又理所当然,不过却把慧安给整不会了。 只是还没等他细想魏长天的外公是谁,伴随着外屋房门的一阵晃动,一个人影便已然站在了眼前。 “慧安,你可还记得老夫是谁?!” “你......” 慧安猛然睁开双眼,瞬间便认出了身前这个黑衣老头。 “秦正秋!” “看来你记性还算不错。” 秦正秋一脸不善的看了一眼慧安,然后又问向魏长天。 “长天,你与这秃驴没有谈拢?” “没有。” 魏长天淡定的摇摇头:“外公,这老和尚太过不识抬举,我准备屠了佛莲寺。” “哈哈哈!好!” 秦正秋高声大笑两声:“长天,不过这群秃驴却也有几分本事,依我之见不如我们在寺中来回杀上几遭,然后便先行离开,等他们不备之时再来。” “嗯,如此倒也不是不行......” 魏长天点点头:“谅他们应该也拦不住我们。” “孙儿放心,有我在,这小小的佛莲寺我们还不是来去自如?” “那便好,那今天就先少杀一点。” “是极!” “......” 魏长天跟秦正秋俩人一唱一和,旁若无人的开始讨论要如何“屠光”佛莲寺。 而一旁的慧安听着俩人的讨论,表情自然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他身为佛莲寺的方丈平时相识结交的都是名门正派的大人物,哪里跟魏长天这种顶级“无赖”打过交道。 突然跑来索要我佛门的至宝,不给就要屠寺......这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有何区别? 更关键的是自己竟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慧安自知实力不比秦正秋,虽然佛莲寺中尚有五个三品高僧,但如果后者真玩阴的搞偷袭,那他确实没啥好的应对方式。 更何况魏长天背后还有悬镜司...... “你、你们!” “蹭”的一下站起身,慧安已经气到再无半点圣僧风范,哆哆嗦嗦指着魏长天和秦正秋半天说不出话。 “老和尚,这可不能怪我啊。” 魏长天回头看过来,说的话更是蛮不讲理。 “我也不想动不动就杀人,可好好跟你商量你不愿意,那我只能大开杀戒了。” “只要等慢慢把你们佛莲寺的人都杀干净,那金襕袈裟自然不就是我的了么?” “......” 慧安的白须一阵颤抖,秦正秋却在此时抚掌应和。 “对,就该如此!” “到时候不仅是金襕袈裟,这佛莲寺中其它宝贝......” “秦正秋!” 被俩人轮番刺激,慧安终于受不了了,厉声质问道:“想来你也是一教之主,为何竟能如此心安理得的说出这种话!” “怎么了?” 秦正秋讥讽道:“最起码我从不遮掩,也不会去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们名门正派不也是一样?觊觎我天罗功便三番五次来抢,还非要给天罗教安上个魔教的名头......” “我佛莲寺从未参与过此事!” 慧安忙不迭纠正一句,但秦正秋却压根不在乎。 “我不管跟你有没有仇,反正现在我孙儿看上你们的宝物了,你要是不给我就抢,除非你能打得过我。” “......”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句俗语说的可能就是眼下的情况。 任凭慧安有多少大智慧、看透了多少佛法玄妙,此时统统派不上用场。 因为对面这俩人压根就不属于会被“感化”的行列。 “我......” 慧安无力的吸了一口气,好半天后终于是无奈的仰天叹道: “阿弥陀佛.......” “贫僧给!给还不行吗?!” ...... 【金襕袈裟:护具(地),刀枪不入、避水避火、可御万邪,300点数】 一刻钟后,魏长天已经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一件金纹袈裟。 正好最初那件从章府弄来的内甲已经快无法满足自己的需求了,这件防御性宝物可以说来的恰好是时候。 美滋滋把袈裟收好,此次佛莲寺之旅算是圆满结束。 哦,还有一件捎带手的事情。 “尤姑娘......” 屋外,慧安正在跟尤佳“诚恳”的道歉。 “净圆此人乃我佛门弃僧,知他修行邪法贫僧本应及早将其毙杀,不曾想却因一时心软犯下如此大错。” “贫僧在此给姑娘赔个不是,还望姑娘莫怪......” “......” 清风阵阵,金日当头。 看着面前低声下气给自己道歉的慧安,尤佳又把目光投向魏长天,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 她其实本来就不怨恨净圆,更何况是慧安。 但是...... 宁永年主动将自己送入“虎”口,公子却为了自己大闹佛莲寺只为讨一个说法。 但尤佳又一次感受到了被人重视是何感觉,自然也更加对魏长天死心塌地。 “慧安方丈,您不必如此......” “既然如今两家恩怨已解,那此事便就此揭过罢。” 恩怨已解...... 慧安闻言又是一阵气结,不过还是强打精神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姑娘说的是......” “好了。” 另一边,魏长天见两人客套的差不多了,便准备拍屁股走人。 “方丈,既然尤姑娘已经原谅你了,那我们也就不多叨扰了,咱们有缘再见。” “嗯......” 看着得意洋洋的魏长天,心中憋屈的慧安想要在口头上占回点便宜,不过又怕说的太深奥了前者听不懂,憋了半天便只蹦出来一句。 “魏公子,善恶报应,祸福相承,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还望你好自为之罢。” “哈哈哈哈!” 魏长天一阵大笑,面对慧安的“诅咒”只是摆了摆手。 “方丈,事在人为。” ...... 又是一刻钟。 佛莲寺,大雄宝殿。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恭恭敬敬的冲最后一尊佛像拜了三拜。 “娘,我饿......” 小男孩已不知是第几次如此哀求了,但女人却还是十分坚持的把钱袋中最后三枚铜钱丢进了功德箱中。 “求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女人虔诚的合掌又念叨了半天,然后便拎起手边的竹篮准备下山回家。 可就在此时。 “这、这是......” 指盖大小的碎银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女人哆哆嗦嗦的将碎银拿起,愣了半晌后突然激动的拉着小男孩再次跪倒在佛像之前。 “佛祖显灵,佛祖显灵啊!” 第249章 宁永年的直觉 在陇州城住了一天,翌日一早魏长天一行就继续赶路回蜀州。 头一天无事发生,当第二天众人赶到岭州时便听到了大奉军队兵临原州的消息。 如此局势对大宁朝廷无疑很不利,不过这跟魏长天都没啥关系......最起码暂时没关系。 他眼下只在乎怎么把柳家灭掉。 至于宁永年...... “公子,皇上回京了。” 马车上,楚先平将“电码本”收起,如实汇报刚从同舟会传来的消息:“是昨夜回的,不过今日未上早朝,朝中仅有几人知道此事。” “嗯?回京了?” 魏长天一愣,不知道宁永年为啥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京城。 冀州之战才开了个头,原州那边又遭遇外敌,随时都有可能开打。 这种时候宁永年却从前线返回京城,那只能说明京城中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会是啥事呢? 魏长天跟楚先平对视一眼,思考片刻后脑海中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 “给同舟会传令,让他们提高警惕,最近五日除非有特别重要的情报,否则一律不准与其他人联络!” 魏长天皱眉说道:“尤其是宁文煜,不出意外的话......宁永年一定会试探他。” “他是我们在皇宫中身份最高的细作,最好能保住。” “不过如果实在保不住的话......” “......” 魏长天突然压低声音小声说了两句。 楚先平闻言神色微微一动,旋即点点头。 “公子,明白了,我这就传令过去。” ...... ...... 当夜。 皇宫,石渠阁。 雕梁画栋的石柱旁站着两列身着黑衣的带刀武人,正是已经并入都察院的花翎卫。 而在石柱尽头的桌案前,宁永年看着身前的四人,表情已是阴沉到了极点。 大皇子,宁文均。 二皇子,宁文煜。 镇国大将军,韩兆。 太傅,蒲思义。 除了已经命丧天牢的兵部尚书项世渊,这四人便是那条重要情报仅剩的知情者。 其实原本宁永年自始至终就只怀疑过项世渊一人,当初选择同时将情报讲给五人听也是为了避免项世渊会有所怀疑。 是,项世渊最终确实没有怀疑,也确实被自己给揪了出来。 可直取冀州城的谋划却还是失败了。 那么这便意味着,这四人之中还有细作...... 两人是自己的儿子,一人是曾辅佐过大宁两位帝王的名将,一人是自己的老师。 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宁永年实在不敢相信这样四个人中居然会有人背叛自己,背叛宁家。 但事实就是如此。 想到被卫颜玉高高吊在城墙之上的许承文,宁永年深吸一口气,眼神不自觉在宁文均和宁文煜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说道: “冀州之事你们都已知道了。” “大宁将士眼下仍在前线与反贼厮杀,而朕却选在此时回京。” “其中缘由想必你们应当已经猜出......朕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 “都说说吧。” “......” 宁永年一番话说完,石渠阁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直到既是内阁大学士,又是太傅的蒲思义干咳一声,率先开口回答: “咳,皇上。” “老臣觉得此事尚不能妄下断论。” “许承文之所以暴露,抑或是此子自己行事不慎的缘故。” “至于是否有人提前通风报信......” “老臣相信两位殿下,相信大将军,更相信自己对皇上的忠心,想来绝不会做出这般吃里爬外之事!” 蒲思义本就是朝中有名的老好人,这几句话更是谁都不得罪。 当然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确实可能是许承文自己不小心暴露了。 只不过宁永年却不这么认为,心中明白一定是有人泄了密。 之所以会有如此判断倒不是说他掌握了什么关键证据,其实只是一种感觉。 但宁永年却对这种感觉无比笃定。 “老师,话不能这么说。” 摇摇头,宁永年轻轻叹了口气。 “项家辅佐我宁家已有五代,可项世渊不还是反了么?” “再说许承文,此子并非什么愚蠢之辈,他定清楚自己若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我不觉得他会在如此性命攸关之事上出纰漏。” “韩将军......” 宁永年顿了顿,又看向韩兆。 “你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应当最懂得这个道理吧。” “......” 突然被cue到的韩兆一愣,知道宁永年这是要自己发言。 他沉吟片刻,然后抱拳沉声回答:“皇上,末将只是一介粗人,不懂得什么高深的道理,嘴拙舌笨,更不懂得该如何自辩。” “臣只知道一句话。”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冀州之事即便真的是有人走漏了风声,那此人也绝不是末将。” “还望皇上明察!” “......” 跟蒲思义不同,韩兆走的是光明磊落路线。 不管怎么样,反正这事儿肯定不是我干的,随便你怎么查。 “朕知道了。” 宁永年又看了一眼表情不变的韩兆,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韩兆跟蒲思义背叛自己的概率确实很低。 两人一个是太傅、一个是大将军,都已经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更关键的是两人年岁已高,根本不值当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更进一步的权力冒如此大的风险。 “老师,大将军,你们先回去吧。” 背过身去,宁永年平静的说道:“我想与均儿和煜儿单独聊聊。” “是,微臣告退。” 蒲思义和韩兆神色复杂的对视一眼后齐齐应声退走。 而与他们前后脚离开的还有那两列带刀的花翎卫。 “哗啦哗啦~” 衣甲摩擦发出阵阵响动,刀柄上悬挂的花翎随着步伐上下摇晃。 “韩将军......” 蒲思义回头看了看石渠阁紧闭的大门,压低声音跟身旁的韩兆说道:“两位殿下之中,怕是有人明日无法上朝了。” “蒲大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兆停步瞥了眼蒲思义,语气毫不客气:“韩某还有事要办,便先走一步了!” “你!” 看着韩兆脚步匆匆离开的背影,蒲思义只当他是不愿掺和这储位之争,便在背后文绉绉的暗骂了一句“莽夫”。 韩兆此时早已走出十几丈远,估计是无法听见这句抱怨的。 寒风冷冽,身后石渠阁透着的肃杀之意几乎凄厉入骨。 他不快不慢的行步在夜色里,表情淡定,但藏于袖中的手掌中却紧紧握着一物。 那是一枚小小的铜钱,背面雕了一叶小船,正面只有两字—— 同舟。 第250章 天下父母心 韩兆是两天前刚刚被“吸纳”进同舟会的,也是最后一个“入会”的三品以上京官。 与“追名逐利”或“被逼无奈”的其他人不同,他“投诚”的原因应当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不过此事太过复杂,以后再提。 总之就是随着他的加入,同舟会算是暂时完成了阶段性目标,而魏长天也基本打完了在大宁朝堂之上的最后一张牌。 至此,所有被他拿捏住致命把柄,且有利用价值的朝官都已经服了傀儡丹。 总人数三十二人,占全部拥有“上朝权”官员的五分之一。 “铛~铛铛~” “平安无事~三更~” 一慢两快的锣声遥遥响起,已是子时了。 紧了紧衣领,韩兆弯腰钻进等在皇宫外的轿中,心里想的都是宁文煜。 前几日没有早朝,他一直不知道这位二皇子竟然也是同舟会之人。 而刚才得见之后,他便已经明白那条情报到底是谁送出去的了...... 韩兆不是没想过帮宁文煜一把。 但今天“上面”刚下了命令,要求他们五日之内不得相互接触、不得与外联络,更不准擅自行事。 说白了,其中意思就是让他们各自隐藏好自己,防止被宁永年顺藤摸瓜一锅端。 在韩兆看来,这便已经是要放弃宁文煜了。 “唉......” 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掀开车帘,又看了一眼夜幕中的皇宫。 高大的围墙几乎将他的视线全部遮挡住,只能隐约看见几栋楼宇的影子。 沉沉宫阙,斗拱飞檐,琉璃兽脊,全都静静地浸在墨海似的夜色里。 耳边,打更人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报更声越来越远了。 “平安无事,三更......” ...... “父皇,儿臣告退。” 石渠阁,宁文均从偏房中躬身退出,连着倒退了七八步才缓缓直起身子。 他扭头看向一直等在外面的宁文煜,神色不变的小声说道: “二弟,父皇让你进去。” “......” “我知道了。” “吱呀......” 房门开合的声音很小,宁文煜的脚步更轻。 他知道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要闯过去,否则自己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看到明早的太阳。 “父皇。” 绕过一扇屏风,看到了正背对着自己的宁永年。 后者没有转头,沉默片刻后只是指了指墙上的一幅字,随意问道: “煜儿,你觉得这字写的如何?” “......” 宁文煜定睛望去,只见一个笔锋凌厉的“争”字。 “父皇,这字......戾气未免太重了些。” “戾气太重......” 宁永年没有否认,自顾自接着说:“煜儿,这字是出自你皇爷爷之手。” “除了我之外,你十三个皇叔每人皆有一副,写的都是这个‘争’字。” “当时,我也正如你这般年纪。” 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不过宁文煜早就有心理准备,因此只是恭恭敬敬站着等待下文。 几息过后,宁永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煜儿,这个世道凡事都要争。” “凡人争名、争利;武人争气运、争机缘;帝王争大权、争天下。” “‘争’字本无错,但是你要知道自己是为何而争,为谁而争。” 慢慢扭过头来,宁永年的眼神平静,看着宁文煜问道:“你可知自己是在为谁而争么?” “父皇!” 宁文煜毫不犹豫,立刻挺胸高声道:“儿臣自然是为了宁家万代基业而争!” “是么......” 宁永年笑笑,没有正面回应宁文煜,只是摇了摇头。 “煜儿,朝中之人私下都议论你不如你哥,不过你可知我是怎么想的么?” “......” 听到这句话,宁文煜瞳孔猛然收缩,呼吸不受控制的为之一滞。 “儿、儿臣不知。” “哈哈哈,那如今我便告诉你。” 宁永年走近两步,轻轻拍了拍宁文煜的肩膀。 “煜儿,正如他人所说,文才武略你确皆不如均儿。” “但你有一点要在他之上,那便是你更懂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道理。” “身为皇子,这是一件好事,不过却也会害了你。” “煜儿......不论如何朕都是你的父亲。” “你要知道,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父亲愿意自己的儿子在歧路之上越陷越深。” “你还年轻,如果做错了,朕不怪你。” “朕只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光明正大的与你哥争上一争。” “到时候不论输赢,最起码你都能对得起宁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我......” “亦是对得起你自己。” “......” 房间之中针落可闻,唯有一道呼吸断续。 看着宁永年沉稳慈祥的表情,宁文煜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说点什么。 来之前他曾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亦做足了相应的准备。 但如今的这一幕却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父皇......” 嘴巴几次张合,心中所想如一团乱麻般千头万绪。 而就在此时,宁永年终于第一次说到了正题。 并且一开口就是绝杀。 “煜儿,冀州的谋划之所以会暴露,我其实早已知道与你脱不了干系。” “讲实话,初闻此事时我确实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但正如我方才所说,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亲生骨肉。” “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且是朕。” “冀州城日后总有一日会破,许家总有一天会被荡清,但若将你杀了,朕便永远少了一个儿子。” “朕做不到。” “唉,说了这么多,也不知说到你心中没有。” “其实如今别的都已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一事......” 宁永年顿了顿,眼神中似乎有着无穷的疲惫。 他看着呼吸急促的宁文煜,带着些许自责和期盼的轻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煜儿,不知你可还认我这个父皇?” “......” 老翁山下玉渊回,手植青松三万栽。 便与甘棠同不剪,苍髯白甲待归来。 似乎不论身份地位如何,天下父母心总是相同的。 “咔嚓......” 宁文煜的身体微微摇晃,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撕裂,一股无穷的悔意和内疚直冲心头。 他不敢去看宁永年,只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似是有些更咽的一字一句说道: “父皇!” “儿、儿臣错了......” “冀州之事确是儿臣走漏的风声,当时儿臣一时糊涂,便、便将此事告诉了,呃......” 突然,宁文煜猛然瞪大双眼,至此才想起自己曾服下过的傀儡丹。 背叛便死,原来是真的...... 视线瞬间变得模糊,嘴角似有粘稠的液体涌出,宁文煜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体内生机的飞速流失。 他痛苦无比的想要伸手去拽身前之人的衣角,可颤抖的双手终究还是在半途便无力的垂了下来。 而那个未能说出口的名字,更是永远成了秘密。 “......” 一切看似漫长,实则又只是眨眼间。 当真相突然止于揭晓之前,宁永年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这种惊惧却又转化成了无比的愤怒。 “砰!!!” 夹杂着磅礴威势的一掌轰出,对面的石墙在巨响中轰然炸裂。 无数禁卫闻声向这边激射而来,等在门口的宁文均更是第一个便冲进了房间。 房中一片狼藉,宁永年还在肆意宣泄着心中的暴怒。 而至于他脚下的那具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自打察觉到后者真的死了,宁永年便再未看过一眼。 7017k 第251章 返回蜀州 短短五天时间,许家大公子许承文,大宁二皇子宁文煜,先后死在了自己的亲娘亲爹眼前。 两件事乍一看十分相似,但其中细节却完全不同。 卫颜玉算是亲手杀了许承文,整个过程更是没有流露出丁点心软,最后甚至还把后者的尸体挂在了城墙上。 反观宁永年刚才却是表现的如慈父般情深意切,宁文煜也并非死在他的手中,而是傀儡丹毒发身亡。 一个铁血心肠、为了家族利益可以放弃一切的母亲。 一个父爱如山、只求儿子可以迷途知返的父亲。 相比之下,两人对待自己亲骨肉的态度可谓截然相反。 而隐藏在这表象之下的,却又是再次翻转的动机和情感。 对卫颜玉来说,不得不死的许承文始终是自己的儿子,她哪怕倾尽所有也要为之报仇。 但对宁永年来说......宁文煜的死或许亦能在他心中荡起一丝波澜,但他此刻在乎的,只有那个未能说出口的名字。 所以,站在宁文煜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许家?大奉?还是...... “报!” 突然,一个身着银纹黑衣的男人敲门走进房间,在宁永年身前单膝跪地,神色严肃的将一叠信双手举过头顶。 “皇上!那个叫冬秀的宫女已被押至天牢!” “另外属下已带人将承乾殿里外仔细检查过了,在床榻的暗格中发现了这叠信!” “嗯?” 宁永年蓦然抬头,伸手接过那摞信,旋即一封又一封的开始看。 黑衣人仍未起身,室内悄然无声,只听见烛火轻微的噼啪作响。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宁永年终于将最后一封信轻轻搁下,抬头久久无语。 竟然是...... 柳家? ...... ...... 三天后,蜀州城。 魏长天是在马车刚刚驶进城门时得知宁文煜殒命的消息的。 而除了宁文煜,那个叫“冬秀”的同舟会女子也死在了刑部的天牢中。 一下失去了两个朝中细作,其中一个还是宁文煜,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但其实早在冀州时魏长天就料想到了会有如今这一天。 毕竟宁永年又不傻,攻打冀州城的谋划暴露后肯定就能察觉到问题。 再加上他有黄龙气运加持,估计早早晚晚都会查到宁文煜头上。 跟网文里的主角只赚不亏、受不得一点憋屈不同......在现实里,“得到”一定会伴随着“失去”。 宁文煜的死,便是自己要为那条情报所付出的代价。 “......” 沉默片刻,魏长天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问向楚先平。 “楚兄,你觉得宁永年会不会相信那几封信?” “此事不好说,但即便不信也无妨。” 楚先平神色如常的回答道:“不管如何,这颗钉子总归是埋下了。” “嗯,确实,现在就等许家那边的动作了。” 魏长天一边说一边在心中算了下日子。 自己离开冀州已有七天,距离卫颜玉说的“十日期限”还差三天。 也就是说,三天之后,由许家“不小心”泄露的柳家谋逆罪证便会送到宁永年的桌案前。 到时候不管后者如何想,都只能把柳家也打入“反贼”的行列。 这也就意味着,一直呈现出胶着势态的“柳魏之争”,终于要落幕了。 “吁!” 清脆的马蹄声渐息,车轮缓缓停止滚动。 “公子,到了。” 张三的声音从车轿外传来,魏长天轻轻松了一口气,迈步走下马车。 小宅的院门敞开着,李素月和鸢儿早已等在车旁,不过却不见徐青婉等人的身影。 “老爷。” “公子!你回来啦!” 鸢儿蹦蹦跳跳的迎上来,脸颊红扑扑的,小手上还沾着些面粉。 应该是刚才在做活,听到马车声便急匆匆的跑出来,忘记了洗手。 “是,回来了。” 魏长天笑了笑,迈步向屋中走去,同时随口问道:“婉儿她们呢?有事出去了?” “嗯!徐姑娘、柳诗姐姐、梁姑娘这时候都在总兵府呢!” 鸢儿跟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道:“前两日京城有个大官来找梁大人了,说是原州将有大战发生,皇上下令让梁大人带兵前去增援哩!” “嗯?” 魏长天脚步突然一顿,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楚先平。 后者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微微点头后马上转身离开,明显是去搜集有关情报了。 而魏长天也在这时接着问道: “朝廷让梁叔领兵去原州打仗,这跟婉儿她们有什么关系?” “跟徐姑娘和柳诗姐姐自然是没有干系啦。” 走进房间,鸢儿帮魏长天脱掉外袍,一面往衣架上挂一面随口回答:“不过梁姑娘非要跟着蜀州军一同去原州,梁大人自己拗不过她,便只好请徐姑娘和柳诗姐姐去劝。” “已经劝了好几日了哩,但梁姑娘却还是非去不可。” “哦,原来如此......” 魏长天在桌边坐下,总算是搞懂了原委。 简单来说就是梁沁“报国心切”,非要跑去原州狙击外敌。 但梁振又不想让她去,于是便让徐青婉和杨柳诗帮忙劝一劝。 啧啧啧,虽不是“替父从军”,不过这倒也是梁沁能干出来的事。 “公子,喝茶。” 另一边,鸢儿将衣服挂好,跑来给魏长天倒了杯热茶后又一路小跑进里屋,不多时便拿了一个木匣出来。 “这是这十几日从京城寄来的信,都还未拆开呢。” “好,我看看。” 魏长天喝了口茶,拿起一摞信按照重要程度开始看。 首先是魏贤志的一封,并没说太多内容,只是告诉自己之前的计划一直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只等许家那边一发难便可立即对柳家全面动手...... 然后是李阳,说的是关于“柳家伙同许家造反”的爆料新闻已经编,不是,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登报。 再然后是王二、秦彩珍...... 连续看完七八封信,终于轮到陆静瑶的了。 撇撇嘴,撕开信封,视线一目十行飞速扫过。 就这种阅读速度,恐怕连前世的“量子阅读”都要直呼内行。 几个呼吸间就读完了好几张宣纸,不过就在魏长天看到信的最后一段内容时,整个人的表情却猛然变的无比严肃。 短短几行字他来来回回看了数遍,然后突然起身冲门外喊道: “张三,备车!” “去万通镖局!” 7017k 第252章 事务繁忙,无暇锻炼 云莲。 对于这位同在大宁境内的气运之子,魏长天曾让悬镜司在青州府的分舵简单调查过。 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查到。 不过想来倒也正常,毕竟系统中只介绍了一个“东海鱼妖”,连她现在是“鱼”还是“人”都没说。 按照如此宽泛的条件,想要找到这么一个“生物”无疑是大海捞针。 原本魏长天还想着有机会亲自跑一趟青州,但可惜之后就到了春龙诗会,天下大乱。 整天忙着对付柳家和宁永年的魏长天也自然没功夫再关注此事。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云莲居然已这种稀奇古怪的方式第一次跟自己产生了交集。 陆静瑶、逃跑失败、万通镖局、滚烫的泪水...... 一个个关键词在脑海中闪过,最后简单归纳成了两个最重要的问题。 第一,云莲跟陆静瑶说是来蜀州找她的相公,那么她的相公是谁? 第二,据陆静瑶说,云莲的泪水具有一定的腐蚀效果,不过抹上她的血液之后就能痊愈......这又是怎么回事? 带着疑问,屁股还没坐热的魏长天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蜀州的万通镖局分号,想要查一查这云莲的去向。 可眼前这位留着络腮胡的总镖头却给出了一个让他颇为惊讶的答案。 “魏公子,此事怕是查不到了......” “因为送这位云莲姑娘来蜀州的三个镖师,皆在抵城后的第二日便纷纷暴死了。” ...... 七天前,云莲乘坐万通镖局的马车到了蜀州城,因为陆静瑶代付的车费足够多,所以此行足有三个镖师一路陪同。 四人抵城之后万通镖局便算完成了任务,再加上云莲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于是那三个镖师就将她放在了一家客栈,然后便离开了。 再之后三个镖师就死了。 第一人是因为喝酒过多,不慎跌入河中淹死的。 第二人是修炼时突然暗疾发作,走火入魔自杀的。 第三人更奇葩,竟是死在了青楼姑娘的肚皮上。 衙门有人检查过,给出的结论是心血逆滞......俗话说就是爽死的。 虽然三人死的都很奇怪,但三者之间的死又确实没有什么明确的关联性,最后衙门便将此事定性为一次巧合,并未再多深究。 而至于云莲......后来万通镖局觉得事有蹊跷,曾派人去客栈询问过情况。 不过云莲却压根没在客栈住过,去了哪里更是无人知晓。 “......” “魏公子,大约就是这样了。” “小人敢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为真!” 身前站着的男人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而魏长天却根本没看他,满脑子都在想那死去的三个镖师。 毫无疑问,这三人的死都与云莲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陆静瑶在信中提过的事情...... 所以这个云莲到底是个啥?? 不是鱼妖吗? 怎么听起来跟天煞孤星似的??? 难不成跟她天道气运的加持方向有关系? 魏长天并不知道他随意的一个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琢磨了一阵之后又问向身前的汉子。 “除了这些之外,那三个镖师还曾讲过什么与此人有关的事情?” “这个......” 男人闻言苦思冥想了好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一事。 “对了!” “魏公子,有一个镖师偶然提过一嘴。” “说是那个云莲姑娘曾问过他们可认识一个叫萧风的。” “萧风?!” 魏长天“蹭”的一下站起身,瞪大双眼追问道:“然后呢?!” “呃......” 镖头被魏长天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如实回答:“云莲姑娘说只要能找到萧风便能找到她的相公。” “但那个镖师并未听说过萧风此人,又看那云莲姑娘模样俊俏,便打趣说若是她寻不见相公,自己亦可做她的夫君......” “魏公子,我们走镖之人大都粗鄙,此言也只是句玩笑......” “别特么废话!” 魏长天皱眉喝道:“接着说!” “是是是......” 镖头瞬间大气都不敢出,悄悄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那个镖师说他只不过道了句戏言,可云莲姑娘却好似生了气,竟然小声回了一句......” “我定会寻到相公的,哪怕他死了。” ...... 一个时辰后,共济会蜀州分舵。 一名女子的画像被发放到数千帮众手中,与此同时还附带着一条“最高指令”。 他们今后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就是在这蜀州城中大海捞针,动用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个女子给找出来。 “公子,已经都安排下去了。” 暗室之中,楚先平看着眉头紧皱的魏长天小声说道:“除非这个云莲故意躲藏,否则三日之内应当便可查出结果。” “唉,尽快吧。” 魏长天叹了口气,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一边。 眼下虽然知道了这云莲跟萧风有关,可萧风在蜀州时明里暗里接触过那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她的相公? 靠,要是萧风还活着就好了。 喝了口茶,调节了一下情绪,魏长天这才又记起另一件事。 “对了楚兄,朝廷下令调兵原州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哦,已经查清楚了。” 楚先平递过一份告示。 “五日前兵部便已向十五州的州衙传过虎符,要求这十五州在十日之内整备兵械增兵原州。” “蜀州便在这十五州之列。” “十五个州么......” 魏长天接过告示看了一遍,心中大约有数了。 十五个州,其中有十个边州,五个中州。 如此调度倒是没啥问题,基本属于常规的战时兵力调配。 毕竟虽然大宁一共有三十六州,但真正有战斗力的还是长期驻扎着大量军队的边州。 现在要跟大奉开战,那肯定是要先从这些边州调遣军队。 魏长天知道以梁振的性格肯定不会在这种家国大事上抗旨,所以也没想着要劝后者不要出兵。 不过...... 即便尚未跟宁永年撕破脸,但魏长天总感觉后者要在这件事上再阴自己一次。 或者说阴梁振一次。 不行,还得找梁振谈谈。 唉......真特么的忙,本来还计划着今晚跟杨柳诗好好交流交流感情呢,这下大概率又没功夫了。 唉声叹气一阵,魏长天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句鸡汤。 我抱着砖,就不能抱你;我放下砖,就不能养你。 要是把这话套在自己身上,那是不是应该叫—— 我操着心,就不能操......咳! 第253章 兵符 等魏长天到总兵府时,徐青婉三人已经等在了门口,明显是鸢儿曾来报过信。 大半个月没见三女还是之前的模样,不过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句话却各不相同。 梁沁:“长天哥,怎么不见尤姑娘?” 杨柳诗:“公子,此行可还顺利?事情已办妥了?” 徐青婉:“长天,你们都还好吧?” “还好......” 一一回答过三女,魏长天又将目光投向梁沁,笑问道: “怎么?听说你也想去原州?” “嗯!” 梁沁有些兴奋:“是呢!长天哥你是支持我的吧!” “我支不支持等会儿再说......” 看了一眼满脸愁容的徐青婉和杨柳诗,魏长天又问:“梁叔呢?” “我爹正在跟几个副将议事呢。” 梁沁解释道:“后天我们便要启程去往原州了。” “后天就走么?” 魏长天想了一下,点点头。 “我有事要跟梁叔商议......婉儿、柳诗,你们先回去吧。” “好。” 徐青婉跟杨柳诗对视一眼,似乎有些话想说,但暂时都忍了下来。 两女很快转身离开,魏长天则是跟梁沁一起穿过总兵府走到了梁振的书房之前。 房门紧闭,门外站着几个身着青甲的兵卒。 “小姐、魏公子,总兵大人正在屋中议事。” “嗯,劳烦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魏长天命令一句,等兵卒进屋通报的间隙又抬头看了看夜空。 乌云密布,暴雨将至。 突然,他随口问道: “沁儿,你为什么非要去原州?” “唔?身为修行之人,此时自然要保家卫国、驱赶外敌。” “那你可知我跟朝廷其实并不对付?” “之前爹爹讲过一点......” 梁沁神色严肃的看着魏长天:“长天哥,可我觉得这是两码事。” “两码事?” 魏长天收回目光,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意思?” “唔......我此番与爹爹去原州,守的是大宁疆土、护的是大宁子民,并非是为了朝廷跟皇上。” 梁沁认真解释道:“若是日后朝廷与魏家打起来,我与爹爹定会站在长天哥你这边的。” “哈哈哈,你们倒是拎得清。” 魏长天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的百姓眼里,皇上可是九五至尊、天子,是真正的天道“代言人”。 因此除非是被逼到了如许家那般地步,否则很少有人会公开与皇室作对。 这也是为何前世古代造反时大都用“清君侧”这样一个理由的原因。 为的就是最起码在名义上不与皇室直接产生冲突。 基于此,魏长天其实很能理解梁振和梁沁的想法。 国家遭难、皇帝下旨,于情于理他们都无法拒绝宁永年调兵增援原州的命令。 并且梁沁也说了,他们只是为了大宁的疆土和百姓。 不过...... 大宁、大宁。 终究还是姓宁啊。 ...... 书房之中。 几个蜀州军的副将已经先行告退,梁振虽然还是那副豪爽的模样,但眉宇之间的疲惫却是很难隐藏的住。 “哈哈哈,长天,你们是何时回来的?” “此番去冀州可还顺利?” 梁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而话中的重点内容立刻便被梁沁给捕捉到了。 “长天哥!你们之前是去冀州了?!” “咳,是。” 魏长天干咳一声,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梁叔,我是晌午时刚回的,然后便听说了朝廷要增兵原州的消息。” “刚刚又听沁儿说你们后日便要出发,想来一应事务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差不多了。” 梁振揉了揉额头,随口说道:“时间有些紧促,但原州战事又等不得,只能是一切从简。” “梁叔,此次蜀州军会去多少人?” 魏长天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此前我听闻大奉的先锋只有十万,不知这个数是否属实?” “哈哈,长天,你倒是消息灵通。” 梁振笑着回答:“大奉先锋确只有十万,不过一旦打起来之后肯定会再增兵的。” “至于蜀州军......这次会去三万将士。” 三万。 跟其它边州相比,蜀州的驻兵并不算多,但也足有七八万人。 而这次却只准备增援原州三万,连一半都不到,无疑说明了梁振也在有意保留力量。 “......” “梁叔,事已至此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有啥说啥了。” 思考片刻后,魏长天干脆把话挑明道:“如果不出意外,柳家应该会在五日之内同样被打成反贼。” “而只要柳家一灭,到时候柳魏许三族便只剩下我魏家一姓。” “曾经三足鼎立、相互掣肘的局面一破,朝廷早晚要跟我魏家翻脸。” “当然了,眼下宁永年要忙着对付大奉,暂时肯定不会明着来。” “但是暗中做点小动作却是很有可能的......” “......” 书房门窗紧闭,屋外寒风大作,“啪嗒啪嗒”的已有雨点落了下来。 梁沁坐在一旁看着神色严肃的魏长天,嘴巴不由得越张越大。 她之前并不知晓这些隐秘之事,只晓得魏长天整日都很忙,却不知在忙些什么。 而如今一听...... 原来不知何时,长天哥竟然已能左右像柳家这种庞大世家的生死存亡了! 甚至每次提及皇上时都是毫不避讳直呼真名! 这、这...... 梁沁突然感觉魏长天像极了一个以天下为棋盘的棋手,惊讶之余不免有些心神荡漾,对后者的崇拜之情也从“刀法好、长得帅”上升到了“雄才大略,挥斥方遒”的层次。 不过梁振却没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越听下去,眉头便皱的越深。 “长天,你的意思是......皇上会针对我蜀州军?” “梁叔,这只是我的猜测。” 魏长天摇摇头:“毕竟梁魏两家走的实在太近了,宁永年保不准就会借机再布下什么阴谋诡计。” “所以你们此番一定要多加小心。” “......好,我知道了。” 梁振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起身走到一面贴墙的书架之前,一番拨弄后从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小木盒。 “长天,此物你收好。” “这是......” 魏长天打开木盒,看着里面的金色伏虎愣了一下。 “兵符?” “嗯,确是蜀州军的兵符。” 梁振点点头:“长天,此兵符我原本准备交予留守蜀州的副将的。” “可方才听你说完我又有些担忧,那便不如直接放在你那,这样总归保险一些。” “呃......行是行。” 魏长天对古代兵符的作用并不太了解,摸了摸鼻子问道:“不过这玩意儿有啥用啊?调动军队?” “嗯。” 梁振的表情有些严肃。 “只需持此兵符,便可随意调动全部留在蜀州的军兵。” “全部?有多少?” “五万。” 第254章 半月之后,娶你 兵符因形状似虎,故而又称虎符,分为黑、金两色。 黑符由兵部掌管,可调动大宁各州的所有军队。 金符由各州总兵或刺史掌管,可调动本州军队。 之前兵部之人就是拿着黑兵符来蜀州要求梁振出兵增援原州的。 而魏长天现在手里拿着的,则正是蜀州的金符。 正如梁振所说,他现在已经在理论上可以调动高达五万人的成制式军队了。 跟天罗教、悬镜司、共济会之类的暴力组织不同,要知道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军队。 虽然其中兵卒基本全都是下三品武人,但如此庞大的数量,再配合上各种受到严格管控的强力兵械......其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绝不是一宗一派所能比拟的。 又或者说,这完全就是两个级别的概念。 毫无疑问,这是魏长天第一次掌握如此“大权”。 不过他却并没啥感觉。 毕竟魏长天实在想不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动用这股力量。 宁永年突然脑子抽了带兵来打蜀州? 又或者隔壁的大黎突然发难? 否则根本没有就没有机会“爽”一把嘛...... 虽然感觉没啥用,不过有总比没有强,最后魏长天还是带着兵符回到了自己的小宅。 “长天,你回来了?” 小巧的灯笼泛着檀色的光晕,透过纱窗纸盈淡地映着徐青婉的身影。 果然,小徐同志并没睡,甚至连屋子都没回,一直就坐在院中的古槐下,守着灯笼等着魏长天回来。 “你等了许久吧。” 魏长天在徐青婉身边坐下,随口问道:“不冷么?” “不冷的。” 徐青婉摇摇头,轻轻把隔在两人当中的灯笼拿开:“怎么样?梁姑娘还要去原州么?” “嗯,她愿意去就去呗,有梁叔照看着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魏长天笑着打趣道:“放心吧,你之前在柳叶处当差,那么危险不也没出过事吗?” “可打仗是不一样的。” 徐青婉争辩一句,又低了低头:“再说我也遇到过两次生死危机的。” “只不过一次是被你救了,一次是被尤姑娘救了而已......” “呃......” 提到尤佳,魏长天突然神色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那到头来不还是没事嘛,再说以沁儿的脾气,你们跟梁叔劝了这么多天她都不听,我劝又能有什么用?” “不是的。” 徐青婉满脸认真:“梁姑娘喜欢你,你若劝的话她定会听的。” “......” 寒风夹杂着零星的雨滴砸在槐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偶有几滴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徐青婉发间,像是几颗晶莹的宝石。 魏长天没有正面回答,盯着小徐同志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问道: “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 徐青婉一愣,羞怯的捏了捏衣角,小声回答:“有、有一点点......” “哈哈哈哈!” 魏长天被这么诚实的答案给逗笑了:“那将来我要是想娶梁沁,你许不许?” “许、许的......” 徐青婉弱弱的点点头,支支吾吾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始终没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小徐同志这句没能问出来的话却还是被魏长天给猜到了。 在心里算了下日子,这件早就应该做的事终于第一次有了一个明确的承诺。 “半个月。” 魏长天突然看着徐青婉说出一个日期。 “啊?” 小徐同志一脸茫然的回看过来,然后便在愈来愈大的雨声中听得一句。 “半个月之后,四月初十,正好是小满。” “我娶你过门。” ...... ...... 虽然答应了徐青婉要在半个月之后娶她过门,不过眼下魏长天要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 处理了一下这几日积攒下来的“公务”,又跑去小青山一口气杀了五只从十万大山送来的妖兽。 不知不觉中两日时间很快过去,眨眼便到了蜀州军离城的日子。 三月廿七,蜀州城外十里。 清晨,卯时。 梁振身披将军甲,骑在通体血红的战马之上,身后黑压压一片尽是青芒。 数百面绣有“蜀”字的牙旗迎风猎猎作响,整齐的长戈直插云霄,放眼望去只让人打从心底生出一股子豪迈之情。 三万人并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最起码魏长天前世今生从未亲眼见过这等场面。 “梁叔,这两件东西你跟沁儿收下吧。” 同样骑马立于梁振身侧,魏长天招了招手,站在马旁的张三立刻递过两个布包。 “嗯?这是何物?” 穿上将军甲的梁振说话似乎比平时更有气势一些,他伸手接过包裹打开,从中取出一件内甲和一件袈裟。 自打从佛莲寺得了那件金襕袈裟之后,魏长天就总共有了三件防具。 防御力最强的当属金襕袈裟。 其次便是之前宁庆宇为报“救命之恩”给自己的那件衬甲。 最后一件则是最早在章府宝库里弄来的内甲。 自己只留下了防御力最弱的内甲,却是把金襕袈裟和衬甲都给了梁振和梁沁......不得不说,魏长天这次算是破天荒的大方了。 “梁叔,此物是我从......” 几句话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两件防具的来历和功能,梁振父女听完后自然是大为感动。 虽然他俩不一定有多少真正上阵杀敌的机会,但身处变化莫测的战场,多了这两件宝物有时便意味着多了两条命。 不过就在两人刚想开口表达一番感激之意时,魏长天却是很不给面子的又补了一句。 “梁叔,事先说好啊!” “这金襕袈裟我只是借给你,等打完仗你得还给我,我以后还要穿呢。” “......” “咳!” 一声干咳里满是尴尬,不过梁振调整的也快,将两物交给梁沁暂且收好,自己则是重重拍了拍魏长天的肩膀。 “长天,你可还记得半年多前我们来蜀州路上曾经过的安义县?” “自然记得。” 魏长天点点头:“当时恰逢一场评花会,梁叔你还睡了那场的花魁,好像是叫苏......” “咳!” 梁振再次干咳一声,老脸一红打断道:“长天!我不是说这个!” “我只是突然想起你在那日所做的诗。” “诗?” 魏长天楞了一下,旋即笑道:“哈哈哈!梁叔,要不我此刻再诵一遍此诗为你送行?” “如此甚好!” 梁振一声高喝,身下战马踏出一步。 “吼!!” 三万青甲军随之而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近及远扬起滚滚尘土,犹如海潮般在魏长天的声音中向远处涌去。 男儿何不带吴钩,横刀立马十二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 “梁叔!” “凯旋!” 请假~ 请假一天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5 白有恒 “轰隆隆......” 三万蜀州军已经消失在官道尽头,只有大地仍在微微遥颤。 立于马上远望着那涛涛烟尘,魏长天心中的豪迈之情逐渐褪去,半晌之后微微晃了晃脑袋。 虽然自己是真心希望梁振可以凯旋而归,但最终到底能否“凯旋”,决定权其实并不在梁振手上。 毕竟一个蜀州总兵肯定是当不了这种大规模国战的主将的。 总兵之上还有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四个将军,再往上还有骠骑将军、镇国大将军。 咦?话说宁永年有没有可能派韩兆来做主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哒哒哒~哒哒哒~” 胡思乱想的功夫,一阵马蹄声突然自身后急促的响起。 魏长天收回视线扭头看去,然后便见楚先平正拍马向这边急奔。 “公子!” “查到了!” ...... 半个时辰后,烟云山。 站在泥泞的大坑之前,魏长天眉头紧蹙。 “确定吗?” “确定。” 身旁的楚先平沉声回答:“那个云莲确实曾在六日前来过烟云山。” “六日之前......那就是她到蜀州城后的第二日?” “嗯。” 楚先平点头:“有猎户曾看到过她独自进山,共济会的兄弟已搜过山了,不过并未找到人,只发现了这个深坑。” “这四具尸骸就散落在坑里,身上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查到身份的物件。” “......” 说话间,楚先平不禁又看了一眼摆放在一旁的已腐烂大半的四具尸体。 他虽然不知道这四人的身份,不过魏长天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里埋着的正是曾来帮过萧风的五个隶属于馗龙的二品高手! 不过......为啥现在只有四具尸体? 从残破不堪的衣着判断,少了的那具应该是那个叫什么伍天清的。 如果再结合上之前万通镖局总镖头提供过的情报...... 所以这一切都是云莲干的? 那她为啥要带走伍天清的尸体? 难道说...... 伍天清竟然就是云莲要来蜀州找的人?就是云莲的相公?! 魏长天抱怀站在原地,心中大感无语。 好家伙!这么巧?! 可如果不是这样,又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么? “公子......” 身旁,楚先平观察到了魏长天的表情变化,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魏长天摇摇头,沉吟片刻后命令道:“把这四具尸体重新葬好。” “多分一些兄弟守住我家和总兵府,云莲很有可能出现在这附近。” “还有,去衙门的大狱中找一个死囚,带着他先去天罗教,我稍晚些就过去。” “......” “是。” 楚先平并不理解这三条命令的来由,但却也没多问,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 魏长天揉了揉额头,然后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向天空。 眼下正值晌午,应该是阳光最好的时候。 可最近几天也不知怎么了,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却始终又没痛痛快快落过一场大雨。 浓云密布中天,几缕金光割破乌云时锋如利器,森然而凛冽。 再搭配上旁边的四具骷髅...... 魏长天突然记起前世杜甫同志《兵车行》中的两句——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 ...... 原州,原州城。 “轰!!!” “杀啊!” “兄弟们!给老子杀!第一个入城者!赏银千两!!” “今儿咱们就让大宁这群废物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男儿!” “为了大奉!为了皇上!为了大将军!” “夺回原州!!!” “咚咚咚!” “咚咚咚!” “......” 一个时辰前,就在蜀州军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原州之时,早已在两国边境驻扎了数日的大奉军队终于第一次迈过原州界碑,以十万精锐为先锋,对屹立在边境上的原州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战鼓声已经响了一个时辰,战斗也就打了一个时辰。 对于驻守的原州军来说这一切来的并不算多么突然,在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情况下,粗略估计能守至少三天。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三天”只是一个预期。 如今大宁各州的援军正在奔赴原州,大奉的后续军队也正在日夜兼程的行军......双方谁能先一步增援战场,谁无疑就会获得巨大的优势。 当然了,这种“战略”层面的大事是将领们所要考虑的问题。 对于正在战斗第一线厮杀的两国兵卒来讲,他们眼下只需要、也只能考虑该如何把敌人杀掉,以及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白兄!小心!!” “铛!” 寒芒闪过,长刃交错。 伴随着一声暴喝,一个穿着大奉黑甲的男人挥刀替同伴挡下了致命一击。 后者的反应速度同样很快,来不及道谢,旋即便跨步逼近偷袭自己的大宁兵卒,不由分说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刀砍下。 大宁兵卒连忙举刀想挡,但当他看到那个白姓男子的眼眸时,整个人的动作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武人间交手,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一瞬的走神便能决定生死。 “咔嚓!” “噗嗤!!” 百炼军刀斩裂军盔,带着无比的威势又继续向下,直到将刀下之人活生生砍成了两半。 此番场面无疑血腥至极,寻常人若是看到恐怕绝大多数都会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不过如今却没人会有这种反应,甚至都没人看这个死去的兵卒一眼。 在战争中,普通兵卒的死从来就无关紧要。 即便这些人同样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同样是一个个家庭的顶梁柱。 “铛铛铛铛!” 身后,象征着收兵的金锣声突然响起,也意味着这场试探性的攻城战暂时告一段落。 此片区域内的大奉兵卒纷纷转身跃下城墙,有人很快得以脱战,也有人没能躲过背后袭来的兵刃箭矢,遗憾的死在了撤退过程中。 “白兄,咱哥俩这次是真的命大!” 原州城墙之下,方才那两个大奉兵卒一边往远处的绵延军帐急奔而去,一边发表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老子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分到了先锋军,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咦?白兄,我没记错的话你原本曾在打更人当差吧?” “多么好的差事啊!俸禄又多又威风!怎么跑来当兵了?” “难不成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 说话的汉子可能是多少有点话痨的毛病,一路上哔哔个没完。 而他嘴里的“打更人”并非是真的打更人,而是大奉皇室的情报组织,规模比悬镜司要小,职责也相对更单一。 “李大哥......” 与汉子不同,这个曾在打更人当差的白姓兵卒要沉默寡言很多,面对一堆问题只是笑着应了一句。 “多谢你方才出手相救。” “哈哈哈哈!这算得了什么......” 汉子大笑几声后果然被带跑偏,刚才那几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也统统抛之脑后。 他只当身边这位小兄弟是一个仕途不顺的可怜蛋,但却并不知道即便他刚才不出手相救,后者也并不会有事。 汉子更不知道其实后者压根没得罪过什么大人物,而是自己主动要求调入军中,进而得以参与这场国战的。 “嗖嗖嗖!” 两人经过之处,无数道只有一人可见的黑影从横尸遍野的尸体上向着白姓男子激射而来,旋即没入后者藏于怀中的一面小铜镜之中。 每一道黑影,都是一个死者的魂魄。 试问新鲜的尸体哪里最多? 在大奉国内,排第二的无疑是打更人衙门,而排在第一的......那绝对是战场。 这便是白姓男子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9:大奉王朝,铜锣打更人,白有恒】 鬼邪之道。 第256章 玄天剑中的残魂 “整备军械!” “中军前进五里!” “收敛尸体!” “一刻钟后再次攻城!” “......” 传令官的喊声回荡在大奉绵延数里的军营之中,早已有上万兵卒排成阵列,时刻准备着第二次进攻原州城。 两次进攻仅仅相隔不到半个时辰,感觉好像中间的这次撤兵十分没有必要,反而还给了守城一方得以喘息的机会。 但实际上,从古至今的攻防战从来就没有一股脑打完最后一兵一卒的。 分批次进攻不仅可以根据敌人的情况有效的及时调整进攻重点,更可以通过轮换使进攻将士的内力和体能始终处于全盛状态。 就比如说现在,第一批撤下来的兵卒已经开始疗伤休息,而第二次进攻的士兵都已经换成了之前没有投入战场的生力军。 “......” “白兄,不出意外今天应该没有咱们啥事了。” 某个军帐中,大汉往嘴里塞了几枚丹药,闭眼感受药力的同时还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等这次仗打完我怎么也能在军中混上个一官半职的,我也不贪心,有个总旗当当就行了。” “白兄,至于你保不准就能调回打更人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老哥我。” “咱哥俩难得有缘,如今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 “当然了,前提是咱们得能活着。” “我觉得问题不大,咱俩看起来都像是命大之人。” “白兄,你说对吧......” “咦?白兄?” 汉子疑惑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已是空空如也。 “人呢?” 他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帐中另一个兵卒怕他还要继续碎碎念,便赶紧解释道: “白有恒他去收敛尸体了。” “啊?” 大汉一愣,表情有些诧异。 收敛尸体这活不计军功不说,还有一定危险,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能积点阴德。 但他们这些人保不准明天自己就要成为尸体了,积这点德又能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白兄为啥这么积极。 啧啧啧,打更人出来的人就是奇怪...... 大汉暗自感叹了一句后便不再去想此事,闭眼继续恢复内力。 而此时白有恒却已经重返原州城下的血海尸山之中,每走一步就又有数道亡者的魂魄被收进他怀里的小铜镜之中。 “两千三百二十八、两千三百二十九......” 得了这铜镜已半年有余,之前那么长时间收集的魂魄却都没有今日两个时辰来得多。 漆黑的眼眸似深渊一般死寂,白有恒舔了舔嘴唇,有些贪婪的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原州城。 “还是有些慢......” ...... 一刻钟后,隆隆战鼓声中第二次进攻如期开始。 原州城中各方势力的探子已趁着方才休战的间隙出城报信去了,京城兵部中的一块子母玉也在战争刚开始时就变得滚烫,“大奉已开始攻城”的消息估计早已送到了宁永年面前。 但远在蜀州的魏长天眼下却并不知此事。 倒不是说悬镜司或者同舟会的情报能力有多差,反而楚先平甚至比宁永年还要早得知这个情报。 只不过楚先平暂时还没办法将此事告诉魏长天而已。 “......” “魏、魏公子,只要我做完此事......你当真会赦去小人的死罪?” 暗室之中,骨瘦如柴的汉子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身前插着一柄漆黑的长剑。 “这是自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魏长天神色淡定的点点头:“你只要按我方才所说的去做,事成之后我定会赦了你的罪。” “可、可是......” 瘦汉子有些犹豫:“可此事会夺、夺走小人三十年寿命......” “呵呵。” 魏长天一声嗤笑:“你本就是死囚,如果不按我说的做马上就会死,到时候你连一天都无法多活。” “而你要是照做了,即便少活三十年也最起码还剩个几年可活。” “这笔账你还算不明白吗?” “......” 玄天剑泛着幽暗的黑芒,瘦汉子无声挣扎半晌,心底对于生的渴望终究还是压过了对于未知的恐惧。 “老、老子干了!” 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他低吼一声后旋即猛然咬破舌尖,“噗”的一下便将精血喷吐在玄天剑之上。 晃晃悠悠伸手摁住剑柄,内力沿着剑身上微不可查的纹路一点点延伸,直至蔓延至整个剑刃...... 瘦汉子本就枯糙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白,脸上的皱纹也慢慢浮现、清晰。 魏长天只是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直到玄天剑突然爆发出一声长鸣。 “铮!” “桀桀桀桀!” “小子,这才隔了半年多你就......嗯?” 诡谲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有些惊讶。 而瘦汉子却是被这突然响起的动静吓了一跳,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同时惊恐的看向魏长天。 “魏、魏公子,这、这......” “嗯,看起来......” 魏长天咂咂嘴,走近一步:“好像已经成了。” “成、成了?” 瘦汉子闻言顿时大喜过望,方才心头的恐惧也瞬间烟消云散。 他颤巍巍的伸长脖子,似乎是在等着魏长天兑现此前的承诺。 不过到头来却只等到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噗嗤!” “仓啷!” 好像出刀了,又好似没出刀。 当魏长天轻轻将漏影刀还鞘之时,一颗瞪大双眼的人头也悄然滑落在地。 很明显,魏长天再次出尔反尔,并没有遵守诺言。 至于原因嘛...... 人贩子都罪无可赦。 ...... 暗室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人、一剑、一死尸相对无言,场面颇为怪异。 不过很快玄天剑中的残魂便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大笑道: “桀桀桀桀!” “借他人的寿元来唤醒老夫,小子,你倒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不过这性子确实比萧风更合老夫胃口!” “是么?” 魏长天盘腿坐下,盯着微微震颤的玄天剑说道:“前辈,你方才说半年之前才刚醒过一次......那时可是萧风唤醒的你?” “你这不是废话吗!” 残魂咋咋呼呼道:“你既然知道唤醒我的方法,那便只可能是萧风曾与你讲过老夫的事情。” “对了,萧风那小子呢?” “为何玄天剑会在你手中?” “呵呵。” 魏长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自顾自又问:“前辈,上次萧风唤你出来,可是让你帮忙杀一个叫魏长天的人?” “嗯?” 残魂的语气有些不屑:“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 魏长天摇摇头,稍作停顿后才有些玩味的笑道: “前辈,我就是魏长天。” 第257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轰隆隆!” 闷雷声沿着暗门的缝隙挤屋中,绵延不休。 黑色长剑竖插于身前,剑尖入地三寸。 方才瘦汉子喷吐其上的精血已尽数沿着剑身滑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滩血泊,偶会随着玄天剑的震颤荡起阵阵涟漪。 “你说......” 残魂的声音瞬间低沉了一个音调:“你就是魏长天?” “前辈。” 魏长天讥笑道:“我有必要骗你么?” “......” 残魂停顿片刻,语气更为阴沉。 “这么说......萧风已经死了?” “当然。” “哼!小子!你当老夫是这么好骗的不成?要知道当时老夫......” “找了五个二品高手去帮萧风?” 魏长天眯着眼打断道:“前辈,不好意思,那五个人已经都死了。” “什么?!” 玄天剑一瞬间黑芒大盛,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死了?!这不可能!!” “不可能?” 魏长天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哈,姬前辈,你派他们来杀我,如今既然我还活着,那他们就已必死。” “难不成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呸!你休想诓骗老夫!” 残魂骂骂咧咧的想要辩上一辩,但下一刻却又突然顿住。 “等会儿!你是怎么得知老夫姓姬的?!” “姬前辈,我不仅知道你的姓氏......” 魏长天探了探身,伸手捻起一指血迹。 “我还知道你已被困在这玄天剑中一千五百余年,更知道你曾一手创建了馗龙。” “你知道馗龙?!” 这一次,残魂再无法保持淡定,语气猛然变得惊愕万分。 “是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这个咱们等会儿再说。” 魏长天笑了笑,内力透体而出,将指尖上的鲜血炸成一小团血雾。 殷红的雾气之后,微微翘起的嘴角上仍挂着那丝自始至终的浅笑。 “姬前辈,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 ...... “吱呀~” 半个时辰后,魏长天推门走出暗室。 “公子。” 一直等在门外的楚先平立刻走近两步,挥手示意其余人退下。 “一个时辰前同舟会传来情报,原州开战了。” “是么......知道了。” 魏长天的反应颇为淡定,眼神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楚兄,派人把屋里的尸体收拾一下,然后你就先回去吧。” “我要单独想些事情。” “......是。” 楚先平扭头看了看瘫倒在屋中的死尸,点点头。 他刚准备离开去安排此事,但才迈出一步却又被魏长天突然叫住。 “楚兄,如果我告诉你在大宁之外早已有一品高手的存在,甚至还不止一个......你会怎么想?” “......” 楚先平蓦然停步,回头看向神色严肃的魏长天。 在他此前的认知中,一品从来都只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 就如那水中月、镜中花,你确知它的存在,但却永远无法触碰到它。 所以如果真的有活生生的一品高手...... “公子。” 楚先平表情平静的说道:“我五岁那年开脉,六十四脉开六十一条,自觉天赋异禀,日后定会成为一个冠绝天下的高手。” “两年后我上山拜师修行,门内师兄弟皆不如我,但师父却说这世上比我天分更高之人数不胜数。” “当年我不服气,以为师父是在骗我,想要通过此法勉励我刻苦修行。” “可当我十岁时师父又从山下领回一个小师弟,让我与他交手。” “我用尽全力向此人出手,但他只是振臂一弹便将我横甩出三丈开外。” “至此我才相信这世上竟真有六十四脉全通之人,也才真的懂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因此即便外域有一品高手,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寥寥数句话,讲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但又再清晰不过的表明了楚先平看待世界的态度。 平心而论,对于生活在这样一个没有新闻、电视、互联网的信息传播速度极为缓慢闭塞的世界的“原住民”来说,能有这种视野已实属难能可贵。 但魏长天看向楚先平的目光中却并无欣赏,沉吟片刻后只是语气颇为复杂的轻轻说道: “楚兄,那如果我告诉你除了一品高手,还有......” “隆隆隆!” 屋外雷声依旧,忽奔腾而澎湃,如波涛夜惊。 又是一声轰鸣过后,魏长天没有继续说下去。 “算了,没意义。” “......” 这话似是说给楚先平听,但又像是说给自己。 魏长天伸手拍了拍楚先平的肩膀,摇摇头转身离开,直留后者一人站在原地。 所以......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 楚先平脑海中不停重复着魏长天最后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可始终想不到答案。 ...... ...... 京城,大宁皇宫,石渠阁。 魏长天跟玄天剑中的残魂聊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交易目前还不得而知。 但既然“没意义”,那就说明此事暂时还离他很远。 虽然都说人要有远见,不能鼠目寸光。 但实际上,好多人之所以平庸并不是因为眼光不够长,而恰恰是因为眼光永远在远方。 人总是要先解决当下的问题,然后才有资格去思考更为长远的谋划的。 魏长天这样想,宁永年亦然。 “......” “诸位爱卿,朕今夜召你们进宫,是有一事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书案之后,宁永年看着侍立身前的八个重臣,表情无比严肃。 “此事事关重大,关乎着我大宁国运,亦关乎着数万人的性命。” “所以,朕只想听实话。” “你们可否明白?” “......” “回皇上,臣等明白!” 齐声的回应立刻响起,但每个人的声音中却都有着相同的疑惑。 他们皆是朝堂上人人皆知的“中立派”,不管是此前柳魏许“三足鼎立”之时,还是现在大宁内外乱作一团之时都从未做过结党营私之事。 最起码,明面上从未做过。 而至于方才语气中的疑惑之意...... 总共八人,有三人是真的不知道宁永年大半夜的把自己叫来是为何事。 但其余五人却皆是心知肚明。 “皇上......” 侍立在左侧的李刊冲宁永年拱了拱手,“试探”着问道:“不知何事如此要紧?” “李爱卿。” 宁永年把书案上的一叠书信向前推了推,轻声回答。 “你们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第258章 柳家药丸 一刻钟后,包括李刊在内的八人已将书信看过一遍,表情也早已或真情或假意的变得震惊。 “皇、皇上,柳家竟然......” 说话之人跟李刊同品,官拜太常寺卿,叫岑建安。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亦是同舟会之人。 “岑爱卿。” 宁永年将目光投向他,随口问道:“你是如何想的?” “皇上,此、此事微臣不敢妄加断言!” 岑建安二话不说就先跪倒,摆明了一副不愿得罪人的样子。 宁永年又抬眼一一扫过其他人,见其余七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沉默片刻后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唉,诸位爱卿可知朕为何会召你们来商议此事吗?” “这......” 这个问题的答案众人其实都知道,但却没有一人回答。 不过宁永年倒也不生气,只是笑道: “你们啊,一个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好手。” “罢了,你们不愿说,朕便替你们说。” “如今朝堂之上不是姓柳的官便是姓魏的官,讲实话,朕信不过他们。” “是,朕确实可以凡事都由自己做主。” “但朕也有想不明白、看不明白的时候。” “所以朕才会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 “而你们要是都不开口......那朕便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 一番话虽是以玩笑的语气说出,但其中却又有些自嘲与无奈。 岑建安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过后还是李刊率先迈前一步,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 “皇上!” “您既然都如此说了,那微臣便斗胆多言几句!” “以微臣之见,既然这些书信都是朝廷的探子从许家窃出的,那便大概率是真的。” “既然柳家敢伙同许家造反,如今恰好又与魏家斗的你死我活......皇上不如便借魏家之手彻底将反贼一举荡清!” “......” 虽然并没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但李刊这几句话最起码表明了他的态度。 宁永年闻言之后沉吟片刻,突然又问: “那若这些书信是假的呢?” “假的?” 李刊“楞”了一下,思考一阵才回答道:“皇上,微臣不觉得会是假的。” “许家如今占据冀州,原州那边大奉亦已发难。” “柳魏两家打得越久天下便乱的越久,对许家也越有利。” “他们没有理由会在这时候构陷柳家。” 石渠阁内烛火通明,映着李刊一脸凌然。 “嗯......” 宁永年微微点头,似是被李刊的解释给说动了。 而就在此时,刚从地上站起的岑建安也开口说道: “皇上,微臣倒是觉得此事是真是假其实已并不重要了。” “哦?” 宁永年表情一凝:“此言何意?” “皇上......” 岑建安头埋的很低,声音不大但却有够真诚:“如今我大宁内有反贼未平,外有强敌来袭,如此危难之际柳魏两家却又皆不肯停手,不论在朝在野依旧斗个不停。” “再如此拖下去,官者也好、百姓也罢,又如何能倾尽全力平反贼、驱外敌?!” “所以不管柳家是否真反,亦不管柳魏两家此前究竟谁对谁错,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让柳魏之争就此停下!” “皇上,这便是微臣想说的!” “......” 不论真假、不管对错,柳魏两家之中必须立刻倒下一家。 岑建安虽然没有明说倒下的这一家是谁,但以目前这种情况,恐怕任谁也知道答案只能是柳家。 “嗯,岑爱卿此言极是。” 宁永年再次点头,然后又看向至今没有表态的五人。 “你们呢?” “如何想的便如何说,无须讳言。” “......” “回皇上!微臣觉得李大人与岑大人所言皆有道理!” “以大宁如今的状况,确不能再任由柳魏这样继续斗下去了......” “抑或可以先查一下信中之事究竟是否属实......” “......” 很快,剩余五人也都通通表了态。 出乎意料的,包括并不属于同舟会的三人在内,八人虽然思考问题的角度各不相同,措辞也有的明确,有的模糊。 但众人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柳家,该完蛋了。 面对这样一个结果,宁永年是如何想的并不好说,反正表情上是啥也看不出来。 “诸位爱卿,你们先回去吧,此事再容朕好好想想。” “......” 李刊等人对视一眼,皆没再多言,躬身退出石渠阁。 殿中安静了片刻,直到宁永年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李怀忠随口问道: “老李,你觉得他们说的可有道理?” “皇上,这个老奴确实不知。” 李怀忠小声回答:“不过既然诸位大人都这么想......” “怎么?难道他们就不能是提前串通好的么?” 宁永年先是打断一句,但很快就又笑着自我否定道:“哈哈,这话你就当朕没说。” “能把这八个人同时收为己用......如果真有这种手眼通天之人,那朕干脆直接把皇位拱手相让算了。” 虽是一句戏言,不过却也是宁永年此刻的真实想法。 如果今晚他只见了一个人,他或许还会怀疑一下此人是否跟魏家有所勾结。 但当八个一直保持中立的重臣都是一样的态度时,那这个疑虑便不复存在了。 那么...... “老李。” 半晌之后,宁永年终于下定了决心。 “传魏贤志进宫。” ...... 两个时辰后。 当魏贤志走出石渠阁时,身上比来时多了一物。 一块刻有“禁”字的令牌。 虽然禁卫军如今大部都在冀州,但京城里仍留着将近万人。 更关键的是,这其中还有从悬镜司并进来的花翎卫。 所以,宁永年给魏贤志的并不单单只是可以调动禁卫军的权限,其实更是一把“尚方宝剑”。 一把可以斩掉整个柳家的尚方宝剑。 “......” 快步走出皇宫,魏贤志神色平静的弯腰钻进马车。 其实当李怀忠去魏府召自己进宫时,他就知道魏长天的谋划已经成了。 两天。 两天之后,大宁三大姓氏便会只剩下一个。 那就是“魏”。 放到半年之前,魏贤志打死也想不到这一天竟然会来的如此之快,就好像冥冥中有一只巨手在推动着一切不停的加速、加速、再加速。 话说,如果给这所有的变化找一个起始点的话,应该是什么时候呢? 春龙诗会? 长天杀了柳元山? 好像还要再早一些...... 不知为何,魏贤志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幅画面,并且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觉得似乎就是打从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时临近黄昏,自己正与秦彩珍在湖心凉亭喝茶。 长天突然跑过来,先是破天荒的跟他娘道了声“谢”,然后又十分拘谨的小声说道: “爹,我想杀个人......” 没错,那天儿子确实有些反常。 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好像此前从没做过杀人这等事似的。 第259章 挑月剑的不凡之处 卯时末,一缕金光刺破翻滚了整夜的乌云,绵延不绝的闷雷也终于暂歇了一口气。 暂且不管手握禁卫军令牌,一夜未眠的魏贤志是准备如何将柳家一网打尽的。 远在蜀州的魏长天今晚也是同样没睡。 推开房门,沿着山路又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沿途只遇见几个早起的天罗教弟子。 “见过师兄。” “魏公子。” “......” 各不相同、却都十分恭敬的问好声时而从路旁响起,魏长天皆是笑着点头回应。 差不多两个月前他就参加过“大典”,已经正式成为天罗教的圣子了。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并没有出现网文里的那种“有人找茬,然后自己人前显圣、震撼全场”的桥段。 似乎大家都对他成为新一任圣子十分服气。 当然了,有的人可能并不是由衷的心服口服,只是迫于秦正秋的压力没说出来而已。 但不管怎样,既然大典顺利完成,那这个结果便已无可更改。 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秦正秋现在突然因为某种原因挂掉了,那他便将接过掌教之位,直接成为天下第一魔教的教主。 “呼~” 一阵晨风略过九顶山巅,拂动衣角猎猎作响。 停步在一处断崖边,抬眼向前看去。 对面的山峰周围半遮了一层乌云,将峰身拦腰隔断,只剩半截峰头和远近山颠在云海中浮沉,恍若数座海中岛屿。 断雾时通日,残云尚作雷。 “隆......” 停了没多大功夫的雷声又开始在远处轰鸣了。 魏长天就这么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朝阳拼尽全力的撕破阴霾,完完全全跃出天际时才转身沿着来路向回走去。 身后,被群山遮住的蜀州城露出一角,因为距离实在太远,只能模糊看见纵横交错的灰蒙蒙的绵延屋顶。 就如同前世沙盒游戏中由玩家建造的城市一样。 不管再如何庞大雄伟,它终究只是身处在更高位面的“上帝”的玩物罢了。 昨晚,魏长天最后想问楚先平的那个问题其实是—— “楚兄,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仅有一品高手,还有......” “真正的神仙呢?” ...... ...... 一刻钟后,魏长天已经走回天罗教山门,在一间静室中找到了正在打坐修炼的秦正秋。 “外公,练着呢?” “哈哈哈,不练了不练了。” 秦正秋睁开眼爽朗笑道:“长天,听说原州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是。” 魏长天盘腿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昨天上午开打的。” “嗯,想来此仗最起码要打个一年半载......” 秦正秋明显对原州的战事并不太感兴趣,点点头后就不再提及此事,而是笑问道:“对了,那本挑月剑法你可曾开始练了?” “挑月剑?” 魏长天一愣,晃晃脑袋。 “没有。” 他说的倒是实话。 自打回到蜀州后他就把挑月剑的事抛之脑后,压根就没想过要练。 毕竟这剑法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魏长天自知不是萧风那种有大气运加身的“主角”,心中早已认定自己手中的“挑月剑”跟系统里的仙阶武技“挑月剑”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不过如今秦正秋却好似又有了点新的看法。 “长天,这几日我闲来无事练了一下那剑法,昨日刚刚练至登堂境......” 武技按照掌握程度可划分为四种境界——登堂、纯青、小圆满、大圆满。 正常情况下,寻常悟性的武人练一门普通武技大约半年左右可入登堂境,三至五年可入纯青境,至少十年才能练至小圆满。 而至于大圆满......那就不是光靠练便能达到的了,还需要一定的契机。 当然了,这只是一般情况。 比如一些天资绝颖之辈,再比如像秦正秋这种上三品的高手,练起来肯定要快些。 但再怎么快也很难做到短短几天就将一门武技练至“登堂”。 所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挑月剑”确实太过简单了。 “外公,然后呢?” 魏长天兴致缺缺的问道:“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有!” 意料之外,秦正秋毫不犹豫的给出了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这剑法确有些不一样!” “嗯?” 一听这话魏长天顿时来了精神,赶忙追问道:“哪里不一样?” “这个......” 秦正秋目光环顾一圈,最后随手从旁边的香炉里拿起一根燃到半截的细香,旋即自上而下轻轻一挥。 “唰!” 青烟于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形的轨迹,一点红芒闪烁。 魏长天知道秦正秋这是在实际演示挑月剑的非凡之处,可观察了半天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秦正秋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起身走到静室门前,伸手指了指木门上一条微不可查的细缝。 “长天,你可曾看出什么?” “呃......” 魏长天走近两步,虽然看到了细缝,但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就这点杀伤力,恐怕连归尘刀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外公,所以呢?” “哈哈哈,你且随我出来再看。” 秦正秋大笑两声,颇为神秘的推门而出,一路走过静室外的小院,带着魏长天又停在了由青石堆砌而成的院墙前面。 而这次不等他再指,魏长天便看到了那条同样十分细小,却又真实存在的裂缝。 “这......” 眼睛蓦然瞪大,魏长天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也是刚刚那一招留下的?” “自然。” 秦正秋似笑非笑的点点头,然后竟然又继续迈步走出院门,沿着缝隙的直线方向再走十几步,最后停步在一块白石之前。 相同的缝隙赫然出现,入石数寸有余。 “......” 从静室之内到此处足有数十丈远,中间还隔了一扇门,一面墙。 所以,刚刚秦正秋随手那一挥......竟然连续击穿了两道障碍,然后还在巨石上斩出了一道数寸深的裂缝?! “外公......” 魏长天深吸了一口气:“你刚才用了几成力?” “一成不到。” 秦正秋摇摇头,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但这招能有这等威力却跟我使力多少无关,而是其中带着一股‘势’。” 势? 魏长天一怔。 上三品跟中三品最大的区别便是掌握了“势”。 如果秦正秋刚才以“势”加成,那么这一招能有如此威力倒也不奇怪。 但既然后者如今是这般表情...... “外公,你的意思是......你刚才没有用‘势’?” “嗯。” 秦正秋郑重的点点头,沉吟片刻后才慢慢说道: “这股‘势’,是来自于此剑法,并非于我。” 第260章 云莲药丸 势。 上执下力,意味着这是一种无形的力量。 魏长天并没达到上三品,自然无法理解这股力量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不过他却就此事问过秦正秋。 后者给出的答案很简单—— 一块巨石即落,人站于其下。石虽未落,但人亦会心生躁恐。 巨石将落未落所产生的压迫感,就是“势”。 而上三品武人对“势”的利用,便是不需“巨石”即可激发出这种压迫之力,“力”强到一定程度后甚至会变得几近有形。 这就是三品境的“以势为刃”。 在寻常武人的观念里,“势”好像是一种只有上三品才能掌握的力量。 但实际上在一些机缘巧合的作用之下,任何武人都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就比如说当时在烟云山顶大战时,魏长天和萧风各自施展的最后一招。 一边是三十柄刀的归尘。 一边是同为天阶武技“万古剑”的大圆满一招——出龙。 两招之中其实便已有“势”的存在,只不过魏长天当时正处在生死关头,没有察觉到而已。 所以,以中三品的境界施展出附带“势”的攻击并非不可能。 “......” “外公,你的意思是......” 听完秦正秋的话,魏长天满脸惊愕道:“这个挑月剑法的招式中本就有势的存在?!” “眼下看起来好似就是这样。” 秦正秋犹豫了一下:“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待你练过之后才知道。” “咕嘟~”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又扭头看了看白石上的缝隙,魏长天恨不能现在立刻就回家练剑去。 好家伙! 简单易学不说,竟然还自带“附魔”属性! 并且秦正秋还只练到了登堂境,这要是练到大圆满...... 老张头牛逼啊! 心中对于这个便宜师父的评价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但片刻之后却又稍稍冷静了一点。 淡定!不能高兴的太早! 这事儿还不一定是真的,万一自己练完之后啥特殊之处也没有呢? 反正练剑也不急在这一时,自己有“梦道”,几天估计就能练到登堂境了。 嗯......话说刚才来找秦正秋是要干啥来着? 哦,想起来了。 “咳,外公,这剑法我回去之后也练一下试试。” 收起刚才那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魏长天干咳一声正色道:“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之前咱们在烟云山上杀的那五个二品高手,其中有个叫伍天清的。” “现在他老婆跑来报仇了......” “......” ...... 晌午时分,魏长天坐着马车离开九顶山,并且把从萧风那里搜来的“鉴妖罗盘”也留给了秦正秋。 这罗盘自打落在他手里之后就从来没发挥过作用。 倒不是说魏长天不想用,主要是实在没办法用。 鉴妖罗盘的功能是可以指示出方圆五里范围之内妖兽的方位,如果有多个妖兽便会指示最近的那个。 如此功能本来是可以有诸多妙用的 但问题在于魏长天家里长期住着一个狐妖,大大干扰了罗盘的“信号”。 不管啥时候,只要杨柳诗在周围,这罗盘从来都是指向杨柳诗所在的位置,相当于直接把“寻妖”的功能给废了大半。 所以还不如把它留给秦正秋,最起码还能起到一个预警的作用。 玉莲既然是鱼妖,那就肯定会被罗盘感知到。 这样一来如果前者跑去天罗教报仇,秦正秋便能第一时间察觉,从而可以及时把自己喊过去“赚”系统点。 【注2:击杀“天道之子”后可获得其全部天道气运及巨额系统点数奖励】 啧啧啧,系统升级后已经过了这么久,自己还只在春龙诗会上掠夺过沈然和宁永年两个人的部分气运。 这次难不成要首开纪录?赚波大的? 虽然已经知道云莲会为了伍天清报仇,但魏长天其实并不担心前者能翻起什么风浪。 烟云山那晚自己这边去了九个人。 青弦身为妖王,断然不会打不过一只鱼妖。 秦正秋就更不可能了。 魏兆海远在京城。 梁振也已不在蜀州。 至于自己...... 呵呵,那个云莲要是敢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绝对二话不说就是一记“神击”招呼过去了。 对于这种有生死大仇的敌人,魏长天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他才不管对方跟伍天清是否有一段“凄美悲凉”的爱情故事,更从没想过“化干戈为玉帛”这种萧风才会做的事。 伍天清受人之托来杀自己,那么就该死。 云莲为了给前者报仇也要来杀自己,那么就也该死。 “呵~” 马车随着路面微微颠簸,一夜未眠的魏长天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之后先睡一觉,顺便在梦里练一下挑月剑。 想到挑月剑,不自觉就想起写在剑谱首页的那句诗—— 肩挑一轮月,身辉四方明。 脑海中重复着这满是正气的十个字,魏长天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跟这剑法不怎么搭。 毕竟从自己此前做过的种种“恶行”来看,怎么也算不上“身辉四方明”。 唉,自己原本也是一个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遵规守矩的好青年的...... 咦? 话说,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不把“杀人”、“算计”、“欺骗”这些事情当做一回事的? 春龙诗会? 杀柳元山? 不对,好像还要再早一些。 突然,魏长天脑海中蹦出了一幅幅场景。 当初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然后就遇上了陆静瑶拒婚这档子事。 自己企图顺水推舟退婚,结果却因陆家之人的苦苦哀求而作罢。 现在想想,那时候其实有的是手段可以逼迫陆家同意退婚的,甚至自己亦可以直接把陆静瑶杀了或者上了来强行改变剧情。 可是当时的自己压根就没想过这等恶劣的做法。 直到萧风“抢婚”的威胁已近在咫尺,自己才迫于无奈跑去找魏贤志和秦彩珍,下定决心要永绝后患。 那时临近黄昏,这俩人正在湖心凉亭中喝茶。 俩人先是说相声似的讲了一通“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大道理,然后自己才见缝插针的说了一句。 “爹,我想杀个人......” 没错。 那确实是自己前世今生第一次冒出“杀人”这个想法的。 第261章 老婆要一个一个娶 半个时辰后。 当魏长天回到小宅时,李素月也刚跟鸢儿从外面回来,脸上都挂着疲惫的笑意。 距离娶徐青婉过门还有十天,虽然名义上是纳妾,但魏长天却要求尽量按照娶妻的流程来操办,所以需要忙碌之事颇多,单是“过礼”一事就有够麻烦的。 再加上魏长天如今身边能算上“婆家”人的勉强只有鸢儿,因此小丫鬟这几天整日忙前忙后、跑里跑外,可谓是为了自家公子的人生大事操碎了心。 不过幸好有李素月这样一个“有过两次结婚经验”的少妇在旁照应,杨柳诗也时不时会帮衬一二,终究还不至于忙到焦头烂额的程度。 “......” “公子,今天我跟素月姐已将花轿、乐班子等事定下了,还需跟你讲讲不?” 哒哒哒跑到魏长天身边,鸢儿笑着说道:“是八抬的轿子哩,乐班也是蜀州城最好的,吹拉弹唱样样都有,唢呐吹的最好......” “哦哦对了,还有一应房中铺设之物也都买了新的,明日便能送来......” 虽然有征求过魏长天的意见,但鸢儿也没等前者回答愿不愿意听,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直说了好半天才作罢。 从她那兴奋的表情来看,就好像是自己结婚一样。 “嗯,整挺好。” 魏长天耐心听完,先是赞赏一句,然后又给出自己的意见。 “反正啥都用最好的就行,就比如说花轿......整个三十二抬的!” “三十二抬?” 鸢儿登时愣住,好半晌才小声提醒道:“公子,哪里有三十二抬的轿子......” “没有吗?” 魏长天眉头一皱,退而求其次。 “那就十六抬!” “可、可是十六抬的轿子只有皇上能坐哩......” “是么?” 魏长天对古代的礼法并不熟悉,撇了撇嘴后总算没再继续坚持。 “算了,那就还是八抬的吧。” “是......” 鸢儿捂嘴笑了一下,迈步走远,应当是跟李素月去商议别的事情了。 魏长天也不觉得尴尬,转身刚准备回屋睡觉,余光又突然瞥到了正藏在门后向这边望来的杨柳诗。 “搁这偷偷摸摸的看什么呢?” 两步走到杨柳诗屋前,魏长天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呵......你今日不用去小青山么?” 杨柳诗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每三天去小青山接收一次从十万大山送来的妖兽,攒个七八只之后再等魏长天抽空去一次性杀掉。 算起来今天应该正好是去“收快递”的日子。 “已去过了,才刚刚回来呢。” 杨柳诗把魏长天拉进屋子坐下,然后又颇为殷勤的奉上一杯热茶。 “公子昨夜是留宿在天罗教了么?怎么看起来这样困乏?” “要不奴家帮公子揉揉肩,捶捶腿?” “嗯?” 魏长天喝了口茶,有些疑惑于杨柳诗的反常行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有啥事,直说。” “咳,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杨柳诗轻轻咳嗽一声,犹犹豫豫的在魏长天身边坐下,小声支吾道:“就、就是问问公子......什、什么时候轮到奴家?” “啥?” 魏长天一头雾水:“什么轮到你?” “......” 杨柳诗抬起水汪汪的桃花眼看过来,见魏长天不似在逗弄自己,一时间又气又委屈。 “公子!” “自、自然是那件你曾答应过的事情!” “我答应过你啥了?” 魏长天越听越迷糊,但看着杨柳诗气鼓鼓的表情,转瞬间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呃......你说的是娶你这回事?” “......” 杨柳诗扭过头去不说话,看样子确实是因为此事。 好家伙,这肯定是见自己要娶徐青婉,所以吃醋了呗! “俗话说得好......” 稍作停顿,魏长天正色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老婆要一个一个娶。” “下一个,嗯......最多下下个就轮到你了。” “下下个?!” 杨柳诗蓦然瞪大眼睛,脱口质问道:“谁还在我前面?是梁姑娘么?!” “梁沁?” 魏长天将手中茶盏放下,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或许吧。” “......” 或许? 听到这个答案,杨柳诗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作为知晓魏长天最多秘密的女人,自然也清楚后者跟哪些女子关系比较密切。 如今既然公子已经要娶徐青婉了,那剩下的除了自己之外便只剩一个梁沁了啊。 难道说公子背着自己又另觅新欢了? 还是说...... 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杨柳诗突然张大嘴巴,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不、不会是......” 她满脸惊讶的看着魏长天,下意识的喃喃问道: “尤姑娘?” ...... “尤姑娘......” 属于悬镜司蜀州分舵的一处私宅静谧雅致,宅中的一应装潢虽算不得多么豪华,但却极雅,就好似每一样物件都放在了最妥帖的地方一般。 坐在桃花盛开的小院里,徐青婉十分真诚的对尤佳说道: “多谢你这几日来陪我,否则我定会无聊的紧的......” 按传统礼法,不论娶妻还是纳妾,婚礼前半月之内两位新人最好不要见面。 当然了,魏长天压根就不在乎这个。 不过徐青婉却是有些“迷信”,所以早就搬至此处,只等着小满那日坐上花轿回到小宅,然后真的成为魏长天的新娘。 “徐姐姐,你说这个做什么。” 身旁,尤佳从树上摘下几瓣桃花丢入茶壶中,笑盈盈的回答道:“我本来就一样无事可做,过来陪你也是解我的闷呢。” “咦?算起来只剩十天了吧?鹅鹅鹅,徐姐姐,你是不是好盼着日子过的再快些?” “是......” 面对调侃,徐青婉倒是十分坦诚。 “其实我已盼了有半年多了......” “嘻嘻,那也如今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尤佳很少女的捂嘴笑了笑,头顶有几瓣桃花晃晃悠悠的旋转着落下。 不过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凝固了一瞬。 “尤姑娘......” 似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徐青婉忽然看着尤佳的眼睛,有些忐忑又有些诚恳的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长天?” “......” 没有羞于启齿、没有遮遮掩掩、没有羞愧难当、亦没有逃避问题。 转瞬之后,桃花般甜美的笑容便再次浮上嘴角,其中尽是坦诚与肯定。 “是呢。” 尤佳回看向徐青婉,大大方方承认道: “我喜欢。” 7017k 第262章 桃花深浅处,吹落白衣裳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风过小院,带起了尤佳迤逦的白色裙角,和掩映在青丝中的挂着桃花模样坠子的金簪。 我喜欢。 尤佳大方承认了她的心意,但徐青婉却是久久沉默不语。 她并非是在吃前者的醋,而是想起了此前曾问过魏长天的相同的问题。 “长天,你是不是喜欢尤姑娘?” “我对她没兴趣......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 徐青婉虽然不知道尤佳的真实身份,但她却知道尤佳和魏长天都没有骗自己。 一时间,她此刻竟有些心疼尤佳。 “徐姐姐,你怎么了?” 另一边,尤佳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笑问道:“莫不是吃我的醋了?” “没有......” 徐青婉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是没吃醋又怎会这般?” 尤佳凑近一点,努力调节着气氛:“好啦好啦,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还不行么?” “徐姐姐,你就饶过我这一次罢!” “你......” 徐青婉咬了咬嘴唇刚想说话,不过也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却突然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姑娘,吉锦堂的掌柜来了,说是您的嫁袍已做出来了,想请您亲自掌掌眼呢。” 吉锦堂是蜀州城中最大最贵的布庄,同时也做“定制服装”的生意。 如今掌柜亲自登门,无疑是想讨好一下魏长天这个“蜀州王”未来的小妾。 “哦,请他进来吧。” 事关自己的嫁袍,徐青婉当然十分上心,吩咐一句后又再次看向尤佳。 稍作犹豫,她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轻声问道:“尤姑娘,你帮我出出主意吧?” “好啊。” 尤佳笑着点了点头,与徐青婉一齐回到屋中,不多时便等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以及一套十分华丽的嫁衣。 蟒暗花缂广绫大袖衫,边缘绣鸳鸯石榴。 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 大紫缎彩绣成双花鸟纹,销金描银的十二幅留仙裙,尾裙长摆曳地三尺许,边缘滚着寸长的金丝缀...... 虽然整套嫁衣确实没有用“正妻”才能穿的大红色,但华贵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姑娘,这套衣裳不知您可还瞧得上眼?” 吉锦堂的掌柜无比恭敬的站在一边,陪着笑脸问道:“若是有哪里您觉得不妥,小人这便立刻回去裁改,啊不!立刻重做一件!” “......” 听到这个的问题,徐青婉跟尤佳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两女虽然从小到大吃喝不愁,但何曾见过这等奢华的衣裳,就更别说能提出什么意见了。 “刘掌柜,衣裳已是极好,麻烦你了。” 徐青婉先是客套一句,犹豫了一下后又小声说道:“不过我有一事想问问掌柜的......” 男人立刻精神高度紧绷:“姑娘但问无妨!” “好,我其实是想问问......这套衣裳要花多少银子呀?” “嗯......嗯?” 掌柜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徐青婉神色认真,这才忙不迭搓着手谄笑道:“徐姑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能为您做嫁袍就已是小人三生有幸了!又哪里敢要银子!” “唔?” 徐青婉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刘掌柜,此言当真?” “当真!!” 男人连连拍着胸口保证:“绝无虚言!” “那就好......” 徐青婉这下终于放了心,再看向嫁袍时的喜爱之意较之刚才还要多了几分。 不过旁边的尤佳此时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徐青婉爱钱这事她是知道的。 但是照规矩这嫁袍钱应当是男方,也就是魏长天来出的。 可后者又不差钱,所以徐青婉为啥会这么欢喜? “徐姐姐,这嫁袍又不用你花银子。” 抵不住内心的好奇,尤佳小声问道:“你为何如此高兴?” “......” 徐青婉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支吾半晌才捏着衣角很不好意思的小声回答: “之之前我的银子是我的银子,长天的银子是长天的银子。” “可如今我就要过门了。” “他若是花的银子多了......我我也会心疼的。” “......” 尤佳:“???” 掌柜:“???” 两人皆是一幅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徐青婉半天没说出话来。 午后的阳光透窗而入,照在吉锦堂几个伙计举着的嫁袍上,荧荧耀目中更显几分奢贵。 院中的桃花挂满枝头,与这份美好相得益彰。 此时此刻,远在九顶山深林中的某处,亦有一小片桃花林。 不过掩映在林中的,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场景。 ...... ...... “滴答,滴答......” 殷红的鲜血扭扭曲曲,在一块青石上绘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图案中似有大水狂风天雷,各种元素以一种晦涩玄奥的纹路连接在一起,整体看起来颇为渗人。 而这种图案并非只有此一处,若是在周围一一数过,竟然足有九十之数。 “相公,你一定饿了吧?” 跪坐在一具腐尸边,脸色苍白的女子撕下身边鹿尸上的一块肉,旋即便往已露出白骨的腐尸嘴中送去。 “啪嗒!” 鹿肉从腐尸胸口的大洞掉落在地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相公,你怎么不吃呢?” 女子疑惑的看着腐尸,半晌过后突然一拍手掌,尖声笑道: “是了!相公是喜欢吃鱼的!” “可可这里哪来的鱼呢......” “咦?我就是呀!” “咯咯咯,相公,我就是鱼呀......” 一丝内力透过指尖,轻轻划过沾满了泥土的手臂。 鲜血猛然自伤口处涌出,不过女子却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将一条还在微微跳动的嫩肉再次送进腐尸嘴里。 “啪嗒!” “啪嗒!” “啪嗒......” “......” 一连喂了四次,终于这条“鱼肉”没有顺着大洞掉出,而是挂在了骷髅的嘴角。 “相公,你慢些吃呀。” 女子满意的摇摇晃晃站起身,捻起一指手臂上不停流淌的鲜血,跑去青石便继续去画那尚未完成的古怪图案了。 “轰隆隆!” 头顶,聚集在九顶山附近的乌云越来越多,已经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几棵桃树歪斜的开出几朵干瘪的桃花,在周围一片鲜血绘成的怪阵中显得同样怪异。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7017k 第263章 为什么要打仗? 翌日。 魏长天醒来后并未着急穿衣下床,而是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昨晚在梦道里练了整整一夜挑月剑,虽然尚没练到登堂境,但亦已能窥见一丝端倪。 简单来说,这剑法确实有些门道。 具体不同在哪里魏长天说不好,不过他的确可以模糊感受到那股蕴含于剑法之中的“势”。 只是这股“势”......有些别扭。 愈练,魏长天就愈发有一种感觉。 就好像有一个绝顶剑道高手在无形的操纵着自己挥刺出每招每式一样。 一个从未习武的孩童被一个高手握住双手与敌人过招,即便赢了,那能说是孩童武艺高超吗? 挑月剑也差不多是这样一个意思。 “不知道秦正秋有没有这种感觉。” “抽空给老张头写封信问问吧......” 小声嘀咕两句,吵醒了睡在身边的鸢儿。 原本安静蜷缩在被子里小丫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蠕动到魏长天怀里,头枕着后者的胸口含含糊糊嘟囔着。 “公子,你醒啦......” “嗯。” 魏长天伸手捏了捏鸢儿温热的脸蛋,笑道:“你再睡会儿吧。” “我不睡了......” 虽然魏长天十分体贴,不过鸢儿却不忘自己身为丫鬟的职责,奋力睁开双眼后自己先穿好衣服,然后又睡眼朦胧的跑去屋外打水服侍魏长天洗脸更衣。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魏长天刚穿越时还有些不适应,但如今早已“心安理得”了,更不会说出类似什么“我自己来就行”这种话。 如果真说了,鸢儿保不准还会觉得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 从“人人平等”到“尊卑有序”。 穿越已将近一年,魏长天的价值观有没有发生改变尚且未知,但行为方式却已经越来越与这个世界相贴合了。 “公子,抬手~” “公子,水温可合适?” “公子,擦脸~” “公子,早饭已做好了~” “公子,还要再喝碗粥么?” “......” 如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张三已备好马车等在门外,魏长天则是趁着出门前的功夫又去检查了一下阿春的修炼情况。 这小丫头几日前便已经突破八品了,如果继续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超过魏长天这个当师父的恐怕指日可待。 “呵~这几日修炼时可曾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打了个哈欠,魏长天摇头晃脑的说道:“有就赶紧问,没有就接着修炼。” “师父......” 阿春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小声问道:“怎么这几日没有见到师娘呢?” “嗯?小屁孩问这个干什么?!” 魏长天一瞪眼,不过还是没好气的反问:“你说的是哪个师娘?” “是二师娘......” 阿春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魏长天佯装生气的模样了,仰着脑袋追问道:“师父,二师娘是不是出门去了呀?” 被魏巧玲上次来蜀州时给带坏了,阿春现在一直都称呼杨柳诗是大师娘,梁沁是二师娘,徐青婉是三师娘。 排序标准并非年龄,而是......论资排杯。 “你二师娘打仗去了,少说也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魏长天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期间我若是也不在,你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你张三叔。” “哦,我晓得了......” 阿春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满脸好奇的再问:“师父,什么是打仗?” “打仗就是一群人打架。” 魏长天随口敷衍一句,本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可谁知阿春却是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继续又问:“师父,那他们为什么要打架?” 魏长天撇撇嘴:“谁愿意打架,都是被逼的。” 阿春一脸疑惑:“那是谁逼的他们呢?” “......” 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魏长天却突然愣住,久久都没能答上来。 是领兵的将军吗? 是大奉和大宁的皇帝吗? 还是国与国、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和矛盾本身? 问题突然被拔高到了形而上的层面,魏长天哑然半晌,最后也只是拍了拍阿春的脑袋,始终没有给出答案。 ...... “咕噜咕噜~”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在青石路面,道路两侧的商铺热热闹闹,整个蜀州城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原州那边已经开战的影响,依旧是一片盛世繁华。 “张三。” 魏长天的声音突然穿过车帘,传入正在挥鞭驾车的张三耳中。 “你之前犯了那么多事......总不能每件都是与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 张三一愣,旋即小声回答:“公子,这是自然。” 魏长天顿了顿,又问:“那你做那些并非必须要做的事情时,是如何想的?” “呃......” 很明显张三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过他还是很快答道:“公子,许多事我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做而已。” “被逼无奈?是谁逼你了?” “这个......公子,我不知道。” 张三诚实的应了一句,然后挥动马鞭,“啪”的一声打在马臀之上。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鸣嘶,马车登时快了几分。 拉车的骏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雄健的马身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如此良驹是凉州那边特产的战马,数量稀少,本应是在战场上驰骋的最佳坐骑,可如今却只能在这拥挤的巷弄中做拉车之用。 话说,它是否也是......被逼无奈呢? ...... 蜀州州衙。 “如今已有六州援兵赶到了原州,梁大人再需几日亦可抵达......” “国战主将仍是原州总兵邬定,此人世代为将,深得皇室信任......” “冀州那边有探子传信,说许家眼下已难以为继,恐怕败退撤走只是早晚的事......” “......” 一个时辰后,楚先平已经把原州和冀州战事的最新情况说了一遍。 而魏长天心中却是再次想到了那个问题。 他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楚先平讲完,后者听完后沉吟片刻,然后便正色问道: “公子,我以原州之战为例。” “若你是大奉子民,你可会觉得大奉有错? 魏长天摇摇头:“自然不会。” 楚先平再问:“那公子觉得大宁子民又可会觉得大宁有错?” 魏长天一愣,再答:“当然也不会。” “所以,既然两国都无错......” 楚先平淡定的说道:“那区别便只在于公子是哪国之人而已。” “......” 楚先平并未说的太直白,但魏长天却终于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 仇恨之争、利益之争、权势之争......这世间一切矛盾的起源,不过都是“立场”二字而已。 亦如柳家与魏家,亦如自己与萧风、与伍天清、与云莲。 7017k 第264章 “立场”之争(上) 是夜,子时。 京城,明禄巷,陶府。 偌大的府院中一片安静,府门前的两盏大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着微茫。 官拜户部侍郎的陶嵩之此时本已入眠了,但屋外突然爆发的惊呼声却又将他猛然吵醒。 “砰!” “你、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里是陶府!” “啊!!” “救命啊!救命!” “......” “老、老爷,怎么了?” 同样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妇人死死拽住被角,惊慌失措的问向陶嵩之。 然而还不等他的相公回答,房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旋即便有十几道人影冲入房中,每人手中皆提着明晃晃的长刀。 “你、你们!” 看到那一根根系在刀柄上的花翎,陶嵩之大脑顿时“嗡”的一下宕机了几秒钟,下意识的脱口惊呼。 “你、你们是花翎卫!你们要干什么?!” “陶大人好眼力。” 为首的花翎卫百户冷哼一声,伸手一挥,手下之人便立马举刀将床榻团团围住。 “陶大人,既然你已看出我等身份,那就请穿衣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人也是奉命办事,还望大人莫要让小人为难。” “......” 屋外的哀嚎声还在继续,陶嵩之将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妇人护在身后,自己却已恢复了清醒。 “好!”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总要先给我个理由罢!” “理由?” 黑衣百户讥笑道:“陶大人,没有理由。” “什么?!” 陶嵩之一愣,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怒火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 “想不到魏家竟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法无天!” “当初那魏长天便是如此一声不吭的带人围了柳府,杀了柳相!” “今日你们难不成还要再来一遭不成?!!” “......” 如今才刚四月初,京城尚算不得多么暖和。 不过陶嵩之脸色却是涨得通红,后背更是早已被汗水浸透,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 而站在他对面的黑衣百户便要镇定的多。 “陶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半年之前我花翎卫便已自悬镜司并入都察院。” “所以,陶大人说魏家什么的,小人属实没有听懂。” 都察院。 这三个字猛然让陶嵩之的身子为之一颤。 他当然知道花翎卫已经脱离了悬镜司,方才只不过是受“此事定是魏家指使”这个想法先入为主的影响,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而已。 而如今被对方已提醒,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既然花翎卫已经并入都察院,那便是都察院要抓自己。 可都察院...... “行了,陶大人不必再猜了。” 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黑衣百户凑近一点,伏在陶嵩之耳边阴恻恻的说道: “我等是奉皇上之令来捉捕大人归案的。” “......” 奉皇上之令...... 陶嵩之兀的瞪大双眼,眼神中写满了惊惧和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 “这、这绝不可能!” “可不可能的,大人跟小人走一遭不就知道了?” 摇摇头,黑衣百户终于失去了耐心,抽身退后两步,周围虎视眈眈的差役立刻欺身向前将陶嵩之绑了个结结实实。 “放、放开我!” 按大宁律,四品以上官员未定罪之前不可封嘴、不可逼跪、不可言行逼供。 眼下这群花翎卫明显没有魏长天当时去章府杀蛤蟆时的那份嚣张跋扈,所以只是把陶嵩之捆了起来,并未封嘴。 “放开我!” “我要见皇上!!” “我要见柳仲春!!!” “......” 带着无比惊恐之意的嘶喊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陶嵩之至今还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定是魏家布下的巨大阴谋。 只可惜花翎卫,或者说都察院确实是奉了宁永年的指令,后者也根本没可能会见他。 至于现任柳家家主,吏部尚书柳仲春......这位如今的处境甚至还不如陶嵩之呢。 ...... 安化门街,柳府。 如果魏长天此时身在此处,恐怕很有可能会感叹上一句“似曾相识”。 围墙、屋顶、各处府门,每一个房间、院落......千余名身着红甲的禁卫军遍布整个柳府,出鞘的寒刃映着火光,怒喝声于四处炸响。 “弃刀!跪下!!” “所有人出来!” “滚出来!都滚出来!” “......” 时隔半年多相似的场面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柳家之人此时都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但几处明显的不同却又让他们知道自己并非是在做梦。 上次“带队”之人是魏长天,这次换做了魏贤志。 上次围府之人皆是身穿虎蛟服的悬镜司差役,这次却尽是红甲的禁卫军。 上次出来与魏长天对峙的是柳元山,而这次则是柳仲春。 相较于柳元山,柳仲春身上那种“大权者”的磅礴气势要弱上一些。 当然了,这或许也跟他此刻面对的是同样手握大权的魏贤志有关。 “......” 正厅之中尸体横陈,血流满地,上百举火把将偌大的房间照的宛如白昼。 死去的皆是“负隅顽抗”的柳家护卫,还有一些则是都已被禁卫军给卸掉了兵刃、点住了穴位,此时正一排排跪在屋外。 魏贤志看着被几个禁卫军死死摁住的柳仲春,突然挥了挥手示意将后者松开。 “是!” 手持禁卫军令牌者如皇帝亲临,因此没人敢抗令,几人立刻松手后退,只是眼神一直死死盯着柳仲春。 “柳大人......” 眯着眼,魏贤志不大的声音在屋中清晰可闻。 “你可知罪?” “知罪?” 同样是面对突发情况,柳仲春就明显要比陶嵩之镇定太多,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魏大人,恕我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罪。” “柳大人啊,也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魏贤志亦不是省油的灯,从旁边一个武官手中拿过一叠信,随手丢到柳仲春脚下。 “看看吧,这都是你做的好事。” “......” 这个动作无疑很具侮辱性,不过柳仲春却也不恼不怒,只不过深深看了魏贤志一眼,然后便弯腰拾起书信,一封一封的慢慢看着。 魏贤志知道这些书信都是假的“谋逆证据”,所以本以为柳仲春看完之后要么会极力争辩、嚷嚷着见皇上,要么是愤怒异常、大骂自己构陷于他。 然而后者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实在是,太平静了。 第265章 “立场”之争(中上) 蜀州,子时。 九顶山,天罗教总坛。 黑云密布遮天蔽月,一层堆叠一层,仿佛世界末日般沉闷压抑。 抬眼望去偶能看到雷电于云层中翻滚,雨依旧还没有下,一切都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中积蓄着全部的力量。 “师兄,这几日的天色怎么一直这么怪,我都感觉这乌云好像已近在咫尺一般。” 五十二层高的黑塔代表着天罗教已经灭了五十二个“名门正派”,此时两个负责看守此塔的外门弟子正站在塔底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谁说不是呢,这雨憋了这么多天,真要下起来恐怕要闹水灾。” “那倒不至于吧,蜀州已有多少年未曾发过大水了。” “嗨,不说这个了,反正这些事跟我们也没关系,你我还不如想想该如何早日晋升内门弟子......” “师兄说的是......” “......” 两人简单议论了几句天气,虽然惊讶,但却都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蜀州本就连绵多雨,一年当中至少有半数的日子是阴天,所以如今这副场面倒也不算太过异常。 然而也就在此时。 “轰隆!” “咔嚓!!” 一道粗壮的紫雷划破夜空,直直砸在九顶山巅,紧接着便有连续几声惊天巨响于两人耳边炸裂。 “唰!” 天罗教中所有弟子皆是精挑细选的修炼奇才,即便是外门弟子也都各个身手不凡。 在见到紫雷落下的一瞬间两个弟子便立马闪身后退,同时抬眼向被雷劈中的黑塔塔尖看去。 而也就是这一眼,却让他们的身形都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什、什么?!!” “这不可能!!” 电火雷车下九关,突兀黑云如壤山。 两人蓦然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 只见已在九顶山巅屹立了数百年,高度只增不减,如今几乎高可入云的雄伟黑塔的塔尖,竟然被这道巨雷猛然炸开四分五裂,眨眼之间便已化作无数碎石碎木从空中胡乱砸落。 而如果单是这样也就罢了。 仿佛一条紫龙撞入黑塔,伴随着塔内自上而下闪过的夺目紫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足有五十二层高的黑塔就跟放爆竹似的一层接着一层轰然炸碎! “轰!!!” “轰!!!” “轰!!!” “......” 两个弟子愣愣的张大嘴巴看着正在飞速“降低”的黑塔,甚至忘记躲闪身边四溅的乱石。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道天雷为何会有这等威力,更想不通这雷为何就会正正好好的劈在黑塔之上。 但反正不论懂与不懂,以他们两人的力量,是绝无可能阻挡住这道紫雷的。 或者说整个天罗教、整个蜀州、整个大宁都没人能做到。 除了...... “轰!!” 又是一声巨响于夜空中炸裂,不过这次黑塔中却是突然又自下而上闪过一道金光,与那紫雷轰然对撞在一处! “这、这是......” 突然出现的变化让两个弟子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仍身处危险之中,立马冲着仅剩十余层的黑塔跑去。 而与此同时,近千天罗教的弟子、长老也从山门各处现身,化作一道道黑影的向着黑塔急奔而来。 “教主!” 众人顶着碎石和雷光冲入塔中,一眼便看到了挺身于紫雷之下,咬牙不停向上挥掌的秦正秋。 一道道金色掌印带着无比的威势砸向紫雷,每次对撞都能迟滞电龙一瞬的功夫。 “快助教主一臂之力!!” “所有人!帮忙!” “一定要保住黑塔!!” “嗖嗖嗖!” “砰砰砰砰!!” “......” 眨眼之间,数不胜数的各式兵刃、招式带着或强或弱的各色光芒汇成一股彩色巨龙,在雄浑的龙吟声中,以秦正秋的金色掌印为首再次向着紫雷狠狠撞去! 此时所有人的想法都出奇的一致—— 黑塔作为天罗教的象征,可以受损,但绝不能就这样被一道天雷给随意湮灭! “轰!!!!” 山月入松金破碎,江风吹水雪崩腾。 遥颤了九顶山的巨响震而欲聋,轰鸣声中雷光交织成茫茫电网。 一紫一彩两条巨龙一个借天地之势自上而下砸坠,一个集千人之力自下而上猛然抬首。 对撞所产生的强烈冲击力瞬间掀飞了数百实力稍弱的弟子,即便是像秦正秋这等世间至强者也不得不暂时低头以避锋芒。 然后...... “挡、挡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嗓子。 众人闻声立刻齐齐抬头看去。 两条巨龙已然在对撞中烟消云散,只有滚滚浓烟遮蔽了夜空。 “哈哈哈,好!!” “教主威武!” “即便是天雷又能如何?!我天罗教亦不畏惧!” “今夜之事......什么?!” “这、这......” 突然,或得意、或激动、或兴奋、或热血的喊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如同被一股力量扼住了咽喉,只是瞪着眼张大嘴巴,喉咙里却再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呼!” 一阵狂风吹过,吹散了遮挡住众人视线的滚滚浓烟,露出了不见星月的夜空。 乌云依旧,雷声滚滚。 上百道紫色的雷光在云中摇曳翻腾。 旋即落下。 ...... ...... “轰隆隆!” “噼里啪啦......” “公子,这雨太大了!” 自蜀州城前往九顶山的土路已变得泥泞不堪,任凭拉车的马儿再好也难以在这种路况下跑动起来。 浑身已然湿透的张三拉开车帘,在犹如万马奔腾的暴雨声中大声喊道: “离九顶山还有十余里!但马实在动不了了!” “......” 坐在车中的魏长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向着九顶山的方向远远眺望了一眼。 虽然秦正秋并没有燃玉通知自己发现了云莲,但自打今晚开始下雨之后他就一直莫名坐立不安的,所以才决定来天罗教看看。 也幸好自己来了。 毕竟远处那电闪雷鸣的场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张三,你先回城!带着杨柳诗、鸢儿她们去地势较高的地方暂避一时!等着我回去!” “别忘了去把徐青婉也接上!” “是!” 张三高喊着回应,然后问道:“公子!那你呢?还要去九顶山吗?!用不用通知楚公子?!” “不用!” 魏长天摆摆手,拿起手边斗笠戴在头上,旋即纵身跃下马车钻进漫天雨帘之中。 张三举手遮雨,努力看向魏长天的背影。 而后者却已消失在了这千年未曾见过的雨夜里了。 第266章 “立场”之争(中) 安华门街,柳府。 百余禁卫军几乎挤满了整个正厅,屋外则是更多。 宛如白昼的火光中,柳仲春神色如常的读完了最后一封“证明”了柳家伙同许家谋逆的信件,低着头久久不语。 “怎么?” 这一瞬间,魏贤志的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不安,不过表情却依然冷峻。 “柳大人,时至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 柳仲春抬首,轻轻摇头。 “既然罪证都已在此,老夫还能说什么。” “那你便是认罪了?”魏贤志心中的不安之情更甚。 “认罪......” 柳仲春看着魏贤志,半晌之后才轻叹道:“魏大人,你今夜既然是带着禁卫军来的,那我认不认罪还有什么区别?” “皇上已经决定了我柳家要反,那你又想让我说些什么?” “......” 不得不说,能坐到高位之人一定都不简单。 短短几句话,便表明柳仲春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柳家有没有伙同许家谋反他最清楚,而眼下既然在这种时候发生了这种事,那便说明宁永年已经决定要牺牲柳家来换大宁内部暂时的安稳了。 他甚至已经猜到了自己,包括柳家上下几百口人,以及追随柳家的大小官员的下场。 “魏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嘴角浮上一丝苦笑,柳仲春看了一眼跪在屋外的一排排柳家之人,轻声问道: “我柳家的下场应当是......诛九族,立斩吧?” 依大宁律,谋逆者,诛九族,立斩。 “立斩”两字便代表了可以不经过审判,直接当场将犯人毙杀。 “柳大人,依律办事而已。” 魏贤志语气依然冷静,但眉头却第一次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从他审讯过无数犯人的经验来判断,一个人越是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表现的越平静,那么他便越有可能不会死。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些矛盾,而事实就是这样。 “呼!” 右手举起,冲身后一挥。 “仓啷啷!” 数百把长刀猛然出鞘,下一刻便架在了每一个柳家人的脖子上。 迟则生变,魏贤志决定不再等了。 “柳大人,我知你心中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若今夜跪在这里的是我魏家之人,我相信你定不会手软。” “所以你也别怪我如今会这么做。” “......” 正厅之中突然一片安静,仿佛连屋外那些声嘶力竭的求饶哀嚎声都在这一刻变得缥缈。 在前世的很多影视作品里,不论正派反派在即将杀掉敌人时都会十分墨迹的哔哔半天。 当然了,正派不管说多久,敌人该死还是会死。 而反派哪怕只是多说了一个字,剧情恐怕都会在这一个字的时间里发生惊天翻转。 观众大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路数,虽明白这其实完全就是编剧的锅,但有时还会忍不住吐槽上一句“反派死于话多”。 不过大家并不知道的是——当人身处在这种时刻,表达心中所想其实是一种本能。 而至于现实中是否真的会有反转...... “魏大人,你说的没错,如果换做是我,我亦不可能心软。” 面对魏贤志动手前最后的“真言”,柳仲春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次柳家确实是输了,我认。” “那些大大小小的官,我自知保不下。” “但我却还想试试能否保下我柳家这上下几百口人的命......” 数百举火把的红光摇曳,但总有没有照亮的角落。 魏贤志死死盯着柳仲春,语气阴冷。 “柳大人,我不觉得你能做到。” “或许吧,但总归还是要试试......” 柳仲春回望过来,慢慢的一字一句说道: “魏大人,即便此前未曾走漏过一丝消息,你却仍带着千余禁卫军来围柳府,想来定是怕我柳家尚有反抗之力。” “不过,你可曾见得有几人反抗?” “魏大人,你就没有想过,那些效忠于我柳家的武人......” “如今正在哪里吗?” ...... ...... “砰!” “保护夫人!!” “去死!” “快逃啊!” “操!” “......” 就在柳仲春一句话便让魏贤志冒出一身冷汗之时,长期隐藏在京城中的数百武人已经杀入了魏府。 这些人是柳家在京城中所剩不多的“武装力量”,与整个悬镜司相比当然战力差距很大,只有两个三品,中三品也只有百余个。 不过用来偷袭准备并不充分的魏府却是够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魏贤志。 整个魏府的“防御”级别一直就是拉满的状态,即便今晚要有大动作,悬镜司八成差役都去清荡柳派官员了,却还是留着将近二百人做日常警戒。 如此已经够到谨慎了。 毕竟站在魏贤志的角度他今夜是要去“捕蝉”的,谁能想到这只“蝉”竟然会在临死关头反咬自己一口。 当然了,这一切也并非是柳仲春提前布置好的。 这只是他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所下达的命令。 严格来讲,柳仲春当时还并不知道魏贤志带禁卫军围了柳府是为何事,也不知道自己的人能不能攻入魏府...... 不过也就是这个带着“赌博”性质的决定,如今看来却真有可能换回柳家的几百口人命。 “啊!” “救命啊!!” “不要杀我!” “所有人给我死守!!我们的人马上就到了!!” “......” 混乱且嘈杂的呼喊清晰的传入屋中,进而又传进陆静瑶和鸢儿耳中。 两人何曾听过、见过这种场面,如今早已是被吓得脸色惨白。 不过毕竟也都是曾被绑过一次的人,所以倒也不至于只会干坐着。 “夫人,你快些到床底下躲起来!匪人若是闯进来我便将他们引走!” 秋云惊慌失措的拉开床幔,企图把陆静瑶推到床底。 不过后者却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 “秋云,你也躲进来!” “夫人!匪人不傻!你快点吧!要不来不及了!” “我......对了!” 陆静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们可以躲去暗道里面!” “暗道早被堵上了!” 秋云欲哭无泪,死命把陆静瑶推到床底,然后下一刻...... “砰!” 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旋即便有几个满身鲜血的持刀汉子冲了进来。 “找到了!” 第267章 “立场”之争(中下) 六七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冲入门中,看到秋云的一瞬间眼神皆是一亮。 柳家武人自知不可能将魏家一窝端,所以今夜冲进魏府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尽可能的活捉足够有分量的“人质”,以作为柳仲春与魏贤志谈判的筹码。 秦彩珍是三品后期的高手,想要活捉无疑很难。 所以他们的目标主要是魏巧玲和陆静瑶。 只要能将这两人捉住,即便魏兆海现身,亦或悬镜司的援兵赶到,都不敢轻易把他们怎么样。 除非魏家并不在乎这两个人的命。 “这是那个丫鬟!” “动作快点!抓活的!” 为首的武者爆喝一声,立刻有人冲过来几下便封住了秋云的穴位。 如此做法并不是怕她反抗,而是怕她自尽。 毕竟人质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 “噗通!” 身体猛然遥颤,旋即无力的瘫软在地。 秋云死死咬住嘴唇,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陆静瑶藏身的位置,以为这样就可以瞒过这群匪人。 不过她毕竟不是修行之人,并不知道普通人想要在武人之前藏匿身形的难度无异于登天。 更何况对面为首之人还是一个三品境的高手。 “哼!” 伴随着一声冷哼,脸上横斜着一条刀疤的汉子眼睛微微眯起,同时毫不犹豫的挥刀斩下。 “咔嚓!” 偌大的绣床瞬间四分五裂炸散成无数碎木,而藏于其下的陆静瑶也没有任何意外的暴露在了众人之前。 不等刀疤脸发话,一个手下马上上前同样将陆静瑶的穴位封住,甚至都没给后者哪怕只说一句话的机会。 “大哥!我们赶紧撤吧!” 有人已将秋云和陆静瑶扛起在肩头,着急喊道:“一旦等魏家老祖出关就来不及了!” 魏兆海长期在魏家武阁三层闭关这事柳家是知道的。 既然是“闭关”,那就意味着是基本与外界相隔绝的状态,即便发生大事需要他出关解决,这中间也定会有一段时间差。 也正因如此柳家武人才敢突然发难杀入魏府,就是要趁魏兆海尚未出关前的这段空隙快速结束战斗。 而如今陆静瑶已经捉到,虽不知魏巧玲那边情况如何,但他们这波人都该按照原计划赶紧撤离了。 不过...... “等等!” 刀疤脸汉子突然不动声色的向一侧走了半步,语气低沉的命令道: “先把人放下。” ...... ...... 九顶山。 当魏长天冒着千年未遇的大雨中跑到天罗教山门时,眼前所见到的场景可以说是震撼到了极点。 偌大的九顶山满是四处奔跑的黑影,暴雨冲刷着一地废墟,紫色的电光穿过夜幕与乌云照亮乱石残木,焦黑的房梁和瓦砾中不停翻涌着滚滚浓烟。 包括黑塔在内,天罗教的建筑已十不存一,几乎全部毁灭在了这无尽的雷瀑之中。 恐怕大宁的名门正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围攻了数十次都无功而返的天罗教,竟然就这样被一场天雷给湮灭了。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估计整个绿林都得拍手称快,普天同庆。 而对于“受害者”天罗教来说,遭遇如此天灾无疑是倒霉到了极点,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这些闪电并不长眼,所以人员伤亡倒不算大。 “外公!” 在一处巨石上找到了秦正秋,魏长天纵身一跃落到后者身边,大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长天?” 秦正秋蓦然转过头来刚想说话,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却又有一道紫龙夹杂着雷霆之势狠狠劈下,正好击中了刻有“天罗”二字的古朴山门。 “轰隆!!” 一声巨响中,十余丈高的山门应声炸裂,那“天罗”二字也随着纷飞的碎石四分五裂。 “......” 看到这一幕,秦正秋的身形猛然摇晃了一下,魏长天亦是沉默了半晌。 “外公,你......” “我没事。” 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秦正秋竭力想要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 “长天,你怎么来了?” “这雨来的太不寻常,我又见九顶山这边电闪雷鸣的,不放心便来看看!” 魏长天大声回答:“外公,先带着人去蜀州城避上一避吧!” “避......” 瀑布天落,半与银河争流。 秦正秋仰头看向雷电交错,犹如有天神隐藏其中的夜空,喃喃叹道: “长天。” “自天罗教立宗以来,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曾大大小小围攻过二十二次九顶山,天罗教从未避过......” “但想不到如今竟被一场天雷逼到这般地步......” “你说,这算不算得上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 魏长天愣了一下。 他又没当过教主,穿越之前也没混上个“班长”、“经理”之类的职务,所以此刻并无法完全理解秦正秋的心情。 不过他前世看过一个“火烧圆明园”的纪录片,想来这种无力与悲凉之意应当差不多罢。 “外公,是否是造化弄人我不知道。” 顿了顿,魏长天表情变得严肃。 “我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在便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天罗教不是这几栋房子和石头!” “而是这些活生生的人!” 猛然转头,魏长天挺身于雨中,伸手指向身后正在奔跑着救火救人的天罗教之人,大声冲着秦正秋喝道: “外公!” “他们,才是天罗教!!” “......” “轰!” 似又有一道雷鸣于耳边炸响,秦正秋猛然瞪大双眼,心中一瞬间豁然开朗。 是啊。 人,才是一教之根本。 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此前怎么就没有想通...... “所有弟子听令!!” 突然,夹杂着二品之势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天罗教之人耳中。 这句话很短,却又无比有力,甚至将轰鸣的雷声都给盖住了。 “随我下山!!” ...... ...... 魏府。 “大、大哥......” “你、你竟是魏家细作......”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 “噗嗤!” 刀影闪过,四溅的鲜血中最后一颗人头跌落在地,“咕噜咕噜”翻滚到陆静瑶脚下。 后者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到几乎忘记了呼吸。 几息之前,她本以为自己这次在劫难逃。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却又眼睁睁看着那个为首的匪人突然暴起发难,转瞬之间便将他的同伙全部砍掉了脑袋。 “陆夫人!您没事吧?” 几下给陆静瑶和秋云解开穴位,刀疤脸扭头观察了一番屋外的情况,然后才急促的小声说道:“我是公子的人!” “公子......” 陆静瑶怔怔的看着汉子,旋即喜极而泣的惊呼出声。 “长天!是长天么?!” “正是魏公子。” 刀疤脸点点头,低头拱手道: “陆夫人、秋云姑娘。” “方才小人为确保万无一失没有立刻出手,还望见谅!” “请二位夫人挪步至里屋,小人需在此处理一下尸体,怕二位夫人看到会觉得不适......” “......” 从绝望到惊愕,再到恍然大悟。 陆静瑶和秋云对视一眼,都乖乖去了里屋躲好。 而刀疤脸也开始忙着处理“现场”,以免等下万一再有柳家之人过来发现异常。 刀疤脸并没说谎,他的确是魏长天的人。 更准确的说,他是同舟会策反的柳家“高层”。 身为三品武人,作为柳家手下最顶尖的一批战力,他自然第一时间便接到了偷袭魏府的命令。 只可惜这次行动足有数百人,且都聚在一处,想要提前跑来报信无疑很困难。 并且就算提前报了信,魏家也不一定就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所以他只能先隐忍不发,直到刚刚才趁着“同伙”得手后放松警惕的时机突然发难,一举把陆静瑶和秋云给救了下来。 “......” 动作利索的处理好尸体,藏身于屋中的角落里。 刀疤脸生怕自己一走陆静瑶和秋云再出意外,所以便决定守在此处,直到今夜之事有个结果。 在他看来,柳家派来的这些人虽然并不弱,但如果真等魏家的援兵赶到,那也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除非能在此之前活捉魏巧玲和陆静瑶。 不过如今陆静瑶已经没事了,并且从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判断......魏巧玲那边柳家应该也还没得手。 想来也对。 毕竟魏巧玲是魏家之女,陆静瑶只是魏长天的妾,前者周围的守卫力量肯定是要更强一些的。 “呼......” 轻轻松了口气,但目光却仍死死盯着尸体横陈的小院,谨防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院中的三只大母鸡已死掉一只,剩下的两只也不知被吓得跑去了何处,只留下一地鸡毛浸在血泊里,场面有几分滑稽。 “怎么还养着鸡......” 刀疤脸小声嘀咕一句,明显是想不通魏家这种大户人家为何会在府上养鸡。 然而不等他细想,一股猛然席卷而来的滔天气势却让他瞬间将目光投向远处一座三层高的石塔。 同为上三品,刀疤脸再清楚不过这股气势的来历。 二品境! 是魏兆海! 伴随着这位魏家老祖再次出关,他心中明白—— 柳家最后的殊死一搏,失败了。 ...... ...... “外公,这边!” 九顶山,通天路。 虽然秦正秋最后喊的是“随我下山”,不过此刻他却并没有带领天罗教众人往山下去,反而与魏长天一起一头扎进了山路旁的密林之中。 雨滴成注,砸开头顶茂密的树叶,又落在手中的罗盘上。 随着罗盘散发的白芒越发强烈,魏长天的脚步也变得越发急促。 鉴妖罗盘是在一刻钟前他与秦正秋一起下山时突然亮起的。 罗盘亮了,便说明有妖在附近。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只妖就是云莲,但魏长天却觉得八九不离十。 哪怕到头来不是,眼下也必须要弄个清楚。 而因为不知道云莲具体修为如何,为了求稳,便又叫上了秦正秋。 如今两人已沿着鉴妖罗盘指示的方向找了一刻钟,从亮芒的程度来判断,距离目标应该已经很近了...... “长天!” 突然,秦正秋猛然停住脚步,眼睛微眯,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 嗯? 跑在前面的魏长天也跟着站定,顺着前者的目光看去,这才察觉到了那巨石的异样。 “这是......” 血红色的怪异纹路张牙舞爪,被暴雨反复冲刷却依旧不见褪色,甚至还愈发鲜红。 “外公,这是什么玩意儿?” 魏长天扭头问道:“你之前见过吗?” “没有。” 秦正秋皱着眉摇摇头,然后又伸手向密林更深处指了指。 “......” “轰隆!” 一道闪电照亮林间,也照亮了魏长天惊愕的表情。 “这尼玛......” 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脏话,眼前之景的震撼程度丝毫不比刚才残垣断壁的天罗教来的要差。 一片方圆百丈的空地怪石嶙峋,竟密密麻麻画满了不知多少与那巨石上一模一样的血红图案! 这场面,就跟什么邪教的祭祀仪式现场一样。 不,应该比那个还要渗人数倍。 “......” 对视一眼,脚下放慢速度,魏长天跟秦正秋十分谨慎的一步步向着那处空地走去。 而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周身便越发有一股如坠冰窟的寒冷之意。 “长天,你走在我后面。” 秦正秋突然快走两步,同时身上衣袍也无风自动,应该是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魏长天也没在这时候瞎客气,跟在秦正秋斜后方一边走,一边不停看向手中的罗盘。 此前他曾拿杨柳诗测试过,亮芒达到这种程度,应该距离那妖不足十丈了...... 所以自己等下究竟会看到什么? 一条鱼? 一个妙龄女子? 还是闹了个乌龙,其实只是一般的妖兽? “哒!” “哒!” 脚下泥水炸开,如飞墨四溅。 魏长天和秦正秋两人突然齐齐停步,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从前方巨石后慢慢走出的一个女子。 又或者说女鬼更合适。 劣质的麻裙上满是破洞,裸露在外的双臂双腿之上尽是凹陷下去的血淋淋的伤口,每道都有数寸长,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撕咬过一样。 “你、你们是谁?” 雨声里,带着些疑惑的呢喃传入两人耳中。 “......” 魏长天没有回答,只是在脑海中调出系统界面,同时眯着眼反问。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叫......云莲?” “唔?” 女子愣愣的抬头看过来,满是血污泥渍的小脸上十分不解。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砰!!!” “砰!!!” 一句未落,魏长天和秦正秋两人便猛然同时抬手,向着仍一脸茫然的云莲各自挥出惊天一掌。 如雷落密林,一金一白两道强光瞬间炸裂。 二品后期高手的全力一招。 价值五百系统点的神击。 两人都没有留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鱼妖更没有什么话要说,一上来便是各自的最强一击。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即便加上出掌所用的功夫,留给云莲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不到一息。 魏长天并不觉得云莲能在这一息的功夫里做些什么。 事实也好像确实如此...... (ps:二合一大章) 第268章 “立场”之争(下) “老爷。” “半个时辰之前......” 京城,柳府。 子时末,府院中或站或跪的密密匝匝挤满了人,数百支火把熊熊燃烧着,火光映着刀背上、映在红甲上、映在一张张或冷酷或惨白的脸上,驱散了黑暗,却驱散不了寒冷。 当王二急匆匆一路从外面跑进正厅,伏在魏贤志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之后,柳仲春就已经猜到自己殊死一搏的结果了。 “我知道了。” 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魏贤志半晌之后再次抬头,眼神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有惊讶,有愤怒,有如释重负......又有一丝悲悯。 他缓缓开口,证实了柳仲春的猜测。 “柳大人,你的那些手下,已全死了。” “......” “唉......” 额头眼角沟壑起伏,两鬓间点点斑白,连脊背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微驼。 柳仲春轻叹一口气,自嘲般的点点头。 “魏大人,我猜到了。” “嗯。” 魏贤志表情不变,右手缓缓抬起。 “柳大人,那你应该也猜到柳家的下场了。” “柳家的下场......” 柳仲春苦笑一声,看着魏贤志越举越高的手掌,然后...... “噗通!” 如一个沿街乞讨的老花子,又如一座轰然倒下的高山。 柳仲春双膝一点点弯曲,竟在无数道惊愕的目光中慢慢跪倒在魏贤志脚下。 作为柳家家主,紫服加身的吏部尚书。 柳仲春此生只跪过爹娘、柳家列祖列宗、以及宁永年。 而如今他竟然跪在了曾经的死对头之前...... 这一跪,无疑丢尽了柳家的颜面,亦丢尽了他自己的全部尊严。 “老爷!你怎可如此!!” “我们死便死了!我等不怕死!!” “柳家丢不起这人!” “老爷!!” “你糊涂啊!!!” “......” 哀嚎呼喊声从门外铺天盖地的涌进来,不过柳仲春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颤巍巍的以额贴地,爬伏数息后才慢慢撑起身子。 “魏大人,老朽自知必死,亦知柳家之人依律皆不能活......” “不过,这些人若是真死了,柳家便真的绝后了......” “老朽不求你能绕过他们,只求柳家能留下一丝香火......” 柳仲春颤抖着伸手指向一个妇人怀中抱着的襁褓,其中婴儿正在声嘶力竭的大声啼哭。 “魏大人,此子才诞下不足两月。” “他断不会记得今日之事,以后也可不再姓柳......” “就、就让他活着罢......” “......” 数百柳家之人,却只为一个婴儿求一条活路。 这或许是柳仲春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魏贤志可能答应的情况。 不过...... 悬在半空的右手猛然落下,身后数百长刀齐齐撕裂空气。 “锵!” 整齐划一的动作化作整齐的声音。 在充满了凄凉之意的金戈长鸣中,禁卫军特制的雁翎刀划过肌肤、血肉、骨骼,将数百颗男女老少的头颅瞬间斩落在地。 “哇!!” “哇!!!” 婴儿孤单的啼哭响彻夜空,是撕心裂肺的恐惧。 绣着“平安”二字的襁褓从妇人怀中跌落进血泊,有一个禁卫军举刀悬停其上,同时抬头看向魏贤志。 人心总是肉做的。 或许这个禁卫军已不知杀过多少人,但当他面对着这样一个最为弱小无辜的生命时,却还是心生不忍。 “大、大人,这......” “杀了。” 魏贤志毫无情感的回答一句,同时拔刀看向脚下老泪纵横的柳仲春。 “柳大人,斩草除根。” “对不住了。” “......” 一道寒芒闪过柳仲春的脖颈,身后那个禁卫军也咬牙将雁翎刀狠狠插下。 “噗嗤!” “噗嗤!” “......” 响亮的啼哭声戛然而止,偌大的柳府自此再无一点动静,唯有火把燃烧时的烈烈声飘荡在耳边。 天吉十五年,四月初三,初夏,大宁柳家嫡系一支于京城尽亡。 放眼入青冥,天河坠微星。 如果早知有今日,想必不论是柳元山也好,柳仲春也罢,都绝不会招惹魏家半分。 只可惜这世间事就从没有“早知当初”的说法。 亦如此时的云莲。 ...... 暴雨如幕,无数根水色的长线一直从从苍穹拖到大地。 “唰!!” “唰!!” 当一金一白两道夹杂着无穷威势的掌印向自己激射而来时,云莲便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活了。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抗、说任何话。 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对面这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什么要杀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以生命为代价所引动的这场天雷,有没有将杀害相公的凶手劈死。 是的。 即便魏长天和秦正秋不动手,云莲也会在这场大雨落尽之时殒命。 如果知晓这件事,魏长天或许会大为懊悔自己白白浪费了五百系统点数。 不过如今他恐怕不会再有“懊恼”的机会了...... “砰!!” “砰!!!” 一前一后两声巨响中,两道掌印狠狠贯穿了云莲的胸口,四溅的鲜血如激涌的浪花,转瞬便消失在瓢泼大雨之中。 【叮!】 【检测到宿主击杀天道之子“云莲”】 【宿主已掠夺其全部气运,奖励系统点数1500】 【检测到宿主与本世界“天道”无关联,无法享受气运加成,现将“嬴鱼”所属气运以特殊神通形式发放】 【恭喜宿主,掌握特殊神通“合离”】 【合离:特殊神通,可引动雨、雪、雷、风,其效果依据使用者境界而定。无法购买,仅可通过指定方式获得】 “......” 一连串系统提示音于脑海中响起,代表云莲确实已经死了。 长着翅膀的红鱼浮现在夜空,摇曳着长尾游进魏长天的丹田,跟明显比它小一号的云雁和黄龙各自占据着一块地盘。 而这一刻,魏长天也终于知道了云莲的天道气运加持方向。 灾难之道......跟自己此前的猜测差不多。 在原地愣了半晌,摇摇头走到已经变回本体的云莲身旁。 一条青红色的鱼。 在九顶山的密林中看到这么一条大鱼,这一幕其实是有些搞笑的。 不过魏长天和秦正秋却都没有笑,只是顺着鱼目所望的方向看去。 凸起的巨石之下有一具腐烂大半的骷髅,虽然周围大雨瓢泼,但它却几乎没有被雨淋到。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伍天清了。 “外公。” 抬头看了看夜空,魏长天突然说道: “要不还是把他们两个葬在一起吧。” “嗯。” 秦正秋点点头,轻声叹气:“唉,难怪伍天清当年会说那句话......” “嗯?” 魏长天不解的扭头问道:“什么话?” “......” 秦正秋似是陷入了回忆,好半晌才默默开口解释: “长天,当年白衣伍天清也算是无人不知的角色,不过却在五十年前突然从江湖中消失了。” “众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晓得他曾给好友留下过一封信,信中有一句应是在说其中原因......” 秦正秋感慨着说出一句话。 而这话,魏长天其实曾从杨柳诗嘴里听到过。 “伍天清说......有人想知这人世间爱恨情仇的滋味,所以他要去成全那人。” “如今想来,这人便应是云莲罢。” “......” 鱼无水不生。 魏长天原本以为伍天清与云莲是“相濡以沫”的关系,没想到其实是那“水与鱼”。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爱恨情仇......云莲如今倒真的都知道是何滋味了。 “轰隆!” 又是一道紫雷劈在远处的山巅,电光转瞬即逝。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 唉。 红尘俗事的爱情故事总是说长又长,说短又短。 长到沧海桑田,阴阳来世都道不尽。 短到仿佛只在这一声惊雷的功夫里便能讲完。 第269章 慈善基金 天吉十五年。 四月初三,柳家嫡系一支于京城尽亡,蜀州落千年未遇之暴雨,天雷毁天罗教山门。 四月初四,柳家伙同许家“谋反”一事被朝廷证实,《京报》头版整面刊登此事,全国各地柳派官员大半被降职撤职,还有一成之数掉了脑袋。 四月初六,冀州境内四县皆被朝廷大军攻破,独留冀州城一座孤城。 四月初七,十五州援兵已尽数赶到原州,大奉中军也同样抵达前线,原州国战态势升级,一日之内双方便死数万兵卒。 四月初八,因都察院左右御史未曾察觉柳家“谋逆”之事,犯下渎职大罪,花翎卫自即日起重新并回悬镜司,同时全国各地悬镜司分舵“编制”人数上浮一倍。 四月初九,蜀州大雨未停,城内外数条河流皆已决堤,大水漫半城。 短短七天时间,因为柳家的倒台,大宁再次陷入大乱。 不过可能是因为此前遭遇的变故实在太多,所以百姓这次大都没有什么太过剧烈的反应,骂过一阵“柳狗”、“柳贼”之后也就作罢。 想来也对。 毕竟眼下冀州、原州那边打的正热闹,对于大部分平头老百姓来说这才是值得关注的大事。 至于朝廷、衙门里那些官儿到底是姓柳、姓魏、还是姓宁,对他们来讲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至于“无世无争”的魏长天......那就更没关系了。 “噼噼啪啪!” 窗外的雨势相较几日前小了不少,不过看这模样怎么还要再下几天。 小宅地势有些低,如今已不太适合住人,所以魏长天便暂时换了个住处。 而秦正秋则是已经带着天罗教众人回九顶山去重建山门了。 魏长天前两天去看过天罗教的“灾后”场面,说一句“惨不忍睹”丝毫不过分。 他本来是想劝秦正秋干脆找个山头“重新开始”算了,不过后者倒是坚持,非要在这片废墟上搞重建,誓要重现天罗教昔日辉煌。 如此一来魏长天也不好再劝,只好让衙门派了一些工匠过去帮忙,任由秦正秋自己折腾。 “......” “公子,如今雨势虽小,但城内各处房屋损坏严重,急缺各类工匠。” “几处河流的堤坝虽已加高加固,但若这雨再下几日,恐怕还有决堤的风险。” “还有城外的农田......” 屋中,楚先平逐条逐项的汇报着蜀州城的受灾情况。 自打上任州牧邵应安因为勾结宁庆宇意图谋反被暗杀之后,蜀州的新任州牧就迟迟没有到位。 所以现在楚先平除了是共济会舵主之外,其实还兼职处理蜀州政务。 可以说是妥妥的第一号台前人物了。 “嗯,这些事你准备咋处理?” 对蜀州“军政一把抓”的魏长天听完汇报,直接把问题又踢了回去:“你只管跟我说哪些事你办不到就行了。” “银子。” 楚先平言简意赅:“公子,只要有足够的银子,这些都能解决。” 银子? 那这不简单了吗! “州衙的钱库还剩多少余钱?” 魏长天大手一挥:“不能苦了老百姓!这些钱不需要省,该花就花!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呃......公子,州衙已没多少钱了。” 楚先平尴尬的摇了摇头:“此前你定下的救灾标准太高,如今钱库已经见底,若是筹不到银子的话,方才那些事便都不好解决。” “啥?没银子了?” 魏长天闻言一愣。 好家伙,不是从政的材料果然就不能乱指挥啊! “咳,那就筹银子!” “蜀州最不缺的就是富商,每家每户出点也就够了!” “公子。” 楚先平苦笑道:“若他们不愿意出呢?” “不愿意?” 魏长天瞬间想起自己当时在中陵县帮当地县令凑钱剿匪的操作,立马一瞪眼。 “那就拿刀逼他们捐!” “我还不信有人要钱不要命!” “这......” 楚先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想明白了魏长天的思维方式。 大灾大难之际,这种做法倒不是说不行。 不过却有很多弊端。 拿着刀去逼大户捐钱,这一次这些人肯定捐。 可以后呢?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等“逼捐”成为常态,迟早这些大户富商是要受不了举家跑去别的州郡的。 “......” 本着“可持续发展”的原则,楚先平仔仔细细给魏长天分析了一番其中道理。 魏长天听完之后恍然大悟,又琢磨了半晌,然后一拍手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名词。 慈善基金! “基金?” 楚先平一脸懵逼的问道:“公子,这是何物?” “简单来说把大家的钱聚到一处来做某些事情,按一定期限给入股者一些利息......” “这么做有几个好处......” 一刻钟后,魏长天利用他并不丰富的经济学知识给楚先平讲完了什么是“基金。” 后者听完后大感震撼,决定立马去找几家钱庄老板来商议此事,急匆匆的告辞走了。 而等他刚离开不久,鸢儿便走了进来。 “公子,明日你便要与徐姑娘成婚了。” “我知道啊。” 魏长天喝了口茶,疑惑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没准备妥当么?” “那倒没有。” 鸢儿走过来换了壶新茶,忧心忡忡的看向窗外。 “可若是明日还落雨,怕是有些不吉利的......” 按照这个世界的习俗,结婚当日若是下雨便意味着新娘子以后会经常哭,一般都会延期再办。 魏长天对这个说法并不以为意,不过他却挺在乎徐青婉的感受的。 自己已经结过一次婚了,以后还不定再结几次。 可小徐同志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一遭了,怎么不得给人家留下个完美的回忆? “没事,你放心吧。” 摆了摆手,魏长天笑道:“明天肯定就晴天了。” “唔?” 鸢儿有些不解:“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魏长天撇撇嘴:“我找算命先生算过。” “可是......” 鸢儿有些忧虑:“那先生算的万一不准呢?” “不可能不准。” 魏长天摇摇头没再多解释,等鸢儿一脸担忧的推门而出之后又将系统界面调了出来。 再次看了一遍“合离”的描述,不禁又想到那晚系统提醒的一句话。 所以,“宿主与本世界‘天道’无关联,无法享受气运加成”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270章 大婚 “叮叮咚咚~” 雨滴打在雕花的窗棂上,声音清脆得如同珠玉落地。 魏长天心念一动,将长着翅膀的红色嬴鱼召唤至空中。 “鱼妹,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 “你能听懂我说话不?” “......” “你丫到底是个活物死物?!” “......” “尼玛!” “......” 一人一鱼大眼瞪小眼,魏长天沟通无果,只好无奈的再将气运嬴鱼收回体内丹田。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十分需要一本“异世界穿越说明书”。 不过很明显并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一切都只能靠猜。 检测到宿主与本世界“天道”无关联,无法享受气运加成...... 从字面意思来看,这句话应该是指自己的运气并不受这个世界“天道”的掌控。 说白了,就是自己不论掠夺了多少气运都不会使得运气变好。 反过来也是一样,自己的运气同样不会太差。 这其实挺符合魏长天穿越之后的经历的。 不管是杀掉萧风也好,从沈然和宁永年那里掠夺来部分天道气运也罢,自己的运气始终都不好不坏,维持在一个十分平均的水平。 至于原因......不用说,肯定因为自己是穿越来的。 想到这里,魏长天突然记起了天罗教里的那条“通天路”。 当时接引自己的天罗教弟子曾说过,通天路测的是“天资”,并非“天赋”。 如今想来,这“天资”恐怕指的就是“气运值”了。 而正因自己压根就不在这个世界的天道控制之下,所以才可以丝毫不受通天路影响,轻轻松松的便走完三百阶。 “嗯......” 感觉自己的猜测越发靠谱,魏长天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不受天道影响......这到底算是坏事还是好事? “......” 佛莲寺的慧安和尚曾咒过自己“善恶有报”,自己随口回怼了一句“事在人为”。 当时的魏长天完全是看那个老秃驴不爽才这么说的,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竟然真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我不想掌握在自己手里啊! 魏长天心底一阵哀嚎。 要是没有这档子事,自己现在怎么着也是“撒尿都能得到机缘”的顶级气运之子了吧! 即便比不上萧风,但最起码肯定要比沈然、宁永年他们来的强啊! 可现在呢? 毫无疑问,想要“躺赢人生”是彻底没戏了。 淦! 心情瞬间变得郁闷,魏长天沉默半晌,这才又扭头看了看窗外。 雨水弥漫,白茫茫一片。 再远处有阵阵青烟腾空而起,应该是有百姓在土地庙里烧香,祈求土地神显灵止涝。 ...... ...... 翌日,四月初十,小满。 小满小满,江河渐满。 原本寓意着“风调雨顺”的俗语,对于如今的蜀州来说却好像变成了一种诅咒。 不过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就在天刚蒙蒙亮时,这场已经连下了七天的大雨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停了。 很快,黎明初现。 朝阳瞬间笼罩大地,苍穹湛蓝绵云起伏,新生的红日不遗余力地尽吐万千光辉,就仿佛前几日的大雨是假的一般。 “雨停了!”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呜呜呜,孩儿他爹!你快来看看,出太阳了!” “淦,老子好不容易才歇工几日......” “......” 察觉到雨停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站在依旧湿漉的地面上仰望着无比亲切的朝日,嘴中不停感谢着各路神仙。 而与此同时,一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也从城西的涌泉巷出发,吹吹打打护着一抬花轿穿过大街小巷往城南而来。 如果是“娶妻”,新郎官魏长天应该要亲自登门迎亲。 不过“纳妾”就没有这个说法,需得新娘子自己上门,并且远不必这么大张旗鼓。 当然了,魏长天并不懂这些。 他对这场婚礼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要求——在礼制允许的范围内怎么隆重怎么来! 所以李素月和鸢儿才安排了八抬的轿子,唱班、乐班之类的也一应俱全。 除了没有迎亲的新郎,这副场面跟娶妻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咦?这是哪家的喜事?” “你不知道么?今日是魏公子纳妾啊!” “魏公子?就是那个杀了柳相......不是,杀了柳贼的魏公子?” “正是!” “嘶,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不是,这么走运!” “听说好像是一位悬镜司的女差役,容貌没的说,功夫还十分高超!” “功夫?你指的是什么功夫......” “嗯?这位兄弟,刚才我就感觉你不对劲!” “......” 长长的送亲队伍足有近百人,走到哪里周围皆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男人们会小声议论上几句魏长天,女人们则大都死死盯着花轿面露羡慕之色。 许多小孩子跟在队伍旁边哄抢着喜钱,偶尔还会有大人也参与其中。 毕竟跟别人那种普通的喜钱不同,魏长天的喜钱可是货真价实的铜板,且张三每挥一下手都至少要丢出上百文。 唢呐声、恭贺声、吵闹声,声声入耳。 披红挂彩,吹吹打打,一路风光无限。 直到站在马车上的张三将一麻袋铜板尽数丢出,送亲的队伍也终于热热闹闹的抵达了目的地,在早已等在门口的魏长天美滋滋的注视下从正门进到院中。 轿帘拉开,万众瞩目,小徐同志闪亮登场。 浓如墨深的的青丝梳到头顶,乌云堆雪般盘成发髻,一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步摇规规矩矩横插其上,金丝流苏会随着徐青婉的步伐微微晃动,但又不会触碰到后者通红的脸颊。 “嘶......” “妾”盖不得红盖头,所以徐青婉如今这幅宛如天仙下凡的模样被一院子的宾客看了个正着。 今天得以来道贺的人都是楚先平、陈勃之类早就跟魏长天认识的人物,自然也早都见过小徐同志,甚至有人还很熟悉。 只是徐青婉此前一直在悬镜司当差,给外人的感觉始终是英气十足,众人哪里见过她这么柔美的打扮? 而今日一经得见...... 一个字,绝! “吸溜~” 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魏长天一边往徐青婉那边走,一边在心中大呼前世资本家的营销手段竟然并非都是忽悠人的! 最起码,女人穿婚纱时的样子确实应该是一生中最美的。 当然了,穿过好几次婚纱的情况另说。 “婉儿。” 站定在徐青婉对面,魏长天由衷夸赞道:“你今日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嗯......” 小徐同志顿时脸颊更红,也不知该说点啥,便只是憨憨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走,拜堂去。” 魏长天哑然失笑,伸手便欲去拉徐青婉的手。 不过随着后者的小手如触电般往后一缩,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激动过了头,忘记了鸢儿昨日的叮嘱—— 公子,明日直到入洞房之前,你都切要记得不许对徐姑娘动手动脚的!否则别人看了会笑话的! 没入洞房仪式就算没结束,徐青婉就还不是自己的老婆,那就要谨遵“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 虽然私下里魏长天和小徐同志连嘴都亲过了,不过那毕竟没人看到,他俩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 但如今可是“公共场合”,两人的一举一动都有这么多眼睛盯着,再这么做就不合适了。 即便魏长天不在乎,别人亦不敢说什么,可徐青婉总归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日后传出去保不准就会被人说闲话。 “咳,你衣袖上沾了根杂草。” 干咳一声,魏长天多少有些尴尬的拍了一下徐青婉的长袖,拂掉那根并不存在的杂草后便想顺势将手收回来。 然而就在此时。 “嗯?” 一只温暖潮湿,又有些颤抖的小手突然闯进手心,旋即紧紧握住魏长天的指尖。 温暖,是因为害羞导致的体温上升。 潮湿,是因为紧张导致的手心流汗。 颤抖,是因为忐忑导致的肌肉痉挛。 但不管如何害羞、紧张、忐忑,在自己的面子和魏长天的面子之间,小徐同志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 愣了一息,魏长天突然回握住徐青婉的小手,旋即在鸢儿和李素月“绝望”的眼神中昂首阔步走向张灯结彩的正厅。 “走!” “拜堂去!” ...... 跟前世相类似,这个世界的拜堂之礼亦是要拜三拜。 一拜,天地。 虽然这个世界的“天地”不仅没帮过魏长天什么忙,甚至还整天搞些天道之子来找自己的麻烦。 但魏长天却也没整出什么“天算个什么玩意儿,老子不拜!”之类的花活,老老实实向着东方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相比于“拜天地”,“拜高堂”时魏长天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因为魏贤志和秦彩珍都还在京城处理柳家“余孽”,所以只能由秦正秋坐在上位,承了魏长天和徐青婉的这一拜。 三拜,夫妻。 此前跟陆静瑶结婚时魏长天也经历过这个步骤,不过当时俩人都十分敷衍,知道的是夫妻对拜,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在点头问好呢。 不过对于徐青婉,魏长天肯定不能是这般敷衍的态度。 拱手至胸,认认真真对鞠一躬,结果抬头时俩人一不小心轻撞了一下额头。 “......” 看着娇羞的小徐同志,魏长天感觉刚才这下不太完美,小声问道:“要不......再拜一次?” “啊?” 徐青婉一愣,弱弱的点点头:“嗯、嗯......” 不等主礼的楚先平说话,两人再次躬身对拜,看的周围众人目瞪口呆。 唯有坐在主位的秦正秋微微点头赞叹: “长天竟如此精益求精!” “好!” ...... 拜堂完毕,下一个节目是吃饭。 虽然前世时一对新人要挨桌敬酒,但按照真正的礼数,吃席的过程中新娘子其实是不能再露面的,而是要去“洞房”中等待着自己的夫君。 徐青婉很快便在鸢儿的陪同下去了装饰一新的新房。 而院中数十桌酒席也正式开场。 作为如今有实无名的“蜀州王”,魏长天纳妾竟然才摆了几十桌酒席,这场面看起来好似有些寒酸。 但实际上,今天但凡能够来喝上一口酒的,全都是蜀州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而这些人自然也不能空手而来。 长长的礼单被送到楚先平手中,后者再根据礼品的价值选出几十位“幸运儿”,获得跟魏长天共饮一杯的“殊荣”。 当然了,魏长天是修行之人,真要喝起来把在场所有人敬十圈也不在话下。 不过该拿的架子还是要拿的。 按楚先平的话来说这叫“御下之道”,魏长天懒得去琢磨这些,按照前者提供的名单跟几十个人喝过酒,然后就回主桌与秦正秋等人开始畅饮。 日头渐渐西沉,进而彻底跌落进天际。 几十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顿酒席从申时开始,吃到戌时末方才结束。 没有突然袭来的柳家余孽,没有天道之子前来抢婚,甚至连酒后撒泼的宾客都没有,正常宴席便在一片喜庆和谐的气氛中落下尾声。 唯独值得称道的是杨柳诗起哄要魏长天作诗,后者大手一挥,随口诵出四句——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爱情诗”专业户李商隐的最知名的一首情诗自然水准极高。 至于众人的反应嘛...... 毫无疑问,震惊四座。 ...... 亥时初,月上星河。 当魏长天一身酒气的走进洞房时,徐青婉正穿着嫁袍伏在桌上认认真真写信,听到动静才赶忙将笔搁下。 “你、你饮完酒啦?” “嗯。” 魏长天走过去,随口笑问道:“给谁写信呢?你爹你娘?” “不是的。” 徐青婉诚实回答:“是周呈。” “啥?周呈???” 不是,新婚之夜给别的男人写信是什么操作? 魏长天瞬间目瞪口呆,但转瞬之后又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试探着问道: “你给周呈写信,该不会是为了那二十两......” “嗯......” 小徐同志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头顶金步摇的流苏随着晃动了两下。 “如、如今你已经娶我了,那我压的二十两银子便赢了......” “我、我想让周呈早些给我寄过来......” “......” 果然!我就知道! 魏长天哑然半晌,狐疑的问道:“你之所以嫁给我,不会是就为了这二十两银子吧!” 这话其实本来就是打趣的性质,不过小徐同志听完后却是急了。 “不、不是的!” 她忙不迭摆手,同时从胸口里摸索出一叠尚且温热的银票,慌乱举到魏长天眼前。 “这、这是我攒下的所有银子!” “都、都给你!” ...... ps:二合一大章,另,两天之内第三卷结束 第271章 明月照两端 明月当空,晚风清凉。 因为并没有“闹洞房”的陋习,此时宾客大都已散去,院中一片静谧。 大红喜字贴在窗纸上,取其“木火通明”的吉庆之意。 木床四围挂的是红纱帐,铺的红锦被,堂上照明的是龙凤烛,铺陈的是喜字毡,炉里熏的合欢香。 旖旎暧昧的氛围中,魏长天看着眼前的厚厚一沓银票,再看看徐青婉忐忑且诚恳的表情,不由得哑然失笑。 “哈哈哈,这里一共有多少银子?” “两、两千三百五十两......” 徐青婉明显很清楚自己有多少家底,给出答案的同时又从怀中摸索出一个小钱袋,把袋口朝着魏长天的方向打开,小声补充道: “这里还有八两碎银......” “......” 好家伙!徐青婉竟然这么有钱?! 魏长天微微张大嘴巴,心中确实有些惊讶。 两千三百两对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却绝不代表这个数字不大。 恰恰相反,对于任何一个普通百姓而言,这都是一个“一辈子也见不到”级别的数额。 即便徐青婉是悬镜司总旗,赚的多些,可也不应该能攒这么多钱啊! “你是怎么攒下这么多钱的?”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魏长天疑惑问道:“这都能抵悬镜司一个总旗五十年的俸禄了。” “这个......” 说到“赚钱”,徐青婉顿时双眼放光,说话立马也不结巴了。 “我每个月俸禄有三两,平时也不怎么花钱,再加上司中春冬时发的赏钱,每年便能攒下五十多两呢!” “我平日里若是没事便会去做些看家守院、帮小孩子开脉之类的杂活,这一项每年也能赚一二十两。” “嗯......其实遇见你之前我只攒下了不到五百两,但是遇到你之后就攒的可快啦!” “教你习武每次可以赚五十两。” “在章府时你给了我两个金元宝,一共是四百两” “去南陵县杀鼠妖,你送给了我一枚妖丹,唔......这个我没有舍得卖。” “还有你给我写信时寄来了三百两......” “......” 一桩桩,一件件。 徐青婉掰着手指认真细数着自己是如何攒下这两千多两巨款的,眼神中满是兴奋的光芒。 而魏长天听着听着却发现小徐同志的表情突然开始慢慢变得沮丧,声音也是越来越小,到最后更是好像要哭出来了。 “嗯?” 魏长天不解的问道:“你咋了?” “我、我......” 徐青婉仰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魏长天,委屈巴巴哽咽道:“我、我没事,只是突然发现,呜呜呜,自己赚到的钱原来大都是你给的......” “哈哈哈,这有什么好哭的。” 魏长天心中一阵好笑,柔声劝道:“我又不心疼这点钱,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唔?” 徐青婉抹着眼泪小声嘟囔:“我、我没有不好意思......” “那你哭啥?” “我、我只是有些心疼。” “心疼?” 魏长天越发疑惑:“心疼什么?” “......” 小徐同志支支吾吾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很诚实的给出答案。 “本、本来我可以多攒好多钱的......” “但、但如今我嫁给了你,从今往后便再没有这么好赚的银子了......” “???” 从今往后再没有这么好赚的银子了? 感情你是在心疼这个?? 这是人话??? 魏长天一阵语塞,好半晌之后才又气又笑的把一叠银票抢到手中,“报复”性的威胁道:“这些银子你方才既然说了都给我,那我可就要拿走了!” “嗯......” 徐青婉并没有不舍,只是憨乎乎的点点头,然后又将小钱袋轻轻向前推了推,小声提醒。 “这、这里还有八两......” “......” 看到小徐同志的反应,魏长天这下是彻底无语了。 话说徐青婉到底是种什么脑回路? 明明视财如命到连自己的钱都要赚,甚至还会因为今后赚不到了而哭鼻子。 但当自己扬言要把她的全部身家拿走时,她竟然又丝毫不抗拒。 这不自相矛盾吗? 魏长天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不禁有点气馁。 但他到底也不可能真的剥夺徐青婉“攒钱”这个唯一的爱好,便垂头丧气的把银票又递了回去。 “喏,还给你吧。” “啊?” 徐青婉一愣:“你不要了么?” “嗯,不要了。” 魏长天撇撇嘴:“我现在又不缺银子,你先代我攒着,等以后哪天我要是落寞了再问你要。” “好哒!” 小徐同志顿时破涕而笑,赶忙接过银票仔仔细细规整好,再抬头时却发现魏长天的情绪好像不怎么高涨。 “你、你怎么了呀?” 她轻轻拉了拉后者的衣角:“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没什么。” 魏长天自顾自倒了杯酒,仰脖一饮而尽后才察觉到徐青婉正眼巴巴望着自己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 “长天,我们还没有喝合欢酒呢......” “哦,对。” 魏长天笑着点点头,举壶倒酒的功夫突然想起了自己跟陆静瑶结婚时的洞房一夜,进而又想到自己直到如今竟然还没有“拿下”后者......不得不说,这反派做的未免也太失败了点。 话说,如今柳家已经完蛋了,陆静瑶是不是也快要得以“解禁”来蜀州了? 要是她真的来了...... “长天,你想什么呢?” 徐青婉的呼唤突然自耳边响起。 “咳,想咱们喝完酒该干啥。” 魏长天收敛心绪,半开玩笑的回答。 “......” 徐青婉小脸一红,知道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只好捏着衣角如蚊子哼哼一样挤出几个字。 “先、先喝酒嘛......” “好!” 一听这话魏长天瞬间来了精神,立马把一杯酒塞到徐青婉手里,自己又端起一杯。 互饮一盏,谓之交杯。饮讫,掷盏并花冠子于床下,盏一仰一合,俗云大吉,然后掩帐。 红红的喜帐外衣衫满地,就连那件无比奢华的嫁袍也随意丢在了地上。 而至于喜账之内...... “长天,你......” “嗯?怎么了?” “你、你压到我头发了......” “哦哦抱歉......现在呢?” “好、好啦......” “......” ...... 京城,魏府。 “夫人,您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里做什么呢?” “看月亮。” “怕是又在思念公子吧。” “谁想他了!秋云......你说相公现在会不会也在看月亮呢?” “夫人,蜀州的大雨您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能看得到月亮?” “保不准今日天就晴了呢?” “即便天晴公子如今也定已睡了,所以夫人您也快点去睡吧!” “哼!秋云你好不解风情!” 陆静瑶气鼓鼓的紧了紧衣袍,转身跟在秋云身后往屋里走去。 不过就在临进门之前,她还是又回头望了一眼那轮明月,小声嘀咕了一句。 “相公应该偶尔也会想起我吧......” 第272章 徐青婉的婚后变化 五日之后。 清晨,东方露出鱼肚白,连绵了十多日的大雨终于真的停了。 婚礼那日是魏长天耗尽全身内力才强行借助“合离”制造出了一日晴天,所以在那之后大雨又“去而复返”的继续下了四日,直到昨天才开始变小,最终于今早彻底“烟消云散”。 这五天之中魏长天很少出门,所有事情一概交给楚先平去办,自己整天就在家里打打麻将、吃吃喝喝,顺便跟徐青婉频繁交流感情。 哦,还有练习“挑月剑”。 经过连续五六晚于“梦道”中的苦练,魏长天终于是将这门仙级武技练到了登堂境。 当初秦正秋也大约用了这么多时日,但要知道“梦道”可是有“一比五”的时间流速加成的。 所以如果是按照现实时间,魏长天将挑月剑练至登堂境其实足足用了二十五个夜晚的功夫,武学悟性这方面顶多也就属于中上水平。 不过在别人的视角中,这绝对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长天,想不到你对剑法的悟性竟也如此之高!” 已经重建了一小半的天罗教中,秦正秋跟魏长天并肩站在一处崖壁之前,手中皆握着一把长剑。 “主要是这挑月剑实在太简单了。” 魏长天装模作样的摇摇头,“仓啷”一声将长剑归鞘。 “外公,你说那种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 秦正秋捻了捻胡须,皱眉陷入沉思。 俩人在练习挑月剑的过程中都出现了那种“此力不属于我”的感觉,这就说明问题并非出在人身上,而是这剑法有猫腻。 只可惜即便秦正秋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长天,想要搞明白此事,恐怕得将此剑法练到更高的层次才行。” “嗯,可这剑法如此古怪......” 魏长天有些担忧:“万一练着练着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此事简单。” 秦正秋笑道:“反正我如今已不需再修境界,如果专心致志练剑,最多数月之内便可入小圆满,一年之内达大圆满。” “到时候如果得证剑法没问题,长天你再练即可。” “这......” 魏长天闻言一楞。 很明显,秦正秋这是要当“小白鼠”,等确定挑月剑没问题再让自己练。 虽然对自己来说这样确实很稳妥,不过...... “外公,还是算了吧。” 想了一下,魏长天拒绝道:“区区一个剑法而已,练与不练也并无太大区别。或者等冀州那边打完仗我再去一趟,先问过老张头再说。” “哈哈哈,长天你不必多虑。” 面对孙儿的关心,秦正秋大笑两声并不以为意:“我心中有数!” “......” 你有数,但我怕您老嗝屁了啊! 魏长天心中担忧,但见秦正秋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劝,只好无奈点了点头,同时决定尽早再去一次冀州城。 其实他早已给老张头写过好几封信,但至今都未有回音。 也不知道是回信还没送到,还是压根就没回。 从老张头的做派来判断,好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又想到那封“火星文”写的信,魏长天不禁翻了个白眼。 自己这个便宜师父未免也太不负责了! 不像自己,对阿春就十分...... 呃...... ...... “阿春!” 一个时辰后,“负责”的魏长天时隔十天再次出现在阿春面前,一本正经的训话道:“为师今日特意来指导你修行,你一定要仔细听,仔细学!” “今天为师不仅会解答你的问题,更是要传授你一门顶尖身法!” “是!师父!” 阿春端坐在小蒲团上,先是十分严肃的应了一声,然后又小声补充道: “不过师父,三师娘已经教过我身法了。” “嗯?” 魏长天瞪大双眼:“啥时候教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前几日。” 阿春如实回答:“师娘说我是时候该练习身法了,然后便将扶摇步传给了我。” “......” 好你个徐青婉,这种事竟然都不跟我说的?! 魏长天郁闷半晌,又突然记起一事,狐疑的问向阿春。 “你师娘传授给你扶摇步时......可曾问你要过银子?” “银子?没有呀......” 阿春揉捏着手指,看看魏长天的脸,又看看后者挂在腰间的钱袋,小声嘀咕。 “师父,再说我身上也没有银子呀......” “???” 怎么回事? 怎么阿春这副表情跟谈到钱时的徐青婉这么像?? 这是跟谁学的??? “你这是啥意思......” “师父,你不要多想哦,我只是一个小孩子。” 阿春眨巴着大眼睛诚恳道:“小孩子是没有坏心思的。” 魏长天:“......” 一刻钟后。 钱袋里少了五两碎银的魏长天一脸郁闷的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到正在认真翻看结婚礼单的徐青婉旁边。 “你教阿春扶摇步的事情怎么没跟我说?” “这个呀......” 徐青婉放下礼单,轻轻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个做师父的多久才能察觉到。” “你平日里宁可打麻将也不去教阿春修行,哪里有做师父的样子。” “我......” 魏长天张张嘴想要争辩,但发现无从辩起,只好尴尬的自顾自喝茶。 “哎呀,茶都凉了,你等一下,我给你砌壶热的去。” 夺过茶盏,徐青婉将冷茶泼掉,起身去重新沏茶。 而魏长天坐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发现自打小徐同志过门之后,好像性子就发生了很明显的转变。 简单来说就是不再似之前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而是经常会通过一些委婉的方式来提醒自己哪些地方做的不好。 对此魏长天其实是没意见的,也知道在大事上徐青婉肯定不会干扰自己做决定。 并且徐青婉确实十分有“经济头脑”,慈善基金的事情自己偶然提过一嘴她就理解了,并且还积极“投资”了一千两私房钱。 果真是个好老婆啊! “想什么呢?” 旁边,去而复返的徐青婉一边倒着新茶一边笑问:“杨姑娘和鸢儿又在张罗打麻将呢,你要去么?” “我......” 魏长天刚准备回答,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突然响起,甚至不等魏长天回应便听到了楚先平急促的喊声。 “公子,出事了!” 第273章 蝉鸣 “吱吱~吱吱~” 窗外,初夏的早蝉已经三三两两开始叫唤起来,蝉鸣声似乎有些敷衍,乍听更像是鸟啼。 而雕着云纹的木窗之内的气氛也因楚先平的一句话瞬间变得压抑。 自打殷小蛾死了之后,这还是魏长天第一次见楚先平露出这般不淡定的模样。 所以...... “怎么了?” 皱了皱眉,魏长天轻轻搁下手中茶盏:“是京城那边出事了么?” “不是。” 楚先平微微摇头,同时看了徐青婉一眼。 “长天,楚公子,你们说话。” 后者明白楚先平的意思,因此并没有多说多问什么,很快便转身走出房间。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楚先平这才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魏长天。 “公子,是梁大人。” “梁振?” 魏长天瞳孔一缩,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看来是自己此前的担忧成真了。 “发生了什么?梁叔和沁儿如今可还安好?” “公子,梁大人和梁姑娘眼下暂无性命之忧。” 楚先平低头如实汇报道:“不过两人的处境却十分危险......” “......” ...... 半个时辰后。 新宅的庭院中,魏长天正挺身立于一座凉亭之中,身侧横斜着几棵枝繁叶茂的古树,身前是一小片池塘。 潋潋清波中,团团翠叶露珠晶莹,百余尾锦鲤在莲叶下慢悠悠的游曳,鱼唇微张,好似在等着去抢吃那摇摇欲坠的露珠。 两天前,因原州战事愈发不利,此战主将邬定决定弃城后撤,在原州城后五百里外,地势更为易守难攻的封县重新布放。 弃原州城,后撤五百里。 乍一听好像是打不过准备“逃跑”,但实际上这的的确确是“战略转移”。 封县同在原州境内,是通往大宁腹地的必经之地,战略地位本就要比原州城高,更何况还有天险可依,守起来要容易的多。 其实要不是因为原州城的“象征意义”更大,其实早在一开始就应该直接放弃原州城,直接在封县设防才对。 所以说这个战略决定倒没问题。 真正的问题是出在了此后的执行层面上。 数十万大军弃城后撤,城外又有大奉军队虎视眈眈。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大工程,绝不是简简单单说走就能走的。 最起码,如果想要尽可能的安全撤离,那么便必须要有人来殿后。 而蜀州军和凉州军则很不幸的承担起了这个责任。 军令如山。 不管梁振和凉州的将领如何不愿意,既然主将邬定是如此安排的,那便只能执行。 并且虽然殿后确实危险,但也不是说就意味着“被牺牲”。 如果大奉那边反应不及时,亦或是不想冒险追击堵截,那么大概率也就是多损失一点兵卒而已。 只可惜现实并非如此。 四月十四,白天勉强又抵挡住大奉的攻势之后,大宁军队于深夜自原州城东门而出,城墙之上的守兵也尽数换成了蜀州军和凉州军。 开始时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但就当凉州军准备撤离原州城时,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奉骑兵却突然杀出,直接斩断了他们与先前撤出的大宁军队的联系。 凉州军迫于无奈只得返身回去与蜀州军一同守城,准备等邬定派人杀回来支援。 然而,已经撤走的大军却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换句话说。 凉州军和蜀州军,共计七万兵卒,就这么被抛弃在了原州城。 他们唯一的作用便是阻滞大奉军队进攻的步伐,为大军在封县构筑防线争取时间。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们将以七万之数独守一座孤城。 面对的,却是大奉五十万精兵强将。 ...... “按照今早同舟会传来的最新情报,大奉昨日已将原州城完全包围,邬定也确无回援原州城的打算......” 清风徐徐,站在身后的楚先平向前一步,顿了一顿后问道: “公子,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做点什么...... 魏长天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随手从旁边古树上摘下一壳蝉蜕。 空有其型,却无其内。 蝉蜕于此壳,但前者只可活一夏,后者却可长存。 魏长天不知道这枚蝉蜕是树上哪只蝉的,亦不知自己此时能为梁振和梁沁做些什么。 他甚至都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宁永年的算计,还只是战场上时有发生的意外。 在国与国的争斗之中,在千万人簇拥的战场上,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 就如这夏蝉一般,弱小且不自知。 更何况......自己好似并没有帮助梁振父女的必要。 如今柳家已灭,云莲已死,蜀州尽在掌控,甚至还如愿娶到了徐青婉。 只要自己愿意,向往已久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便唾手可得,且大概率可以长久的延续下去。 而一旦掺和进原州战事...... 那这一切安逸便将不复存在,自己又会重新回到无穷无尽的危险、阴谋、奔波和杀戮之中。 所以......真的要做一枚可以长存的蝉蜕么? “......” 沉默了许久,魏长天突然慢慢走到亭边,立于池塘一侧。 池中的锦鲤立刻簇拥过来,争先恐后的望着这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等待后者洒下吃食。 “咔吱......” 双手一捻,薄薄的蝉蜕化作无数碎渣,随风落在水面,却溅不起半丝涟漪。 看着脚下争抢作一团的鱼儿,魏长天终于回答了楚先平方才的问题。 夏蝉虽然渺小,但它们宁可鸣死,亦不默生。 “楚兄,安排一下吧。” “今夜我们就走。” “去原州。” ...... ...... 当夜,蜀州城外。 几举火把映亮众人的脸庞,亦映亮了几辆漆黑的马车。 而就在离众人不远处的月光下,魏长天正在跟徐青婉道别。 他此去原州肯定要保密,但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回来的,所以总不能再瞒着小徐同志了。 “婉儿,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去,但这次......” “长天,我没有不愿意的。” 徐青婉强行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 “梁叔和梁姑娘被困原州城,你应该去救他们。” “我、我只是想陪你同去而已......” “......”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魏长天轻轻拉过徐青婉的手,并没有解释什么。 徐青婉是一定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许她同去的。 “这个你收好。” 将一枚金色虎符搁在后者手心,魏长天笑道:“等我把梁叔他们救出来就回来了,很快的。” “嗯。” 徐青婉死死攥住虎符,下一刻却突然松开魏长天的手猛然背过身去,只有肩头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跟上次魏长天离京时一样,小徐同志还是受不了这离别的痛苦。 溪涨清风拂面,月落繁星满天。 魏长天看着近在咫尺的单薄背影,伸手于后者发间轻轻一拂。 万千青丝如瀑布般倾撒而下,手中多了一截红绳。 “走了,等我回来。” 在越发遥远的脚步声中,最后一句话也变得虚无缥缈。 身后的蜀州城一片静谧,虽刚遭遇过千年未遇的水灾,但如今一切却已渐渐重回正轨。 在这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夜里,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睡去。 无数幼蝉会在此时破土而出,它们爬上高枝,奋力挣脱那具没有翅膀的躯壳,然后...... 它们会化作渺小的夏蝉,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夏夜里,于天地间发出第一声长鸣。 ...... (第三卷,完) 第三卷感言 咳,严格来说,按照大纲,剧情发展到这里才是第三卷的一半内容。 不过写的时候有些放飞自我,导致多写了一些原本不在大纲里的支线,所以便决定在这里再分一卷。 第三卷已经开始初步涉及到一些朝争内容,传统的那些小白爽点也几乎没有(诗会那段除外),也不知道大家看起来观感如何。 不过我个人觉得写的还凑合,最起码没崩。 然后第四卷“铁马冰河入梦来”明天会照常更新。 听这个卷名大家伙应该也知道是主要写什么内容了。 哦对,再预告一下,第四卷中会出现一个新的女主。 就说这么多了! 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订阅、打赏、评论! 感谢各位读者老爷愿意看我这样一个扑街作者写的扑街小说! 最后祝各位读者老爷身体健康,学生党成绩一日千里,工作党工资一日千里! 愿疫情早点过去,愿祖国繁荣昌盛! 愿大家都可以像夏蝉一样,即便明知自己的渺小,却亦敢振翅激鸣于天地!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第三卷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4章 生死抉择 天吉十五年,四月十八,原州城。 半城烟沙,断壁残垣。 浓烟与碎瓦充斥在城中每一条巷弄街道,哀嚎与呜咽卷起战火的悲凉。 以七万士气低落的“弃兵”面对五十万大奉精锐,坚守四天。 蜀州军与凉州军的表现已经足够顽强。 但基本也就到此为止了。 “梁大人......” 已被征用作“战时指挥部”的原州衙门里气氛压抑,一个身着白甲的中年男人看着梁振,轻轻叹了口气。 他正是同样被“抛弃”在原州城内的凉州总兵,温文。 眉飞入鬓,剑眉星目,腰佩宝剑,身上的白甲一尘不染。 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名字和形象似乎并不太像一位领兵作战的将领。 但温文确实来自大宁境内民风最为彪悍的凉州。 “梁大人,城内还有一战之力的兵卒已不到两万,站满城墙都尚且不够,更别说守城。” “事到如今邬定已绝不可能回援,突围亦是无望,你我二人究竟何去何从,是时候该拿个主意了。” “......” 明晃晃的阳光自窗外斜射下来,已是黄昏时分。 院中有几个亲兵站在落日的余辉里,身上的红色不知是血还是霞光。 一手死死握住刀柄,耳边回荡着温文的话,梁振久久无语。 他并不知道大奉下一次进攻会是什么时候,但却知道下一次一定会是最后一次。 温文说的对,如今城中仅剩不到两万士兵,连城墙都站不满,又何谈守城呢...... “温兄......我年龄稍长于你,姑且喊你一声兄弟。” “不知,你觉得我们应当如何?” 梁振的语气有些艰涩,而温文相比之下就要淡定的多。 他同样抬眼望向窗外,不过却不是要欣赏这黄昏之景,而是伸手将木窗轻轻合上。 “梁大哥,既然你问,那小弟我便有话直说了。” “如今原州城是一定守不住了,那我们不外乎只有三条路可走。” “第一,死战到底,用剩下几万兄弟的命,来搏你我二人一个身后之名。” “第二,集中所有中三品以上的兄弟保护你我突围......小弟我算过,若是从城南突围,如果得以冲进眉山之中,那或有三成几率可以走脱。” “而这第三条路,那就是......” 看了梁振一眼,温文平静的吐出两个字。 “投敌。” “......” 似乎是被温文身上白甲所反射的光线激到了眼睛,梁振的瞳孔一瞬间猛然收缩。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握紧刀柄的手却又慢慢放松了下来。 温文说的没错,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这三条路。 选第一条,必死。 选第二条,或许能活。 选第三条,一定能活。 更关键的是,不仅自己不会死,手下近万弟兄也同样能活。 想到这里,一股深深的无力和愤怒涌上心头,使得梁振此刻的表情格外复杂。 大半个月前,自己带着三万人从蜀州不远万里前来支援原州,即便明知此行危险重重却依然义无反顾。 可谁曾想如今三万人已然仅剩不到一万......弃卒。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梁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要死的有价值。 如果站在大局的角度来看,他们这些人为大军在封县重新布放争取了时间,好似算得上死得其所。 不过......被抛弃,就是被抛弃。 这点没什么好说的。 “温兄......” 深吸一口气,梁振抬头看着温文:“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了。” “是。” 温文也不遮掩,点点头正色道:“梁大哥,今夜我便会带着凉州军卸甲出城,还望你可与我一起。” “......” 卸甲出城。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梁振并不觉意外,只是死死盯着温文。 “温兄,这是谋叛之罪。” “我自然明白这是谋叛,更明白日后我定会被大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 温文的表情依旧平静。 “梁大哥,小弟并非畏死之人,凉州男儿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但既然是邬定和皇上抛弃我们在先,那我为何又要为他们卖命?” “我只懂得以德报德,却不懂得以德报怨。” 摇摇头,温文再叹一口气,其中似是夹杂着无穷的失落。 而梁振此时的想法却有些不同。 “温老弟,此言差矣。” “朝廷这次确实负了我们,但要知道不论如何你我都是大宁子民。” “若没有大宁,你我哪里来的安身之地,哪里又能坐的上总兵之位?” “为何你只看到了眼前的‘怨’,却看不到此前的‘德’?” 很明显,梁振并不想选第三条路,亦觉得温文的说法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借口。 不过后者接下来的几句话却让他瞬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梁大哥,你说的没错。” “朝廷也好,大宁百姓也罢,此前确有恩于我。” “所以,我即便再如何心寒、愤怒,却仍守了四日的原州城。” “这四日,便是为了还这些恩情。” “如今,恩还完了,我与大宁从此两不相欠,便是时候走自己的路了。” “......” 恩已报完,从此各走各路。 终于明白温文心中所想的梁振久久不语,直到前者已经走到门口了也没能说出什么。 “梁大哥,你不拦我么?” 回过头,温文笑问道:“我若走出此门,你便再无机会了。” “走吧。” 苦笑一声,梁振无力的摆了摆手。 “拦你又有什么意义。” “好。” 温文深深看了梁振一眼,最后又留下一句话。 “梁大哥,若你也想明白了,便带人在子时到西城门去罢......在此之前,大奉不会再攻城的。” “吱呀......” 房门推开又合上,随着屋外响起的几声“温将军”,屋中便只剩梁振一人。 子时之前,大奉不会攻城。 这句话意味着温文恐怕早已向大奉表达过“投诚”之意。 也意味着如果自己不一起卸甲投降,那么子时之后,大奉便将发动最后一次进攻。 “哗啦!” 厚重的将军甲被随手丢到桌上,压碎了沙盘上已千疮百孔的原州城。 梁振只穿着那件魏长天临行之前借给他的衬甲,慢慢在屋中走了不知多少个来回。 自己,究竟该怎么选...... 第275章 来世再嫁 原州城南,眉山。 作为原州城外唯一的一处高地,方圆仅十几里的眉山原本是被大奉军队牢牢占据,不过自打大宁主力撤走之后,前者留守此山的队伍便也大都转移到了山下,只留下三三两两的斥候在山上戒备。 此时,十几个黑衣人正站在眉山一处面向原州城的断崖上,放眼眺望着十余里外青烟滚滚的庞大城池。 毫无疑问,正是魏长天一行。 这次来原州救人,魏长天只带了楚先平、尤佳,以及十余个共济会高手。 至于此前一直跟着自己跑东跑西的“金牌打手”秦正秋却是没来。 毕竟这次面对的是成制式的正轨军队,一旦被发现,多一个二品少一个二品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再加上天罗教还处在重建阶段,也正是最容易被“名门正派”趁虚而入的关键时刻,所以魏长天压根就没把此事告诉秦正秋。 “......” “公子,想要进城怕是有些困难。” 看着脚下密密麻麻,把原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军帐,身旁的楚先平皱眉分析道:“如今只有弄来几套大奉兵卒的衣服,混入其中才能寻见机会。” “那未免也太迟了。” 魏长天摇摇头,对这个方案并不是多么认同。 自打大奉围城之后,原州城内的消息便再无法传递出来,所以他此时甚至都不知道梁振和梁沁是死是活。 不过不论死活,他都要进城一次。 如果这对父女还活着,那就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即便死了,那也要把尸首带出来。 而至于如今这种情况要怎么进城...... “你们就在眉山上接应,我自己有办法进去。” 收回视线,魏长天转头看向众人:“注意隐蔽行踪,这次不是小打小闹,一旦被大奉军队发现便是灭顶之灾,所以切不能有丝毫纰漏。” “楚兄,你提前安排好逃跑路线,等我救出梁叔他们便会燃玉通知你,然后再来此处与你们汇合。” “如果遇到意外情况就随机应变吧,总之我不想回蜀州时少了任何一人。” “......” 魏长天几句话交代完,楚先平和共济会众人虽然不明白他要怎么进城,不过亦如往常一样并未多问,只是点头表示明白。 而尤佳脸上却顿时涌上一抹忧虑,急促的请求道:“公子,我与你同去!” “我只能一个人进去,没办法带着你。” 魏长天摇摇头:“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可是这实在太危险了!” 尤佳急切道:“眼下我们对原州城内的情况一无所知,哪怕先抓几个大奉兵卒打探一下情报也好!” “来不及了。” 魏长天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遥遥看向原州城。 “已过去四天了,即便眼下没破城,城内守军也定已是强弩之末。” “我怕再拖下去这次便白来了。” “可是......” 尤佳上前两步来到魏长天身侧,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却被后者笑着打断道:“好了,我心里有数。” “你放心吧。” “......” 断崖边的风不大,声音却特别响,如同妖兽嘶吼。 尤佳咬着嘴唇,几缕青丝被风吹得荡起在耳边,沉默半晌后终究没有再劝,只是低头小声叮嘱。 “公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徐、徐姐姐还在家中等着你呢......” “哈哈哈,我知道了。” 魏长天笑了两声,随口回答:“我可是惜命的很,再说就算是为了你们,我也不会以身犯险的。” “为了......我们?” 尤佳听到这话时愣了一下,旋即蓦然抬头。 不过眼前却已不见魏长天的身影,只有山风的呼啸声依旧。 ...... ...... 【避行符:一次性道具,在无人观察时使用,使用后可隐藏使用者身形、气息,此效果持续时间60分钟,300点数】 剩余系统点数:2530。 大奉军营,几棵浅伏的青草突然无风一阵晃动,就好像刚才有什么东西自其上掠过。 不过这般细微的异常注定不会被人察觉到,唯有几匹正在吃食的战马突然扭头看向某处,然后又哼哧哼哧的转回头来继续啃吃着草料。 成群结队的黑甲兵卒穿梭在军营之中,正在做着最后一攻前的准备。 魏长天就这么一路毫无阻碍的直奔前方的原州城而去,而此时身处城中的梁振和梁沁却对此一无所知。 “......” “沁儿,爹已在城中为你安排好了一处藏身之所。” “等下我会亲自带你过去......你一定要切记,今夜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来。” 夕阳已经彻底没入了地平线,梁振也亦做出了决定。 不论再怎么愤怒、心寒,他终究还是不能像温文一样做出叛国之举。 大宁可以辜负自己,但自己却绝不能辜负大宁。 即便他与蜀州军的死,或许并没有意义。 “爹!” 早已明白一切的梁沁突然哭喊着扑到梁振怀里。 “我不躲!呜呜呜......我才不要苟活!” 没有劝梁振卸甲投降,亦没有劝梁振跟自己一起藏起来。 梁家世代为将,“忠烈”是刻在骨子里的一个词。 所以梁沁此刻与梁振一样,只求战死沙场。 无比悲痛,却又无比笃定的哭泣声回荡在屋中,久久不息。 看着怀中的女儿,梁振难得流露出一丝铁汉柔情。 作为将军,他自然懂得梁沁心中所想。 但作为一个父亲,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梁沁死在这兵荒马乱的异乡。 熟知女儿性格的他知道这时候说别的都没用,除了...... “沁儿,长天还在蜀州等着你呢。” “你不是还要嫁给他么?” “......” 果不其然。 当梁振搬出魏长天这个“大杀器”后,屋中的哭声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我、我......” 梁沁泪眼婆娑的仰起头,脸上露出无比的挣扎之意。 是啊,若是自己死了,便再无机会见到长天哥了。 可是...... 一边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家国大义。 一边是嫁给自己心爱男人的渴望。 当两者在此刻不可避免的需要二选一时,梁沁心中的天平几度来回倾斜,最后重重落向了一方。 “爹!” “我愿来世再嫁长天哥!” 第276章 李四? 家国大义与儿女情长该如何选择,这似乎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恶名昭彰的暴君纣王曾对妲己说过“宁负天下,也不愿负你”。 而极重感情的蔡锷将军,面对红颜知己小凤仙亦说过“奈何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再如金庸笔下的黄蓉。 她曾对郭靖说“我不理天下忧不忧、乐不乐,倘若你不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快乐”,但最后却又毅然决定为抗击蒙古而战死襄阳。 纵看古今,总有为国为民慷慨赴义的英雄,也从不缺愿为一人而置天下于不顾的痴情人。 后人无法去指摘他们谁对谁错,就如此刻的梁振,亦不知该怎么面对女儿的选择。 “沁儿,你......” 嘴巴几度张合,终究还是没有再劝。 厚实的手掌轻轻摁在梁沁肩头,渐渐平稳了后者的战栗。 “好,爹依你......” 窗外,云敛晴空,冰轮乍涌,明明是大战在即,月色却又皎白的过分柔和。 角落里的铜漏中流沙缓落,距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 ...... ...... “嘎吱~” 原州城中一处死胡同尽头,“原形毕露”的魏长天一步踏出,脚下碎木一阵哀鸣。 “避行符”虽然能够隐藏身形,但也就只是隐身而已,使用者还是有“碰撞体积”的。 所以为了躲闪一路上遇到的大奉兵卒,从眉山到原州城十几里的路程他足足跑了半个时辰,将将赶在效果消失前翻进了城墙。 好在这个过程中并没出现什么意外。 “未免也太惨了点吧......” 看着不远处满目疮痍的街景,魏长天小声自言自语一句,低头快步走出胡同。 城中大街小巷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身后的城墙上有成片模糊的火光。 迎着火光走了一小阵,魏长天又回到自己刚才翻进来的南城墙边,在城楼中找到了几个正坐在地上休息的蜀州兵。 “来者何人?!” 见到突然出现的魏长天,几个兵卒立刻将视线投过来,厉声喝道:“速速离开!” 好家伙,自己都走到城墙根了才被发现,城中守备力量已经弱到这种程度了么? 魏长天心中感叹一句,摇摇头随手拉掉面帷。 “我是魏长天。” “魏长天?” 几个青甲兵先是一阵疑惑,但转瞬又变得惊愕。 “你、你是魏公子?!” “是我。” 魏长天走近几步,脸庞也在火光下变得清晰。 “真、真的是魏公子......” 军汉们满脸震惊的相互看了几眼,明显有一肚子疑问。 梁振带兵离开蜀州时魏长天曾去送过,所以蜀州军大都是见过他的模样的。 只是魏公子不是在蜀州吗?又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原州城? “城中情况如何?” 不等几人道出心中不解,魏长天抢先一步发问道:“梁大人和梁姑娘现在可还活着?” “回公子,大人和小姐都还好。” 有个比较机灵的男人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回答道:“只是这原州城怕是再也守不住了。” “既然守不住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为何不赶紧去逃命?” 魏长天下意识的反问一句,搞得几个军汉瞬间哑然,不知该说点什么。 幸好魏长天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干咳一声再问。 “咳,梁叔现在何处?” “回公子,小人们不知,我等只是接到命令驻守在此直到子时。” “到子时?” 魏长天皱了皱眉:“子时之后呢?” “之后......” 几个兵汉皆是摇摇头:“伍长没有说,只是说到时候会再有军令下来。” “......” 守到子时,之后干啥现在还不知道。 任凭魏长天再怎么不懂用兵之道也能感觉到这其中的古怪。 不过眼下猜测这些都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到梁振。 “这附近可有什么将领?” “呃......没有。” “那你们的伍长呢?” “他方才刚刚离开。” “梁叔平时都在哪里?” “应当是州衙。” “嗯......” 时间紧迫,魏长天立马指向那个一直在回答自己问题的男子。 “你叫什么?” “回公子,小人叫李肆。” “李四??” “是。” “行吧。” 魏长天撇撇嘴,旋即命令道: “就你了,现在带我去州衙!” ...... 亥时。 原州州衙。 偌大的衙门已空无一人,甚至连个站岗放哨的兵卒都没有,只有几盏已燃到根部的蜡烛和桌上的沙盘表明这里确实是“战时指挥部”。 “怎么没人?” 里外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的魏长天满脸疑惑。 旁边的李肆也是一样,挠着头嘟囔道: “不应该啊,平日里梁大人和温大人都是在这里议事的。” “温大人?” 魏长天突然记起楚先平曾告诉过自己的人名:“可是凉州总兵温文?” “正是。” 李肆点点头,紧接着又不解的摇摇头:“说来奇怪,今儿黄昏时城墙上的凉州兵都撤走了,也不知是被温大人派去做什么......” “嗯?” 魏长天眼睛微眯:“你说凉州兵都撤下来了?” “别的地方小人不知。” 李肆如实回答:“不过南城墙确实如此,眼下已一个凉州兵也没有了。” “......” “呼啦~” 轻微的响动中又有一烛燃尽,火苗猛地高涨,旋即攸地熄灭。 而听到李肆所说的话,魏长天心中的那股不安也变得愈发强烈。 凉州兵为什么要撤下城墙? 难不成是温文和梁振内讧了? 子时究竟又会发生什么? 所有这些问题只要找到梁振便都能彻底搞明白。 可魏长天万万没想到自己虽然进了原州城,但竟然还是找不到梁振! 这尼玛......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再次问向李肆。 “除了这里,梁叔还有可能在哪?” “这个......” 李肆作为最普通的军汉,哪里会知道将军的行踪。 不过他思考一阵后却试探着回答道: “公子,梁大人既然不在州衙,那就应该在城墙那边。” “不如我们沿着城墙找找?” “即便遇不到梁大人,但或可遇见其他知道梁大人行踪的将领也说不准。” “嗯......”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今夜将会有大事发生,但魏长天却还是决定一刻也不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梁振和梁沁,然后利用“避行符”帮助三人第一时间逃出已被重重包围的原州城。 “走!” 两人立马转身离开州衙,借着月光向着离此处最近的东城门而去。 铜漏中的流沙不停,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第277章 杀!!! 亥时七刻。 夜色如墨,明月当空,无风。 当魏长天和李肆赶在子时前最后一刻火急火燎的跑到目的地时,却只看到了一段空荡荡的城墙。 别说凉州兵了,竟是连蜀州兵也没见到一个。 “这......” 两人大眼瞪小眼,皆不知他们刚才来往于城墙和州衙之间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城墙上空无一人? 这不是要把原州城拱手相让么? 难道说......是梁振和温文放弃守城了? 可即便是弃守,那剩下的近两万人此时在哪里?为什么从州衙跑过来的路上一个兵卒也没见到? 魏长天不甘心的在城墙上来回找了半天,却依旧没有发现一个活人。 反倒是李肆的这个“兵油子”更懂得军中之事,最后在城楼的一处地洞中找见了一个藏匿其中的蜀州兵。 “你为何躲在这里?!” 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军汉,魏长天皱眉问道:“其他人呢?!” “......” 这个军汉明显不认识魏长天,不过他却从李肆的言行举止中判断出眼前的年轻男子身份应当不低。 “大人,你......” “回答我的问题!” 魏长天心中越发感觉不妙,语气也彻底没了耐心:“说!这里的守军呢?!” “......” 军汉愣了愣,旋即苦笑着回答。 “大人,他们都去西城门了。” “去西城门干什么?!” “......” 军汉再次沉默半晌,然后才有些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赴死。” ...... 子时。 “唰!” “唰!” 银辉洒下,两道黑影撕裂夜空,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横穿整个原州城,向着西城门急奔。 而与此同时,西城门内却前后聚集着两群兵卒,加起来差不多有万余人。 “梁大哥,你能想通,小弟这心里是真的高兴。” 站在两拨兵卒之间,温文看着一脸艰涩的梁振,语气平静。 “温兄,我只是不愿这么多弟兄白白送死而已。” 梁振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已无半点胜算,那就这样罢。” “梁大哥所言极是。” 温文笑着点点头:“小弟我已与城外的蒙将军谈好了,大奉绝不会杀我们任何一人,这点梁大哥只管放心。” “好,如此便好。” 梁振扭头看了身旁的梁沁一眼,再转过头来时视线不禁有些模糊。 温文当然察觉到了梁振眼眶中的老泪,不过却只当后者是心中有愧于大宁,便没有追问,只是岔开话题问道: “梁大哥,蜀州军似乎人员不甚齐整?其余人呢?” “他们不愿投敌。” 梁振低着头默默回答:“有人愿与大奉死战到底,有人想躲起来伺机逃走......便由他们去罢。” “嗯,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温文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又颇为遗憾的轻叹道:“只是可惜了。” 可惜...... 梁振明白话中之意,一时间心绪不禁更为复杂。 与温文说的正好相反,真正可惜的,其实是他身后这数千“叛兵”。 “轰隆隆!” 城外,气势恢宏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然后又缓缓停住。 有一个传令官跑到两人身边,小声说道: “温将军,梁将军!” “大奉军队已抵城外!” “知道了。” 温文摆摆手,又看了看老泪纵横的梁振,半晌之后才轻轻叹道: “梁大哥,罪人我来做......” “卸甲!” “......” “哗啦啦啦!” 月下寒芒,近万白甲轰然落地。 温文同样将一尘不染的白翎将军甲从身上褪下,端端正正拖于胸前。 他就这么托举着战甲,目视前方,一步一步走到所有人最前方。 然后,停步,高喝。 “开城门!” ...... “轰隆!!” 从三月廿七,到四月十八。 原州城二十二天从未打开的城门在这一刻轰然落下。 对于大奉来说,温文和梁振投降与否其实对于战局并无任何影响。 即便后者选择死守,今夜原州城也必破。 所以接受“投诚”更多是一种心理层面的战略。 两州总兵倒戈来降,不仅对于大奉是一个气势上的提升,对于大宁更是一击沉重的打击。 所以他们不仅不会杀掉这些降兵,反而还会加以优待,好作为“正面教材”来给大宁其余将士看。 甚至温文和梁振还很有可能混上个一官半职的,从此在大奉中成为“弃暗投明”的典型人物。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平稳接手原州城。 “温将军!” 见温文已举着战甲走到自己百步开外,身着金甲的大汉翻身下马,快走两步迎到前者身前。 这人正是大奉主将,蒙适。 “蒙将军,我温文只是一败将,生死任由将军处置。” 温文举甲单膝跪地:“还望将军莫要为难我身后的兄弟。” “使不得!温将军快快请起!” 面对温文,蒙适算是给足了面子,立刻向前一步将前者扶起。 “既然温将军和众兄弟已弃暗投明,那又何来为难一说!” “你放心,我蒙适一向说话算话!” “......” 虽然这些事两人估计早就达成了统一意见,但在这种公开场合该表的态还是要表的。 因此温文立刻高声回应道: “谢将军,温某感激不尽!”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夜空,即便蒙适身后的大奉兵卒看向凉州兵的眼神并不太友善,有的还颇为鄙夷与不屑,但终究没人敢违抗军令,皆是老老实实站立在原地,甚至都没有要去给凉州兵上绑的意思。 也确实没必要上绑。 反正凉州军都已经卸甲弃刀了,战斗力最起码下降八成,真打起来也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过...... “温兄,那位就是梁将军了罢。” 目光投向紧跟凉州军出城的另一批青甲军,蒙适微微眯了眯眼。 而温文此时的表情也同样为之一僵。 因为包括梁振和梁沁在内,数千蜀州军竟无一人卸甲。 “......” 温文和蒙适并不认为梁振这是要殊死一搏,只当他是不信任大奉的“招降”诚意,所以有所戒备。 面对这种情况,正常来说当然应该派人强行卸甲上绑。 不过如此一来未免又显得自己太过“小气”...... 略一思考蒙适便放弃了这个打算,而是与温文一起向着梁振迎去。 “哈哈哈,梁将军,久仰!” 蒙适一脸“和睦”的遥遥高喊,但对面的梁振却一言不发。 此时数千装备完整的蜀州军距离数万大奉军队不过百余步,距离蒙适只有几十步。 这个距离,说近不算近,说远却也只是一次发力的功夫。 “咯噔!” 常年驰骋沙场的经验让蒙适猛然停步,心头瞬间涌上一股危机感。 也就在此时,随着一阵黄沙平地而起,梁振也突然毫无征兆的拔出了腰间佩刀。 “仓啷啷啷!” 身后,数千长刀同时出鞘,金戈之音连成一片。 没有什么“为了大宁”、“宁死不屈”之类的豪言壮语,也没有“杀出重围”之类不切实际的想法。 所有蜀州兵卒只是高高举起手中长刀,疯狂的向数倍于他们的大奉军阵冲去。 他们涨红着脸,根根青筋暴起,明知自己必死却仍用尽全部力气嘶吼着...... “杀!!!” 第278章 吾亦无悔! 假意诈降,然后与敌人同归于尽。 平心而论这种伎俩其实并算不上多么高超。 但蒙适和温文却多少犯了点“想当然”的错误。 不投降,必死。 这种情况下,他们下意识的以为梁振只有“据城死守”和“投降求活”两个选择。 殊不知梁振和数千蜀州军竟是选了第三条路——主动赴死。 反正守城也守不住,投降更不可能。 那还不如主动出击,趁对方松懈,争取多杀一个是一个! “呼啦!” 如一涌猛然掀起的巨浪,眨眼间数千青甲便已冲杀至瞠目结舌的大奉军阵之前,旋即狠狠对撞在一起。 “轰!” 一排排大奉兵卒还没来得及拔出兵刃便被砍飞脑袋,有人想要躲闪,但紧密的方阵却又死死限制住了空间,使得如猛虎下山般的蜀州军竟如割草一样一口气便挺进黑甲军阵数十步。 而在他们身后,梁振也已带着几个四品境的副将与蒙适战在了一处。 “砰!!!” “铛啷啷!!” 数道刀光一闪而过,两股磅礴的气势于半空中轰然相撞。 “蹬蹬蹬!” 蒙适脚下连退三步,挥动不停震颤的长刀荡开迎面射来的几支弩箭。 而梁振却是脸色惨白的倒飞而回,将军甲上亦出现了如蛛网般的裂痕。 “爹!” 梁沁惊呼一声丢掉手中强弩,飞身上前扶住梁振。 “你没事吧?!” “我没事。” 梁振咽下喉中鲜血,深吸一口气抬头死死盯着对面怒不可遏的蒙适,眼神中的决然之意更甚。 自己是三品后期,蒙适是二品初期。 虽然都是上三品,但相差的这一阶终究还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既然如此...... “此人交给我,你们都去杀敌吧。” 平静的一句话回荡在几个副将耳边。 众人皆未出一言,只是深深看了梁振一眼,然后便向着不远处的大奉军阵激射而去。 他们跟在梁振身边已有数十载,对后者的实力和性格皆无比了解。 此人交给我,你们去杀敌。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梁振有信心击败蒙适。 而是梁振要只身拖住蒙适这个大奉方面的最高战力,好让他们可以多杀上几个大奉兵。 当然了,不管这个过程如何,所有人终究都难逃一死...... “嗖!” “嗖嗖!” 几道黑影于身边飞快掠过,蒙适却连看都没看,根本不在乎这几个仅有四品境的副将要去干什么。 他脸色阴沉的又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梁振父女,然后扭头冷漠的对温文说道: “温将军,你若不愿意掺和此事,那便躲远一些。” “......” 夜风如刀,此话中的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温文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沉默半晌后才张开嘴无比艰涩的挤出一个字。 “是......” 一边是曾经的战友,一边是刚刚投靠的新主子。 很难说温文此刻更加倾向于谁,亦如一直在旁边傻站着的近万凉州军一样。 不管是大奉,还是蜀州军。 两边在厮杀时都刻意躲开了他们所在的位置,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虽然双方这么做的原因大相径庭,但不得不说凉州军此时确实十分安全。 只不过......他们“置身局外”的样子,却又像小丑一样可笑。 “梁将军。” 突然,蒙适于震天响的杀喊声中踏前一步。 “若大宁皆是如你这般的将领,我大奉必败。” “只可惜,贵国之中看起来还是有不少......聪明人。” 蒙适说话时眼神余光再次扫过低头沉默的温文,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说实话,若此时并非是在战场之上,我真想放过你一次。” “不过我乃一军主将,下要对得起万千死去的将士,上要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所以梁将军,对不住了。” “......” 从惊愕,到愤怒,再到如今的惺惺相惜。 梁振和数千蜀州军悍不畏死的勇气毫无疑问得到了蒙适的尊重。 而对敌人最好的尊重,就是全力以赴。 “轰隆!!” 大地猛然震颤,一道道足有丈深的沟壑凭空而现,似有数条无形地龙正围绕着梁振父女疯狂游曳。 势压山河,以自身之势借天地之力! 二品境全力一击! “爹!!” 面对如此招式,只有六品境的梁沁当然无法抵挡分毫。 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梁振,而后者却在这生死之际十分反常的露出一丝笑容。 “沁儿,你可曾后悔?” “我......” 狂风卷起万千青丝,吹动梁沁脏兮兮的战甲“当啷”作响。 脑海中最后一次闪过那个男子的模样,梁沁突然猛地摇了摇头,擦去眼泪大声回答: “爹!女儿不悔!” “哈哈哈哈!” “好!” “好!” “好!” “......” 大笑中,三个无比畅快与洒脱的“好”字响彻战场,黄鹄激飞苍天。 “吾!” 一声暴喝,梁振再次举起手中长刀,旋即裹挟着如落石一般的凶猛气势,直直冲向一条迎面撞来的气龙。 “亦无悔!!” ...... ...... “隆轰轰!!” 十分潋滟金尊凸,千杖敲铿羯鼓催。 犹如暴雨倾盆,无数碎石砸落在地,荡起大地急促的心跳。 一句“吾亦无悔”所包含的悲壮之情,足以让包括蒙适在内的所有人为之心头一震。 但跟前世日漫里的经典“回忆杀”,或者“吼一声就变强”不同。 现实中实力强弱之间的差距是绝不会因为任何主观因素而改变的。 “......” 不远处,身着青甲的兵卒已尽数倒地。 虽然刚开始时气势汹汹,但当大奉兵卒反应过来之后,仅用了极小的代价便将数千蜀州军围杀殆尽。 黑压压的大奉士兵绕过依旧傻站在原地的凉州军,团团围在梁振父女十几丈开外。 而在包围圈中,原本的五条气龙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条。 以三品之力击散二品全力一招之八成。 梁振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匪夷所思了。 这可能是因为蒙适仅有二品初期,也可能是因为身上穿着魏长天借给他的衬甲...... 但当衬甲“咔嚓”一声猛然碎裂,梁振嘶吼着跪倒在地时......一切好像都要结束了。 “吼!” 似有形又似无形的最后一条气龙已近在咫尺,下一刻便能将毫无力反抗的梁振吞噬。 而就在此时,一道瘦弱的人影却突然闪身来到后者身前。 在庞大的气龙面前,这道身影是那么的渺小与脆弱。 “沁儿!!” 梁振奋力伸出手,眼神中有不舍、绝望,以及一丝欣慰。 不过梁沁此时并看不到梁振的模样。 她只是高高举起长刀,然后挥出那每日都要练习一万五千次的一招—— 归尘刀。 “......” “嗤啦!” 微弱的金光撕裂空气,在所有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轻轻斩裂气龙,然后直奔瞬间汗毛倒竖的蒙适而去。 “这、这不可能!!” 后者猛然向后激射,企图躲开这道让他感受到强烈生死危机的刀芒。 但遗憾的是,这刀芒竟就如附骨之疽一般死死跟在他身后,且速度越来越快,直到避无可避...... “咔嚓!!” “不、不要!!!” 第279章 魏长天的空城计 明月悬天,银河倒列星。 随着最后一条气龙被斩碎,狂风也渐渐停歇。 看着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蒙适,拥挤着数万人的原州城下竟在此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态竟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 二品境的蒙适,竟然被六品境的梁沁......一刀杀了? 别说别人了,就连梁沁和梁振此时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不过当一个人影落在两人身旁时,一切便都能解释的通了。 “长、长天哥?” 蓦然转头,模糊的视线里正是那个自己最为不舍的男人。 梁沁不可置信的向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拉魏长天的衣角,但最后一刻却又触电般的将手猛然缩回。 她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若碰一下,梦便碎了。 而在最后关头赶到的魏长天似乎猜出了梁沁此刻所想,于是主动拉过后者不停颤抖的小拳头,笑道: “没事了。” “......” 没事了。 三个字,令梁沁心中所有难言的情绪在这一刻猛然释放。 她不顾一切的扑到魏长天怀里,感受着耳边再真切不过的心跳,嚎啕大哭。 “呜呜呜!” “长、长天哥!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呜呜呜!” “呜呜呜呜!” “......” 夹扎着无比复杂情感的哭声回荡在茫茫夜空,更令周围无数大奉兵卒大惊失色。 他们如今当然知道杀掉蒙适的并非梁沁,而是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 只不过......知道又能怎么样? 一招杀二品,这种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沁儿,我们先离开这里。” 另一边,魏长天眼下并没时间给梁沁解释自己为啥会出现在这里之类的问题,当即决定趁着大奉士兵都还没从惊惧中缓过神来的功夫赶紧撤。 而梁沁也并非那种只会傻哭的拖油瓶,闻言立即手忙脚乱的抹去泪水,与魏长天一起扶起梁振,然后便一步步向着原州城的方向走去。 三人的脚步不快不慢,但每一步却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上,令周围大奉兵卒心生不可阻拦的惧意。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一手扶住梁振、一手持刀的魏长天,盯着那长刀在月光下投出的长影,脚下止不住的向后挪动。 他们并非怕死。 但是他们却害怕超出了自己认知上限的力量。 “哗啦......” 战甲摩擦声拥挤且小心翼翼,凡三人所到之处,密密麻麻的黑甲兵皆让出了一条足够宽的通道。 照这个速度下去,再用不了十息魏长天他们便能成功脱困,大摇大摆的回到原州城中。 而只要一回城魏长天就会立马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三人都用上“避行符”,然后撤回眉山,再从眉山返回蜀州。 虽然三万蜀州军已尽数战死,但能救回梁振和梁沁就够到可以了。 “嘶......” 轻轻吸了一口气,憋在胸口。 魏长天并不知道诸葛亮是如何能谈笑风生上演空城计的,但反正对自己来说在这么多人面前虚张声势确实挺难。 不过好在这口气还能再挺一会儿,足够回到城中了。 除非...... “咳,列阵!”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走!!” 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周围的大奉兵卒先是惊愕的齐齐看向一个方向,然后立马开始跑动,眨眼之间便再次将魏长天三人死死围在当中。 一句话便能令数万军汉忘记恐惧,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 这样的人在大奉军中只有一个。 妈的! 心底暗骂一句,魏长天只得停步回头看去。 果不其然。 正是已然晃晃悠悠从地上站起的蒙适。 ...... ...... 【神击:特殊道具(一次性),对目标使用,可发出一次致死攻击,500点数】 【清绝玉佩:特殊道具(一次性),可使佩戴者免疫一次致死攻击,且传送至周围百里内的任意地点,500点数】 按照系统描述,“神击”的效果是无视境界、实力等一切客观因素的“致命一击”。 换句话说,哪怕就真有个一品境高手,甚至是神仙站在这里,一个“神击”也能让他命丧当场。 除非对方身上有类似“清绝玉佩”一样的强制性保命道具。 所以,如今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了。 蒙适身上就有这么个玩意儿。 “......” 快速调整情绪,魏长天一言不发的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蒙适,表情依旧没有表现出丁点惊慌。 他当然可以再用一个“神击”带走蒙适的“第二条命”。 但如此一来即便真的把后者杀掉,大奉这些士兵估计也不会让路。 到时候自己能跑,可梁振和梁沁却指定要交代在这儿了。 所以可以先谈谈。 “哒!” 十步距离,蒙适站定。 他表情复杂的看了魏长天好一会儿,然后才轻轻叹道: “魏公子,好手段......” “嗯?” 魏长天眼睛微眯,把梁振交给梁沁,自己则是踏前一步跟蒙适对立:“蒙将军认得我?” “把大宁闹得天翻地覆的魏长天,我自然认得。” 蒙适摇摇头:“只是没想到公子竟有斩杀二品的本事。” “既然知道我有这个本事......” 魏长天笑了笑:“蒙将军就不怕我再杀你一次?” “......” 夏夜无风,而蒙适却顿时心生一股寒意。 不过他却并未让步。 “我不信公子还能再杀我一次。” “即便是能,我也不信公子可以自我大奉万军之中走脱。” 连续两个不信,蒙适算是猜对了一半。 魏长天剩下的系统点足够再杀蒙适四次,但却的确没办法从这数万人的包围中主动脱身。 毕竟系统里并没啥“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魏公子......” 看着沉默不语的魏长天,蒙适突然略显得意的笑问道:“不知我猜的可对?” “......” 魏长天依旧没说话,只是冷冰冰的瞥了蒙适一眼,然后伸手一挥。 “唰唰唰唰!” “叮叮叮......” 寒芒如银线般自腰间刀鞘连贯的涌上半空,旋即散开成五十柄长刀钉落在地,以魏长天三人为圆心钉出了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圆形边界。 “蒙将军,多说无益,不如你们来试试。” 在众人再次被震撼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魏长天双手背于身后,脸上尽是不屑。 “不论是谁,敢入此圈者......” “死!” 第280章 什么叫嚣张? “入此圈者,死!” 魏长天又不是孙悟空,并没有在地上画个圈便能阻拦妖魔鬼怪的本事。 不过他的这出“空城计”也不算完全是虚张声势。 如果一个一个来的话,他确实亦可杀掉胆敢进入此圈的任何一个人。 但若是大奉兵卒“不讲武德”的一哄而上......那就没办法了。 “......” 五十柄长刀入地半截,刀柄微微震颤。 看着这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五十柄刀,所有人都瞬间瞪大双眼,靠得近的军汉更是连连后退,似乎对这些精钢长刀无比恐惧。 先是一招击败二品,然后又是疑似具备空间神通的刀鞘。 短短的时间之内,魏长天连续两次颠覆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连蒙适此刻也不知自己刚刚的猜测到底是对是错。 但他却必须给出反应。 “魏公子......” 深吸一口气,蒙适神色复杂的看过来,同时脚下再次迈前一步,距离面前最近的一柄长刀仅半步之遥。 “我知魏家与大宁朝廷早有嫌隙,原州战事魏家更是并未参与其中。” “因此你我二人属实没有鱼死网破的必要。” “不如我与公子各退一步。” “梁将军必须留下,但公子可带梁姑娘离开......如何?” “......” 从谁也不能走,到如今只交出梁振就行。 魏长天的一系列表现确实起到了一定效果,不过他肯定不可能撂下梁振不管。 “蒙将军,我魏家与大宁朝廷之间如何不劳你费心。” “我今天一定要将这两人带走。” “至于你说的鱼死网破......不知蒙将军觉得你是鱼,还是网?” 舔了舔嘴唇,魏长天突然迈开步子慢慢走到蒙适对面,在长刀之后半步站定。 此时,两人一个在圈外一个在圈内,相隔只有一步。 这个距离,如果有人突然暴起出招,对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呼啦!” 蒙适周身内力一瞬间疯狂运转,衣袍无风自动,虽然强忍着没有后退,但眼神中的警惕之意已无可复加。 而魏长天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随意把玩着手中的漏影刀,同时以一种近乎慵懒的态度笑道: “蒙将军,我觉得你们才是鱼。” “并且我还觉得,网,破不了。” “......” “沧啷啷啷!!” “咔咔咔!” 伴随着这句完全就是挑衅的话说出口,周围无数黑甲军立马涨红着脸拔出腰间兵刃,强弩满弦,全部死死指向魏长天。 不过后者却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蒙适,甚至连向周围看上一看的动作都没有。 “蒙将军,我确实跟宁永年不太对付。” “所以我不会为了他,更不会为了大宁朝廷、大宁百姓与大奉为敌。” “但是为了这两人,我不介意大开杀戒一次。” “蒙将军,你如果不觉得我能做到,那就试试。” “如果不敢试,那就趁早......滚。” “......” 一个“滚”字声音不大,但却无比刺耳,更深深刺痛了大奉将士们的自尊。 蒙适作为一个二品高手,同时又是一军主将,平日里哪里被人这般羞辱过,顿时只感觉有一股热血猛然涌上脑海,竟是将双眼都瞬间染成了红色。 “哈哈哈!好!” “那我便试试!!!” 怒极反笑的吼声中,所有的顾虑与恐惧在这一刻都被愤怒所淹没,右手突然死死握上刀柄,下一刻便准备将魏长天碎尸万段来偿还这份天大的屈辱。 然而还没等他真的出手,另一个同样暴怒不已的黑影却突然自魏长天身后的圈外高高跃起。 “将军!不需你动手!” “末将来宰了这个小子!!” “吼!!” 耀眼的青光乍现,一头夹杂着“势”之力的吊睛白额虎头突然从半空中向魏长天俯冲而下。 这虎头并不算多么逼真,但却足够骇人,透过磅礴翻涌的内力轮廓隐约可以看见其中那个穿着银色将军甲、举戟突刺的男人。 招式中蕴含着“势”,那此人毫无疑问是上三品。 而他又穿着银甲,那估计应该是大奉军中偏将之类的人物了。 “......” 从魏长天最后一个“滚”字出口,到男人忍无可忍暴起偷袭。 这个过程好似很久,但实际上只有短短三息的功夫。 看着已瞬间从圈外冲到圈心,距离魏长天还有不到十丈距离的猛虎,蒙适暂时按耐住了出手的冲动,想要看看魏长天究竟是否还能再次施展出方才“击杀”自己的那一招。 而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唰!” 连头都没回,魏长天只是随意举起漏影,轻飘飘的向着身后一挥。 原本应该砸在蒙适身上的神击换了个目标,化作一道剑气转瞬之间便与来势汹汹的虎首撞在一处。 “轰隆隆!!!” 气浪翻涌,掀飞无数碎石,狂风吹得无数长刀强弩一阵摇晃,更鼓动了众人的战甲“铮铮”作响。 当魏长天完成“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这项成就时,身后,一具无头尸体先一步轰然坠地,然后是死死瞪大双眼的人头。 “噗通!” “咕噜咕噜......”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扬言要宰了魏长天的偏将已死的不能再死,头颅淌着鲜血翻滚两圈,然后便再无动静。 狂风渐息,是真的毫无动静。 甚至连数万人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 在大部人的视角中,魏长天刚才只是一招“击败”了蒙适,虽然已足够震撼,但冲击力还稍差一些。 但此时此刻,魏长天却是真的一刀便杀了一个三品境的偏将。 “我说了,入此圈者,死......” 身处所有人视线最中央的魏长天将漏影收回刀鞘,一边说话一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将他与蒙适中间的那柄长刀从地上拔起。 然后...... 轻轻踏前几步,与蒙适擦肩而过,站定在后者身后一步位置,举刀。 蒙适惊恐的转过头来,但发现魏长天并非是要砍自己,而是刀尖朝下,竟是将刀重新向地面扎去! “这、这是......” 这一瞬间,蒙适突然明白了魏长天要干什么了。 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脚下猛然发力,化作一道黑影向更后方激退。 “噗嗤!” 长刀再次钉入地面,将魏长天此前所“画”的圈向外延伸了半丈。 除了魏长天、梁振和梁沁,圈内依旧再无一人。 第281章 后宫团 沙落长刀斜月里,两三星火照原州。 身后的原州城浸在黑夜里,除了几盏火把便再无光亮,像是一座死城一般沉寂。 蒙适在长刀落地的最后一刻慌忙“出圈”,便说明他是真的怕了。 而主将都已如此,那大奉兵卒心中的恐惧自然更甚。 “......” 指向魏长天的各式兵刃皆微微颤抖着垂下,生怕前者一个不爽也叫自己人头落地。 蒙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但嘴巴几次张合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他其实心中还是不信魏长天能以一己之力抵万军,亦可以采用“人海战术”来强行试探。 只不过如今这种情况,即便自己真的下了命令,又有几个人会听? 他作为主将畏缩不前,却让手下兵卒去送死,以后又如何能够服众? 夺下原州城只是两国大战的开端,向比于一个梁振,似乎自己更应该顾全大局...... 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真的为大局考虑,半晌之后蒙适心中已有选择。 而魏长天也恰在此时问道: “蒙将军,还试么?” “......” 握住刀柄的手无力松开,蒙适顿了顿,有些艰涩的吐出两个字。 “让路。” “......” “哗啦!” 仿佛如蒙大赦,拦在原州城门之前的大奉兵卒立马拥挤着让开一条足够三人并肩行走的通道。 魏长天没再多说什么,回身从一脸呆愣的梁沁手中接扶过梁振,然后便准备赶紧回城逃跑,同时暗自祈祷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先是一个“避行符”,然后又是两个“神击”,这次原州之行啥好处没得到不说还搭进去了1300系统点! 本来自己都快攒了3000点了,这下瞬间只剩了1500。 虽然逼是装的挺过瘾,但过程也有够心惊胆战的...... 表情不变,心中疯狂吐槽。 魏长天扶着梁振踏出第一步,五十柄钉在地上的飞刀也一阵遥颤,准备飞回星辰刀鞘。 不过...... 前世有位叫墨菲的工程师曾说过—— 如果坏事情有可能发生,那么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魏公子!” 一个如铃铛般清脆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 “请留步!” ...... ...... 蜀州,蜀州城。 如今已是丑时,但魏长天的“婚房”之中却是灯火通明,从窗上的人影来看屋中应该有两个人正相对而坐。 一个自然是徐青婉,而另一个...... “什么?相公什么时候去的原州?!” 风尘仆仆的陆静瑶瞪大双眼,身上还披着尚未来得及解下的斗篷。 前几天随着柳家“余孽”被清扫了个七七八八,魏贤志也终于答应了她来蜀州与相公团聚的请求,让悬镜司派人把她和秋云送了过来。 正常情况这个过程大约需要十天左右。 不过陆静瑶和秋云两人实在太过“重逢心切”,日夜赶路,硬生生只用了五天便赶到蜀州城,并在一刻钟前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可谁知她们竟然连魏长天的影子都没见到。 “陆姐姐,你莫要急,先喝口茶吧。” 对面,徐青婉给陆静瑶倒了杯热茶,同时好奇的悄悄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者。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真人,有所好奇是难免的。 嗯,陆姐姐果然比我要好看呢...... 小小的失落涌上心头,旋即又被抛之脑后。 徐青婉心思单纯,并没有“后宫之争”的意识,只是由衷觉得陆静瑶确实更像一个大家闺秀。 “徐姑娘,啊不......徐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相公为何要去原州那种地方啊?!” 捧着茶盏,陆静瑶却压根没有要喝的意思,一脸焦急的追问道:“那里不是正在打仗么?多么危险呀!” “这个......” 徐青婉知道魏长天是要去救梁振父女,但又怕说实话会让陆静瑶更加担心,想要编个理由吧可又不怎么会撒谎...... 几番纠结,最后小徐同志只好弱弱的回答道: “徐姐姐,长天,啊不......相、相公他此行去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定不会出事的,你放心便好了。” “他去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又哪里放心的下。” 陆静瑶气鼓鼓的小声埋怨道:“之前他做什么就从不告诉我,现在竟也不与徐妹妹你讲......哼!谁知道他是真的去原州了,还是跑到青楼快活去了呢!” “呃......” 徐青婉没想到陆静瑶对魏长天的“怨念”竟如此之深,尴尬之余心中又有一丝窃喜。 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这股欣喜到底因何而来,陆静瑶便又接着问道: “对了徐妹妹,柳诗姑娘可是也住在这里?” “是的。” 徐青婉点点头刚想汇报一下杨柳诗住在哪间屋子,而房门却在此时突然被轻轻敲响。 开门一看,竟然正是笑盈盈的杨柳诗。 “柳诗姑娘,你怎么来了?我跟陆姐姐刚刚还说到你呢。” “我不是听说陆姑娘来了,便想着来看看么?” “哦哦,快进来吧......” “......” ...... 半个时辰后。 从最开始的俩人,到后来的三人,再到最后随着秋云和鸢儿的加入,房间中足足坐了五个人。 人不少,不过说话的主要是陆静瑶,并且她言语中也时不时会有意无意的流露出一丝“这个小团伙我做主”的意思。 虽然这五人中没有与魏长天有过“夫妻之实”的只有陆静瑶一个,不过别人又不知此事,再加上她毕竟过门最早、出身也最好,所以大家便都由着她任意“发挥”。 “对了,梁姑娘呢?” 刚刚发表完一通以“如何服侍好相公”为主题的演讲,陆静瑶突然又想起梁沁来。 “她平日里是住在总兵府么?” “她......” 徐青婉跟杨柳诗对视一眼,知道此事瞒不住,便如实回答:“梁姑娘跟着梁大人去原州打仗了。” “啊?梁姑娘也去打仗了?!” 陆静瑶惊呼一声,脸上的担忧之意不似假的。 嘴里嘀咕了几句“女子打仗做什么”之类的话,突然思维又十分跳跃的联想到了另一件事。 “对了,相公在蜀州的这些日子里......没有再沾花惹草吧?” “这个......” 徐青婉一愣之后想到了尤佳,于是默默伸出一根手指:“有、有一个。” “只有一个?呼!那还好......” 陆静瑶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个数字完全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截至目前,虽然还没见到魏长天,不过来到蜀州之后别的事情却都还算不错。 姐妹和睦,数量也不算太多...... 看着窗外的月亮,陆静瑶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魏长天也同样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女子,在心里点了点头。 嘶...... 够正啊! 第282章 反派的手段果然下三滥 蝉鬓金钗,黑甲衬红纱,绣带缚柳腰,眼尾处微微上翘,像极了墨色将尽未尽处的尾锋。 魏长天心中暗道的“够正”指的是容貌,而如果论起气质,眼前这位穿着战甲的女子应该是他所见过最英姿飒爽的一个。 虽然徐青婉和尤佳,包括梁沁也都多少有点这种气质,但与此女相比之下却还是不够“冷”。 话说,这种女人放到前世应该挺难找到男朋友的。 因为没人敢追。 “......” 目光不善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魏长天此时的表情很不耐烦。 他并不知道这女人是谁,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叫住自己。 但想来应该是没啥好事。 “魏公子,你刚刚杀了我军一位三品境的将军。” 女子似笑非笑的站定在距离魏长天三人几步远的位置,慢慢说道:“就这样离开,是不是有些太不将我大奉看在眼里了?” “嗯?” 魏长天一愣,心中琢磨着着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蒙适作为主将都认栽了,她为什么还敢再拦自己? 难道说......这女的身份比较特殊? 魏长天一边想一边伸手摁住刀柄。 而紧随女子一同走过来的蒙适也在此时焦急劝道: “公主,此处太过危险,你......” 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女子挥手打断,不过话中也透露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这女人竟然也是公主?? 嗯? 自己为什么要用“也”? 没有多想,魏长天眯着眼沉声问道:“你是谁?” “魏公子,这位是武平公主......” 旁边的蒙适忙不迭搬出女子的名头,但说到一半却又被魏长天同样冰冷的打断道: “蒙将军,我没问你。” 抬头盯着女子,语气有些玩味。 “武平公主......你是皇女、王女,还是宗女?” “......” 丝毫不讲礼数的问话让蒙适瞬间脸色一变,女子的眼神中亦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羞怒。 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神色如常的说道: “魏公子,看来你果真如传言中所说的一般粗鄙不堪。” 粗鄙不堪。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评价自己。 “哈哈哈哈!” 魏长天不禁哑然失笑,笑过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如此自傲,看来是皇女了。” “那我猜公主应该姓李吧?但不知公主叫什么呢?” 大奉的皇姓是李,此事人尽皆知。 但魏长天这里却故意用了反问,其中的不敬之意是个人就能听出来。 “你!” 女子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怒色,胸脯一阵上下遥颤,很明显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而魏长天面对这位突然冒出来搅局的武平公主更没啥好态度。 “问你叫什么都不愿答,大奉皇宫里就没人教过你礼数么?” “算了,我没工夫在这里跟你逞口舌之利。” “至于你方才说的什么不把你们大奉看在眼里......” 笑容瞬间消失不见,魏长天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无比阴冷。 “我就不看在眼里了,你又能怎么样?” ...... 本来自己都要成功撤退了,结果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魏长天本来心情就不爽,再加上要保持自己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人设”,所以从头到尾都没给这个武平公主一丁点好脸色看。 而对方很明显也不是善茬,短暂的震怒过后立马皱眉娇喝道: “围住他们!” “呼啦!!” 虽然很不情愿,但刚刚才让开道路的大奉兵卒还是咬牙再次将魏长天三人团团围住,同时蒙适也迈前一步将女子护在身侧。 “呵呵,好。” 看着这一切,魏长天一声冷笑,慢慢将漏影再次拔出刀鞘。 说实话,眼下的局势还不如刚才。 女人大体来讲比男人更为容易冲动,魏长天觉得这个公主很有可能会一怒之下不计后果的命令士兵“围殴”自己。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反制手段。 既然你地位这么高,那我干脆就用你来做人质嘛。 “公主......” 魏长天突然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错误?” “错误?” 女子一愣,皱眉反问:“你什么意思?!” “呵呵。” 魏长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近一步,手中漏影的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 “公主,如果你要借别人之手来杀一个人,那一定要记得......千万别离你要杀的人太近了。” “......” 如寒冬腊月里跌落进冰窟,魏长天一句话落,女子和蒙适的瞳孔猛然收缩,一股自心底而生的寒意转瞬便僵住了四肢。 确实。 这个距离之下魏长天一旦出手,那结果将再明显不过。 “咕嘟......” 蒙适咽了口唾沫,连刀都没敢拔,只是讪笑着企图打圆场。 “魏、魏公子,公主她绝无......” “退后十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魏长天将目光投向蒙适,平静的打断道:“若你不愿意,那就一起死。” “......” 黑袍猎猎,入深渊般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犹豫。 蒙适久经沙场,此刻单从魏长天的眼神中便能判断出后者并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心中一番衡量,旋即快速后退回十步开外,然后才高喊道: “魏公子,我蒙适愿意以项上人头作保,只要你不伤公主分毫,你们三人今夜定可安然无恙的离去!” “还望公子相信蒙某一次!” 一句毒誓无比真诚,不过魏长天却并不可能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誓言之上。 没去看蒙适,只是盯着距离自己仅一步之遥的女子,再一次问道: “公主,现在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么?” “......” 女子一阵语塞,心中知道是自己冲动才给了魏长天机会,但嘴上却又不愿意承认。 而至于来自魏长天的死亡威胁她倒是没放在心上,反而还给了她自认可以反将一军的机会。 “众将士听令!” “不论本宫或死或活都绝不能让此三人离开!” “谁若敢让路,视如临阵脱逃!” 不论死活,都不能让路。 这女人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喊出这几句话来,便说明了她是真的不怕死。 不过...... “嗤啦~” 锋利的刀尖慢慢抬起,沿着黑甲的纹路一直向上,最后停在了白皙修长的脖颈下方。 魏长天看着女子双眼紧闭、视死如归的模样,突然小声笑道: “公主,你说我若是一刀下去,你这甲衣之下是何风光是不是就人尽可知了?” “你!” 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眸子里尽是愤怒与恐惧。 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公主,她或许可以不怕死,但绝不可能不怕这样一种威胁。 “......” 泛着幽光的漏影慢慢加力,摩擦甲鳞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不......” “不、不要......” 在第一片甲鳞即将碎裂之时,充满了羞辱与哀求的两字终于如蚊子哼哼一样响起在魏长天耳边。 “嗯?” 手上力道稍泄,不过刀尖仍抵在黑甲之上。 魏长天顿了顿,笑着再问:“公主,如今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 “梧、梧桐......” 第283章 新地图,敌国首都? 梧桐,李梧桐。 这个名字听起来多少有点怪,尤其不像一个帝王家女子该起的名字。 不过魏长天眼下没工夫去琢磨这些有的没的,点点头后便出言命令道: “好,公主,那现在便请你下令让众将士让路吧。” “你也说了,我本就是个粗鄙不堪之人。” “所以如果你胆敢说个不字,那我不介意让着数万人好好看看你的身子。” “......” 一滴泪水不受控制的划出眼眶。 李梧桐应该是觉得被敌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实在丢人,也不管刀还抵在脖子,立马便伸手飞快的擦去泪水。 “魏、魏公子,我......” 死死盯着魏长天,声音却不自觉地越来越小。 “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但、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 魏长天本这句话给逗乐了,心中瞬间也大约明白了李梧桐为什么要突然跳出来拦住自己。 “公主,你之所以不让我走,怕是并非为了那个银甲偏将,而就是为了此事吧?” “是、是......” “可你觉得你现在配跟我讲条件吗?” “我......” 李梧桐脸上浮上一抹挣扎,半晌过后突然咬住嘴唇一字一句肯定道: “魏公子,如果你不答应,那你现在便斩去我的衣物罢!” “到时候即便你功夫再高,梁将军和梁姑娘也都要死!” “......” 卧槽! 这女的这么狠?? 魏长天心中大呼不妙,但脸上的表情却愈发阴沉。 “公主,你真当我不敢么?!” “魏公子连宰相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梧桐此刻好像彻底下定了决心,说话也不再结巴。 “不过我说的亦是真话!” “若公子不信,那大可试试!” 夜风拂过长发,李梧桐的眼神分外坚定。 魏长天知道她已经豁出去了,而这样一来自己反倒就被架住了。 人家既不怕死又不怕失洁,自己还能威胁点啥? “......” 沉默半晌,魏长天终于无奈的问道: “你的条件是什么,说说吧。” “是!” 李梧桐脸上瞬间露出一丝欣喜,忙不迭回答:“我想公子能去一次奉元!” 奉元,大奉京城。 “去奉元?” 魏长天一愣:“然后呢?” “这个......之后的事能到了奉元城再说么?” 李梧桐小声试探道:“我保证不会为难公子的。” “......” 去一趟大奉京城,之后的事自己想办就办,不想办就不办? 这就是李梧桐的条件? 就这? 魏长天疑惑半晌,再问:“何时去?” “越快越好!” 李梧桐见魏长天对此并不抗拒,赶紧补充道:“最好明日就出发!” “明天就走么......” 魏长天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看着自己的梁振父女:“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要先将这两人送出原州。” “这是自然,不过我要派人跟着,以免公子你一去不回。” “可以。” “那公子这是答应了?” “嗯,答应了。” “好,我这便命人让路!” “......” 从剑拔弩张到达成共识。 当黑压压的大奉兵卒再一次让开道路时,所有人都被今晚所发生的一切给整不会了。 不过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士兵,并没有知情权,只当是李梧桐被魏长天威胁,迫于无奈下才只好做出了妥协。 而至于少数知道内情的人...... 他们也只晓得李梧桐开出的条件,却不知这位武平公主非要让魏长天去奉元到底是要干什么。 ...... ...... 一个时辰后。 浩浩荡荡的大奉军队已开始全面接管原州城,而魏长天则在几个大奉高级将领和李梧桐的“陪同”下将梁振和梁沁送到了眉山脚下。 梁振在之前与蒙适的交手中受了点伤,内力更是消耗一空。 不过李梧桐已经十分贴心的令人为他治疗过伤势,如今除了还有些虚弱外已无大碍。 “梁叔,去我说的地方就能找到楚先平他们,然后你们就先一步回蜀州吧。” 回头看了一眼遥遥望向这边的蒙适等人,魏长天小声交代道:“今晚的事肯定瞒不住,早晚会传的天下皆知。” “有啥黑锅都甩我头上就行,梁叔你回去之后就告病不出,哪怕是宁永年亲自下诏也别出蜀州。” “哦对了,蜀州军的兵符如今在婉儿那里,其余事都问楚先平即可......” “......” 快速给梁振交代完一应事项,身旁的梁沁终于得以插进话来。 “长天哥,你真要去奉元吗?” “我不去。” 魏长天传音成线:“我只是假意先答应,等你们离开原州后我自然也会溜走。” 梁沁一脸焦急:“可是那个李梧桐怎会轻易给你这样的机会?” “我自有办法。” 魏长天笑了笑:“放心吧。” “......” 虽然魏长天十分自信,而梁沁此刻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她和梁振其实都想要跟着一起去奉元,但也知道魏长天肯定不会答应。 更何况魏长天确实压根就没打算真的去奉元。 只要把梁振父女送走,自己随便找个机会用个“避行符”就跑了,傻子才会跟李梧桐跑去“敌国”京城。 也正因“来去自如”,所以他当时才答应的那么爽快。 “行了,你们快走吧。” 摆摆手,魏长天目送依依不舍的梁振和一脸担忧的梁振走近眉山之中,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慢慢走回到李梧桐等人身边。 “魏公子,如今人你已经送走了,那我们在原州城歇息一晚,明早就出发回奉元城。” 李梧桐立刻走过来说道:“我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消十几日便能到的。” “哦好。” 魏长天无所谓的点点头,心说要不是担心梁振他们走的不够远,老子今晚就要溜了。 “公主,你尽管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那就一定会做到的。” “可是我听说魏公子经常会做些出尔反尔之事呢。” 李梧桐跟着魏长天钻进同一辆马车,一脸担忧。 嗯? 谁说的? 这是赤裸裸的诽谤! 魏长天抬了抬眼,正色回答: “公主,切莫听这些风言风语,我说话办事一向言而有信!” “好、好吧......” 李梧桐愣愣的点点头,看的魏长天心中一阵好笑。 这武平公主还是太嫩啊,要是换做自己怎么也要把梁沁和梁振扣下做个人质什么的。 否则自己无牵无挂的,即便没有避行符也有的是机会逃走啊。 除非...... “魏公子!” 突然,李梧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抬起头来。 “如果到了奉元之后你愿意帮我的忙,我必有重谢!” 第284章 你丫竟然是谜语人 半个时辰后,原州城中某家客栈之内。 魏长天看着端坐在桌旁的李梧桐,一脸无奈。 “公主,你不用在这里盯着我,我不会逃跑。” “魏公子,我不放心。” 李梧桐心直口快的回答:“你不必管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便好。” “我要睡觉。” 魏长天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这你也要看?” “嗯。” 李梧桐点点头:“公子但睡无妨,明早出发时我会将你唤醒的。” “......” 得,你愿意看就看吧。 魏长天瞥了一眼李梧桐不再说话,自顾自开始脱衣服。 他并没有裸睡的习惯,黑袍之下还穿着内衫。 不过这等“粗鄙”的场面却还是带给了李梧桐极大的冲击。 她强忍住夺路而逃的冲动,红着脸扭过头去,一直等了好半天才悄悄用余光往床上瞄了一眼。 而魏长天此时已盖好被子背对着她躺好了,只露着一个后脑勺在外面。 “......” 已经有些寡淡的月光微微撒在床沿,似是结了一层白霜。 李梧桐又在原处坐了好一阵,然后突然蹑手蹑脚的站起身,轻轻走到床边,慢慢伸出一只手...... “啪!” 魏长天猛然起身,同时脸色阴沉的死死攥住了李梧桐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 “我......” 李梧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将手抽回来。 不过她却没能成功,反而还使得自己一阵摇晃,险些摔到魏长天怀里。 “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躺着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 魏长天松开李梧桐的手腕,不过脸色依旧阴冷:“公主,这次我姑且信你,但若再有下次,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知道了。” 李梧桐皱眉缩回手腕,还悄悄揉搓了两下方才被魏长天抓住的位置。 “你继续睡吧,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了!” “哼!最好不会。” 魏长天冷哼一声,然后就再次躺倒,也不去管身后李梧桐是何表情。 当然了,有这样一个意图不明的女人在旁边,他肯定是不可能心大到真的睡觉的。 反正现在距离天亮也就不到两个时辰,干脆躺着休息一会儿算了。 “哒哒、哒哒......”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耳边回荡着遥远且绵密的脚步声,魏长天知道这是大奉军队在全面接管原州城。 凉州军和温文选择了“叛敌”,蜀州军和梁振却选择了诈降死战...... 蜀州将士即将全军覆没之时自己突然出现,不仅吓退蒙适,更是斩杀了大奉一个三品境的副将...... 最后自己又跟大奉公主达成了某个交易,从而换回了梁振父女的性命...... 今晚发生的事情目击者太多,因此不可能瞒得住,估计最多三天便会传的天下皆知。 到时候包括星辰刀鞘在内的很多秘密便都藏不住了。 不过这些事问题不大。 魏长天目前最纠结的事情还是到底要不要去奉元。 虽然眼下旁边有个李梧桐一直在盯着自己,暂时还无法使用“避行符”。 但去奉元大约需要十几日,魏长天不信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吃喝拉撒”都一直有人监视。 因此想要溜走还是很简单的。 唯一的纠结的点就在于李梧桐到底想让自己做什么,以及能给自己什么报酬。 这两者李梧桐目前都没说,想要搞清楚估计必须要等到去了奉元之后才行。 不过这位公主既然是皇女,那出手应当会很阔绰吧...... 所以......要去么? “唔,睡着了么?” 突然,一声轻喃飘进耳中,很明显是李梧桐的自言自语。 魏长天继续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半晌之后才再次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从脚步的方向来判断,应该是李梧桐从自己的背后绕到了正面的位置。 清爽的香风萦绕在鼻尖,挺好闻。 如果说陆静瑶身上的香气如芍药,杨柳诗的如牡丹,徐青婉的如山茶,尤佳的如桃花。 那李梧桐就应该是腊梅,有一股拨雪寻春的凛然和高洁。 “真的睡着了呢......” 又是一句自言自语,比之刚才语气中多了一丝轻快。 “明明只有五品,为何却能斩杀三品?” “竟然连蒙将军都说自己不是他的一招之敌......” “好奇怪啊......” “想来一定是身怀重宝,亦或是习得了什么了不起的神通吧......” “好想学,可他定不会教我的......” “唉......” 听到这声叹气,魏长天好悬没笑出声。 不得不说这女人倒还算有自知之明。 不过可惜的是自己之所以能杀二品三品并非是因为掌握了什么神通,而是因为有系统。 除此之外,或许只有等自己将挑月剑练到一定程度才具备击败上三品的可能性了。 嗯......要不别等秦正秋先“试水”了,自己干脆直接开练? 可万一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咦?自己有系统啊!到时候直接买个道具治好不就完了! 妙啊,我可真是太机智了...... 魏长天心中一番胡思乱想,耳边,停顿了好一会儿的轻喃也再次响起。 不过这次李梧桐的声音却是有些苦闷。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打的过那个东西......” “希望可以吧,再说总归要试试的......” “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可若他不答应怎么办......” “哎呀,早知道不要放走那两个人了,以此威胁他多好......” “实在不行,把那个东西给他?”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 呢喃声自此戛然而止,随着一声轻微的关窗声落下,屋中便再无一丝动静。 而魏长天此时则在心里大呼一声—— 淦! 老子最特么烦谜语人了! 听起来李梧桐好像是准备让自己去收拾一个东西,并且还准备给自己一个好东西做报酬。 可这两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丫倒是说啊! 自言自语也要打哑谜吗??? 服了! 疯狂吐槽了一阵,魏长天却并没当即起身问个清楚。 毕竟李梧桐刚才还提过“三个月”这样一个期限,应当指的是她所遇到的麻烦必须在仨月之内解决。 众所周知,一瓶矿泉水在超市里和沙漠里能卖出的价格绝对天差地别。 所以,如果自己真的决定去奉元,那么到时候完全可以多拖一段时间,以便争取到一个更好的“价格”。 嘿嘿,自己很有做黑心商人的潜质啊! 魏长天心中颇为得意自己的小算盘,同时准备进入梦道中开始练挑月剑。 远处,各种吆喝声若隐若现,四面绣有“奉”字的大旗缓缓立在东南西北四座城楼之上。 天吉十五年,四月十九,黎明。 原州城破,大奉五十万大军入城,未屠百姓一人。 第285章 咱们找你师兄去! 翌日清早,原州城外。 青草如茵,草丛中零星地长着各类小花,在朝霞的照耀下露珠点点。 “公主,有人来了!” 一个穿着绣鱼甲的侍卫沉声汇报,立于马车旁的众人也齐齐将视线投向不远处急奔而来的一男一女。 别人的眼神中大多带着几分警惕,唯独魏长天微微皱了下眉头。 昨晚听过李梧桐的“谜语”之后他就决定去奉元了。 而既然要去敌国首都,那楚先平这个军师肯定是要带在身边的。 所以他便在“睡醒”之后给楚先平发去了“电报”,让后者来找自己汇合。 可没想尤佳却也跟来了。 “魏公子。” 身旁的李梧桐转过头来问道:“他们便是你要带去奉元的人么?” “嗯。” 魏长天点点头:“公主,我们三人需坐同一辆马车。” “可以。” 李梧桐打定主意不能让魏长天“逃跑”,因此赶紧补充道:“不过我也要与你们坐同一辆车!” “行吧。” 撇撇嘴,魏长天懒得再保证什么,只是迈前一步迎上已经来到近处的楚先平和尤佳。 “公子。” 两人停步后皆微微冲魏长天躬了躬身。 前者脸上颇为无奈,后者则是有些忐忑。 很明显,肯定是尤佳死活要跟来,楚先平实在拗不过她才只好让魏长天来拿主意。 “唉,先上车吧。” 叹了口气,魏长天并未把尤佳再赶回去:“别的事路上再说。” “是!” 尤佳闻言一喜,看了李梧桐一眼后就立刻跟着魏长天钻入马车之中。 等楚先平和李梧桐也上车坐好,几辆马车很快便缓缓驶动,沿着商路往西直奔大奉地界而去。 ...... ...... 两日后。 京城,皇宫,石渠阁。 “魏卿,原州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站在巨大的地图前,宁永年看着魏贤志,从表情到语气皆十分平静:“魏长天他如今恐怕已经在去往奉元的路上了,对此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回皇上,微臣也是才刚刚得知此事。” 注视着宁永年,魏贤志的声音不卑不亢:“犬子不顾自己安危于万军从中救下梁大人,微臣心中甚慰!” “甚慰?” 宁永年笑了笑:“朕也很欣慰......不过朕却不是在问你这个。” “嗯?不知皇上问的是什么?”魏贤志明知故问道。 “......” 宁永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看了魏贤志一眼,然后又慢慢将视线挪回到面前的地图上。 “魏卿,眼下原州城被破,温文带兵叛敌。” “虽我大军已在封县布防,但能不能守得住还要另说。” “如此两国交战之际,而令郎却不远千里跟着大奉公主跑去了奉元。” “你说,朕会作何感想?” “这个......” 魏贤志摸了摸鼻子,旋即“恍然大悟”般惊呼:“皇上!难不成您觉得犬子亦会叛敌不成?!” “我并未如此说,也明白长天他定是身不由己。” 宁永年摇了摇头:“不过这天下人会如何想,那便不是朕所能决定的了。” “......” 香炉中燃着醒神香,桌上奏折摆放的规规整整,已批阅完的做一摞,未批阅过的做一摞。 看着宁永年,魏贤志眉头微微皱起,沉默半晌后才颇为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话。 “皇上,如今大宁内乱未平、外敌又起,如此危机关头,保我大宁江山无恙才是最要紧之事。” “是啊......” 顿了一顿,宁永年似是附和般发出幽幽一声长叹。 “江山无恙,这才是最要紧之事。” “魏卿,朕记得你还有一女,是叫巧玲吧?” “如今多大年龄了?” “这个......” 魏贤志一愣,如实回答:“回皇上,八岁。” “八岁确实太小了些,既然如此......” 宁永年扭头笑道:“魏卿,等长天从奉元回来,朕打算许配给他一位公主。” “你觉得如何?” “......” 天子赐婚。 魏贤志自然清楚宁永年这是想要通过联姻来缓和两家关系。 既然魏巧玲年纪太小没办法嫁入皇室,那就只能是由魏长天来娶一位皇室之女。 说实话,魏贤志对宁永年的这招“缓兵之计”其实并不抵触。 虽然这样一种联姻丝毫不能够建立起什么牢固的关系,不过宁永年得以喘息的同时魏家也能同样喘口气。 更何况如果自己拒绝,严格来说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只是...... “皇上,此事我恐怕得先问过犬子才行。” “哈哈哈,魏卿,自古这种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须多问?” 宁永年半作打趣的笑问道:“难道魏家如今已是令郎做主了不成?” “......” 面对这个问题,魏贤志出乎意料的没有打马虎眼糊弄过去,而是看着宁永年平静的拱了拱手。 “回皇上。” “是。” ...... ...... 冀州,冀州城。 经过朝廷平叛大军连续一个多月的攻城,冀州城虽然未破,但城中却已是一片寂寥。 古代打仗围城有两种方式。 一是十围,既将城池彻底包围,不给城中之人留下一丁点逃跑的余地。 二是九围,既留一线生机,借此削弱守军死战到底的斗志。 朝廷大军选的是后者,虽然至今许家之人和冀州军并未逃跑,不过城中百姓却是已跑走了不少。 而至于留下的这些...... 有人是不想逃,有人是没钱逃。 还有极少数像老张头这样的,压根就没把这场仗看在眼里。 “爷爷,你在想什么呢?” 破破烂烂的木屋中,刚刚踮着脚将一桶清水倒进水缸的阿狗扭过头来,看着这坐在炕上发呆的老张头问道: “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吃烧鹅吗?” “烧鹅先等会儿。” 老张头回过神来,愣愣的反问:“阿狗,今儿是什么日子?” “四月廿二了。” “哪一年?” “这个......” 阿狗眨巴了一下眼睛,明显也不知道答案。 “算了算了,我问别人去。” 老张头摆摆手翻身下床,披了件破衫便往屋外走:“你在家等着,我回来时买烧鹅给你吃。” “好!” 阿狗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待老张头走后不久便搬了把小凳子跑去门口坐着,满脑子都是香喷喷的烧鹅飞进自己嘴里的场景。 不过...... “阿狗!” 约么半个时辰后,熟悉的喊声自巷口响起。 阿狗蓦然站起身,脸上笑容在看到老张头空荡荡的双手时瞬间僵住。 她刚准备质问爷爷为何没有带回自己心心念念的烧鹅,但后者急促的呼喊却抢先一步传了过来。 “快!赶紧收拾东西!” “咱们找你师兄去!” 第286章 反派魅力不可阻挡 老张头突然说要去找魏长天,这使得阿狗暂时忘记了烧鹅的事情,愣了一愣后才眨巴着眼睛疑惑问道: “爷爷,我们是要去蜀州么?” “蜀州?不是。” 老张头急匆匆跑到破屋里,一边从箱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随口答道:“我们去奉元。” “唔?” 阿狗明显没听说过这个地名:“奉元在哪里?” “在西边。” 老张头敷衍一句,然后从箱中扒拉出一把破破烂烂的长剑。 应该是在箱底压了很久未曾动过,剑鞘已长满了霉斑,隐约还有不少虫子啃食后留下的小洞。 不过当老张头“沧啷”一声拔剑出鞘,那映着日光的剑身却灿亮光洁,哪怕路边的乞丐来看上一眼也知此剑绝非凡物。 “哇!!” 阿狗不禁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惊叹:“爷爷,你不是跟师兄说自己已经没有宝贝了吗?这剑又是哪来的?” “哼哼,做师父的自然要留着些压箱底的好东西。” 老张头得意的弹了弹剑刃,准备还剑归鞘。 不过他插了好几次都没插准,最后还是眯着眼瞄准了半天才成功把宝剑收回剑鞘之中。 “行了,你快些收拾东西,我去买辆驴车......” 找了块破布将剑鞘反复裹缠几遍,老张头催促道:“今天咱们就走。” “啊?” 阿狗一愣,不过也没有再多问什么,点点头便跑去开始收拾两人的破衣裳,以及屋中几乎不存在的“值钱物件”。 “在西边的奉元......那是哪里呢?” “......” 一个时辰后。 “吱呀~” 年久失修的木门被随意合上,横插了一根枯树枝以做门栓。 反正这破宅里啥也没有,也不怕贼光顾,所以老张头干脆连买锁的钱都省下了。 “爷爷,我饿......” 抱着小包裹坐上驴车,阿狗委屈巴巴的拍了拍小肚子:“我们不如先吃过饭再走吧?” “就知道吃!” 老张头瞪了阿狗一眼,挥舞手中枝条打在驴臀上。 “这里有干粮,吃吧!” “可是我想吃烧鹅......” 阿狗不情不愿的嘀咕一句,见老张头毫无反应也只好作罢,捧着冷馍馍小口小口吃起来。 “咕噜咕噜~” 车轮碾过地面,驴车在凹凸不平的巷路上颠颠簸簸。 巷口一个归来的邻里恰巧撞见了两人,不由得问道:“老张头,这是要去哪?” 老张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出城去咧!” “出城?带阿狗躲兵灾啊?” “躲啥子兵灾,我们是有正经事要去办哩!” “哈哈哈哈,你们爷俩老的老、小的小,能办什么正经事嘛?” “嘿,说出来怕吓着你!” “哟?” 来人一听这话来了兴致,伸手拉住车辕笑道:“城外天天打仗都吓不到老子,你倒是口气大得很。” “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骇人?” “哼,老夫乃是要去......” 老张头神色一凌,无比自傲的挺起胸膛。 “斩阎罗!” “......” “叮铃叮铃~” 斜光照墟落,穷巷少人归。 驴脖上挂着的铜铃摇摇晃晃,铃声越发渺茫。 男人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已经驶远的驴车,好半晌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斩阎罗?” “疯疯癫癫的......” ...... ...... 三日后。 大奉境内,蟒河。 当黑色马车沿着长长的石桥驶过波涛汹涌的宽河之时,天色已经渐渐变得橘红,放眼看去尽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连一丝炊烟都寻觅不到。 “公子,梁大人和梁姑娘已回到蜀州了。” 将“电码本”收入怀中,楚先平凑到正闭目养神的魏长天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还有,冀州城破了。” “嗯?” 猛然睁开眼,魏长天扭头问道:“许家呢?都死了?” “没有,破城之前许家大部分人就已经逃了。” “卫颜玉也跑了?” “是。” “......” 说好的死战到底,我许家绝不苟活呢? 魏长天回想起卫颜玉曾跟他说过的话,不禁摇头笑了笑。 跑就跑吧,能在朝廷大军的围堵下逃出生天,最起码说明卫颜玉还是有些本事的。 至于冀州战事的结局......魏长天早就猜到许家会落败,因此现在倒也不太惊讶。 只是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啥呢? 对了! 老张头还在冀州呢! 皱了皱眉,魏长天再问:“破城之后,朝廷军队可曾封刀?” “封刀了。” 楚先平点点头:“虽说朝廷进城后杀了不少许家余孽,不过并未殃及百姓。” “那就行。” 魏长天沉吟片刻,叮嘱道:“既然如今冀州城已破,那咱们的探子应该便可混进去了。” “让他们多关照着点老张头和阿狗,如果有必要可以把人接到蜀州去。” “是。” 楚先平一如既往的简短应声,而魏长天也在此时将视线投向坐在对面的李梧桐身上。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现在已经对这个女人的大体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李梧桐,女,二十岁,未婚,大奉皇帝李岐的二女儿,生母是皇后。 喜欢舞刀弄枪,境界六品,自幼便在军中历练,性格正直爽利,因此在大奉国内名气颇高。 身高差不多一米六五,体重估计九十来斤。 三围经目测大约是:八十四、六十二...... 嘶,这个姿势不太好观察臀围啊...... “你看我做什么?!” 被魏长天盯得心中一阵发毛,李梧桐终于忍不住瞪大眼睛辩解道:“你们说话那么大声,我又不是有意偷听的!” “我没怪你偷听。” 魏长天摆摆手,无所谓的回答:“冀州之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好瞒的。” 李梧桐闻言一愣,旋即咬着嘴唇质问:“那你为何还要盯着我看?!” “公主,你这就有些不讲理了。” 魏长天正色道:“眼睛长在我自己脸上,我想看哪里就看哪里,难道你连这也要管么?” “我!” 李梧桐被怼的说不出话,她又不能强逼魏长天不看自己,最后只好自己做鸵鸟,扭过头去不再去看魏长天。 “......” 车外浪声滚滚,车轿中却顿时陷入了一种古怪又不失尴尬的沉默。 楚先平正默默给共济会“发电报”传达魏长天的最新指示。 李梧桐正死死盯着车帘外越来越远的蟒河,心中暗骂魏长天是个登徒子。 魏长天本人正在计算着李梧桐的臀围。 而旁边的尤佳则是悄悄看看魏长天,又看了看李梧桐,最后有些无奈又有些郁闷的轻轻叹了口气。 唉,李姑娘她脸红了呢...... 第287章 我对她没意思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这句话的对错姑且不论,是否有更深层次的理解也暂时不议。 不过至少李梧桐此刻确实对魏长天产生了某种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是“爱”无疑太过勉强,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好奇”。 作为皇女,从小周围的所有人,不论男女都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何时竟有人敢如此不把她当做一回事? 就更别说这人严格意义上来讲还是敌国的世家公子了。 李梧桐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憋屈,恨不能把魏长天碎尸万段以报这“不敬”之仇,最起码也要找个机会让魏长天吃一次瘪来泄心头之恨。 可有时候她又想多了解一下这个男人,甚至偶尔还有些“享受”跟魏长天拌嘴的过程,即便她从来没赢过...... 其实这种“好奇”曾经也在陆静瑶身上出现过。 不过后者之所以会有如此感觉更多的是因为魏长天的形象“正邪”翻转所带来的反差。 而对于李梧桐来说,她好像只是单纯的觉得像魏长天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用尽一切下三滥伎俩的男人......也挺有趣的。 “吁!” 车前,赶车的侍卫拉紧缰绳,马车于夜色中缓缓停在一处开阔地。 虽然此时周围依旧尚无人烟,不过夜间赶路毕竟容易出现意外,所以负责此次护送任务的将领便决定在此处歇息一晚。 “公主,魏公子,饭食已备好了。” 有人在车帘外汇报一声,魏长天也打了个哈欠从梦道中醒来。 “吃饭吃饭!” 率先钻出马车,看着不远处翻滚着热气的铁锅,嘴里随便嘟囔了一句:“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楚先平和尤佳对魏长天此类时不时冒出来的“新言新语”早已习以为常,此时表情并无异样。 而正在弯腰下车的李梧桐闻言却愣了一下。 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虽然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直奔篝火而去的身影,摇摇头快走两步跟上,然后抢先一步赶在尤佳之前坐到了魏长天身旁的空地上。 因为从小便在军中历练,因此李梧桐倒是没有别的公主那么多讲究,席地而坐、风餐露宿更是常事。 自顾自盛了一碗汤,捧着木碗慢慢喝,同时悄悄看了看旁边正淡定吃菜的魏长天。 犹豫了好半天,李梧桐终于忍不住小声喊道: “喂,听说你很会作诗?” “吧唧吧唧~” “你、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吧唧吧唧~” “你!” 李梧桐气不过屡次被无视,便拿胳膊肘顶了魏长天的胳膊一下。 “......” 魏长天吃饭的动作这才停住,然后颇为懒散的转过头来。 “怎么了?” “你、你刚才为什么假装没有听到我说话?!” “嗯?公主刚刚有跟我说话吗?” “当然有!我有问你是不是很会作诗!” “哦,听是听到了......” 魏长天眯了眯眼,语气平静:“不过公主,我不叫喂。” 我不叫喂,我叫...... 如果李梧桐有幸看过由爽子姐出演的《流星雨》,那此刻一定能明白这句梗。 但可惜她并不可能知道谁是“楚雨荨”,所以眼下只是突然怔住了。 魏长天那边继续闷头吃饭,直到半晌过后耳边再次传来一句—— “那、那个......魏公子。” “嗯。” 魏长天头都没抬,随口便说:“我不会作诗。” “......” 李梧桐一愣:“可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还有春龙诗会上的春江花月夜......” “那些都是我抄的别人的诗。” 魏长天咽下一块煮肉:“不好意思,怕是让公主失望了。” “......” 抄的别人的诗。 李梧桐当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只当魏长天还在为刚才自己的行为而生气。 她自然不可能给后者道歉,因此沉默半晌后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骗子”,然后就同样开始低头吃饭。 明月飞穹顶,地暖天寒。 篝火在夜色中熊熊燃烧,上面架着的烤野兔被翻了个面,油珠滋啦掉进火里,映着除魏长天外一群人尴尬的表情。 包括几个侍卫在内都听到了刚刚两人那番对话,但也当然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公主想做什么肯定不必得到他们的准允。 不过...... 对视一眼,有人轻轻摇了摇头。 公主身处其中或许自己察觉不到不妥,但他们却必须要做点什么。 ...... 两个时辰后,月上正空。 温暖的营帐内铺着毛垫毛毯,魏长天独自一人闭眼在梦里练着挑月剑。 虽然李梧桐十分怕他逃走,但总不可能真的日日盯着他睡觉,因此现在魏长天已经有了独处的机会,只不过一直会有侍卫在账外守着而已。 “魏公子,您可睡了?” 突然,一道轻微的声音从帐帘外飘了进来。 嗯? 魏长天皱眉坐起身,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还没,你可有事?” “是,不知小人可否进账与公子面谈?” “行,进来吧。” 盘腿坐好,看着掀帘而入的男人,魏长天示意对方也坐:“不知将军有何事要与我说?” “公子,小人乃一介粗人,那便有话直说了。” 穿着绣鱼甲的男人同样盘腿坐好,神色严肃:“公子,公主殿下自幼便在军营中长大,虽不似别的女子那般对男女有别太过在意,但也从未经历过男情女爱之事。” “不过不论如何,公主殿下都乃我大奉皇女,一言一行皆受万众瞩目,所以......” “行了。” 没等男人把话说完,魏长天便笑着打断道:“你是不是就想告诉我离你们公主远点,以免她情不自禁爱上我?” “这......” 男人虽然是武将,但也没想到魏长天说话竟然这么露骨,支吾半天之后才尴尬的点了点头。 “确、确实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哈,你直说就是,我能理解。” 魏长天大笑两声,拍拍男人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我对你们公主一点意思也没有。” “说实话,她就算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我都没兴趣。” “呃......” 男人总感觉这话不太对劲,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也没再纠结。 “既然如此,那小人便不叨扰公子休息了。” “好......” “......” 又客套了几句,帐中的对话便到此为止。 男人走出帐帘继续站岗,而刚刚一路小跑回自己帐篷的李梧桐此时却是肩膀一阵颤抖,被刚刚偷听到的内容气到不能自己。 好一个登徒子!! 谁会爱上他?! 什么叫“她就算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我都没兴趣”?!! 我、我、我...... 混蛋! 第288章 本宫很抢手! 五日后。 大奉,怀陵府。 大宁行政区域是按“州”来划分的,而大奉则是按“府”划分的。 两者之间其实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叫法不同而已,不论“州”还是“府”,都相当于前世的一省之地。 离开原州已有将近十日,魏长天一行人如今终于穿过了人迹罕至的戈壁,所经之处人烟逐渐开始变得密集。 “一对六。” “一对十。” “一对内卫。” “不要。” “三个五带一张八......” 车轿内斗魔头的声音此起彼伏,牌是前两天途径一个县城时买的,而打牌之人当然是魏长天、楚先平和尤佳。 至于闭目端坐在角落里的李梧桐...... 自从那晚魏长天“口出狂言”之后她就对三人爱搭不理,尤其是对魏长天,可以说是十分冷漠。 魏长天才懒得探究其中原因,更乐得这份清静,已经连续两三天没与李梧桐说过一句话了。 “顺子......公子,我又赢了。” 将一沓牌搁在小桌上,作为“魔头”的楚先平手中已空空如也。 这几天的牌打下来楚先平总是赢多输少,刚才更是连赢了五局,完全不给魏长天这个“主子”留一丁点面子。 “不打了!” 把牌一撂,魏长天撇了撇嘴“劝诫”道:“楚兄,打牌跟做人是一样的,都要讲究个人情世故。”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如此不讲情面......那不是让尤姑娘难堪么?” “啊?” 尤佳愣了一下,旋即捂嘴笑道:“公子,我刚才分明还赢了两局呢。” “咳,我就是说这么个意思。” 魏长天揉揉鼻子,尴尬的咳嗽一声。 而楚先平却在此时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公子,在牌局之上你我便是敌人。” “既是敌人,又何来的人情世故?” “......” 你丫这么较真干嘛?! 魏长天心里吐槽一句,也没法反驳楚先平,于是便只好闭嘴不言。 眼神随意往别去看去,正好察觉到李梧桐忍不住微微翘起的嘴角。 得,看来这位武平公主这下算是舒服了。 ...... 一个时辰后。 “哒哒、哒哒......” 马蹄声渐息,车外闹市的喧嚣也变得遥远。 几辆马车缓缓停在一栋大院之前,门前早已有数个穿着锦罗绸缎的男女垂手等候在此。 “见过公主殿下!” 见李梧桐从马车上下来,一群人立马跪倒在地。 “张大人、夫人,快快请起。” 李梧桐嘴里说的是“快快请起”,不过表情却十分平静,皇室之女的威严在这一刻总算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是!”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为首的一男一女将目光投向紧随李梧桐下车的魏长天,眼神都有些惊讶。 他们知道李梧桐这次从前线回京会带着一个大宁的世家公子,甚至还特意去了解了一下有关魏长天的种种“光辉事迹”。 可没想到这位魏公子竟然跟公主共乘一车。 “公主殿下......” 见李梧桐并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两人自不敢多问,立刻躬身让开道路:“陋舍实乃寒酸,还望您与魏公子不会嫌弃。” 陋舍?寒酸? 看了眼大门中那座朱栏彩槛,画栋飞檐的主宅,魏长天心说这也太谦虚了,同时迈步跟着突然变得端庄起来的李梧桐向院内走去。 “王大人,这位便是大宁魏家的魏公子。” 走着走着,已数日没主动跟魏长天搭过腔的李梧桐突然扭头主动介绍道:“魏公子,这位是怀陵府府尹,王启兴,王大人。” “王大人。” 既然李梧桐都介绍了,魏长天总不可能依旧一言不发,便笑着客套道:“此番叨扰了。” “魏公子这是哪里的话!” 王启兴立刻拱手回应:“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小人三生有幸!” 大奉的府尹相当于大宁的州牧,掌管一府政事,官拜四品。 这样一个大官严格来说完全不必在一个别国公子面前自称“小人”。 而王启兴却依旧这么说了。 这一方面肯定是考虑到了李梧桐的面子,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应该属于那种特别会“左右逢源”的官场老油条。 至于有没有魏长天个人魅力的原因在里面......如果王启兴是个女的,那倒有可能。 “王大人客气了。” 再次客套一句,魏长天笑着一步迈过门槛,跟着众人在正厅落座。 李梧桐自然是坐在首位,魏长天则是面朝东坐在侧边。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饭点,王启兴肯定也早已准备好了晚宴。 不过一进门就吃饭无疑太过仓促,所以还是要先坐着说会儿话、歇口气。 当然了,这种场合下很多话题并不能说,因此聊来聊去也大都是些废话。 好在以王启兴的经验应付如此场面绰绰有余,倒是始终没有冷场。 直到李梧桐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问道: “对了王大人,不知申公子如今可还在怀陵?” “......” 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一瞬,王启兴下意识的低了低头,然后神色有些别扭的回答: “回公主,在。” “那他如今可已娶妻?” “没、没有......” “嗯。” 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魏长天,李梧桐说道:“王大人,既然恰巧同在怀陵,本宫想见一见申公子。” “......” 王启兴蓦然抬头,眼神无比惊讶。 他默然半晌,然后才小声确认道:“公、公主,您是说......” “王大人,你没有听错。” 李梧桐脸上依旧挂着笑:“你派人去一趟申家,将本宫原话送到就好。” “是、是......” 不论再怎么惊愕,王启兴终究不可能违背李梧桐的命令。 他深吸一口气跟管家交代了几句,后者很快出门离去,而屋中的气氛也从此刻开始变得古怪。 颇为自得的李梧桐、一脸尴尬的王启兴......还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魏长天。 话说这申公子是谁? 为啥王启兴的反应这么奇怪? 李梧桐为什么会问这个申公子有没有婚娶? 还有,她这幅得意洋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嘶! 难道说...... 第289章 我真不是你情敌 一炷香后。 借着要去“出恭”的理由,魏长天在另一件客室中找到了楚先平。 拉着后者走到院中,魏长天询问了一下有关大奉申家的问题。 不过得到的答案却十分有限。 虽然在去原州之前楚先平曾大体了解过一番关于大奉的基本情况,可如今也只知这申家算是大奉国内有名有姓的大世家之一。 世代文臣出身,有人在朝中做大官,除此之外就再没什么情报了。 至于那个“申公子”,更是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公子,这申家有何问题?” 简单介绍过情况,楚先平小声问道:“需不需要让同舟会再仔细查一下?最晚明日应当便有回信。” “不用了。” 魏长天摆了摆手:“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先回去吧。” “是。” 很快,楚先平离开回了客室。 而魏长天则是真的跑去上了个厕所,然后才慢慢悠悠回到正厅之中。 “魏公子,你回来的正好。” 正陪着李梧桐喝茶的王启兴此时表情已恢复正常,见他进来便笑着说道:“小人今日在寒舍略备些薄酒和吃食,望公子肯赏脸小饮一杯。”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扭头看了眼李梧桐,知道肯定是她说要吃饭王启兴才会张罗着开席。 魏长天随口答应了一句,不过心中却有多少有点疑惑。 刚刚不是还说要见那个申公子吗?怎么这就吃上饭了? 等会儿人家来了岂不是很尴尬? 让人家上桌吧,这边都已经吃上了。 如果不让人家上桌,难不成就要人家干等着? 虽说李梧桐身份摆在这,但总感觉这般行事有些不妥当...... 结合上之前李梧桐得意的表情,魏长天此时已经对那个申公子和李梧桐的关系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不过他并不确定李梧桐整这么一出是要干什么,因此肯定不会多言。 ...... 从正厅出来,走了几步绕到一间宽敞明亮的膳厅。 几个丫鬟的服侍下众人清过手口,然后纷纷落座。 魏长天、李梧桐、王启兴,还有王启兴的老婆刘氏。 一共四个人的家宴,不过却有五个位子。 “王大人,此位......” 看着空位,魏长天小声问向王启兴。 “哦,此位是给申书林,申公子留的。” 王启兴回答一句,表情有些尴尬。 “原来是这样。” 魏长天点点头,没再问那些“不等等他吗?”之类的话,只是把“申书林”这个名字记住,然后又皱眉看了李梧桐一眼。 柔顺的长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簪子,上面垂着流苏。 换下战甲穿上锦裙的李梧桐比之前更多了些柔美,但那股英气尚在,唯独看向自己的眼神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两人对视一眼后又各自挪开视线,王启兴和刘氏在旁客套一番后众人旋即举筷吃饭。 “公主殿下,小人斗胆敬您一杯,愿您容颜永驻......” “魏公子,你我二人亦共饮一杯可好......” “夫人,你可还记得我们上次有幸见到公主殿下是什么时候......” “......”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精致的菜肴一道接着一道被端上撤下,席间氛围勉强算得上和谐。 魏长天边喝边吃,时不时应付几句王启兴,时间很快便过去半个时辰。 因是家宴,这顿饭吃到这里便算是临近尾声了。 而也就在此时却有一个仆人推门进来,伏在王启兴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公主,申公子到了。” 后者立刻抬头请示道:“您看......” “嗯。” 李梧桐淡定的拿起一方绣帕擦了擦嘴巴:“让他进来入席吧。” “是。” 王启兴点头交代下去,很快仆人便带了一个一身青衫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皮肤很白,五官称得上俊朗,头顶的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很典型的书生模样。 这申书林给魏长天的第一观感还算不错,一看就是那种文臣世家走出来的人物。 只是...... “公、公主殿下!” 急切的呼喊声中满是激动之意,申书林一进屋眼里便只有李梧桐,脸色更是因紧张而微微有些发红。 得,闹了半天原来是只舔狗。 魏长天摇摇头搁下筷子,而李梧桐则是笑盈盈的看向申书林,轻声说道: “申公子,可曾吃过晚饭了?” “回、回公主,没有。” “那就坐下随便吃些吧,我们边吃边说话。” “是、是!” 也不在乎桌上只剩了些残羹冷炙,申书林立马坐到一直为他预留的位置上,然后这才想起跟其他人打招呼。 “王大大,夫人。” “呃,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魏长天,魏公子。” 李梧桐笑着抢在魏长天之前开口回答:“本宫有事相求于魏公子,因此便一道回京。” “魏长天?” 听到这个名字申书林不由得一愣。 他有些钦佩的冲魏长天拱拱手,然后十分诚恳的正色道: “久闻魏公子诗名,今日得见实乃申某三生有幸。” “二月初二春龙诗会,魏公子一首春江花月夜传诵天下,渡化真龙,实叫小生佩服的紧。” 从语气神态各方面判断,申书林此番夸赞并不似作伪,绝对是真的佩服魏长天。 而魏长天也同样客气回应道: “申公子客气了,魏某不敢当。” “魏公子切莫如此说......” “......”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相互吹捧,而旁边的李梧桐此刻却是坐不住了。 她眼睛一转,突然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搁到魏长天的瓷碗中,嘴中“温柔”道: “魏公子,尝尝这鱼罢,味道很不错的。” “......” 一个动作,一句话,膳房中瞬间鸦雀无声。 用自己的筷子给异性夹菜,在封建社会这种事如果不是发生在长辈与小辈之间,那么便是一种极其暧昧的行为。 更何况夹菜之人还贵为公主。 王启兴和他老婆刘氏立刻扭头假装没看见,魏长天则是微微皱了皱眉。 至于申书林...... 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煞白,嘴巴几度张合却又说不出一句话,看向魏长天的眼神也不再友善。 这一瞬间,魏长天终于明白李梧桐为什么要叫申书林过来了。 “谢公主好意......” 眯着眼看向似笑非笑的李梧桐,魏长天慢慢把瓷碗推远了一些。 “不过我已经吃饱了。” 第290章 我向你道歉 从申书林进屋之后种种的表现来看,他毫无疑问十分爱慕李梧桐。 而从李梧桐对待他的态度来看,这位武平公主应当是并瞧不上这样一个世家公子的。 其中原因魏长天并不清楚,不过事实大概率就是如此。 既然两人是这种关系,那李梧桐为什么还要主动要求见申书林?然后还要当着后者的面给自己夹菜? 从常理推测,此举不外乎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李梧桐是想拿自己来当挡箭牌,彻底断了申书林对她的想法。 只是考虑到李梧桐的身份,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申家在大奉国内虽然算得上名门望族,但相比于“柳魏许”在大宁的地位却还差着一大截。 这种情况下李梧桐想要拒绝申书林至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哪里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所以,李梧桐今天一切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有意挑起自己与申书林的矛盾。 至于目的...... 虽然有些幼稚,但魏长天总感觉李梧桐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 老娘不是没人追! “......” 魏长天得出结论后心中不由得一阵好笑,不过考虑到眼下毕竟是在大奉,所以也没有太不给李梧桐面子。 不过后者却不依不饶,见魏长天把瓷碗推开,竟然又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鲜汤。 “魏公子,那便喝点暖汤吧。” “......” 先是夹菜又是盛汤,要不是李梧桐喊的是“公子”,此刻说她是魏长天老婆都有人信。 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申书林,魏长天没再答话,更没有喝汤,只是自顾自斟了杯酒独自慢饮。 烛火通明,房间中的氛围一时间异常尴尬。 好在王启兴很快就站出来打圆场道: “哈哈哈,都怪小人府上的下人太无眼力,竟劳公主殿下来行待客之事,小人理应自罚一杯!” 把魏长天摆在了“客人”的位置,把李梧桐的行为说是“待客之举”,王启兴很明显已经看出其中门道,所以才通过这种说法来给申书林找补面子。 “咕嘟~” 他先是自己喝了一杯酒,然后又张罗着跟申书林喝了一杯。 两杯酒下肚,刚刚发生的一幕便暂时揭过,似乎连李梧桐也忘记了自己刚才做的事情,转头便与申书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两人一个酷爱修行习武,一个只懂读书做文章,本应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申书林竟也懂得一些修行之事,亦知晓一些江湖趣闻,因此倒是没有冷场。 就是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他为了讨好李梧桐特意去了解的。 唉,可怜天下舔狗心啊...... 看了看表情由阴转晴,满脸都是幸福之意的申书林,魏长天又倒了一杯酒,边喝边琢磨着李梧桐等会儿会不会还要再搞些幺蛾子出来。 然后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对了书林......” 也不知那边聊到了什么话题,李梧桐突然笑着跟申书林说道:“我记得你作诗是极好的。” “眼下正巧魏公子也在,不如你们二人比试一番可好?” “......” 听到这句话,申书林瞬间愣住,偷偷看了魏长天一眼,纠结半晌后才无比苦涩与艰难的摇了摇头。 “公主,魏公子诗才世人皆知,我......我自愧不如。” “都未曾比过,你又怎么知不如他呢?” 李梧桐笑道:“再说即便输了又能怎样?我觉得无论武人也好,文人也罢,都是不应当怕输的。” “这......” 申书林张了张嘴,在李梧桐的眼神鼓励下猛然下定决心。 “魏公子,既然公主如此说了,那不知我可否向你讨教一二?” 虽然明知自己不是魏长天的对手,但申书林此时的语气却十分坚定。 他本以为魏长天肯定会借此机会狠狠羞辱自己,也已经做好了承受这些羞辱的准备。 可没曾想魏长天却只是放下酒杯,平静的摇了摇头。 “申公子,我不与你比。” “为何?”申书林一愣。 “因为我不会作诗。”魏长天如实回答。 “不会作诗?” 申书林眉头紧皱,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魏公子,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是,或许我做上百首诗也比不过一首春江花月夜,但正如公主所说,输又何妨?” “我申书林的心胸还没狭隘到输不起的地步!” “难不成......是魏公子觉得我不配与你比诗?!” “......” 站在申书林的视角,魏长天说“不会作诗”要么是因为可怜自己不想比,要么是因为看不起自己不屑比。 这两样不管是因为哪个都让他十分恼怒,再加上李梧桐在旁边看着,所以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不论他咽不咽的下,魏长天都不打算跟他比诗。 “申公子,我确实不会作诗。” “如果你非要比,那今日就算是你赢了,日后不论是谁问起,你都可以说赢过了我。” “还有,我虽不知你与公主是何关系,不过有句话......算了。” “诸位,我吃饱了,失陪。” 抱拳起身,魏长天也不理众人是何反应,撂下几句话便自顾自推门出了膳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申书林脸色微微涨红,王启兴满脸尴尬,唯独李梧桐的表情中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窃喜。 魏长天吃瘪,自己“大仇得报”。 暗自欣喜过一阵后这才发觉身旁的申书林刚刚好似跟自己说了些什么。 “申公子,你方才说什么了?” “公主,我、我刚刚说......” 申书林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的重复:“等、等下不知您可愿意去院中走走?” “哦。” 李梧桐挥挥手,态度一瞬间比刚才冷漠了好几倍。 “本宫有些累了,你也早些回府去吧。” ...... 半个时辰后。 魏长天走了,申书林自然就没了“利用价值”,这顿晚宴也同样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草草收尾过后申书林一脸失落的被“赶”回了申府,而李梧桐则是十分愉快的准备回屋睡觉,打算等明天赶路时再拿今天的事来调侃魏长天。 可谁知并不用等到明天,很快她就在院中的一棵古树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你们回去歇着吧。” 跟身边几个丫鬟交代一句,走到魏长天身边,李梧桐的语气很是得意。 “魏公子,这么晚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啊?” “难道是做不出诗心中苦闷不成?” “......” 夜深庭院寂无声,明月流空万影横。 头顶着月光魏长天转过头来,平静的回答道: “我在等你。” “等、等我?” 李梧桐哪里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抹红霞顿时飞上脸颊。 “你、你等我做什么?” “公主,我之前若是说过什么不妥当的话,伤害了你,那我向你道歉。” 在李梧桐惊讶的目光中,魏长天缓缓说道: “我觉得,你或许也该向申公子道个歉。” 第291章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男人?! 月色凄清,映的大地银白。 “道歉?” 很明显,李梧桐并不能理解魏长天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魏长天看着她,半晌过后才轻轻摇了摇头。 “公主,我前几天与杨将军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杨将军便是那天来帐中劝魏长天与李梧桐保持距离的侍卫首领。 后者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带着些羞恼的扭过头去,发间金簪的流苏一阵摇晃。 从这个表现来看,魏长天此前的猜测应该没错。 “公主......” 慢慢坐到旁边的一块白石上,魏长天慢慢说道: “我当时说这些话时并不知你会听到,所以言语中多有不妥,还望你见谅。” “不过若是抛开这些,我认为我说的并没错。” “你我之间本就只是一场交易,你放走了梁振和梁沁,我随你来奉元。” “至于你说的到了奉元之后需要我做的事情,如果报酬足够,我也不是不能帮你。” “除此之外,我想我与你应当便再无什么牵扯了。” “不是么?” “......” 顿了顿,魏长天看着已经扭回头来的李梧桐,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申公子与你是何关系,不过想来他应是爱慕你已久。” “你若同样对他有意,那这些话便当我没讲。” “而若你对他无意,那今日又为何要将他唤来?” “我......” 李梧桐转回头来,盯着魏长天气鼓鼓道:“哼!还不是因为有人将我说的一文不值!” “......” 果然,唉。 魏长天在心里叹了口气。 “公主,首先,我从未说过你一文不值。” “其次......你喜欢我么?” “你!” 李梧桐蓦然瞪大双眼,红着脸啐道:“你、你怎么敢说这种话!谁会喜欢你这种人!” “这样啊......” 魏长天耸了耸肩,淡定问道:“既然公主不喜欢我,那为何还要这么在意我说了什么呢?” “这、这个......” 李梧桐顿时怔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自己究竟是想要向魏长天证明什么呢? “我、我只是......”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而魏长天则在此时挥挥手打断道: “公主,这些我们暂且不论,就只说今晚的事。” “申公子对你的情意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我相信你也定是清楚的。” “你当然可以不喜欢他,想必申家也不敢违抗你的意愿。” “但要知道申书林并非你的仆人,而亦是一位世家公子。” “所以,不要把他当做一条任由你呼来喝去的狗。” “在席间我顾全你的面子,所以这些话一直等到现在才说。” “如今我说完了,公主你或许可以好好想想。” 说完最后一句,自白石之上起身。 魏长天扭头就准备走,而李梧桐却在此时突然在身后急切的喊道:“我没有视他为,那、那个......” “打个比方而已,公主不必这么较真。” 魏长天头都没回:“并且这句话你该跟申公子说。” “......” 摇曳着灯火的庭院小路尽头,孤零零的背影很快融入进夜色中。 李梧桐怔怔的看着魏长天消失的方向,双手死死攥住衣角,好半晌都没有动。 她印象中的魏长天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敢杀本国宰相的纨绔公子,是会当着数万兵卒的面威胁要斩掉自己衣服的卑劣小人,是会在背后说“她就算哭着喊着要嫁,我也不会娶”的超级无敌自恋狂。 因此,李梧桐并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刚才要替申书林说话,更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件“小事”,在意到甚至还会特地在这里等着自己。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么...... 月光下,李梧桐默默坐在了魏长天刚刚坐过的白石上,心中反复想着后者说过的每一句话。 而此时此刻的魏长天却也停步在庭院一角,看着面前的一汪水池愣愣出神。 方圆仅数丈的水面平静无波,如一轮明镜般倒映着不远处几栋楼阁的屋檐和门楹。 平心而论,自己并不应该多管这等闲事。 不过...... 前世的一段记忆浮上脑海,然后又化作嘴角边的一抹自嘲。 算了,谁还没有点傻逼的过去呢? ...... ...... 翌日一早。 在王府吃过早饭,然后按照计划便应该继续赶路去奉元了。 王启兴一路将魏长天和李梧桐送上马车,看着黑色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旁边的刘氏同样收回视线,小声问道:“老爷,你说公主殿下和魏公子两人......” “闭嘴!” 王启兴瞪眼打断道:“公主殿下岂是我们可以议论的?!” “是是是,我不说了就是!” 刘氏撇撇嘴不再说话,而王启兴则是又看了一眼远处扬起的路尘,似是自言自语的轻叹一句。 “唉,但愿不会吧......” ...... 一刻钟后。 颠簸的马车里无人说话。 魏长天依旧在闭目养神,李梧桐则是偷偷看着他,嘴巴几次微微张开,但都又颇为纠结的再次闭紧。 她就这么犹豫了好半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探身拉开一半车帘,对着车夫说道: “先去一趟申府。” “是,公主殿下!” “......” 两句对话十分简短,等李梧桐重新坐稳身子时便发现魏长天已经睁开了眼,正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你、你看我做什么?!” 李梧桐色厉内荏的质问一句,不过却没等来回答。 只见魏长天淡定的反问道: “公主,可是要去见申公子?” “是、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觉得......” 魏长天似笑非笑的点点头:“你能想明白,便还不算无药可救。” “哼!” 李梧桐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说话,不过心情却十分复杂。 再次被魏长天调侃,换作之前她肯定会气得要死。 而这次......虽然也很气,但心中却莫名又有些被赞扬之后的小欣喜是怎么回事?! 嘴角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不曾想却被魏长天给抓了个正着。 “公主,你在笑什么?” “我!” 李梧桐以袖掩面,露在外面的大眼睛里满是羞愤之色。 天呐!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男人啊! 第292章 好梦由来最易醒 半个时辰后。 马车缓缓停在一栋府院门口,李梧桐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进得府中,约莫两刻钟后便又走了出来。 看着再次在对面坐下的李梧桐,魏长天并没有询问她跟申书林究竟说了什么,只是伸了个懒腰,然后吩咐尤佳拿出牌来打斗魔头。 “哗啦哗啦~” 尤佳很快将牌洗好,不过魏长天却没着急摸牌。 他抬头看了一眼直愣愣盯着自己鞋尖的李梧桐,突然问道: “要不要打牌?” “啊?” 李梧桐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才弱弱的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你、你在问我吗?” “是。” 魏长天笑着又问了一遍:“公主,要不要打牌?” “我、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 “那好......” 李梧桐挪了挪身子做到小桌旁边,一本正经的听魏长天讲解着斗魔头的基本规则。 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游戏,因此很快她便大体搞懂了玩法。 三人玩过几局,李梧桐慢慢熟悉了其中门道,不过兴致却始终不怎么高。 “一张八。” 将一张硬纸片丢到桌上,魏长天随口问道:“公主,你是不是在担心申公子?” “啊?” 李梧桐顿时忘记了出牌,好半晌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是,我怕他想不开,也怕他记恨于我......” “嗯,这也不无道理。” 魏长天又出一张十大过尤佳的九:“毕竟多情自古空余恨嘛。” 多情自古空余恨...... 听到这句话,李梧桐顿时一愣,甚至连尤佳的表情也一时间变得十分复杂。 两女皆沉默不言,只有魏长天视若无睹的笑问道: “我出到十了,你们要不要?” “不要我出了啊!一对四!” “这次要不要?” “......” 两女对视一眼,强压住各自心中纷乱如麻的思绪,勉强将视线重新投向自己的手牌。 “我出一对六。” 李梧桐一边说,一边魂不守舍的放下一张六和一张七。 “你出错牌了。” 魏长天把那张七拿起塞回李梧桐手里,随口又说: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放心吧,申公子会醒的。” “......” ...... 申府。 宽敞的书房之中满是纸墨的味道,黄花梨书案之后是两个书架,里头满是经史子集,各朝学士的评论讲义。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摆放在书案上的卷籍却都是些《云笈七签》、《悟真篇》之类的修行奇书,或者是讲述绿林趣闻的杂谈。 “......” 呆呆的坐在木椅上,申书林保持如此姿势已不知多久,脑海中还在反复着李梧桐亲口说出的那几句话。 “申公子,我绝不会嫁给一个文生,亦不希望你为了我弃文从武......” “你是读书人,又喜欢读书,便应好好读下去,将来在朝堂之上辅佐父皇治国理政......” “昨夜之事......对不起......” “我相信今后你定会寻得一个真心对你的女子的......” “我走了,后会无期......” “......” “哗啦~” 一阵清风过窗而入,翻动桌上的一本《武林乱史》。 这样一本记录大奉绿林之事的野史杂谈寻常人大都当做消遣随便看看,不过申书林却在每页每段旁都仔仔细细作了标注,可见其读书时的认真。 伸手轻轻摁住被风拂动的书页,视线停留在那一行行自己其实毫不感兴趣的小字之上,直到整本书被重重合起。 申书林突然站起身,将书案上一本本与治国无关的“杂书”堆叠成一摞,抱在怀中放到书房角落。 然后,他一言不发的自书架上抽出一本《通鉴辑览》,重新在书案前坐下,一页一页无比认真的慢慢翻看着。 窗外,清晨的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其实此时的申书林心中尚存着一丝不甘和绝望,亦不知自己的未来在何方。 但当若干年后他超越申家老祖,以宰相之身回乡省亲时再次来到这间书房,回想起今日的一幕...... 那时的他或许也会如昨日的魏长天一样,置之一笑,仅将这段过去化作嘴角的一抹自嘲罢了。 ...... ...... 两日后,原州城。 就在魏长天一行人离开怀陵府,只差三日便可到达奉元之时,老张头和阿狗也终于坐着驴车赶到了原州城。 虽然眼下两国正值大战,但却没人会在意他们这种“逃兵灾”的百姓。 只是别人都是从原州往大宁腹地的州郡逃难,这俩人却“反其道而行”,哪里危险往哪跑,属实有点古怪。 “你们是从冀州逃难来的?” 原州城西门,几个大奉兵卒正一脸古怪的盘问着老张头:“老头儿,你可知道这里是原州城?!” “嘿嘿,军爷,小老儿自然知道此地是原州城。” 老张头讪笑着回答:“我们爷俩便是想借道原州去你们大奉避难哩!” “去大奉?” 一个兵卒好笑道:“怎么?大宁这么大的地儿还容不下你了?” “军爷说笑了,容是自然容得的,就是三天两头打仗,日子过得不安生。” 老张头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们这等草民一辈子就求个安稳,至于是在大宁还是大奉又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你这老头儿倒是有意思。” 一众兵卒笑道:“你可知你这话要是被你们大宁的官听到,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嘿嘿,他们哪里听得到。” 老张头搓搓手:“眼下这原州城不都是咱们大奉的好汉嘛!”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更甚,几个兵卒笑过之后倒是也没有为难老张头,准备检查过驴车便放他进城。 毕竟连续遭遇了几场大乱,大宁各地如今的确都不怎么安生。 在加上自打原州城破之后确实也有一些百姓选择去大奉避难,所以他们亦没太怀疑老张头的动机。 大宁总不可能派这样一老一小来做细作吧。 “行了,进去吧。” 随便翻看了一下驴车上的包裹,顺手又捏了一下阿狗的脸颊,一个兵汉挥手道:“去了大奉好好过日子,最起码饿不死你们!” “那便好那便好,谢几位军爷!” 老张头忙不迭附和几句,拉着驴车便准备进城。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却突然自不远处响起。 “等等!” 第293章 宝剑、遁术 “等等!” 一道声音突然喝住了正欲拉着驴车进城的老张头。 众人扭头看去,旋即有军汉认出了说话之人,朗声笑问: “白兄,怎么了?” “......” 一身制式黑甲,腰跨精钢长刀,眼神无比深邃,仿佛多看几眼都会令人迷失其中。 来人正是第九个天道之子,白有恒。 “李大哥,没事......这两个人交给我吧。” “嗯?” 军汉一愣:“怎么?白兄你认得这二人?” “不认得。” 白有恒摇摇头并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走到老张头身边说道:“老人家,你们跟我进城吧。” “这个......” 看了一眼白有恒,老张头满脸谄笑:“就不劳烦军爷了。” “不麻烦。” 不由分说拉住驴车缰绳,白有恒头也不回的就往城中走去。 老张头见状只好快走两步跟上,支支吾吾想要说话,但最后还是都憋回到了肚里。 “啧啧啧。” 身后几个兵卒一脸疑惑的目送三人离开,有人开口感叹道:“话说白兄弟之前是不是在打更人当差?行事果然古怪,以后还是少于他交往为妙。” “非也,打更人也并非皆是如此,我有一个小兄弟亦是打更人铜锣,平日里除了爱逛青楼之外便再无什么陋习,脑袋更是聪明的很。” “嗯,那倒是我以偏概全了......对了,听说奉元最近不怎么太平?一月之内已暴死了近千人?” “确有此事,打更人上下最近正在全力彻查,不过却一直未能找到真凶......” “唉,这世道,哪里都不安生啊!” “谁说不是呢......” “......” ...... 原州城,某人迹罕至的小巷中。 “军爷。” 看着突然停步的白有恒,老张头赔笑道:“小老儿只是一介草民,不知您......” “老人家,你不必多虑。” 白有恒摇摇头:“只是例行检查一下你们的行李而已。” “行李?可是城门处的军爷们都已查过了。” 从袖口抖出一小块碎银,老张头颇为肉疼的往白有恒手中塞去。 不过后者却压根不接,只是回头看着坐在驴车上的阿狗,笑着命令道:“小姑娘,先从车上下来。” “爷爷......” 阿狗弱弱的看向老张头,后者则是眯了眯眼,旋即又恢复到畏畏缩缩的模样。 “愣着干啥?还不赶紧下来!” “哦......” 阿狗不情不愿的从驴车上跳下来,而白有恒也在此时走上前去,仔细翻看着驴车上大大小小的包裹。 破衣烂袄、破被烂褥......东西不少,但却没一样值钱的。 老张头见白有恒已经几乎把所有物件都翻了个遍,便凑上前去讪笑道:“军爷,小老儿真的只是一介草民,想带着我这孙女去大奉逃难而已......” “嗯。” 白有恒点点头,但眉头却微微皱起,明显是在疑惑什么。 老张头见状大感不妙,刚准备说话,却发现白有恒的目光突然停滞在了阿春刚刚所坐的位置之上。 坏了! 心中暗骂一句,想要打个马虎眼转移走白有恒的注意力。 但后者动作却更快一些,已经是探手摁在一块车板上,然后顺着木板缝隙的方向猛地一拉。 “哗啦!” 整条木板应声脱落,露出其下的夹层,以及藏在夹层中的那柄长剑。 “......” 斜眼看了看老张头,将包裹着层层破布的长剑取在手中,旋即“沧啷”一声拔剑出鞘。 长剑的寒芒一闪而逝,某种薄雾般飘渺无形的杀意顿时向四周迅速扩散。 “老人家。” 轻轻舔了舔嘴唇,白有恒举着剑似笑非笑的再次向老张头看去:“出门在外带着这等利刃做什么?” “军、军爷......” 老张头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世道乱,拿来防身......” “防身?” 白有恒瞥了眼驴车上的夹层:“把剑放在这种地方,如果真遇到匪人,恐怕都来不及取出吧。” “这、这个......” 老张头咽了口唾沫,回答的愈发艰难:“不、不求有用,能壮胆就好。” “哦,原来如此。” 白有恒“唰”的一下还剑归鞘,同时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刀搁在驴车上。 “老人家,既然你说只是为了壮胆,那我便用这把精钢长刀来换此剑可好?” “我这可是军刀,如果真遇到匪人,想必也更唬人一些。” “不知你意下如何?” “啊?这......” 老张头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赶忙再次瞎编道:“军爷,这剑是小老儿的传家之宝,实、实在是换不得啊!” “换不得?” 白有恒没有丝毫犹豫,顿时脸色阴沉的逼近一步。 “那就不必换了!” “唰!” “嗖嗖!!” 夺目耀眼的强光瞬间将整个胡同尽数覆盖,足足持续了五六息方才逐渐退去。 一片飞尘中白有恒艰难睁开双眼,而眼前哪里还有老张头和阿狗的身影。 除了那堆破破烂烂的行李和一头脏兮兮的老驴,整个胡同中便只剩下了自己。 至于那柄宝剑...... 剑鞘还死死握在手中,不过其中带有无穷杀意的长剑却已经不见了。 “砰!” 杂木剑鞘猛然于半空炸裂,化作无数碎屑。 白有恒阴冷的眯着双眼,并未跑出胡同去找人,而是再次一件件仔细翻看着驴车上的行李,企图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不多时后,他突然停下手上动作,慢慢从一件破袄中摸索出一块黑色令牌。 这令牌通体黝黑,材质是曜石,其上刻着两个笔锋凌厉的小字—— 悬镜。 ...... “呀!爷爷!我忘记把师兄留给我的令牌带走了!” 离胡同半里地开外的一处桥洞里,阿狗一拍脑门,表情无比懊恼。 “啥?你师兄还留给了你一块令牌?!” 老张头闻言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师兄不让我跟你说。” 阿狗皱着小脸如实回答:“他说等爷爷你死掉了,我可以拿着这块令牌去什么悬镜司,让那里的人送我去蜀州。” “......” 从惊讶到愤怒,老张头顿时被气到说不出话来,就连手中握着的长剑也一阵乱颤。 半晌过后他才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一边背起阿狗继续跑路,一边骂骂咧咧道: “哼!好!很好!” “等到了奉元,看为师如何教训这个恶徒!” “爷爷,我们不去寻那令牌了吗?” “不去了!” “哦,对了爷爷,方才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们嗖的一下就跑到这里来了?” “哼哼,这自是一门天大的神通!” “师兄会这门神通吗?” “不会。” “那爷爷能教给我吗?” “你尚未入品,学不了。” “哦,这神通叫什么名字啊?” “遁术。” 第294章 蛊雕 三日后。 大奉,奉元。 与坐落在北方的大宁京城不同,奉元位处大奉正中央,周围一马平川,寻不见任何高山。 这样的地理条件就决定了奉元城的规模势必会很大。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瀚海百重波,悠悠卷旆旌。 当魏长天透过车帘看着远处那足有几十米高的绵延城墙时,突然有种梦回八达岭长城的感觉。 前世秦始皇修长城是为了护住整个北境,而现在这长城却只为守护一城,足以可见奉元这座城池到底有多么庞大。 “奉元有多少户百姓?” 合上车帘,魏长天好奇的问向李梧桐:“怕是不少于百万户吧。” “这个......” 虽然身为大奉公主,但李梧桐却好似对这个问题并不熟悉。 反倒是旁边的楚先平开口回答道:“差不多二百万户。” 二百万。 古代一户大约等于五人,所以奉元竟然住着千万人? 要知道这年头的城市可没有前世那样的高楼大厦,所以千万人口的城市完全就已是巨无霸级别的存在。 好家伙,估计房价一定很贵。 心里啧啧感叹一句,魏长天再次问向李梧桐:“公主,今后一段时日我落脚在哪里?” “我在宫外有一处宅子,我们住在那里即可。” 李梧桐这次回答的很快,不过魏长天却瞬间把握住了重点。 “我们?公主,你要与我同住?” “这是自然。” 李梧桐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住在一处做事总归方便些。” “......” 好家伙,大奉皇室这么开放的吗? 魏长天狐疑的问道:“公主,你尚未婚配便这般行事,你爹不管你?” “父皇不会计较的。” 李梧桐摇了摇头,好像想要再说些什么,不过暂时又忍住了。 魏长天看了她一眼同样没有追问,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闭目继续进入梦道修炼挑月剑。 肩挑一轮月,身辉四方明。 经过这一路上十几天的刻苦练习,如今他已将这剑法练至纯青境,那种出招时“被人操纵”的感觉也越发明显。 之前还说有机会要再又去一次冀州,找到老张头当面把剑法的事情问清楚。 可后来因为要去原州救梁振和梁沁,所以只好让楚先平从共济会中挑了几个靠谱之人去做此事。 话说如今也过去挺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信? “公子......” 好巧不巧,就在魏长天琢磨此事时,楚先平突然传音成线小声说道:“冀州那边有消息了。” “嗯?” 魏长天蓦然睁眼:“怎么样?” “没找到人。” 楚先平摇了摇头:“张老前辈和阿狗已经离开冀州了。” “走了??” 魏长天一愣:“去了哪里?” “不知,不过有个邻里当时恰巧撞见了二人离开,亦曾问过此事。” 楚先平神色古怪的如实回答:“据说张老前辈当时的回答是......他要去斩阎罗。” “......” 如果此时魏长天正在喝水,那指定会一口喷出来。 斩阎罗? 又是这句?? 好家伙,阴曹地府这阎王爷也够惨的,整天都要被你斩??? 沉默半晌,魏长天无力的挥挥手不再去想此事。 而与此同时,距离几人乘坐的马车仅几十里外的奉元城内,一个约莫只有七八岁的男童正脸色惨白的摔倒在自己屋中。 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但整个人却再无半点气息。 在没有任何监控手段的古代,这样一桩蹊跷的命案势必会很难侦破。 更何况任谁也想不到作案凶手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稀奇古怪、却又无比骇人的玩意儿。 似鸟非鸟,似豹非豹,独角,看起来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黑豹。 “呼!” 一阵阴风拂过,这怪物突然化作一团黑雾,然后渐渐凝结成一个再真切不过的男子模样。 这男人长相普通,唯独那双瞳孔格外深邃,好像只要看上一眼便有一种如坠深渊之感。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比喻,寻常人即便是跟他对视,顶多也就是心神恍惚一瞬,并不会察觉到太多异样。 不过若是老张头此刻在这里见到此人,估计一定会大感惊讶。 因为他三日前才刚刚自数万里之外的原州城中,侥幸从此人手中走脱。 《山海经·南山经》:“又东五百里,曰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9:大奉王朝,铜锣打更人,白有恒】 鬼邪之道,蛊雕。 ...... ...... 半个时辰后。 几辆马车缓缓停在奉元城北的一条偏巷之中。 整条巷子不长、无名,其中只有一处守备森严的宅院。 “魏公子,我们到了。” 招呼一声,李梧桐率先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熟悉的院门心中倍感亲切。 不过她这份久违的好心情在魏长天也下车之后便荡然无存。 “公主,你这宅子怎么弄得跟堡垒似的。” “我还是第一见有人在家里修箭塔的。” “......”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李梧桐瞪了魏长天一眼,拎起裙子便自顾自往院中走去。 后者摇头晃脑的跟在后面,眼神却不停扫过府院中的一应建筑布置。 身处异乡,别的都可以不管,但安全之事必须要万般谨慎。 “楚兄。” 放慢脚步跟楚先平并肩而行,魏长天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悬镜司在奉元肯定有不少细作,能不能弄来在暗中保护我?” “这个......” 楚先平摇摇头:“公子,恐怕不行。” “为啥?” “这些探子都是悬镜司安插在大奉之内的钉子,如果现身势必会有暴露的风险。” “嗯......有道理。” 魏长天眉头紧皱:“那还有没有办法弄点自己人来?” “可以是可以,不过奉元离蜀州路途遥远,等人到了估计已是十几日之后了。” 楚先平沉思片刻,宽慰道:“公子其实不必多虑,想必大奉是不会让公子在奉元的地界上出事的。” 魏长天一愣:“为何?” 楚先平轻声回答:“公子,眼下魏家与朝廷交恶之事人尽皆知,大奉自然想这种局面继续维持下去,因此又怎会让你出事?” “......” 一语点醒梦中人,经楚先平这么一说魏长天顿时便反应了过来。 确实,大奉大宁两国眼下打的火热,而魏家却在大宁国内闹得风生水起,相当于变向的在帮大奉。 这种情况下自己如果在大奉境内死掉了,那魏贤志很有可能就会因此跟宁永年“冰释前嫌”,携手对付外敌。 大奉无疑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所以肯定会保证自己在奉元的安全。 更何况李梧桐还有求于自己。 “嗯......” 点了点头,魏长天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又没有完全放心。 身边没几个上三品的高手,总归有点慌啊。 “楚兄,给共济会传信,让他们去一趟天罗教。” “把我外公喊来!” 第295章 再一次杀令 “把我外公喊来!” 一声“爷来”无比熟练,可见魏长天有多么惜命。 虽然楚先平分析的很有道理,大奉朝廷大概率不会让自己在奉元出事。 不过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毕竟自己总归是在原州城下杀了人家一个三品偏将,要说大奉人一点都不怀恨在心无疑是不可能的。 即便现在李梧桐有求于自己......但要是搞个卸磨杀驴又该咋办? 所以还是有秦正秋在身边更安心一些。 更何况......想杀自己的,就真的只有大奉之人么? ...... ...... 大宁京城,石渠阁。 “皇上,原州那边已打了五日,封县一线防守固若金汤,大奉屡次进攻皆被邬将军率众将士轻松击退......” “卫颜玉和许家余孽的踪迹尚未查到,悬镜司在此事上出人不出力,单靠刑部恐怕难以查出什么结果......” “梁大人返回蜀州城后便一连数日闭门不出,我们安插在总兵府中的探子已不知所踪......” “......” 与屋外的融融暖意稍有不同,庄严肃穆的大殿中多少有些寒冷。 李怀忠侍立在巨大的桌案旁,逐条汇报着近期发生的一些重要情况。 而宁永年则是头也不抬,就好像没听到似的一直在批阅着手中奏折。 “......皇上,老奴说完了。” 伴随着此话落下,殿中便只剩下“哗啦哗啦”折页翻动的声音。 李怀忠当然不敢打扰宁永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又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听到一句—— “魏长天呢?” “回皇上,奉元那边尚无消息传回,不过若此前情报无误,他如今应当已经到了。” “龙雀确与他在一起?” “是。” “......” 对话戛然而止,又是一阵沉默。 宁永年提笔在一份奏折末尾圈了一个红圈,然后合起,拿起新的一份开始翻阅。 他的表情一直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不过李怀忠倒是不需要猜,因为他很快就亲耳听到了答案。 “从龙卫中派几人去一趟奉元。” “告诉龙雀,杀了魏长天。” “......” 瞳孔猛然收缩,身形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遥颤。 李怀忠的反应证明他此刻十分惊讶,不过这老太监调整的也很快,在宁永年抬头看向自己之前便恢复了镇定的模样。 “是,老奴这就去办,不过......” 李怀忠轻声问道:“皇上,龙雀跟随魏长天已久,如果此举一旦失败落在后者手中,那......” “做一块柳家死士的信物。” 宁永年重新将视线挪回到奏折之上:“令龙卫之人带给她。” “老奴明白。” 李怀忠当即明白宁永年这是要将此次刺杀栽赃给早已被灭族的柳家。 他轻轻点头,然后又问:“皇上,若龙雀侥幸逃脱呢?” 侥幸逃脱。 这话问的是如果刺杀失败,那么尤佳是死是活。 “老李......” 宁永年没有抬头,只是似笑非笑的反问道:“为何你好像料定此事定会失败一般?” “皇上。” 李怀忠心头一颤,但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魏长天此子实在太过阴险狡诈,老奴心中确实颇为担忧。” “嗯。” 点点头,宁永年并未太过怀疑李怀忠的说辞。 手中的红笔微微停顿,沉吟片刻后他才轻声回答了刚才那个问题。 “如果龙雀未能得手,亦侥幸得以逃脱。” “那便让她回来吧。” “......” “是。”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李怀忠稍稍一愣,旋即躬身退出大殿。 回来。 没想到啊...... 一个时辰后。 “公公,我等必不辜负皇上重托!” 铿锵有力的起誓声中,四个龙卫中的顶尖高手自暗道离开皇宫,身揣柳家死士的令牌直奔奉元而去。 李怀忠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想起数月前发生在九顶山上的一幕。 两次命令,都是要尤佳杀掉魏长天。 只不过头一次是魏长天自导自演的苦肉计,这一次却是真的。 李怀忠当然知道尤佳现在绝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样执行命令,但也同样不知道魏长天会如何安排接下来的反击。 扭头看了一眼在暗室角落摇晃的烛火,随手一挥。 “嗤!” 数盏烛灯同时熄灭,唯有一颗夜明珠透出微微光亮,将屋中摆设的各式兵刃投影在墙面之上,好似一出等待开场的影戏。 魏公子,咱家可是等着看这场大戏哩。 ...... ...... 奉元,公主府。 宽敞明亮的房间之中,魏长天正与尤佳相对而坐。 来奉元时魏长天不论是吃饭睡觉身边始终有人守着,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 如今已到奉元,李梧桐好似终于不再那么担心自己会逃跑,因此自己也总算是有了可以跟尤佳单独聊聊的机会。 “尤姑娘。” 看着尤佳,魏长天一上来就直入正题:“你为什么要跟来奉元?” “我......” 尤佳估计是早就猜出魏长天会问这个,所以只是稍稍犹豫便轻声说道:“公子,我担心你的安危。” “尤姑娘,你只有四品,如果真出事想必也帮不上什么忙。” 虽然魏长天自己只有五品,境界还不如尤佳,但依旧大言不惭的摇头道:“说句不好听的,到时候恐怕我还要顾及你的安全,反倒是给我添了麻烦。” “对、对不起......” 低下头,尤佳很委屈的道了句歉,好似她真的变成了魏长天的累赘一样。 “算了,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这样吧。” 魏长天摆摆手,不动声色的随口再问:“对了,龙卫可在大奉有安插细作?” “没有。” 尤佳抬起头来,如实回答道:“公子,龙卫之人很少,最多时也只有百余之数,且从不负责打探情报之事。” “这样么,那你......” 魏长天指节轻敲桌面,刚想再问什么,房门却在此时突然被敲响了。 没有把话说完,皱着眉头将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正是换过一身衣裳的李梧桐。 “魏公子,我现在要进宫去见父皇。” “哦。” 魏长天狐疑的点点头:“公主,这种事你跟我说做什么?” “你与我同去!” 李梧桐气鼓鼓的一瞪眼,也不知道在生哪门子气。 “父皇他要见你!” 第296章 无法拒绝的条件 “公主,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 “呃......到了奉元之后我未曾再招惹过你吧?” “哼!” “奇奇怪怪的,公主,就你这性子一定很少有朋友吧。” “你!” “......” 去往大奉皇宫的路上魏长天试探过几次李梧桐为啥生气,不过后者依旧保持着她谜语人的人设,自始至终就没给自己丁点好脸色看。 好家伙。 在大奉你是公主,在我这你就是个勾八! 魏长天同样不是善茬,讥讽几句过后便也不再问。 两人就这么一路大眼瞪小眼,直到马车驶入皇宫,下车之后又在一个小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一处花园之中。 “公主殿下、魏公子,皇上与大学士正在那边议事哩。” 小太监躬身停步,魏长天也将视线投向不远处正在青石小路上随意行走的两人。 毫无疑问,穿着白色绣龙长袍,高高瘦瘦的那个指定就是大奉皇帝,李岐。 “爹!” 没有像平时那般称呼李岐为“父皇”,李梧桐此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高喊一声后便拎起裙角向两人跑去。 “哈哈哈,桐儿。” 高瘦男子闻言转过身来,表情亦有些开心。 他先是宠溺的回应一声,然后又乐呵呵的看向跟在后面的魏长天。 “魏公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谢皇上关心,小子惶恐。” 双手上下叠起,不卑不亢的躬身行了一礼,魏长天这抬头才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大奉天子。 严格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的皇帝。 之前虽与宁永年已在暗中有过几次交手,但即便是春龙诗会那次两人也没真的碰面。 不过魏长天倒是看过宁永年的画像,抛开“美颜”也能看出后者绝对是那种身体健朗、极有威严的上位者形象。 说实话,宁永年的模样是符合魏长天心中对于“皇帝”的标准的。 至于眼前的李岐...... 说好听点是平易近人、温文儒雅的儒君。 说难听点就是那种优柔寡断、毫无雄心壮志的懦君。 当然了,不论是前世今生魏长天早就明白了“看人不能看表面”的道理,所以此刻并未对李岐有任何轻视之意。 毕竟如果真的是懦君的话,他也就不会主动挑起这场国战了。 “......” “魏公子,这位是我朝内阁大学士,叶光义。” 同样上下打量了一番魏长天,李岐笑道:“叶爱卿可是十分喜爱你做的诗,这不听闻你要进宫,于是便立马假意来找朕议事,实则就是想见你一面呢。” “皇上,你又拿老臣打趣。” 没有那种森严的君臣之别,旁边老发白须的老头无奈的看了一眼李岐,然后冲魏长天拱拱手道:“老夫叶光义,久闻魏公子之名,今日得见果然有大才之姿。” 姓叶! 这个姓很危险啊! “叶大人谬赞。” 魏长天心中大为警惕,同时恭敬回礼。 本以为俩人就是随意客套一下,谁曾想这老头却紧接着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 “非也,老夫从不妄言。” “一首春江花月夜,一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能做出如此千古绝篇之人,赞一句大才绝不为过。” “......” 你这老头......挺会来事啊! 会说话就多说点! 魏长天心中暗爽,嘴上免不了又是一阵“叶大人折煞小子”之类的客气话。 不过就在俩人你来我往的插科打诨的过程中,魏长天也发现李岐就这么乐呵呵的一直在旁边站着,脸上尽是笑意。 好家伙,一国之君竟然这么随和吗? 一时间,魏长天免不了脑补出一个“表面平易近人,背地里心狠手辣”的笑面虎形象。 而就在此时,“笑面虎”李岐也终于再次说话了。 “好了好了。” “叶爱卿,反正魏公子还要在奉元住上些时日,你若真喜魏公子之才,他日便备上几壶好酒,邀魏公子单独畅谈就是。” “桐儿,你陪叶爱卿转转,朕想跟魏公子单独说会儿话。” “......” 简单几句话,总算终结了魏长天和叶光义反复无止的瞎客套。 后者跟李梧桐很快走远,而魏长天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 把旁人支开,李岐毫无疑问是要跟自己说正事了。 就是不知道是要试探魏家对于“奉宁国战”的态度,还是准备告诉自己来奉元到底要干什么,亦或是邀请自己“投诚”...... 看着李岐微微张开的嘴巴,魏长天神经高度紧绷,同时在脑海中快速回忆着楚先平曾跟自己预想过的种种情况。 然后他便听见李岐缓缓说道: “魏公子,你觉得桐儿怎么样?” “......” “???” ...... 另一边。 微风溜过几朵小小的白色花瓣,带着茉莉的清香拂起李梧桐的裙角。 她遥遥看了一眼远处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然后小声问向身边的叶光义。 “叶大人,最近这一月中......那件事如何了?” “唉。” 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不见,叶光义深深叹了口气:“依旧毫无进展,见得那怪物几次,只是终究还是拿他没办法。” “是么?” 李梧桐虽然对这个答案早有预计,但表情还是有些失落:“算起来只剩两个月了吧......” “是,不过公主不必太过忧虑。” 叶光义安慰道:“魏公子既然能一招败蒙适,想来亦能斩杀那怪物。” “但愿如此吧。” 李梧桐轻声自喃:“就是不知他肯不肯出手。” “此事公主大可放心。” 叶光义微微一笑:“皇上定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的。” 无法拒绝的条件。 李梧桐停步在一潭小池边,看着自己在水中影影绰绰的倒影,心中突然很没自信的冒出一个想法。 或许,他才不稀得这种条件呢...... 下意识的再次看向那正跟自己的父皇并肩而行的身影,一瞬间想起了什么,李梧桐突然扭头问道: “叶大人,你可曾听过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这句诗?” “嗯?” 叶光义先是一愣,旋即反复将此句低喃数遍,最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激动,声音甚至都不再淡定。 “公主,此诗是谁做的?!” “......” 看了看双眼放光、如获至宝的叶光义,李梧桐如今当然知道这句诗是魏长天的“原创”了。 哼!还骗自己说他不会写诗! “噗通~” 恶狠狠的将一块小石踢进池中,嘴里自言自语般小声骂道: “一个混蛋作的!” 第297章 我在大奉斩妖除魔 “魏公子,你觉得桐儿怎么样?” 阳光刺眼,白袍被暖风吹得贴服在身上,勾画出李岐消瘦的身形。 听到后者的问题,魏长天哑然半晌,然后才满脸茫然的反问道: “皇上......您指的是哪方面?” “自然是各方各面。” 李岐笑道:“容貌、身世、性子......种种这些可还入得了魏公子之眼?” “......” 入我眼? 任凭魏长天反应再迟钝眼下也能大约猜出李岐想干什么,但他同时却又十分疑惑后者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己刚刚在原州城下杀了大奉一个三品境的将军,李岐不仅闭口不提此事,反过来竟然要送闺女? 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装聋作哑,所以魏长天沉吟片刻,旋即道貌盎然的回答道: “皇上说笑了。”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小子怎敢胡乱议论。” “哈哈哈哈,也罢。” 李岐大笑几声:“那此事以后再说,朕和桐儿都等得起。” 等你妹呢等,你丫说点正事行不行? 心中吐槽一句,魏长天决定不再跟李岐聊这些有的没的,干脆主动问道: “皇上,公主殿下此前曾说过有事想找我帮忙,不知究竟是何事?” “这个啊......” 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李岐迈开步子慢慢走在青石小路上,长袍随着步伐轻微摆动。 “魏公子,朕接下来要说的,还望你可不要讲与太多人听。” 终于来了! 魏长天神色一凌:“皇上放心,小子定会守口如瓶!” “如此便好......” 李岐点点头,伸手抚过长袖,嘴中讲出一个玄而又玄的故事。 ...... 一百二十年之前,距离上次奉宁两国大战过去正好一甲子。 同样是初夏时节,大奉景宁府境内的一座县城突然发生了数起命案。 死者全部为未破身的童男童女,浑身寻不到一丝伤口,亦没有什么内伤。 起初府衙只当此事是有邪人作恶,于是便将案件转交由打更人前来处理。 不过与悬镜司在大宁境内各州都设有分舵不同,打更人并不在大奉各地设有衙门,因此待消息送到奉元,打更人再动身来景宁府查案,这中间一去一回便相差了十几日的功夫。 而也就在这十几日之中,案件再次恶化,死于非命的孩童数量从一日数人,再到一日十余人,最后竟是达到了骇人的一日近百之数。 一个县城人口虽多,但半月便死了近千孩童,任谁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一时间,百姓皆人心惶惶、胆战心惊。 城中所有孩童皆被爹娘关在屋中,可亦不顶事,只消有一时半刻无人照看,孩童便极有可能莫名暴死。 这样的杀人手段简直是为所未闻。 不过四处作案,总有百姓会侥幸看到邪人的模样...... 抑或说它压根就不是人,而是一只似雕非雕、似豹非豹的怪物。 这怪物既可在虚实之间相互转换,亦能变化成人形,即便打更人之后找来了二品高手都拿它无可奈何。 无奈之下,府衙只好暂时避其锋芒,将城中所有孩童迁至城外。 如此做法确实奏效,凡离城孩童皆无暴死者,城中大人亦无性命之忧。 而当城中再无童男童女之时,死掉的人数也定格在了三千二百一十六。 虽然尚未将怪物伏诛,不过总算不会再死人了,至于城中的百姓......大不了日后全部迁走就是。 百姓的生活慢慢回归平稳,此事在大奉国内造成的动荡也逐渐平息。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大灾就要这么过去时,七月十五那晚却发生了一件令李岐至今说起来都会声音颤抖的事情。 一夜之间,城中七万两千户百姓,连同所有猪牛鸡羊......所有活物皆在天亮之前统统暴死,死状与之前的孩童如出一辙。 日落之前城中尚有人口数十万,日升之后便只剩一座死城。 发生了这种事情,大奉朝廷悲痛震惊之余自然要彻查到底。 但打那之后那个怪物便再未出现过,不论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都查不出丁点蛛丝马迹。 直到一甲子过去,相同的事情再次上演,地点是魏长天曾去过的怀陵城...... ...... “怀陵?” 停下脚步,魏长天皱眉问道:“皇上,我来时曾经过怀陵府,看起来不似曾遭此大灾的样子。” “那不成是那怪物已被诛杀了?” “如果是数月之前,朕定会回答你,是。” 李岐摇摇头,给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答案:“不过如今......那便不是。” “......” 魏长天没有接茬,静静等待着下文。 而李岐沉默片刻后才接着说下去。 “在怀陵府的那次,一开始我们亦是对那怪物束手无策。” “道、佛、魔、儒......各门各派、各家各路的法子都试过了,却依旧如一百二十年前一样奈何不了这个妖物。” “直到一个剑客突然找上打更人,说他能降服此妖。” “起初无人相信他,不过那时我们亦顾不得这么多,有何法子都愿试上一试。” “可谁曾想这剑客竟然真的诛杀了此妖......只用了一剑。” “此妖被灭,怀陵城近百万人幸免于难。” “当时朕尚且年幼,先皇曾许诺此剑客一生荣华富贵,还要将朕的长姐嫁给他。” “可谁知他什么都不要,只想跟十个大奉的剑道高手过一次招。” “先皇应允,找来了大奉十个剑术最为精湛之人与此人比试。” “剑客十战十胜,然后便不告而别,再次得知他的行踪已是九年之后。” “在你们大宁,同样在寻人比剑......” “......” 听到这,魏长天突然愣了一下,回想起秦正秋曾跟自己说过的那个五十年前在天山之上杀了张本初的神秘剑客。 实力、时间、行为,都能对的上,看起来应该便是同一个人了。 “皇上。” 暂时不再去想这剑客的事,魏长天仔细捋了一遍李岐说过的话,然后沉声问道: “如今距离怀陵发生妖灾恰好又过去了一甲子,您方才还说这妖物至今未死......难不成最近又有类似之事发生?” “是。” 李岐没有任何隐瞒,苦笑着点点头:“就在这奉元。” “......” 从县城,到府城,再到一国京城。 如果解决不了这妖物便会一城尽亡的话,那么这三次危机完全就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魏长天瞬间便理解了李岐的压力,沉默半晌后才再次问道: “皇上,这妖物这么厉害,总得有个名字吧?” “名字倒是没有,毕竟此前谁也未曾见过此物。” 李岐摇摇头:“不过坊间百姓却都把它喊作......” “阎罗。” 第298章 千万人命,值什么价? 阎罗...... 为师曾,一剑斩阎罗。 当魏长天听李岐说出这两个字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老张头曾说过的这句话。 他曾怀疑过老张头是不是张本初,不过据秦正秋所说后者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 然后他又怀疑过老张头是不是就是那个杀掉张本初的剑道高手。 可当时经过一通分析,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如今...... 瞳孔不受控制的猛然收缩,魏长天近乎失态的脱口追问道: “那个剑客姓什么?!” “......” 李岐一愣,看向魏长天的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若有所思。 不过他还是很快给出了答案。 “姓周。” “周?” 本以为即将解开的迷雾又再次合拢,魏长天微微张大嘴巴,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皇上,您确定他姓周?” “确定。” 李岐肯定的点点头,然后笑问:“魏公子,怎么了?” “没怎么。” 魏长天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歉:“皇上,小子方才恰想起一位故人,略显失态,还望您见谅。” “无妨。” 李岐笑着摆摆手,虽然明知魏长天好似知道些内情,但却没有再问,只是把话题拉回到正轨。 “魏公子,如今你应当知道桐儿为何会请你来奉元了。” “你既然能一招败蒙适,想来面对那妖物时也定有一战之力。” “只是不知公子可愿出手相救奉元这近千万条人命?” “......” 终于。 扭头看了眼一脸诚恳的李岐,魏长天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在心中飞速盘算着这件事的所有利弊得失。 虽然李岐把自己架到了很高的位置,好像自己不出手就是置千万人的命于不顾一样。 不过实际上肯定不会死这么多人。 毕竟如果实在没办法,李岐完全可以下令城中的所有人赶在七月十五之前迁离奉元。 甚至保不准这项工作现在就已经开始在暗中进行了。 当然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人大概率都能跑走,但东西肯定大都是搬不走的。 而这些物资的损耗还是其次,这么多人的去处才更是个大问题。 毕竟迁都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国都选址直接关乎国运,眼下又正值“奉宁大战”,这种节骨眼上但凡出一点岔子,大奉就此亡国也说不准。 即便半点纰漏不出那也绝对会让大奉元气大伤,就更别说维持国战了。 因此,站在魏长天的视角来看,李岐或许会在乎奉元这近千万条性命,但更多的还是基于大奉整体国运的考量。 至于自己要不要答应...... 不管那个妖物是真阎罗还是假阎罗,对自己来说也就是一个“神击”,500系统点的事。 500系统点,差不多两件玄级神兵的价格。 这个代价别说大奉皇室了,就连大一点的世家都能随意拿出来。 而说实话自己其实也不太把这500点看在眼里,毕竟之前为了救梁振父女都用了将近1500点。 这么一看,这好像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不过...... 要知道,谈判中强势一方所提的条件从来都不是依照“自己付出了什么”来衡量的。 而是要依照如果谈不成,“对方会失去什么”来出价。 “皇上。” 思考半晌之后,魏长天终于在李岐的注视下慢慢说道: “我或许可以将那妖物伏诛。” “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陛下。” “哦?” 李岐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魏公子但问无妨。” “是。” 魏长天拱手低头,恭恭敬敬再次行过一礼,然后就跟在菜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一般平静问道: “皇上,我想问的是......” “近千万条人命,外加一国国运,能值什么价?” ...... ...... 半个时辰后,由数骑簇拥的马车驶出大奉皇宫,直奔位于城北的打更人衙门而去。 车中,李梧桐看着沉默不语的魏长天,憋了好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喂......咳,魏公子,你答应父皇了?” “嗯,答应了。” “那、那他许诺你什么了?” “没什么。” 魏长天摇摇头:“我这人心怀天下苍生,所以决定无偿替你们斩除妖物。” “什么?” 很明显,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李梧桐的预期。 她顿时张大嘴巴,愣愣的问道:“真、真的么?” 魏长天瞥了她一眼:“公主,你觉得呢?” “我觉得......” 李梧桐下意识的回答:“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肯定做不出这种事。” “那你还问?” “你!” 李梧桐瞬间被气得够呛,知道魏长天这是不愿意跟自己说。 但这事可能又关乎自己的人生,所以努力调节了半天心态之后,她又再次委屈巴巴的小声问道: “魏公子,那你能告诉我......跟我有干系吗?” “嗯,有。”这次魏长天回答的很快。 “啊?” 红晕飞上脸颊,李梧桐的小脸顿时跟苹果变成了一个颜色,也不知道是在羞还是在恼,抑或兼而有之。 不过还未等她丰富的心理活动结束,却又听魏长天接着说道: “我出手斩此妖物的条件就是让你爹千万别把你嫁给我。” “......” “魏长天!谁要嫁给你了!!” “你、你、你......你欺负我!!你混蛋!!!” 愤慨无比的喊声从马车中传出,清晰无比的飘进了站在打更人衙门口的几个男人耳中。 其中一个表情古怪的向前一步,凑到为首之人身边小声问道: “裴大人,这是公主殿下的声音吧......” “就当没听到!” 身穿绣金纹黑衣的男子脸色一板,正色喝道: “魏公子乃悬镜司出身,等下见到他之后一个个都给我提起精神来,既不能冲撞了魏公子,又要展现出我打更人的风采!” “是!” 众人齐声领命,不过还是有人颇为担忧的再次提醒: “大人,可公主方才喊......” “少见多怪!” 男人一瞪眼:“魏公子与公主殿下又不是你们这些只懂得杀人的莽夫!” “男女间偶有这种情趣实属再正常不过!” “啊!” 经男人一点拨,众人瞬间恍然大悟。 “话说这是不是叫打、打......” “打情骂俏!” “对对对!” “原来这就是打情骂俏啊!” “那公主殿下既然骂的这般凶狠,想来对魏公子应当是情深至极了。” “有理!实在有理!” 第299章 欢喜冤家 大奉,打更人总衙。 几座三进的大院连接一处,其中阁楼耸立,穿黑衣绑铜锣的打更人进进出出,神色严峻。 与气势恢宏、绵延数里的悬镜司总舵不同,打更人衙门相较之下要小不少。 毕竟后者所担负的职能没有前者那么多,人数、规模自然也定略差一筹。 但刻在大门两楹上的对联却颇有气势—— 恶邪就此绝,更声照夜明。 啧啧啧,瞧瞧人家。 回想起悬镜司门前的那句“杀人盈草非我愿,只因此命奉皇天”,魏长天顿时感觉这两家“特勤机构”的层次就不一样。 一个是为了荡清世间恶邪,一个是为了巩固皇权。 很明显悬镜司设立时的初衷就没有人家“高尚”。 不过由于现在悬镜司已经基本失去了“保卫皇权”的作用,完全沦为了魏家的私人势力,所以这句话便也成了摆设。 心中暗自感叹了几句,将视线挪到站在黑门之前的几人身上。 还没等魏长天说话,为首那人便向前一步自我介绍道: “魏公子,小人裴大钧,乃打更人指挥同知。” “公子愿助我等降服阎罗,本官在此替奉元千万百姓向公子道一句谢。” “......” 指挥同知,打更人的二把手。 魏长天点点头,笑着回应: “裴大人,先不急谢我,如今还是商议一下如何将那妖物伏诛罢。” “是,魏公子、公主殿下,里面请。” 裴大钧侧身让路,同时又冲面无表情的李梧桐拱了拱手。 不过后者却对此视若无睹,始终铁青着脸,就好像谁欠了她银子没还一样。 “呃......” 见李梧桐这种反应,裴大钧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刚想简单给魏长天介绍一下打更人的基本情况,但李梧桐却在此时突然开了口: “魏公子,我大奉打更人与你大宁悬镜司相比如何?” “没什么好比的。” 魏长天看都不看李梧桐。 “哼!怕是不敢比吧......” 李梧桐见魏长天不上套,小声挽尊一句后便也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包括裴大钧在内的众人看到他俩这副模样皆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同时心中也越发疑惑。 嗯?魏公子为何对公主殿下这般冷漠? 难不成两人此前并非是在打情骂俏,而是真的有什么嫌隙不成? 还是说......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有人皱眉苦思冥想了半天,然后突然眼睛一亮,仿佛终于看穿了魏长天和李梧桐之间的关系。 欢喜冤家! 是了!就是欢喜冤家! ...... 半个时辰后。 虽然魏长天答应了会出手将那个叫阎罗的妖物诛杀,不过此事也并非那么容易做到。 首先,如何让魏长天能够直面此妖便是一个问题。 根据之前的经验,这玩意儿的作案时间、地点、对象完全都是随机的,因此想要守株待兔无疑不现实,只能是通过某种方式来引诱它现身。 对此打更人已经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计划。 大体就是将奉元城中的童男童女尽可能的集中到某一小片区域之中,然后再在此区域中设下无数暗哨,时刻监视着其中的风吹草动。 这样一来只要那妖物动手杀人打更人就能立刻察觉到,从而第一时间通知同样埋伏在附近的魏长天,再由后者出手将妖物诛杀。 整个计划听起来很简单,凶手但凡是个人类都很难落入这种圈套之中。 不过好就好在这妖物似乎没啥智商,更不具备“反侦察”的能力。 六十年前打更人就曾用这种方法成功诱得妖物现身,如今想来应该也能行得通。 “......” “魏公子,大体就是这样。” “此事我已安排下去了,差不多十日之后便能将城中剩下的孩童尽数收拢在公主府附近,我们的人亦会在周围设下天罗地网。” “在此之前公子尚可在奉元城中四处走走,不过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还望公子尽可能的减少外出。” “毕竟此妖物虽然不具人智,但此事关系重大,最好还是一次成功为妙。” 裴大钧把计划完完本本说完,终于有空喝了口茶水。 魏长天一直听得很仔细,所以眼下倒也没有太多疑问。 说白了就是以“食物”为诱饵布下了一个陷阱呗。 把全城的小孩儿都集中在一起,妖物想要吃人就只能在公主府附近现身,然后自己便有机会及时赶到将妖物斩杀。 “裴大人,计划我是懂了。” 魏长天沉吟片刻,然后皱了皱眉:“不过万一这妖物死活就是不现身呢?” “魏公子,这点你大可放心。” 裴大钧沉声回答:“不论是景宁府那次还是怀陵府那次,只要城中尚有六岁以下的孩童,此妖便一定会现身作案。” “哦,如此便好。” 魏长天若有所思的又问:“还有,不是说这妖物可化作虚体吗?这样一来即便是发现了它,岂不是依旧极容易被它逃脱?” “这确实有几分麻烦,不过它由实化虚大约需要百息的功夫,并且即便化作虚体之后也并非就是来去无踪。” 裴大钧再答:“只要公子能在收到信号后第一时间去往事发地,大概率是赶得及的。” “明白了。” 魏长天点点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裴大人,凡事都难保万无一失,如果最后我们没能将此妖杀掉呢?” “这个......” 裴大钧跟旁边几人对视一眼,然后苦笑着回答:“魏公子,实不相瞒,如果我们未能在六月十五之前斩杀此妖,那奉元近千万百姓便会开始陆续自城中撤出。” 留了一个月的时间用来规避风险么? “懂了。” 魏长天心中了然,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而另一边的裴大钧也再次确认道: “魏公子,您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暂时没有了......对了。” 魏长天突然干咳一声,表情有些古怪的问道:“咳,裴大人,你们打更人中可有一个叫许七安的?” “许七安?” 裴大钧不知道魏长天为啥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后还是如实回答:“并无此人。” “哦。” 魏长天长舒一口气,又问:“那白有恒呢?” “此人......” 裴大钧的脸色突然变得奇怪。 “倒是......有。” 第300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原州,封县。 就在魏长天根据系统提示求证到打更人中确实有个叫白有恒的铜锣差役之时,后者则正在数万里之外拿着一块悬镜司的令牌低头沉思。 这令牌当然就是他从老张头的驴车上搜出来的那一块。 在两个逃民的行李中找到了悬镜司的信物,这无疑是十分违背常理的一件事。 不过对于白有恒来说,更令他担忧的还是老张头的那柄剑。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那柄剑确实带给他一种十分危险,乃至于灵魂战栗的感觉。 作为“阎罗”的新任继承者,白有恒自然知道带给自己“新生”的蛊雕就是一百二十年前曾造成景宁府“灭城惨案”的罪魁祸首。 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还打算在奉元重演一次这等悲剧。 自己在原州战场炼化死者亡魂,蛊雕在奉元城夺摄生者魂魄。 只要计划不出问题,那等到七月十五中元节那日自己便可从如今的六品直接连跳四个大境界,一举迈入二品境。 白有恒之前并不觉得独自在奉元“为非作歹”的蛊雕会出问题。 直到数日前他从老张头的驴车上找到了那柄长剑。 难道说......那个老头儿就是六十年前斩杀了蛊雕的姓周的剑客? 但以那剑客的实力,面对自己的试探又怎会狼狈逃窜? “呼......”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白有恒不禁又想到了魏长天。 别人或许不知道魏长天去往奉元要干什么,但他却能猜出来。 毫无疑问,一定是李梧桐见到魏长天能够一招败蒙适,所以想借后者之手尝试能否杀掉蛊雕。 所以,计划还要继续吗? 一个神秘老头,一个魏长天。 这两人或许都会对蛊雕产生威胁。 可如果放弃,再想要“一举登天”便只能等到六十年之后了...... “白兄!” 突然,一个熟悉的喊声自帐外传来。 白有恒快速将悬镜司令牌收回怀中,看着掀帘而入的汉子笑道:“李大哥,怎么了?” “哈哈哈,白兄,你猜我刚刚从伍长那里听到了什么?” 汉子一脸兴奋,虽然卖了个关子,但还未等白有恒说话便迫不及待的自问自答道:“咱们终于可以好好歇上几日了!” “歇?” 白有恒一愣:“怎么?要撤兵?不打了?” “打不打我不知道。” 大汉笑道:“不过反正咱们是要退守原州城了。” “我猜呀,定是久攻不下封县的缘故!” “......” 暂停攻打封县,撤回原州城防守。 对于大奉的这次“战术性撤退”,大部分人的想法应该跟姓李的汉子一样,认为是久攻无果后的战略变化。 不过在白有恒看来,这大概率跟奉元那边脱不了干系。 如果蛊雕没事,奉元是肯定要撤离城中百姓的,这种情况下前线战事自然不宜有大动作。 “白兄,你想什么呢?” 看着突然陷入沉思的白有恒,汉子疑惑道:“不打仗了,你咋个一点也不高兴呢?” “哦,没想什么。” 白有恒露出一丝笑容:“李大哥,我问你件事。” “啥事?” “嗯......如果说眼下有一份一生仅有一次的天大的机缘在你眼前,只要得到它便可令你一举登上万人之巅,你愿为此付出什么?” “这还用问?” 汉子撇撇嘴:“如今老子在这破地儿拼死拼活不也才为了混个小官当当,如果真有这等好事,付出什么老子都愿意。” “那如果......” 白有恒又问:“代价是数百万黎民苍生的命呢?” “这个......” 汉子愣愣的看着白有恒,似乎不理解后者为什么会问这么不着调的问题。 不过沉默半晌后,他却还是恶狠狠的回答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不是亲朋好友,老子管别人死活做什么!” “......” “哒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掠过,帐帘被掀起一角,隐隐可见帐外旌旗节钺、严整有威。 不过飘荡在空气里的血腥气却又带给人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之意。 经过数日连续不断的进攻,封县内外双方战死的兵卒已不下十万,来不及收敛的尸体横陈野外,即便是收敛回来的那些大都也只是随便挖个坑草草埋掉了事。 抬起头来,白有恒轻轻舔了舔嘴角。 “是么......” ...... ...... 奉元,公主府。 独自一人坐在房间中,魏长天皱眉回想着刚刚裴大钧说过的话。 一个铜锣打更人,结果主动跑去原州打仗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魏长天觉得白有恒此举肯定有他的目的。 不过他又猜不出来,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 “吱呀!” 房门突然被推开,气鼓鼓的李梧桐赫然出现在门口。 “公主,进别人房间之前要先敲门,这点礼数都不懂么?” 魏长天斜眼看过去:“如果我此刻没穿衣服,你说......” “你不是穿着衣服么!” 李梧桐十分强硬的打断一句,然后一屁股在桌边坐下:“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算了。” 有求于人,魏长天便暂时服了个软:“公主,方才在打更人衙门我与裴大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我希望你能给蒙适将军传令,让他将白有恒此人秘密押送回奉元。” “押送?” 李梧桐敏锐的察觉到关键词,秀眉一皱:“他犯了什么事?还是与你有何过节?” “这个我暂时不便告诉你。” 魏长天怕李梧桐不配合,犹豫了一下便又信口胡诌道:“只能说此人可能与阎罗之事有关。” “什么?!” 果然,李梧桐一听这个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也不管魏长天说的是真是假,立马就答应下来。 “好,我等下就给蒙将军传令!” “那就有劳公主了。” 魏长天并不知道自己随口编的理由竟然歪打正着,此刻还故作担忧的提醒道:“一定要尽量快些,我怕迟则生变。” “我明白了。” 李梧桐赶忙点头,立刻起身就准备去办此事。 而当她走到门口,回头看见魏长天“一脸愁容”、“忧心忡忡”的样子时,脚步却突然顿了一顿,心中也升腾起一丝内疚。 魏公子这人虽然有时令人讨厌,但好似心肠并不似传言中那么坏。 他如此为我大奉的黎民苍生忧心,我却对他这样凶。 “那、那个......” 站在门口,李梧桐突然小声支吾道:“我、我下次定会记得敲门的......” “......” 魏长天:“哈?” 第301章 逐渐揭开的真相 西漠戈壁。 大漠深处人烟稀落,风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席卷而来,飞掠过连绵沙丘、半截枯树,以及更远方时隐时现的地下暗河。 隐藏在黄沙中的商路一直延伸至视线不及的远方,无精打采的老马拉动一辆板车在其上缓缓而行。 如果让前世一些文艺诗人看到这无垠戈壁的美景,此时此刻估计会感叹上一句“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不过对于眼下这对正艰难跋涉的一老一小来说,他们只希望这“远方”可以不要这么远。 “爷爷,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坐在板车上,阿狗一脸不满的嘟囔道:“我们都已经走了三天了......” “快了,再有七八日走出这戈壁就好了。” 老张头撇撇嘴,将水囊怼到嘴边,“咕嘟咕嘟”大饮了几口。 “爷爷,我怎么闻到了酒的味道?” 阿狗“唰”的一下将目光投向老张头,表情无比期待:“我也要喝!” “只许喝一小口啊!” 老张头有些不情愿的把水囊递给阿狗,后者则是很熟练的拔掉木塞,旋即扬起脑袋往嘴里灌了满满一大口烧酒。 “嗝~” 酒嗝响亮,酒气四溢。 一张小脸顿时微微涨红,不过却并没有那些咳嗽、流眼泪之类的反应。 很明显,这已经不是阿狗第一次喝酒了。 “行了行了!” 一把夺回水囊,老张头赶忙把木塞摁紧,满脸肉疼之色。 而喝过酒的阿狗此时已经感觉有些飘飘然了。 “爷爷,为什么你不再用那个神通了?唰唰唰!只消几下我们就可以走好远呢!” “哼!像遁术这等大神通岂是随意便可施展的!” 老张头鼻孔出气:“要不是带着你这个小娃娃,我又怎么会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遭罪!” “哦......” 阿狗点点头,丝毫没有作为累赘的愧疚,眨巴着眼又问:“爷、爷爷,你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啊?” “自然!” 熟悉的傲然之色浮上脸庞,老张头眺望着远处万里黄沙,眼神仿佛一位如假包换的世外高人。 “只不过上次途径此地时咱还是自西向东而行。” “一人一剑,孤独求败。” “唉,一晃又是一甲子光景,真是时光......” 感慨声戛然而止,老张头明明记得有个成语是形容时间流逝很快的意思,不过眼下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他有些尴尬的偷摸向阿狗看去,谁料后者竟然不知何时已伏在板车上睡着了。 “......” 老张头顿时没了探究这个成语到底是什么的兴致,一把将迷迷糊糊差点掉下板车的阿狗拉回来,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再次拿出酒囊,凑到嘴边轻轻饮了一小口烈酒。 “一甲子,真快啊......” “那恶徒去往大奉应该也是为了杀那阎罗吧......” “也不知他有没有习过挑月剑......” “若是没习,其实也是件好事......” “......” 烈日当头,高悬大漠,映照千年岁月。 一句句低喃慢慢带上了调子,老张头如破锣般沙哑的声音飘荡在无垠的戈壁与苍穹之间,孤独且悠长。 “道法本无多,南辰贯北河。” “只消一个字,降尽世间魔......” ...... ...... 翌日。 奉元,公主府。 “什么?!” 正在翻看“阎罗案件”卷宗的魏长天盯着突然出现的李梧桐,双眼蓦然瞪大。 “人不见了?!” “是的。” 李梧桐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蒙将军刚刚传信回来,说确实没有找到白有恒。” “不是,你们大奉军队管理这么松散的吗?” 魏长天脱口问道:“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不应该第一时间便能察觉到么?” “这个......” 自知理亏,李梧桐不好意思争辩,只是小声解释道:“这几天大军退守原州城,需要连续行军。” “白有恒应当是在行军途中找机会逃走的,当时人多糟乱便未能立马发现,一直等蒙将军去找人时才发觉他已不在军中了。” “......” 看着一脸愧疚的李梧桐,魏长天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无奈的摆了摆手。 人不见了,蒙适肯定会派人去找,但找到的概率估计微乎其微。 魏长天不知道白有恒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逃跑,不过想来应该不是消息泄露的缘故。 除非李梧桐和蒙适之中有人是白有恒的人。 只是如今很明显并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去求证这些。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该怎么对付“阎罗”。 “罢了,既然人已经逃了,那此事就先这样吧。” 重新坐回到堆满卷宗的桌案之后,魏长天叹了口气决定暂时将白有恒的事搁置一边。 不过李梧桐却依旧十分担忧。 “魏公子,你不是说这个白有恒与阎罗之事有关么?如今他不见了真的没有关系么?” “人已经不见了,有没有关系又能如何?” 魏长天摇摇头:“除非你们能将他找回来。” “好!我这就传令给蒙将军,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此人捉回来!” 事关大奉国运,李梧桐当然着急,回答一句后便匆忙一溜烟跑走了。 呵呵,你们能找到算我输。 看着她的背影,魏长天暗自吐槽一句。 他刚准备接着看卷宗,而楚先平却在此时又从屋外走了进来。 “公子,原州的探子方才传信过来,说是有人曾在原州城外看见过张老前辈。” “嗯?原州城?” 魏长天顿时愣住,不知道老张头跑那去干嘛。 要说逃难吧,可谁会往“敌控区”逃? 难道真的是要去斩阎罗?所以才会借道原州城来大奉? 似乎是看出了魏长天的心思,楚先平走近一步说道: “公子,我觉得张老前辈极有可能是要来奉元。” “是么?” 魏长天沉思片刻,然后命令道: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先找李梧桐借点侍卫沿路去迎一迎吧。” “估计他们此刻才刚进西漠戈壁,万一出点岔子我还要替这老头儿收尸。” “明白了,公子。” 楚先平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去安排此事。 不过魏长天却又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此事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了,你悄悄去找一家嘴严的镖局,让他们派镖师去接。” “是。” 楚先平心中明白魏长天如此行事的考虑,因此并未多问,很快就退出了房间。 屋中再次只剩自己一人,魏长天皱眉看着面前卷宗上“阎罗”的画像,好半晌后才轻轻晃了晃脑袋。 “这玩意儿长的也不像阎罗啊......” “倒是跟云雀、黄龙、嬴鱼这些“气运神兽”的画风差不多......” 7017k 第302章 他乡遇“故知” 一个时辰后。 虽然初来奉元,人生地不熟,不过楚先平还是很快就寻到了一家规模不大,但口碑很好的小镖局。 仰头看了一眼“石门镖局”的古朴招牌,楚先平迈步走进堂屋,旋即便有一个老掌柜迎了上来。 “公子,不知您可是有货物要送往别处?” “......” 没有着急回答,楚先平先是转身合上屋门,然后从怀中掏出沉甸甸一袋银子直接抛到后者手里。 “掌柜的,我这里有个大买卖......” “......” 屋外,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依旧。 屋内,这个并不复杂的交易很快谈妥。 二百两银子,石门镖局今晚就会派十五个镖师出发去往西漠戈壁,去接老张头和阿狗秘密来奉元。 在没有什么通讯工具的古代这种接人方式听起来好像很扯。 但其实如果老张头真的是要来奉元的话,那两拨人基本是肯定可以遇见的。 毕竟穿越戈壁的道路就只有一条商路,只要沿此路寻过去大概率便能够找到老张头爷俩。 当然了,如此偏僻之地免不了会有些马匪之类的歹人。 而这也正是魏长天会派人去接的原因。 “公子,我这就喊此行的总镖出来见您。” 将老张头的画像收好,老掌柜喜笑颜开的冲后院喊道:“王镖头,出来见见主顾!” 总镖就是一趟镖单的“第一责任人”。 走大镖之前,此行的总镖要跟主顾见面,后者若是不满意便可以换人。 这是镖行的规矩。 “呼啦!” 连接堂屋与后院的门帘很快被拉开,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子探身走了出来。 “呵呵,公子,这位便是......” 老掌柜笑呵呵的想要给楚先平介绍一下他们镖局的王牌镖师,但谁知这俩人才刚一打照面便同时愣住了。 “楚、楚公子?” “王镖头?” ...... 俗话说人生有四大喜事。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对魏长天这样一个吃喝不愁的公子哥来说,他估计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体验第一喜和第四喜。 而第三喜他已经体验过了。 至于仅剩的第二喜“他乡遇故知”......只能说眼下这幅场景勉强算得上。 “王镖头,你怎么会在奉元?” 离石门镖局不远的一家小酒楼之内,魏长天和楚先平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表情都很好奇。 此人正是李素月的“亡夫”,王乾。 “唉,此事其实说来也简单。” 王乾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魏公子、楚公子,我离开蜀州后也不知该去哪,只想去个远一点的地方求个生计。” “后来恰逢在路上遇到了石门镖局的镖队,他们见我功夫尚可,便邀我来奉元混口饭吃。” “我当时想着反正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在哪里都一样,于是便干脆来了这里。” “最起码这样能......” 王乾最后一句话并没说完,不过魏长天和楚先平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想离伤心之地远一些是么...... 作为王乾混到如今境地的“推手”,魏长天此时的心情实际上颇为复杂。 但在当初那种情况下,他又确实没有办法。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唉,王镖头,对不住了。” 给后者倒了杯酒,魏长天这句道歉算是真心实意。 不过王乾当然不敢担这句道歉,赶忙双手扶杯连连摇头:“魏公子肯留我一命王某便已感激不尽,公子此话实在令小人羞愧万分。” “再者小人如今在奉元过的也算不错,过去的事......早都忘的差不多了。” 捧起酒杯,王乾低了低头:“不瞒二位公子,小人前几日还想着等攒下些钱之后再娶呢。” “......” 再娶。 很难说王乾这句话是真心所想,还是仅仅为了让魏长天和楚先平宽心的说辞。 魏长天当然希望是前者,不过想来真实情况应当是后者。 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魏长天跟楚先平同样举杯,三人的酒杯对撞在一处,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王大哥。” 突然换了称呼,魏长天笑道:“不说这些了,难得在他乡遇到故人,咱们今夜就只是痛快饮酒!” “小人奉陪二位公子到底!” “哈哈哈,好!” “来,喝!” “......” 人生三千烦恼丝,一醉解千愁。 推杯换盏,痛快畅饮。 三人在这家小酒馆从黄昏时分一直大喝到月挂正空,直到店家即将打样之时才在店口处告别。 虽然都是中三品的武人,本应是千杯不倒的酒量,不过轻柔的月光却依旧映出了三张微微发红的面庞。 “二位公子但且放心,小人定会将张老前辈安全护送回奉元!” 王乾拱手打下包票,魏长天则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那就有劳王大哥了,我就在奉元等你们回来。” “是!” 男人间的告别一向简短,短短几句话之后三人便各往巷子东西两侧行去。 此时路上行人已是不多,一阵晚风拂过,魏长天又回头看了一眼王乾的背影。 肩膀很宽、身形很正、步伐很稳,唯独在某一刻突然抬手擦了擦眼角,似乎在抹去夹在风中的尘粒。 突然,魏长天扭头问向楚先平:“楚兄,你说我究竟有没有亏欠了王大哥?” 后者沉默半晌,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是么......” 魏长天不再说话,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并未因为楚先平的答案而好受一些。 人生三千烦恼丝,一醉解千愁。 但只怕酒醒更残,愁来又依旧。 ...... 蜀州城。 “当家的,你说老爷这次去奉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点着几盏明亮烛火的屋中,李素月一边缝着手中衣裳,一边问向正在旁边擦刀的张三。 怀孕五个月,她如今的腹部已经明显隆起,做事也不似之前那么方便。 不过好在家中一应事务现在也不需她再操劳。 自打陆静瑶来了之后就一口气买了好几个丫鬟,如今凡事都由这些人来做,李素月更多便是在屋中做些细活。 “公子足智多谋,想来是不会的。” 张三将长刀收回刀鞘:“你不要多想了,我去看看然儿睡了没有。” “好。” 李素月点点头,看着张三推门而出,脸上尽是幸福的笑意。 “啾啾~啾啾~” 窗外,不知是什么鸟儿的叫声若有若无,叉在发间的钗子折射着微微柔光。 说起来倒也奇怪。 虽然李素月如今已经有了不少首饰,其中一些价格甚至已经可以称得上“昂贵”。 不过到头来,她还是最喜欢这一只。 第303章 人定胜天 在奉元遇到王乾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巧合,喝过一顿酒,第二天后者便带人去西漠戈壁中接老张头和阿狗了。 而魏长天则是继续整日待在屋里研究“阎罗”。 眼下奉元城中不足六岁的孩童大都已撤出城外,仅剩下数百人被集中在公主府附近,作为诱饵勾引妖物现身。 当然了,想要在这种人口级别的城市完成这项工作无疑很难,总归会剩下一些“漏网之鱼”。 甚至有的百姓还会故意将自家孩子藏起来,不愿意送到这边“集中收容”。 究其原因有可能是因为对打更人的不信任,亦或是有其它的想法。 不过这些人终究还是少数,再加上打更人强硬的手段,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斩阎罗”计划的第一步。 “公子,叶光义叶大人来了,想要见您。” 突然,有仆人敲门禀报。 “好,知道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形象,魏长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仆人很快就见到了叶光义。 “哈哈哈,魏公子。” 身为内阁大学士,正儿八经的一品大官,叶光义却没有什么官架子,此时正在庭院中赏花,见魏长天迎了出来便爽朗笑道:“老朽冒昧求见,没耽误公子正事吧?” “叶大人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正事。” 魏长天走近几步,拱手行礼:“大人,咱们屋里说话?” “好,我带了些好茶来。” 叶光义从随行的仆从手里接过一个小木盒:“正好给公子品品。” “大人客气,不过我可不懂茶,什么好茶坏茶到我嘴里都一个味道。” 魏长天开玩笑道:“这茶给我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哈哈哈哈,魏公子果然风趣......” “......” 取甘澈泉水,水开八成,过茶两泡,第三泡才可饮。 看着杯中浅绿色的透亮茶水,听着叶光义喋喋不休解释了半天这名为“日铸雪芽”的茶有多么珍贵,魏长天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顿时只感觉嘴中满是苦涩。 果然,自己就适合喝酒,或者喝可乐。 “叶大人,这茶太苦。” 咂咂嘴,魏长天将茶盏放下,随口说了一句。 而叶光义却笑着不说话,只是看着魏长天,直到后者嘴中开始回甘。 淡淡的清甜萦绕齿尖,进而是若有若无的古树香气。 前苦,中甜,后醇。 层次感如此分明,说明这茶确实属于极品。 “魏公子,现在不苦了罢。” 叶光义同样轻抿一口茶水,脸上露出一丝享受之意:“小小一杯茶便能尝到三味,便如这世间百态,亦是有苦有甜、有情有恨。” “......” 喝个茶都能扯上世间百态。 你们文化人说话就非得上高度吗? 摇摇头,魏长天没有立刻接茬,等叶光义又自顾自陶醉了一会儿后才开门见山的问道: “叶大人,不知您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与小子说?” “哈哈哈,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之事。” 叶光义打了个哈哈,而表情却逐渐变得严肃:“只是有句诗不解其意,想向公子讨教一二。” 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学士向自己请教诗词,很明显叶光义是被魏长天的“诗才”蒙蔽了双眼。 不过魏长天自己却很有自知之明。 “叶大人,这事便算了吧,小子确实......不甚懂诗。” 考虑到叶光义的身份地位,魏长天没有再说“自己不会作诗”,而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向糊弄过去。 但前者并不打算就这么作罢。 “魏公子不必谦虚,老朽想讨教的这句诗其实正是你作的。” “这个......” 背诗一时爽,解诗火葬场。 魏长天顿时哑然,犹豫了一下才试探道:“出自春江花月夜?” “正是!” 叶光义赶忙点头,有些紧张的抚掌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此句老朽认为乃整诗中最为出彩之处,但却不甚懂得其中意思。” “这句么......” 你这老头阅读理解能力不行啊,这句诗有啥难懂的。 魏长天顿时来了自信,很有“大家”风范的淡定回答道: “人生一代代无穷无尽,江上的月亮年年亦是如此。” “叶大人,不知您不懂在何处?” “就是这个‘亦是如此’!” 叶光义不知为何一瞬间变得呼吸急促:“古来都说吾生须臾,天地无穷,为何公子却说人无穷,月相似?” “魏公子,你可是觉得我等为人却亦可与天地同寿?” “呃......” 看着脸上写满了疑惑与不解的叶光义,魏长天好半晌才勉强搞懂了他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张若虚的这句诗并没有体现出人类对自然的敬畏,反而把两者摆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你月亮可以无穷,天地可以无穷,那么我人类一样可以无穷。 这样一种价值观在魏长天看来并没有什么,毕竟前世时人类科技已经发展到都快要可以颠覆大自然了,大多数人哪里还会“敬畏自然”。 只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种想法明显还太过超前了,所以叶光义如今才会有这般表现。 “......” 想明白了叶光义在问什么,但是作为理科生的魏长天却并没能力给前者解释清楚这等哲学问题。 他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决定瞎几把对付两句,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拉倒。 “叶大人,人众胜天。” “轰!” 闻所未闻的四个字如惊雷般在叶光义耳边炸响。 他瞬间张大嘴巴,表情无比震撼。 然而还没等回过神来,便听魏长天接着又说了一句。 “抑或说,人定胜天。” ...... “他真是如此说的?” 大奉皇宫,李岐看着身前的叶光义,批阅奏折的笔为之一顿。 “是。” 叶光义沉声回答:“人众胜天,人定胜天,魏公子只答了这八字。” “......” 大殿之中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李岐慢慢将笔搁下。 “准备一下吧,今晚朕要入祖山。” “皇、皇上!” 叶光义闻言蓦然瞪大双眼,瞳孔猛然收缩:“您决定了?!” “嗯。” 李岐点点头,轻舒一口气,表情似是有些欣慰。 “就是他了。” 第304章 到此为止? 什么是“祖山”? 李岐要做什么? 那句“就是他了”又是什么意思? 魏长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人定胜天”竟然会让自己陷入一桩远比阎罗之事牵扯更大的旋涡之中。 而在这一切到来之前,他将会一直对此一无所知。 当一个人所处的位置越高,关联的人与事越多,这种身不由己事情便越发平常。 毫不夸张的说,魏长天如今一个人的性命已经关乎着数万人的生死;他的一个选择甚至能够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 前世《蜘蛛侠》电影里有一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魏长天其实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太过超人的能力,亦不想担负太多责任......最起码他不跟萧风一样,愿意对这天下苍生负责。 至于原因......很简单,太累。 不过这世上之事就是这样,很多事的发生和发展并不是以某个人的主观意志便能决定的。 与其说这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倒不如说是逃脱不了的因果。 或许当魏长天决定来奉元之时,此后的所有事情便注定都会发生。 就像当宁永年派尤佳靠近魏长天之时,便注定总有一日定会“自食恶果”一样。 ...... 三日后。 房门紧闭的屋里只有魏长天和尤佳两人,气氛颇为怪异。 把玩着手中刻有“柳”字的令牌,魏长天突然抬头问道: “你们见面时,你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没有。” 尤佳回答的很快:“我时刻记得你此前的叮嘱,想必他们不会有所察觉的。” “那就好。” 魏长天再问:“他们如今住在哪里?” “城东的一家客栈。” 尤佳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过可能是假的。” “嗯......” 点点头,魏长天不再说话,而是开始思考该怎么应对这次突发情况。 好家伙,上次自己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眼下这就要来真的了? 尤佳已经“叛变”这件事目前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想必李怀忠也不会“损人不利己”的将此事告诉宁永年。 所以宁永年这次一定是真的要杀自己。 至于目的么...... 祸水东流,使得魏家与大奉结仇,从而暂时跟大宁朝廷形成“抗敌同一阵线”。 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只可惜尤佳在接到命令后的第一时间就跑来告诉了自己。 而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也很简单。 首先,配合尤佳演一场“刺杀失败”的戏码,好给宁永年一个交代。 然后,把尤佳作为一柄随时可以背刺宁永年的匕首,送回到后者身边。 其实魏长天老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想不到如今宁永年倒是自己把这个契机送上门来了。 “尤姑娘......” 打定主意,魏长天看着尤佳再次开口:“你可知道上次你没有杀我,宁永年为何却未追究此事?” “......” 尤佳猛然抬头。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毕竟龙卫之人执行任务失败之后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死,要么回京。 可为什么自己上次明明没有杀魏长天,但宁永年却对此毫无反应? 既没有再派人来杀自己灭口,亦没有要求自己回京,甚至对自己依然能够留在魏长天身边没有任何怀疑。 如果说宁永年已经知道自己叛变了,那如今为什么又要命自己再刺杀一次魏公子? 这无疑是不合常理且矛盾的,但尤佳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切都是魏长天做的局。 毕竟后者曾答应过不会骗自己。 “公子,为什么?” 尤佳小声问了一句,但立马又补充道:“若是此事牵扯太大,公子不说也没关系的。” “没事,这些事你应该知道。” 魏长天摇摇头,面不改色的讲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尤姑娘,你身份特殊,若是被宁永年知道你欲脱离龙卫,会遭遇什么下场想必你应该清楚。” “为了保你周全,所以我只能想办法不让宁永年知晓你已是我的人。” 你是我的人。 这个“人”字可以有两种理解—— 一是属下,二是女人。 尤佳很明显理解成了后者,因此当下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 “那、那公子是如何做到的?” “李怀忠。” 魏长天继续瞎编:“那夜与你告别之后我便找到了尚未离开蜀州的李怀忠,跟他达成了一个交易。” “他会告诉宁永年未能将命令传给你,并且还会劝宁永年暂时不要再启用你。” “既然你没有收到命令,那没能杀掉我便不是你的过错。” “这样一来你便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且亦不用担心来自龙卫的追杀。” “......” 平心而论,这套说法虽然挑不出太大毛病,但其实颇为牵强。 自己是怎么找到的李怀忠? 什么条件能让李怀忠背叛宁永年? 宁永年又为什么会听李怀忠的劝说,当真好一段时间没有再启用尤佳? 这些疑点魏长天当然清楚,也早就准备好了相应的解释。 可谁知尤佳听完后却没有任何怀疑,直接让他这些准备都没了用武之地。 “原来是这样......” 柔顺的青丝垂在脸侧,尤佳低着头,声音很小。 “公子,你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令李怀忠答应此事的吧。” “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对我这么好的......” “我、我不配的......” “......” 不是,这咋还感动上了?? 你这让我很有负罪感啊! 听着尤佳断断续续的声音,以及声音中强忍的哽咽,魏长天接下来想说的话愣是半晌都没能说出来。 自幼失去双亲的孤女;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一个没有半点人情味的秘密组织之中;曾经最爱的男人却只会永无止境的利用她。 毫无疑问,这样一种人生经历算是无比凄惨了。 所以尤佳现在才会面对别人对她的好,说出“我不配”这种话。 即便这种“好”,其实只存在于魏长天的嘴里。 或许,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不配吧...... 魏长天虽然做过很多反派之事,但本质上绝非一个冷血之人。 因此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要不......就到此为止吧? 这样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萌芽、生长,亦使得魏长天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慢慢想要去扶住尤佳不停颤抖的肩头。 唉,终究还是心软了,明明原著中那个龙雀...... “轰隆!” 一声巨响突然于心底炸裂,当“龙雀”这个名字再次被记起时,所有的仁慈一瞬间烟消云散。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别这么说......” 宽慰一句,手掌依旧轻轻摁在尤佳的肩头之上。 不过这句话和这个动作却已不再是出自真心。 第305章 故心人不见 龙雀。 要不是刚刚莫名想到了原著中的情节,魏长天已经几乎都要忘记尤佳的这个身份了。 回顾穿越之后接触到的所有剧情相关人物,除了萧风之外,真正曾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陆静瑶,一个便是龙雀。 仔细想来,其实前者从未真的做过什么对自己不利之事。 但尤佳却并非如此。 最初她接近自己时动机就不单纯,后来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利用徐青婉上演了一出“舍身救人”的戏码。 而也正是这个举动,使得徐青婉身负重伤,愣是在床上躺了十余天。 如果说现在要评选一个在魏长天心中分量最重之人,那此人一定是小徐同志。 所以魏长天绝不可能原谅此事。 更何况上次当李怀忠传假令给尤佳,要她杀掉自己时......后者的回答亦是肯定的。 魏长天毫不怀疑如果在天罗教那晚自己没有主动去攻略尤佳,那后者绝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喝下毒药,然后一刀刺进自己的心脏...... 当然,魏长天知道如今的尤佳确实已经对自己死心塌地。 但是那个龙雀所做的事情却依旧是不可能抹去的事实。 那么,这种情况下,究竟该怎么做? 虽然在很多武侠笔下,“一笑泯恩仇”总是一件令人倍感洒脱与豪迈的事;在很多人生导师嘴中,“宽容与原谅”应是一个君子所必备的品质与胸怀。 不过魏长天并不愿意这样“洒脱”,亦不愿意做这样的“君子”。 他有着自己的处事方式,以及自己的道理。 这个道理很简单——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猜出尤佳的身份,那么如今还能活着么? 很明显,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明确。 因此,魏长天接下来要做什么,便同样清晰明白。 ...... “公、公子!” 屋中,哽咽声越来越大,瘦弱的肩头也颤抖的越发厉害。 尤佳不顾一切的扑到魏长天怀里,泪水顷刻间便浸透了后者的衣襟,仿佛想把心中的所有感动和内疚全部哭出来。 而魏长天则是温柔轻抚着怀中女子的后背,脸上却并没有任何表情。 “呜呜呜......” “呜呜......”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泣声渐渐停下。 尤佳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而魏长天的眼中亦在此时露出一抹“柔情”。 “好了,哭过就好了。” 魏长天笑了笑,轻声说道:“咱们还是说说该怎么应付这次的事吧。” “好、好......” 尤佳慌忙抹去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眶肯定道:“我什么都听公子的。” “......” 没有接这句茬,魏长天往后挪了挪身子,与尤佳稍稍拉开距离后才继续说下去。 “尤姑娘,上次是李怀忠传令给你,我尚可想办法糊弄过去。” “但这次却是龙卫之人来传令,那应对起来便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简单了。” “眼下我们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彻底与宁永年撕破脸,设计将那几个龙卫尽数杀掉。” “第二,暂时维持住你龙卫的身份,只不过这样你可能便要回京城待上一段日子。” 维持身份,回京城。 尤佳并不笨,当下就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 演一场“刺杀失败”的戏,这样自己的身份就不会被宁永年察觉到异常,而代价就是自己不可能再待在魏长天身边了。 “公子,你想我怎么做?”尤佳小声问道。 “我自然是不希望你回京城,毕竟那里实在太不安全。” 魏长天“欲抑先扬”,话虽说的好听,但表情却十分“纠结”。 “只是,唉......” 一声叹气不大不小。 但也就是这声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叹气,却让尤佳瞬间便下定了决心。 “公子,我愿意回京城!” “只要我的身份没暴露,魏家与朝廷之间便还不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并且我身处龙卫之中或可多少帮上公子一点忙!” “公子,你已为我做了太多。” “就、就让我也帮你一次罢!” “......” 尤佳的声音无比坚定,说明她已经充分想通了这件事背后的“利害关系”。 而终于达到目的的魏长天此时的心情却有点难以言说。 “尤姑娘,你决定了?” “是!” 尤佳认真的点了点头,甚至还有些“自作多情”的宽慰魏长天:“公子,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就好。”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罢。” 魏长天轻轻吸了一口气:“尤姑娘,回到京城后或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找李怀忠。” “还有,我会尽快想办法让你从龙卫中脱身的。” “嗯,我相信公子。” 尤佳脸上的泪迹未干,眸中闪烁着发自真心的信任。 她想要在这分别前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与魏长天好好说会儿话。 但还未等她开口,却看见面前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个小玉盒,其中静静躺着一枚指盖大小的黑色丹药。 “尤姑娘,把此丹服下吧。” “......” “嗯,好。” ...... 是夜,子时。 当魏长天屋外的几个侍卫惨叫着撞破门窗,激烈的打斗声突然响彻整个公主府时,府中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们第一时间冲到“案发现场”,然后便看见了满屋狼藉,以及脸色很不好看的魏长天。 “魏公子,怎么了?!” 李梧桐立马冲过来,无比紧张的问道:“是有刺客么?!” “嗯。” 魏长天点点头,语气阴沉:“是尤佳。” “尤姑娘?!”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估计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跟魏长天一路行来的漂亮女子竟然是个细作。 有个侍卫头领赶紧问道:“公子!她往哪边逃了?!” “东边。” “好!公子放心,我等定会将此人擒回!” “唰唰唰!” 说话间,数十道人影立刻消失,明显是追捕尤佳去了。 而剩下的侍卫也有十几个,估计是害怕魏长天再出什么意外。 今晚出了这档子事,明天他们肯定统统都要受罚。 警惕的环顾着四周,不少人心中其实颇为无奈。 毕竟公主府的安保级别已经拉到满中满了,可谁又能想到刺客竟然是魏长天的身边人呢? “魏公子,你......” 李梧桐有些担忧的走到魏长天身边,想要安慰他几句。 不过后者却只是摆了摆手,然后便转身独自走回到里屋之中。 回身关好房门,手心展开,其中是一只破破旧旧的小香囊。 这是尤佳在“逃跑”前的最后一刻塞给自己的。 与成年人佩戴的香囊不同,这只香囊很小,正面绣着一朵桃花,反面绣着一个“佳”字。 原著中有提过此物,说是尤佳的爹娘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也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在原剧情中,尤佳是为了宁永年而死的,但直到最后却都没将这只香囊交给后者。 想不到如今却到了自己手中。 唉...... 真心难换真心,这或许就是尤佳的命。 看着窗外那轮圆月,魏长天久久不语。 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又好像做错了。 事到如今一切已无法回头,只能说尤佳的情,不论是对宁永年,还是对自己的......终究皆是错付了。 平生一顾重,夙昔千金贱。 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 ...... ...... 翌日。 “咚咚咚~” “魏公子,是我。” “你在忙么?” “我能进来么?” “......” 轻轻敲了几下门之后,李梧桐站在门口小声呼唤了几句。 然而屋内却始终没有动静。 李梧桐犹豫了半天,本来想先离开,等会儿再来。 不过她又实在担心的紧,最后便咬着嘴唇慢慢将门推开,然后就正好跟往门口走来的魏长天对上了眼。 “魏、魏公子,你还好么?” “我很好。” 魏长天斜眼问道:“公主,你知道进别人房间之前要先敲门的意义是什么吗?” “啊?” 李梧桐一愣:“是、是什么?” “就是如果屋内之人没反应,你便不应该再进了。” 魏长天说着话又走回桌边坐下,随手翻看着阎罗卷宗。 “你!” 又一次被怼,李梧桐下意识的想要辩解。 但看到魏长天“憔悴”的样子时,她还是忍住了所有不满,努力用最温柔的语气轻声说道:“那、那我等下再来,你不应声我便不进来了......” “不用了。” 魏长天抬头打断道:“有事就说。” “哦、哦!” 李梧桐赶紧走近几步,一边观察着魏长天的反应一边小声说道:“那个,昨夜我们没能抓到贼人......” 没抓到就对了。 怎么说龙卫也是大宁之中最顶尖的特勤组织,再加上自己跟尤佳早就安排过“逃跑”路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你们抓到。 魏长天心中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不过表面上该装却还是要装一下的。 “一个刺客,在一国京城行刺完却还能安然离开。” “你们大奉可真够可以的。” “......” 面对这番冷嘲热讽,李梧桐依旧选择了“忍”。 “对、对不起......不过打更人还会继续搜捕的,想必晚几日定会将贼人捉拿归案的!” “那我就等着了。” 魏长天随口应付一句,低头又看了几页卷宗,见李梧桐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冷冰冰的问道: “公主,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是没事了,不过我怕你有事。” 李梧桐小声嘀咕一句,然后颇为真诚的关切道:“魏公子,我知你此刻心中定不好受。” “父皇常说有事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讲出来就会好受一些。” “你、你若是愿意的话,其实可以讲给我听的......” 李梧桐“大发善心”决定暂时充当魏长天的树洞,谁料后者却压根不领情。 “我不愿意。” “......” 再一再二不再三,李梧桐这下终于是忍不住了。 “哼!谁稀得管你!” “我走了!你自己待着吧!” “砰!” 响亮的摔门声中李梧桐气鼓鼓的扬长而去,而魏长天则是翻了个白眼,然后便回到里屋,重新坐在一直没有出来的楚先平对面。 “公子,武平公主倒是挺关心你的。”看着魏长天,楚先平笑道。 “楚兄,想不到你也会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 楚先平敛去笑容,一本正经的重申:“公子,公主确实很关心你。” “......” 看着楚先平,魏长天哑然半晌,然后无力的摆摆手。 “不说这个了。” “你等会儿给同舟会传个信,让他们派人去把这边的事情跟李怀忠说一说,以免日后他跟尤佳说漏了嘴。” “嗯,此事我今日就办。” 楚先平点点头,然后问道:“公子,你可让尤佳服过傀儡丹了?” “嗯。” “那便好。” 楚先平轻轻松了口气:“我此前还担心公子你会觉得不必多此一举。” “这种事我一向谨慎。” 魏长天先是摇摇头,顿了顿之后又问:“楚兄,你觉得尤佳可能会背叛我?” “这要看公子想让她做什么了。” 楚先平想都没想,很快回答:“若只是做些如同舟会一般传送情报的小事,想必是不会的。” “但若是一些大事......” “什么算是大事?” “比如,杀宁永年。” “......” 听到这个举例,魏长天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楚兄,若我有一天真的需要尤佳来做此事......你认为她不会做?” “是,她一定不会做。” “......是么?” 魏长天不知道楚先平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但自己反正不是很认同。 而楚先平明显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便又多劝了一句。 “公子,不仅仅是杀宁永年。” “包括所有与宁永年有直接关系的事情,都不要在尤佳身上寄予太多。” 所有与宁永年有关的事......楚先平对尤佳这么不信任么? “好,我知道了。” 没有争辩什么,魏长天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换了个话题,又跟楚先平商议起了别的事情。 两人关于尤佳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 而也就在此时,重新变回龙雀的尤佳则与几名龙卫一起刚刚离开了奉元城。 几人皆是打扮成商贩的模样,一言一行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眼下正护着几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慢慢往东边走去。 晌午时分的日头正好,几人的影子很短。 尤佳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奉元城,不过头只转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害怕自己这一眼看去便忍不住哭,所以不敢看。 于是,视线最后只停留在了路边的一丛杂草上。 蓬乱的绿中夹杂着点点红。 也不知是什么不知名的、卑微的野花。 第306章 阎罗之眼 把尤佳“送”回龙卫,魏长天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不过剩余的未了之事却还有很多。 最为迫在眉睫的当然便是“斩阎罗”。 如今自己来到奉元已有七日,距离百姓撤离奉元城还有十八天,距离七月十五还有四十八天。 也就说,自己最多还有四十八天的时间来杀阎罗。 魏长天其实觉得这个时间非常充裕。 毕竟只要自己能跟阎罗打上一个照面,那么后者大概率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除非这样一个妖物身上也有什么保命道具,或者它可以免疫“神击”的攻击。 “......” “魏公子,这是这昨日发生命案的案宗。” 书房中,裴大钧递过几本案卷,上面详细记录了昨天几起“阎罗食人”案的情况。 如今城中孩童的“集中收容”工作已完成了七七八八,尚且散落在城中的孩童大约只剩下千余之数,其余的要么已经被送出城去,要么便集中住在公主府附近的数十栋临时征用来的大宅之中。 “好。” 魏长天接过案宗随意翻看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裴大人,昨天竟死了五十多人?” “是。” 裴大钧轻轻叹了口气:“唉,最近几日此妖物每日的作案次数明显变多了不少,并且......” “并且它从没在公主府附近行凶过。” 魏长天替裴大钧说完后半句话,脸色很不好看。 按照此前总结出的情报,这个阎罗虽然杀人手段十分怪异、来去无踪、更是可以转化成虚体免疫一切攻击。 但它却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智商很低,亦或是压根就没有智商。 它杀人的时间和对象完全都是随机的,好似从不会考虑“这会不会是个圈套”这等事。 也正因如此,六十年前打更人才得以成功引诱它现身,并且给了那个剑客一剑除妖的机会。 可如今...... 奉元城中九成九的孩童都住在公主府附近,但这妖物却从不在此处作案。 这无疑说明它已经不再像六十年前那样“傻”了。 “裴大人,可能我们要再快点了。” 思考片刻,魏长天说道:“只要能把城中全部幼童集中起来,这妖物想必即便明知有风险,却也会在公主府附近现身的。” “嗯,我已经命人必须在两日之内完成此事。” 裴大钧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过就怕到时候此妖不再杀人,那就......”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能尽快将城中百姓尽数撤出了。” 魏长天看着满满一桌子卷宗,心里不太是滋味。 每一份卷宗就是一个幼童的命,到目前为止已有六百余人。 面对这样一个只“吃”小孩的怪物,魏长天这次倒是真的挺想为民除害的。 可如果没办法掌握此妖的行踪,那这一切终究都是空谈。 或许鉴妖罗盘能感知到阎罗的位置呢? 魏长天早就有过这种猜测,但可惜这次出门没有把鉴妖罗盘带在身上,而是正在往奉元赶来的秦正秋那里。 因此如今自己能做的事真的不多。 “裴大人。” 突然,魏长天抬起头来,好像想到了什么:“我想见见曾亲眼看见过阎罗的人。” “没问题。” 裴大钧立刻回答:“我这就安排。” ...... 一个时辰后。 在裴大钧的安排下,魏长天很快就在打更人衙门中见到了曾目睹过阎罗行凶的人——一个挑担卖脂粉的小贩。 而当时那个死去的孩童正是他的儿子。 “......” “似鸟非鸟,似豹非豹......所以它杀人时是妖怪的模样?” 看着对面脸色憔悴的汉子,魏长天问道:“那之后呢?它是如何离开的?” “回公子,它是化作一个年轻男子模样离开的。” 汉子明显已不知回答过多少遍这些问题,所以此刻没有任何犹豫:“它看了我一眼,然后便从我身边出门离去了。” “从你身边?” 魏长天皱了皱眉:“它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儿子,你就没有想过要与它拼命么?” “小、小人自然想过。” 再次提及此事,汉子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但当时小人周身却提不起一丝一毫力气,甚至连手指都动不得。” 动不了? 这是吓傻了么?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旁边的裴大钧看出他心中所想,于是便小声提醒道: “魏公子,这或与那妖物的眼睛有关。” “眼睛?” 魏长天一愣,但还未等他开口,对面的汉子却一瞬间变得惊惧无比。 “眼睛!就是因为它的眼睛!” “那不是人的眼!也不是兽的眼!” “那、那是阎王爷的眼!是邪神的眼!!” “啊!啊!!” “别、别杀我!别杀我啊!!” “......” 近乎疯狂的喊声中充满了发自心底的恐惧。 汉子突然变得情绪失控,不过几个打更人差役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样,立刻上前制住他的手脚,不由分说便将人拖拽出了房间。 “呃......” 魏长天被这出搞得一愣,扭头问向裴大钧:“裴大人,他没事吧?” “没事,之前几次也是一样,每次只要一说到那妖眼之事他便是这等样子。” 裴大钧摇摇头:“只消过上一会儿就好了。” “哦。” 魏长天收回视线,想了片刻再问:“他还说那妖物是变成一个男子模样离开的,那可曾画出过这男子的画像?” “画像是有,不过我们却未能查到什么,并且......” 裴大钧苦笑道:“并且每个见过阎罗的人所描述的阎罗的样子各不相同,甚至还有人说它曾变化作一个女子。” “是么?” 听到这里,魏长天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表情便慢慢变得严肃。 亦真亦假、亦实亦虚。 除了那个神秘剑客,即便是二品高手的招式都无法伤其分毫。 双眼具备极强的蛊惑与威慑能力,能令人短暂失去活动能力。 本体是只长了翅膀的豹子,不过却能变化成人的模样,甚至是变化成任何人的模样。 以上这些单拎出任何一项都足够牛逼了,可如今却全部集中在了“阎罗”身上。 所以说...... 这尼玛的自己要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7017k 第307章 佛祖保佑 奉元城北,运来酒楼。 就在魏长天在打更人衙门中琢磨这“阎罗”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之时,这里的气氛却颇为热烈。 此时正值饭点,堂厅中几乎座无虚席,肩搭长帕的店小二穿梭在各桌之间,吆喝声和交谈声嘈杂且混乱。 不过坐在临街窗边的那几桌客人却十分安静,只是低头吃饭,即便偶有交谈也会极力压低声音。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比别人更有素质,而完全是因为那两个身穿黑色官服、胸口绑着铜锣的打更人差役。 “张兄,昨夜满春楼的那个姑娘如何?” 丝毫不理会周围食客投来的忌惮目光,一个铜锣打更人一边喝着酒一边笑问道:“我可是听说你进了人家绣房之后不到一刻钟便出来了,怎么,状态不佳?” “嗨,别提这事儿了。” 姓张的差役撇撇嘴,脸上写满了无奈:“老子昨天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被老大给叫走了。” “哈哈哈,你当庆幸你尚未脱衣,否则做那事做到一半被叫走岂不是更扫兴?” 喝酒的差役笑着调侃一句,然后才问:“怎么,又死人了?” “嗯,雨花巷那边,才三岁。” 张姓差役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说:“昨日一天便死了五十几个。” “此前从未有过这么多吧?” “嗯,这还是第一遭,反倒是公主府那边一直没事。” “张兄,你说这是为何?” “谁知道呢,但愿......” 张姓差役话说到一般突然停住,视线透过敞开的木窗向着人来人往的街边看去。 “张兄,你看啥呢?” “呃......我好像看到了白有恒。” “嗯?” 对面的差役一愣,也扭头去看。 “背影倒是挺像......” 他感叹了一句,然后回过头来笑道:“不过白兄如今还正在原州打仗呢,又如何会是他。” “想必只是恰巧长得像些而已。” “嗯,估计是我看错了。” 张姓差役同样也不再纠结此事,收回视线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愿这阎罗跟前两次一样,别太聪明,否则这奉元城中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唉......” 对面差役点点头:“但愿吧。” ...... ...... 大宁,陇州,陇州城。 本来就穷的要命,再加上紧邻的原州正在打仗,生活在这块佛教最后的净土上的百姓的日子如今是一天不如一天。 而现实生活越苦难,佛莲寺的香火便越旺。 “......”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阿弥陀佛,求佛祖护佑小人全家平安......” “求佛爷保佑我不再受轮回之苦,永远在极乐西天享福,南无阿弥陀佛......” “两位金刚,吾儿如今正在原州打仗,求求你保佑他平安归来吧......” “......” 虔诚的祷告声充斥在佛莲寺的各个佛殿之中,腾空而起的青烟几乎都要在灵开山上形成一片烟云。 香客们所求的内容或许略有差别,不过基本都“紧跟时事”,要么与原州战事有关,要么与最近发生在城中的连环杀人案有关。 大约三四日之前,陇州城内突然开始出现孩童失踪和死亡事件,并且每日至少会有三四起,昨天甚至发生了八起。 凶手的杀人手段倒是不算残忍,但只针对孩童作案这件事却是恶劣至极。 陇州州衙立刻调集了城中几乎全部侦案高手全力侦办此案,不过几日下来却依旧一无所获,反倒是搞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本来生活就已经如此困苦了,这又冒出这样一个歹人。 既然官府指望不上,那很多人便只好跑来寻求佛祖的庇护。 有没有用不知道,但这已经是他们眼下唯一能做的了。 “佛祖,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实在不易,切莫叫那歹人伤害吾儿......” “求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一对破衣喽嗖的母子跪在金衣披身的如来佛像脚下,连磕了不知几个头,然后才缓缓起身,将几枚铜板丢尽功德箱中。 这样一个举动放在数月之前倒没什么,不过如今就有些难得了。 毕竟眼下普通百姓的日子实在太过艰难,除了一些大户之外其余人连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余钱来供奉佛祖。 所以大多数香客便只是烧几炷香就作罢,很少有人会像这对母子一样投钱的。 “当啷~” 铜板碰撞的脆响十分微弱,女人双手合十又冲佛像虔诚的鞠了一躬,然后才将视线投向臂弯中空空如也的竹篮之上。 希冀中的碎银并没有出现,不过女人并未有太多失落,只是拉着身边小男孩的手离开佛莲寺,准备下山回家。 “娘,我饿......” 走在山路上,小男孩小声问道:“我们今日能喝粥么?” “......” 看了看儿子惨黄的脸色,女人心中几番权衡,然后笑着点点头。 “好,娘回去便给你熬粥喝。” ...... 半个时辰后。 一路走回所住的小村,女子进到炊房,从藏得严严实实的缸底舀出小半碗糠米,又将烟筒堵住,然后才对着身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男孩说道: “去挑些水回来,记得若是在路上遇到有人问起,切莫说咱家要喝粥。” “娘,我晓得了!” 小男孩见女人确实要熬粥,当即喜出望外的拎起一只水桶便跑出院子,直奔村头唯一的一口井水而去。 他尽可能的跑快,想要尽早喝上热乎乎的米粥。 至于出门前女人的叮嘱则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这一路上他并未遇到什么人。 哦,除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的眼睛很黑,使得小男孩只是看了一眼变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不过他更在乎的还是前者手中的那个白面馍馍。 “想吃么?” “想、想......” “那便在这里吃吧。” “我、我能带回家与我娘一起吃么......” “......” “竹儿!竹儿!!”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声凄厉的哀嚎突然响彻整个小村子。 披头散发的女人撕心裂肺哭嚎着,但怀中的小男孩却再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 “咕噜......” 一个只咬了一口的白面馒头从男孩怀里掉落在地,粘着尘土和杂草滚到女人脚下。 第308章 白有恒的目标 叫“竹儿”的小男孩只是最近几天陇州地界内死去的诸多幼童之一。 而作案凶手自然是从大奉军中逃走的白有恒。 为了完成那个可以使他一步登天的远古仪式,他需要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个死者的亡魂,以及三千三百三十三个未破身童子的灵魄。 眼下正值两国国战,因此前者如今已经够数了。 不过后者却还差着不少。 “一千四百......” “还差两千,唉......” 将古朴的铜镜收回怀中,白有恒轻轻叹了口气。 距离七月十五还有五十天,这也就意味着平均每天还要杀至少四十个幼童。 这个目标无疑很难完成。 毕竟蛊雕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奉元城,而城中的所有幼童马上都会被集中在魏长天所住的公主府周围,一旦动手则极有可能会被后者察觉。 白有恒不知道魏长天究竟有没有斩杀蛊雕的能力,但他却不愿冒这个风险。 更何况还有那个正在赶往奉元的神秘老头。 这也正是蛊雕最近几天为何没有在公主府附近作案的原因。 既然蛊雕很快就指望不上,那么剩下的这两千个灵魄便只能由自己亲自动手来获取。 白有恒对于“杀小孩”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不过他终归不是可以免疫一切攻击的蛊雕,如果行事不慎便很有可能深陷险境,因此这个进度势必不会很快。 就像在陇州的这几日,他一共只“收集”了不到五十个灵魄,并且随着陇州官府的搜查力度不断加大,很快他便只能换个地儿作案了。 “吱呀~” 破旧的木窗被轻轻推开,白有恒看着窗外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心中琢磨着下一站要去哪里。 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快速完成目标的呢? 皱着眉苦思冥想了半天,但始终想不到有什么好去处。 然而就在某一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却突然涌上心头。 就像此前自己决定来原州战场收集死者亡魂一样。 与其冒着巨大的风险不停在外“流窜作案”,一个一个杀人。 那倒还不如干脆“一锤定音”,一次性就把剩下的这两千个灵魄全部搞定。 而放眼全天下,聚集着这样多幼童的地方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一直让蛊雕极力避开的—— 奉元,公主府。 ...... ...... 两日之后。 公主府。 “公子,王乾他们已经在西漠戈壁中接到张老前辈了。” 书房中,楚先平汇报道:“估计还有六七日便可到奉元。” “嗯?接到了?” 魏长天抬起头来,表情不算多么惊讶。 这老头果然是要来奉元。 那看来他确实应该是冲着“阎罗”来的。 不过李岐曾说过六十年前那个一剑斩阎罗的神秘剑客姓周,也不知道跟老张头是何关系......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等人到了问问就是了。 “好,我知道了。” 点点头示意楚先平坐下,魏长天又问:“最近大宁国内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楚先平如实回答:“大奉军队已退回原州城,朝廷军队却仍固守封县不出,两边停战已有数日,暂时谁都没有要妄动的意思。” “京城那边也没什么要紧的情报,宁永年似乎对原州战事不甚在意,曾给原州几次传令也都是让邬定守住封县一线即可。” “至于蜀州......如今陆夫人当家,据说将一应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亦没出过什么岔子。” “哦对了,陆夫人还在蜀州城中开了一家春深书坊的分号,眼下已开始售卖报纸等物......” “......” 楚先平慢慢讲着大宁这几日发生的一些事情,魏长天一边听一边翻看阎罗卷宗,表情始终很淡定。 因为正如前者所说,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原州那边打不打仗他不在乎。 宁永年对前线战事有何打算他也不在乎。 陆静瑶去了蜀州之后干了些啥他更不在乎。 至于她如今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后宫之主”这件事......徐青婉她们既然没意见,魏长天便也就随她折腾了。 “对了楚兄。” 突然,魏长天想起一件自己十分在乎的事:“我外公什么时候到?” “秦教主八日之前便已经离开了蜀州,想必再有几日应当就能到了。” 楚先平回答:“我此前已将公主府的位置令共济会之人转交给了秦教主,等他到奉元之后应该便会直接来此的。” “那就好。” 一听秦正秋马上就要来了魏长天顿时放松不少,点点头最后又叮嘱一句:“尤佳那边盯紧一点,她一旦回到京城立马告诉我。” “我明白。” 楚先平应声起身:“公子,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先出去了。” “嗯。” “......” 推门而去,楚先平很快离开书房,沿着青石小路向外走去。 恰好裴大钧此时正迎面走来,他便停步打了声招呼。 “裴大人。” “啊?” 裴大钧如梦初醒般扭头看过来,满脸歉意的拱手回礼:“原来是楚公子,抱歉,我方才正在想事情。” “无妨。” 楚先平点点头随口问道:“裴大人可是要去找公子?” “是,有些事情想与魏公子商议一下。” 裴大钧问道:“不知魏公子此时可在屋中?” “在,我方才刚从屋中出来。” “楚公子,那我便先失陪了。” “嗯,裴大人快去吧。” “告辞。” “......” 道了句“告辞”之后裴大钧便急匆匆向着书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而楚先平则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都没有挪步。 裴大钧跟他并没有见过太多次面,仅有的几次交流也都是如今天这般偶遇后的客套。 讲道理俩人根本就算不上熟络,甚至说“相识”都十分勉强。 但就是凭借着刚才几句简短的对话,楚先平却察觉到裴大钧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样。 “裴大人!” 突然,楚先平突然在身后高喊一声。 “啊?” 裴大钧转过头来,看着由远及近再次走到自己面前的楚先平疑惑道:“楚公子,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问问大人......” 楚先平压低声音,凑到裴大钧耳边笑着问道: “可知我叫什么?” 第309章 府内现妖 你可知我叫什么? 当楚先平问出这个好似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时,便意味着他在怀疑裴大钧究竟还是不是此前那个“打更人指挥同知”。 魏长天曾给他讲过“阎罗”的种种神通,其中楚先平最为在意的便是“可随意变化成任何人的模样”这一点。 具备这种能力,如果这妖物再拥有较高的灵智,那么“冒名顶替”,甚至是“取代”一个人就会变得十分简单。 当然了,做这种事肯定要有所图谋。 而“取代”裴大钧这个“斩阎罗计划”的第一责任人,保证自己的安全,便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目的。 不过如今看来,楚先平的这样一种猜测好似并不成立......或者说很难去证实。 “楚公子,你这是......” 听到楚先平的问题裴大钧先是一楞,不过很快就恍然大悟般笑道: “哈哈哈,你怕我是阎罗?” “嗯。”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楚先平便也没再遮掩,只是平静的又问了一遍。 “裴大人,我叫什么?” “楚先平。” 裴大钧回答的很快,语气中略有些赞赏之意。 “楚公子,你能如此警惕实属在我意料之外。” “不过我能问问你为何会怀疑我的身份么?” “只是胡乱猜测而已。” 楚先平当然不可能给裴大钧解释自己发现的异常,嘴上随便糊弄一句,不过表情却满是歉意。 “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哈哈哈,无妨,那我先去找魏公子了。” 裴大钧又是一阵大笑,伸手拍了拍楚先平肩膀,然后就继续向着书房走去。 这次楚先平没有再在原地停留,同样转身迈步离开。 他脚步很慢,但心中却是在快速思考着种种可能性。 自己只在第一次与裴大钧见面时说过自己的名字,之后两人再遇到便都以“裴大人”、“楚公子”互称。 所以如果裴大钧真是阎罗变得,那么除非后者事先进行过极为严密的准备,否则大概率是说不出自己真名的。 所以,看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 一刻钟后,书房。 跟心思缜密的楚先平不同,魏长天是直到裴大钧亲口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才反应过来“阎罗有可能变幻成认识的人的模样”这件事情。 卧槽,不愧是原著中的智商巅峰! 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楚先平牛批”,魏长天这才看着裴大钧笑道: “哈哈哈,竟然还有这样一出乌龙。” “不过裴大人,这次虽说是楚兄误会你了,可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如果这阎罗真的变化成熟人模样,甚至混入到打更人之内,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便要全部被它得知了?” “魏公子,此事我们之前不是没有想过。” 裴大钧笑着回答:“不过根据目前的情报来看阎罗只能变化成人的模样,即便外貌上再如何相似,但其余种种皆无法做伪,恐怕只要开口说话便会露馅。” “所以公子所担忧之事想必并不会发生。” “嗯,倒是也有道理。” 魏长天点点头,对这个说法还是比较认可的。 想要在一言一行上完全模仿成另一个人,即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细作都要花费极大的功夫,同时记住海量的内容。 这种事一个妖物如何又能做到? “裴大人,那此事就不提了,之后我会跟楚兄说清楚的。” 摇摇头,魏长天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还是说正事吧,昨日死了多少人?” “魏公子,只有八人。” 裴大钧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同样还是那些散落在城中的幼童。” “嗯?只有八个?” 魏长天皱了皱眉:“所以说阎罗当真还没有在公主府附近杀过人?” “是。” “那如今奉元城中其余地方可还有六岁以下的幼童?” “没有了。” “......” 书房之中一片沉默,魏长天和裴大钧两人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到头来,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把没有“监控”之处的孩童全部杀掉之后,阎罗果然就不再动手。 这就意味公主府附近的数千孩童全部都成了“无效诱饵”,大概率无法引诱阎罗现身。 同时也使得魏长天很难得到与阎罗正面交手的机会。 “魏公子,此事还说不准。” 另一边,裴大钧分析道:“如今才是第一天,保不准日后那阎罗忍耐不住,或许就会冒着风险在公主府附近作案。” “时间还剩将近一个月,尚且宽裕,即便它一直不再现身我们也亦可想别的办法。” “唉,如今也只能再等等看了。” 魏长天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颇为无奈。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之前不论面对多么强横的敌人,对方最起码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可这阎罗至今自己都没能见过一次,以后保不准也没有机会。 明明只要一个“神击”就能解决的事,结果却发展到这般境地......只能说有点憋屈。 两人又商量了点别的,裴大钧很快便告辞走了。 魏长天在屋里喝了杯茶,回想起刚刚那出乌龙,于是也起身出门去找楚先平。 不过才待他走出没两步,楚先平倒是自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公子,秦教主到了。” “这就到了?” 魏长天一愣,赶紧问道:“人在哪呢?” “就在......” 楚先平一句话未落,一阵熟悉的笑声便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哈哈哈哈,长天!” “外公!” 魏长天赶紧迎过去,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要晚几日才能到呢。” “哈哈,要不是临走前忘记带鉴妖罗盘,又返回去拿,我来的应当更早......” 秦正秋跟魏长天和楚先平一起回到屋中坐下,一边说话一边伸手从包裹中摸出一方小罗盘。 “外公,不急,先喝口......” 倒茶的手突然顿了一顿,一句话也戛然而止。 三人的目光齐齐集中到那方罗盘之上,眼睛皆是微微瞪大。 白芒强烈,指针死死指着一个方向。 从这等光芒的强度来判断,这个妖物此时距离三人最多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更准确一点来说,它就在公主府之内! 第310章 到底是谁? 看着鉴妖罗盘上发出的白芒,魏长天三人对视一眼,旋即同时起身,皆是默不作声的沿着罗盘所指示的方向的快步走去。 此时此刻三人心中所想并不相同,但却都知道眼下不是说废话的时候,一切需得先见到此妖后再说。 “外公,来不及跟你多解释了,等会儿一切听我命令!” 简单跟秦正秋交代一句,三人很快穿过庭院,走出一扇小门,进而绕到了公主府前院。 鉴妖罗盘上的白芒更盛,而视线尽头也出现了五六个人的身影。 “这......” 魏长天和楚先平的瞳孔一瞬间猛然收缩,因为他们都在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正是已经走到门口,正准备登车离开的裴大钧。 难道说......裴大钧当真是阎罗变得?!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魏长天将鉴妖罗盘收到袖中,加快步伐的同时心中也在飞速思考着种种可能性。 目前大门处一共有六个人。 准备离开的裴大钧、送客的李梧桐、一个车夫,还有三个公主府的门仆。 这六人中势必有一个是妖怪。 但到底是否是裴大钧目前还不能确定。 再退一步,即便是裴大钧,那他究竟是像杨柳诗那样的“普通妖怪”,还是阎罗? 这一点同样尚未可知。 所以自己眼下还不能不由分说的直接就一个“神击”招呼过去,必须要先试探过情况再做打算。 “裴大人!留步!” 用眼神示意秦正秋和楚先平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同时笑着高喊一声。 前方六人立刻齐齐转过头,已经掀开车帘准备上车的裴大钧亦是回头看来。 “魏公子,怎么了?” “哈哈,我刚刚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魏长天先是笑了两声,然后才正色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才敢忙追出来,想与裴大人再议一议。” “重要的事......好。” 裴大钧脸色同样变得严肃:“魏公子,这里说话不甚方便,我们回屋去谈吧。” “如此更好。” 嘴上答应一句,手却一直缩在袖中感受着鉴妖罗盘的指针方向。 目前站在旁边的三个门仆已经排除嫌疑了,剩下的便是站在同一方向上的裴大钧、李梧桐,还有那个穿着打更人制服的车夫。 “哒、哒、哒......” 裴大钧的脚步不轻不重,并没有什么犹豫,很快便在魏长天三人的注视下迈步向着这边走来。 双方的距离本就不远,因此不到几息的功夫便仅剩丈余。 只要等他再走几步,走到跟魏长天并肩的位置,那他便不再跟李梧桐和车夫处在同一方向上了。 到时候鉴妖罗盘的指针大概率就会转向,而魏长天也会在第一时间让秦正秋出手制住裴大钧。 如果裴大钧只是普通妖怪,那么他就势必不会是秦正秋的对手。 而如果裴大钧是阎罗,那即便秦正秋拿他没办法,自己却也可以第一时间便补上一个“神击”。 如此计划既可以防止“误杀”,又绝不会使得阎罗得以逃脱,已经是魏长天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能够想到最好的应对方式了。 “......” 轻轻吸了一口气憋在胸口。 魏长天神色自若的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裴大钧,藏于袖中的手心却微微有冷汗渗出。 六步、四步、两步...... “哒!” 眼见一切就要见得分晓,可裴大钧却突然在最后时刻停下了脚步。 魏长天瞳孔猛然收缩,然后便听见了裴大钧略显疑惑的声音。 “魏公子,不知这位前辈是......” “哦,这位是我的外公。” 魏长天眯了眯眼,如实回答。 “原来是秦教主!” 嘴巴微微张大,裴大钧好似并未注意到魏长天警惕的表情,而是赶忙冲秦正秋客客气气的躬身抱拳道:“在下裴大钧,见过秦前辈!” 魏长天的外公是秦正秋这事本来就天下皆知,裴大钧能瞬间反应过来并说明不了什么。 而秦正秋作为二品境后期的高手不论是在大宁还是大奉都属于最顶尖战力,因此裴大钧眼下态度如此谦卑也同样无可厚非。 所以他这番反应倒是没问题。 “嗯。” 秦正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作是回应。 他才刚到奉元,阎罗之事基本一无所知,对于如今的情况更是一头雾水,于是便干脆不说话,以免说错什么坏了魏长天的大事。 反正以他的身份不论再如何无礼别人也不敢抱怨什么。 秦正秋这边闭口不言,裴大钧则是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魏长天刚准备打个圆场快点将此事揭过,但楚先平却在此时突然开口了。 “裴大人,秦教主此番是特地来助公子除魔的。” “而且秦教主一定有办法斩杀阎罗。” “因为......” 楚先平走近两步,小声在裴大钧耳边缓缓说出一句。 “秦教主其实正是六十年前的那位剑客。” “......” 轰!!! 犹如一声惊雷在心底炸开,这样一句明明满是漏洞的试探却让裴大钧的脸色一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就好像你在看恐怖电影时被突然出现的鬼吓了一跳。 明明你知道屏幕中的画面是假的,可身体却始终会最为诚实的反映出你的真实想法。 即便这个过程在短暂,但它终究会存在。 裴大钧如今便是如此。 “这、这个......” 惊愕、不解、恐惧。 如果说裴大钧眼神中前两种情绪尚且属于正常反应的话,那么那无以复加的恐惧便彻底将他暴露了。 因此魏长天和楚先平第一时间便动了起来。 “唰!” 毫不犹豫的抽身激退,楚先平自知一旦打起来自己不仅帮不上任何忙,反而还会成为其他两人的累赘,所以立刻便选择远离战场。 而也就在他飞速后退的同时,魏长天则是一边闪向裴大钧身后,一边张嘴准备让秦正秋动手。 “外公!将此人......” 暴喝声兀的于空气中炸响,又同样突兀的戛然而止。 魏长天硬生生将没喊完的后半句话憋回嗓子眼,然后无比惊讶的猛然扭头,瞪大眼睛向着更后方看去。 不对! 不是裴大钧!!! 第311章 原来是我看错你了 【鉴妖罗盘:特殊道具,可指示罗盘持有者方圆1500米范围内所有妖物,可无视一切干扰因素。注:若有多个妖物存在于此范围之内,则罗盘会优先指示距离最近者。2000点数】 可无视一切干扰因素。 有关鉴妖罗盘的系统说明中既然出现了这句话,那就意味着不管妖物拥有什么诸如幻术之类藏匿身形的能力都没用,只要出现在方圆三里之内就一定会被指示到位置。 而这也就意味着罗盘绝不会出错。 可如今问题就出在这个“绝不会出错”上。 因为观察到裴大钧被楚先平诈出了马脚,魏长天为了防止他逃跑,于是第一时间便闪身来到了前者身后。 如果是正常情况,此时鉴妖罗盘的指针理应也跟着调转180度。 但如今指针却是一动未动,依旧指向公主府大门的方向。 这不仅代表着裴大钧不是妖,更代表着真的妖尚且还在那边。 李梧桐,车夫。 只有他们两个了。 看着不远处正疑惑望向自己的二人,魏长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旋即便向着那个身穿打更人黑色制服的车夫激射而去。 他是不相信堂堂一个皇室之女会是妖怪的,所以答案便再明确不过。 “外公!擒住此人!” “沧啷!!” 漏影刀猛然出鞘,两道身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转瞬便已来到目瞪口呆的车夫近处。 后发先至的秦正秋一掌挥出,只听得“轰”的一声便将车夫胸前的铜锣炸成齑粉。 “砰!!” 二品高手的一击何其恐怖,后者甚至来不及哀嚎,下一刻便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直到撞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上才如破布袋一般摔落在地。 不过由于为了抓活的,所以秦正秋这一掌仅仅用了一成力不到,也使得这车夫虽然伤的不轻,但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察觉到对方竟如此不堪一击,秦正秋其实多少有点惊讶。 但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也来不及多想,下一刻便按照魏长天的吩咐闪身来到车夫身旁,想要将后者彻底制住。 然而就在此时。 “铮!!” 刀身划过空气发出的撕裂声突然于众人耳边响起,也一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从秦正秋这边吸引到了发声之处。 紧接着,他们就跟看到了什么天塌地陷的骇人之事一样,统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包括李梧桐。 “魏、魏公子,你......” 看着悬停在自己脖子前不足一寸的刀尖,李梧桐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却被魏长天阴冷到极点的表情吓得一动不敢动。 她身子微微摇晃,无比不解的颤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是、是要杀我么?” “......” 折射着刺骨寒芒的漏影刀纹丝未动,魏长天一言不发,直到察觉到不对的秦正秋同样闪身来到两人身边。 “外公,封了她的脉。” “长天,难道此人才是......” “外公,这些等会儿再说!” 魏长天突然打断了秦正秋,然后重复一遍。 “先将她的脉封住!” “好。” 秦正秋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失言,于是也不再说话,立刻上前将李梧桐周身全部穴脉尽数封死。 李梧桐并没有抵抗,或者说知道自己抵抗也没有用。 她甚至都没有去看秦正秋,只是死死望着魏长天,眼神中除了不解,剩下的便尽是失落与悲凉。 但却没有恐惧。 “为、为什么......” 挣扎着问出最后一句话,失去气血供应的双腿已再无力支撑李梧桐站立。 绣着红边的黑裙一阵晃摆,身子一点点矮下去,眼见便要瘫跌在地。 不过魏长天却在此时突然收回漏影刀,伸手一把将她扶起。 “外公......” 扭头看了看周围已经将此处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百余侍卫,魏长天一手扶着李梧桐,一手将漏影送回刀鞘。 “我要跟公主殿下单独聊一会儿,谁若敢拦,那就替我杀了。” “好!” 秦正秋眯着眼应了一句,看向周围侍卫的眼神颇为不善。 被一个战力足以在奉宁两国排进前五的高手这么盯着,这些侍卫心中自然惊惧,也知道他们并不可能是秦正秋的对手。 然而看着正一步步向内院走去的魏长天,以及对方手中拎着的李梧桐,出于职责,他们却又必须要上前阻止。 众人一时间皆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魏长天的声音也在此时再次响起。 “给你们找点事做。” “去把你们皇上叫来!” ...... 几十息后。 卧房之中一片静谧,庭院里大树的枝干投影在木窗上,风吹过后,树影婆娑。 看着身前躺在床上瞪大双眼望着自己的李梧桐,魏长天没有着急给她解穴,而是皱眉思考着脑海中不停闪过的一个个问题。 李梧桐是妖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那么她究竟是不是阎罗? 哪怕不是,可一国公主是妖怪这件事也够到匪夷所思了。 狸猫换太子,狐狸换公主?? 大奉皇室这么拉跨?竟然能让一个妖怪取代一位皇女? 难道说......整个大奉皇室都是妖怪??? 卧槽! 魏长天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牛逼了。 自顾自瞎琢磨了一阵,当然也不可能得到什么结果。 又大约想了一下等会儿要怎么盘问李梧桐,魏长天这才慢慢伸手解开了前者的廉泉穴。 这个穴位关乎咽喉一线的气血供应,解开后李梧桐仅仅是能够说话而已,身体依然动不了。 “公主,说说吧。” “......” 看着魏长天,李梧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是慢慢喘了几口气,好半晌才语气微弱的问道:“魏、魏公子,你想让我说什么?” “行了,我既然敢这么对你,你又怎会不知道原因。” 魏长天不屑道:“我刚才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拆穿你便是已经给你留足了面子,希望你别给脸不要脸。” “......” 一句“给脸不要脸”让李梧桐的脸色瞬间涨红。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魏长天,沉默了很久后突然慢慢闭上眼睛。 “魏、魏公子,我真的不知你在问什么......” “我、我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亦不明白你所说的‘拆穿’是何意思......” “我知道你不愿意娶我,可是......” “......” 说着说着,一滴豆大的泪水突然从李梧桐紧闭的眼角边涌出。 不过看到这一幕的魏长天心中却只感觉好笑。 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呵呵,你丫装的还挺像! “公主,别搁这演戏了。” “我此前竟然还说你并非无药可救,可如今看来......” “原来是我看错你了。” 第312章 李梧桐身份的秘密 从李梧桐目前的表现来看,她好像真的不知道魏长天在说什么。 然而魏长天却很明显对她的“表演”嗤之以鼻。 鉴妖罗盘绝不可能出错,所以李梧桐百分之一万是妖怪。 其实只要她不是阎罗,那么不管她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亦或是有什么企图,魏长天统统都不在乎。 哪怕真的是“狐狸换公主”,那也是大奉皇室的私事,跟他这个外人毫无关系。 所以再次嘲讽了一句“原来是我看错你了”之后,魏长天便懒得多废话,干脆直接切入正题。 “公主,随便你说与不说,我不在乎。” “不过我接下来要问的你却一定知道答案。” “此前在西漠戈壁中你不是偷听过我说话么?” “当时我说了什么?” “......” 听到这个问题,李梧桐好半天没有回答。 由于被封住了穴脉,她此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眼角涌出的泪滴却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要问这个,只是感觉心中一阵阵刺痛。 “你说......”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梧桐终于断断续续的回答:“你说不论我如何哭喊着要嫁给你,你都绝不会娶我。” “嗯。” 魏长天语气不变,继续波澜不惊的再问:“此后在怀陵王大人府上时我曾单独对你说了一些话,这些话又是什么?” “你说我不该那样对待申书林。” 李梧桐慢慢不再哭了:“说我应该给申公子道歉。” 嗯?都答上来了? 魏长天表情稍稍放松:“最后一个问题,第二天待你去找过申公子之后,我曾在马车上诵过一句......”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这次不待魏长天问完,李梧桐便已经将这句诗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 她似乎很疲惫,声音依然很小,但语气却逐渐变得冷漠。 “魏公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暂时没有了。” 摇摇头,魏长天心中基本已经确定李梧桐并非是阎罗变得了。 刚才他问的事情都发生在来奉元的路上,且对李梧桐来说大都是些隐秘之事,除了她自己别人应该不会知道。 这也就意味着阎罗不会知道。 所以,李梧桐应当只是如杨柳诗一样的“寻常妖怪”。 不过此事还不能如此轻易的下定结论。 毕竟事关阎罗,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而进一步求证的方法也很简单...... “皇上驾到!” 屋外,有喊声遥遥响起。 来的倒是挺快。 魏长天又瞥了一眼双眸紧闭的李梧桐,然后便带着鉴妖罗盘推门而出。 李岐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身边除了几个公主府的侍卫之外便只有一个小太监。 魏长天不快不慢的迎过去,同时时刻注意着袖中鉴妖罗盘的指针变化。 幸好,直到两人面对面站定,指针也依旧指向着身后的卧房,始终没有改变方向。 这说明李岐不是妖。 “皇上。” 轻轻松了口气,魏长天微微拱手:“武平公主此刻就在卧房之中,安然无恙。” “小子之所以会如此做只是为了求证一件事,若有鲁莽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 鲁莽。 众目睽睽之下暴起发难挟持一国公主,此举的性质当然已经远超了“鲁莽”的范畴。 不过李岐却并未有什么愤怒之色。 他只是看着魏长天,半晌之后才轻声说道: “魏公子,虽然朕不知道你是如何察觉到桐儿身份的,但时至如今有些事朕也不必瞒你......” 挥了挥手,周围侍卫立刻转身离开。 而魏长天也同样看向身边的秦正秋:“外公,我与皇上单独谈谈。” “嗯。” “呼!” 一阵疾风平地而起,随着秦正秋的身形消失,长长的青石路上便只剩下了魏长天和李岐两人。 “魏公子,你可与桐儿说了她是妖?” “没有。” 魏长天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话中隐含的意思,一瞬间眉头皱起:“怎么?此事她自己竟然不知?” “嗯,桐儿她不知道。” 李岐苦笑着远远看向卧房的窗户,树影婆娑,枝叶窸窣摇晃的声音与二十年前的那声啼哭于记忆中交错。 今夕过往重合,前尘拂面,纷纷扬扬。 “此事,是朕的过错。” ...... ...... 一国之君爱上了一只化作人形的鹿妖,且育有一女。 一人一妖如果结合诞子,那么小孩子出生便是人形,只不过其本质却依旧是妖。 所以李梧桐的真正身份其实是一只化了形的鹿妖......但她自己却不知道。 这种事乍一听其实挺不科学的。 毕竟妖的本体是动物,即便化成人形也应该是动物的基因,跟人之间应该存在着“生殖隔离”。 不过在修真世界讲科学无疑是自寻烦恼,所以魏长天也就没太纠结此事,只是继续听李岐讲他曾经的故事。 平心而论,人与妖相爱这种事其实并不算太少见。 伍天清与云莲,魏长天与杨柳诗,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不管是伍天清也好,魏长天也罢,都属于“民”的范畴,只要不是脑子坏了到处宣扬自己讨了个妖做老婆,其他人也很难发觉此事。 但李岐却是不同。 二十年前他已经登基,身为一国天子,这种违背天伦的事一旦暴露,不仅会丢掉皇位,更会让整个大奉皇室蒙羞,成为李家永世不可抹去的耻辱。 在如此巨大的代价的裹挟下,他不得不做出人生中最为艰难的选择—— 杀掉自己心爱的女人。 李岐并未给魏长天讲述他当时做出这个决定时有多么挣扎,但后者却能从他断续的声音中听出这份铭记至今的痛苦。 只不过,事情再之后的发展过程却稍有偏差。 因为当几个李家死士带着命令找到那女子时,后者就已经服下毒酒自杀了。 她或许知道当自己爱上一位人皇时便会是这种结局,所以干脆自我了断。 鹿妖并未给李岐留下任何东西,甚至还将所有可能成为李岐“人妖私通”罪证的物件、书信统统焚毁。 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毁掉最特殊的那一个—— 那就是两人的女儿。 或许,鹿妖是想将这个选择留给李岐。 而站在今天看过去,李岐的选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他没有杀掉两人的女儿,并且与同样深爱着他的皇后坦白了此事。 后者不仅没有怪罪抱怨,甚至还与李岐一同演了一场大戏,给了这个女孩儿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所以这才有了如今的武平公主。 至于李梧桐这个魏长天第一次听便感觉不像是皇女的名字...... 这是来自那鹿妖最后一次见到李岐,两人临别时所诵的一首诗。 当时后者还并未决定要“壮士断腕”,但鹿妖估计却已有预感。 她笑着诵出这首诗,然后便转身离开,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赴死去了。 青娥宛宛聚为裳,乌鹊桥成别恨长。 惆怅梧桐非旧影,不悲鸿雁暂随阳。 第313章 如此最好 一出“人妖之恋”的桥段颇为俗套,不论是过程还是结局都算是在魏长天的预料之中。 他作为一个完全与此无关的外人,除了有些同情李梧桐之外,对此事倒是再无太多别的评价和感慨。 不过若是作为一个同样与一只狐妖保持着“不正当关系”的男人,魏长天觉得如果是自己遇到类似的选择,他应该会做出与李岐不同的决定。 当然了,终究还是身处的位置不一样,所以魏长天并不会因此便大肆指责李岐一番。 此时此刻,他想的更多的还是李岐为何会将此事告诉自己。 “皇上,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讲与别人听么?” “魏公子,朕相信你不会。” 李岐叹道:“唉,再说已过去二十年了,如今即便你说出去,又有谁会信呢?” “这倒也是。” 魏长天点点头,从石凳上站起身:“皇上,恕小子再多问一句。” “人妖终有不同,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瞒着公主殿下么?” “此事......朕还没想好。” 李岐的表情有些痛苦:“朕怕一旦将真相告诉桐儿,她会承受不住。” “是么?” 看着李岐,魏长天其实很想问一句“你是为了李梧桐还是自己”,不过到头来还是把话又憋了回去。 自己还有一堆烦心事尚未解决,哪里有功夫再掺和到这八竿子打不着的破事之中。 终归别人的故事,听听就好。 就这样罢。 ...... 半个时辰后。 李梧桐的穴脉已被解开,李岐进屋与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起驾回宫去了。 魏长天并不知道这对父女说了什么,待李岐走后便也迈步进了房间。 阳光透窗而入,落在正坐在窗边发愣的李梧桐的发梢上,如坠了几缕金流苏。 “咳,公主。” 魏长天多少有点尴尬的干咳一声,微微拱手道歉:“方才我以为你与阎罗有关,多有得罪,还望你见谅。” “无妨。” 李梧桐转头看过来,表情无比冷淡:“魏公子此举也是为了我大奉子民,本宫自然能够理解。” 本宫。 这还是李梧桐第一次在魏长天面前如此自称。 “谢公主殿下。” 魏长天知道李梧桐此时肯定对自己失望透顶,不过反正他也不在乎,所以压根就不准备解释什么。 “那公主殿下好好休息吧,我就不多叨扰了。” 最后撂下一句话,魏长天转身就想离开。 不过才待他走了两步,李梧桐的声音却突然又在身后响起。 “魏公子。” “嗯?不知公主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不必再担忧那件事了,本宫已与父皇说清楚了。” “......” 那件事指的是什么魏长天当然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笑道:“如此最好。” “是。” 李梧桐冷漠的点点头:“如此最好。” 相隔数步,两人最后又对视了一眼,然后魏长天便推门走了。 阳光正好,遍催万树蝉鸣。 坐在桌前,看着窗外那个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的身影,李梧桐表无表情的将脑袋慢慢埋在臂弯之中。 肩头不受控制的微微耸动,哽咽声越来越大。 直到这一刻,李梧桐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已对魏长天动了情。 她不知道这是从何开始的,亦不知是因何而起。 不过她却知道魏长天是如何想的。 或许魏长天是对的,可李梧桐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只能说两人最后说的那句相同的话,其实便代表了他们各自不同的想法。 “如此最好。” “如此最好。” ...... ...... 从李梧桐那离开,魏长天立马便去找到了楚先平。 眼下李梧桐是妖的事已经搞清楚了,但关于阎罗的事,或者说关于裴大钧的事却还没完。 即便裴大钧不是妖,但他当时被楚先平诈出的马脚却做不了假,此事背后一定还有隐情,且大概率与真正的阎罗有关。 “楚兄,怎么样?” 一进屋魏长天就急匆匆的问道:“糊弄过去了?” “嗯。” 楚先平点点头回答:“裴大人已经回去了。” “他没察觉到什么吧?”魏长天追问。 “此事不好说,毕竟我们当时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楚先平叹气道:“如果裴大钧真有问题,此时大概率已经反应过来了。” “没事,他逃不走。” 魏长天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留了一手,能时刻找到他的位置。” 【千里烟波:一次性道具,可追踪被使用者实时位置,直至使用者主动解除绑定或被使用者死亡,50点数】 魏长天所说的“留了一手”指的便是这个。 上次春龙诗会时他就是通过这个道具找到了邪僧净圆的藏身之处,这次便也在裴大钧身上也用了一个。 “嗯......” 楚先平还是如之前一样并没有问具体情况,只是慢慢分析道: “既然如此那不妨先暗中观察一段时间。” “如果裴大钧真的与阎罗有关联,想必迟早会露出破绽。” “到时候不管他就是阎罗,还是为阎罗效命,我们都可以借此来追查到阎罗的位置。” “好,就这么办!” 魏长天一拍手,立马打定主意:“我今天晚上就去盯他梢!” “嗯,公子可以与秦教主一起去,至于其他人就算了吧。” 楚先平想了一会儿,又提醒道:“公子,切记如果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人,尽量不要与他对视。” “嗯?” 魏长天愣了一下,然后便想到了阎罗的诸多神通之一,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我知道了。” “楚兄,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暂时没有。” 楚先平摇摇头,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对了公子,公主那边是何情况?” “这个......”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她确实是妖,不过既跟阎罗无关也跟我们无关,不必太多在意,只当不知此事就好。” “哦。” 楚先平没有多问,但心中却已经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分析出了很多东西。 他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魏长天,突然笑道: “公子,其实你不必想太多。” “有些事需要慎而又慎,也有些事其实只需从心即可。” “呃......楚兄,你什么时候变成情感专家了?” “专家?” “就是一个人在某一方面很厉害的意思。” “哦,那公子定是房中术专家了。” “???” 第314章 死与生(上) 当夜,子时。 奉元城中某个僻幽的宅院。 院子不大,略显破旧的大门紧闭在夜幕之中,其内静悄悄的,唯有一间偏房里亮着微弱的烛光。 根据“千里烟波”的定位,裴大钧眼下便正在这间屋中。 正趴在不远处另一户人家的房顶,魏长天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视线传音给身边的秦正秋。 “外公,裴大钧就在那里面,三更半夜来这种地方,估计其中必有蹊跷。” “嗯。” 秦正秋如今已经大体了解了阎罗之事,所以表情颇为严肃:“长天,你在此等着,我先过去查看一下情况。” “外公,我跟你一起。” 魏长天摇摇头:“寻常手段对付不了阎罗,如果这裴大钧真的是阎罗手下,那等会儿打起来便由你来对付他,阎罗就交给我。” “好,那就如此。” 秦正秋亲眼见过魏长天一招杀二品,知道他肯定有什么通天手段,所以当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唰!” “唰!” 头顶月色,两人旋即屏气凝神闪身离开屋顶,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跃到了小宅偏房的后侧。 一个是二品高手,一个已经把“扶摇步”练至大圆满。 二人的身法绝对算得上当世顶尖水平,所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矮身藏在墙根,魏长天并未着急观察屋中情况,而是又拿出鉴妖罗盘看了一眼。 细长的指针一动不动,罗盘亦没有一丝光亮。 这说明屋中并没有妖。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阎罗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尚且未知,如果它并非妖物,而是其它某种东西的话,鉴妖罗盘自然便无法检测到。 更何况屋中到底有没有阎罗还要另说。 “......” 默默将罗盘收起,又与秦正秋对视了一眼。 学着前世电视剧里演的样子,魏长天刚准备在窗纸上戳个洞偷窥一下,但却有声音恰在此时从屋中飘了出来。 “裴大人,你刚刚说的可都是真的?” “白公子,千真万确!” “......” 嗯? 魏长天猛然停手,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屋中果然有两个人! 除了裴大钧还有一个姓白的。 白有恒? 这是魏长天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并且很快就因此想通了一些事情。 难怪蒙适没能抓到白有恒呢,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 当时自己曾问过裴大钧打更人之中有没有一个叫白有恒的,肯定是此事引起了对方的警惕,所以才使得白有恒提前逃跑了。 好家伙! 一直以为裴大钧跟阎罗有关系,没想到原来竟是白有恒的人...... 此刻魏长天还没有意识到白有恒和阎罗之间的联系,只当是自己阴差阳错逮到了一个天道之子。 而屋中沉默过一阵之后,那个陌生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既然他们已经怀疑你了,那你今后行事便要多加注意。” “如今离七月十五还有四十余天,你只要保证在这些时日里公主府附近的孩童不会撤出城外即可。” “白公子,我明白!” “嗯,此事切记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是!” “......” 哈? 屋外夜风呼啸,猫在墙根的魏长天被这几句新的对话搞得一愣。 白有恒为啥不让公主府附近的孩童撤出城? 他又为什么提到了七月十五? 这背后肯定有阴谋啊! 并且更关键的是,怎么白有恒好像也是阎罗那一伙的?? 所以说......白有恒听命于阎罗,裴大钧又听命于白有恒? 如果换做是楚先平在这里,此刻估计已经基本将真相猜出来了。 不过魏长天并没有这等聪明才智,所以当下大脑不由得一阵发懵。 只是还没等他捋顺这其中的关节,一则更加重磅的消息便又传入耳中。 “对了,之前交代你去办的那件事,如何了?” “回公子,小人已派人沿路去寻了,不过目前尚无回音。” “嗯,不论如何一定不能让那个老头进到奉元城。” “公子放心,小人已下杀令,只要见到那一老一小,格杀勿论!” “很好,记得要将那柄剑带回。” “小人知道!” “......” 一个猥琐老头儿和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的身影浮上脑海。 当裴大钧说出“一老一小”这四个字时,魏长天瞬间便想到了老张头和阿狗。 此时此刻,他们也同样正在往奉元城来。 所以,不会说的就是他俩吧?! 卧槽! 心中一声惊呼,魏长天当即决定不再靠自己瞎猜了。 不管白有恒跟阎罗有没有关系,也不管他要杀的这一老一小是不是老张头和阿狗,反正前者肯定跟自己不是一伙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干脆直接冲进去把白有恒抓住,然后再慢慢问个清楚! “外公......” 打定主意,魏长天当即给秦正秋传音:“三息之后你我破窗而入,你擒住裴大钧,我来对付另一个人。” “好。” 秦正秋点点头,眼睛微眯,已然是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夜色很黑,夜风也停了。 一息、两息、三息。 魏长天和秦正秋毫不犹豫的猛然起身,紧接着偏房的木窗便在一声巨响中轰然碎裂。 “砰!!!” ...... ...... “砰!!!” “张老前辈,快逃!!” “王镖头,小心身后!!” “爷、爷爷!!” “别管别人,先杀了那个老头!!” “......” 粗野的狂风带走了戈壁上的砂子,只留下黑色的石头,远远望去好像一片黑色麦田。 无垠的戈壁四下不见人烟,只有十几个汉子正围绕着一辆破破烂烂的驴车激斗。 外侧几人正是前来拦杀老张头的杀手。 内侧几人自然就是以王乾为首的石门镖局的几位镖师。 两边人数相差无几,身手亦差不太多。 虽然前者略占优势,但短时间内倒是也很难突破防线。 “石门镖局?” 两柄长刀交错而过,一个蒙面汉子一边跟王乾过招一边恶狠狠的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别他妈的为了几个钱丢了命!” “这个老头我们杀定了,识相的就赶紧滚!” “叮!” 火光四溅,金戈长鸣。 王乾没有说话,只是凶猛且连贯的挥出数刀,一时间竟逼得蒙面汉子接连后退。 不管是为了报答魏长天的“饶命之恩”,还是出于一个镖师的“职业操守”,他都绝不可能撂下老张头自己逃命。 即便是死,也不能砸了东家的招牌,这正是王乾不论在蜀州还是奉元都能做到“镖头”位子的原因。 只不过如今的问题是...... 他有这份责任感,别人却可能没有。 第315章 死与生(下) “王大哥,我、我家中尚有老小,实在不能死在这里......对、对不住了!” 当第一个镖师挣扎着喊出这句话,抽身向远处逃窜时,相同的念头便飞速在一众镖师心头蔓延生长。 与对方死士的身份不同,他们虽然干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但终究还是普通武人而已。 如果对方只是寻常的拦路劫财的匪人,他们或许不介意冒着风险拼上一把。 可眼下这群杀手摆明了不是善茬,自己一方又处于劣势,因此大部分镖师还是不愿意以命相搏的。 就像那个蒙面人说的—— 为了几两银子把命搭上,不值当。 “我去搬救兵!” “孙子!来追你爷爷啊!” “操!老子不想死!” “......” 一时间,又有七八个镖师陆续逃离战场,只留下了一句句或坦诚或虚伪的呼喊。 蒙面人并没有去追击这些人,只是调转刀尖向着尚未逃跑的几人继续猛攻。 包围圈被猛然压缩,王乾所面临的压力也瞬间增加了数倍。 “哈哈哈哈!别挣扎了!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此前那个蒙面人大笑着又是一刀挥出,王乾本来正在格挡另一个方向上的进攻,再回头应对便为时已晚,当即左臂便被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不过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就好像这一刀并非砍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不得不说,王乾死战到底的勇气十分令人敬佩,但好似又毫无意义。 毕竟那几个镖师逃走之后石门镖局一方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此地方圆百里都无人烟,指望着有救兵来援也不现实。 所以只要等他们支撑不住,到时候老张头和阿狗还是难逃一死。 除非...... “爷、爷爷!” 蜷缩在破破烂烂的板车上,阿狗怀中死死抱着一柄破剑,瞪大眼睛问道:“你还要多久啊!” “快了快了!” 老张头盘腿坐在旁边,脸上表情无比急迫。 “还差一点!” “可、可是......呀!” 一道寒芒从阿狗头顶掠过,吓得小丫头顿时缩了缩脖子。 她看着周围上下翻飞的人影,突然不知从哪里摸索出一个酒囊,然后“咕嘟”一口便将其中仅剩的最后一点烧酒尽数倒进嘴里。 “啊!我的酒!!” 老张头见得这一幕后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哀嚎。 而阿狗却在此时丢掉酒囊,然后吃力的拔出怀中宝剑,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你、你们这些坏人!” “不许欺负爷爷!!” “......” 听到阿狗的“酒后真言”,老张头突然愣了一下。 不过那群蒙面人却是大喜过望。 “大人说的就是此剑!” “唰!” 几道黑影突然发力冲破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向着阿狗激射而来。 而阿狗却对此并无畏惧,甚至还一跃跳下板车,摇摇晃晃冲着那几个杀手迎面跑去。 “呀!吃我一剑!” 带着醉意的稚嫩童声回荡在夜空,此情此景属实有些搞笑。 但如果任由此事发展下去,那么很快喜剧就要变悲剧了。 毕竟就阿狗这战力估计连条野狗都不如,更何谈跟职业杀手过招。 幸好在最后关头老张头总算是给力了一把,终于完成了施展遁术前的准备工作。 “啪!” 闪身来到阿狗身后,一把将“气势汹汹”的小丫头拎起,又扭头看向王乾所在的位置。 老张头稍一犹豫,旋即便向着后者跑去。 “王镖头,快......” 急促的喊声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一刻,以一敌三的王乾终于是支撑不住,被人一刀刺进了胸口。 “这!” 老张头猛然停步,最后又看了一眼王乾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果断掐动手决。 “嗖!” 强光乍现、烟尘四起。 一老一小两个人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 ...... 大宁,蜀州城。 小小的房间内漆黑一片,小男孩盘腿坐在床上,胸口十分有规律的上下起伏。 他此刻的动作跟武人打坐时几乎一模一样,但呼吸之中却并无天地真气流转。 说白了,就是干坐着而已。 “吱呀~” 突然,房门被轻轻推开。 小男孩顿时慌乱睁开眼睛,就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被抓了个现行。 不过待他看清来人是谁时,表情便又慢慢放松了下来。 “然儿,是我。” 张三神色复杂的回身关好房门,慢慢坐到小男孩身边。 他已经暗中观察了王然数月,自然知道后者是真的想要习武修行。 但李素月对此一直很反对,他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还不睡,若是被你娘知道了定会骂你的。” 伸手摸了摸王然的脑袋,张三笑道:“快睡吧。” “......” 王然乖巧的点点头,钻进被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在外面,看着张三起身走到门口。 然后,视线中的背影突然停住,回身问道: “然儿,你为什么想要习武?” “!!!” 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王然赶忙爬起身,兴奋的“呜呜啊啊”用手比划了半天,见张三不明白,便又跑到桌边拿起一根墨笔开始在纸上写字。 这墨笔还是魏长天闲来无事发明的,笔芯是墨块,虽然不似前世的铅笔那么好用,但简单写几个字却是没问题。 “唰唰唰!” 很快,王然便端端正正写下一行字,满脸期待的将宣纸举到张三面前。 “好,我看看......” 张三笑着看向那行小字,然后便突然愣住了。 他本以为这般年纪的小孩子想要习武,原因不外乎就是“行侠仗义”这一类。 可没想到...... “走,咱们去问问你娘许不许。” ...... 大奉,西漠戈壁。 蛩声依黄沙,萤火落万里。 明月皎皎,夜风依旧,仿佛刚才的激斗从未发生。 老张头和阿狗利用遁术逃走后,剩下的几个镖师便也彻底没有了死战的必要,纷纷找准机会脱身离开。 而那群蒙面人紧接着也四散去追查老张头和阿狗的踪迹了。 所以,此时此刻这偌大的戈壁之中竟然只剩下了王乾一人。 鲜血不停从胸口涌出,浸透身下一片黄土。 这种伤势换做寻常人早已一命呜呼了。 即便王乾是中三品武人,此时也知道自己已没有几息可活。 走镖之人难有善终,王乾早就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倒是没有什么后悔和不甘。 只是唯独有些思念那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两人。 他们,应当过的很好罢。 本来还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求一求魏公子,让自己再看一眼然儿长大后的样子。 可惜…… “咴!” 不远处,那匹拉车的老马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长嘶。 王乾挣扎着将手探入怀中,慢慢摸索出一支被鲜血染红的墨笔。 这笔是他来到大奉后偶然见得的新奇物件。 当时他只是想到然儿说不了话,有这样一支笔定会方便不少,于是便下意识的买了下来。 直到买完之后他才察觉到自己恐怕难有将此笔送给儿子的机会。 而如今,更是确实再没有机会了。 “......” 颤抖着将墨笔举到眼前,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然儿,你与你娘要好好的......” “爹,走了......” “啪嗒。” 宽厚的手掌无力垂下,墨笔翻滚着落在血泊中,仿佛在书写一个父亲最后的遗言。 ...... 蜀州城。 当李素月看到王然写下的那行小字时,眼泪一瞬间便涌上了眼眶。 她强忍住泪水,轻轻摸了摸王然的脑袋。 “然儿,娘答应你......” “......” 听得这句话,王然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便露出了最为开心的笑容。 他兴奋的在屋中跑了两圈,然后便紧紧拉住张三的衣角,同时另一只手不停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张三笑问道:“然儿,你可是想现在就开始修炼?” “!!!” “那好,那咱们现在就开始。” 看了一眼李素月,张三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王然便走出了房间。 月光透窗落下,屋中重新变得安静。 手中死死攥着那张宣纸,李素月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水,突然俯身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泪水打湿了那行小字,晕染开墨迹,化作一个男人的模样消融在突然涌起的思绪之中。 “......” “然儿,等爹这次回来便教你习武!” “!!!” “哈哈哈,好,那你在家可要乖乖听你娘的话......” “......” 字迹越来越模糊,就如同被时间所模糊的一切。 但不论是什么,却永远模糊不了一个父亲的承诺。 “爹爹答应过我的。” 第316章 心魔幻境 “砰!!!” “是谁?!!” “魏、魏公子?!” “长天!” “长天,你......” “......” 眼前混乱的场面开始扭曲,耳边秦正秋急促的呼喊逐渐变得缥缈。 当魏长天破窗而入,直奔那个年轻男子激射而去之时,眼神便不可避免的对上了后者的双眸。 虽然楚先平早就提醒过他不要跟阎罗对视,但魏长天由于已经认定此人是白有恒,所以并未注意这一点。 而也就是这个疏忽,才使得他在冲进屋中之后立刻便陷入了不堪的幻境之中。 这就是阎罗之眼的能力——心魔种。 “哗!” 如同电影的蒙太奇转场。 破碎的木窗、歪斜的桌椅、一脸焦急的秦正秋、脸色平静的年轻男子......所有的一切都慢慢淡出视线,周身仅剩无穷的黑暗。 这是一种压抑至极的黑,但其中却也并非空无一物。 “爷爷......” 模样乖巧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怯懦的拉着身边老者的衣角,仰头轻声问道: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会死?” “萧大哥为什么要杀我?” “爷爷,为什么......” “!!!” 一瞬间,魏长天的双眼蓦然瞪大,呼吸变得无比急促。 他当然认得这个小女孩,也认得她身边的老者。 因为在半年多前的重阳节,正是自己将这两人送上了那辆马车,这才使得他们被萧风误杀,双双死在了鱼肚山脚下。 “你、你们......” 如鲠在喉,又像是一条离开了水的鱼。 魏长天惊恐的张大嘴巴,可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对面,有鲜血从小女孩和老者身上慢慢涌出,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红。 刺眼的鲜红使得小丫头的表情有些狰狞,大块血肉“啪嗒啪嗒”从她瘦弱的身上掉落。 其实若是正常时见到这幅场面,魏长天或许并不会怎么恐惧。 但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所有负面情绪已被放大了数十倍,所以当下只想转身逃离。 可只是不论他如何用力,浑身上下却就像被某种力量禁锢住了一般,别说逃走,甚至连闭眼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血肉淋漓的小女孩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带着一抹哀怨的质问自己。 “大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死么?” “......” “不、不!!!” 来自灵魂的战栗直冲脑海,魏长天不停颤抖嘶吼着,吼声撕裂了小女孩和老者的身影,化作点点血芒重新融入进黑暗。 可还没等魏长天的吼声停下,另一个白发白须的人影便又自虚无中走了出来。 是柳元山。 “魏公子,老夫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自问对得起大宁万万百姓......” “即便老夫真的有错,你只杀我一人便好,又为何要将我柳家斩尽杀绝,还要强加给我等一个谋叛的罪名?” “你可知,你这是要我柳家永世绝姓啊......” 说着说着,柳元山的头颅突然高高飞起,但充满了愤怒与不敢的嘶吼却依旧未停。 “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魏长天!你记住!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魏长天,你还记得本王?” “呜呜呜......魏公子,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为何要杀我相公!” “......” “呃啊!!!” 从盈儿,到柳元山,再到宁庆宇、宁玉珠、伍天清、云莲...... 一个个或直接或间接,或者是由于魏长天不愿多管闲事而死的人影来了又去,如附骨之疽般游荡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反复控诉着魏长天对他们犯下的“罪行”。 魏长天无法不去看他们的样子,也无法不去听他们所说的话,愧疚和恐惧几乎占据全身,使得精神已然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直到最后一个人影的出现。 “魏长天,你为什么要夺走本该属于我的所有!!” “你为什么要毁我道心!为什么要夺我机缘!为什么要抢走瑶儿!” “这些本该都是我的!!” “你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拥有着我的一切!!” “回答我!为什么!!” “轰!!!” 如有一箭金光刺破黑暗。 就在萧风嘶吼出一连串的“为什么”之时,魏长天的身体却突然有一瞬间停下了颤抖。 不对! 这不是萧风!! “咔嚓!” 原本充斥在心中的恐惧出现了一丝裂痕,亦使得魏长天在这一刻短暂的恢复了清醒。 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伴随着三声长吟,一直盘踞在丹田中的那三个“气运神兽”也猛然自发的冲出气海,赫然出现在了魏长天身前。 云雁、黄龙、嬴鱼。 它们凌空游曳在窄小的房间之中,向着那个年轻男子不停嘶鸣。 “这、这怎么可能!” 后者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无比惊骇之色,脚下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的魏长天...... “长天!你怎么了?!” 秦正秋急促的呼喊重新变得清晰,无数鬼影散尽,原本停滞的思维也再次恢复了正常。 此刻距离他们破窗而入仅仅过去了不到三息,甚至旁边裴大钧还未来得及将腰间佩刀抽出。 但一身冷汗的魏长天却只感觉好似过去了很久很久。 “外公!” 来不及多想,清醒之后的下一秒便调出系统界面,毫不犹豫的买下一个神击。 “这人就是阎罗!!” ...... 受邪物影响,坠入心魔幻境。 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前世网文主角身上,那结果一定会是“由于主角信念坚定,所以才破开了心魔”这种桥段。 可魏长天本来就不是一个有什么坚定信仰的人,虽然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道理,但距离“信念”无疑还差距甚远。 所以他最后之所以能摆脱心魔,其实还是靠的那三只气运神兽。 说白了,就是运气好加外挂开得大。 不过不管这个过程够不够“主角”,反正目前来看结果还是好的。 毕竟既然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就是阎罗,那也就不必问那些有的没的了,第一时间让它死才是正道。 “去死!!” 嘴中大吼一句,同时准备激发“神击”彻底解决这个祸患。 魏长天自认对方断不可能抵挡住这一击,顶多就是有啥保命道具可以再苟延残喘一下。 可谁知...... 【叮!无法锁定目标!】 【叮!提醒!道具“神击”无法锁定目标,请重新选择......】 第317章 有愧无悔 无法锁定目标。 这是魏长天在使用系统中的所有指向性道具时第一次遇到的意外情况。 什么意思? 不是人就不能用? 可系统中明明没有说明不能对“非人”使用啊! 就像之前的云莲,本体是鱼妖,但还不是能被“神击”锁定吗? 所以这尼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魏长天顿时僵在原地,手掌虽然已经伸了出去,但却并未施展出任何招式。 这也使得对面年轻男子脸上的惊恐之色瞬间消退了不少。 见魏长天好似并没有击杀自己的能力,他倒也没有出言讥讽几句,只是瞬间便穿过屋墙逃窜而出。 没错,不是撞破、不是闪出,而是直接穿过了屋墙。 魏长天见状赶紧追击过去,而秦正秋也随意挥出一掌砸在裴大钧胸口,紧接着便同样纵身跃入黑暗中的奉元城。 “唰!” “唰!” “唰!”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如果站在高处俯瞰下来,那奉元城如今的样子其实颇为美妙。 但不停穿梭在一条条巷弄胡同、一瓦瓦屋顶上的三人却压根没心思欣赏这些。 尤其是魏长天。 随着他距离前方两个人影越来越远,他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鉴妖罗盘,无法指示目标。 神击,无法锁定目标。 千里烟波,无法锁定目标。 这阎罗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连系统道具都拿它没办法。 淦! 虽然扶摇步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但由于境界上的差距,使得魏长天的速度终究还是差着阎罗和秦正秋不少。 眼见再过几息自己就要彻底“丢失目标”了,一个莫名的想法却在此时突然涌上脑海。 肩挑一轮月,身辉四方明。 挑月剑可伤阎罗! “这......” 魏长天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念头为何会出现,他只是感觉仿佛有一只大手正在扯动自己的手臂,慢慢将漏影拔出刀鞘。 这种被人操纵的感觉很不舒服,不过眼下魏长天也来不及多琢磨,便顺着那股意志遥遥向前挥出一刀。 “铮!” 刀鸣声微弱且短促,唯有银白月光勾勒出一条浅浅的刀气向着那如豆大小的黑影激射而去。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魏长天其实并不指望这一刀能够起到啥效果,毕竟刚才他已经亲眼看到秦正秋连续冲阎罗挥出好几掌,但皆没有伤到后者分毫。 挑月剑最牛逼的地方就是它能让非上三品的武人施展出带有“势”的攻击,可秦正秋每一招都有势蕴含其中,却也没见能奈何得了阎罗。 所以挑月剑又怎么可能......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掠夺天道之子“白有恒”部分气运!】 【奖励系统点数:200】 ??? 看着远方那个明显停滞了一下的黑影,魏长天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卧槽!阎罗就是白有恒的气运神兽! 气运神兽并不是妖,所以不会被鉴妖罗盘锁定!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体内的另外三只气运神兽对阎罗有威慑作用! 而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挑月剑确实可以伤到、甚至斩杀阎罗! “外公!用挑月剑!!” 暴喝一声,又将那胖乎乎的嬴鱼招出体外,魏长天遥遥一指秦正秋的背影。 “去,跟着那个人!” “嗖!” 此前一直表现的傻不拉几的嬴鱼好似终于听懂了这句命令,当即便摇晃着尾巴直追秦正秋而去。 而就在它于夜空中游曳了几息之后,魏长天也彻底看不到阎罗和秦正秋的身影了。 “呼......” 深吸一口气,慢慢停下脚步。 魏长天纵身从房顶上跳回地面,有些担忧的看着那抹同样变得越来越小的红鱼,随手将漏影收回刀鞘。 有嬴鱼在,秦正秋就应该不会受到阎罗之眼的影响,并且秦正秋也会挑月剑,保不准就能把阎罗给杀了。 眼下两人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自己也没法再追,只能先去查看一下裴大钧的死活,然后再回公主府跟楚先平商量一下。 打定主意,魏长天刚准备往回走,可此时却有几声鹰唳突然自不远处响起。 “啁!” “啁!!” 嗯? 这什么东西? 哦,对了,掠夺完天道之子的气运后对方的气运神兽会有一部分归属自己。 所以说,这玩意儿就是阎罗本体? 看着身前长着翅膀的小黑豹子,魏长天咂咂嘴,心说倒是跟传言中一个模样。 似雕非雕,似豹非豹。 颜值应该是他目前拥有的四个神兽中最丑的一个了。 “唰!” 挥手将小蛊雕收回丹田,一边往回走,魏长天一边思考着一个刚才没工夫细想的问题—— 老张头既然会挑月剑这个可能是当今世上唯一一种能伤到气运神兽的神通,而他又说过自己曾“一剑斩阎罗”。 所以,他百分之九十九就是那个神秘剑客。 至于为什么李岐说那个剑客姓周......这是小问题,暂时不用多想。 现在最关键的是不知道老张头和阿狗是否安全。 毕竟裴大钧已经派杀手去拦杀他们了。 幸好自己此前为了以防万一提前找了些镖师去接,好歹多了一重保障。 但还是不太保险......不行自己就亲自跑一趟。 嗯,先去找到裴大钧问个清楚再说。 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如今已近丑时,街上早无半个行人,只有几家店铺没有收起的招幡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魏长天又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半空的明月,突然回想起方才经历过的心魔幻境。 如今自己已然清醒,自然明白那些“亡魂”对自己的质问其实有诸多漏洞,亦清楚这只是蛊雕,或者说阎罗扰乱敌人心智的手段。 可是不得不承认,当时自己心中的愧疚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那些人,真的必须死么? 魏长天其实心中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然后他便又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让自己现在再选一次,他是否会做出与此前不同的选择...... “哒!” 夜色下,身着黑衣的俊朗男子突然顿了一下脚步,旋即继续大踏步向前。 嗯,不会。 第318章 “成仙”的契机 一刻钟后,魏长天再次回到了那栋小院。 刚才短暂的交手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因此眼下周围仍是安静如常,唯有那偏房旁散落的碎木证明此处刚刚经历过什么。 颇为谨慎的透过窗户向内看了一眼,拔出漏影刀慢慢走入偏房之中。 此前燃着的烛火早已熄灭,倒在血泊中的裴大钧一动不动,在微弱的月光下一时难以分辨死活。 魏长天一步步走过去,时刻警惕着后者突然蹦起来给自己表演个诈尸。 不过终究不是在拍僵尸片,所以直到魏长天用刀背给裴大钧翻了个身,后者也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死了么? 眯了眯眼,俯身试探了一下裴大钧的鼻息。 很微弱,不过断断续续的倒是未停。 这说明裴大钧在硬挨了秦正秋一掌之后竟然活了下来。 但就这种情况,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稍作思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屋中的各处细节,确定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魏长天随手拎起昏死过去的裴大钧,然后走出偏房,从怀中摸出一支令火。 这还是之前裴大钧交给自己的,说是遇到紧急情况可以使用,见得令火后周围的打更人便都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支援。 啧啧啧,也不知道等会儿这些人看到裴大钧这幅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心里嘀咕一句,旋即扭动竹筒底部的机关。 “嗖!” “砰!!!” 巨大金色花瓣于空中绽放,照亮了奉元城的一隅。 散落在城中的打更人纷纷抬头看向夜空,旋即向着那金花所映照的位置急奔而去。 而与此同时,相距十几里外的某条巷弄里,秦正秋却脸色难看的缓缓停下了脚步。 “唉......” 一条如牛大小的红鱼正在他头顶来回游曳,不过秦正秋却看不见它,只是望着巷弄尽头轻轻叹了口气。 对方可以“穿墙”的神通实在太有利于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中逃跑了,所以他终究还是没能跟上。 但他也利用挑月剑法重创了那妖物,因此倒不算是毫无收获。 “挑月剑......” 眉头微微皱起,身形一抖,震掉衣袍上的尘土。 秦正秋反复回忆着刚才自己施展挑月剑时的场景,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 从登堂到纯青,他再有差不多几十日就能将挑月剑练到小圆满。 平时练剑时感觉倒是不怎么明显,但方才全力施展剑法的时候,那种被人操纵的不适感却分外剧烈。 秦正秋知道这并非走火入魔,可又明白这或许比走火入魔还要可怕。 毕竟世间绝不会有这等便宜的好事。 一个习来简单、威力却大到离谱的剑法,背后定隐藏着巨大的代价。 不过......秦正秋并不准备就此停下。 因为他在挑月剑中感受到了一丝突破一品的契机。 其实说是“感受”也不太准确。 更像是有一个无比令人信服的声音在脑海中反复提醒着他—— 只要一直练下去你便可以迈入一品,甚至是...... 成仙。 ...... ...... 半个时辰后。 公主府。 奄奄一息的裴大钧已经被送了回来,此时正在某件客房里接受治疗。 不过据御医所说希望不大,顶多也就能让他再苟延残喘一阵。 “......就是这样。” “楚兄,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站在房间外面,魏长天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楚先平说了一遍。 后者听完后甚至都没问秦正秋那边的情况,而是立刻便把握住了重中之重。 “公子,如今这一切的关键皆在张老前辈身上。” “既然裴大钧已经派去了杀手,那张老前辈此时的处境便十分危险。” “我担心石门镖局应付不了,我们必须要立刻再派人前去接应!” “嗯,确实。” 魏长天沉吟片刻,然后打定主意:“这样吧楚兄,眼下事态紧急,再从奉元找人去接应恐怕太慢了。” “王镖头他们不是已经接到老张头了么?” “你先去石门镖局问问他们此时在哪,然后我跟李梧桐或者李岐商量一下,让附近的官府直接派人将他们护送回来!” “如此更好。” 楚先平立刻应声:“我这就去石门镖局。” “好。” 魏长天点点头,同时将云雁招出体外,命令后者跟着楚先平。 亲身经历过一遭“阎罗之眼”的威力之后,魏长天现在很担心白有恒会对身旁他人下手,所以必须要更为谨慎一些。 看着楚先平带着云雁快步离开,又扭头瞥了一眼屋中正在接受“抢救”的裴大钧。 魏长天刚准备趁这功夫喝口水,屋外等待已久的李梧桐却是走了进来。 她其实早就来了,不过刚才见魏长天正在跟楚先平说话,所以便一直等在外面。 “公主殿下。” 自顾自倒了杯凉茶,魏长天边喝边问:“怎么了?” “魏公子,今夜发生了什么?” 李梧桐虽然极力想要让自己的表情冷淡一些,但眉目间的急切之色却终究难以完全藏起。 “哦,我见到阎罗了......” 魏长天倒是没有隐瞒,三言两语就把今晚“阉割版”的经历又说了一边。 “什么?裴大人竟然是阎罗的细作?!” 李梧桐蓦然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 不过她很快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所以旋即又故作淡定的再问: “那你可与阎罗交过手了?” “嗯,但没能杀了它。” 魏长天轻叹:“唉,如今我外公还在追,不过可能也会同样无功而返。” “是么......” 李梧桐的语气有些犹豫。 她很想问问魏长天有没有受伤,但一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便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只是悄悄上下打量了一番魏长天,见后者身上并无伤口才暗自松了口气。 “魏公子,若有何事需要本宫帮忙你尽管开口。” “谢公主殿下,既然如此......” 魏长天笑道:“我还真有一事想请公主帮忙。” “公子但说无妨。” 李梧桐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只要与阎罗之事有关,本宫即便办不到也会去求父皇的。” “没那么麻烦。” 魏长天站起身来说道:“如今有一人正在前往奉元的路上,不过他或许会有危险。” “还请公主知会沿途府衙一声,请他们派人一定要将此人安全护送到奉元。” “接人?” 李梧桐下意识的问:“此人是谁?” “他......” 魏长天顿了顿,然后在李梧桐的注视下慢慢回答。 “或许就是六十年前曾斩杀过阎罗的神秘剑客。” 7017k 第319章 令人如坠冰窟的遗言 “什、什么?!” 听到这人竟然是可能是六十年前的神秘剑客,李梧桐再也无法掩盖住脸上的惊讶。 “魏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魏长天撇了撇嘴:“不过此事眼下只是我的猜测,一切需得等到他来了之后才能搞清楚。” “好!我知道了!” 李梧桐呼吸越发急促,甚至都忘记称呼自己为“本宫”。 不过她很快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魏公子,那剑客的身手举世无双,你却说他或许会有危险......” 李梧桐狐疑道:“但不知究竟是何等危险?” “这个......他现在别说举世无双了,实力恐怕连公主你的一个侍卫都不如。” 魏长天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会再讲与你听的。” “......” 以后有机会就是再无机会。 李梧桐当然明白魏长天的话中之意,所以心中那股不满之意便又上来了。 哼!好像谁愿意听一样! “魏公子不愿意说就不说,本宫本也不想知道。” 脸上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拢裙在椅子上坐下。 李梧桐端了一会儿架子,然后才斜眼看向魏长天,再问: “不过魏公子既然知道这等事情,想必与那剑客很是熟悉了。” “嗯,还算......” 回想起那个啥时候都一身酒气,整日靠着五子棋到处行骗的糟老头儿,魏长天突然翻了个白眼,改口道: “我俩一点都不熟。” “是么?” 李梧桐一愣,终于找到了讥讽魏长天的机会。 “本宫想来也是如此。” “俗话都说骐骥不能与罢驴为驷,而凤凰不能与燕雀为群” “那剑客不论现在如何,此前却是无人能敌的绝顶高手,亦是心怀天下的盖世英雄。” “这等人中之龙想必也不会与魏公子你这种人混在一处。” “魏公子,本宫心直口快,还望你见谅。” “......” 好家伙,你丫还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魏长天知道李梧桐还在记恨自己对她的绝情,但毕竟昨天的事确实是自己“伤害”了人家,所以也破天荒的没有怼回去,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而众所周知,吵架时遇到这种骂不还嘴的人是最烦的。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李梧桐见魏长天不搭理自己,当下只感觉心中更不爽了。 “魏公子,你......” 她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准备立刻发动第二波进攻。 不过才等这句话开了个头,旁边屋中却有一个御医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魏公子,公主殿下。” “裴大人醒了!” ...... 裴大钧虽然醒了,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没事了。 恰恰相反,据御医所说他如今最多还有半刻钟可活,之所以现在能够睁眼说话完全是因为在药效作用下的回光返照。 当然了,魏长天有系统,自然可以救活他。 不过谁会脑子坏了去救敌人的命? “裴大人,说说吧,你是如何跟阎罗联络的?” 微眯着双眼,魏长天的语气无比冰冷:“你若是肯如实交代,我等下便可以给你个痛快。” “你要是不说,我不介意让你在死前这段时间里尝尝求死不能是何滋味。” “反正不论如何你都活不成了,便也没有必要再为阎罗卖命了吧。” “......” 时间紧迫,要问的又有很多。 魏长天没工夫扯那些有的没的,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可谁知裴大钧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你、你是谁?” “阎罗......我为何能与阎罗联络?” “???” 这是什么情况? 失忆了? 还是装的? 见到裴大钧这般表现,魏长天不由得为之一愣。 他曾预想过裴大钧会死不开口,可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裴大人!你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这般作态又有何意义?!” 语气猛然加重,魏长天沉声喝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做这些无用之举,赶紧将你所知的阎罗之事都说出来,或许还能保全你裴家的名声!” “阎、阎罗......” 看着“凶神恶煞”的魏长天,裴大钧的呼吸越发急促,表情也越发痛苦。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我只是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噩梦? 魏长天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梦见了什么?” “......” 这个问题仿佛跳动了裴大钧的某根神经,他突然瞪大双眼,声音一下子变得万分惊恐。 “死人!全是被我杀掉的死人!!” “他们围着我,不停问我何要杀他们!!” “他、他们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笑!!” “我想逃,但是身子却动不了......啊!!!” 充满了恐惧的喊声无比渗人,裴大钧的身体疯狂颤抖,已被包扎住的伤口也再次开始渗血。 而魏长天眼下也终于相信他不是装的了。 看来裴大钧并没有如自己一般挣脱了心魔幻境,而是一直陷在里面,直到现在才得以解脱。 “唉......” 望着男人疯疯癫癫的模样,魏长天在心底叹了口气。 能坐上打更人二把手的位子,裴大钧此前绝对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心理承受能力极强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被心魔折磨到如今的境地,其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便可想而知。 魏长天明白如今的裴大钧估计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思考片刻后便问出了唯一一个可能会得到答案的问题。 “裴大人!” “告诉我你在做这个梦之前发生了什么?!” “......” “之、之前......” 裴大钧的身体慢慢不再颤抖,声音也从疯癫变得平稳。 这并非因为他已经冷静了下来,而是因为他距离死亡已经很近很近了。 虽然如今的裴大钧并不认得魏长天,但由于已经基本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他还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本能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在噩梦来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看见......” “有、有人......” 大脑中本就混乱的思绪已几乎停滞,不论裴大钧如何回忆,但那副模糊的画面却始终难以窥见。 “是不是白有恒?!” 此时,魏长天突然出声提醒。 白有恒...... “轰!” 当这个名字响彻耳边时,坠入噩梦前的最后一副场景终于有一瞬的清晰。 “是、是白有恒!” 裴大钧的瞳孔猛然变得只有豆粒大小,他张大嘴巴好像是在说什么,但气若游丝的声音却已几近于无。 魏长天立刻俯身将耳朵贴在裴大钧不停张合的嘴边,然后终于听清了后者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而也就是这句话,却使得魏长天只感觉仿佛突然坠入了寒冬腊月的冰窖之中,冰寒刺骨,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还被困在阎罗制造的噩梦中,至今都未醒来。 “还、还有一个人......” “是、是大宁的皇帝......” “宁、宁永年......” 请假 微微一羊,停更一天。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0章 阿狗的承诺 ??? 宁永年? 要不是裴大钧在最后一句话中明确指出了这个名字的主人,魏长天甚至怀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同名同姓的乌龙。 作为打更人的二把手,裴大钧能认出敌国皇帝并不稀奇。 因此,如果不是他故意给自己传假情报的话,那么眼下的情况便明显不过了。 裴大钧在被阎罗控制之前,同时看到了白有恒与宁永年两个人。 尼玛! 可白有恒与宁永年为什么会搞在一起??? 虽然都是天道之子,但他们一个在大奉,一个在大宁,之间应该毫无关联才对啊! 难道说这俩人结盟了? 那他们在密谋什么?又要准备做什么? 魏长天眉头紧皱,想了好半天也毫无头绪。 毕竟他甚至连宁永年和白有恒是什么时间见的面、在哪里见的面都一无所知,只能推测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到奉元之前。 而如今唯一的“目击证人”裴大钧已经一命呜呼,所有的一切已无从考证。 除非能直接对上白有恒或者宁永年...... 深吸了几口气,魏长天决定暂且不再琢磨此事,先按照原计划把阎罗给杀了再说。 拍拍衣袖站起身子,慢慢推开房门。 “魏公子......”屋外立刻有数道目光集中过来。 “裴大人死了,将其遗体收敛一下吧。” 先是跟几个御医交代了一句,然后又看向李梧桐。 魏长天稍作停顿,不等她问便提前说道:“公主,我什么也没问出来。” “是么?” 李梧桐明显不是很信,但倒是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犹豫了一下才正色提醒道:“魏公子,裴大钧是阎罗细作这件事关乎打更人声誉,还望你切莫声张出去。” “我们会仔细调查打更人中是否还有其他可疑之人的。” “哦,知道了。” 魏长天点点头随意答应一句,压根懒得管李梧桐准备干什么,更不在乎出了这么大的事后打更人会如何“自查自纠”。 反正他现在早已不指望打更人能在阎罗之事中帮上自己什么忙。 甚至只要别帮倒忙就不错了。 “公主,如今这里已经没你啥事了,等楚先平回来我自会......” 打了个哈欠,魏长天刚准备把李梧桐打发回去。 不过恰在此时楚先平却是正好神色匆匆的出现在两人视野之中。 嗯? 这就回来了?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说...... “楚兄!” 魏长天立刻迈步迎过去,皱眉问道:“怎么样?得知老张头他们如今所在何处了么?” “......” 楚先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拿余光瞥了一眼李梧桐,见魏长天微微点头后才沉声说道: “公子,张老前辈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刚刚于西漠戈壁中遭遇伏杀,所幸他及时施展神通得以逃脱,不过如今在何处却是不得而知。” “阿狗姑娘被张老前辈一并带走,石门镖局的一众镖师也大都安然无恙。” “只是......” “只是什么?” 魏长天随口问了一句,同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老张头还算有点真本事,居然还掌握着一门可用来逃命的神通。 虽然不知道他们逃到了哪里,但那些刺客既然这一次没有刺杀成功,那么接下来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打定主意不能让老张头再出事,魏长天考虑着要不要让秦正秋跑一趟把老张头和阿狗接回来。 而就在此时,楚先平的回答却令他的表情突然僵在了脸上。 “公子,王镖头死了。” “......” ...... 西漠戈壁。 夜色中,黑褐色的大漠粗犷的无遮无掩,别说人迹,就连飞鸟也看不见一只,放眼望去只有黑暗与荒凉。 大风呼啸而过,裹挟着黄沙撞在一座座沙丘之上,发出“沙沙沙”的沙粒摩擦之音。 而此时就在一座小沙丘背面,一老一小两个人影正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该往哪边走。 “爷爷,我们该往哪边走啊?” 阿狗已经醒了酒,正怀抱宝剑眨巴着眼睛问道:“我记得刚才我们是向着月亮走的,那如今是不是也要朝着月亮走?” “今夜先不走了。” 老张头深知在大漠中迷路的风险,再加上那群刺客眼下肯定正在四处搜寻自己的踪迹,于是向四周眺望一番后便决定等明天白天再做打算。 阿狗对此倒没啥意见,闻言便躺倒在沙丘背风面的斜坡上,望着夜空愣愣出神。 “爷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问道:“王伯伯是不是死掉了?” “嗯。” 老张头并没有说什么善意的谎言,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应该是死了。” 阿狗又问:“那他是不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死的?” “是。” 老张头慢慢在阿狗身边坐下:“他答应过你师兄要护我们周全。” “哦......我知道了。” 阿狗小声应了一句,表情闷闷的。 一共才相处了不过两三日,要说她与王乾有多深的感情肯定谈不上。 不过小丫头心里却就是有些难过。 “爷爷,等我长大了我也会保护你的!” 突然,阿狗莫名来了这样一句承诺。 “呵呵,你一个女娃娃......” 老张头不屑的笑了两声,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但当他突然想起刚才阿狗举着剑冲向那几个刺客的场景时,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这种话等你长大再说。” “嗯。” 阿狗并感受不到老张头情绪的变化,只是点点头,轻轻打了个哈欠:“爷爷,我困了。” “困了就睡一会儿。” 老张头拍了拍阿狗的脑袋,待后者睡着后才抬眼望向不见一丝人烟、唯有星光闪烁的远方。 看着看着,慈祥的表情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满。 哼!那个孽徒想必很快就能够知道自己遇刺的消息了。 明知自己要去奉元却不亲自来接,竟然只是找了几个镖师凑合事,摆明了眼里就没有自己这个师父! 也就是自己留着点看家底的本事,否则今天很有可能就要折在这里了! 这么一想自己这个师父好像当得未免也有些太失败了...... 孽徒,你给老夫等着! 第321章 相互刺探 大宁,皇宫。 “呼......” 当远在万里之外的阎罗彻底融入黑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之时,坐在某间暗室中的白有恒则是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脸色苍白,表情阴沉,沉默半晌后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身处大宁皇宫,但借由阎罗之眼,他依旧清晰的看到了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先是魏长天不知如何追查到了阎罗的位置,暴起发难。 然后又是通过那三个各不相同的气运神兽秒解“心魔种”。 再后来便是可以伤到阎罗的“挑月剑法”,以及自己被掠夺走的天道气运...... 白有恒身为天道之子,不仅可以看到所有“气运神兽”,亦知道很多有关“天道”的秘密。 也正因如此,他才越发不解今晚魏长天所展现出的种种能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为什么? 为什么魏长天可以掠夺我的气运? 他又是如何得知蛊雕的位置的? 那个名为“挑月”的剑法又是怎么回事? “......” 无数问题拥挤在脑海,但白有恒思来想去却始终不得其解。 他又在蒲团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出声轻喝道:“来人!” “白公子......” 很快,房门推开,一个小太监走进来弯腰问道:“不知您有何吩咐?” “我要见宁永年。” 白有恒眯了眯眼,语气波澜不惊的强调道: “现在。” ...... 一刻钟后,白有恒在石渠阁见到了仍在批阅奏折的宁永年。 周围侍卫尽数退下,二人相对而坐在桌案两侧,中间摞叠着厚厚的奏折。 “皇上,有关魏长天......” 看着神色淡定的宁永年,白有恒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好似对他的事情有所隐瞒啊。” “嗯?” 宁永年笑着反问:“朕不知白公子此言何意。” “皇上,你我二人既然暂时是同盟的关系,你却这般行事,未免也太不真诚了些。” 白有恒似乎根本不在意对面坐着的是大宁天子,直接撇嘴讥讽道:“魏长天不仅可以斩杀二品,亦可掠夺他人的天道气运,这一点......我想皇上你恐怕早已知道了吧。” “......” 手中毛笔突然一顿,宁永年蓦然抬头看向白有恒,好半晌之后才轻轻笑道: “白公子,这么说来,你的蛊雕也被魏长天......” “是。” 白有恒并不遮掩,直接点点头将今夜在奉元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皇上,如今距离七月十五还有月余,如果魏长天再多来几次,想必我们的计划便极有可能无法成功。” “所以,还请你莫要再隐瞒有关此子之事,以免等到功亏一篑时才追悔莫及。” “......” “啪。” 浸着红墨的狼毫笔被轻轻搁回到笔架之上,宁永年皱眉看着一脸严肃的白有恒,沉声反问道: “白公子,你刚刚说魏长天体内竟藏有三只天道神兽?” “没错。” 白有恒点点头:“嬴鱼、云雁、黄龙。” “黄龙”两个字白有恒特意加重了语气,不过宁永年闻言却并没有什么恼怒或者尴尬的表情。 他只是默默思考了好一阵,然后才再次开口说道: “白公子,关于魏长天,你还想知道什么?” ...... ...... 大奉,公主府。 王乾死了。 当魏长天听到楚先平说出这句话时,心中情绪自然颇为复杂。 他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但想来杀人者肯定是裴大钧派去的那些凶手。 唉...... 跟楚先平对视一眼,魏长天沉默了半晌,问道: “他们是在哪里出事的?” “西漠戈壁。” 楚先平很快回答:“具体位置还得等石门镖局的镖师回来后才能知道。” “嗯。” 点点头,魏长天扭头看向李梧桐。 “公主,你也听到了。” “还请你立刻下令命附近府衙派出人手全力搜捕刺客,同时按照画像找人。” “我知道了。” 李梧桐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懂,但依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照办。 而至于魏长天...... “楚兄,阎罗今夜遭此重创,想必最起码会有几日不敢露面。” “正好我有点不放心老张头和阿狗,便借此机会去一趟。” “你与我外公就留在奉元城,如果有紧急情况可燃玉通知我。” “......” 很明显,魏长天这是决定要亲自去接老张头。 楚先平对此肯定没啥意见,只是点头问道:“公子,你准备何时出发?” “自然是越快越好。” 魏长天看了眼李梧桐:“收拾收拾,我们今晚就走。” “啊?” 李梧桐被这句话搞得一愣,环顾一圈后才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解道:“你、你是说我要跟你一起去么?” “当然。” 魏长天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各地府衙如果找到人肯定会汇报给你,因此你自然要跟着我。” “哦......” 李梧桐愣愣的眨了眨眼,好像还没完全回过神来:“那、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给你一个时辰准备,然后我们就走。” 魏长天命令道:“搞快点,我不会等你。” “哦哦哦,晓得了。” 李梧桐一听时间如此紧迫,答应一句便立刻转身离开。 不过等她走出十几步却又突然停住身子回头望过来,脸上尽是恍然大悟的愤怒和不满。 不对呀! 他凭什么可以这么命令自己的?! 自己又为什么要答应他?! 李梧桐越想越不对劲,便想着跑回去跟魏长天好好议论一番。 然而当她遥遥看到魏长天眉头紧皱,跟楚先平认真讨论着什么的样子时,便又不自觉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了能够早日将阎罗伏诛。 哼!虽然这次不与他计较,但下次自己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自己可不是好欺负的! 悄悄下定决心,李梧桐很快便再次走远,黑裙也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将视线投向了楚先平。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严肃,声音也压得很低。 “楚兄,告诉同舟会,让他们查一查宁永年最近都跟谁有接触,有一个人更是要尤为注意.....” “公子,此人是谁?” “白有恒。” 第322章 老夫徒儿姓魏名长天! 一个时辰后。 “咕噜咕噜~” 车轮压过青石路面,数十骑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驶离了公主府。 已经回来的秦正秋与楚先平一同站在门口目送众人离开,二人身边还飘荡着一只无人可见的红色大鱼。 因为担心自己离开的这几日里被阎罗钻了空子,所以魏长天直接把嬴鱼留下充当“门神”。 这样一来最起码秦正秋和楚先平就不会坠入到心魔幻境之中,导致落得个跟裴大钧一样的下场。 “秦教主,不知您与阎罗交手时可曾与其对视过?” 收回视线,楚先平看似随意的问向秦正秋:“它又可曾施展过什么招式?” “对视倒是有。” 秦正秋点点头:“不过老夫并未察觉到有何异样,至于招式么......阎罗自始至终都未曾出过一招。” “是么?” 楚先平的表情有一瞬微不可查的变化,点点头后便不再说话。 魏长天已经给他讲过了白有恒和阎罗之间的关系,因此楚先平此刻并非是在思考“阎罗究竟是什么?”这种问题。 他如今真正担忧的,其实只有白有恒和宁永年在暗中谋划的事情。 站在楚先平的视角,这样两个人之所以能够勾结到一起,一定是建立在一种“抱着各自的目的各取所需”的关系之上的。 而宁永年作为一国之君,所图的绝不可能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 奉元城外,官道。 马车摇摇晃晃,李梧桐看着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魏长天,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咳,魏公子,本宫已经知会过沿途各府衙,明日一早他们便会派人全力搜索前辈的踪迹。” “好。” 魏长天睁开眼提醒道:“公主,别忘记令人先去西漠戈壁中收敛石门镖局镖师的尸体。” “本宫已经吩咐下去了。” 李梧桐点点头,然后又问:“魏公子,那死去的镖头与你相识么?” “嗯,曾是旧相识。” 魏长天不太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应付一句后便没了下文。 李梧桐见他不乐意多说,也只好又将话题拉回到老张头身上。 “魏公子,我此前听你说我们要寻的这位前辈好似姓张。” “可六十年前的那位剑客却是姓周啊,你可确定他们乃是同一人?” “不确定。” 魏长天淡定的摇摇头:“我早就说了这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可是......” 李梧桐越听越迷糊,最后干脆直接问道:“魏公子,这个张姓前辈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 魏长天一时有点语塞,想了半天才十分不情不愿的吐出一句话。 “他可能、或许、大概是我师父。” 可能?或许?大概? 李梧桐哪里见过这种对于人际关系的描述,不由得一愣:“那他究竟是不是你师父?” “他觉得是......” 魏长天这次回答的要更准确一点:“我觉得不是。” “还能这样?!” 李梧桐大感惊讶的同时好似也对魏长天和老张头之间的故事很感兴趣。 不过魏长天才没有跟她讲这些的兴致,只是自顾自又闭上了眼睛,同时在脑海中调出系统界面。 【剩余系统点数:1210】 【道具:神击*1;傀儡丹*4;真龙额鳞*1......】 唉,虽然斩伤阎罗赚了200点,但由于之前买了“神击”结果没能用上,导致系统点数还是又少了300。 一个月前自己从蜀州出发时可是有将近3000点的,这下可好,只剩三分之一了。 并且阎罗还没杀掉。 话说,虽然挑月剑能够伤到阎罗,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后者杀死呢? 思考一番后,魏长天得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 这应该需得把挑月剑法练到至少“小圆满”,甚至是“大圆满”的境界才行。 自己如今才练到“纯青”,即便在梦道的加成下日夜修炼,最起码也要数月以才可能达到小圆满,指定是不赶趟。 而秦正秋的速度跟自己又差不多,所以到头来大概率还是要靠老张头来“斩阎罗”。 不过万一老张头也不靠谱...... 那就只能是尝试从“根源”解决问题了。 ...... ...... 翌日,西漠戈壁。 天蒙蒙亮时,吹了一夜的狂风终于是停了。 阿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又把呼噜打的震天响的老张头叫醒。 两人睡眼惺忪的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一阵,终于只得不情不愿的起身准备赶路。 毕竟昨晚逃跑时除了那柄宝剑之外他们啥也没带,如果再不赶紧走,那估计早晚要活生生渴死在这大漠里。 至于那群正在搜寻他们的刺客......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半个时辰后。 “爷爷,我好累啊!” 一步步在黄沙中挪动着,阿狗气喘吁吁的问道:“你说大师兄会不会再派人来找我们?” “哼!莫要指望那个孽徒了!” 老张头吹胡子瞪眼的骂道:“阿狗你记住,以后他就不再是你大师兄了!” “哦,爷爷,那等我们到了奉元城之后,师兄会不会给我买烧鹅吃?” “都说了他不再是你师兄!你......”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响起的马蹄声打断了一老一小的对话。 老张头听着这动静越来越近,赶忙拉着阿狗躲到了一处沙丘的背面,同时远远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如今他们的位置位于戈壁深处,如果出现活人的话那大概率便是马匪。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虽然没有遇到昨晚的那群刺客,但老张头和阿狗的运气也有够差的,才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撞见了正准备去“上班”的匪人。 并且这些马匪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哒哒哒!” “哒哒哒哒!” 不到十息之后。 七八匹适合在沙漠中奔跑的矮马围在四周,为首一个带面帷的汉子看了一眼老张头,立刻便冲手下吩咐道: “老的杀了,小的带回去!” “!!!” 遇到马匪就够倒霉的了,结果这马匪竟然还二话不说便要杀自己。 老张头心中暗骂不已,但脸上却丝毫不怂,甚至还主动迎上一步怒喝道: “贼人,你可知老夫的徒儿是谁?!” “嗯?是谁?” “呵呵,说出来怕吓破你的贼胆!” “哦,那你就别说了。” “等、等等!老夫的徒儿姓魏名长天!为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嗜血暴虐......” 第323章 暂且还算是 马蹄高扬,带起一片黄沙。 从恨不能跟魏长天断绝师徒关系,到搬出后者的恶名来吓唬人。 当老张头气势汹汹的说出“老夫的徒儿乃是魏长天”时,本以为这群马匪怎么着也得犹豫一下。 可谁曾想马匪头子却是一脸不屑。 “魏长天?” “老子没听说过!” “呼!” 厚重的阔刀挥舞的呼啦作响,汉子一夹马腹,当下便准备让老张头人头落地,然后再将阿狗掳回去当个压寨小丫鬟。 不过也就在此时,他身边有个稍稍年轻一些的男子却突然出声阻拦道: “帮主!且慢!” “嗯?” 马匪头子顿时收住刀,一脸疑惑:“怎么了?” “帮主,我好似曾听说过魏长天这一号人物。” 年轻男子皱了皱眉,回答一句后便扭头问向老张头:“老头!你的徒弟......可是大宁魏家的魏公子?!” “呵呵,还算你有点见识。” 老张头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表情十分傲慢:“在这里遇见我也算是你等的一桩机缘。” “只要你们将我二人护送出这西漠戈壁,再派人去一趟奉元将此事告知老夫的徒儿,他定会令人前来迎接老夫,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 年轻男子狐疑的看了看老张头,心中一番衡量,终究还是将信将疑的拱了拱手。 “前辈,此事还容我与帮主商议一二。” “无妨!” “好,前辈稍等。” “......” 不再去管气势与打扮完全不符的老张头,年轻男子立刻拍马来到马匪头子身边,伏在后者耳边小声说道: “帮主,魏长天便是之前在原州一招击败蒙适将军的那个大宁人。” “如果这老头儿说的是真的,那我们便万万杀不得此人。” “不过那魏公子的实力超凡,怎么也不像会拜师在此人门下。” “究竟该如何处置,还由帮主定夺......” “嗯......” “......” 很快的功夫,两人商议完毕。 感受到再次聚集在自己身上的七八道目光,老张头表面不动声色,但心底却在不停打鼓。 眼下遁术已无法再次施展,万一这匪帮头子是个二愣子,那自己这次可就真要栽在这里了。 求玉皇大帝保佑!但愿那孽徒的恶名能够唬住这群马匪吧! 老张头这边一个劲儿的在心里祈祷,而另一边年轻男子也再次开口了。 “前辈......此前我等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见谅。” 呼! 听到这句话,老张头心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老夫一向心胸宽广,不会计较这等小事。” 生怕对方担心自己记仇,老张头先表态一句,然后才假装随意的问道:“怎么样?可否将我二人送离这大漠?” “此事倒是好办。” 年轻男子点点头:“此地距离西阳府仅有一天脚程,若是骑马半日便可出大漠。” “不过前辈,我们帮主此生最厌恶的事便是遭人诓骗。” “所以待我等护送前辈到了西阳府之后,还希望前辈可传信给魏公子,令其带人来将前辈接走。” “我等都是些粗人,如此行事还望前辈见谅。” “......” 年轻男子嘴上说的好听,意思也同样明白。 送你一趟,可以。 不过等到了地儿必须得由魏长天亲自来接你。 如果你没有说谎,那么我们便可以借此机会向你徒弟讨要点好处。 而如果你丫说谎了,那么我们绝对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实话说,这帮马匪的小算盘打的倒是不错。 而眼下这种情况老张头也没别的选择,只好故作淡定的点点头。 “好,那就及早出发吧。” “是,前辈请上马。” “......” 几个马匪让出一匹矮马给老张头骑,其余人则是隐隐环绕周围。 很快,一行人就这样启程向着一个方向慢慢奔去。 黄沙滚滚,如黄色的浪花掠过荒漠。 同样骑在马上的阿狗此时也终于有机会问老张头一个她刚才就想问的问题。 “爷爷,长天哥哥到底还是不是我师兄了?” “......” 老张头闻言顿时一阵哑然,半晌之后才勉为其难的“妥协”道: “哼!暂且还算是罢!” ...... ...... 两天后,怀陵府城。 城外的官道上十几骑簇拥着一辆黑色马车疾驰而过,一行人并未入城,而是继续向西疾行。 马车上,魏长天刚刚将子母玉和“电码本”收入怀中,此时正拖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连续赶了两天路,一直都没有合眼的李梧桐如今倒也不困,见他这幅样子便出声问道: “魏公子,可是奉元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么?” “不是。” 魏长天摇了摇头:“阎罗这两天都没有出现,一切如常。” “哦。” 点点头,李梧桐当然知道魏长天刚才肯定是在想别的事情。 她轻轻捋了捋裙褶,然后才正色说道:“魏公子,那个王姓镖头的尸首已经找到了,如今暂时被放在西阳府的义庄之中。不知你想要如何安置?” “嗯......” 听到王乾的尸体找到了,魏长天蓦然抬起头来,沉默半晌后才慢慢回答: “烧了吧,把他的骨灰保存好,我要带回蜀州去安葬。” “......” 虽然不似前世的火化制度那么普及,但古代的火葬也算是一种主流下葬方式,所以李梧桐倒不惊讶,只是轻声问道: “王镖头是蜀州人么?” “是,他的妻儿都在蜀州。” “那他为何会跑来奉元谋活路?” “因为他不能留在蜀州。” “这又是为何?” “......” 斜看了一眼李梧桐,魏长天没再继续回答,只是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 “公主,你问的有些多了。” “......” 此时正值黄昏,马车疾驰在官道上,再远处便是一轮火红的夕阳。 “哼,本宫也没兴趣。” 李梧桐撇撇嘴不再问,也不再看魏长天。 她拉开车帘侧头向外看去,橘红色的霞光洒在白皙的脖颈上,像是覆了一层红纱。 车轿中就这样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李梧桐急促的呼喊声突然响起。 “魏公子,找到张老前辈了!” “嗯?在哪?” “在西阳府,跟一群马匪在一起!” “哈?” 第324章 反派从来不用守规矩 三日后,西阳府。 “老前辈,这里的饭菜可还合你胃口?” 一家名为“龙门”的客栈里,马匪中那个知晓魏长天身份的年轻男子坐在老张头对面,客客气气的问道:“还需不需再添几个小菜?” “不必了。” 老张头搁下筷子淡然回答一句,一言一行颇有一股世外高人的感觉。 不过旁边的阿狗就没有他这样能装,此时正左手拿着一只烧鸡腿,右手捏着一壶烧酒快活吃喝。 瞥了一眼小小年纪就这般饮酒的小丫头,年轻男子重新看向老张头。 “前辈,如今我们已抵西阳府有五日了,估计最多再有三天奉元那边便能传回消息。” “您可确定魏公子如今就在奉元城中?” “嗯,老夫自然确定。” 老张头“不耐烦”的挥挥手,似乎对男子的质疑很不满。 不过实际上他心里却慌得一批。 虽然这几天这群马匪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自己,但看守的却同样十分严密。 自己的遁术还得六七天之后才能再次施展,如果在此之前马匪没有得到明确的消息,导致认定自己在诓骗他们...... 那结果就不必多说了。 啊!老夫还不想死啊! 心中哀嚎一句,老张头拂袖站起身来。 “前辈,你要去做什么?”年轻男子立刻也笑着起身。 “哦,我去院中看看风景。” “是么?那我陪前辈同去。” “......随你。” 有些无奈的撂下一句话,老张头慢慢踱步来到客栈的前院。 龙门客栈位于西阳府最西边的一座县城之中,站在院里便可遥遥看见远处的茫茫大漠。 在这样一处地方落脚的人大都是些南来北往的商客和侠士,亦有不少像年轻男子一般混迹于西漠戈壁中的马匪。 如此鱼龙混杂之地讲道理应该很不太平,江湖儿女们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理应是常事。 但数十年来却从未有人敢在这里争斗。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龙门客栈的掌柜实力强劲,据说已有三品境界。 至于这样一个上三品的高手为什么会在这里开客栈......其中缘由知道的人不多。 但“龙门客栈之内不得动武”的规矩在整个西阳府的黑白两道却无人不知。 甚至连官府追捕逃犯来到此处都要规规矩矩的,从来不敢拔刀。 “......” “前辈,一堆沙子有何好看的?” 站在老张头身边,年轻男子轻笑道:“您不如回屋歇着去吧。” “......” 老张头没有说话,只是用余光偷偷看了看不远处几个正在晒太阳的马匪,然后才将视线投向更远处。 “呼!” 枯黄的风滚草跳跃翻滚在黄沙之中,裹挟着大漠所特有的气味在无垠荒原上随风而动。 这原本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戈壁景色,但就在几息之后,包括老张头在内的所有人的脸色却都突然为之一变。 因为他们都在这风中听到了一阵无比密集的马蹄声,粗略估计至少有百余匹好马。 并且更关键的是,这马蹄声竟然是从四面八方向此处涌来的! “前辈!此处怕是将有大事发生,还请回屋吧!” 年轻男子瞳孔一缩,立刻便强行将老张头“请”回了客栈之中。 不少人都与他们一样立刻返身回到客栈大堂,但也有些人自恃功夫不错,依旧留在院里准备看看这群“不速之客”想要干什么。 毕竟这么多年从没有人敢在龙门客栈闹事,怎么说这也算是件新鲜事了。 “嘿,你说到底是谁这般不长眼,竟然敢来黄掌柜的地界撒野?” “谁知道呢,不过听这马蹄声......应该是官府的赤马。” “官府的人?难不成有要犯藏在客栈里?可来这么多人又能如何?只要别人不出客栈,他们还敢真的冲进去抓人不成?” “谁说不是呢......来了!” 伴随着一声轻呼,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便集中在了那些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的骏马之上。 从骑马之人的衣着打扮来看确实是西阳府的官差,并且每个人都全副武装,甚至皆穿着轻甲。 唯有两人有些特殊。 一个穿着黑袍星眉剑目的年轻男子,一个穿着黑裙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子。 “嘶......这娘们好俊啊!” “干他娘的!” “吸溜~” “......” 院中顿时响起一片吸口水的声音。 毕竟相比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如此英姿飒爽的女子才更符合他们这种武人的审美。 只是还没等众人好好欣赏一番女子的美貌,百余名官差接下来的动作却瞬间让他们脸色大变。 “吁!” “沧啷!!” “沧啷啷啷!” 勒马、下马、拔刀,围客栈。 来势汹汹的官差们一言不发,但一套动作却行云流水,只是十几息后便将整个龙门客栈死死围住。 从拔刀的果断程度来看,似乎他们压根就没把龙门客栈“不得动武”的规矩看在眼里。 或者说,此时此刻,他们必须遵从“更大”的规矩。 “这......” 院中众人看着与他们近在咫尺的泛着寒芒的长刀,皆下意识的倒退几步。 而与此同时,魏长天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翻身下马,随口问向身边一个官差。 “可是这里?” “回公子,是!小人确实看到了张老前辈被一伙马匪劫持至此,且至今都未离开。” “好。” 点点头,魏长天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挥:“进屋,找人!” “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遵命!!” 百余官差齐声应和,旋即便纷纷举刀准备冲进客栈之中“解救”老张头。 然而还未等他们迈过门槛,一个无比雄浑的声音却抢先一步自客栈顶层的一个房间之中猛然炸响。 “我看谁敢!!” “......” “蹬蹬蹬!” 听到这种暴喝,众官差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站住脚步,同时回头看向背手站在后面的魏长天。 而后者的表情却并不怎么惊讶,只是不咸不淡的重复道:“我说了,进屋找人,但凡阻拦者,杀无赦。” “若是有你们对付不了的高手,那就由我来杀。” “这次,都听懂了么?” 第325章 打不打得过不知道,但就是帅! “是!” “我等明白!” 这一次,百余号西阳府的官差皆是未再犹豫。 他们自然知道龙门客栈的规矩,但就像此前所说的,如今魏长天便是更大的“规矩”。 因此,不管龙门客栈那个神秘的三品掌柜是否会出手,他们都必须冲进客栈去搜捕歹人。 “官府办案!所有人都出来!!” “不从者依律可斩!” “统统将兵刃掷于脚下!” “......” 暴喝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众官差十分谨慎的举着长刀步步逼近客栈的小楼。 而也就在此时,伴随着“咔嚓”一声巨响,客栈顶楼一扇木窗却轰然炸裂。 “砰!” 如有巨石坠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下一刻便从破窗中一跃而出,狠狠砸在魏长天身前。 此人的体型就跟前世岛国的相扑选手一般,身穿一件无比宽大的长袍,脸上满是压制不住的怒意。 好家伙,这少说也得有五百斤了吧。 看着对面死死盯着自己的胖男人,魏长天心里大为惊讶,不过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不用说,这胖子肯定就是传说中那个姓黄的三品高手了。 “你是何人!竟敢在我龙门客栈撒野?!” 见魏长天竟然这般淡定,胖男人顿时怒火更旺,他猛然踏前一步,微微眯起的双眼中尽是杀意。 不过魏长天却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我是谁你不需知道。” “此番我是带人来此捉拿逃犯的,不知何来撒野一说?” “龙门客栈之内任何人不许动武露刃!你坏了规矩!” 胖男人见魏长天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当即语气更为阴冷:“给你三息时间,带着人给我滚!” “否则,你们便都不用走了!” “......” 从初次见面到即将兵戎相见,两人一共加起来才说了不到十句话,甚至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有摸清楚。 胖男人行事为何如此鲁莽魏长天不知道,但他自己则完全是因为心情不爽。 老子大老远跑过来救人,你丫还在这里拦三阻四的,要不是眼下系统点有些吃紧,老子早就一个“神击”砸你脸上了。 虽然如今还没动手,不过...... 面对胖男人的威胁,魏长天故意等了三息,然后才慢慢开口说道: “三息已过,你想怎么样?” “哈哈哈!好!你很好!!” “呼啦!!” 胖男人怒极反笑,脸上的赘肉一阵遥颤,周身精纯的内力却在疯狂翻涌。 他双拳紧握,脚下黄沙漫卷,慢慢在其周围聚拢做一柄柄长剑,剑尖死死指向魏长天。 以势为刃,确实是三品境。 “哗!” 见得这一幕,围观的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喧闹。 “黄掌柜果真是三品!!” “大开眼界!这还是我一次见上三品的武人出手!” “那个公子哥什么来头?脸上竟无一丝惧意?” “管他呢,反正跟老子没关系,看热闹就是了。” “咦?你们觉不觉得那个黑裙女子有些眼熟?” “......” 一时间,龙门客栈并不大的院落之中热闹非凡。 有人在猜测魏长天和李梧桐的身份,有人在琢磨今天发生的事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而更多的人还是在惊叹胖男人所展现出的神通。 上三品武人不论放在哪里都属于“稀有品种”,大部分人可能一生都难见一次他们出手,所以如今会有这种反应倒也不稀奇。 不过魏长天对此却早已见怪不怪了。 看着几丈之外那一片悬浮在半空中的沙剑,他只是撇了撇嘴,然后便随手一挥。 “铮!!” 清脆的金戈之音连串响起,以漏影、百炼、青犊三刀为首,五十柄长刀鱼贯而出,下一刻便同样悬浮在魏长天身侧,遥遥与胖男人以黄沙凝聚的长剑对峙。 两人,百余柄悬空刀剑,大战一触即发。 没错,这就是魏长天的目的。 他之所以此前没有用“神击”,首先是因为心疼系统点,其次是觉得胖男人不一定非得死。 但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他想要尝试一下能否跟三品高手实打实的过上几招。 虽然自己目前境界只有五品,但却有“归尘刀”、“扶摇步”之类的练到大圆满的天级武技,又有三柄入品神兵,还有“万刃引”这种特殊神通。 如今再加上强到变态的“挑月剑”......魏长天觉得自己即便打不过三品武人,但过上几招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进屋,找人。” 并没有忘记此行的正事,魏长天再次向众官差命令一句,然后脸色也第一次变得严肃。 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慢慢伸出,轻握住悬浮在身侧的漏影刀柄,随手翻了个刀花。 “铮!!!” 随着漏影刀化作一道半圆形的残影,其余四十九柄长刀也齐齐震颤着升高半丈,夕阳的霞光被折射成无数斑斓四溅的光点,如同排山倒海奔涌而来的洪水般向四方卷涌。 鸟飞千白点,日没半红轮。 实话实说,魏长天这样一个动作有没有实战作用尚不清楚,但确实有够震撼。 如果再加上他这张帅脸...... “魏、魏公子......” 一旁的李梧桐不知何时已经看傻了眼,整个人完全呆愣在原地,眼中只有魏长天的侧影和五十柄悬空长刀。 而其他人此时的表现也差不太多。 虽然都是些大老爷们,还不至于像李梧桐一样犯花痴。 但魏长天这一手的视觉效果确实不比胖男人弱。 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毕竟从个人形象上来说,魏长天至少要比胖男人强了数个档次。 “你......究竟是谁?” 另一边,作为魏长天装逼场面的重要配角,胖男人脸上的表情也在此时多了一丝犹豫。 时至如今他哪里还看不出魏长天身份的不一般,虽然自己有信心可以轻松击败这个狂妄之徒,但万一惹上了其背后的势力...... 胖男人越想越纠结,而魏长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陪练”,自然不可能就此作罢。 他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突然凌空一挥漏影刀...... “呼!” “嗤啦!!!” 在胖男人惊愕的目光中,四十九柄长刀撕裂空气,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芒转瞬便已劈砍至他的眼前。 “啊!!” “你、你竟然偷袭!!” 第326章 与三品境的正式交手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暴起发难偷袭一位老同志。 前世有位姓马的大师便曾遭遇过这等不讲武德之事,并且还吃了大亏。 但严格来说如今的魏长天还算不上“不讲武德”,毕竟此前双方已经拉开了架势。 不过即便是真的偷袭,魏长天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在他看来,前世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你一招我一招、出招前还要喊出招式名称的“回合制战斗”纯属脑残。 既然是打架,那肯定要不择手段,一切都要以“获胜”为最终目的。 至于这个过程是否公平公正则压根不重要。 比如现在,抢得先手的自己就确实占了一定的便宜。 “嗤啦!!” 四十九柄长刀带着无穷威势已然劈砍至胖男人身前,每一刀都带着寂灭的“归尘”刀意。 由于距离太近,后者此时并来不及做过多反应,只得勉强调动周身沙剑企图阻拦一二。 然后...... “轰!!!”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数柄沙剑轰然碎裂,重新归作黄沙扬起数丈之高。 “唰!” 肥胖的身躯在这漫天黄沙中向后激退,宽大的衣袍虽有几处破裂,但人却未曾受伤。 此时此刻,他已经可以确定魏长天的确只有五品境,不过却不明白对方为何能够施展出这样强力的一击。 这一招,除上三品境的武人之外,绝对无人可挡! 所以此人到底是谁? 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大奉有这样一个天资绝伦的年轻小辈? 难道他不是大奉之人? 等等! 突然,脑海中回想起一个前不久才刚刚听到的消息。 大宁魏家独子魏长天,于原州城下一招击杀了一位三品副将...... 这! 胖男人蓦然瞪大双眼,企图透过沙尘仔细再看一眼魏长天的模样。 不过还没等他再看到那张帅脸,却是先看见了又一道已经近在咫尺的巨大金芒。 “贼子!!” “你欺人太甚!!!” ...... “轰!” “砰砰砰!” “叮叮铛铛!” 龙门客栈之外,魏长天与胖男人就这么激战在一处,打的不亦乐乎。 而此时客栈的大堂之内,老张头却被七八个马匪死死“护”在一个角落,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有心想要透过窗户向外看,但面向前院的几个窗户却早已被数十个看热闹的住客挡了个严严实实,所以也只能是听到几声外面传来的动静。 可也就是这些动静...... “咦?说话之人怎么这么像那孽徒呢?”老张头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旁边那个年轻马匪立刻问道:“前辈,您说什么?” “哦,没什......” “砰!!” 老张头的这句话并没能说完,因为客栈大门恰在此时突然被轰然撞开。 屋内众人立马将目光投过去,然后便看见数十拎着长刀的差役一拥而入,仅在门口稍作停顿,旋即就向着老张头这边激射而来。 “快!匪人在这里!!” “把刀放下!!” “跪下!!” “围住他们!!” “......” 各种大呼小叫瞬间响彻整个大堂,一群差役几乎是眨眼间便将老张头连同那七八个马匪层层围住,不过却并未立马动手。 从他们的吆喝声中来判断,应该是在担心......马匪撕票?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一个领头的差役冲着目瞪口呆的一众马匪沉声说道:“交出张老前辈,我可保你们不死!” “......” 事发突然,众马匪一时间都还没回过神来,唯独那个年轻男子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刻高声问道: “大人,敢问外面那位可是魏长天,魏公子?” “嗯?” 领头差役眼睛一眯,一只手慢慢扶住刀柄:“你知道的还不少......” “呃......” 年轻马匪立马明白了是咋回事,不过他知道自己解释势必没有说服力,所以便苦笑着看向老张头。 后者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知道是魏长天带人来接自己了。 哼!这孽徒竟然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丝毫不懂得低调! 不过......偶尔高调一次似乎也不错。 不剩几根的眉毛微微一挑,熟悉的傲然之色再次浮上脸庞。 “咳。” 淡定踏出一步,老张头在众人的注视下十分有高人风范的一抖衣袖。 “此事是个误会。” “......” ...... 十几息后。 有老张头亲自出面解释,这一出乌龙很快便彻底解开。 毕竟本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不过客栈之内的事虽然解决了,但外面却还打的热火朝天呢。 为了防止再打下去魏长天会有危险,官差头领赶紧来到老张头身边小声说道: “张老前辈,魏公子如今还在外面与黄掌柜交手,您看......” “哼!” 老张头虽然十分惊讶魏长天居然能跟一个三品高手打的你来我往,但语气却还是颇为不屑。 “其实借此机会磨炼他一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对方毕竟高出他两个境界......罢了,老夫这便令其停手。” “是是是,都怪小人们无能,无法护得公子周全......” 官差头领赶忙连连点头,恨不能亲自扛着老张头往外跑。 不过好在从这里到大门一共也没多远,所以即便老张头走的再慢,几息之后也便走出了屋子。 而此时魏长天与胖男人已经交手了不下百招了。 至于战况......跟此前预想的差不多,魏长天虽然并不具备击败上三品的硬实力,但确实能勉强跟对方打的有来有回。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明显越来越处于下风。 “砰!!” “停!” 再次接住胖男人一招,魏长天连退七八步,同时很不要脸的高喊道:“不打了!” 嗯? 还能这样?? 憋了一肚子气的胖男人闻言一愣,好笑之余本欲乘胜追击。 可一想到此前猜测的魏长天的身份,他便又强行按耐住心中的怒意,准备给对方留个教训便就此收手。 “不打可以,再接我最后一招!” “轰!” 随着一掌挥出,数十柄沙剑顿时聚拢作一道沙流向着魏长天铺天盖地撞去。 卧槽! 沙瀑送葬??? 魏长天瞠目结舌的看着前方遮天蔽日的沙幕,一咬牙也再次挥动手中漏影,终于用出了他方才一直都没用过的一招。 挑月剑法,纯青境—— 开云! “嗤啦!!” 巨大的沙幕猛然被豁开一道口子,四十九柄长刀速度稍缓,但仍直直向着胖男人斩去。 后者此刻并未太在意,只是多少有点惊讶魏长天这招的锐利。 不过也就在此时,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老张头却瞬间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怒喝道: “退!!!” 第327章 人没事,药给我 “退!!!” 当老张头丝毫没有高人风范的大喊出这个字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喊话的对象是魏长天。 毕竟后者刚才已经施展出了浑身解数却都伤不到胖男人分毫,那么此刻也没有理由能够做到。 反倒是面对“沙瀑送葬”的魏长天眼下看起来要更危险一些。 虽然一招挑月剑将沙幕斩开了一道口子,但那漫天黄沙却仍劈头盖脸的狠狠向他覆没过去。 如此千均一发之际魏长天来不及多想,只得施展扶摇步快速后退,同时不停向身后接连又挥出几刀。 “轰轰轰轰!” 刀气砸中沙幕发出一连串巨响,也再次降低了黄沙的速度。 不过三品境的全力一招并不是这样好化解的,所以下一刻还是有一股沙浪狠狠的撞在了他的后背。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彻底失控的身体猛然飞出数十丈,然后“噗通”一下跌落在地,扬起一阵尘土。 “魏公子!!” 李梧桐失声惊叫着向着魏长天冲去,眼神里尽是惊慌和担忧。 不过此时此刻,除了她之外,其余人的注意力却全部都在另一个方向之上。 “......” “啪嗒、啪嗒......” 鲜血沿着衣角一滴滴砸落,落入尘土中变得浑浊不堪。 胖男人脸色惨白的死死摁住自己的左臂,其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 只差一点,自己这条胳膊就要废了。 不,应该说如果没有老张头喊的那一嗓子,自己如今还能不能活都要另说...... 这、这怎么可能? 这究竟是什么招式?为何其中竟然会蕴含着如此凌厉的“势”? 胖男人越想越不解,越想越后怕。 他下意识的抬眼看向前方,然后便看到魏长天正被李梧桐扶着慢悠悠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你没事吧?!” 李梧桐死死搀住魏长天胳膊,脸上满是急切:“我、我这就令人去找医师......” “不用。”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摇了摇头打断道:“我没事。” 他这倒还真不是在逞强装逼,而是确实没啥事。 梁振回蜀州前已经把金襕袈裟还回来了,魏长天如今一直都穿在身上。 而刚刚那一招“沙瀑送葬”在经过多次削弱之后,并未能破金襕袈裟的防御。 所以魏长天此时只是多少被震的有点头晕,除此之外就再没受伤了。 不过李梧桐却是不信这话。 “你不要逞能!” “我这里有父皇给我的丹药,你快点吃掉!” “你、你不要乱动!我马上就带你回西阳府......” “......” 急切的声音中带着些哭腔。 李梧桐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玉瓶,为了节省时间甚至连拔开瓶塞这个动作都省略了,竟然直接用力捏碎瓶身,三两下就将其中唯一一颗白底掺杂着红丝的丹药递到魏长天嘴边。 白,是丹药原本的颜色。 至于红丝......这其实是她指尖被瓶身碎裂的边缘划破,流出来的血迹。 很明显,李梧桐如今是真的担心魏长天会有什么闪失。 而后者却好似不怎么领情。 “都说了,我没事。” “把丹药收回......” 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戛然而止,魏长天看看眼前沾染着血迹的丹药,再看看李梧桐焦急的表情,顿了一顿后突然问道: “这丹药叫什么?” “啊?” 李梧桐一愣,还以为魏长天在怀疑这丹药的药效,便赶紧解释:“这是天元丹!是只有我们李家可炼的灵丹!” “你、你快些吃掉啊!我不会害你的!” “......” 天元丹? 魏长天神色不变,脑海中飞快调出系统界面检索了一下。 【天元丹:丹药(地级),云母芝炼制,可愈一切内伤,200点数】 嘶...... 李梧桐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咳,那什么,丹药给我吧,我等会儿再吃。” “哦......啊?” ...... ...... 半个时辰后,龙门客栈已恢复了平静。 看热闹的众人都已经回了自己房间,那个姓黄的三品高手在得知魏长天和李梧桐的身份之后也只能自认倒霉,默默回屋疗伤去了。 而至于魏长天......眼下他正与李梧桐和老张头坐在一间客房里面面相觑。 “张老前辈......” 轻轻给老张头倒了杯茶,李梧桐率先打破了沉默。 “听魏公子说您是他的师父?” “哼!” 老张头瞥了一眼魏长天,闷哼一声算是肯定了此事。 而他这样一个反应却使得魏长天很是不爽。 尼玛! 老子这么尽心尽力的来救你,虽然说是个乌龙吧,但好歹也有苦劳不是。 你丫可倒好,在这给谁摆谱呢?! “师父,说说吧,你为啥要来大奉?” 翻了个白眼,魏长天阴阳怪气的问道:“是不是又要来斩阎罗?” “哼!为师要做什么还需跟你汇报不成?” 老张头不甘示弱,瞪着眼回怼道:“孽徒!为师且问你,你又为何会在大奉?” “我是来杀阎罗的。” 魏长天开门见山:“老张头,我都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哦?” 老张头好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为师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不就是六十年前在怀陵府杀了一次阎罗的那个神秘剑客吗?” “什、什么神秘剑客,孽徒你休得胡言乱语!” “得了吧,您老快别装了。” “老夫没有装!” “嘿!你非得逼我拿出证据才肯承认是吧?!” “你、你这孽徒,简直要气煞老夫......” “......” 你一句我一句,魏长天和老张头很快便就这么嚷嚷了起来。 虽然他们两个不觉得这种交流方式有什么问题,但旁边的李梧桐此时却是一脸错愕。 这、这是什么情况? “张、张老前辈,魏公子,你们......” “你等会儿再问!” 魏长天一挥手打断了李梧桐的询问,依旧盯着老张头疯狂输出。 “老张头,我且问你,你原本是不是姓周?!” “我......” 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听到这个问题,此前一直在嘴硬抵赖的老张头的表情突然僵在了脸上。 他嘴巴几度张合,终究没有再否认,只是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深深叹了口气。 “唉......” “行了,你别搁这长吁短叹的!” 魏长天撇了撇嘴,但心中却有一块巨石落地。 既然老张头真的是那个神秘剑客,那很多问题便都能得到解答了。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 “......” 面对魏长天的追问,老张头这次沉默了很久。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那一望无际的西漠戈壁,又跑去屋外搬来了一坛烧酒。 “哗啦~” 坛中酒入碗,碗中酒入喉。 就这样一连喝了几大碗烧刀子酒,老张头抹了一把嘴角,然后才在魏长天和李梧桐的注视下慢慢讲出了关于自己的故事。 7017k 第328章 老张头的故事 六十年前,魏长天别说穿越了,他连出生......不对,应该说他的爹娘甚至都还没出生。 那时李岐和宁永年都未继位登基,悬镜司的指挥使还是魏兆海。 那时秦正秋还只有四品,距离大宁黑榜第一人差距甚远。 那时在这西漠戈壁尽头,还没有一家名为“龙门”的客栈。 不过,在六十年前,老张头便已经七十岁了。 那时他还不姓张,而是姓周,来自距离大奉数十万里之外的极北之地,白殿。 所以在故事中我们便暂且称之为......老周头。 白殿是剑派大宗,弟子人人用剑,宗派绝学“落穹剑”共分三十六式,能够习得的招式越多便说明此人越有剑道天赋。 而老周头五岁便习得十式,十岁习得二十二式,二十岁习得三十式,四十岁习得三十五式,成为白殿之中除圣子之外最快达到如此成就的年轻一辈。 五十岁时,老周头离开极北之地出山游历,立志要遍访天下所有剑道高手,以证己之剑心。 他自北向南一路行来,前十年未尝一败。 但就在他六十岁时,途径一座灵山,在山上遇见了一位老道。 老道以一根柳枝为剑,三招败了老周头,并在离开前留下了一本剑谱和一句话。 这剑谱便是挑月剑。 而那句话则是—— 此剑法可斩世间万魔,但却斩不得心魔,好自为之。 彼时的老周头并不懂此话其中之意,但却懂得挑月剑的非凡。 此后的几年,他一边继续南下寻人比剑,一边苦练挑月剑法,终在两年后将挑月剑练至小圆满。 也正因如此,老周头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突破一品的契机,就仿佛只要将挑月剑练至大圆满,他便可突破前无古人的一品境。 然而不同于此前的顺风顺水,从小圆满到大圆满,挑月剑的修炼难度急转直下,这中间每一步都走的极难。 并且老周头每在实战中施展一次挑月剑,便会感觉自己越发难以“掌控”这门剑法。 人掌控不了剑法,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而事实确实如此。 但是,突破一品境的诱惑实在太过巨大,老周头不能、也不愿就此停下。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又是八年过去。 七十岁时,老周头到了大奉,恰好遇见尚未有主的蛊雕在怀陵府作乱。 出于对无辜苍生的怜悯,他一剑杀了蛊雕,使其重新坠入为期一甲子的天道轮回。 其后,老周头拒绝了当时大奉皇帝的嘉赏,在击败了十位剑道高手之后继续向东,穿过西漠戈壁,来到了大宁。 在这里,他遇见了出山历练的这二十年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对手。 星河剑,张本初。 张本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剑痴,从不习他人剑法,而是自创了一套名为“落月星河”的剑招。 老周头这一路上曾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剑道高手,能够自创剑法的亦有不少。 但抱剑而眠的张本初却是最特殊的一个。 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剑道的痴狂,更是因为他是除了那名老道之外,唯一一个在剑道造诣上不输老周头的剑客。 两人于凉州天山比了整整一夜的剑。 与其说是比剑,其实倒更像是论剑。 一边是至今无人可习得全部三十六式的“落穹”,一边是穷尽张本初毕生所学的“落月星河”。 一夜之间,两人虽未曾说过一句话,但却好似就此成为了挚友。 下半夜,老周头突然心有所悟,换了剑招,改用挑月。 而张本初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依旧一剑一剑的给他喂招。 原本停滞不前的挑月剑在此刻重新变得通畅,老周头甚至能明显感觉到距离大圆满只剩一步之遥。 前无古人的一品境近在咫尺,没有任何一个武人能在这种时候保持淡定。 老周头也是一样。 他不停地出招、出招、再出招,虽然始终有留力,但却没有注意到张本初已逐渐疲于应对。 而后者亦没有喊停。 张本初究竟是为了什么已不得而知。 他或许是想要成全老周头,也或许是想要成全自己。 总之在天亮之时,他终于再也无法接住老周头那仿佛真的将月亮挑落的一剑,于天山的寒雾中被斩掉了脑袋。 其实,老周头最后是想收招停手的。 但是他停不了。 不是由于对一品的渴望使得他不愿停手,而是字面意思上的——停不了。 那一剑已不再受自己的支配。 也正是那一剑,让老周头真的明白了挑月剑的可怕。 剑可挑月,得入一品。 这或许是真的,又或许不是真的。 因为老周头不知道那个得入一品境的“人”,究竟还是不是自己。 看着张本初缓缓倒下的尸体,老周头在头脑尚且清醒的最后一刻,也是挑月剑即将迈入大圆满、自己即将迈入一品境的最后一刻,挣扎着举剑刺入自己的丹田。 三品,不行。 四品,不行。 五品,不行...... 从二品到九品,从顶峰到谷底。 一直到他的境界落回九品,那股躁动的挑月剑意才重新归于平稳。 他终于通过这种方式保住了“自己”,但张本初却无法因此死而复生。 收敛了后者的尸体,离开了凉州。 老周头已经没有心力,也没有能力再继续去游历,于是便在大宁住了下来。 他几乎走遍了大宁的三十六州,亦改了姓。 自他七十岁开始,他不再姓周,而是姓张。 张本初的张。 ...... 故事到这里便讲完了。 屋中,魏长天和李梧桐对视一眼,良久无语。 此刻窗外已是初夜,弯月挂在东边,西边却仍留着一片红霞。 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 世人都喜欢满月光华,完美无缺。 但那一弯弦月却以长久的空缺,提醒着人们这世间总是遗憾居多。 “那、那个,前辈......” 突然,李梧桐有些忐忑的小声问道:“不知我们以后该如何称呼您呢?” “......” 姓周,还是姓张。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却又很难。 老张头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但魏长天却是没有犹豫,立刻便替他做了决定。 “依我看就还叫你老张头吧。” “可、可是前辈原本是姓周的。” 李梧桐小声争辩道:“如今已过去六十年了,总归是要做回自己的,不是么?” “......” 看了看老张头微微颤抖的手,魏长天停顿片刻,然后大咧咧的一挥手。 “我叫习惯了,懒得改口,你有意见?” “你!” 李梧桐登时被噎的够呛,红着脸说不出话。 不过旁边的老张头却在此时轻轻松了口气,布满皱纹的手掌也慢慢不再颤抖。 “不改、不改。” “就姓张......” 7017k 第329章 变脸大师魏长天 月色茫茫,倾洒在三人身前。 “吱呀~” “大师兄,爷爷......” 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阿狗探进一个小脑袋,小声问道:“你们还没有说完话么?” “没有。” 魏长天笑着摆摆手:“你再去吃一会儿吧。” “可是我已经吃的很饱了。” 阿狗拍拍自己的肚皮,很是苦恼的皱了皱眉:“吃不下了。” “那就睡觉去。” “哦......” “吱呀~” 房门合上,房间再次归于安静。 又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老张头,魏长天自顾自喝了口茶,心中还在琢磨着刚刚那个故事。 虽然这个故事解答了此前自己的不少疑问,但也有很多问题仍然没得到答案。 比如说那个刻有“馗龙”的传信令牌到底是怎么来的。 比如说白殿有没有寻找过老张头。 比如说挑月剑背后的秘密...... 嗯? 突然,魏长天眉头一皱,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老张头,既然挑月剑这么邪门......” “咚”的一声将茶盏墩在桌上,魏长天斜眼盯着老张头问道:“你为什么还要让我练?亏得我还叫你一声师父!你丫就是这么害自己的徒弟的?!” “......”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老张头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气呼呼的回怼道:“什么叫害你!我只是让你练剑,又没让你用这剑法!” “你丫说的这是人话?!” 魏长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能用的剑法我练它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其实偶尔用一次也无大碍......” 可能是自知理亏,老张头的声音明显没有此前跟魏长天吵架时那样有底气:“挑月剑有利有弊,最起码关键时候或可救你一命......再说你以为练到大圆满是那么容易的?” “哼!老子天赋异禀!” 魏长天撇撇嘴:“要不是你现在告诉了我这剑法的弊病,保不准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就练成了!到时候我特么成了精神病,找谁说理去?!” “精神病?” 老张头并未听说过这样新奇的词,不过大约能明白魏长天的意思。 所剩无几的白须一阵遥颤,很明显是被魏长天如此不尊师重道的行为气得够呛。 毕竟自己当时将挑月剑的剑谱送给魏长天时,也只是想着能让后者多一种保命的手段。 可谁知这孽徒竟然练的这么快,仅仅几个月就已经练到了纯青境,甚至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快上一些。 咦? 这么一想,这孽徒好似还真有不俗的剑道天赋...... “咳,此事算是为师考虑不周......” “什么叫算是?” 魏长天一瞪眼:“这完全就是你的问题!” “......” 看着不依不饶的魏长天,老张头深吸一口气,强行说服自己不要跟小辈一般见识。 调整了半天情绪之后,他这才再次开口。 “行行行,是为师做事欠妥,行了吧?” “不过为师也不会让你吃亏,这样......我将白殿的绝学落穹剑传授给你,此事咱们就此揭过,如何?” “落穹剑?我想想......” 魏长天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调出系统界面检索了一下。 【落穹剑(前三十五式):剑法(天级)。招式大开大合,习之可大幅增加修炼者剑道一途悟性。500点数】 【落穹剑(第三十六式):剑法(伪仙)。暂无描述。暂未开启购买权限】 ??? 玩我呢? 之前挑月剑的“仙级”还没弄明白,这又出来个“伪仙”? 这尼玛是什么玩意儿?介于天级和仙级中间的评级? 真的有必要搞的这么复杂吗? “那什么,老张头,落穹剑你是不是至今也只学会了三十五式?” 沉吟片刻,魏长天抬起头来问向老张头:“那白殿之中有没有人把三十六招都学会了?” “自然有。” 老张头颇为傲然的点点头:“白殿的历任殿主皆可施展全部三十六式。” “那他们都是咋死的?” 魏长天赶紧追问:“是不是都是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你!” 老张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魏长天,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这孽徒在说什么胡话!白殿的各位殿主都好的很!即便是死,那也都是善终!!” “真的?” 魏长天不太放心的确认道:“你没骗我吧?” “没有!!” 老张头此时已经被气到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刚准备破口大骂,但对面的魏长天却跟在表演川剧变脸一样,瞬间就换了一副表情。 “嗨呀,师父您别生气,我就是随便问问!” “既然您老要将如此绝学传授给我,那徒儿断然没有推脱的道理!” “我一定尽心尽力、勤学苦练!绝不辜负您老的期盼!” “......” 从“你丫”到“您老”,魏长天的态度转变之快简直让老张头和李梧桐都看傻了眼。 尤其是后者。 她何时见过魏长天这样“谄媚”,一时间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过很明显,并不会有这么逼真的幻觉。 看着魏长天脸上“虚情假意”到极点的谄笑、以及那如同占了什么大便宜一般的得意之色,李梧桐惊愕之余心中不免又想到了一个时辰之前那个冷酷无比的侧影。 当时的魏长天周身长刀环绕,以五品对三品却未露出一丝胆怯,任谁看了恐怕也要赞上一句“气宇轩昂”。 可现在...... 天呐!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男人啊! ...... 一刻钟后,三人的“密谈”终于是暂时告一段落。 今天已经太晚了,再加上这几日阎罗也一直没有现身,因此魏长天便决定在龙门客栈休息一晚,明天再打道回奉元。 与李梧桐一起走出房间,整个客栈之内十分安静。 按照正常情况,有李梧桐这样一个公主在,理应是要将客栈清场的。 不过龙门客栈位置特殊,周围方圆几十里再无第二家客栈,别人若是不能住在这里便只能露宿荒野。 李梧桐一向不怎么讲究排场,所以就没有下令驱赶众人。 而众人也很守规矩,几乎全都待在自己房间里,生怕一不小心冲撞到李梧桐。 不过也总有那么一两个“搞特殊”的。 “魏公子,此人非要见您,您看......” 在回房间的路上,两个官差带着一个年轻男子找到了魏长天。 这人魏长天有印象,正是将老张头送出大漠的那群马匪中的一个。 “无妨。” 挥挥手示意不用阻拦,魏长天看着男子问道:“这位兄弟,不知你有何事?” “魏公子。” 年轻男子闻言二话不说,“噗通”一声便屈膝跪倒在地。 “小人想为公子您效力!” 7017k 第330章 把丹药还我! 关于那群将老张头“护送”出大漠的马匪,魏长天并没有找他们麻烦,甚至还大手一挥赏了三千两银子。 毕竟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但总归是把老张头安全接了出来,还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 就冲这份功劳,赏点钱也不过分。 至于他们此前干的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伸张正义? 抱歉,老子没那闲工夫。 魏长天本来以为这件事应该就此两清了,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想要投奔自己。 其实类似的事之前不是没发生过,但当时都有楚先平来处理。 如果对方有价值,那就先吸纳进共济会慢慢考察。 如果没价值,那就随便找个理由回绝掉。 所以,如今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价值呢? “咳,这位兄弟,快起来。” 踏前一步,将年轻男子从地上扶起的同时魏长天也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番对方。 与自己差不多高,但一直微微弓着背,始终保持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差距。 模样比较寻常,属于泯然众人,但又不像萧风一样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不一般”的那种寻常。 皮肤不似大部分马匪那样黝黑,不过也绝对算不得白净。 简单总结,就是一普通人。 或者说一个刚落草不久的普通马匪。 “这位兄弟,我这人说话直,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笑了笑,魏长天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愿意投奔于我,这便是看得起我。” “不过我手下之人已有不少,若是给兄弟个寻常差事,怕是屈了兄弟的才。” “所以......” “魏公子。” 突然,年轻男子开口打断道:“可否容小人多说一句。” “你说。”魏长天神色不变的点点头。 “好。” 年轻男子稍作停顿,旋即正色问道:“小人此前听张老前辈说其在西漠戈壁中曾遭人刺杀,不知公子可已追查到贼人下落?” “没有。”魏长天眯了眯眼。 “那不知公子可否给小人一个机会?” “可以,我给你一夜时间。” 魏长天很干脆的回答:“明早辰时之前,你若能查到这些杀手在哪,那往后你便可以跟着我。” “......” 一夜时间,要查出一群明显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刺客的下落,这无疑难于登天,恐怕即便是楚先平来了都不一定能办到。 而年轻男子可能知道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因此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下来。 “好,公子,不过我要借五十位官差一用。” “没问题。” “我还需借张老前辈两个时辰的功夫。” “可以,不过你必须确保他的安全。” “公子只管放心。” “那行,我会派人知会他一声的。” 深深看了身前的男子一眼,魏长天最后又撂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你若能做到,我保你此后平步青云。” ...... “哒哒哒、哒哒哒......” 半刻钟后,一连片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而这群人中就有不情不愿的老张头。 关于他的安全,魏长天并不怎么担心。 毕竟随行的五十个官差都是高手,并且首要任务便是保护老张头,所以即便真的再次遇到那群刺客也不怕。 至于与那马匪的交易......魏长天并不觉得对方能做到。 “吱呀~” 收回视线,慢慢将木窗合上。 魏长天回头看了看一路跟着自己进屋的李梧桐,笑问道:“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与我大被同眠?” “......” 虽然李梧桐已经习惯了魏长天时不时会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但“大被同眠”却实在太过粗鄙,使得她还是愣了好半晌才红着脸啐道: “呸!不要脸!” “嗯,我一向不要脸。” 魏长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点点头,一屁股在桌边坐下:“公主,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 李梧桐脸颊更红,踟蹰着走近一步,慢慢将右手摊开举到魏长天眼前。 “给、给我吧......” ???? 如果此时李梧桐说的是“给我”,那魏长天估计已经开始想入非非了。 不过既然人家说的是“给我吧”,那就说明李梧桐确实是在向自己讨要什么东西。 “给你什么?”魏长天一头雾水。 “天、天元丹......” 李梧桐有些不好意思:“你、你既然用不到,那就还给我。” “哦,我当是什么呢。” 魏长天一摊手:“公主,天元丹你已经送给我了,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可、可那是你从我这里骗走的!” 李梧桐见魏长天耍无赖,登时有些急了:“若是别的丹药也就罢了,可这天元丹无比珍贵,父皇只给了我一颗,若是......” “停停停!” 魏长天没兴趣听李梧桐诉苦,脸色一板打断道:“公主,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我是以为你受伤了才将天元丹拿出来的!” 李梧桐越说越气愤:“可你明明没有受伤却还是将丹药拿走了,这不是骗我是什么?!” “公主,首先我当时就说过我没事,是你自己不信。” 面对李梧桐的质问,魏长天只是十分淡定的慢慢回答道:“其次,我当时还说了,这天元丹我以后再吃......” “但是你现在也没吃啊!”李梧桐嚷嚷道。 “我说的以后又不是现在。” 魏长天继续忽悠:“公主,虽然我这次没受伤,但像我这种人仇家这么多,保不准哪天就会有生命危险。” “到时候我再服下这枚天元丹,那不一样能发挥出效果吗?” “既然你拿出天元丹的本意就是为我疗伤,那至于是疗现在的伤还是以后的伤......这其中有什么分别吗?” “这......” 听完魏长天一通“分析”,李梧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怎么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呢? 自己的本意确实是想给他疗伤的。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真的不应该将天元丹讨回来呀。 “我、我知道了,那你便将天元丹留下吧......” 李梧桐越想越感觉自己好小气,撂下一句话就想转身逃走。 不过魏长天却在此时突然叫住了她。 “公主,我觉得既然是你冤枉了我,那是不是应该......” “对、对不起!” “砰!” 伴随着一声突兀的道歉,房门被猛然带上。 听着屋外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小,魏长天的嘴角突然不自觉的涌上了一丝笑意,但紧接着这抹笑容却又戛然而止的僵在了脸上。 靠!自己刚才竟然觉得李梧桐有点可爱??? 7017k 第331章 杜常 翌日清晨。 卯时,几辆马车已经停在龙门客栈门口,正在吃早饭的魏长天等人随时都可以出发回奉元。 不过眼下距离辰时还差半个时辰,所以魏长天并未着急走,而是准备等等看昨天那个年轻马匪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师父,昨晚你几时回来的?” 咬了一口炊饼又喝了一口热粥,魏长天随口问道:“那人让你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 老张头有些疑惑的回答道:“我们到了西阳府城之后,他只是让我独自进了一家客栈,然后便又悄悄将我送回来了。” “......” 以老张头为诱饵,引诱那群刺客现身打探情报,从而反向追查到他们的踪迹? 就这? 撇撇嘴,魏长天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他本来还以为那个年轻马匪会有什么妙计,结果到头来也只是如此而已。 果然像楚先平那种头脑不是谁都能有的。 “知道了。” 点点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魏长天一仰脖将碗中白粥全部喝掉,然后又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梧桐吃饭。 后者本来吃的正香,结果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只感觉嗓子眼似乎一下子小了不少,连一口粥都要吞咽好几下才能完全落入腹中。 “你、你看我做什么!” 在勉强又喝了小半碗粥之后,李梧桐终于受不了魏长天的目光,搁下碗小声啐道:“不要脸!” “呵呵。” 魏长天并不觉尴尬,笑了笑挪开视线,转而去看阿狗。 而小丫头也不似李梧桐那样脸皮薄,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吃的更加大口,好像在有意向魏长天展示自己的饭量。 “阿狗,少吃点吧。” 看了一会儿,魏长天忧心忡忡的劝道:“就你这样能吃,小心将来长得太胖了嫁不出去。” “唔?” 阿狗一愣,旋即眨巴着眼睛问道:“大师兄,你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哦。” 阿狗点点头,正色回答:“那我不要嫁人了。” “???” 好家伙,你难道不应该说的是“那我不吃了”吗? 魏长天哑然失笑,故意逗弄道:“可是女孩子长大之后如果不嫁人的话就会被妖怪吃掉的。” “师兄你骗人。” 很明显,阿狗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面对魏长天的“威胁”立刻举例反驳道:“梧桐姐姐就没有嫁人,她也没有被妖怪吃掉。” “......” 李梧桐端碗的手突然摇晃了一下。 魏长天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不过阿狗却在此时十分好奇的反问道:“大师兄,你讨媳妇了没有?” “讨了。”魏长天点点头。 “呀!” 阿狗兴奋的追问:“讨了几个呢?” “嗯......” 魏长天心中浮上几张面孔。 陆静瑶、徐青婉、杨柳诗,如果不算秋云和鸢儿的话...... “三个。” “哇!大师兄你竟然讨到了这么多媳妇!” 阿狗一听顿时崇拜无比:“好厉害啊!” “嗨,能者多劳罢了。” 魏长天摆摆手随口又开了个玩笑,阿狗虽然听不懂,但旁边的老张头和李梧桐却是明白其中意思。 一瞬间两人的表情都变的很不好看。 尤其是李梧桐,更是气的一不小心被粥呛到。 “咳!” “咳咳咳咳!” “嗯?公主,你没事吧?” 魏长天看着李梧桐微微涨红的小脸,打趣道:“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 李梧桐强忍住喉咙里的不适,瞪大眼睛挣扎道: “本、本宫不用你管!!!” ...... 半个时辰后。 “吃饱喝足”的众人登上马车,准备先去一趟西阳府的义庄,将王乾的骨灰带上,然后就直接返回奉元。 “公主。” 车帘掀开,有侍卫恭敬问道:“我们现在可否启程了?” “你问他!” 李梧桐气鼓鼓的扭过头去不再说话,而侍卫也习以为常的将目光投向魏长天。 “魏公子......” “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正好刚过辰时。” “好。” 点点头,又遥遥向远方看了一眼。 魏长天刚准备下令出发,但耳边却在此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马蹄声。 这是...... 眼睛眯起,望着视线尽头的那突然出现的扬尘,将后半句话暂时又憋了回去。 很快,数十骑官差勒马停在不远处,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年轻马匪。 “吁!!” 他翻身下马,两步便走到马车之前,然后毫不犹豫的直接单膝跪地,嘴中大声喊道:“魏公子,小人幸不辱命!” 嗯? 竟然真的查出那群刺客的下落了? 魏长天一愣,慢慢掀开车窗上的小帘,刚准备开口说话。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的瞳孔却突然微微放大。 “扑通!” “扑通扑通!” 只见十余个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大汉被官差押解着来到马车之前,紧接着统统被强行压住脖子跪倒在地。 一晚上的功夫,只用了五十个人。 不仅查出了这群刺客的行踪,甚至还将人尽数都活捉回来了。 “......” 脸上的惊讶之色逐渐褪去,魏长天看着依旧单膝跪地的年轻男子,慢慢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 “回公子!” 年轻男子抬起头来,双眸中的神色竟然有些狂热。 “小人叫杜常!” ...... 晌午时分,几辆马车终于是缓缓驶离了龙门客栈,向着西阳府城的方向而去。 由于杜常“出乎意料”的将那群刺客给捉了回来,因此众人便多耽误了一些功夫,将这些人简单审讯了一番。 魏长天早已知道他们是裴大钧派来的了,所以在确定他们并不认识白有恒之后就下令将人统统杀掉。 这种时候断然不能心慈手软。 更何况也算是为王乾报仇了。 黄昏时一行人到达西阳府,去义庄取出王乾的骨灰坛,又在城中随便吃了点饭,然后就继续往西而行赶路回奉元。 魏长天这一次离开了奉元八天,时间比预想的要短,并且一切也颇为顺利。 不仅安然无恙的接到了老张头和阿狗,甚至还有“意外收获”,又收获了一位得力干将。 由于杜常压根没在原著中出现过,所以魏长天对他并不似对楚先平那样放心,准备以后有机会就让他吃颗傀儡丹。 而如果抛开“忠诚度”不考虑,杜常确实具备不亚于楚先平的能力。 不过他与楚先平的做事风格却好似并不一样。 后者虽然行事十分果断理智,但如果一件事情有多种解决方案,那楚先平大概率会选择最“正道”的那一种。 可杜常却绝对会选择最简单的那一种。 而大部分情况下,“简单”便意味着“不择手段”。 7017k 第332章 以国为子的棋局 历史证明,任何能成大事之人身边都会有一些十分重要的得力助手。 刘备有诸葛亮,刘邦有张良,秦始皇有李斯,乔丹有皮蓬...... 而对于魏长天来说,他之前最为仰仗之人无疑是楚先平和秦正秋,之后或许会再多上一个杜常。 好家伙,卧龙凤雏都凑齐了可还行。 当然了,杜常是否可堪重任眼下还不好说,还要再考察一段时间。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算不上“千古帅才”,他最起码也绝对是一个“人才”。 美滋滋啊!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魏长天心情愉悦的点了点头。 就这配置,自己以后岂不是啥也不用亲力亲为了? 反观宁永年,现在身边全是同舟会的人,他拿什么跟自己斗?! 等等...... 想到宁永年,魏长天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 自打前者真的下令让尤佳刺杀自己之后,魏长天便也正式将这位大宁天子视作了自己现阶段最重要的敌人。 虽然对付一位皇帝无疑要远比对付一个柳家来的更加困难和复杂,但魏长天此前其实并未有太多担忧。 可是自从得知白有恒跟宁永年混到一起之后,这种轻松便不复存在了。 最起码魏长天很难再像之前那样从容。 唉,也不知道这俩人在密谋着什么,同舟会有没有查到白有恒的情报...... 自顾自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掀开车帘,看了看路边笼罩在夜色中的山野。 远处的连绵群山就像凝固的波涛,一路延伸向目不可及的苍穹尽头。 ...... ...... 大宁,皇宫。 就在魏长天一行疾驰在返回奉元的路上,准备继续完成斩阎罗的“大业”时,宁永年亦正在谋划着他的大业。 魏长天此前所想的并没错,宁永年如今身边的可用之人确实不多,更何况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但是,或许是由于此前击杀云莲的过程太容易,使得魏长天忽略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 不论如何,宁永年都是一个享受着大幅气运加持的“天道之子”。 而也正因忽略了这件事,亦使得魏长天进而没有察觉到另外一个异常。 既然宁永年是天道之子,加持方向还是统御天下的“帝王之道”......那为何在冀州、原州这两场大规模的战争之中,大宁朝廷不仅没有占得丝毫便宜,甚至还处处受挫? 许家于冀州“谋叛”,虽然如今已经平乱,但区区一个冀州城许家硬是守了数月,最后完全是凭借着朝廷军队在人数上的优势才得以勉强破城。 并且到头来包括卫颜玉在内的许家“余孽”竟然还是逃跑了,至今都没找到踪迹。 再说发生在原州的国战。 大奉以五十万大军大举入境,大宁以人数相当的各地援军死守原州城。 这本来应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可偌大的原州城竟然只守了二十二天,甚至最后凉州军残部还尽数投了敌。 虽然之后封县一线的防守没出问题,但主动放弃一座大城的决定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并且如今大奉军队已经因为阎罗之事全部退回原州城按兵不动,冀州之乱也已平息,理应是大宁发起反攻的大好机会。 可宁永年却依旧下令大宁军队不许出封县一步。 如此“怯战”的战略选择如果单独来看好似也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大宁国内连续遭遇“许家谋叛”、“柳魏之争”两场大乱,确实不宜行冒进之举。 但如果考虑到宁永年“天道之子”的身份,那这一切就变的意味深长了。 或许,宁永年不是“怯战”,而是在下一盘大棋。 而现在看似无事发生,不过“棋局”却已经在按照他的谋划一步步发展下去。 至于魏长天...... 他虽然不能说是对此一无所知,但最多也只算得上看见了一团迷雾。 可这团笼罩着大宁、大奉两国的巨大迷雾中到底有什么......他却连窥见一隅都还没能做到。 ...... “......” “皇上,我希望您能记得自己的承诺。” 子时。 位于大宁皇宫里的龙卫总舵,白有恒与宁永年相对而坐。 “白公子放心,此事关乎我大宁的千秋大业,朕绝不会食言。” 宁永年看着白有恒,平静说道:“朕希望你也是如此。” “这是自然。” 白有恒点点头,将桌上的一封密信收入怀中:“皇上,您可还有话需要我带给皇后殿下?” “没有了,将信给她看过,她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 “......” 带话给皇后...... 宁永年跟他老婆整天待在一起,怎么可能需要白有恒在中间带话带信。 因此,那便只有一种解释—— 两人口中的皇后,并不是大宁的皇后。 “皇上,既然万事俱备,那我这便动身出发了。” 站起身来,白有恒沉声说道:“一个月后,你我原州城见。” “好,一言为定。” 宁永年同样起身,与白有恒一同走出暗室。 屋外,整整一百个龙卫早已等待许久,见两人出来后立刻便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属下见过皇上!见过白公子!” “都起来吧。” 宁永年抬手虚扶,慢慢说道:“自此刻开始,你们皆要听从白公子的任何命令,不论是什么。” “都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 “嗯。” 点点头,宁永年没再说话,白有恒也是一样。 后者只是微微冲宁永年拱了拱手,然后便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走入黑夜里。 “哗!” 黑衣茫茫,足足一百个龙卫不发一言的紧跟在他身后,就如同一柄柄肃杀的利剑,几息的功夫过后就彻底消失在宁永年的视线之中。 “皇上。” 人影晃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李怀忠突然出现在宁永年身旁。 “老李,怎么了?” 宁永年没有去看李怀忠,依旧望着白有恒众人离开的方向。 “奉元那边有消息了?” “回皇上,暂时还没有。” 李怀忠摇摇头,弯腰在宁永年耳边小声回答: “是龙雀回来了。” 7017k 第333章 你想让我怎么做? 当时隔数月之久,宁永年再次见到尤佳时,只感觉后者好似还是之前的模样,但又已不是之前的模样。 去年十一月,他令尤佳孤身去往蜀州,接近并取得魏长天的信任。 再之后,他以尤佳为饵,与邪僧净圆达成了交易,企图借此引起魏家与佛门的矛盾。 不过魏长天当时的一招“欲情故纵”却使得整个计划全盘落空,而尤佳也被魏长天救回。 之后的数月之中,宁永年再未启用过尤佳,直到半月前的那条杀令...... 而结果也正如李怀忠当时所“担忧”的一样,尤佳并没能杀掉魏长天。 宁永年没有怀疑这一切是否有假,因为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尤佳对于自己的情意。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相信那个自小便生长在龙卫之中的龙雀、那个被自己亲手救下性命的小丫头、那个曾为了自己可以去做任何事的尤佳......有一天竟然会背叛自己。 “几时回来的?” 看着对面恭敬站立的女子,宁永年脸上浮上一抹柔情:“这次回来便好好歇歇吧。” “皇上。” 尤佳低着头,小声说道:“属下未能杀死魏长天,甘愿受一切惩罚。” “这不怪你,此子毕竟不同于常人。” 宁永年微微摇头:“你若能得手自然最好,没有得手也算不得过错。” “如今你人没事,这便已是万幸了。” “......” 你没事,便已是万幸。 这是尤佳第一次听见宁永年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她不知道后者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亦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尤佳估计一定会欣喜不已。 但如今魏长天早已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内心,便使得她本能的对这句话生出一丝抵触。 “谢皇上宽恕......” 头依然埋得很低,声音依然很轻。 尤佳不自觉的后退半步,而宁永年也在此刻察觉到了什么。 “尤佳......” “你为何不敢看朕?” “......” 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牵动着肩头微微遥颤了一下。 其实在返回大宁的路上时,尤佳便已经想好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态度来面对宁永年了。 可当她真的见到后者,所有的准备却突然都无法派上丁点用场。 “皇、皇上......” 挣扎着抬起头,尤佳强行逼迫自己望向宁永年的眼睛。 这一瞬间,两人的视线终于在空中交汇,无声无息,却将尤佳心底那本该遗忘的一切再次掀起一丝涟漪。 “属下未能完成任务,无颜面对皇上。” 咬着嘴唇,尤佳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比蹩脚的借口。 而宁永年又哪里看不出其中的异样。 “尤佳,你可有什么想对朕说的么?” 没有严厉逼问、没有暗中试探,宁永年只是以依旧柔和的语气轻声说道:“不论是什么,朕都不会怪你。” “回皇上,没有......”尤佳再次低下头。 “是么?” 宁永年顿了顿,没再追问:“既然如此,那你便去休息吧,剩下的以后再说。” “是。” 仿佛如蒙大赦,尤佳立刻便躬身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她转过身子,仅差一步便要走出房间时,宁永年的声音却突然又在身后响起。 “对了,朕此前既然答应过要娶你,那便定会说到做到。” “朕已命人看过日子,八月初一是个良辰吉日,到时朕会......” “......” 恍惚中,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 此时此刻尤佳已听不见宁永年在说什么,只感觉思绪被无比混乱复杂的情绪所阻滞。 虽然她如今的心中几乎尽是魏长天,但“几乎”,便意味着并非全部。 怎么会...... 不、不该是这样的...... ...... 尤佳最后是怎么浑浑噩噩离开石渠阁大殿的,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不过宁永年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待前者的身影消失,脸上的温柔也逐渐褪去。 身边几盏长明灯的烛火笔直向上,宁永年若有所思的看着一点红芒,突然出声问道:“老李,你觉得龙雀真的动手了么?” “皇上。” 烛火一阵摇晃,李怀忠自屏风后现身:“据奉元那边探子传回的情报,龙雀确曾动手刺杀过魏长天。” “朕没问你情报是如何说的。” 扭头看向李怀忠,宁永年又重复了一遍:“朕是在问你是如何想的。” “这......” 李怀忠故作犹豫状,半晌之后才慢慢回答:“皇上,龙雀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想必绝不会做出谋叛之举。” “既然如此,那她便是不忍心了?” “想来应是如此。” 李怀忠借坡下驴,顺着宁永年的猜测附和道:“不论如何魏长天都曾救过龙雀的命,且两人朝夕相处了数月有余,如此情况下龙雀心生愧疚之情,至其如今心神恍惚倒也说的过去。” “嗯。” 点点头,宁永年起身在桌案前来回踱步了几圈,然后突然停步说道:“老李,方才朕与龙雀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告诉内务府,让他们准备一下。” “八月初一,朕要封龙雀为妃,封号......贞。” “......” “是。” ...... ...... 五日后,六月十二。 奉元,公主府。 清晨时,魏长天一行总算是从西漠戈壁返回了奉元城。 虽然这次寻找老张头并没有花太多功夫,但来回路上还是用了十几天时间。 而如今,距离奉元城百姓开始撤离只差三天。 按照此前大奉朝廷制定的计划,如果魏长天没能斩杀阎罗,那么奉元城中的百姓便会在六月十五开始撤离,整个过程大约会持续二十天,以保证七月十五中元节那日城中不留一人。 当然了,百姓撤离与“斩阎罗”并不冲突。 所以对于魏长天来说,他最起码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 “公子,公主,张老前辈。” 早已等候在大门口处的楚先平见魏长天等人下得马车,立刻便迎了上来。 他的目光在杜常身上稍作停留,但却并未多问,只是跟在魏长天身侧向府院中走去。 “公子,尤佳已返回京城了。” “是么?” 魏长天点点头:“没什么异样吧?” “这个......” 楚先平压低声音,凑近魏长天耳边小声说道:“同舟会在内务府当差的探子传回消息,宁永年欲在八月初一册封尤佳为贞妃。” “啥?封妃?” 魏长天脚步一顿,皱眉问道:“尤佳她是怎么说的?” “前几日尤姑娘便已燃玉传回信来证实了此事,并问......” 楚先平语气平静。 “并问公子想让她怎么做?” 7017k 第334章 还有一剑 宁永年真的要娶尤佳,这是魏长天此前没有预料到的。 因为在原著里宁永年从头至尾就只是在给尤佳画饼,压根就没想过要娶后者。 可现在既然是内务府传来的消息,那就意味着这次大概率是要来真的。 所以自己该怎么做? 或者说自己应该让尤佳怎么做? 如果单纯的从利益角度出发,尤佳成了妃子其实反而更有助于帮自己做事。 但是这样一个选择无疑会令尤佳十分难以接受。 毕竟哪有男人会把自己的女人拱手送给别人当老婆的......即便魏长天从没认为尤佳是自己的女人。 “......” “楚兄,将白有恒的事情告诉尤佳,让她尽可能的调查清楚。” 传音成线,魏长天思考片刻后跟楚先平说道:“还有,让她放心,八月初一之前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她接出皇宫。” 不论是出于哪个方面的考虑,真让尤佳嫁给宁永年都是不现实的。 所以就只能是尽量在这段时间里多发挥一下尤佳的作用,然后再把人弄回来。 至于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对待尤佳......魏长天暂时还没想好,现在也懒得去想。 唉,到时候再说吧。 跟楚先平说着话,一行人很快便走入正厅之中。 众人纷纷于屋中落座,有丫鬟来斟过茶水,然后退出房间,从外将房门合上。 如今老张头已就位,那就是时候该好好讨论一下该如何把阎罗找出来,然后彻底将其铲除了。 “咳,诸位。” 目光扫过几人,魏长天先是介绍了一下杜常,然后便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今日已是六月十二,还有三天奉元城中百姓便会陆续撤至城外。” “我们最好是能在三天之内将阎罗伏诛,即便不能那也要越快越好。” “然而如今阎罗已有许久未曾现身了,所以如今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将它揪出来。” “不知大家可有什么办法?” “......” 有关阎罗的情况楚先平和秦正秋本就清楚,而在回来的路上魏长天也已经给杜常和老张头仔细讲过,所以此刻屋中众人都明白他们所面临的的困境。 阎罗来去无踪,且背后受白有恒操纵。 虽然根据此前两次的经验来判断,它大概率是受到了某种规则的束缚,只能在一城的范围内活动,但只要不是白有恒有意让阎罗现身,想必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那么眼下的问题就变成了—— 到底在什么情况下,白有恒才会冒着风险操纵阎罗再次出现? “公子,不知白有恒可有什么亲朋好友?” 眯了眯眼,杜常第一个开了口。 而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就知道他的想法了。 拿亲人来威胁白有恒,逼迫他操纵阎罗救人。 想法倒是不错,如果换做别人大概率是有机会的。 只可惜天道之子注定没有爹娘,虽然白有恒在打更人中确实有几个好友,但是...... “杜兄,此法恐怕不行。” 魏长天摇摇头:“白有恒的爹娘早已死了,他亦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至于那些远房亲戚和好友故交......你觉得以他无所顾忌残杀幼童的性子,会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吗?” “嗯,公子说的有理,是属下考虑不周。” 杜常点点头继续皱眉思考,而此时楚先平则是接过话茬说道: “公子,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从裴大钧一事不难看出白有恒定在打更人,亦或是整个奉元城中有不少眼线。” “如果我们能将这些眼线尽数拔掉,那么白有恒便会失去奉元城中的一切情报。” “到时候他或许便会返回奉元,抑或操纵阎罗现身打探消息,这样一来我们便有机会再次查出其踪迹。” 嘶...... 听到楚先平的办法,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这个办法虽然不一定百分之百成功,但确实可以一试。 毕竟如果断了白有恒的情报来源,那么他就是两眼一抹黑,定会心生疑虑与焦躁,如此一来冒着风险再次操纵阎罗现身也不是不可能。 “可以倒是可以。” 魏长天沉吟片刻后又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想要找出他的全部眼线恐怕有些难。” “公子,或许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 杜常看了一眼正欲开口的楚先平,抢先说道:“其实只要能不让白有恒得知我们在做什么就可以了。” “嗯?” 魏长天扭头看过去:“继续说。” “是。” 杜常思考片刻,继续说道:“公子,挖掉一个人的眼与遮住一个人的眼,效果是等同的。” “只要我们做出一副在谋划什么大事的样子,但又不让白有恒知道究竟是什么,想必他同样会按捺不住,那么此事或许......可成。” “......” 假装有大动作,让白有恒听到风声却又无法得知究竟是什么,进而引得他有所行动。 不得不说,杜常这一招确实比楚先平此前的提议更容易操作,也更容易成功。 可以啊小伙子! “行,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 赞赏的点点头,魏长天环顾一圈四周:“那我们就具体再计划一下其中细节。” “......” 一个时辰之后。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楚先平和杜常一前一后走出正厅,对视一眼后便脚步匆匆的各自离开,应该是去布置刚刚讨论的谋划了。 而尚且留在屋中的魏长天、老张头、秦正秋三人则是还需要继续讨论一下如果再次找到了阎罗之后该怎么将它杀掉。 毕竟第一次便让它跑了,如果第二次还无法将其斩杀,那想来是绝对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的。 “......” “师父,上次我和外公施展挑月剑都曾伤到了阎罗,但却无法将其斩杀......” 魏长天疑惑的问向老张头:“这是为啥?六十年前你为什么就能一剑杀了它?” “因为你们皆只练到纯青境。” 瞥了眼魏长天,老张头似乎对他将挑月剑谱“泄露”给秦正秋一事很不满:“若是想要将阎罗伏诛,须得练到小圆满才可。” “必须小圆满?那这也不赶趟了啊。”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多砍它两剑不行?” “多砍两剑?” 老张头白了魏长天一眼:“阎罗又不是肉身,挑月剑不到小圆满,你便是砍它一万剑也无用。” “这......” 魏长天闻言顿时愣住。 虽然自己有梦道,可即便从现在开始他一天睡24个小时,疯狂突击练剑,估计也得至少两三个月才能练到小圆满,肯定来不及。 秦正秋速度还不如自己,就更别指望了。 “老张头,照你这意思我们反正都杀不掉,还在这折腾个啥?直接打道回大宁算了。” “谁说杀不掉的?” 老张头一脸得意:“你们虽然不行,但别忘了,老夫却是距离大圆满仅一步之遥!” “你?你不是......” 魏长天后半句话没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屋中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老张头高高挺起胸膛,无比傲然的沉声说道: “无妨!” “为师还有一剑!” 7017k 第335章 切莫将幻作真 破布条散落在地,露出其中包裹的宝剑。 老张头终于亮出了他的杀手锏,而魏长天和秦正秋则在这一瞬间皆是眉头紧皱。 此前白有恒从此剑上感受到的是强烈的危机,而他们二人则是感受到了强烈的......诱惑。 这是一种由心而生的诱惑。 疑惑说是一种贪婪。 “老张头,这剑......” 瞳孔微缩,魏长天深吸一口气问道:“是什么来头?” “哼哼。” 瞥了魏长天一眼,老张头淡然回答:“此乃老夫的剑!” “我当然知道是你的剑!” 魏长天一翻白眼:“我问的是它什么会......” “因为它蕴含着一记尚未激发的挑月剑招。” 老张头猜出了魏长天想问什么,说话间神色亦严肃了几分。 “当年在天山之上,老夫自废修为断掉挑月剑晋升大圆满境的最后一步。” “因此那未能斩出的最后一招便被留在了这柄剑中。” “啥?” 魏长天一时间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说......这剑里留着一招挑月剑?” “嗯。” “......” 尼玛,这也忒玄幻了吧?! 当时老张头察觉到挑月剑的异样,通过自废修为的方式生生打断了可以令挑月剑晋升大圆满的最后一招。 正常情况这应该属于“取消施法”,可现在听起来这一招竟然是......被封印了?? “咕嘟......” 不自觉咽了口唾沫,魏长天缓了缓心神又问:“老张头,所以这一招是挑月剑大圆满境的一击?” “没错。” 老张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自打天山之战后我从未用过此剑一次,为的便是再等六十年,再斩一次阎罗。” 原来如此! 这一刻,魏长天突然搞懂老张头为什么会来奉元了。 原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阎罗每六十年会现身一次,所以便卡好时间再来“斩妖除魔”。 好家伙,你丫倒是挺心怀天下的。 暗自吐槽一句,魏长天强行逼迫自己将目光从那柄长剑上挪开,心中也已经明白为啥这柄剑对自己有这么强的诱惑力了。 其实真正吸引自己的并不是剑本身,而是那蕴含于其中的剑招。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魏长天却十分笃定一件事—— 只要自己能够亲手“施展”出这招大圆满境的挑月剑,那么自身的挑月剑境界便会有一个质的飞跃,至少能够直接突破小圆满。 “对了,老张头。” 思考片刻,魏长天突然问道:“如何才能激发藏在剑中的这一招?” “很简单,只要是习过挑月剑之人都能做到。” “嗯?那岂不是......” 魏长天看了看秦正秋,又看了看老张头。 很明显,目前整个奉元、甚至整个大奉、整个天下,只有他们三个会挑月剑。 而这也就意味着,一旦真的再次找到阎罗,他们三人中便必须有一个要来激发剑招。 放在此前这无疑是大好事一件,不过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挑月剑的古怪之处...... 要知道魏长天和秦正秋才将挑月剑练到纯青境,但每次出招时就已经能够明显感受到那种被操纵的感觉了。 而剑中蕴含的却是大圆满的一招,这要是由自己激发出去......不出点啥意外连魏长天自己都不信。 “我来。” 就在魏长天琢磨着其中危险之时,此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秦正秋忽然开口说道:“长天,你前途无量,断不能冒此风险。” “张前辈,如今你境界已不似从前,而阎罗又不可能站在那里任由我们斩杀,到时免不了会有一番追逐,你恐怕无力为之。” “所以只有我最适合。” “......” 秦正秋几句话很快说完,分析的倒是有些道理。 魏长天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自然不能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 而老张头如今境界太低,如果遇到类似需要追逐阎罗的情况,又无疑十分容易浪费机会。 所以三人之中好似确实只有他最合适。 不过...... “外公。” 看着秦正秋,魏长天微微摇了摇头:“此事不着急定下来,反正挑月剑入门十分简单,我们哪怕找几个人现学都来得及,此事容我再想想罢。” “好,那便由你做主。” 并未多说什么,秦正秋点点头不再说话。 不过一旁的老张头却在此时突然有些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道: “秦教主,切莫将幻作真。” “......” ...... 半个时辰后。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秦正秋回到了他在公主府中所住的独院之中。 刚才三人简单又商议过几句之后,魏长天便跑去找适合修炼挑月剑的“炮灰”了。 而至于老张头最后的那句“提醒”...... 秦正秋当然知道老张头在暗示什么。 后者是在怕自己不愿意放弃挑月剑。 并且实际上,秦正秋也确实不愿意放弃。 他当然不是贪图挑月剑的威力,而是完全因为舍不得这样一个可以迈入一品境的机会。 道、佛、儒、魔、邪、妖...... 要知道,自古以来天下无数修士早已想尽了一切办法来尝试突破这从未有人到达过的顶峰。 但不论是哪门哪派,走的是哪条路子,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也正因如此,秦正秋才不愿意放弃挑月剑这条极有可能成功的道路。 至于老张头的亲身经历......秦正秋当然十分顾忌,但却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毕竟没有人真的突破过一品境,那也就意味着没有人知道突破一品是一种怎么样的过程。 保不准老张头描述的那些诸如“失去自我”之类的问题,其实是突破一品境时的正常情况呢? 而这,也正是秦正秋为什么愿意主动承担“斩阎罗”重任的原因。 如果自己能够亲身感受那藏于剑中的一招,想必对于日后修炼挑月剑有着极大的帮助。 “......” 一阵清风拂过秦正秋鬓角的几缕白发。 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然后随手从树上折下一根枝条。 “呼!呼!呼!” 枝条按照已无比熟悉的轨迹不停挥动着,带起的劲风吹动古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切莫将幻作真...... 老夫倒要看看,这究竟是幻是真。 7017k 第336章 就当交保护费了 “嗖!” “嗖嗖嗖!” “呼......” 一套剑招终了,秦正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闭眼于古树下站定。 而此时,不算多么高的院墙之后魏长天也将视线收回,纵身一跃落回地面,脚上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老张头那句话他同样听到了,自然也同样明白其中意思。 因此在跟楚先平交代过找几个符合条件的炮灰来之后,他便想要找秦正秋谈谈。 结果就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所以,老张头没有猜错。 秦正秋即便明知挑月剑背后的巨大弊端,竟然却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斜倚在墙面之上,魏长天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当然知道秦正秋的动机,但又无法完全理解。 毕竟对自己来说,突破一品只需要一枚“真龙额鳞”就行了,压根没必要承担任何一丁点风险。 因此他确实很难感同身受秦正秋对于一品境的渴望,以及甘愿为之付出的代价。 要不......干脆把真龙额鳞给秦正秋算了? 反正自己眼下才五品,距离二品少说也还要几年的功夫,短时间内又用不上。 再说如果秦正秋真的突破一品,对自己来说无疑也是一大助力,即便算不上“天下任我行”吧,最起码做很多事也能容易不少。 更关键的是,这样一来秦正秋就不用冒险了。 如此想来好处确实很多。 不过...... 坦诚来讲,魏长天有点舍不得。 上次春龙诗会之后,他又偷偷去了一次日月湖,在湖边背了一首丝毫不弱于“春江花月夜”的“水调歌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出,虽然依旧引得万尾金鲤争跃,不过却再无“化龙”之事发生。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再想通过背诗白嫖真龙额鳞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如果想要获得第二枚便只能在系统里买。 但一枚真龙额鳞要5000系统点,相当于10个神击。 自己现在杀一个天道之子才有1500点。 也就是说,三个天道之子的价值都比不过一枚真龙额鳞...... 此前秦正秋身负重伤,魏长天毫不犹豫便拿出一支云母芝为其疗伤。 可云母芝才400点。 而真龙额鳞......恐怕自己很难再获得第二枚了。 白云卷过晴空,阳光将魏长天的影子拉长。 怎么样才算“不自私”? 如果这个定义是“不会始终将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那魏长天应该算不上一个自私之人。 但如果定义是“始终不将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那魏长天无疑是自私的。 在这之中,“可以为他人付出多少”便成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而如今,一枚真龙额鳞的价值,便毫无疑问已经超出了魏长天的底线。 只是......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 烟云山顶,杀萧风。 十万大山,见青弦。 春龙诗会,杀净圆。 冀州城,见卫颜玉。 九顶山,杀云莲。 奉元城,斩阎罗...... 好像在每一个自己或许会遇到危险的时刻,秦正秋这个老头都跟在自己身边,充当着打手兼保镖的角色。 而后者,似乎从来没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 妹的! 就当交保护费了! 猛然直起身子,魏长天生怕自己再想下去又会改主意,两步便走到院门之前,径直推门而入,向着正一脸慈祥看着自己的秦正秋走去。 “长天?怎么了?” “外公,进屋。” “我有要事要与你说。” ...... ...... 大宁皇宫,龙卫总舵。 就在魏长天准备将真龙额鳞这等至宝交给秦正秋的同时,刚刚收到楚先平传来的信息的尤佳亦是神色感动的轻轻松了口气。 八月初一之前,公子定会想办法将你接出皇宫。 “......” 心中巨石终于落地,这一刻尤佳甚至险些要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几日前,宁永年说要册封自己为“贞妃”。 然后她立刻便传信回去询问魏长天准备让自己怎么做。 不过虽然是询问,但尤佳却无比担心会得到一个让自己绝望的回答—— 嫁给宁永年。 幸好,这一切并未发生。 “公子,谢谢你......” 轻轻的低喃回荡在房间,尤佳在桌前又坐了半晌,然后才将子母玉仔细贴身藏好,慢慢站起身子。 此时她脸上的憔悴之色已然褪去,虽然这几日茶饭不思使得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尤佳却只感觉自己现在格外有精神。 既然公子没有抛弃自己,那自己便更应好好为公子做事。 一边回想着方才楚先平同时传来的“调查白有恒”的任务,一边迈步走出房间。 很快,尤佳便在一间武室中找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 此人代号龙爪,是龙卫中的老资历,跟尤佳私下里关系不错,所以尤佳甚至知道他姓刘。 “刘大哥。” 轻唤一声,尤佳笑着走到汉子身边。 后者立刻看过来,旋即苦笑着摇摇头:“龙雀,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莫要喊我的姓氏。” “怕什么的,这里又没有旁人。” “唉,随你吧......” “......” 尤佳此时的模样跟汉子印象之中毫无差别,自然也没有引起后者的警觉。 两人随意闲聊几句,直到尤佳十分自然的问道: “对了刘大哥,卫中的兄弟怎么少了这么多?” “我回来都已好几日了,怎的却没见到过几个弟兄?” “都出任务去了。” 汉子随口回答道:“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咦?什么任务呀?” 尤佳故作惊讶:“竟然需要这么多人?” “谁知道呢,好像是跟着一个年轻公子往西边去了。” 汉子摇摇头:“是李公公挑的人,当时我受伤未愈,否则估计也要跟着去。” “啊?刘大哥你受伤了?可否严重?” 尤佳立刻面露担忧之色,不过心中却在思考着汉子刚刚那句话。 跟着一个年轻公子,往西边去。 难道这个公子就是白有恒?西边就是奉元? 既然是李怀忠挑的人,那他应该更清楚内情。 看来还要找机会去见一下李怀忠...... “龙雀?” 突然,大汉疑惑的声音于耳边响起:“想什么呢?感觉你今日有些古怪。” “唔?有吗?” 尤佳嘴角微微上扬:“刘大哥,因为我今日开心呀!” “哈哈哈,是因为皇上要封你做妃子的事吧。” 大汉跟着笑了笑:“恭喜啊,你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是呀。” 尤佳没有反驳,阳光洒下,脸上尽是幸福的笑容。 “我真的好开心呢......” 7017k 第337章 赠宝 大奉,公主府。 “......” “长天,你方才都看到了?” 明媚的日光从木头格子窗户里透进来,照在班驳的白石地面,隐隐反射出两人模糊的身影。 屋中,秦正秋与魏长天相对而坐,不等魏长天回答便苦笑着说道:“我知你想说什么,但挑月剑或许是我得以突破一品的唯一一次机会,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你不必为我担忧,亦不必再劝,我心中已有决断。” “如果到时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只希望你能接掌天罗教,莫要让它就此断了传承便好......” 很明显,秦正秋已经打定主意要一条道走到黑。 而魏长天也没有打断他,一直等到前者啰啰嗦嗦交代完“身后事”,这才轻轻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铁牌。 玄铁制作,半个巴掌大小,菱形,正面刻有一个“蜀”字。 从外观来看,这仅仅是一枚普普通通的蜀州军身份令牌。 不过...... “啪嗒~” 魏长天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按了一下铁牌侧面的一小块凸起。 精密奇巧的机关开始运转,不到一指厚的令牌竟然慢慢一分为二,露出其中小小的一凹空间。 而真龙额鳞便就藏在这暗格之中。 “长天,这......” 看着那片金黄色的鳞片,秦正秋一脸茫然:“这是何物?” “外公,你可还记得在春龙诗会上曾有一尾金鲤跃过龙门,渡化成了一条真龙?” 魏长天深吸一口气:“这便是那真龙的额鳞。” “什么?” 秦正秋顿时大感惊讶,小心翼翼将真龙额鳞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番:“那此物想来定是珍贵至极,只是不知有何作用。” “作用我知道。” 魏长天神色严肃的看着秦正秋:“并且这也是我接下来想与外公你说的事情。” “哦?” 秦正秋一愣:“你想与我说什么?” “唉,外公......” 魏长天轻叹一口气,直接切入正题:“挑月剑中隐藏的风险老张头已经讲的很明白了,不论你是如何想的,我都不希望你再重蹈他的覆辙。” “我知你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所以......” 指了指秦正秋手中的鳞片,魏长天慢慢说道:“所以我愿将此物赠与外公。” “而这真龙额鳞的作用便是......可无视天地规则,令使用之人突破一级大境界。” “......” 瞳孔猛然收缩,手指突然颤抖了一下。 虽然魏长天刚才一共只说了四五句话,且语气十分平静。 但就是这短短几句话,却让秦正秋一度以为自己是否理解错了孙儿的意思。 “长、长天,你是说这鳞片可使我......” “没错。” 魏长天肯定的点点头:“外公,这鳞片可令你突破一品。” “......” “嗒!” 小小的金鳞自指尖落下,掉在桌面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声。 秦正秋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表情与大半年前他第一次听到魏长天竟然走完了通天路时一模一样。 甚至还要更为夸张。 毕竟之前不论是魏长天一口气走完通天路、还是一招杀二品,更多的只是一种超出认知的震撼,严格来说与秦正秋本人并没有直接关系。 而这次却是不同。 因为魏长天刚刚说了,他要将真龙额鳞赠与自己...... “长、长天。” 此时此刻,秦正秋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是真的,这鳞片确实可以助外公你突破一品。” 魏长天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也确实愿意将此物赠与外公。” “......” 从震惊到激动。 从不可置信到不敢相信。 秦正秋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眼神中亦有一丝狂热之色燃起。 他知道魏长天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所以,那令天下无数修行之人求之不得,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法突破的一品境......竟然距离自己已这般近在咫尺了? 从挑月剑之事上便能看出,秦正秋绝不是一个“淡薄名利”之人,最起码对于更强的实力有着十分强烈的渴望。 因此当如今这样一个可以令他一举迈上亿万人之巅的机会摆在面前时,他心中到底作何感想便也不难猜出来了。 “外公。” 将桌上的鳞片推到秦正秋面前,魏长天轻声说道:“将额鳞收好,尽早选个日子突破吧。” “使用此物没有什么限制,亦不需提前准备什么。” “不过到时候或许会引动什么异象之类的,我会提前只会李梧桐一声,让她......” “长天。” 突然,秦正秋的肩膀颤了一颤。 他蓦然打断了魏长天的叮嘱,然后一点点将目光从那枚小小的鳞片上挪开,轻轻摇了摇头。 “此物,你收回去吧。” “......” ...... 一刻钟后。 魏长天一脸疑惑的走出院子,而藏有真龙额鳞的铁牌则依旧还在他的怀中。 很明显,秦正秋最终还是没有收下这等至宝。 魏长天当然能看得出秦正秋对真龙额鳞,或者说对于突破一品境的渴望。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疑惑后者为什么甘愿放弃这个机会。 要知道秦正秋之前可是宁愿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也要修炼挑月剑的...... 所以到底为啥? 难道是不相信自己,怕真龙额鳞有问题? 还是说不愿意跟自己“抢夺”机缘? 但后来自己明明已经反复强调过还有办法再搞来一枚额鳞,让秦正秋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可他为啥还是不要? 魏长天想不明白,刚才问过秦正秋,亦没有得到答案。 最后,他还是只能将此归结为“长辈对晚辈的爱护”,认为是真龙额鳞太过贵重,导致秦正秋想要留给自己...... 好家伙,说好的弱肉强食、冷酷无情的修真世界呢? 别人不说,但秦正秋这不就挺有人情味的嘛,竟然能为了亲情甘愿放弃这样一个天大的机缘。 啧啧啧,人间自有真情在,世道定当情义存...... 这可不是我不给,而是你自己死活不要的啊! 心里胡乱想着,魏长天很快便沿着青石小路离开了秦正秋的独院。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留在屋中的秦正秋亦慢慢站起身子。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脸上慢慢浮上了一抹自嘲般的苦笑。 “唉......” “造化弄人啊......” 7017k 第338章 专案组 五日后。 大宁陇州,陇州城。 时隔一个月,再次来到这座自己曾犯下过“累累罪行”的边城,白有恒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此行回奉元他没有走原州这条路,而是稍稍往南绕了一下,准备自陇州返回大奉境内。 有一百个身经百战的龙卫跟在身边,白有恒自然不必担心这一路上会出现什么意外。 不过奉元那边却好像有些不对劲。 “呼......” 深吸一口气,将子母玉收回怀中。 白有恒慢慢闭紧双眼,双手不停掐动,很快便借由阎罗之眼看到了一副画面。 深绿的水草微微晃动,有鱼儿在周围游曳,阳光穿过湖水投在湖底的泥沙上,斑斑点点洒下若有若无的金光。 没错。 自打蛊雕上次被魏长天和秦正秋击伤之后,白有恒便命令它躲藏在奉元城内的一处小湖水底,至今都没有出来过。 又多看了几眼,心念一动,切断与蛊雕的联系。 小小的客房再次于眼前变得清晰,屋外街上的喧闹声亦慢慢变得响亮。 重回“现实”的白有恒依旧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皱眉苦思着他刚刚收到的消息。 【魏长天等人疑似已有寻得阎罗的办法,其余尚且未知,望公子警惕。】 这是从打更人中传回的情报,传信之人是一个银锣。 自打裴大钧暴露身亡之后白有恒便失去了最为重要的情报来源,虽然还剩余不少眼线,但这些人的身份地位皆比较低微,极有可能接触不到一些机密之事。 白有恒本来对此并不在意,反正他已经决定直到自己返回奉元城之前都不再让蛊雕露面了,就更不需在乎魏长天会做什么。 但如今这条含糊不清的情报却让他又凭生了几分担忧。 已有寻得阎罗的办法......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自己的处境无疑便十分不妙。 白有恒虽然可以“远程操控”阎罗,但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本体”也会失去对周围的一切感知。 简单来说就是一心不能二用,蛊雕和肉体只能同时指挥一个。 而这就使得他势必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时刻关注着阎罗那边的情况。 因此...... “砰!” 一拳狠狠锤在桌面,白有恒的脸色越发阴沉。 蛊雕不仅蕴含着自己的天道气运,更关乎着那件与宁永年合谋的大事的成败,断不能出事。 而如今自己还需要至少十天才能返回奉元,在此之前蛊雕又无法离开奉元城一步。 万一在这期间真被魏长天找到了蛊雕的藏身之地,自己将会满盘皆输。 不行! 必须要查清楚魏长天到底要做什么! 想到这,白有恒立刻拿出子母玉传信回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到更为详尽的情报。 但其实他心中明白这大概率很难做到。 而如果始终都无法查清楚...... 那便只能让蛊雕来试试了。 虽然此举有一定风险,但相比于那藏在谜团中的更大的风险,白有恒别无选择。 ...... ...... 奉元,公主府。 “公子,消息已经散出去了,那些嫌疑比较大的人我也已尽数派人盯死......” 守备森严的暗室之中,“斩阎罗专案组第十二次案情讨论会”正在召开,此时正在发言的是杜常。 作为这个小团伙中的新人,可能是想在魏长天再次面前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他这几天表现的可谓是十分积极。 “属下认为他们之中绝对已有人将情报传给了白有恒,我们只需观察几日便可判断。” “如果其中有人开始有意打探消息,那我们的计划便算是成功一半了,接下来则需......” “......” 半刻钟后,杜常从头到尾把“引诱阎罗现身”计划的执行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紧接着是由楚先平来讲“斩阎罗死士训练”计划,以及由李梧桐来讲“百姓有序撤离”计划的进展情况。 而魏长天作为“专案组”组长,则是高坐首位,一言不发的听完了“组员”们的汇报。 从西漠戈壁回来后,他第二天便去见了李岐,成功从后者手里要来了最高级别的临时权限。 如今他不仅可以调动打更人,甚至可以调动奉元城备军、官府衙门,以及除禁卫军外一切的暴力机构,且任何命令皆不需经过李岐和大奉朝廷同意。 换句话说,魏长天现在哪怕是带着打更人和官府差役杀进大奉皇宫都没问题。 当然了,是不是禁卫军的对手那就要另说了。 但不管怎么样,具备这种权限的魏长天眼下确实已经暂时成为了大奉之中仅次于李岐的第二掌权之人。 而如今大宁之中的第二人无疑是魏贤志。 好家伙,权势横跨两国可还行。 ...... “......” “嗯,听起来都没什么大问题。” 暗室里,在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魏长天终于缓缓开口了。 “杜常,你那边乃重中之重,一丁点纰漏便可能会导致我们前功尽弃,你定要多加注意。” “公子放心!” 杜常立刻正色回应:“属下绝不敢在这种事上出漏子!” “那就好。” 魏长天点点头,又看向李梧桐:“公主,百姓撤离之事有劳你多费心了。” “此事是本宫应该做的。” 李梧桐应了一声,然后问道:“魏公子,公主府附近还有两千多孩童,既然如今已无法借由他们引诱阎罗现身,那是不是可以一同送出城去了?” “不急。” 魏长天回想到那晚偷听到的裴大钧与阎罗的对话,摇摇头回答:“这些孩童最后再出城。” “是。” 李梧桐虽然不知道魏长天如此行事的原因,不过也没多问,只是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而魏长天也在这时候将视线投向刚刚将“电码本”收起来的楚先平。 “楚兄,怎么了?是哪里传来的消息?” “公子,借一步说话。” “哦......” 既然楚先平这么说,魏长天自然知道这个情报不宜让杜常和李梧桐知道,便起身走入暗室更深处的一个小隔间。 紧随其后进来的楚先平回身将门关好,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 “公子,是尤佳传回的情报。” “说她已经查到白有恒的踪迹了。” 7017k 第339章 世间总不缺英雄 尤佳查到了白有恒的踪迹。 楚先平这句话让魏长天顿时来了精神。 从如今所掌握的情报来分析,阎罗,抑或说蛊雕本身是不具备灵智的,所拥有的只是“吞噬食物”的本能。 这也是它六十年前之所以会被打更人轻而易举便诱入圈套的原因。 但如今的阎罗已经成为了白有恒的气运神兽,自然也就受到了后者的操控。 换句话说,现在阎罗的智商水平其实就是白有恒的智商水平。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白有恒死了,那么前者无疑便会再次回归到那种“没脑子”的状态,那时想要将其斩杀就会十分简单。 杀死白有恒...... 虽然如果不是自己亲手杀掉的天道之子,系统并不会给奖励。 但只要能把阎罗弄死,魏长天就可以从李岐那里得到远比1500点来的更为丰厚的回报,所以他并不在乎白有恒到底是死在谁手上。 “白有恒现在在哪?”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皱眉问道:“还在大宁皇宫?” “不在。” 楚先平摇摇头,很快回答:“六日之前,他带着一百个龙卫自京城出发,往奉元来了。” “带着龙卫?来奉元?” 魏长天一愣,赶紧再问:“他要干什么?” “此事还没有查出来。” 楚先平语气平静:“不过既然有这么多龙卫同行,那想来定与宁永年有关,只不过......” “公子,我们如今在这里凭空猜想并无意义,只要能将白有恒捉住,到时候一切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 “嗯,有道理。” 被楚先平一劝,魏长天也不再自寻烦恼。 放弃思考白有恒和宁永年到底在谋划什么,转而开始认真琢磨该怎么样做才能把白有恒捉住,或者直接弄死。 “他们如今在哪里,尤佳查到了吗?” “没有。” 楚先平沉吟片刻,分析道:“但如果确实是六日前出发的,那如今应该到原州附近了。” 原州......也就是说他们还没进大奉境内。 魏长天皱了皱眉,感觉这事颇有些棘手。 白有恒境界并不高,据他的打更人同僚说只有六品,即便考虑他天道之子的身份,那也顶多就是五品,或者四品的战力。 而一个百个龙卫虽然很唬人,但只需几个上三品的高手就能应付的了。 自己现在大权在握,弄来这么几个高手绰绰有余,只是...... 只是该怎么确定白有恒的位置却是一件难事。 毕竟大宁大奉两国的边境线很长,来奉元的路线亦有多条,谁知道白有恒会走哪条。 虽然自己可以下令让沿途府衙严加盘查,但估计很难起到什么效果。 难道说......自己只能在奉元城守株待兔了? “楚兄,尤佳有没有说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李怀忠。” 楚先平点头回答:“不过李怀忠自称并不知道白有恒要来奉元做什么,亦不知道后者的动向。” “......” 这老太监。 心中暗骂一句,魏长天无奈的摇摇头。 不管李怀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既然他是这样跟尤佳说的,那么即便自己再问一次,想必他也不会改口。 唉。 “楚兄......” 遇事不决,那就让楚先平解决。 关于怎么追杀白有恒,魏长天几番思考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干脆直接问向楚先平:“你说我们需不需要派人在沿途严加搜查?” “不必。” 楚先平的答复十分肯定。 “公子,白有恒身边有一百个中三品的龙卫,寻常官差除非数量远胜于此,否则不论如何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龙卫之人亦十分擅长侦查与隐匿,想要暗中跟住他们同样很难,一不小心或许就会暴露。” “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会使得白有恒更加警惕。” “依我之见,既然白有恒是冲奉元来的,那我们便不如在奉元城中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到时候只等他露面便一举将其擒获。” “这恐怕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 “好!就这么办!” 几乎没犹豫,魏长天稍一沉吟便拍板同意了楚先平的提议。 “楚兄,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 楚先平点点头,然后又说:“对了公子,尤佳还在情报中提到一事。” “嗯?什么事?” “她说她过几日或许要陪同宁永年离京一趟。” “离京?” 魏长天顿时愣住,不过心中却并不是在想“自己的‘女人’竟然要跟别的男人‘出差’”这种事,而是...... “宁永年要去哪?!” “暂时不知,不过尤佳说待她得知后会第一时间传信回来的。” “行吧......”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总感觉宁永年这次离京肯定是为了什么大事,甚至已经隐约感受到这件事或许跟白有恒有关。 不过真相当然不会靠猜测便能水落石出,所以他仍然只能看着已近在咫尺的迷雾轻轻摇了摇头。 “唉......” “等她的消息吧。” ...... 从暗室出来,又跟杜常和李梧桐说了几句,这一次的案情讨论会便暂时告一段落。 三人皆是继续各忙各的去了,而魏长天则是绕到后院去看了看几个“炮灰”修炼挑月剑的进度。 一共七个,都是从打更人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可靠之人,境界全是四品或者五品。 而他们被秘密带到公主府后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那就是日夜修炼挑月剑。 只要练到登堂境,他们便可以激发那道藏于剑中的剑招,从而替自己、老张头、秦正秋承担下这其中可能存在的风险。 虽然这样一来无疑对激发剑招那人很不公平,但没办法,毕竟很多事本就必须要有人牺牲。 魏长天并没有萧风那种“舍身为人”的觉悟,所以当然不会亲自上阵,亦不想老张头和秦正秋来做此事。 因此,只能是找别人来当这个“英雄”了。 不过魏长天倒是也跟这七人讲了实话,并答应如果出事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出乎意料的,这七人皆没有拒绝,甚至真的觉得这是一项“殊荣”,平时练起剑来一个比一个勤快,好像生怕进度慢了便会失去亲手斩阎罗的机会一样。 这么看来,不论何时、不论在哪个世界,总归还是会有一些愿为天下苍生赴汤蹈火、视死如归之人的。 “......” 站在院外,默默看了一会儿院中那七个在不停挥动手中长剑的身影,魏长天心中颇有些感慨。 而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大宁皇宫中,宁永年则是正挺身立于一座巨大的沙盘之前,同样在想着什么。 沙盘的正中央是由沙土堆垒而成的缩小版原州城,城中插着十只黑色小旗,每一面便代表着五万大奉兵卒。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面小黄旗,每面代表十万大宁百姓。 将近五十万敌兵,近二百万普通百姓。 值。 “轰!” 宁永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同时一掌挥出。 小小的原州城连同十只黑色小旗转瞬便化作齑粉扬起在空中,每一粒细小的尘埃便仿佛一个游荡的亡魂,它们挣扎着荡晃,久久不愿落下。 7017k 第340章 双双倒贴 两日后,亥时。 奉元城,醉春楼。 “呀,官人莫急呀,待小女子先宽衣则个......” “这位客官,敢问您今儿是打算饮酒还是挂衣?” “王、王兄!不是我吹牛,这偌大的奉元城中就没家父办不了的事!” “青儿姑娘!许大人来了!” “哟,张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台上有清倌抚琴唱着春江花月夜,台下有满堂男女笑着饮酒作乐。 上几层的闺房中偶尔已有令人脸红的动静飘荡而出,夹杂着氤氲水汽汇成空气中那股绵浓的粉香。 虽然如今距离六月十五已过去了五日,百姓已有两成撤出城外。 不过剩下的尚未撤离之人却不见丝毫慌乱与惊恐......最起码这醉春楼中确实感受不到什么异常,依旧如往日一般热热闹闹。 啧啧,这群人也真是心大。 透过面向大堂的小窗看着这幅靡乱之景,魏长天咂咂嘴感叹一句,然后收回目光,回头望向那个穿着粉裙的年轻女子...... 别误会。 虽然身处青楼,不过今天魏长天确实不是来“忙里偷闲”逛窑子的。 昨天杜常来报,说是有个基本确定就是白有恒手下的打更人这几天一反常态,天天都往这醉春楼跑,并且大手一挥直接包下了一个叫“乐儿”的红倌。 没错,魏长天也是穿越之后才知道古代的青楼竟然还能“包养小姐”。 花个几十两银子,你看中的姑娘未来一段时间就不再接别客,只会陪你同眠。 这种服务方式非常适合一些自恃清高的读书人,但很明显那个打更人此前并没有这种“心理洁癖”。 所以魏长天便决定今天亲自来指挥这次“收网”行动。 除了他,还有杜常、楚先平、秦正秋,以及两个已经将挑月剑练到纯青境的“炮灰”。 众人并未聚在一处,而是分批次来到的醉春楼,只等子时一到再一同出击。 “......公子,您在看什么呢?” 柔柔的声音突然从床那边响起。 魏长天抬眼看去,这才发现粉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躺倒床上去了,此时正香肩半露的定定望着自己。 唉,长得太帅了也很麻烦啊! 看着对方脸上那含羞带臊,却又有点迫不及待的表情,魏长天十分清楚这女人已经被自己帅气的脸庞所迷倒,此时自己哪怕要求退钱对方估计也不在乎。 “咳,没什么。” 慢慢走到床边坐下,魏长天又看了眼角落里的铜漏。 现在距离子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他当然没心情、也不够时间与女子深入交流感情,便只是随口问道: “你们楼里是不是有个叫乐儿的姑娘?” “唔?公子问她做什么......” 轻纱滑落,一片柔软贴上魏长天胳膊,女子仰头有些哀怨的说道:“有奴家伺候公子还不够么?” “呵呵,就是随便问问。” 魏长天任由对方越靠越***静笑道:“你就与我说说吧。” “哼。” 女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慢慢说起了那个叫乐儿的红倌。 而魏长天听了半天之后却是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除了被包养之外,那个乐儿每天的生活与之前似乎并无区别—— 练琴、吃饭、洗澡、陪客、睡觉。 能干这些事情便代表她不可能是阎罗。 因为阎罗虽可幻化成任何人的模样,但它本质却还是虚体,是断然做不出练琴、吃饭这种事情的。 “我问你。” 魏长天皱眉问向怀中女子:“你亲眼看到过她吃饭了?” “咯咯咯,公子这话问的好生奇怪,奴家自然是亲眼所见了。” 说话间,女子的身子又贴上来几分:“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 “不急。” 微微转头躲过偷袭而来的娇艳红唇,魏长天十分不解风情的来了一句。 “我还没问完呢。” ...... “......” 就在魏长天“坐怀不乱”,继续问着有关那个叫乐儿的红倌的情况之时,与之相隔不远的另一间绣房之中,楚先平亦与一位女子相对而坐。 这女子同样穿着一身布料很少的青色长裙,但表情却十分忐忑,眼下正低头捏着手指一言不发。 而楚先平则是早已问完了关于“乐儿”的问题,如今正在皱眉苦思冥想着什么。 俩人就这么坐了半晌,直到女子终于忍不住颤抖着问道:“公、公子,您是嫌弃我么?” “嗯?” 楚先平一愣,旋即哑然失笑道:“你不必多想,我只是今日有些乏了,不愿再行那事,与你无关。” “你放心,银子不会少你的。” “啊、啊?” 听到楚先平给钱不嫖,女子惊讶之余却又露出一丝惶恐之色。 “公、公子,我、我来服侍您便好,不需您、您动的.......” “这......” 楚先平作为真正的正人君子,听闻此言不禁有些尴尬的转开视线。 但下一刻他却又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问道: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 豆大的泪水突然涌出眼眶,女子极力压低哭声,更咽着回答道:“公、公子,实不相瞒,我如若今日再不能破、破了处子身,妈妈怕是要打死我的......” “处子身?” 楚先平苦笑着问道:“难道这是你第一次接客不成?” “不、不是,但是......” 女子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哭声亦越来越大。 而楚先平此时也大约猜出这姑娘的境遇了。 与所有失足落入烟柳之地的女子一样,她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被迫入了这醉春楼,但因为过不去心中那道坎,所以前几次接客都失败了。 如此扫了客人雅兴的行为自然会引得青楼惩罚,估计是她已受不了这般痛苦,所以才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成功”。 倒是个可怜人,只可惜自己确实“帮”不了这个忙。 “抱歉,我今日来此却有要事,并非为了寻欢作乐。” 冲女子拱了拱手,楚先平轻声说道:“不过等会儿我会与老鸨说清楚的,尽量为你免去皮肉之苦。” 有一说一,楚先平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 但女子听到他这么说反倒放下了包袱,心一横竟然是梨花带雨的直接扑进了楚先平怀里。 “呜呜呜!” “公、公子,您是个好人!我若能把处子身给您......也、也心甘情愿!” “求、求求您,呜呜呜,就、就要了我吧!” 7017k 第341章 舔狗之王再次开舔 此时此刻,楚先平的处境无疑十分尴尬。 他虽然智商超群,但从此前的殷小娥之事便能看出是他的情商确实不咋滴。 因此当一个妙龄少女扑在他怀里,还哭喊着“要了我”的时候......楚先平竟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姑、姑娘,你先起来。” 双手摁住不停颤抖的肩膀,楚先平稍稍用力将满脸泪水的女子推开了一些。 他不太敢直视对方,只是跟个复读机似的不停劝道:“你别哭,有话好好说。” “先擦擦眼泪吧,我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你放心便是。” “莫哭了,莫哭了......” 楚先平说着话递过去一帕手绢,而女子亦在此时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来。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有一瞬的交错,竟使得两人脸上皆有些发烫。 “咳,拿着。” 把手帕塞到女子手里,楚先平干咳一声将头转到一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而女子则是愣了好半晌,然后才轻轻抹了抹眼泪。 “公、公子,对不起......” “是我让您为难了......” “......” “没事。” 见女子的情绪已不再那么激动,楚先平终于也轻轻松了口气:“姑娘,你放心,待我等下办完正事便会跟你们老鸨讲明白的,不会让你凭白受了委屈。” “凭白......” 女子脸上露出一抹挣扎之色,低头咬着嘴唇自嘲道:“哪里算得上凭白呢,我既已沦落风尘,却又屡次三番坏了客人雅兴......理应该打的。” “......” 听到女子这样说,楚先平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沉默了半晌,然后才慢慢问道: “姑娘,你为何会沦落至这种地方?” “......” 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了一下,女子突然浑身一颤,好不容易才刚刚停下的泪珠立马便又涌出眼角。 “啊,我不该问,姑娘若不愿说便......” “是我爹爹。”女子蓦然抬头,眼神无比悲凉。 “这......” 楚先平闻言立刻脑补出一个贫困潦倒的家庭,不过女子却好似猜出了他是如何想的,顿了顿便更咽着轻声解释道: “公子,小女子家中虽不算富裕,但还到不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只是家父好赌,欠下累累赌债无力偿还,所以便将我卖到了这醉春楼。” “也正因如此,我今日才会......公子,我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不怕被骂,亦不怕挨打。” “但若我再接客不成,明日醉春楼便定会将我赶走,他们答应的卖身钱也自然无法兑现。” “那时候我爹爹还不上赌债,他与我娘......” “......” 女子说到这里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但她的意思楚先平却是懂了。 原来她今日之所以会如此不顾一切急着将自己“卖掉”,并非是害怕被打,而是担心会“连累”家人受苦。 想明白这一切后,楚先平不免一阵唏嘘,再次看向女子的眼神亦变的柔和许多。 “唉。” 轻轻叹了口气,倒了杯茶放到女子面前。 不知为何,此时楚先平心中突然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冲动,那原本已被封尘许久的情感亦有些松晃的迹象。 而女子也在此时蓦然抬起头来,小声问道:“公、公子,我可以再借你的肩膀用一用么?” “......” 这次,楚先平虽然表情还是有些犹豫,但倒是没有立刻拒绝。 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女子却已是自顾自靠了过来,慢慢将头埋在他的胸口。 一片温湿很快浸透衣襟,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请香。 楚先平这辈子至今只跟两个女人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 一个是殷小娥,另一个便是眼下怀中的女子。 虽然前者身上也有香气,但具体是何感觉楚先平如今已记不得了,只晓得那是脂粉的味道。 但如今这个女子...... “你叫什么?”突然,楚先平低声问道。 “......” 女子慢慢仰起头,并未犹豫,下一刻便想要将自己的真名告知楚先平。 然而还没等她说出口,合紧的房门却在此时被轻轻推开了。 “吱呀~”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个人影飞快闪身进来,然后又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蓦然站定。 魏长天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缠绵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愣了半晌才无比尴尬的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就当无事发生,你们继续、继续......” “......” ...... 十几息后。 “啧啧啧,楚兄......” 来回打量了一番已经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女子,魏长天回头看着楚先平打趣道: “我还一直以为你不屑碰青楼女子呢,想不到原来是爱玩这种纯情的调调啊!” “......” 楚先平难得露出一丝窘迫之色,憋了半晌才僵硬的岔开话题问道: “公子,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哦对。” 魏长天当然知道如今什么事情重要,因此立马便敛去脸上的贱笑,压低声音正色说道:“楚兄,我发现那个叫乐儿的红倌好像没什么问题,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我方才也有此怀疑。” 楚先平同样坐正身子,十分严肃的点点头:“她有没有问题不好说,但绝不会是阎罗。” “果然。” 魏长天一抚掌,眉头微微皱起:“既然她不是阎罗,那这很有可能就是白有恒的一次试探了。” “故意让手下做出一些异常之举,看我们会不会动手......如果我们今晚真将那个打更人捉了,想必今后阎罗就指定不会再露面了。” “嘶,好阴险啊!” 轻吸一口凉气,魏长天分析完一通后又自顾自摇了摇头。 “可万一这不是白有恒的试探......楚兄,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公子,依我之见如今不宜操之过急。” 楚先平很快给出答案:“对于我们来说机会或许只有一次,因此切不能鲁莽行事。” “不妨再多观察些时日,即便这红倌与阎罗有关,到时候再动手也来得及。” “行,那就这样,你去告诉别人......” 魏长天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贱兮兮的笑容也再次浮上脸颊:“算了,还是我去吧,你继续,今晚不行就直接住下算了。” “......” 楚先平瞬间语塞,想要解释时却发现魏长天已经哼着小曲推门离开了。 他无奈的把话咽回肚子,又回头向绣床上看去。 女子双眼轻阖,呼吸平稳,脸上还残留着点点泪痕。 楚先平就这样一直静静的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才默默站起身,推门唤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 “哟,公子,您有何吩......好啊!这贱娘们竟然在这里睡觉!” “公子您放心,此事我醉春楼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 嘴里尖声骂着,女人两步走到床前,挥手便欲将女子打醒。 不过楚先平却在突然挥了挥手,平静笑道: “说个数。” “我替她赎身。” 7017k 第342章 宋梨 一位年轻公子突然要为只见过一面的青楼女子赎身,这等事虽然少见,但也绝非没有。 毕竟“冲动消费”是谁都容易犯的错误。 因此老鸨眼下也只是稍稍一愣,紧接着心中便是一阵狂喜。 本来前一刻她都打算好明天便将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赶回家去,结果不曾想临了竟然还遇到个“接盘侠”。 并且楚先平虽然相貌不同,穿的也是寻常衣物,但他那久居人上所形成的气质却让老鸨瞬间便判断出这是个不差钱的主。 搞不好还能大赚一笔! 心中打定主意,脸上顿时露出无比的“为难”之色。 “公子,您这......” “唉,茉儿姑娘虽然才入我们楼没几日,但公子您也看到了,她这相貌身段皆是不俗,我本还想着日后捧她做个花魁哩。” “公子,不是咱个夸口,茉儿姑娘当初卖身进醉春楼我们可是给了她爹娘二百两银子,进楼之后又教她琴棋书画......” “......” 为了要个好价格,老鸨也是张口就来,硬是把这叫茉儿的女子描述成了个正在冉冉升起的未来之星。 楚先平便当听个乐呵,待她说完后只问了一句。 “多少银子?” “......” 老鸨一愣,然后一脸“肉痛”的伸出一个巴掌:“五百两!” “公子,你莫要嫌贵,这价已经......” “成交。” 没有丝毫拖沓,楚先平立刻便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如今对他来说,不管是五百两还是八百两都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也懒得多费口舌。 而老鸨此时虽然有些悔恨自己要价要低了,但也不好反悔。 并且这就已经赚了不少了,因此她很快就喜笑颜开的接过银票,转身离开了片刻,再回来时便已将一张卖身契拿在了手上。 接过卖身契,楚先平直接放到仍在熟睡的女子身边,又额外搁下了一张百两银票。 “她几个时辰后才会醒,此后还要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才能离开,所以便在此多住一日。” 回头看着老鸨,楚先平轻笑道:“你们最好不要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会不会!公子放心就是!” 老鸨此时哪里还看不出楚先平身份的不一般,连连保证了半天,然后又试探着问道:“公子,听您这意思......您是不打算将茉儿姑娘带走了?” “嗯。” 楚先平点点头:“明日待她醒后你只需告诉她有人替她赎了身,然后便让她自行离开即可。” “是,咱个明白了。” 虽然有些奇怪楚先平的操作,但老鸨只当他是有钱烧的,因此也没再多问,一路将前者送到了门口。 离开之前,楚先平脚步稍顿,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她的真名叫什么?” “回公子,叫宋梨。” ...... 一个时辰后,当楚先平返回公主府时,早一步回来的魏长天等人已经在暗室之中开起了小会。 不过屋中的气氛却有些压抑。 就连魏长天见到他之后也没有开玩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又将目光投向一脸愤慨的杜常身上。 “杜兄,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希望你不要自作主张。” “公子!小人断不敢自作主张!只是觉得......” 扭头看了楚先平一眼,杜常沉声说道:“只是觉得今日这等机会着实不应放弃!” “即便那个红倌并非阎罗,但她也绝对与阎罗脱不开干系,如若能将其捉拿回来,想必定能审出不少东西!” “我说了,这般做法或许便会打草惊蛇!” 魏长天眉头一皱:“反正他们又跑不了,再多等几日又能如何?” “公子!可是迟则生变!” 杜常梗着脖子高声回答:“事关阎罗,不论如何谋划皆不可能做到有十足的把握,如若几日之后依旧没有进展,那到时又该当如何?” “公子,依小人之见,凡事做了总比不做好,否则我们之前岂不是都在白费力气?!” “再有......” 烛火微晃,映着魏长天很不好看的脸色。 杜常那边越说越起劲,他却是越听越心烦。 平心而论的话,杜常的想法也并非没有一点道理。 毕竟在阎罗之事上,确实不论怎么谋划都不可能做到百分百成功,或许再等几日,情况也很可能跟今晚并无差别。 所以,杜常说的这些话其实并没什么,再退一步讲,即便他说错了魏长天也能忍。 但他这种“忠臣死谏”的态度却让自己很不爽。 魏长天并非是那种听不进反对意见的人,此前更是很多事情都会找楚先平商量。 不过楚先平从来不会在自己已经做出决定后还逼逼赖赖。 妹的,难道是自己之前对杜常太客气了,搞得他以为自己是个“仁君”? “够了!” 突然,魏长天终于沉声打断了杜常的喋喋不休。 “......” 后者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跟魏长天的目光对视了仅仅一瞬,旋即后背便被冷汗浸透。 “噗通!” 杜常立马跪倒在地,心中顿时涌上无比悔意。 魏长天猜得没错,杜常此前确实对他的性格估计有误,再加上贪功心切,所以刚刚才敢公然“叫板”。 而如今杜常已经明白了过来,自然不敢再多言语,暗室中一时间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刚回来不久的楚先平突然开了口。 “公子,不知我可否与杜常兄说两句?” “嗯。” 魏长天本来正犯愁该说点啥来立威,眼下正好借坡下驴。 并且他知道杜常一直想挑战楚先平的地位,所以也想看看楚先平会怎么应对。 “杜常兄,你方才说的不无道理。” 另一边,楚先平冲魏长天拱拱手,然后便缓步走到杜常身前。 此时魏长天还没让杜常起身,所以他仍是跪着,自然便与楚先平形成了高低之差。 好在楚先平很快就蹲下身子,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我知你方才那些话有一大半是说给我听的,亦明白你在想什么。” “可能我此刻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那不如你我二人便干脆打个赌。” “打赌?” 杜常眯了眯眼:“赌什么?” “呵呵。” 楚先平笑道:“就赌三日之内情况是否会有变化。” “我觉得在三日之内真正的阎罗便会再次现身。” “杜常兄,你信么?” 7017k 第343章 没有如果 “你信么?” 当楚先平淡定问出这一句时,别说杜常了,就连魏长天一时间都愣住了。 三天之内阎罗必定现身? 楚先平是怎么做出这种判断? 依据是啥? 魏长天掌握的有关阎罗的情报无疑是在坐众人中最多的,连他都猜不透楚先平的想法,那就更别说杜常了。 “先平兄,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眯着眼睛,杜常的语气中满是质疑:“搜查阎罗之事一直是我在做,难道你亦曾插手不成?” “你多虑了。” 面对杜常的“小肚鸡肠”,楚先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杜常,我所知道的并不比你多,这一切只是我猜的而已。” “怎么样?敢不敢赌?” “猜的?” 很明显,杜常并不相信这样一个近乎敷衍的回答。 看着面无表情的楚先平,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反问:“你想赌什么?” “这个嘛......” 楚先平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笑着回答:“如果我赢了,那还请杜常兄心甘情愿的将此丹服下。” “啪嗒~” 说话间,一枚黑色的丹药从瓶口滚落掌心。 毫无疑问,正是傀儡丹。 由于楚先平直接掌管同舟会,所以魏长天便给他留了几枚傀儡丹,以便在他认为需要的时候给合适的人服下。 楚先平是知道杜常还未服过傀儡丹的,亦清楚魏长天正在寻找给杜常服丹的机会。 所以他便借机提出了这样一个赌注。 看看!看看! 这才是为我分忧的好军师啊! 看到傀儡丹的一瞬间,魏长天便在心里给楚先平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而至于杜常...... 他当然不知道这丹药是什么,但也没问,只是盯着楚先平一字一顿的反问道: “如果三日之内阎罗没有现身,又当如何?” “如若真是这样......” 楚先平似乎早就想好了条件:“杜常兄,我如今在帮公子打理着两个帮会,亦是这两个帮会明面上的舵主。” “如果三日之内阎罗未曾现身,且公子同意的话......” “我自会退位让贤,由杜常兄来代我做这舵主之位。” “......” 楚先平口中所说的两个帮会无疑就是同舟会和共济会。 魏长天虽然没有跟杜常说过这些情况,但倒也没有刻意隐瞒。 所以后者其实已经从平日众人的交流里猜出了个大概,知道这两个帮会势力非常大,亦是魏长天麾下最忠心的暴力组织。 因此如果楚先平真要让位,那当然要征得魏长天的同意才行。 “唰!” 下一刻,数道目光瞬间便齐齐集中到魏长天身上。 而后者却只是看了一眼楚先平,很快便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我没意见。” “谢公子。” 楚先平起身冲魏长天拱拱手,然后再次转身,俯视着仍跪在地上的杜常。 “杜常兄,不知这个条件你可还满意?” “......” 火光微弱,拉长楚先平的影子将杜常完全笼罩。 后者脸色有些涨红,瞳孔亦不由自主的微微收缩。 直到三息过后...... “好!一言为定!” “嗯。” 楚先平笑了笑。 “一言为定。” ...... 半个时辰后。 秦正秋、老张头等人已经离开,杜常亦回到打更人衙门去继续指挥针对醉春楼的监视活动。 此时暗室里只剩下魏长天和楚先平两人,而魏长天也终于有机会问出那个憋了好半天的问题。 “楚兄,你是怎么知道阎罗一定会在三日内现身的?” “嗯?” 楚先平喝了口凉茶,笑道:“公子,方才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猜的。” “真是猜的?” 魏长天一愣:“那你还敢跟杜常赌?” “为何不敢?” 楚先平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抖了抖衣袖慢慢说道: “公子,其实杜常有句话说的没错。” “不论再如何谋划,凡事也永远做不到有十足的把握。” “即便某事十有八九会成功,但亦可能失败;某事十有八九会失败,同样亦或会成。” “所谓谋略,不过便是尽可能的去提高成事之概率而已。” “对杜常而言,或许只消有三成机会他便愿意去试。” “而对我来说,若是有八成把握,便也可以一赌。” “仅此而已。” “......” 八成。 听完楚先平的解释,魏长天立马把握住了重点。 “你这八成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个......” 楚先平刚想回答,但突然又顿了顿,笑问道:“公子,不如我们也赌一赌?就同样赌阎罗是否会在三日内现身。” “呃......” 魏长天一愣,心说我才不跟你赌。 但他又有点好奇楚先平想赌什么,于是想了一下后便反问道:“你想怎么赌?” “很简单......” 楚先平嘴上说着“简单”,不过语气却多少有些支支吾吾。 “公子,如果我赢了,那、那待我们回蜀州时,我想多带一人走。” “多带个人回去?” 魏长天一头雾水:“带谁?” 楚先平不太好意思的小声回答:“就是今晚在醉春楼的那个女子......” “......” “哈???” 魏长天双眼蓦然瞪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道舔狗之王这是又动情了? “你说的是......趴在你怀里哭的那个?” “是......” “你该不会已经替她赎身了吧?” “是......” “不出意外的话......你是不是还没碰她?” “是......” “是不是临走还给她留了银子?” “是......” “......” 好家伙! 就这种舔狗行为,没跑了!绝对是又动情了! 魏长天看着无比窘迫的楚先平,心中一阵好笑,同时也有些开心。 他当然不会阻止楚先平去追求男女之情,甚至本来还打算等楚先平从殷小娥之事中走出来后便给他找个好老婆。 而如今看来却是用不到自己了。 “咳,楚兄,这等小事自然没问题。” “只要你愿意,别说一个了,就是把整个醉春楼的姑娘都带回去我也没意见。” “不过要是你赌输了呢?” 魏长天笑问道:“你能将舵主之位让给杜常,那能给我什么?” “公子......” 表情从拘谨慢慢恢复正常,楚先平看着魏长天,十分严肃的回答。 “我不会输。” “呃......我说的是如果。” “没有如果。” “......” 尼玛! 说好的“凡事皆不会有十足的把握”呢? 说好的“八成便可赌”呢? 这么装逼的吗?? 快点如实坦白吧!你丫是不是也跟萧风一样,其实是网文主角??? 哦对,你本来就应该是跟萧风混的。 那没事了...... 脑海中突然又想到了“一剑斩阎罗”的老张头,“黑榜第一人”秦正秋,“原州城下宁死不屈”的梁振...... 如今再加上一个“没有如果”楚先平。 嘶,怎么感觉...... 虽然自己是带着系统的穿越者,但论装逼这块却谁也比不过呢??? 7017k 第344章 楚先平又错付了? 大奉,建昌府。 就在魏长天反复怀疑自己这个穿越者做的是不是太过失败的时候,远在建昌府城一家客栈中的白有恒则是手握着一块子母玉,表情有些阴沉。 杜常的情报没错,那个近几日没事就往醉春楼跑的打更人确实是白有恒的手下。 楚先平和魏长天猜的也没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白有恒的一次试探。 是他故意让那个打更人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借此来验证之前得知的“情报”是否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阴谋。 而如今已过去五天,那个打更人却始终安然无恙。 在白有恒看来,如此情况只有两种解释。 要么是敌人太过无能,并未注意到这样一个细作。 要么就是“魏长天已经有了找出阎罗的办法”这件事是真的,并非是勾引蛊雕现身的陷阱。 白有恒自然不信魏长天这么蠢。 更何况后者身边还有着一个能够察觉到裴大钧异常的楚先平。 所以......他们竟然真的可以找到蛊雕? 想到这里,白有恒的表情不禁更加难看。 由于自己是绕路从陇州进入的大奉境内,所以如今距离回到奉元还要至少七八天。 而如果自己不能查出魏长天要做什么,进而进行应对......那这段时间足够对方将蛊雕杀掉数次了。 白有恒是一个十分多疑的人。 如此性格的好处便是警惕性很高,走一步看三步,很少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但坏处就是,如果一旦已经身处险境之中,那么他的犹豫或许便会成为致命的缺点。 即便这个险境其实是假的。 “......” 月色惨白,并且还会时不时被乌云遮蔽,使得窗外一片昏暗淡薄。 白有恒于桌边坐了许久,然后终于下定决心。 手指掐动,缓缓闭上眼睛。 几十息过后,奉元城中一处人迹罕至的小湖湖面上便飘出了一团黑影。 这团黑影明显是从水底浮上来的,但奇怪的是湖面却无一丝一毫的波澜,水中弯月亦完好无缺。 有几条鱼儿游曳着来到黑影之下,似乎在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还未等它们看清楚,后者便悄无声息的向着湖边的小树林激射而去。 茂密的树木遮挡住了月光,也遮挡住了鱼儿的视线。 直到又是几十息之后,有一个白衣男子脚步匆匆的自林中走了出来。 他步子很急,很快便彻底走远。 而他身后松软的泥土之上,却未留下丁点脚印与痕迹。 ...... ...... 翌日清晨,醉春楼。 当宋梨慢慢睁开眼睛时,只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昨晚......自己遇到了一位公子。 他不仅没有碰自己,还问了自己的身世。 自己当时心中凄凉,竟还扑到人家怀中哭了起来。 然后......记忆是从另一个年轻公子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的。 所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昏睡过去? “呀!” 一声轻呼,宋梨慌乱掀开被子想要查看一下自己的衣物是否尚在。 而随着她的动作,有两页放在枕边的薄纸被风带起,晃晃悠悠的飘落在手边。 “这是......” 宋梨疑惑的捡起两页纸,旋即整个人便愣住了。 她并不识字,醉春楼亦没有像那个老鸨说的曾教过她“琴棋书画”。 不过她却至死也能认得其中一张薄纸。 因为这纸上有她鲜红的指印。 是自己的卖身契! “为、为什么?” 惊讶于疑惑同时涌上心头,此时宋梨已无暇顾忌其它,回过神后立刻便下得床来,甚至连鞋都忘记穿,手中死死攥着那页薄纸就往门口跑去。 而好巧不巧,房门恰在此时被轻轻推开。 “嗯?” 探身而入的老鸨一抬头就撞见了慌里慌张的宋梨,刚想说话,余光却瞥到了后者光着的脚丫: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光着脚瞎跑什么呢,这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哟!” “快!去将鞋穿上再说话!” “......” 昨天还拿针扎自己的妈妈今天竟然关心起了自己是否会着凉,老鸨态度的180度大转弯让宋梨顿时怔在了原地。 而老鸨也不觉尴尬,见宋梨没动作,干脆自己走到床边将绣鞋拎过来,然后殷勤的摆到宋梨脚边。 “宋姑娘,快些将鞋穿上吧。” “你、你......” 宋梨双眼蓦然瞪大:“你叫我宋姑娘?” “哎呀!” 老鸨一脸谄笑:“宋姑娘,您如今已是白身,咱家自然不能再唤您那花名了。” “我、我是白身了?” “咱还能骗你不成?” 老鸨笑容更甚:“昨个儿在您屋里的那位公子已经替您赎了身啦!” “他、他替我赎身了?” “是啊,卖身契这不都还于姑娘了么?那位公子还给姑娘您留了一张银票哩。” “这、这是银票?” “......” 仿佛化身复读机,宋梨一句句重复着老鸨的话,好半天后才逐渐接受了“自己已经自由了”这个现实。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别的青楼女子身上,惊讶过后剩下的肯定就是狂喜了。 可宋梨如今的表情却有些不对劲。 有喜,也有悲。 “妈妈,那位公子人呢?” 犹豫了半晌,她默默将鞋穿好,轻声问道:“我该去哪里寻他?” “这咱就不知道了。” 老鸨如实重复着楚先平的话:“他只说等宋姑娘醒后自行离去即可。” “他、他未曾让我去寻他?”宋梨嘴巴微张。 “确实如此。” 老鸨猜出了宋梨心中所想,便笑着解释道:“依咱个看,那公子应当是见姑娘您可怜,便权当行了一件善事哩。” “......” 红霞漫过窗沿,半天火红的朝阳将宋梨的脸颊映的红晕。 眼神中的“悲”尽数散去,这次剩下的便确实只有“喜”了。 “我、我晓得了!” ...... 一个时辰后,奉元城北。 破破烂烂的小胡同里没铺青石,泥污溅起,在女子精美的绣鞋和长裙上留下许多黑点。 不过女子却对此全然不在乎,只是拎裙一路小跑到一栋破旧的小院之前,然后兴奋的叩响院门,嘴中高喊着: “刘大哥!开门呀!” “是我!我回来了!” “咚咚咚!” “咚咚咚咚!” “......” 喊声与叩门声中满是欣喜和激动,不过门那头却始终没有动静。 女子有些疑惑,但只当是门内之人恰好有事出去了,便敛裙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准备等那人回来。 不过才待她坐下不久,门内却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你可是梨儿?” “是我!” 女子听到动静立马从石头上起身,喜悦的喊道:“刘大哥,开门呀!我回来了!” “......” 破破烂烂的院门依然紧紧合起,而门内的男人犹豫了半晌后也终于在宋梨满心的期盼中支支吾吾开口说道: “梨、梨儿,你回去吧。” “你、你莫怪刘大哥绝情,只是这醉春楼实在不是我能得罪的起的......” 7017k 第345章 “自投罗网” “知~知~” 夏蝉的脆鸣回荡在空气中,明媚的阳光照亮小巷,亦落在了那双站满泥点的绣鞋,以及微微晃动的青色裙摆。 这个被拒之门外的女子便是宋梨。 而那个门内之人则应该是她被卖入醉春楼之前的意中人。 “刘、刘大哥,你在说什么呢......” “噗通”一声扑到木门上,宋梨此刻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笑容。 不过与此前发自真心的欢喜不同,如今这笑容却更多像是一种窘迫的自我安慰。 “梨、梨儿,我实在不敢开这门,你要怪就就怪刘大哥没本事吧......” 门内传出的声音也有些苦涩:“梨儿,我不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但你总要替你爹娘,替你身边之人想一想......” “那醉春楼岂是我们这些人能招惹的起的,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你在这里,那......” “唉,你快些走罢!” “......” 清风正好,男人的话很绝情。 很明显,此人显然以为宋梨是偷偷从醉春楼中逃出来的。 其实他会有这种判断也不奇怪。 毕竟宋梨才入醉春楼没多少时日,是断然不可能攒够钱替自己赎身的。 可如果是别人替她赎的身,宋梨又怎么会跑来这里? 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偷逃”。 而这便意味着醉春楼一定会派人搜查她的踪迹,并且绝对会严惩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 因此汉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开门。 “......” 扶住木门的手一点点滑落,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宋梨慢慢跌跪在地上,眼神有些空洞。 她当然知道门那边的人在担心什么。 也正因为知道,她如今才会如此茫然与无助。 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将我藏起、不带我离开,却偏偏要赶我走...... 他就这样害怕我会连累他么...... 我明明为他做了那样多...... 若不是他点头答应,我也不会沦落到青楼中的...... 没错,昨晚宋梨给楚先平讲述的自己“沦落烟尘”的故事其实只有一半。 她爹确实是为了还赌债才起了将她卖掉的想法。 但彼时宋梨已于门内男子定下了婚约,虽然尚未正式过门,但此事自然也得征得“未婚夫”的同意。 而站在如今望回看,男人的选择已经十分显而易见了。 总共一百两,爹爹七十两,男人三十两,同时婚约废除。 这本是让宋梨万念俱灰的一次选择,不过就在她即将进醉春楼之前,男子却又无比真诚的向她许诺—— 梨儿,等我攒够了钱便一定为你赎身,你等着我。 正是因为这句话,才使得宋梨心中的希望没有彻底破碎。 不过就在刚刚,所有的希冀之火都熄灭了。 “梨儿?梨儿?” “即便你不为我想,你也要为你爹娘想想啊!” “听刘大哥的,快回去吧!” “......” 门那边,男人还在急促的劝说着。 不过宋梨却只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渺小。 为你们想...... 呵,我已为你们想的太多了,多到连自己的贞洁、名声、身子都可以不要。 所以现在,是要我将命也给你们么? 慢慢从地上站起,宋梨并没有向男子说出实情,只是一言不发的轻轻擦掉鞋子、裙角上沾染的泥污,然后又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慢慢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一步步沿着来路渐行渐远。 以后,我只为自己想。 ...... ...... 半个时辰后。 告别了泥泞的土巷,告别了已与自己再无瓜葛的男人,告别了过去,宋梨已经重返醉春楼,准备试着打听一些有关楚先平的情况,然后便去找寻后者。 至于她是想要“报恩”,还是有别的企图,如今尚且不得而知。 而就当她再次走进醉春楼时,约么十几里外的打更人总衙门口,一个身穿鱼蛟锦服的男人亦一步跨过门槛,在周围差役的躬声中慢慢向着一栋小楼走去。 “关大人。” “指挥使大人。” “......” 男人表情淡漠,面对一众差役的问好并不回应,而众人似乎也觉得这很正常。 因为此人正是打更人的指挥使,关景忠。 抑或说他正是化作关景忠模样的蛊雕。 令阎罗变化成打更人一把手来套取情报,这是白有恒几番思索后做出的决定。 虽然“阎罗之眼”可迷乱他人心智,甚至可以进而控制他人为己所用,乍一听好似更为简单。 但其实这却蕴含着巨大的风险。 因为阎罗之眼并非能够百分百蛊惑成功,而一旦失败,那么阎罗毫无疑问便会暴露。 并且自打裴大钧之事败露后,打更人上下都已对此有所防范,无疑更增添了其中难度。 因此倒还不如变幻成关景忠的模样,直接从杜常嘴里套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此做法自然也有风险,但已经是白有恒所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首先,同样身为打更人,白有恒对关景忠颇为了解,自信不会在言行举止上露出马脚。 其次,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直接接触到杜常,而后者绝对知道魏长天的全部“计划”。 最后,如果一切顺利,他只需很短的时间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虽然之后肯定会露馅,但那时候都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只要自己在接下来的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里不被怀疑,那这个计划便会十分完美。 “哒。” “关大人,杜公子就在里面。” 身前带路的差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关景忠”:“小人已通禀过了,杜公子说您直接进去便可。” “嗯。” 微微点了点头,“关景忠”伸手推开房门。 这个动作与寻常人推门时一般无二,再正常不过。 但其实他的手指并未真的接触到扇门,而门之所以会打开也是因为那一股从指尖涌出的真气。 如此细枝末节除非有人无比仔细的观察才可能察觉到端倪,所以眼下身后的几个差役并未有所怀疑。 包括屋内的杜常。 后者只是看着推门而入的“关景忠”,随口问道:“关大人,这么快就从皇宫回来了?” “嗯,皇上临时有事要处理,只是随便问了几句。” 白有恒操控阎罗回答一句,然后便故作随意的说道:“杜公子,皇上今日问我何时才能找出阎罗的踪迹,亦问了我等到底有无把握。” “唉,不知魏公子究竟是作何打算的......” 一边说话,一边迈步走到杜常对面坐下。 根据此前已知的种种情报,白有恒自信这套说辞断然不会有问题。 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其实所有他知道的一切,跟本就是一个陷阱。 他恐怕更不会想到,就在他刚刚说出第一句话之后,杜常便已经悄悄灼热了藏于袖中的一枚子母玉了。 而就在杜常做完此举后不到十息的功夫,数道人影便自公主府冲出,以最快的速度直奔打更人衙门而来。 7017k 第346章 互飙演技 阎罗现身了! 卧槽,楚先平神了! 疾风掠过耳边,魏长天踩着房瓦狂奔在不知谁家的屋顶,同时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楚先平。 与他们一道的还有秦正秋,以及三个已将挑月剑练至登堂境的打更人。 而那柄可以激发出一击大圆满挑月剑招的长剑此时也已被魏长天收入了星辰刀鞘之中,只等见到阎罗后将它交给这三人中的任意一个,再由其一举将阎罗斩杀。 十里路,最多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 只要杜常能在此之前把阎罗拖住,那这事儿就成了! “唰!唰唰唰!” “咔嚓!” 脚下有房瓦因承受不住重力而崩碎,但还未等碎瓦落下,六道人影便已闪出了数丈开外。 此时此刻,魏长天只希望自己能再快一些。 而与他们恰恰相反,如今正与阎罗相对而坐的杜常则是只希望两人的说话速度能再慢一些。 ...... 关于杜常是如何察觉到“关景忠”是阎罗变得,这事儿其实很简单。 他虽然没有楚先平那等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做事亦贪功莽撞。 但不得不说,杜常却确实具备与楚先平不相上下的头脑。 自打魏长天把“引诱阎罗”现身的计划交由他来执行之后,杜常便立马提出了一个建议,以便能够最为简单的辨别出“敌友身份”。 那就是暗号。 这是一个只在小规模使用的暗号,范围是所有阎罗可能会借其身份来打探情报的人。 其中便包括关景忠。 所以,按照正常情况,方才“关景忠”应该在杜常说完第一句话后便回答一句——天王盖地虎。 然后杜常则需再回一句“小鸡炖蘑菇”,这才算是确定完彼此的身份。 这样一个充满恶趣味的暗语当然是魏长天想出来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刚才关景忠并没有说出那句“天王盖地虎”。 杜常自然不相信这样一个搞情报出身的特务头子会忘记这等事,所以当下便毫不犹豫的灼热了子母玉。 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一直将阎罗拖到魏长天几人赶来。 “关大人,先喝口茶。” 笑着给关景忠倒了杯茶,杜常这才慢慢说道:“魏公子自有他的安排,我们只需照做就是。” “唉,话虽这么说,但我总还是放心不下......” 用内力簇起茶盏,然后又摇摇头故作“苦恼”的放下。 白有恒的表演可谓是炉火纯青,而杜常也在此时察觉到了对手的心思之缜密,一言一行不由得更加谨慎。 “关大人不必多虑。” “犹豫”了一下,杜常压低声音,互飙演技道:“最多不过五日,魏公子便定能找出阎罗的藏身之处,亦有法子将其彻底斩杀。” “是么?” 关景忠瞳孔微缩,表情也为之一滞。 他这个反应倒是出自真心的。 “杜公子,但不知魏公子准备如何做?” “此事么......” 杜常知道阎罗之所以现身就是为了这个,更明白这也是自己拖住对方的最好机会。 因此他既不能说出那个本不存在的办法,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只有这样,才可以尽可能多拖延一些时间。 “咳,关大人,此事我本不应多说,不过讲与大人倒也无妨......” 在关景忠的注视下,杜常小声说道:“只是希望大人千万莫要将此事说出去,否则万一坏了公子的大事,那你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杜公子放心,我只是心中好奇,自懂得其中分寸。” 关景忠探身靠近一些,那伪装出来的呼吸竟也跟着变得急促。 不过他却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而是...... “关大人,我说可以......” 杜常突然一挥手,带起一阵掌风将窗户合上,然后才神神秘秘的轻声道:“不过大人能否帮我一个小忙?” “哦?” 关景忠眼睛眯起:“杜公子但说无妨” “好。” 杜常轻轻一拱手:“大人,实不相瞒,其实我本就是大奉人,之所以会在魏公子手下做事也是迫不得已。” “如果可以,还请大人有机会在皇上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最好能让皇上开口跟魏公子说说情,将我留在奉元算了。” “就是这事,不知关大人可否愿意帮个忙?” “......” 本就是大奉人,逼不得已才为魏长天做事。 想以关于阎罗的情报,来交换一个摆脱魏长天的机会。 杜常这套说辞不仅拖延了时间,还捎带手“解释”自己为什么愿意出卖如此重要的“情报”。 一时间,并不知道杜常真正来头的白有恒果然不再怀疑,很快便回答道: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 “好说,杜公子只管放心就是!” “既然如此,那就谢过关大人了!” 脸上露出喜色,杜常又喝了口茶,这才慢慢悠悠说回“正题”。 “大人,关于如何搜查到阎罗踪迹这件事......咳,其实并不复杂,只因魏公子有一件宝物。” “宝物?” 关景忠一愣,立刻问道:“有这等宝物此前为何不用?” “那是因为这至宝使用起来有颇多限制。” 杜常继续瞎编:“这也是我们近几日在筹备的事情,如今万事已备,便只差一道东风了。” 只差一道东风...... “不知这东风是什么?” 关景忠先是立刻反问,然后又补了一句:“我或可帮上忙。” “有劳大人费心,不过此事魏公子自有打算......” 杜常需要时间来思考一个没有纰漏的答案,自然得用这些“废话”来拖延一二。 而也就是这不到两息的停顿,却让关景忠,抑或说白有恒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哈哈哈,杜公子不愿说便算了。” 一反常态,关景忠突然放弃探究真相,而是直接站起身来:“恰好我突然记起一事需得去处理一下。” “抱歉。” “......” 聊得好好的,阎罗却突然要走。 如今魏长天几人还没到,杜常见状自然着急,表情便也有一瞬间没能控制住。 高手交锋,输赢只在毫厘之间。 这一瞬的纰漏,自然被本就是在故意试探的白有恒看在了眼里。 “杜公子,告辞。” 撂下一句话,转身便向着门口走去。 此时的白有恒还不能百分百确定杜常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仍留了一线,并没有彻底撒丫子开溜。 但对于杜常来说,他却是明白阎罗已经百分百意识到不对了。 “关大人,留步!” 高喝一声,见对方并未停步杜常便也不在犹豫,立马便启动了专门为这种情况指定的nb。 “砰!” 鲜红的令火射出木窗,旋即于空中炸裂。 虽然是白天,但这刺眼的红芒却依旧明显。 紧接着,整个奉元城便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 7017k 第347章 秦正秋的选择 当令火在空中绽放的那一刻,便意味着双方都已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 对白有恒来说,刺探情报失败,身份暴露,眼下需要不择一切手段的逃跑。 而对于杜常来说,既然留住阎罗已不可能,那就断然不能再跟丢后者。 最起码在魏长天几人赶到之前,他必须始终掌握阎罗的位置。 当然了,阎罗可以穿墙走壁,速度又极快,单凭他一人肯定无法做到这件事。 但好在他背后还有一整个打更人,甚至于整个奉元城的所有暴力机构。 “令火!!” “快!阎罗现身了!!” “唰唰唰唰!!” 一瞬间,一个以打更人衙门为中心,由密至疏、覆盖了整个奉元城的“包围圈”突然出现。 无数打更人差役、衙门捕快、城备守军从全城各地现身,齐齐仰头看向那朵绽放在远处的令火。 不过他们却并没有向着令火的方向赶去增援,而是分散守在各自的区域,直到...... “砰!!” 第一朵令火炸开后不到十息,第二朵令火再次出现在天空,位置已向东偏移了约么一里地的距离。 紧接着是第三朵、第四朵、第五朵...... 一朵朵代表最高警戒级别的金色兰花接连绽放,但位置却又各不相同。 若是从更高处看下去,这副场面其实颇有些像前世08年奥运会时那从永定门一路“走到”鸟巢的金色烟花脚印。 而它们两者的作用也确实十分相似—— 都是在指引某物的位置。 没错,这就是杜常准备的b计划。 他深知一旦陷入追击阎罗的处境,那在屁股后面追肯定不行。 所以便需要借助人数的优势来做到“实时定位”。 提前将大量人手安插在打更人衙门、公主府、皇宫这些阎罗极有可能现身打探情报的位置附近,这样不论阎罗逃到哪里,总会有人提前等在它的去路之上。 而这些差役也不必对阎罗动手,他们只需在见到阎罗的第一时间便激发令火,向其余人指示阎罗所在的位置,以便分布在周围的同僚做好准备。 毫无疑问,这是个笨办法,且需要极为庞大的人手。 但这却又是一个十分简单有效的办法。 甚至是在魏长天都无法追查到阎罗位置的情况下的唯一的办法。 “......” “来了!!” “快!放令火!!!” 东坊。 看着不远处正在疯狂逃窜的“关景忠”,一个胸口处绑着铜锣的打更人差役大喊一声,旋即便向着前方激射而去,迎面冲向那个人影。 “砰!” 身后,同僚已第一时间便激射令火升空,而这个铜锣打更人却来不及抬头看,只是继续追击着已经调转方向的关景忠,同时嘴中不停大喊: “阎罗在此!” “阎罗在次!!” “......” 很明显,他这话并非是说自己是阎罗,而是在命令百姓避让的同时又提醒周围区域的同僚注意阎罗已到了此处。 “唰!” 远处的黑影一闪而过,距离他已越来越远。 但这个打更人却一直咬牙在追,直到亲眼看见前方有同僚接过了他的接力棒才慢慢停下脚步。 “砰!” “阎罗在此!” “阎罗在此......” 远处,伴随着已数不清是第几朵的令火升空,另一人的呼喊声遥遥响起。 如今距离第一朵令火已过去了数百息。 阎罗还在逃,他们也还没有跟丢。 想不到杜常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做到了魏长天,或者说系统都没能做到的事。 从这个角度来讲,杜常确实是个人才。 不过话说回来,这终究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 奉元城这么大,但杜常的人手却不是无限的。 因此越远离打更人衙门,包围圈便会越发稀疏,自然也越容易出现漏洞。 到那时候,只消有一次“交接棒”出现纰漏,那么阎罗便可以彻底逃出生天。 除非,魏长天几人能在此之前及时赶到。 ...... “嗖!” “淦他妈的!!” 脚下踏碎屋瓦,周身疾风掠过。 魏长天一边继续保持着高速狂奔,一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当第一朵令火升起时,其实他们离打更人衙门已经只有几百米了。 如果当时阎罗选择往他们这个方向逃窜,那双方正好可以撞上。 但可能是有天道气运庇佑,也可能是因为其它原因,总之白有恒最终没有选择往南来,而是向着东边逃去。 如此一来魏长天几人也只得跟着令火的方向继续追击。 一开始,由于阎罗没有跑直线,所以魏长天他们还多少拉近了一些距离。 但由于绝对速度上的差距,再加上阎罗很快就不再跟无头苍蝇一样绕弯,使得他们如今距离那一团团最新升空的令火越来越远。 草!再这样下去就特么没机会了! 魏长天此时心中无比急躁,但又没什么办法。 毕竟跑得慢就是跑得慢,系统里也没啥“加速”道具可以一用。 除非...... “长天!将剑给我!” 突然,急奔在身侧的秦正秋高喊道:“如今已没有其它法子了!” “......” 秦正秋此刻所提议的其实就是魏长天刚刚的想法。 如今能追上阎罗,且有能力施展挑月剑的,只有秦正秋。 但如果把剑交出去,那施展那记剑招的风险便只能由后者来承担...... 这尼玛。 交剑,秦正秋极有可能会有危险,轻则跟老张头一样修为暴跌,重则直接一命呜呼。 不交,那大概率会错过这最后一次斩杀阎罗的机会,进而使得自己与李岐达成的交易破产。 当然了,这两种结果都不是绝对的。 有可能秦正秋激发了剑招却仍安然无恙,也有可能即便错过这次,自己还会再有下次斩阎罗的机会...... 但任谁也明白,这终究只是小概率事件。 因此,魏长天在这一刻无疑万分纠结。 “铮!” 急促的剑吟响起,一支剑柄于星辰刀鞘顶口浮现,出鞘几寸后却又突然停住。 不行! 妈的!大奉百姓的死活关我屁事! 杀不了就杀不了!大不了就回去继续当我的蜀州王! 反正不能让秦正秋冒这个险! 原本犹豫不决,但当长剑真的要出鞘之时,魏长天却突然下定了决心。 “啪!” 伸手摁住剑柄,下一刻便想将出鞘一半的长剑收回星辰刀鞘。 可就在此时...... 一股巨力突然从剑柄处传来,牵动长剑在这一瞬间彻底出鞘,旋即便激射入秦正秋手中。 “外公!你!!” 魏长天蓦然瞪大双眼,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秦正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神色复杂的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便手持长剑,加速甩开众人,向着最新一朵于空中绽放的令火笔直冲去。 7017k 第348章 不辞而别 烈日当头,此时恰是正午时分。 看着那转瞬间便已变得如豆粒般大小的黑影,魏长天登时愣住了。 秦正秋夺了长剑,去杀阎罗了? 这...... 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得上秦正秋,即便能追上也不可能拦得住。 除非给后者来一个神击。 当然了,魏长天脑子并没有坏掉,所以肯定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所以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正秋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嗖!” 速度不减,甚至还更快了几分,同样将楚先平和那三个已经派不上用场的打更人甩在身后。 即便阻止不了秦正秋,魏长天也要尽可能的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以便及时处理秦正秋可能遇到的危险。 当然了,这要看秦正秋激发出那道剑招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只要是身体上受伤,不论是外伤内伤自己都可以解决。 但如果是诸如走火入魔之类的“精神创伤”,那...... 卧槽!外公你丫可一定要是身体上受伤啊!哪怕只给我留口气呢! 心里不停“诅咒”着秦正秋,魏长天此时已看不见身后的楚先平四人。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具体在奉元城中的什么位置,只是一个劲儿的向着那一朵朵绽放的金兰冲去。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三十八息...... 扶摇步施展到了极致,纵身一跃直接跨过两个屋顶中间隔的数丈距离。 而就当魏长天“啪”的一声再次踏碎一片青瓦时,头顶的那轮金日却突然不见了。 嗯,说是不见了有些不准确。 如今的情况颇有些像日全食,但只不过是那种突然完成的日全食。 仿佛被一张同等大小的黑纸严严实实的遮盖住,原本金黄耀眼的太阳只在几息的功夫里便变成了一轮黑日,亦使得它带给世间的光亮弱了不少,就好像瞬间从正午跳到了黄昏一般。 这是啥情况?! 魏长天下意识的愕然停步,与奉元城中无数百姓一起齐齐抬头看向那轮黑日。 不过就在下一刻,远处一道突然绽放的强芒却立马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与头顶的黑太阳不同,此时此刻,地上的这个发光体仿佛才是真正的太阳,亮度之强甚至令那恰在其上方空中的金色令火都变得不再清晰。 是那招挑月剑! 秦正秋追上阎罗了!! 魏长天瞬间便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欣赏这等惊天异象了,下一秒便继续向着地上那轮“太阳”急奔。 距离不算太远,粗略估计只需十几息就能到。 视线中尽是耀眼金光,耳边风声急促,唯独脑海中静悄悄的。 系统提示并未响起,也不知道是因为秦正秋没能杀掉阎罗,还是因为不是自己杀的不给奖励。 不过魏长天此时已无暇顾忌这些,甚至压根就没想过这事。 他现在只希望秦正秋别出岔子就行......虽然他感觉这并不可能。 会有这种想法并非空穴来风或者杞人忧天。 除了已知的挑月剑的古怪之处,真正令魏长天如此担忧的还是秦正秋刚刚离去时看向自己的最后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很复杂,似乎有内疚与遗憾,但却又有着兴奋和期待。 更关键的是,那好像是一种告别的眼神。 ...... ...... “不!!” “不!!!!” 当“关景忠”嘶吼着在金光中一点点化作诡异的碎片,进而变成齑粉彻底消散之时,站在它对面不远处的秦正秋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手中长剑虽然还是此前的模样,但其中那股令人生畏的锐利之意已然不见。 很明显,大圆满的一招挑月剑已经激发。 从如今阎罗的情况来看,其效果无疑极佳。 但对于秦正秋来说,这等威力却要低于他此前的预期。 果然还是需得满月之时么? 抬头看了看正逐渐从“日全食”恢复正常的曜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正在往这边狂奔的小小的人影...... 唉。 轻轻叹了口气,旋即将长剑随手丢掉,同时从怀中摸索出一物放在地上。 等秦正秋做完这一切,对面的阎罗已彻底烟消云散,而魏长天也已距离他仅剩百丈距离。 “外公!!” 熟悉的喊声遥遥传来,声音虽小,但却无比急切。 不过秦正秋却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再去看魏长天。 他只是轻轻抖了抖衣袖,下一刻便化作残影向着与魏长天相反的方向离去。 “嗯???” 身后,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魏长天一脸茫然。 他看见秦正秋好像在地上放了样东西,然后就......走了? 啥情况? 尿急去上厕所? 还是阎罗没死?继续追? 魏长天并不知道秦正秋这是要去干啥,但反正自己也追不上,于是便就慢慢放缓了速度。 算了,等他回来再问吧。 最起码从刚才的情况判断自己这个外公应该没啥大问题,不仅身体上没受伤,精神也同样没错乱。 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心里胡乱想着,魏长天很快就停在了秦正秋刚刚所处的位置。 刚刚那一剑虽然声势骇人,但却也没有将周围的房屋损坏,如今除了周围空无一人之外,其余的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左右随便看了两眼,弯腰捡起地上秦正秋留下的那样东西。 是一块黑玉做的令牌,正面刻着一弓一圆,如同弯月抱日。 这图案魏长天很熟,正是天罗教的logo。 自己也有一块类似的令牌,背面刻着“圣子”二字。 所以秦正秋这是啥意思? 将令牌翻了个面,看着背面笔锋大风的“掌教”,魏长天先是疑惑的摸了摸鼻子,然后便登时怔住了。 留下掌教令牌,自己却走了。 难道说......秦正秋不会回来了? 或者说,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可他要去干什么? 自己又不会拦他,他哪怕简单解释几句也行啊! 为啥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不会是找个地方苦练挑月剑去了吧?! 无数疑问与猜测瞬间蹦了出来,魏长天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分析。 头顶,短暂的“日全食”已经结束,重获光明的太阳似乎比刚才还要耀眼几分。 清风无力,曜日当空。 7017k 第349章 太过优秀也是一种烦恼 当夜子时,公主府。 秦正秋果然还没有回来。 魏长天虽然已经命人去搜寻他的踪迹,但想来能够找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 “唉,看来他还是没有将老夫的话当做一回事。” 卧房中,老张头一面摸索着手中长剑,一面摇头晃脑的叹息道:“以后你再想见到你外公,恐怕便难于登天了。” “你丫别乌鸦嘴。” 魏长天撇嘴嘀咕一句,但其实心中却对老张头的说法不置可否。 经过他与老张头的合计与分析,如今已经得出了一个大差不离的猜测—— 秦正秋估计是找地方苦修挑月剑去了。 那一击剑招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尚且未知,做出这个决定的究竟还是不是秦正秋“本人”也不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秦正秋如今的挑月剑境界一定已经有一个大幅提升。 而根据此前的经验来看,挑月剑的境界越高,修炼之人便越无法掌控自己,也越发渴望那个虚无缥缈的大圆满境。 所以,秦正秋应该是决定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可能是在担心自己会阻止他继续修炼挑月剑,也可能是害怕日后万一真的走火入魔,会误伤身边之人吧。 唉...... 叹了口气,魏长天此时的心情颇为复杂。 自打去了蜀州之后就一直跟在身边的金牌打手突然就这么走了,虽然日后或许还会回来,但中间这段时间自己无疑便少了一大助力。 而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或许秦正秋再也回不来了。 又跟老张头聊了几句,起身走出房间。 待魏长天头顶月光一路走回自己的独院时,远远便看见了正在院门处等着的李梧桐。 “公主,何事不能明天再说?” 走近之后,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魏长天如今的心情很不好,李梧桐似乎也知道,所以并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轻声说道:“魏公子,秦教主功夫盖世,不论到哪里想必都不会出事的。” “吱呀~” 随手推开院门,魏长天没有多解释什么:“谢公主殿下关心,不知可还有别的事?” “哦,父皇召公子明日入宫。” 李梧桐跟着走进院里:“明早我会来与公子一道去的。” “好,知道了。” 魏长天点点头,不快不慢走过青石小路,很快就站在了正堂门口。 如今阎罗大概率已经完蛋,那他也是时候跟李岐聊一聊此前达成的交易了。 “公主,你还要做什么?” 扭过头,看着依旧跟在自己身后,好像在等自己开门的李梧桐,魏长天好笑道:“难道想进屋喝杯茶不成?” “我......” 李梧桐蓦然抬头,犹豫了半晌后才一反常态的弱声道:“可以么......” “......” 咋了这是? 见到李梧桐这幅忧伤的模样,魏长天有些疑惑。 阎罗已灭,按道理来讲她不应该开心的要死吗? 如今怎么看起来像她外公也跑了一样? “行吧,进来吧。” 摇摇头,魏长天懒得多想,也没有拒绝,推开门便迈步走进屋中。 由于此前自己的“工作”需要极高的保密性,所以当时他便主动要求撤掉了所有负责伺候自己衣食起居的下人丫鬟。 而如今这些人还没回来,所以还需自己亲手来做更衣、烧水、点烛这等杂事。 “嗤~” 轻轻一吹火折,引燃一支长蜡,微弱的光芒摇晃着照亮房间一隅。 举着燃烛,魏长天转身又去点别的烛灯,而此时身后亦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 “咚~” 盛满水的铜壶被搁在已经燃起的小炉上,火光映在李梧桐的脸颊,像给后者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 趁着烧水的空档,李梧桐又拎起裙子去清洗茶具,俨然一副真的要在这里喝杯茶的样子。 而魏长天也没再看他,继续晃晃悠悠的去点灯。 轻微烛燃声、水流声、脚步声、衣襟摩擦的“沙沙”声于寂静的夜里交汇在这不大的房间。 一个是权势滔天、在大宁无人不知的“魏公子”。 一个是皇室之女、在大奉家喻户晓的“武平公主”。 以两人这种身份却在这里做着丫鬟才做的杂事,且全程没有一丝交流......这本应是一副尴尬的场景。 但出乎意料的,如今的画面却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就好像一对老夫老妻刚刚从外返家时一样。 “公子,茶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妻”李梧桐突然轻轻唤了一声正站在窗口看月亮的魏长天。 后者转身在走到桌边坐下,举起茶盏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的茶水,然后便在李梧桐期待的目光中笑着说道: “好茶。” 一句“好茶”也不知是在称赞茶叶好还是茶艺好,但却都令李梧桐开心的笑了一下。 不过这抹笑容很快就慢慢淡去了。 “魏公子,阎罗真的已经死了么?” “嗯,应该是的。” 魏长天点点头:“即便再次出现那也是六十年以后的事儿了。” “......” “哦。” 李梧桐这个“哦”响起的有些晚,亦有些失落。 就好像她并不希望阎罗完蛋一样。 当然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因此便就意味着李梧桐如今是在不舍别的事情。 魏长天虽然有时候有些直,但在男女之情上却并不像楚先平那么愚笨,所以此时大概已经猜出李梧桐在舍不得什么了。 阎罗死了,自己自然要回蜀州。 而这也就代表着自己与李梧桐或许便要就此“永别”了。 “......” 魏长天早就知晓李梧桐对自己的心意,但却不是十分清楚自己对后者是一种什么感觉。 讨厌肯定算不上。 可要说喜欢......也算不上。 唉。 如果自己够渣,那此刻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收了再说,反正后宫团已经规模不小了,也不差这一个。 但坏就坏在自己并非是这种“渣男”。 再加上前世带来的价值观作祟,使得魏长天始终觉得如果有的选择,那婚姻还是要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的。 所以他才不愿意“耽误”人家姑娘。 看了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李梧桐,无奈的摸了摸自己帅气的鼻子。 原来,太过优秀也是一种烦恼。 魏长天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这句话,并且在此刻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太过优秀,并且还不渣,更特么的烦恼! 7017k 第350章 快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汤显祖的这句名言其实颇有道理。 爱情本来就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情,从来都是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但人却总喜欢去探究这样一种心理活动之所以会产生的原因。 就像此时的魏长天,便在苦思冥想李梧桐为啥会爱上自己。 不过思来想去,也只得出“长得帅”、“实力强”这两个结论。 很明显,魏长天必不可能为了断掉李梧桐的念想自废修为,更不可能毁容这张帅脸。 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有把话彻底跟后者说明白。 “公主。” 想到这里,魏长天已然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早挑明早拉倒......反正痛的人也不是自己。 “如今阎罗已死,不出意外的话几日之后我就要回大宁了......” 看着已仿佛意识到什么的李梧桐,魏长天稍作停顿,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 “这是你此前给我的天元丹,今后我估计也用不上了,所以还是还给你吧。” “啪嗒~” 白玉小瓶轻轻落在桌上,没能震起杯中茶水半丝涟漪,但却震动了李梧桐的心弦。 “......” 她死死咬着嘴唇,红着眼眶看向魏长天,好半晌才挣扎着说出三个字。 “我不要。” “......” 从企图向魏长天讨回丹药,到如今拒绝掉魏长天的还丹之举。 隐约猜出魏长天此举含义的李梧桐也在用她的方式“负隅顽抗”。 而魏长天对此并不意外,便也没再纠结天元丹的事,只是接着说下去。 “公主,我尚且记得我们来时途径怀陵府所遇的那位申公子。” “我当时与你说过,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那时这句诗说的是申公子,而如今我亦将这句诗赠你。” “公主,你我之间虽也算得上有缘,不过......” “魏公子!” 突然,颤抖且急促的声音打断了魏长天的话。 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李梧桐“噌”的一下站起身子,旋即便以更为局促的语气说道: “本、本宫突然有些乏了,改日再与你说话。” “你、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会命人来接你进宫见父皇的。” 说完话,也不等魏长天回答,李梧桐立刻便转身向屋外走。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更是变成了小跑,很快便消失在了院中青石小路的尽头。 “呃......” 看着敞开的房门,魏长天稍稍张大嘴巴,脸上的惊讶慢慢化作一抹苦笑。 当鸵鸟是么? 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瞥了一眼仍摆在桌上的小玉瓶,又看了看李梧桐那盏未喝一口的茶水。 最后,视线停留在挂在墙边的星辰刀鞘上。 跟之前的习惯一样,虽然鞘中长刀已由龙吟变成了漏影,但刀柄上依旧绑着一根红绳。 这是离开蜀州时自己从徐青婉发间解下的。 唉,算起来离开蜀州已有将近三个月了。 明明当时还答应小徐同志很快就能回去的。 快了。 ...... ...... 大奉,建昌府,安水县城。 就在魏长天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返回蜀州之时,已经昏迷了整整六个时辰的白有恒则是终于睁开了眼睛。 “白公子!你醒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虽是一副商贩模样的打扮,但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凌厉杀气却代表着他曾杀过很多人。 “咳!” 干咳一声,脸色惨白的缓缓半坐起身。 白有恒看了一眼屋外的夜色,然后才艰难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已是子时了。” 汉子回答一句,接着说道:“小人们记得公子的嘱咐,并未继续赶路,如今我们尚在安水县城。” “嗯。” 点点头,又接过一碗水喝了几口,白有恒终于感觉自己多少有了些力气。 “你先出去吧。” “......是,小人便在屋外守着,公子若有吩咐只需喊一声就好。”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白有恒的身体状况,但这名龙卫却依旧谨遵临行前宁永年的那句“听从白公子一切命令”,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而恢复神智的白有恒也终于在此时露出了无比绝望与不甘的表情。 阴谋! 所有的一切全是魏长天的阴谋! 而自己竟然就这样上当了! 白有恒并不傻,甚至十分聪明。 所以当白天他操纵蛊雕逃命时,便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巨大陷阱。 什么可以寻到阎罗的宝物、什么五日之内必能让阎罗现身,统统都是假的!! 奉元城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生疑虑,进而去冒险打探情报! 而当自己真的上钩,操纵阎罗走进打更人衙门的那一刻开始,结果便已注定。 还有那柄剑...... 虽然持剑之人并不同,但白有恒却依旧认得那柄自己曾在原州城见过的长剑。 此前心中的侥幸想法并没有成真,那柄剑竟然真的能够斩杀蛊雕。 想到这里,白有恒的脑海中不禁又闪过那副自己昏死过去之前,借由蛊雕之眼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突然暗沉的天色,宛如曜日的金光,面无表情的秦正秋,不可抵挡、仿佛是由神仙斩出的剑势,以及蛊雕在金芒中破碎湮灭的身体...... 虽然怀中铜镜尚在,自己境界未跌,但蛊雕没了,便代表着加持在自己身上的天道气运就此烟消云散。 也意味着,自己对于宁永年不会再有任何价值。 事关两国国运的计划已然落空,奉元城已没有再去的必要。 但“阎罗已死”的消息却不可能瞒得过宁永年。 身边的一百个龙卫随时都可能变成要取自己性命的“刺客”,所以如今首先要考虑的,是该如何逃命。 “......”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管心中再如何不甘,白有恒却始终没有丧失冷静思考的能力。 他很快便已经想好了一套如何从龙卫手中逃脱的计划,但也就在此时,一丝无比微弱的“呼唤”却突然于脑海深处响起。 嗯? 白有恒顿时愣住,然后不可置信的闭上双眼,飞快掐动熟悉的手决。 “什、什么......” “这......” 一炷香后。 “白公子,您喊我?” “嗯。” “即刻出发,按计划回奉元。” 7017k 第351章 被攻略? 翌日一早。 魏长天吃过早饭后便跟李梧桐一起乘马车进宫去见李岐。 前者昨晚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后者却一夜未眠。 这也导致眼下两人的精神状况相差不少。 瞅了瞅一直望向窗外不敢看自己的李梧桐,魏长天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 情情爱爱的终究不必太过在意,只需在离开奉元之前跟李梧桐说清楚就行。 而如今自己除了要让李岐兑现此前的承诺,还有一件事也尚未了结。 那就是白有恒。 魏长天并不知道已经失去蛊雕的白有恒还会不会回奉元,但自己肯定是要试着将其击杀的。 毕竟一个天道之子就是1500点,不赚白不赚。 站在这个角度来想,魏长天当然希望白有恒回来。 但若是从理性上分析,他又感觉这个概率不大。 反正如果自己是白有恒,那此刻想的肯定不是来奉元找自己报仇,而是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保命。 不过......还是再等几天吧。 根据此前的情报来看白有恒很快就会到了,那干脆就再等几日。 如果几天后白有恒出现了,那自己就正好赚波“外快”。 如果没出现,那就拍屁股走人,回蜀州。 嗯......怎么感觉好像还忘了点什么。 对了,还有尤佳。 八月初一之前自己还要把她从大宁皇宫里给弄出来。 不过这事儿不算难,眼下京城那边同舟会已经达到了权势遮天的地步,“捞”个人应该还是挺容易的。 唯独就是之前尤佳说的要陪宁永年出京一趟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也不知道宁永年要去哪...... 算了,爱去哪去哪,到时候再说。 反正对付宁永年还需从长计议,等自己回了蜀州再研究也来得及。 “......” 脑海中把诸多问题过了一遍,马车也已缓缓驶入内城,停在了皇宫的正阳门之前。 除了皇帝,所有人禁止乘马车入宫,所以魏长天和李梧桐便下车准备换轿。 轿子不同于马车,不管是二抬、四抬、还是八抬都只可坐一人,因此魏长天需跟李梧桐分乘两轿。 两人从离开公主府就没说过一句话,到如今亦是如此。 不过就在魏长天掀开轿帘准备上轿的时候,李梧桐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魏公子,稍、稍等一下......” “嗯?” 魏长天停步回头:“怎么了?” “这、这里......” 走近一步,李梧桐轻轻指了指魏长天衣袍的交领。 右领虽盖住了左领,但却有些松垮,走动时或可隐约看见穿在里面的内袍。 穿越过来这么久了,魏长天自然早已懂得该怎么穿这些“古装”。 不过之前大部分时候都有人伺候他穿衣,所以他自己的穿衣水平如今也只达到了“勉强能把衣服穿好”的程度,至于别的诸如复杂的讲究却是从来不管不顾。 “呃......” 见眼下自己的衣冠确有不整之处,魏长天便伸手拽了拽衣襟,企图把交领拽的严实一些。 但是这长领却就像是在跟他有意作对一样,不是往左歪就是往右歪,调整半天的结果反倒不如最开始。 魏长天顿时陷入了与衣领的“持久战”,看起来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 好在李梧桐在此时终于出手,几下便替他将交领理的整整齐齐。 “那个,谢谢啊。” 扭头看了一眼周围几个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的太监宫女,魏长天小声冲李梧桐道了句谢。 后者低了低头,并没有回应这句谢,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见父皇总是要体面些的”,然后便转身上了自己的小轿。 “......” “魏公子,您也登轿吧。” “啊?哦......” 在一个小太监的提醒之下,回过神来的魏长天这才收回视线,弯腰钻进身旁的轿子。 可即便两顶轿子已经走出很远,他却还是在想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怎么回事? 李梧桐这是改走温柔体贴路线了? 好家伙,转变的这么快么? 魏长天这边大感困惑,而坐在另一顶小轿中的李梧桐此时心中却十分激荡,小脸上更是涌起一抹后知后觉的红晕。 昨夜她已经知道了魏长天对自己的态度。 如果换做其它女子,此刻除了偷偷抹眼泪之外便只能是无奈的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但李梧桐却不同。 经过一夜长思,她已然决定要“为爱出击”,在魏长天离开前的这段时间里尽自己所能的把自己嫁出去。 嫁的对象当然就是魏长天。 为此她今早还特意拉着几个丫鬟商量了半天对策。 而其中一个丫鬟睡意朦胧的一句“公主,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子”也一语点醒梦中人,让李梧桐瞬间便“醒悟”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原来都因为自己不够温柔! 就说嘛! 自己长相好、出身好、哪哪都这么好,魏长天之所以不喜欢自己也只能是因为自己的脾气了! 那我改就是了! 找到症结所在的李梧桐立马便做出改变,于是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而当时魏长天惊讶的模样自然也被她看在了眼中。 果然有效果呢! 李梧桐!你可以的! 你一定可以把自己嫁出去的! ...... ...... 一刻钟后。 大奉皇宫,天禄殿。 同为天子书房,与宁永年的石渠阁相比,李岐的天禄殿要少了几分庄严肃穆,多了几分轻松写意。 殿外是一小片花园,殿内亦在各处摆着盆景,明亮的晨光透窗而入,洒在李岐和一个穿着金袍的端庄妇人身上,场面分外和谐。 这妇人就是大奉皇后,亦是李梧桐名义上的生母,虞平君。 “父皇,母后。” “见过皇上、皇后。” 在太监的引领下魏长天和李梧桐走到两人近处,各自问过好。 “你们来了。” 李岐搁下手中毛笔,笑着跟自己老婆介绍道:“平君,这便是魏公子。” “果然一表非凡。” 虞平君微微抬首,嘴角挂着淡笑:“不愧是能够设计斩杀阎罗之人。” “皇后谬赞。” 躬身回礼,魏长天出于礼节并未一直盯着虞平君看。 不过就这短短几息功夫带给他的感觉来说,这个大奉皇后应该是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气质最为端庄的女人了。 难怪人家能当皇后呢,就这一言一行,说句母仪天下不算过分。 “陛下,你与魏公子说话吧。” 另一边,虞平君此时也不再看魏长天,而是将头转向李岐,柔声说道:“我与桐儿去园中转转。” “嗯,去吧,不过今日朕要留魏公子在宫中用膳。” 李岐笑着叮嘱:“你们也一同来。” “是,臣妾知道了。” 慢慢站起身,又冲魏长天点点头,虞平君便带着李梧桐慢慢往殿外走去。 不过就在两人即将迈步跨过门槛时,李梧桐却突然悄悄回头看向李岐,直到后者回过来一个肯定的眼神后才放下心来,跟着虞平君去园中赏花了。 ...... “魏公子,坐。” 另一边,接收到闺女发来的“信号”,李岐笑着示意魏长天坐下,并挥手让身边此后的小太监退下。 天禄殿中很快便变得无比安静,只有潺潺水声回荡在两人中间。 “尝尝这茶。” 亲自给魏长天倒了盏茶,又给自己不慌不忙倒了一杯。 李岐一直等到魏长天举起茶盏又放下,这才慢慢说道:“魏公子,朕今日召你入宫是为何事想必你也清楚。” “道谢的话你昨日想必已听了不少,朕原本不想再说。” “但公子此举实在是挽救我大奉国运于即倒,朕若不道声谢,这心中属实过意不去。” “所以......” “哗啦~” 绣龙长袍抖动,李岐说话间已慢慢站起,紧接着便正色冲魏长天拱了拱手。 “朕,代奉元千万百姓、大奉万万百姓,谢公子出手相助。” “......” 一国天子竟然向自己行礼道谢。 魏长天不知道这算不算史无前例,但想来应该是不多见的。 “皇上,使不得。” 赶紧同样站起身,魏长天一边在心里吐槽着封建社会的礼节繁复,一边向旁边挪了半步,避开李岐的一礼。 如果自己是无条件替李岐斩妖除魔,那这一礼受了也就受了。 可现在毕竟是“等价交换”,说到底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所以还是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赶紧说正事就完了。 又瞎客套了几句,两人再次落座。 而魏长天也果然直接切入正题。 “皇上,如今既然阎罗已死,那您此前答应的事情是否也该兑现了?” “这是自然。” 李岐笑着点点头,但稍顿片刻后却出乎意料的反问道:“不过魏公子,你可确定阎罗确实已被斩灭了?” 嗯? 啥意思?想玩赖? 一听这话,魏长天顿时眯了眯眼,脸色也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 这倒也不能怪他小肚鸡肠,而是任谁来了恐怕都会这么想。 阎罗非人非妖,死了又不会留下尸体,所以怎么可能拿的出确凿证据证明它已经死了? 即便六十年前老张头斩杀阎罗那次也是一样啊。 所以李岐如今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在魏长天看来摆明了就是想耍赖,不想兑现此前的交易。 “皇上。” 语气冷漠了几分,魏长天看着李岐慢慢说道:“昨日我外公一剑斩杀阎罗的场景很多人都亲眼所见,不知皇上还想如何确认?” “朕自然不清楚。” 李岐笑着回答一句,然后又在魏长天即将翻脸之前补充道:“不过其实也不需特意去求证。” 不需特意求证? 你丫搁这跟我打哑谜呢? “皇上,小子不懂您在说什么。” 魏长天语气更冷:“如果您是不愿兑现此前承诺,那明说便好。” “哈哈哈,魏公子误会了,朕怎会做出这等言而无信之事。” 李岐大笑两声,解释道:“朕的意思是只需等到七月十五那日,不自然便可知道阎罗是否已死了么?” 等到七月十五,看看奉元城会不会出事。 如果没出事就说明阎罗确实死了。 李岐的这个说法倒是没错,不过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到时候的结果是阎罗没死,那也来不及补救了啊。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不想吃亏? 魏长天眉头依然微微皱起,不过表情倒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皇上,所以您的意思是......我还需留在奉元一直到七月十五?” “便是如此。” 李岐点点头:“魏公子,朕绝不会食言,只要七月十五日奉元城一切如常,那朕立刻便会兑现此前承诺。” “......” 淦,还以为很快就能回蜀州的,这样算起来还要再等十来天。 算了,反正本来也打算再等等白有恒的,也不差多这几天了。 “皇上,那就照您说的,我再等到七月十五。” 打定主意,魏长天抬头看着李岐,慢慢说道:“还希望您到时不会再有别的借口。” 有一说一,这句话其实已经很不给李岐面子了。 不过后者却不在意,甚至还又给魏长天倒了杯茶。 “魏公子只管放心,朕说到做到。” “就到七月十五,其余的便看天意了。” “天意?” 魏长天一愣:“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没什么。” 李岐笑着摆摆手:“喝茶喝茶。” ...... “......” “母后,就是这样了。” 就在李岐成功把魏长天拖住,使得后者必须在奉元多待上十几天的时候,李梧桐也已经跟虞平君讲完了这其中的缘由。 没错,李岐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是李梧桐苦苦央求的结果。 毕竟“攻略”魏长天需要时间,所以她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只是虽然“验证阎罗是否已死”的借口尚且说得过去,魏长天如今也确实答应了。 但严格来说,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有些“拎不清轻重”的。 “唉,桐儿,你说我该说你点什么好。” 伸手点了点李梧桐的额头,虞平君此时明显也很无奈。 前者知道自己理亏,便只好小声撒娇道:“母后,可若是不试一试,我这辈子也不会甘心的......你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好好好,帮你帮你!” 虞平君苦笑道:“从小就是这般性子,我看就是你爹把你惯坏了。” “嘻嘻,母后最好了!” “......” 一对并非真正的母女,但相处时的感觉却与母女无疑,甚至还要比寻常人家来的更亲密。 这等场面确实很感人......如果虞平君没有在李梧桐未曾注意的时候,露出那抹厌恶的表情。 也不知道她是在厌恶“女儿”未来的夫君,魏长天。 还是压根就是在厌恶自己的“女儿”。 7017k 第352章 帝王三角恋 对于并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李梧桐来说,她自幼便以为虞平君真的是自己的生母。 毕竟后者一直待她很好,这种情况下李梧桐当然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不过很明显,虞平君其实并不像平时表现的那样疼爱自己的“女儿”。 甚至,她可以说是十分厌恶这样一个由李岐与“野妖精”生下的“小妖精”。 这种厌恶究竟是来自于“丈夫背叛”的憎恨,还是“人妖私通”的违背常伦......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虞平君自己清楚。 但不论如何,她确实恨李梧桐,更恨李岐。 只是,她又明白自己绝不能将这份恨意表达出来。 所以虞平君不仅始终没有揭发李岐的“乱伦”之举,更是“积极”配合,跟李岐合演了一出大戏,最终将李梧桐成功变成了自己的“女儿”。 二十年过去,现在全天下谁都知道武平公主是皇后之女,为数不多知晓真相的人也陆陆续续死去。 如果抛开魏长天不算,如今还知晓此事的人已经只剩下了三个。 虞平君、李岐,还有......宁永年。 两位帝王,一位绝世美人。 这中间的爱恨故事其实并不复杂,不外乎就是三角恋那一套。 三十年前,李岐和宁永年都已登基,并且同时看上了出身“燕归宫”的虞平君。 燕归宫位于大奉与大宁北方交界处,是一个有点类似“名媛培训班”的组织。 各大世家会将族中女子送入宫中,由后者统一教习琴棋书画、举止礼仪、经商治国、房中之术等等一系列“课程”。 毕竟是一等一的“专业培训”,因此从燕归宫出来的女子无一不是近乎完美的绝世好老婆,自然也是帝王将相找对象的第一选择。 而虞平君便是曾经的燕归宫圣女。 当时面对两个帝王的青睐,她选择了看起来更为温和的李岐。 前十年,夫妻恩爱,相敬如宾,虞平君一度以为自己选对了。 但当李岐抱着刚刚满月的李梧桐找到她,企图让她认下这个“女儿”时......虞平君便头也不回的走上了隐忍不发、伺机复仇的不归路。 为此,她装了二十年,也准备了二十年。 而如今,终于快要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娘?” 耳边,李梧桐略显疑惑的声音在隐隐回荡:“您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 虞平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微微摇了摇头:“桐儿,你父皇与魏公子还不知要说多久的话,你先与我回趟紫华宫,我给你做了件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 “娘做的定然合身啦!” 李梧桐挽起虞平君的胳膊,小声又说:“娘,你那里有没有女红做得好的宫女,借我一个呗?” “嗯?你要学做女红?” 虞平君笑道:“莫不是想给魏公子做定情信物吧。” “是、是......” 李梧桐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局促的追问:“娘,行不行嘛!” “你呀......” 虞平君轻轻拍了拍李梧桐的手背:“今日我便让冬儿随你回去,只要你不是太笨,两三日便能学会的。” “谢谢娘!” 李梧桐闻言一喜:“娘对我真好!” “你这傻孩子,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虞平君嘴角微微扬起,眼神中满是宠溺: “我又怎会不好好对你呢。” ...... ...... 三天后。 自打跟李岐定下了七月十五的最后期限后,魏长天终于在奉元过了几天舒坦日子。 阎罗已死,白有恒的事也有楚先平和杜常在做。 说到杜常,他已经按照赌约服下了傀儡丹,但看得出心中其实还是对楚先平不怎么服气。 不过魏长天也乐得见到这种场面,所以并没有刻意去调节二者之间的矛盾。 反正杜常吃了傀儡丹,那便算是自己人了。 并且杜常在阎罗之事上的表现也算可圈可点,再加上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倒是可以多用在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上。 毕竟如今楚先平已经逐渐开始“抛头露面”,那就确实还需要这样一个在暗地里干脏活的人。 总而言之,虽然金牌打手秦正秋走了,但同时收获了“卧龙凤雏”的魏长天很多事已不必亲力亲为,这三天整日就是在李梧桐的陪同下在奉元城中瞎晃悠,体验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 当然了,魏长天其实不愿意跟李梧桐有过多接触,但架不住后者每次都能有理由跟过来,几次之后他便也懒得拒绝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位公主最近的性子倒确实转变了不少,就连说话时的语调都要比之前低八度,害的魏长天每次听到时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 “哒哒哒~哒哒哒~” “吁!” 缰绳勒紧,马车在夕阳中缓缓停下。 黄昏时分,魏长天和李梧桐一天的游玩结束,此时刚刚回到公主府门口。 “公主......” 从马车上下来,魏长天看了一眼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李梧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最近嗓子不舒服?” “???” 李梧桐顿时瞪大眼睛,憋了好半晌才依旧用那种细弱蚊蝇的语气反问:“公子不喜欢么?” “喜不喜欢谈不上,就是觉得挺别扭的。” 魏长天好心好意的劝道:“公主,嗓子不舒服就赶紧去找御医看看,拿点药。” “我担心你这病再这么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非得哑了不可。” “......” 魏公子他关心我了!!! 一双大眼死死盯着魏长天,李梧桐心中一阵激动,顿时觉得这几天的付出都值了! 虽然细着嗓子说话很难受,但果然还是有效果的! “公、公子,我没病的。” 扭扭捏捏的低了低头,李梧桐声音更小:“我以后都会这样子讲话的。” “为啥?”魏长天一脸不解。 “因、因为......” 李梧桐红着脸回答:“因为旁人都说女子便应这样讲话。” “......”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魏长天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梧桐,好半晌之后才狐疑道:“公主,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性子。” “那、那公子觉得哪个性子更好一些?” 李梧桐满心期待的抬起头来:“是不是如今更好?” “不是。”魏长天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啊?” 李梧桐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下意识的又问:“那就是之前的更好了?” “也不是。” 魏长天如实回答:“之前太野蛮,现在太假,简单来说就是都不好。” “......” 夏日的清风带走了魏长天的声音,但却带不走两人之间这份越发明显的尴尬,以及某人不停暴涨的怒气值。 然后,仿佛要将这几天少掉的那部分声音全部找补回来,李梧桐突然在某一刻“回归本真”,攥紧小拳头,跳着脚怒喊道: “魏长天!!!” “你、你混蛋!!!” 7017k 第353章 楚先平可禁不起二次伤害了! “你混蛋!!!” 当李梧桐再次回归本性,气愤无比的喊完这句话后就自顾自跑进了公主府,只留下魏长天一人在原地站着。 不过他也不觉尴尬,甚至还因此明白了李梧桐此前为何会有那番“变化”。 看来是还对自己不死心。 啧啧,也是够执着的。 平心而论,李梧桐的这顿操作虽然并没有取得预期效果,不过魏长天倒是也不怎么反感。 甚至觉得蛮难得的。 嗯......可能是这年头如此“敢爱敢恨”的女子确实太少的缘故罢。 摇了摇头,准备回去吃饭。 不过也就在这时,余光却正好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楚先平,女的则正是那天在青楼里跟楚先平“热情相拥”的那个。 从俩人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 “咳,楚兄。” 笑着走过去,魏长天心中的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这位是......” “公子,这是宋梨姑娘。” 楚先平一边说一边轻轻拉了拉宋梨的衣袖,后者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冲魏长天施了一个万福。 “民女宋梨,见过魏公子。” “哟?你知道我是谁?” “是,楚公子方才曾跟小女提起过。” “是么?” 魏长天笑容更甚,扭头看向楚先平:“楚兄,看样子你是准备让宋姑娘在公主府长住了?” “是。” 楚先平有点窘迫的拱了拱手:“如今距七月十五还有十余日,梨儿在外住着多有不便,所以便想着接来住上几日,还望公子首肯。” 梨儿? 好家伙,已经叫的这么亲密了吗? 楚先平啊楚先平,平时看你挺老实一人,感情是闷骚型的啊! “这自然无妨,你等下去跟公主说一声就是。” 毕竟有宋梨在场,魏长天总要给楚先平留点面子,便强忍住调侃一番的冲动,只是笑着点点头:“行了,咱们先进去吧。” “是。” “......” 再次迈开步子,三人一起进到公主府,然后又在前院的岔路前站定。 魏长天准备回屋换套衣服等着吃饭,楚先平和宋梨则是要去见李梧桐。 毕竟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地儿,带外人来住还是要征得主人同意的。 “楚兄,安顿好宋姑娘后记得来找我,我有事与你商议。” “是,公子。” 楚先平点头应声,而宋梨也随后又施一礼,很有礼数的跟了一句—— “公子慢走。” “嗯。” 魏长天冲两人点点头,刚准备离开,但下一刻却又突然停步看向宋梨:“宋姑娘,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啊?” 宋梨一愣,赶忙低头应道:“公子请问。” “哈哈哈,你不必这么紧张......” 看了眼同样有些疑惑的楚先平,魏长天这才轻声问道:“宋姑娘,你对楚兄可是真心的?” “......” 从魏长天话落,到宋梨开口,这中间有至少三息的沉默。 这三息之中楚先平的脸色先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然后又在宋梨做出回答的一瞬间猛然放松了下来。 “小女是真心的。” 扭头看着楚先平,宋梨柔声说道:“楚大哥不嫌弃小女的身世,亦替小女赎了身......此情小女一生一世都还不完,只求能够留在楚大哥身边就好。” “还望魏公子成全。” 从“楚公子”到“楚大哥”,宋梨对楚先平称呼上的变化让后者立马精神一振。 而魏长天则是若有所思的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 “宋姑娘只管放心。” “你若是真心,我自会成全你们。” “......” ...... 一刻钟后。 “公子,您有何吩咐?” 房门被推开,不过进来的人并不是楚先平,而是杜常。 “坐。” 魏长天放下茶杯,等杜常端端正正坐好后才慢慢说道:“杜兄,楚兄今日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名为宋梨。” “不出意外的话楚兄已经对此女动了情,不过......” 魏长天笑笑没有将话说完,而杜常也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公子,三日之内小人便会将此女的底细查清楚。” “嗯,记得这事不要让楚兄知道。” “小人明白。” 杜常正色点点头,又问了一些有关宋梨的情况后这才说起另外一事。 “对了公子,按照日子来算,如果白有恒决定回奉元,那近几日应当便该到了。” “是么?” 一听白有恒,魏长天脸色也顿时严肃了不少:“此前的计划都已安排妥当了?” “万事俱备。” 杜常沉声回答:“如今奉元城中百姓已离开八成,且只许出不许进,不论白有恒从哪里入城皆避不过我们的眼线。” “只要他敢露面,那行踪便定会在我等掌控之中。” “那就行。” 虽然不确定白有恒是不是真的会来,但魏长天却还是不愿放过这“1500点”。 “记得,发现他之后切莫轻举妄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公子。” ...... 奉元城外,小叶山。 奉元地处平原,周围千里无一座高山。 因此这座海拔仅百余米的小土坡便也有幸被冠以“山”之名。 不过虽然山不大,但山上却也是一片翠绿,生意盎然。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山脚处那绵延数里的土黄色窝棚。 由于阎罗是否已被斩灭还不清楚,所以李岐出于保险起见并未让百姓回城,而是暂居在城外,等七月十五日之后再视情况做下一步打算。 在这种情况下近千万百姓的生活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外乡有亲友的大都跑去投靠亲友了,留在奉元城附近的基本还剩二三百万之数。 这等数目的“流民”如果处理不好势必会出大乱子。 不过好在这是修真世界,做很多事都要比前世古代轻松不少,所以如今倒是勉强还过得去。 “公子。” 站在一处窝棚之中,汉子远眺一眼前方气势宏伟的奉元城,扭头向白有恒说道:“如今奉元各城门只许出不许进,我们只得从城墙方可进入。” “城墙也不保险。” 摇摇头,白有恒当即否定了汉子的提议,稍作停顿后便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中慢慢说道: “今夜子时,去城北。” “我们从皇宫进去。” 第354章 白有恒现身 从皇宫进奉元城。 白有恒这话乍一听有些顺序颠倒。 毕竟皇宫在奉元城内,要想进皇宫首先便得先进到奉元城里。 因此汉子闻言后先是不可避免的一愣,但紧接着便又猜出了什么。 “公子,你是说......” “嗯,会有人接我们进去的。” 白有恒点点头:“不过一百龙卫终究太多,你挑选三人与我一同入城,其余人便都留在城外以做接应吧。” “是。” 汉子应声之后又问:“公子,不知我们大约需在城中停留几日?” “一夜。” 白有恒没有隐瞒,毫不犹豫的给出答案:“待得越久便越危险,最迟在明日天亮之前我们便会出来。” “明白,小人这就去挑选人手。” “嗯。” “......” 汉子很快便急匆匆的离开,临时搭建的破烂窝棚中便只剩下了白有恒一人。 他抬眼遥遥看着远处奉元城高大的城墙,以及不停自城门向外涌出的百姓,双拳慢慢握紧。 魏长天,这次我认栽。 但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加倍奉还今日我所失去的。 一定。 ...... 当夜,子时。 奉元城北,五里外的一处小林。 五个人影穿过一片寂静的杂乱窝棚,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如鬼魅般钻入树林,然后停步在一块青石之前。 这块青石虽然很大,但与其它石头并无区别,亦跟周围的环境十分融洽。 不过当它无声无息的一点点在地面上平移了半丈之后,它的诡异之处便不言自明了。 “公子。” 身着黑衣的汉子看了一眼面前的大洞,又看了一眼白有恒,旋即毫不犹豫的率先纵身跃入洞口。 本就微弱的月光瞬间消失不见,周身陷入一片黑暗。 从明至暗,人眼对于环境亮度的变化总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大汉身为四品武人,这个过程相较常人而言要短上不少,最多不过两息的功夫。 但就在他落地刚刚两息,勉强恢复视线之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数把泛着寒光的长刀。 至于这些长刀的主人......他们一个个皆隐藏着黑暗中,看不清模样,唯有腰间悬挂的红色令牌在透过洞口落下的月光中隐约可见。 是大奉禁卫军。 “......” 气氛诡谲,一片沉默。 双方谁都没有说话,但龙卫的大汉却能感受到脖间寒刃在一点点挤压自己的皮肤。 直到一个平静的声音慢慢自他身后响起。 “我是白有恒。” “......” 似乎是什么暗号或者谜语,当自洞外进来的白有恒说出这句话后,那几柄长刀便悄无声息的缓缓落下,几名禁卫军也一声不响的侧开身子,将去路让开。 “走吧。” 目光扫过这些禁卫军,白有恒轻声对汉子说道:“不会有事的。” “是,公子。” 汉子出身龙卫本就不惧死,再加上如今已经搞明白了状况,当下便迈步沿着暗道向前走去。 黑石覆壁,壁上每隔数十步便斜插着一支火把。 白有恒五人就这么沿路走了差不多两刻钟,一路上又遇见了不少面无表情的黑甲禁卫军。 只不过与最初洞口的那几个一样,他们同样是一样不发,只等白有恒说出自己的姓名后便会放行。 长长的地道、站岗的禁卫军、一路向南的方向...... 如此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这里摆明了就是由大奉皇宫直接通往城外的“紧急通道”。 对于任何一国之皇宫,以及大一些的世家宗派的老巢来说,修这样一条暗道是十分有必要的。 甚至狡兔三窟,有人还不止修一条。 毕竟谁也说不好自己未来哪天就会遭遇生死危机,多一条“退路”很多时候便意味着多了一条命。 因此在奉元城外有这样一条暗道倒是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白有恒为什么可以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其中。 “哒!” 脚下地势慢慢开始变陡,视线尽头已经出现了一点明显不同于火炬的光亮。 龙卫汉子回头看了一眼白有恒,依旧没有多问,只是微微将手扶在了刀柄之上。 他知道如今他们已经进得奉元城,甚至已经进到了大奉皇宫之内,而前方那抹光亮便是地道的出口。 只是不知道等在出口外面的究竟是自己人还是陷阱。 抑或说...... “这......” 站定在出口洞前,仰头向上看去。 方才大汉曾预想过诸多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但眼下这幅场面却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金裙长垂、凤冠压发,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俯视下来,与绝美容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眼神中的那股冰冷。 怎么是个女人?! 大汉微微张大嘴巴,一时愣在了原地。 不过白有恒却毫不意外,只是走上前来,冲洞口外的女子微微拱手道: “在下白有恒,见过皇后。” ...... ...... 月挂正空,奉元城南。 当白有恒与虞平君在大奉皇宫之中见面之时,魏长天则是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悄悄出城,直奔城外那座名为“小叶”的矮山。 更准确的说,是直奔那山下的“棚户区”。 刚刚入夜时,楚先平收到一条情报,说是在这里发现了一行明显不似“流民”的外来商贩,人数近乎百数,并且大都藏有兵刃在身。 很明显,这样一波人像极了白有恒与那一百个龙卫,所以魏长天才决定亲自出马来验证一下。 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就可以当场将白有恒斩杀,以免被后者再次逃脱。 当然了,蛊雕一死,白有恒如今肯定已经不再具备天道之子的运气了。 不过还是稳妥一点为妙。 “......” “他爹,你说咱啥时候才能回来?” “官府不都说了么,七月十六。” “呀!家中还有半石粮食,我忘记藏起来了!” “你这婆娘......算了,反正城中也不剩几人了,值钱的物件带出来就好......” “......” 虽然已是子时,但撤离工作是24小时全时段的,所以如今仍然有百姓在排队出城。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魏长天等人便假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混在队伍里一点点往不远处的绵延窝棚走去。 “公子。” 身边的杜常犹豫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问道:“我们何时曾在城外安派过人手?” “此事是我让楚先平做的。” 魏长天看了杜常一眼:“毕竟白有恒保不准有办法可以瞒过我们入城,但在此之前他却一定会在奉元城周围现身。” “因此我便让楚先平在城外安插了些人手,也算有备无患。” “是,小人明白了。” 杜常点点头,余光又看向楚先平。 不过后者却对此视若无睹,眼睛一直若即若离的盯着不远处的另外一个人,直到那人慢慢靠到三人身边。 “魏公子、楚公子,小人张华,在打更人当差。” “入夜时那条情报是你传来的?” 楚先平没有废话,直接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仔细一点。” “是小人传的。” 张华小声回答道:“小人一直奉公子之命藏匿在城南的流民之中,时刻注意着有无举止古怪之人......” “......” 很快,名为张华的打更人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 其实过程并不复杂,就是他在下午的时候发现了这波“商队”,心中起疑便暗自盯了一阵稍,再然后感觉越发不对,于是就汇报给了自己的“上线”,进而将情报传到了楚先平那里。 听完他简短的描述,楚先平并未着急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魏长天。 后者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问道: “如今那群人在哪里?” “回公子,就在小叶山脚,不过他们与流民混住在一起,小人恐难以将其一一辨认。” “嗯,不需要你都能辨认出来,只要知道他们大体的位置就行。” 魏长天点点头,只是一个眼神看向楚先平,后者立马便心神领会,带着张华快步离开了。 而杜常此时却还是一头雾水。 “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自然是悄悄将白有恒找出来。” 魏长天慢慢说道:“与白有恒随行的龙卫足有百人,且与百姓混在一处,想要一网打尽无疑不可能。” “不过我们却有白有恒的画像,如今又知道他大约的位置,因此不必搞出太大动静,只需暗中将其找出即可。” “楚先平便是去安排此事了。” “......” 一个眼神就能做到这种程度,魏长天和楚先平的默契让杜常在惊讶之余亦有些受挫。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便听魏长天又接着说道: “杜兄,你带人去做另一件事。” “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给我尽可能的多抓几个龙卫回来。” “记住,要活的。” “是。” 杜常此时也顾不得再想默契不默契的事了,立刻领命离开,只留了几个侍卫隐隐护在魏长天周围。 看了一眼他匆匆走远的身影,魏长天收回视线,表情比之刚刚要轻松不少。 双重保险,双管齐下。 即便楚先平那边找不到白有恒,自己也可以逼问龙卫之人,让他们吐出白有恒的位置。 并且后者还没有了蛊雕的气运加成。 哼哼,白有恒这波必死! 此时的魏长天信心满满,仿佛已经看到了1500系统点在向自己招手。 他并不知道如今白有恒早已不在这里,而是正在大奉皇宫之中与虞平君相对而坐。 他也不知道,其实蛊雕还没死。 或者说,还残活着最后一丝。 ...... ...... 挑月剑确实可斩气运神兽。 老张头那柄长剑中也确实藏着一击无限逼近大圆满的挑月剑招。 秦正秋亦确实将此招斩在了阎罗身上。 前几日发生的一切看似与六十年前一模一样。 但实则却又有些细微的差别。 首先便是蛊雕的实力。 六十年前蛊雕并未认主,一切行动皆只遵从本能。 但这次它背后却是有着一个天道之子。 白有恒在原州战场上吸收的数万亡灵并不是白吸收的,除了大大提高了自身的境界之外亦“反哺”作用在蛊雕身上,使得后者的实力远非六十年前可比。 再有就是施展挑月剑的时机。 挑月挑月,看名字就知道这剑法需得在有月亮的时候施展才厉害。 比如说老张头在天山之上杀张本初的那一晚,比如说他六十年前“斩阎罗”的那一次。 但几日之前秦正秋却是在正午之时斩出的这一剑,恰好是挑月剑威力最弱的时候。 所以,简单总结就是——阎罗变强了,挑月剑变弱了。 此消彼长,便也导致了另外一个结果。 阎罗并没有死绝,毁九存一。 这就意味着还有大约一成的天道气运仍加持在白有恒身上,而他亦掌握着实力只有此前一成的蛊雕。 对白有恒来说,这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失去很多,但好在并未完全失去。 否则他如今别说进到大奉皇宫了,此时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 “白公子,你既能出现在本宫面前......” 不大的暗室之中灯火通亮,虞平君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白有恒,轻声问道:“便说明阎罗未死,对么?” “嗯。” 白有恒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蛊雕已经毁了九成,便只是点了点头。 “咯咯咯,如此甚好。” 听说祸害了大奉一百八十年的妖物没死,虞平君反倒笑了起来。 她咯咯笑过一阵,然后又问:“那不知本宫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个......” 白有恒从怀中掏出那封临走时宁永年给他的密信,轻轻推到虞平君面前:“皇后看过此信便知道了。” “是么?” 虞平君笑着拿起信封、拆开火漆,从中抖出一页宣纸。 她逐字逐句开始读信,没读几行脸上便露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惊愕,紧接着这惊愕又变成了越来越夸张的笑容。 这种笑很难形容,如果非要类比一下的话...... 应该是那种手刃了生死仇人之后,由于激动过度导致精神失常,然后才会出现在脸上的笑容。 即便是白有恒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邪修”,此时见到虞平君的模样都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皇后......” 多等了一会儿,见后者已经将信来回读了好几遍,他这才慢慢开口想要说话。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突然响起。 白有恒立马扭头看向房门,手亦已扶住腰间兵刃。 不过虞平君却是颇为淡定,只是收敛起脸上那渗人的笑容,随口应声: “进来。” “吱呀~” 房门推开,一个穿着银甲的禁卫军将领立马快步走到虞平君身侧,俯身在后者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虞平君听完后并未有太多反应,只是点点头,同时伸手温柔抹去那将领额头上的汗珠。 如此举动代表着什么已不言而喻,而亲眼目睹了一桩“皇室丑闻”的白有恒脸色倒是十分平静......直到他听见虞平君淡淡说道: “白公子,你带来的人在城外被魏公子都给捉了呢。” 第355章 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 当小叶山发生的事情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入虞平君耳中之时,身处小叶山脚的魏长天则正在一片混乱中低头沉思。 既是意料之外,又是预料之中,楚先平并没能找到白有恒。 不过杜常却抓住了三十几个龙卫,而剩下的七十个则是趁乱逃走了。 虽然龙卫之人自幼便被灌输“宁死不叛”的价值观,但架不住打更人的逼供手段亦不是吃素的,因此经过审讯后,魏长天眼下还是得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五个人,子时,城北。 这就是有关白有恒去向的全部情报。 魏长天当然不知道白有恒的具体计划,但既然后者的行动如此明确,那毫无疑问便意味着他有办法从北面入城。 北边......有什么? 大脑飞速运转,魏长天思考了大约几十息的功夫,然后才在楚先平和杜常的注视下慢慢开口说道: “不出意外的话,白有恒如今应该已经进到城中了。” “杜常,你带人去城北,去查他究竟是如何入城的。” “楚兄,你与我去见李岐......” 顿了顿,抬头看向在夜色中庞大雄伟的奉元城,魏长天语气冰冷。 “不,我自己去见李岐就行,楚兄你去通知打更人、官府、城备军,告诉他们......” “从即刻起,封城。” ...... ...... “皇后,你说的可是真的?!” 烛火晃动,檀香缭绕。 那个银甲将军已经推门离开,而白有恒却是无法再保持淡定。 自己中午到的奉元,现在才过去不到六个时辰,魏长天竟然就已经把龙卫之人给捉了。 如今发生的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魏长天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奉元。 但是这怎么可能? 自己这一路行来无比小心,也从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难道说......是大宁那边走漏的消息?! 不得不说,白有恒这个天道之子一点也不白给,只是几息之间便猜到了真相。 而他也知道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更重要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曾经生活了二十年的奉元城如今对自己来说就是龙潭虎穴。 留在城中的细作已不敢再用,城外的龙卫又被一网打尽。 那自己目前最大的仰仗,便只剩下眼前这位倾国倾城、但又疯疯癫癫的大奉皇后了...... “白公子,本宫没有兴致与你打趣。” 慢慢将密信置于火烛上点燃,虞平君的脸庞在火光映照中更添几分美艳。 “本宫与你说的已是半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了,如果你带来的人嘴不严的话......那魏长天眼下或许都已知道你身在何处了。” “不会。” 听到虞平君这么说,白有恒立刻皱眉否定:“我从暗道入城之事只有同行的这几人知晓,城外之人并不知情。” “白公子,你把魏长天想的太简单了。” 虞平君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阎罗之事你便上过他一次当,这次再栽在他手上也并非没有可能的事。” “皇后。” 被人揭开伤疤嘲讽,白有恒此时的语气也没有了起初时的恭敬,当即便眯着眼威胁道:“如果我真的栽在魏长天手上,你必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此事我想皇后应该明白吧。” “咯咯,本宫自然明白。” 虞平君再次露出那副渗人的笑容:“所以还请公子放心,本宫定会保你安然无恙的离开奉元城。” “......” 没有回答,也没有应声。 白有恒只是深深看了虞平君一眼,然后便在心中快速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自己入城有两个目的—— 一是给虞平君送信,这已经完成了。 二是收回蛊雕,这还没有完成。 如今蛊雕还在距离皇宫几十里外的那处小湖中躲着,再考虑到一路上需要躲藏身形,想要赶过来至少要半个时辰的功夫。 并且皇宫守备森严,蛊雕虽然可化作虚体,但依然能被人看到,所以若想不被察觉的混进来同样也很费时间。 因此自己最起码还需要一个时辰。 “皇后,给我一间静室,一个时辰之内不得有任何人打扰。” 想到这里白有恒不再磨叽,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一个时辰之后,我需要立刻出城!” “一个时辰......” 虞平君闻言轻轻一笑。 “好,本宫帮你。” ...... ...... “皇上,魏公子求见。” 大奉皇宫,天禄殿。 当络绎不绝排着队准备出城的百姓突然被尽数拦在城内之时,一个小太监也快步走到正在“深夜办公”的李岐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魏公子说是想要封......” “皇上!” 没等小太监把话说完,天禄殿的殿门突然被推开。 一道人影紧接着踏步而入,丝毫不在乎殿内禁卫军已然出鞘的利刃。 这样一个举动严格来说算是“擅闯皇室重地”,完全可以当场格杀。 但谁让来人是魏长天,所以一众禁卫军并不敢轻举妄动。 就连李岐也只是苦笑着冲众人摆了摆手。 “都下去吧。” “是。” 小太监连同十几个禁卫军鱼贯走出天禄殿,只留下李岐和魏长天两人。 后者快走两步来到桌案之前,微微拱手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皇上,白有恒今晚自城北入城,如今正在奉元城中!” 白有恒。 作为阎罗的操纵者,这个名字李岐自然早有耳闻。 所以他闻言后的第一反应就是—— “嗯?这么说阎罗没死?” “皇上,阎罗的生死与白有恒并无关联。” 魏长天快速解释:“不过即便阎罗真的未死,但只需将白有恒斩杀,前者便绝不可活。” “是么?” 李岐皱了皱眉,轻轻将笔搁下:“那白有恒如今在何处?” “尚且不知,所以我才来求见皇上。” 魏长天再次拱手:“希望皇上可以准许我暂封几日奉元城。” “封城......” 李岐稍稍一愣,旋即笑道:“魏公子,恐怕你这是先斩后奏吧。” “咳,情况紧急,还望皇上见谅。” 多少有点尴尬的干咳一声,魏长天很快转移话题:“那个......小子还有一事想要问一问皇上。” “问吧。”李岐无奈的摇摇头。 “是,敢问皇上除了城墙与城门之外......” 魏长天沉吟片刻后慢慢问道:“奉元城北可还有什么隐秘的进城法子么?” “这个......” 听到这个问题后李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脸上的表情几度变化,最后终于在魏长天的注视下抬头沉声喝道: “来人!” “让丁将军来见朕!” 第356章 差了一步 两刻钟后,当那个身穿银甲的禁卫军将领出现在李岐面前时,魏长天已不知去了哪里。 “末将见过皇上!” “噗通”一声,来人单膝跪在李岐身前。 他正是刚刚去给虞平君报信的那个禁卫军将领,丁重。 “嗯,起来吧。” 眼皮抬起,李岐待丁重起身后才慢慢问道:“丁将军,方才你在哪里?为何来的如此之慢?” “回皇上,方才末将正于宫中巡查。” 丁重面不改色的回答:“闻信后便立马赶来了天禄殿。” “宫中巡查......” “砰!” 李岐突然一拍桌子,语气也瞬间变得无比阴冷:“就在刚刚宫中进了贼人!朕且问你知不知道?!” “什么?!” 双眼蓦然瞪大,丁重无比惊愕的抬起头来:“皇上,这是何时之事?!” “你不需要管这是何时的事,朕只问你......” 眯着眼睛,李岐沉声又问了一遍:“你知不知道此事!” “末将......” 大殿之内的气氛瞬间将至冰点,丁重额头亦冒出细密的汗珠。 你知不知道此事。 这种问法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李岐在怀疑自己。 “哗啦~” “砰!” 甲胄摩擦,丁重想也不想便再次跪下重重叩头:“皇上!末将确实不知!” “此事乃末将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 实话实说,丁重的表现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自始至终都像极了一个犯下“失职之罪”将领该有的反应。 而另一边,李岐此时的脸色也果然稍稍缓和了一些。 白有恒是否是从暗道入城的只是一个猜测,所以他本来就是在诈丁重。 如今后者既然没有露出“马脚”,那便意味着大概率是真的不知情。 “起来吧......” “末将不敢!” “......” 很快,丁重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离开了天禄殿。 而当他前脚刚迈出殿门,魏长天便从一扇屏风后现身,皱眉走回到李岐对面。 “魏公子,方才你全听清楚了吧。” “嗯......” 魏长天想了一会儿又问:“皇上,奉元城可还有其它暗道连接城外?” “有是有,不过别的皆不是通往城北。” 李岐如实回答:“而若是有人自城北这条暗道入城,丁将军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依朕来看,白有恒应当不是自暗道之中入的城。” “我知道了。” 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魏长天还在想着刚才李岐与丁重的对话。 他确实也没听出什么问题,但是......如果白有恒不是走的暗道,那他又是怎么进的城? 城门和城墙不可能有纰漏,城外的流民中还混有自己的探子。 说句夸张点的,白有恒哪怕就是长了翅膀飞进来应该都会被人察觉到。 难道他没进城? 不可能。 白有恒既然明确了时间地点,那就绝不可能是查看情况一类的,而是一定有办法进城...... 魏长天越想越糊涂,但又始终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直到他一个时辰以后再次见到楚先平,将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后者讲了一遍...... ...... “公子,丁重或许有问题。” 这是楚先平听完后立马给出的结论。 “他作为禁卫军将领,如果听到有自己未曾察觉的贼人潜入皇宫,第一时间应该立刻询问有关那贼人的情况才对。” “可他却没有问过一句,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在魏长天惊讶的目光中,楚先平继续冷静分析: “若是寻常人一时心中惶恐也就罢了,可丁重却是负责保护一国皇室安危的重臣,想来不至于是这种无能之辈。” “除非......他早已知道这贼人是谁了。” “......” 楚先平话落,房间之中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卧槽! 有道理啊! 把楚先平的话又过了一遍,回过神来的魏长天立马“噌”的一下站起身子。 “杜常现在还在城北,告诉他,让他把城外五里之内的所有地方都盯紧了!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走!” “楚兄,你跟我现在立刻再去一次皇宫!” “是!” 刚刚回到公主府又要再出门,屁股还没坐热的魏长天算是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应对。 让杜常守住城北,防止白有恒察觉不对再次从暗道逃走。 自己则是去皇宫捉拿丁重,从后者口中逼问出白有恒的下落。 如果再早上半个时辰,他这么做确实可以亡羊补牢,将白有恒彻底困死在奉元城中。 只可惜就在杜常接到命令开始大范围于城北布置人手之时,已经收回蛊雕的白有恒便已悄悄钻出暗道,带着仅剩的四个龙卫,头也不回的往东边逃去了。 ...... “皇后,白公子已经走了。” 丑时,紫华宫。 作为皇后寝宫,正常情况下能够出现在这里的男人除去太监外便应该只有李岐。 不过很明显,如今正站在虞平君对面的男人并非后者。 “走了便好。” 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虞平君走近一步,笑看着丁重问道:“丁将军,你怎的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皇后,皇上已经对我起疑了......” 丁重脸色严肃,将刚才在天禄殿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本以为虞平君听完后不说花容失色吧,最起码也会顾虑一二。 可谁曾想后者却笑容更甚,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不屑。 “咯咯咯,将军不必苦恼。” “魏长天既然已知白有恒入城之事,又闹出了封城这样大的动静,那李岐有此疑虑本就正常。” “再说将军未曾露出破绽,如今白有恒亦已离去,他们又能如何?” “这......” 丁重闻言摇了摇头,心说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思考一番,正准备再次开口跟虞平君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可谁知一双玉臂却在此时慢慢揽上了自己的脖子。 “皇、皇后......” 瞳孔微微收缩,虽然丁重早就与虞平君有私通之举,但眼下却本没有丁点心情。 只是...... “将军......” 随着宽大的凤袍一点点滑落,那曾令两位帝王为之争风吃醋的身体也出现在眼前。 看着丁重呆愣的模样,虞平君慢慢将嘴唇凑近,将一句湿暖的话送入后者耳廓。 “莫管那些了,本宫服侍你可好?” “......” 倾城绝艳的美人、半遮半掩的娇躯、贵为皇后的身份...... 此时此刻,丁重已彻底将自己的处境忘了个一干二净,喘着粗气将虞平君横抱而起,迈步向着那大大的凤床走去。 “噗通!” 轻喘声中,虞平君被粗蛮的丢在床上,丁重身上的将军甲亦哗啦啦落地。 两人甚至连帷幔都没有放下,下一刻便这么“纠缠”在了一起。 然后...... “什、什么人?!” “啊!!” “砰!!!” 伴随着屋外突然响起的惨呼,寝房的大门眨眼间便被猛然踹开。 不着一物的丁重惊慌失措的扭头看去,就连虞平君此时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慌乱。 而除去几个大奉皇室中的高手之外,在他们的视线之中还站着三个男人。 魏长天,楚先平...... 李岐。 第357章 捉奸 当一丝不挂的男女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眼前,这幅场面虽然香艳,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此时产生“大饱眼福”的心理活动。 魏长天前世曾偶尔刷到过一些“捉奸在床”的短视频。 其中被绿的一方不论男女,反应大体可以分为两类—— 暴躁型和冷静型。 魏长天穿越之前没结婚,穿越之后虽然接连娶了陆静瑶和徐青婉,但却从未假设过如果自己有朝一日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不过想来应该是属于前一种情况的。 好在眼下的主角不是自己,所以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魏长天便已经恢复了思考能力,看着丁重和虞平君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他也是此时此刻唯二还敢盯着春光毕露的虞平君看的人。 不管怎么说,后者如今终究还是皇后。 因此那几个大奉皇室高手早已铁青着脸将视线挪开,楚先平也是一样。 至于李岐...... “沧啷!!” 挂在腰间的天子剑猛然出鞘,下一刻这位大奉皇帝便化作一道暴怒的黑影,向着不远处的狗男女激射而去。 与宁永年不同,李岐并不擅修行,境界只有五品。 而这柄天子剑更多也只是起到一个象征权威的作用,距离上一次出鞘已不知过去多久。 谁能想到再次出剑时,此剑竟是要取皇后的命。 “贱人!!!” 双方距离本就不算多远,因此几乎只是眨眼之间李岐便已经嘶吼着冲到了大大的凤床之前。 额头青筋暴突,眼中布满血丝,举剑之手好似在微微颤抖...... 李岐如今这幅模样不仅仅是魏长天第一次见,其实也是虞平君第一次见。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后者甚至还来不及用衣物遮掩住身体,那明晃晃的剑刃便已经高悬在了她的头顶,旋即没有任何犹豫的重重落下。 这一剑要是斩中目标,虞平君下一刻就得一分为二。 不过旁边同样连裤子都没找到在哪的丁重此时倒也反应了过来,周身内力瞬间翻涌,咬紧牙关便向着那剑光轰出一拳。 “铛!!!” 犹如斩在一块金石之上,长剑剧烈震颤着被猛然弹开。 李岐脸色涨红的“蹬蹬蹬”连退三步,但丁重却未收手,而是接着变拳为掌,如“裸虎下山”一般借势暴起,向着前者欺身而去。 实话实说,虽然丁重如今赤身裸体的模样颇为狼狈,但其实这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 李岐只有五品,武力值却与三品境的丁重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当然了,如果那几个皇室高手出手,后者自然无法逃脱。 但由于李岐刚刚动的太突然,导致几位高手不免会有一刹那的愣神。 这就便给了丁重一丝机会。 虞平君会有什么下场他不清楚,但如今的自己毫无疑问已经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处境。 而这唯一的“生”,便是劫持李岐以作人质。 “皇上!末将对不住你!” 什么“臣子忠诚”、“君臣之伦”早已被抛之脑后。 连皇帝老婆都敢睡的丁重此时心中唯一的一点心理负担也随着这句怒吼烟消云散,剩下的便只有对于活命的渴望。 不过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证明,他这句话喊得有点早了。 因为就在他只差几寸便可以锁住李岐的手腕,从而将后者完全控制住的时候,一道无比强烈的剑光却突然于其身侧乍现,窗外的月色也与此同时黯淡了一瞬。 “什、什么?!” 心头猛然涌起的危机感让丁重不得不在最后关头改变招式,再次挥拳向着那金光砸去。 但与刚刚不同,这一次这剑光却只是在对撞声中微颤一下,旋即便继续向前,带起被斩断的手掌高高飞起在空中。 “噗嗤!” “呃啊!!” 鲜血洒在虞平君呆愣的脸上,于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分外鲜艳。 她怔怔的看着那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长剑,耳边亦回荡着丁重的痛吼。 三品境高手被偷袭而来的一剑斩掉一只手掌。 回过神来的几个皇室高手来不及思考这一剑究竟是哪来的,下一刻便齐刷刷冲到近处,几招就将尚未站稳身形的丁重轰飞,使得他再无法对李岐构成任何威胁。 “砰砰砰!!” “咔嚓!哗啦啦!” “......” 击打声、木碎声、瓷器碎裂声登时响作一片。 不过这些声音对于李岐来说却好似有些遥远。 他只是死死盯着身上沾满鲜血的虞平君,然后再一次慢慢将天子剑高高举起。 李岐不明白后者为什么会背叛自己,亦不想去探究其中原因。 他甚至丝毫都不在乎就这么杀掉虞平君会带来的后果。 当心中的爱在一瞬间转化做了恨,涌起的滔天恨意已将他的理智尽数淹没。 这种情绪其实不难理解。 如果两人之间本就没有半点情分,仅仅是有夫妻之名,那李岐或许还可以冷静的思考问题。 但当你以为的贤妻良母,你以为可以与你白头到老的女人突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背叛了你,甚至你还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亲眼看到她与别的男人娇喘承欢时...... 或许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在此时保持冷静。 “去死!!!” 仅仅两个字,却像是李岐生生从喉咙最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泛着寒芒的天子剑化作一道光影闪过,然后却又在“当啷啷”的巨响中猛然脱手,自空中翻转了数圈,最后“咔嚓”一声死死钉入地面。 “......” 上一次在最后关头救下虞平君的是丁重。 而这一次...... “皇上,这两人暂时还都杀不得。” 面无表情的走到李岐身侧,魏长天随手一招,将自己的长剑收回星辰刀鞘。 见到这幅场景,屋中众人便都已经知道刚刚斩伤丁重的那一剑是来自于谁了。 不过此时已没人在乎这种小事,所有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死死看着李岐,等待着他的决定。 “......” 钉在地上的天子剑仍在微微遥颤,屋中的空气几近凝固。 李岐一言不发的盯着魏长天,表情在几息的功夫里几度变化。 最后,当他眼神中的血红渐渐褪去一些之时,嘴中也终于以一种最为苦涩的语气轻轻说出一句话。 “好,那就待公子审完再做打算罢。” “......” 呼,还好...... 点了点头,魏长天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虞平君和丁重不仅掌握着白有恒的下落,甚至还可能知道宁永年到底在谋划什么,所以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但毕竟周围几个皇室高手只会听从李岐的命令,如果后者非要坚持杀人,那自己却也一点办法没有。 幸好,看来这位大奉皇帝还没有彻底被愤怒冲昏头脑。 “谢皇上......” 拱了拱手,魏长天正准备让李岐赶紧走,省得他脑子一抽再改主意。 可也就在此时,旁边自刚才开始便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虞平君却突然发出了一声讥笑。 “咯咯咯,皇上,你还真是个废物呢。” “臣妾觉得呀,丁将军可比皇上强上百倍呢。” “咦?皇上想不想听听臣妾与丁将军是怎么......” “啪!!” 很难讲虞平君此时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才会说出这种话。 或许是求死,或许是发泄,亦或就是在恶心李岐。 但不管如何,当魏长天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的时候,这些讥讽之言便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皇上。” 无视了周围众人惊愕到极点的目光,魏长天随意收回手来,冲着身体不停颤抖的李岐拱了拱手。 “走吧。” 第358章 觉人间,万事到秋来。 一刻钟后,大奉皇宫各处突然传出厮杀之声,不过这些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渐渐平息。 百余禁卫军被押解至皇宫暗牢,同时已有数十刑审高手自打更人赶来,立马展开审讯工作。 一个时辰后,两千禁卫军、五百打更人、五百官府差役,共计三千人带着白有恒的画像自北门出城,连夜追查后者踪迹。 与此同时,又有两队人马自南门出城,怀揣密旨直奔靖安、永佳两府,而这正是虞家和丁家之所在。 一个半时辰后,喧闹过的奉元城再次重归安静,被魏长天下令封锁的城门再次敞开,百姓继续向城外撤走。 从子时到寅时,封城之举仅仅维持了两个时辰。 奉元的百姓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去思考其中缘由。 他们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听闻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但即便知道了,他们或许也只会将其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皇后私通将军”的确很刺激,但距离自己未免太过遥远。 比起这个,他们可能更在乎自己今夜究竟有没有一处落脚地,可以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前世杜牧曾借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来讥讽普通人对于家国大事的麻木,进而暗讽统治者的无能。 但其实人本就是这样一种“心胸狭隘”的动物,往往只会对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格外上心。 唱着“后庭花”的商女才不在乎这靡靡之音的词中之意,只会想着一曲终了自己能得几两碎银。 被魏长天的封城之举拦在城内的百姓也不在乎那遥遥传来的马蹄声是怎么一回事,只会想着自己何时才能出城。 而至于那些“心怀天下”的帝王伟人......或许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在乎这天下如何,也只是因为他们已将这“天下”视作自己的怀中之物而已。 这么想来,那其实人与人的“胸怀”本质并无不同。 有区别的仅仅是你拥有多少。 一只鸡于一个佃户心中的分量,可能与一座城于一个帝王心中的分量并差不太多。 而对于李岐,虞平君于他来说其实就是这样一只“鸡”。 相比于区区“一城”,他更在乎的肯定还是大奉的万里江山。 所以当他真正冷静下来之后,便早已不再纠结方才该不该杀虞平君的问题。 魏长天说的没错,她还不能死。 白有恒、阎罗、宁永年...... 虞平君的死,理应排在这一切谜团揭开之后。 不过...... 挺身立于不着灯火的天禄殿中,李岐抬头看了看已经落到西边的弯月,脸上又一次浮上一抹痛苦。 盛夏已过,初秋将至,晚风已不似之前那般温热。 明明白日时一切都还未变的。 自己还在这天禄殿批阅奏折,眉目温柔的女子还在身边奉茶研墨。 唉。 觉人间,万事到秋来,都摇落。 ...... ...... 卯时。 当魏长天和楚先平一脸严肃的回到公主府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审了一晚上丁重和虞平君,但却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白有恒已经跑了这事儿早就从看守暗道的禁卫军那里审出来了,至于别的...... 丁重是不知情,而知情的虞平君却是疯疯癫癫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即便有楚先平在却依旧没审出个所以然。 既然暂时没问出什么,魏长天也不可能一直耗在那里。 所以他便准备回来休息一下,顺便跟楚先平好好商量一下对策,等今晚再去接着审。 “楚兄,你说阎罗不会真的没死吧。” 坐在桌边,魏长天揉了揉额头问道:“否则白有恒回来这一趟是要干什么?” “从进来到出去,一共就一个多时辰,估计连皇宫都没出过。” “如果只是单单要送个信之类的,应当远不必这么麻烦的。” “嗯。” 对于魏长天的猜测,楚先平持肯定态度:“公子,我也觉得阎罗或许未死。” “阎罗本不能出奉元城的地界,但我估计却可由白有恒带出城去。” “如若不然,白有恒确实没有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入城。” “至于他要将阎罗带去何处......” 楚先平皱了皱眉,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魏长天当然不会打扰他思考,不过门外却是有人不在乎这个。 “魏公子,楚公子,你们总算回来了!” 一道倩影急匆匆沿着院中的青石路跑过来,正是一夜未睡的李梧桐。 经过捉奸之事后再次看到这位“皇后之女”,魏长天的表情不禁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是该替李梧桐赶到高兴还是悲哀。 往好处想,虞平君并非真的是她的生母。 往坏处想,李梧桐自己却不知道。 由于忙着审人,魏长天还没来得及去问李岐该怎么处理李梧桐这头,所以眼下便只好暂时先隐瞒今夜之事了。 “咳,公主。” 待李梧桐“哒哒哒”跑到身前,魏长天随口打趣道:“你大半夜的都不睡觉么? “大半夜?明明都已经早上了......” 李梧桐小声嘀咕一句,然后便急切问道:“昨夜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有好几拨人出城去了?” “哦,昨天发现白有恒的踪迹了。” 魏长天说了一半真话:“所以我便去跟皇上说了一下,请他派人去追。” “这样啊。” 李梧桐并不太清楚白有恒的事,所以如今便也没再多问什么,点点头后就眨巴着眼睛看向楚先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后者知道她是有话想跟魏长天单独说,因此立刻就很有眼力见的告辞离开。 魏长天并未拦,只是等楚先平走远后才慢慢说道:“公主,我一夜没睡,有些累了。” “你有话就快说,说完我要睡觉去了。” “哦哦。” 见魏长天脸上却是有些疲态,李梧桐倒是没有耍性子。 她红着脸飞快的从怀中摸出一个丑巴巴的香囊,飞快的搁到魏长天面前,最后又飞快的后退几步,就好像这香囊是什么定时炸弹一样。 “......” ??? 不是,公主都爱绣香囊吗?? 连绣的字都一样??? 看着小香囊上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魏长天下意识的便想起此前宁玉珂曾送给自己的那只。 不过那只已经被自己退回去了,至于这只...... “这是你绣的?” 拿起香囊,魏长天咂咂嘴说道:“未免也太丑了些吧。” “我、我......” 出乎意料,李梧桐听到这句大实话后并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有点窘迫的小声解释:“丑是丑了些。” “不过我才学了三日,能绣出来就已经不错了......” “以、以后我再绣一只好看的给你......” “拉倒吧。” 魏长天撇了撇嘴:“这玩意儿讲究个天赋,你又不是做这个的材料。” “谁、谁说我不是的!” 一听魏长天如此不相信自己,李梧桐顿时急了:“母后做女红便是极好的,我定然也可以。” “我身上的袍子便是母后给我新做的呢,以后我学会了也、也可以给你做......” “......” 声音由大及小,李梧桐最后半句话几乎已经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地步。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愣了一下,不过却不是因为后者的“真情告白”。 他默默又看了两眼李梧桐身上做工精美的深红色裙袍,突然摇摇头说道: “赶明儿把这衣裳换了吧。” “不适合你。” 第359章 五十步笑百步 等李梧桐一脸疑惑的离开之后,魏长天倒头就睡,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时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睡觉归睡觉,不过剑还是要练的。 如今魏长天早已不再修炼挑月剑了,而是转而练起了老张头前几天刚刚教给自己的“落穹”。 作为白殿绝学,落穹剑确实配得上“天级”剑法的评级,魏长天练了好几晚也才暂时习得三式,距离全部三十六式还差得远。 更何况还有那被系统评为“半仙”级别的最后一式。 从老张头的描述来看,这一招应该没啥问题。 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练成。 简单洗漱过后,有丫鬟将饭菜端到屋中。 魏长天又将楚先平叫过来,一边吃饭一边询问了一下最新情况。 结果算是预料之中,并没有什么惊喜。 去追捕白有恒的禁卫军尚未传回消息,指定是没找到人。 而虞平君那边也还没有开口。 唉,看来还要想个法子。 “楚兄,你说像虞平君这种女人会害怕什么?” 往嘴里拔了一口香米,魏长天随口问道:“死她肯定是不怕了,你说要是以虞家人的性命威胁她会不会有用?” “公子,我觉得应当无用。” 没怎么犹豫,楚先平很快便摇头回答:“白有恒与虞平君之间本应不会有什么纠葛,他们之所以会牵扯在一处,能够说得过去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宁永年。” “而这三人不论在谋划什么,想必都是一件足以令大奉天翻地覆的大事,这等阴谋虞平君无论如何也不敢说,更不能说。” “她或许晓得我们会穷尽所能来逼她开口,所以才会露出这幅疯疯癫癫的模样......” “......” 楚先平的分析还在继续,魏长天听着听着不禁皱起眉头,手中筷子也已于空中停滞了半天。 “你是说......虞平君在装疯?” “是。” 楚先平十分笃定:“她一定是在装疯。” “可即便是装疯......” 魏长天干脆搁下筷子:“但如果她心中所想果真如你所说的一样,那我们岂不是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啊。” 楚先平再次摇头:“公子,此事未必。” 未必? 说问不出来的也是你,说能问出来的也是你! 你丫能不能有办法就直说,别特么玩“一波三折”这一套了?! 还是说智商高的人都喜欢这么说话??? 心中一阵吐槽,魏长天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小声问道: “楚兄,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办法暂时还没有。” 楚先平在魏长天惊讶的目光中淡定回答:“不过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方向试试。” “换个方向?” 魏长天一愣:“此言何意?” “公子,不论用刑还是威胁,此皆为逼迫之举。” 楚先平身体微微前倾,若有所思的说道:“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我们不如便让虞平君自己开口。” “怎么才能让她自己开口?”魏长天不解。 “很简单,她做这些事总归要有个原因。” 楚先平笑了笑:“而我们只需解开她的心结即可。” “嘶,你的意思是......” 仿佛一指点破窗户纸,魏长天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搞明白她为什么要背叛李岐,然后再借此来撬开她的嘴?” “没错。” 楚先平稍稍一顿:“不过这其中原因我暂时还没想到,或许还要问过李岐才行。” “嗯......” 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魏长天此时脑海里也在飞速思考着这个问题。 虞平君到底为什么会背叛李岐,两人之间究竟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才使得她不仅要给后者带绿帽子,还疑似要断送掉李家的万代基业? 李岐那方面不行? 这未免也太牵强了。 虞平君想要更大的权力,想要当女皇? 这倒是有点可能,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像极了虞平君与宁永年要准备里应外合吞并掉大奉江山的样子。 但是即便这事儿真成了,宁永年也绝对不可能让虞平君做女皇啊,后者的权力更不见得就能比现在大上多少。 倒时候不还是在给宁永年做嫁衣? 虞平君又不傻,安安稳稳当个皇后有啥不好的。 所以......还会不会是因为别的? 等等! 脑海中闪过一个拿着香囊羞羞答答的女子,魏长天在这一瞬间突然想到了李梧桐。 难道...... 李岐膝下无子,仅仅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是一个妃子所生,不过很小就夭折了。 二女儿则正是李梧桐。 而自打李梧桐“出生”之后,李岐的后宫之中就再没有人怀过身孕。 要知道这可是修真世界,像“木蝴蝶”这种壮阳之物数不胜数,只要有钱就肯定不会存在那方面的困扰。 所以李岐没有再生孩子绝不是因为他生不了,只可能是因为他不想生。 “......” 李梧桐鹿妖的身份。 明明知晓此事却依旧愿意假扮其生母的虞平君。 不愿生子的李岐。 当这些看似无关的线索串联在一处,魏长天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并且越发觉得这或许就是真相。 当然了,这事儿肯定还要再去跟李岐求证一些细节。 “楚兄,我好像知道虞平君为什么会恨李岐了......” “......” 得出结论后,魏长天轻声将自己的猜测跟楚先平说了一遍。 不过后者闻言却并没有露出那种“公子你可真是个天才”的表情,反而在思考了一阵后给出了一个否定的态度。 “公子,如此缘由会不会太过......幼稚了?” 幼稚? 魏长天瞬间便明白了楚先平的意思。 他很明显是不相信虞平君会为了“男情女爱”这种小事做出这等夸张的报复之举。 其实楚先平的想法倒也没错。 毕竟在这样一个“一夫多妻”的世界,贵为天子的李岐本身就有后宫无数,虞平君大概率不至于因为后者跟别的“女人”生了个孩子就争风吃醋。 即便是吃醋,也确实不太可能会报复到这种程度。 所以若是理性分析,楚先平的观点似乎要更正确一点。 不过嘛...... “楚兄,论谋略,我或许不如你。” 看着一本正经的楚先平,魏长天颇为得意的笑道: “但是如果论起谁更了解女人的心思......哼哼。” “我想我还是要略胜你一筹的!” 第360章 还有这种好事??? 当夜,亥时。 从天禄殿出来,魏长天想也不想便直接去了刑部暗牢。 从李岐嘴中他知道了更多的细节,便也越发笃定了此前自己的猜测。 再退一步讲,即便自己猜错了,那也总比啥也不干来的强。 反正这么等下去虞平君也不会开口,既然如此还不如试上一试。 “魏公子!” 大奉刑部暗牢,天字甲一号牢外。 几个狱卒见到突然现身的魏长天立马站起身来,引得周围火光一阵摇晃。 “嗯,情况如何?” 在几人面前停步,魏长天瞥了一眼那紧紧合起的玄铁牢门,随口问道:“里面可还有别人?” “回公子,牢中还有几个兄弟盯着,以防犯人寻死。” 有个狱卒躬身回答:“犯人今日未进半点水食,打更人的大人刚刚来审过,不过好似并没问出什么。” 虽然虞平君现在还没有被正式夺去封号,按道理来讲还是大奉皇后。 不过这些狱卒明显不敢再用这个称呼,因此眼下张口闭口都已“犯人”代替。 “知道了。” 点点头,魏长天正色命令道:“以后除了我之外,任何人不准再审,你们只需保证犯人不死即可。” “此事我已经跟皇上说过,批文随后便会送到。” “都听明白了么?” “是!我等明白!” 几个狱卒齐齐应声,不敢多问半句。 而魏长天则在此时轻轻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脸上表情,然后沉声说道: “开牢门!” ...... 与前世影视剧中那些昏暗逼仄的环境不同,作为专门关押一品以上官员的天字甲一号牢房其实还算得上干净,也没有那些难闻的异味。 大奉不比刚刚经历过数场大乱的大宁,这牢房本来已很多年没有启用过了,这次倒也算是终于派上用场,没有浪费每年花在维护这牢房上的银子。 “魏公子!” 与方才在外面的场面一样,等魏长天走进牢房时,其中几个看管虞平君的狱卒也是立马便收起脸上的疲惫,齐刷刷站起身来。 其实他们待在里面纯属是为了以防万一。 毕竟虞平君如今已经被封住了穴位,根本动弹不得,想要求死更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多一层保险总归是好的。 “嗯,你们都出去吧。” 走到几名狱卒前,魏长天没有去看虞平君,而是伸手一指角落里用来摆放各式刑具的大铁架子。 “把刑具也都拿走。” “这个......” 几个狱卒稍微一愣,虽然不知道魏长天这唱的是哪一出,但也不敢抗令,旋即便过去将架子抬起,慢慢往牢房门口搬去。 “叮叮铛铛......” 生怕惹得魏长天不高兴,他们在搬动的过程中十分小心,不过行至一半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几声动静。 几人瞬间面露紧张的看向魏长天,而后者却对此熟视无睹,只是坐在一张木桌边一言不发。 “呼......” 狱卒们轻轻松了口气,脚下继续迈开步子,几息之后终于是将一应刑具抬出了牢门。 “魏公子,那我们......” “都出去,把门关上。” “是。” “......” “轰!” 沉重牢门在片刻之后轰然合死,待一阵机关运作的声音响过之后便再无动静。 此时此刻,牢内与牢外的所有联系尽数被切割开来,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厚重的牢墙与牢门不仅隔绝了光线、声音、味道,更好似将人的情绪也完全隔绝了一样。 所剩的,便只有一动不动的魏长天和虞平君。 “......” 烛火笔直,脚步声重。 不知过了多久,魏长天终于自木桌边起身,缓缓走到躺在石床上的虞平君旁边。 后者穿着一件还算新的牢服,灰褐色的麻布将她的肌肤遮挡的严严实实,但却遮挡不住那张依旧倾国倾城的面容......如果抛开左脸上那道鲜红的掌印不算的话。 “皇后。” 将视线从自己的“杰作”上挪开,魏长天看着虞平君的双眼慢慢说道:“说句实话,其实你与李岐有何深仇大恨,又与宁永年有何图谋,这些皆与我无关。” “所以我今日只想与你随便聊聊。” “我知你一直在装疯,因此还希望你等下不要再做这等无用之举。” “若是不想说,不说便是,我不会逼你。” “你毕竟曾贵为一国皇后,那般疯婆娘的模样终究还是有失体面了些。” “......” 把早就准备好的开场白说完,魏长天也不废话,旋即便伸手将虞平君被封住的穴脉尽数解开。 他并不怕后者自尽,也不怕她不说话,唯独就怕她继续装疯卖傻。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楚先平设计的话术起到了作用,虞平君果真没有再露出之前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不错!开局很顺! 心中轻轻松了口气,魏长天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石床边沿,看着一言不发的虞平君继续说道: “皇后,我听说你一天没进丁点水食。” “你这般举动其实没什么意义。” “若是你接着不吃不喝,他们便会强行给你服下辟谷丹,你是饿不死自己的。” 继续按照排练好的步骤推进,魏长天用了“他们”这样一个指代词,隐隐将牢门外的人归为一边,将自己与虞平君归为一边。 同时,他说话间已从旁边的桌上端起一碗清水,稳稳当当递到虞平君面前。 “皇后,喝点水吧。” “......” 一碗水,魏长天愣是举了将近十息没有放下。 除了前世的亲妈之外他还没对哪个女人这么“好”过,如今倒也算是豁出去了。 幸好,看起来他的“牺牲”并没有白费。 “......” 惨白手掌慢慢抬起,虞平君在接过碗,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魏公子,不必装出这般样子,没用的。” !!! 淦!这娘们不好对付啊! 心中暗骂一句,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魏长天轻轻一笑,很快便淡定回答:“皇后,我知你是怎么想的,亦不会去辩。” “不过我刚刚说的话始终作数,你不愿说的可以不说,你不愿做的可以不做。” “就是这样。” 表情始终没有露出破绽,魏长天此刻像极了一个“不被理解的好人”。 不过...... “是么?” 脸上浮起一抹讥笑,虞平君突然松开五指。 “咔嚓!” 粗糙的泥碗直直掉落,旋即砸在地上碎裂成数片。 碗中清水也与此同时“哗啦”一声四下崩散,在虞平君的讥讽声中沾湿了魏长天的靴子。 “魏公子,本宫一直听闻你做事凶狠歹辣,怎的如今却跟李岐一般样子?” “你不是想知道宁永年在谋划什么?” “不如这样......” 虞平君突然拉过魏长天的手,笑着摁在自己的腿上。 “你与我云雨一次,我便将知道的都告诉你。” “如何?” 新年快乐!! 又是新的一年啦!祝大家心想事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发财发财!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1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暗牖悬蜘网,空梁落沉灰。 天字甲一号牢房之中寂静一片,有的只是一轻一重两道呼吸声。 睡一次,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还有这种好事??? 瞥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泥碗碎片,魏长天瞳孔微微收缩,身形有一瞬间的停滞。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手上却慢慢加力,在虞平君一闪而过的慌乱之色中随意揉捏了几下囚服之下的柔软,然后便突然伸手将后者“噗通”一声推倒在石床上。 床上铺着的草席发出轻微的“吱呀”响动,一上一下两人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皇后,这可是你说的,希望你等下不要食言。” 魏长天一点点凑近那张绝艳的俏脸,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而虞平君也在此时恢复了平静,并不躲闪,只是直勾勾看着魏长天讥笑道:“魏公子,这才对嘛。” “你这样的人就不该装什么正人君子的。” “是,皇后说的有理,我本就不是好人,确实不该装什么圣人。” 魏长天再次凑近一点,但目光却慢慢从虞平君脸上挪开,看向那只正挡在自己胸口不停微微颤抖的手掌。 “不过皇后,你是不是也不必再装作这般浪荡的模样了?” “......” 一句话落,抵在魏长天胸口的手掌猛然一僵。 而与之一同僵住的还有虞平君脸上的表情。 虽然她已经在极力表现的淫荡放浪,不过这下意识的小动作却还是出卖了她。 “皇后。” 笑着直起身子,魏长天随手拍了拍沾在自己靴子上的水滴:“坊间传言听听就好,我是什么样的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又怎么可能说得准?” “倒是你......我想我已经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 寒房烛影微,红光在略显杂乱的发丝上映出一层脉脉流动的光泽。 虞平君先是缓缓坐起身子,然后又伸手抚平囚服上刚刚被魏长天压出的褶皱,最后才看着魏长天,有些冷淡的开口问道: “那魏公子说说,本宫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女人。” 毫不犹豫先来上一句废话,魏长天进而补全道:“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敏感多疑,自以为是却又十分自卑的女人。” 不择手段、敏感多疑、自以为是、自卑。 一共四个形容词,全部是贬义的。 这句话原本并没有在虞平君心中激起丝毫涟漪,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有。 但当魏长天稍作停顿,盯着她的眼睛又说出一句话之后,那平静无波的心绪却开始慢慢荡起波澜。 “不过皇后,我也知道你是个苦命人,有自己的苦衷。” “所以我相信你做这一切都有逼不得已的原因。” “当然了,这些事与我无关,我也不知你这苦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若是让我猜的话......” 说到这里,魏长天的目光突然由平静变得“无奈”。 他就用这种目光看着虞平君,然后缓缓道出两句诗。 这是两句虞平君从未听过的诗,可当它们夹杂着牢房中的湿气飘入后者耳中时...... 就如同一阵狂风卷袭而过,瞬间便在她的眼底掀涌起滴滴不受控制的泪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 ...... 作为前世集权势、财富、才华、相貌于一身的“大清第一情种”纳兰性德的传诵度最高的一首诗,这《木兰词》的头两句经常会出现在各大感情营销号的文案之中。 不过魏长天现在选择当着虞平君的面背出这两句倒不是单纯的为了煽情。 而是这两句诗所表达的意思确实十分贴合虞平君的经历。 当初她之所以会在李岐和宁永年之间选择了前者,想必是对前者有真感情的。 而据李岐所说,两人也确曾有过一段无比甜蜜的“蜜月期”。 只不过这段美好在那个鹿妖出现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虞平君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才导致李岐对她越发疏远。 可不论她如何改变却始终无法让后者回心转意。 直到李岐抱着李梧桐出现在她面前,恳求她认下这个女儿时......虞平君这才明白了一切。 就如诗中所说,这本是李岐先变的心。 可到头来痛苦却要尽数加在虞平君的身上。 她不仅要认下一个“鹿妖”作女儿,还不能将这份委屈说与任何人听。 然而即便如此,虞平君最初时其实还是尚且抱着一丝希冀的。 她希望李岐在走过这错路之后便能回心转意,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为此,虞平君曾真的将李梧桐视若己出,亦替李岐保守了这个足以令大奉皇室沦为天下人笑柄的惊天秘密。 不过之后事情的发展却并未如她所期待的那样。 整整二十年,两人表面上恩恩爱爱,但李岐却从未碰过她一次。 这其中的原因再明白不过,而这也令虞平君彻底心灰意冷,心中的爱亦尽数变成了恨。 “......” “啪嗒......” 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摔在粗糙的囚服上,旋即晕染开来,慢慢消失不见。 这是夹杂着虞平君无比复杂情绪的一滴泪水。 也是她流下的唯一一滴泪水。 “魏公子。” 轻轻吸了一口气,虞平君的表情已恢复如常。 她看着眉头微微皱起的魏长天,笑着问道:“看来李岐已将我们的事都告诉你了。” “......” 嘶,这娘们心理调节能力这么强的吗? 这么屌的两句诗才让她感动了几秒钟? 这尼玛...... 本以为已经“轻松拿下”的魏长天不禁一阵头大,不过仅仅片刻后便也同样松开了眉头。 “皇后,早在半个月之前,皇上确实跟我说过这些事。” “当时我偶然察觉到了武平公主是妖,皇上无奈之下便只好道出了实情。” “并且他当时还说,此生最对不住的人便是皇后你。” “......” 魏长天最后这句话当然是瞎编的,目的便是尝试再次动摇一下虞平君的心理防线。 然而这一次后者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变化。 这么说也不严谨。 变化其实是有的,不过并非是那种犹豫、挣扎,而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魏公子,这句话我等了二十年都没有等到,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么?” “不过既然你已猜出了个大概,那我便也与你说几句实话。” “是,我确实恨李岐,也恨李梧桐。” “我恨明明错的是他们,但所有的痛苦却都要我来承担!” “本宫凭什么要替李家保守秘密?!本宫又凭什么要认一只妖兽为子?!” “凭什么他们可以心安理得的要求本宫必须默默忍受这些,但却不许本宫做丁点反抗?!” “就凭他是皇帝么?!” “就凭她是那个鹿妖生下来的孽种么?!” “本宫偏不!!!” “......” 声音由小及大,自称也由“我”变成了“本宫”。 当虞平君红着双眼,声嘶力竭的喊出心中的所有恨意时,看起来像极了此前失心疯的模样。 不过魏长天知道,这次她不是装的。 这是真的恨到极点的样子。 眼下的情况乍一看似乎有些失控,但其实魏长天对此倒是挺满意的。 既然愿意发泄,那就说明虞平君心理防线已经越发脆弱,也意味着自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一边听着那一句句声嘶力竭的“血泪控诉”,一边在脑海中飞速盘算着接下来自己该说点什么。 可就在某一瞬间,魏长天原本平静的表情却突然间僵住了。 “你特么的......” 他蓦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虞平君,同时“噌”的一下便站起了身子。 “刚刚说什么?!” “咯咯咯咯,本宫说魏公子与其在这里听我这个疯婆子发牢骚,倒还不如赶紧回公主府看看......” 疯笑声中,虞平君舔了舔鲜红的嘴唇,眼神里有无穷的戏弄之色。 “若是再晚一些,那个孽种或许就要知道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呢。” 第362章 答案 几十息后。 斜插在石墙上的几支火把一阵“噼啪”作响,摇晃的火光隐隐照亮了一个脚步匆匆的背影,以及几个狱卒迷茫的表情。 “魏公子这是问出了什么?怎的这般着急?” “谁知道呢......不该管的事少管,赶快把牢门关上吧。” “嗯。” “......” 简短的几句交流过后,几名狱卒便快走两步来到牢门旁边,手上用力,将厚重的玄铁巨门一点点合拢。 有人忍不住心中好奇,在这个过程中悄悄向着牢房内看去。 在他的视线中,虞平君仍躺在角落的石床上,那样子已再次被点住了穴位。 而那张面向牢门的脸上则依旧是此前那般疯疯癫癫的表情。 不过却又好似有些不一样。 “真他妈的渗人......”有个狱卒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 “轰隆!”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牢门那仅剩的一点缝隙也轰然合起,一切再次重归平静。 ...... 月色如霜,草叶似刀。 黑色的马车肆意疾驰在已然空空荡荡的奉元城中,几匹骏马身上不停冒出细密的汗珠。 但即便如此,驾车的马夫却还是一下一下挥舞着手中马鞭,似乎毫不吝惜马力,只为能让马车的速度再快上几分。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依令行事。 而至于下达这个命令的魏长天...... “砰!” 一拳擂在身前不停摇晃的小桌上,魏长天眉头紧皱,脸色很不好看。 妈的,疏忽了! 虞平君隐忍不发这么多年,手下肯定不止笼络了丁重这一个心腹。 这一点谁都清楚,所以自打前者被打入天牢之后,皇宫里就已经在暗中开始进行“清扫”行动。 不过这些行动的主要保护目标肯定是李岐。 再加上这事儿满打满算才过去一天,所以李梧桐这边自然就被忽略了。 可谁曾想虞平君的第一个报复对象竟然就是李梧桐! 淦!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扭头看了眼车窗外凄凉的月色。 他并不知道虞平君具体是以什么方式来向外传达命令的。 但如今这个并不重要。 关键是一定要及时赶到,绝不能让李梧桐知道她自己是妖。 否则这位武平公主大概率是要...... 等等...... 李梧桐怎么样跟自己有啥关系? 自己为啥会这么着急? 某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魏长天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便又轻轻摇了摇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只丑巴巴的香囊。 与其思考前面几个问题,倒还不如想想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收下这只香囊。 对啊,为什么呢? 马车的颠簸中,魏长天低头看向香囊上那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百思而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其实李梧桐也认真想过。 他同样不知道,这个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李梧桐却找到了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听起来十分无厘头,甚至有些“本末倒置”——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想要嫁给魏公子,别人都不行......这就是我喜欢魏公子的原因吧。 ...... 半个时辰后,公主府。 当魏长天急匆匆的来到李梧桐所住的独院外,遥遥看到屋中亮着的火光时,心中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点着灯,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是还没出事。 操!难道是虞平君故意玩我??? “你们公主呢?” 走到一个正坐在院门处乘凉的小丫鬟身边,魏长天随口问道:“在不在屋里?” “呀!魏公子!” 小丫鬟立马起身,轻声回答道:“是,公主正在屋里学着给您做衣裳呢。” “做衣裳?” 魏长天一愣,旋即想起李梧桐之前说的要给自己亲手做件衣服,心中不由得更加放松。 而此时那个小丫鬟也笑着替自己主子说好话。 “嗯,公主这几日呀学得可认真了,就想着能早些为公子缝一件衣裳。” “再加上冬儿姐姐是宫里来的,教的又好,想来......” “等等!” 魏长天突然皱了皱眉:“那个冬儿不是公主府的丫鬟?” “不是呀,是公主特意从皇后身边讨来的哩。” 小丫鬟如实回答:“据说女红做的极好,在整个皇宫里都是一顶一......魏公子,你这是......” “我去找公主有些事,你就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 “哦......” 疑惑的应了一声,小丫鬟看着那个已经快步走入院中的背影一脸茫然。 她知道自家公主早已倾心于魏长天,并且还立下了非魏公子不嫁的志向。 不过如今都这么晚了,他们...... 呀!我在想什么呢! 红着脸收回视线,小丫鬟继续坐回院门的青石上乘凉。 而与此同时魏长天则是已经推门而入,急匆匆冲进正堂,然后停步在堆满线布的桌边。 除了棉线、绸缎、布料之外,还有一件刚刚具备雏形的男子“衣服”掉在地上,但却不见一个人影。 坏了! 心里“咯噔”一下,魏长天知道眼下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李梧桐正好去上厕所了。 二是...... 快走两步又进到没有点灯的卧房,抬眼环顾一圈,立马便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影。 “公主......” 喉结微动,魏长天一边往那边靠,一边试探着喊道:“咳,是我,魏长天,你没事......” 就好像突然触电了一般,当魏长天说出自己名字时,那蜷缩的身影突然停止了颤抖,旋即蓦然抬起头来。 确实是满脸泪水的李梧桐。 她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魏长天,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从眼角滑落,身子因为哽咽而不停微微抽动,但张开的嘴巴里却没能发出丁点声音。 实话说,李梧桐如今的样子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这是一种夹杂了绝望、惊恐、惧怕、慌乱等等复杂情绪的模样,如果非要比喻一下的话......或许就像是那种由于受到过度惊吓,只有将自己藏在角落里才能得到一丝丝安全感的小动物。 “公主,我......” 魏长天此时当然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 他再次走近一步,想要安慰一下李梧桐。 不过后者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顿时愣住了。 “你、你不要过来!” “呜呜呜,不要过来......” 手掌慌乱的撑住地面,身子不停向后挪动,直至完全抵住冰冷的墙壁。 李梧桐就这么蜷缩在黑暗的墙角,双手惊慌失措的死死攥住身边的床腿,以一种最为凄凉与绝望的语气不停哀求着。 “不、不要看我......” “你、你走......你走.......” “求、求求你,求求你......” “走啊!!!” 第363章 雨、梧桐 无情月,长恨梦,同到幽闺。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李梧桐曾以为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自己要嫁给魏长天的决心。 但她可能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自己竟然是妖。 她本能的不愿意去相信这一切,不愿意去相信那个叫冬儿的丫鬟说的是真的。 但妖与人终有不同。 或许李梧桐其实早已察觉到了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与众不同”之处,也曾对此有过疑惑。 而今天,她只是终于得到了这个答案而已。 可是......为什么? 与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李梧桐自幼耳濡目染的价值观使得她对于“妖”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憎恶。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万般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但有谁可以为此负责? 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生母? 还是一直隐瞒此事的李岐? 抑或是以这种最为直接的方式来报复自己的虞平君? 他们好像都没有错,于是李梧桐便只能将这一切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或许,自己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是的。 自己,就不应该活着...... “沧啷啷!” 挂在床侧的长剑猛然出鞘,李梧桐死死攥住剑柄,目光在魏长天身上停留一瞬,旋即死死闭上双眼。 在这一刻,李梧桐的心中已再也没有了“不论如何都要把自己嫁给魏公子”的决心。 她无比害怕看到那副当魏长天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脸上露出的厌恶表情。 所以,就这样罢...... “唰!” 寒芒闪过,握紧长剑的手在颤抖中突然发力,然后又在最后关头毫无疑问的被魏长天死死摁住。 “让我死,我是......” 李梧桐蓦然睁开眼睛,以一种最为凄凉与绝望的目光看着魏长天,想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后者。 不过就在此时,魏长天却突然抢先一步打断道: “公主,我知道。” “......” “啪嗒啪嗒......” 屋外,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断续响起,不知何时竟下起了细雨。 而与忽然“吵闹”起来的小院恰恰相反,屋中此时却陷入了寂静。 我知道。 这短短的三个字便似一柄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李梧桐的胸口。 她身子猛地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魏长天,嘴唇几度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梧桐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却不明白魏长天的话中之意。 所以,这便是他不愿娶我的原因么...... 一股苦涩涌来,李梧桐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 她想要去夺剑,但身上却已没了丁点力气,握住剑柄的手也一点点滑落。 这是一种最为痛苦的无力感。 因为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 “......” 此时此刻的李梧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和刁蛮,便如同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一样瘫跪在墙角。 至于魏长天......他则是摇了摇头,将长剑拿走收回剑鞘,然后便盘腿坐在后者对面,终于轻声开口说道: “公主,你可还记得半月之前我曾将你强行绑起,还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 李梧桐慢慢抬起头来,并没有回答,眼神还是那般空洞。 而魏长天也不在乎这些,只是看着李梧桐继续慢慢说下去。 “公主,其实那时我便已经知道你是妖了。” “不过当时我不知道你尚不自知,还以为你是阎罗变得。” “直到后来皇上来了才将真相告诉了我。” “他曾恳请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所以我就一直没说。” “嗯......我明白你如今尚且难以接受此事,但在我看来不论是人是妖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皆有善恶之分,皆有七情六欲,皆生在这天地之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顶多就是妖可以活的久一些。” “这么想想,这反而还是件好事呢。” 开了个玩笑,语气故意放得很轻松。 魏长天企图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让李梧桐好受一些。 可谁知后者闻言却还是那副怔怔的模样,沉默了很久后才有两个细弱蚊蝇的小字在雨声的间隙中响起。 “骗子......” “......” 魏长天一愣,赶忙保证道:“公主,我说的可句句属实!” “是么?” 李梧桐红着眼眶看过来,声音很微弱:“可是你就不会愿意娶一个妖的......” 嗯? 感情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想活了的? 魏长天心中好笑之余又有一丝莫名的心疼,脸上表情也慢慢变得严肃。 从怀中摸出那只小香囊,展开在手心。 李梧桐的眼神终于在此时有了一丝光亮,而魏长天也深吸一口气,正面回答了刚刚那个问题。 “公主,我既然早已知道你是妖,却仍收下了你的香囊,这代表了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说的再清楚一些。” “公主,不管日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娶你。” “当然了,除非在此之前你不愿意嫁给我了。” “不知这次,我可说明白了?” “......”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娶你。 当魏长天这句话说出口的一刹那,李梧桐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停住了。 对啊。 如果魏长天嫌弃自己身份的话又怎么会收下香囊呢? 所以他是真的不在乎我是妖么? 还有他说的要娶我......这、这又是不是真的? 李梧桐有些不敢相信,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抑或是魏长天在骗自己。 但当她看到魏长天那无比认真的眼神时,却打从心底彻底相信了这一切。 一瞬间,李梧桐不知自己该说点什么,身体不停颤抖的同时那被泪水遮挡的视线也越发模糊......直至完全变成一片黑暗。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得遥远,周身尽是那个男人熟悉的气味。 在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的转折后,李梧桐的精神终于没能承受得住,就这么晕了过去。 在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一个虽然过程痛苦,但却结局美满的好梦。 而至于这梦中的另外一个主角...... “晕了么?” 探了探李梧桐的鼻息,魏长天轻轻松了口气。 他仍旧盘腿坐在地上,怀中抱着双眼紧闭、满脸泪痕,但嘴角却有一丝笑意的女子。 唉,这倒也算是替自己下定决心了。 扭头看向窗外,雨滴砸落梧桐叶,摇晃了初秋的深夜。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第364章 交易 大宁皇宫,石渠阁。 就当奉元下起了初秋的第一场雨时,大宁京城亦被笼罩在了一片雨幕之中。 不过相比于奉元的柔情细雨,大宁的这雨便要磅礴与汹涌的多。 “轰隆隆!” 闪电撕碎乌云,巨雷在夜色中滚过。 滂沱大雨铺天盖地压下来,无差别的砸落在万物身上,好象它才是这方世界的帝王,统治着世间的一切。 唯独除了那个脸色阴沉,但身上却激涌着滔天帝王之势的男人。 “魏长天......” 一字一顿说出一个名字,宁永年看着眼前茫茫雨幕,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无穷的杀意。 与上次命令尤佳刺杀魏长天时的心态不同,这一次,宁永年是真的在魏长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危险。 这是一种源于脱离掌控的危险感。 三日之前发生在奉元皇宫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宁永年耳中。 如果说魏长天之前险些斩杀阎罗还可以归结于是白有恒自作聪明,那这一次的“意外”便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自己身边,有魏长天的细作。 一百龙卫跟着白有恒去奉元带出阎罗,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但魏长天却能在白有恒达到奉元的当天就带人抓了三十多个龙卫。 如果不是早就得知了消息,此事便再无任何解释。 虽然白有恒运气好,恰好赶在魏长天去之前就进了皇宫,又恰好赶在魏长天封城之前离开了奉元。 不过同样知晓全盘计划的虞平君却已经暴露,随时都有出卖自己的可能。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由于魏长天的插手变得不再那么稳妥。 为此已付出了大量精力的宁永年自然不可能再容得下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 但是现在宁永年暂时已顾不上这一边了。 距离七月十五已仅剩八天。 自己必须要在此之前完成三件事。 一、哪怕是让虞平君死,也绝不能让她开口。 二、确保白有恒可以安全抵达原州。 三、查出自己身边的细作究竟是谁。 “......” 打定主意之后,宁永年心中的那股烦躁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一直侍立在身边的李怀忠,突然问道: “老李,你跟着朕多久了?” “回皇上,已有二十二年。” 李怀忠心头涌上一丝不妙,但还是立刻面不改色的躬身回答:“皇上即位已二十二年,老奴便也伺候了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这么久了......” 宁永年轻轻感叹一句,笑着又问:“对了,你所练的阴阳功此前不是出了岔子,留下了些暗疾么?现在如何了?” “谢皇上关心,这等旧疾难以医治,还是此前那般样子......” 李怀忠当然不会说自己已经好了,便敷衍道:“不过老奴心中有数,并不碍事。” “是么?” 宁永年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怀忠一眼,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老李,其实这种小事不必瞒着朕。” “你的伤好了,朕自然替你高兴,至于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疗伤法子......你不愿意说,朕不问就是了。” “......” 轰!!! 犹如一道惊雷于耳边炸响,任凭李怀忠再怎么老奸巨猾,此时此刻也不可避免的心头一震。 宁永年这句话看似透漏的信息不多,实则却隐含着很多未尽之意。 难道......自己与魏长天的交易已经被察觉到了? 宁永年究竟是已经掌握了真凭实据,还是仅仅是猜测? 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无数疑问涌上李怀忠脑海,亦使得他的回答不由得慢了一拍。 “回、回皇上,老奴的暗疾却未痊愈,绝不敢有半点虚言!” “哈哈哈!” 将李怀忠的反应尽收眼底,宁永年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老李你不必如此紧张,即便你真的有错,朕也舍不得你这样一个二品高手。” “毕竟整个大宁的二品武人就只有几十之数,朕可不像那魏长天,在烟云山顶一夜就杀了五个。” “再说了,你我同为二品,如若没有他人相助,朕或许还不是你的对手呢。” “毕竟你现在暗疾已愈,那功力想必也早已更进一步了,不是么?” “......” 窗外,雨更大了,压抑的氛围好似都已经透过窗户,将这灯火通明的石渠阁完全笼罩其中。 简简单单几句看似在开玩笑的话,实则却已经将一切挑明,亦代表着宁永年即便不是完全知情,却也绝对掌握了一部分李怀忠私通魏长天的证据。 当然了,对于李怀忠来说,不论宁永年话说到什么份儿上,即便就是后者拿出铁证,他也绝对不能承认。 “皇上!老奴的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 “求皇上明察!”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李怀忠嘴里大声喊着冤,表情无比急切,但心中其实并没有太过慌张。 正如宁永年所说的,如今自己暗疾已愈,功力大涨,一对一的情况下确实不惧前者。 再退一步讲,即便双方真的彻底翻脸,那自己也绝对能在宫中高手来援之前逃掉。 因此,既然生命无忧,李怀忠自然也就不会太过惶恐,此时更多的还是想要再抵赖一阵。 毕竟在站在他的视角来看,宁永年很有可能只是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线索,只是想要借此机会来诈一下自己。 李怀忠的猜测其实没错,不过也不是全对。 宁永年确实还不能完全确定李怀忠与魏长天是否有所勾结,但他这次既然把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那也就不会是一次简单的试探。 “老李。” 低下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李怀忠,宁永年轻声笑道:“不如朕与你做个交易吧。” “交易?” 李怀忠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得一愣。 而宁永年则是微微点头,脸色慢慢变得严肃。 “嗯,交易。” “老李,白有恒之事除了龙卫几人之外,便只有你知情。” “也就是说,你们之中必有魏长天的人。”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将此人找出来......即便此人就是你也没关系,朕可以保证既往不咎,还可以满足你任意一个条件。” “当然了,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朕就只当今夜之事没有发生过。” “仔细想想吧。” “......” 窗外,骤雨抽打着大殿的琉璃瓦,稠密的雨柱顺着风斜劈下来,像一支支利箭射得屋顶叮咚作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怀忠终于慢慢起身,躬身轻声说道: “是,皇上。” “老奴这就去办。” 第365章 “仇人”相见 宁永年与李怀忠要做一个交易,借此来揪出自己身边的细作。 然而两人并不知道其实潜伏在大宁朝堂中的内鬼压根不止一个。 毕竟同舟会隐藏的一直很深,不仅成员全是手握大权的重臣,且还会在暗中给彼此打掩护,所以确实很难被怀疑到。 但李怀忠既然答应了这个交易,便意味着他一定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很明显,这个人只能是尤佳。 尤佳确实是魏长天的人,并且也确实是她将白有恒的行踪泄露给了后者。 这些事李怀忠再清楚不过。 那对他而言,眼下的问题便只有一个—— 到底要不要出卖尤佳? 若是说的再具体一点,那就是“要不要背叛魏长天?” 其实,说“背叛”并不怎么准确。 因为李怀忠并非魏长天的手下,自始至终两人都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前者需要治愈阴阳功暗疾的办法,后者需要一颗埋在宁永年身边的钉子。 而如今两人的交易早已完成,本质上已然是“互不相欠”的状态,所以李怀忠即便真的把尤佳卖了也谈不上“背叛”一说。 但要知道,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一定会在以后遭受到来自魏长天的报复。 李怀忠曾在烟云山顶亲眼目睹过魏长天一招杀二品。 再加上虽非亲眼所见,但却板上钉钉的一招杀净圆、一招败蒙适......毫无疑问,魏长天绝对掌握了一门可以斩杀二品境的神通,并且可以多次施展。 因此,李怀忠心中对于魏长天的忌惮其实已超过了对于宁永年的忌惮。 既然如今自己已经到了必须要选边站的地步,且不论选谁都会得罪另外一个......那李怀忠第一反应便是彻底倒戈向魏长天。 不过...... “啪哒啪哒!” 长明灯的荧光微微照亮了雕栏玉砌的长廊,倾盆暴雨顺着斜瓦砸落在地面,然后又沿着精巧设计的水渠汇入一汪小池。 这小池并不大,但平添了这么多的雨水后却还是如此前一般高的水位,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李怀忠低着头脚步匆匆的穿过长廊,影子模模糊糊的有些不真切。 然后,他便停步在了另外一个同样不甚清晰的人影之前。 “龙雀,准备一下。” “今夜你便随皇上出宫一趟,去原州。” ...... ...... 翌日,大奉皇宫。 坚硬的石墙、潮湿的空气、逼仄的石道、摇晃的火光。 魏长天是在去见虞平君的路上得知了宁永年和尤佳离京的消息的。 看了一眼跟在后面不知在想什么的李梧桐,然后才小声问向身边的楚先平: “楚兄,你觉得宁永年这次去原州是要干什么?” “不清楚。” 楚先平摇摇头:“或许是准备去封县犒慰前线将士。” “嗯,不过他为啥要在这时候去?” 魏长天大胆猜测:“是不是意味着原州战事会有变故?” “这个......应当不会。” 楚先平明白魏长天的意思是“大宁要反攻”,思索一番后便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宁永年并未在封县增兵,且大奉的五十万精锐皆退守在原州城,如此情况下冒然反攻根本占不到一点便宜,甚至还有可能因此丢掉封县这道天险。” “因此宁永年没有理由选在此时反攻原州城......除非他有更大的谋划。” 更大的谋划。 这几个字一出,魏长天便瞬间想到了虞平君和白有恒。 难道说他们正在与宁永年谋划的阴谋......与原州战事有关?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才需要白有恒和虞平君的加入? 即便白有恒是天道之子,但一个人再牛逼也左右不了战争的局势啊。 更何况虞平君远在奉元,就更没办法插手原州战事了吧...... 如果站在上帝视角来看,魏长天此时终于是将所知的线索联系在了一起,并且有了一个正确的方向。 不过即便是找对了方向,但距离真相还尚且差着不少。 “魏公子!楚公子!” 突然,自前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魏长天的思考。 几个狱卒起身恭敬问过好后,视线又停留在了紧随其后的李梧桐身上。 “见过公主殿下!” 虽然立刻反应了过来,但听得出几人的语气其实颇为惊讶,似乎是不明白李梧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魏长天肯定没工夫给他们解释,只是收敛心神挥了挥手。 “开牢门吧。” “是!” “......” “轰!” 时隔整整一天,天字甲一号牢门再次打开,很快便又再次合死。 表情平静的站在虞平君身前,魏长天沉默了半晌,然后便伸手解开了前者的穴位。 “咳,咳咳!” 几声急促的咳声响起,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使得虞平君的脸色更加惨白。 不过她的表情还是如同昨日那般,眉眼间满是戏弄之意。 “魏公子,看你这样子,昨晚应该是没有赶得及吧。” 慢慢坐起身子,虞平君笑看着一言不发的魏长天,率先开口讥讽道:“要不公子与本宫说说那贱种知晓自己的身份后是什么模样?” “嗯......想必定是失魂落魄,恐怕要恨死本宫了吧。” “咯咯咯,真想亲眼看看哩。” “可惜了呢......” 渗人的笑声中似乎有着大仇得报的得意。 不过魏长天闻言倒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瞥了虞平君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皇后,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跟你说说。” “你算是猜对了一半,公主知道她是妖身后确无法接受,甚至一度想要寻死。” “不过......她却并不恨你。” “......” 笑容瞬间僵住,虞平君的肩膀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但是她很快便将这抹情绪压制下去,语气亦冷了几分。 “魏公子,这般小伎俩于我无用。” “即便她真的不恨本宫,但本宫对她的恨却不会变,单凭这一点,你就不必白费力气了。” “皇后,信不信随你。” 看着虞平君,魏长天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只是将事实告诉了你而已。” “你恨不恨公主那是你的事,反正公主她确实自始至终都没有恨过你。” “甚至她今日还非要与我同来,说是有些话想要对你讲。” “什么?你、你是说......” 虞平君瞳孔猛然收缩:“她也来了?!” “是。” 点点头,魏长天平静的指了指紧紧关闭的牢门。 “此刻就在门外。” “皇后,你见不见?” 第366章 母后 火光微弱,有一抹慌乱于虞平君的眼中一闪而过。 对于任何两个“生物”而言,不论之间有着什么区别,相处久了就一定会产生感情。 魏长天对此深表认同,因此他并不相信虞平君对李梧桐就只有恨意。 毕竟不管怎么说,两人都维持了二十年的“母女”关系。 即便虞平君是带着“报复”的心态隐忍了二十年,但在这个过程中也一定或多或少的曾真的将李梧桐视作自己的骨肉。 所以,魏长天如今才会想要用李梧桐来打开虞平君的“心扉”。 这样做不仅有机会“感化”虞平君,并且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那就是也可以同样解开李梧桐的心结。 不管两个人谈的结果如何,李梧桐都可以当着虞平君的面将自己想要说的说出来。 而很多时候,话只要说出来就够了,会得到什么回应反而已不重要。 更何况魏长天知道李梧桐是真的不恨虞平君。 ...... “皇后,你究竟见不见?” 站起身来,魏长天再次问了一遍:“你方才不是还说想要亲眼看看公主的模样么?如今人就在门外,你怎的却这般犹豫?” “我......” 抬头看着魏长天,虞平君此时已搞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魏长天伙同李梧桐给自己演的一场大戏。 她本能的有些逃避见到李梧桐,但如果不见,那无疑便是在告诉魏长天——自己并不似之前所表现的那般冷血。 深深吸了一口气,虞平君不停在心中告诉自己“要恨”,然后终于慢慢开口回答: “犹豫?” “本宫只是觉得恶心而已。” “不过魏公子既然与那贱种辛辛苦苦合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那本宫若是不看未免也太不领情了。” “魏公子,你说是吧?” “......” 几句话中极尽嘲讽之能事,不过魏长天听完后却只是撇了撇嘴。 “皇后,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所以你是要见,对吧?” “行,那我这就让公主进来。” 瞥了虞平君一眼,两步走到牢门边,“咚咚咚”敲了三下。 厚重的铁门很快便被推开,魏长天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向着早已等在旁边的李梧桐点了点头。 “公主,进去吧。” “嗯、嗯......” 看得出,李梧桐此时此刻十分紧张。 虽然她早已想了很久该怎么面对虞平君,但在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不免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三天之前,这牢中之人还是她的“母亲”。 她当然有很多话想要跟虞平君说,有很多问题想要得到答案。 但是...... “公、公子,我......” 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魏长天,李梧桐突然有些退缩。 不过手上传来的温度却又让她莫名多了几分勇气。 “没事的,不必理会她说什么,你只要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就行了。” 轻轻拍了拍李梧桐的手背,魏长天轻声劝道:“我就在门外,想离开了你随时都可以走。” “......” “好。” 看着魏长天的眼睛,李梧桐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裳,迈步走入牢房,下一刻便看到了那个神色阴冷的女人。 这是李梧桐第一次见到虞平君这般模样。 再没有了此前的端庄温柔,也没有了宠溺慈祥。 有的,只是如同毒蛇一般目光。 “轰隆!” 身后,玄铁牢门紧紧合死,耳中只剩下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李梧桐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近,又在距离虞平君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看到后者眼中的嘲弄之色,她似乎有些怯懦,不敢再靠的更近。 但不知为何,不知所起的泪水却也在此时突然涌上眼眶。 李梧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论如何也无法对眼前这个女人产生一丝恨意。 她只是张开嘴巴,完全是下意识的哽咽着呼唤出两个字。 “母、母后!” ...... ...... 与此同时,牢房外。 就在李梧桐用一声“母后”震颤了虞平君的心弦时,几个狱卒则是已经被魏长天支开,在远处不停琢磨着刚才李梧桐和魏长天的亲密之举。 虽然魏长天刚刚只是轻轻拍了拍李梧桐的手背,但这种肌肤接触在这些狱卒看来就已经够到“刺激”的了。 更关键的是公主居然毫不抵触。 难道说魏公子要做驸马了? 可眼下正在跟大宁打仗,魏公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宁人,如此会不会不太合适? 也不对,魏公子毕竟刚刚替我们斩杀了阎罗......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此时几个狱卒的心理活动格外丰富,想要交头接耳聊上几句却又不敢,只好心痒难耐的对视几眼作罢。 而至于魏长天和楚先平...... “公子,你此前可与公主商议过么?” 看着死死关紧的牢门,楚先平小声问道。 魏长天知道他嘴里的“商议”指的是“设计话术”,于是便摇了摇头。 “没有,虞平君心思缜密,那些套路骗不过她。” “不过公主对她感情确实是真的,这就够了。” “是么......” 楚先平一直信奉“谋而后动”,干什么事都要有万全的计划,所以对魏长天这种“顺其自然”的做法并不怎么赞同。 不过如今李梧桐已经进去了,总不能再把人叫出来,所以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公子,如果公主真的不曾怨恨虞平君,且后者亦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那公子可曾想过该如何处置她?” “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魏长天伸出一根指头向上指了指:“得问那位。” “不过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扣在他头上,我估计虞平君肯定活不了。” “绿帽子?” 楚先平一愣,不知这个新鲜词是什么意思。 “公子,什么是绿帽子?可是有什么典故?” “呃......” 这个问题倒是把魏长天给问住了。 虽然前世这个词的含义人尽皆知,可它究竟是怎么来的自己确实不知道。 “楚兄,我就是随口一说,反正不是啥好词,你记得以后别让那个宋梨给你带绿帽子就行了。” “哦,我知道了。” 第367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牢房内。 一声发自肺腑的“母后”让虞平君脸上的阴冷之色顿时僵住,眼神亦有些慌张与躲闪。 她张开嘴巴,好半晌才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 “我不是你母后。” “不......” 李梧桐死死咬着嘴唇不停摇头,下一刻突然扑到石床边,更咽着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 “不、不论何时,你都是......” “你都是......” “......” 哭声夹杂着近乎称得上偏执的呼唤回荡在牢房,这声音撞在石墙上,又从四面八方飘进虞平君耳中,宛如一柄柄小刀在刮剜着她冰冷的心。 “桐、桐儿......” 有些干瘪的手掌颤巍巍的抬起,似乎是想要去抹拭李梧桐脸上的泪水。 不过行至一半时这手却又突然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后转而抵在李梧桐的肩头,用力将后者推开了一些。 “你不必做出这幅样子。” “本宫是人,生不出你这个妖种。” “你每叫我一声母后,本宫心中便对你多一分厌恶。” “实话告诉你,若不是本宫现在被关在这天牢之中,否则定会将你这贱种的身份传的天下皆知!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究竟是个东西!” “咯咯咯,此事想来就有趣,或是有机会,本宫真想亲眼看看呢。” “哦对了,听魏长天说你昨日还曾想过寻死,可惜啊......” 俯身靠近瞪大双眼的李梧桐耳边,虞平君小声笑道: “你怎么就没死掉呢?” “......” 火光摇晃,就在虞平君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牢房中的空气便好似突然凝固了一般,令李梧桐只感觉喘不上来气。 厌恶、贱种、死...... 一个个包含了最为恶毒含义的词字就像是一块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的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格外困难。 李梧桐痛苦挣扎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对面这个女人,但那熟悉的面容却第一次变得陌生。 她狼狈的跌跪在地上,下意识的向后慌张挪动,想要拉开与后者的距离。 而虞平君则是静静的注视着她,讥笑着再问: “怎么?现在还觉得我是你母后么?” “......” 这一次,李梧桐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 ...... 如果说要给这世间的所有感情排一个顺序,那亲情无疑是最为无私与纯粹的一个。 这并非是说人可以为了亲情舍弃一切,但毫无疑问,人们愿意为亲情所付出的,绝对要比其它感情来得多。 虽然这样一种情感大多数情况下是依存血缘关系而生,不过也不意味着就没有后天培养的可能。 最起码对李梧桐来说,她与对面这个女人的这份牵连在几息之前还是存在的......只是如今却已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很难讲虞平君刚刚说的那些究竟是真的心中所想,还是故意而为。 但她想要切断两人之间情感联系的意图却再明显不过。 她想要的,就是李梧桐来恨自己。 或许只有这样,自己心中的恨才能够得以维持,不会被内疚和感动所淹没。 也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这二十年来的隐忍...... 嘴角微微扯动,虞平君就这么默默看着失魂落魄的李梧桐,等待着后者或绝望或愤怒的反应。 然而,她却并没有等来自己所预期的结果。 “......” “是。” 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隐隐响起。 虞平君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愕,而李梧桐也在这复杂的眼神中缓缓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将自己的答案补全。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母后。” ...... ...... 一刻钟后。 “咚,咚,咚......” 厚重的牢门发出三声闷响,等在门口的魏长天与楚先平对视一眼,立刻便招呼狱卒过来开门。 当纯黑色的大门今天第三次被缓缓推开时,众人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泪痕的李梧桐。 “公、公子!!” “呜呜呜......” 紧绷的情绪在一瞬间尽数释放,李梧桐不管不顾的一头扑到魏长天怀里,旋即便趴在后者胸口不停更咽。 这泪水的含义如今尚且未知,魏长天也没有立刻去问,只是一边轻轻拍打着李梧桐的后背,一边抬眼向着牢内的虞平君看去。 此时此刻,后者也正向着这边看过来。 两道目光于空中对视了许久,自始至终皆是十分平静。 直到缓缓合起的牢门将二者隔开。 “轰!” 巨响声中,几个狱卒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皆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如今李梧桐和魏长天的举动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肌肤之亲”,且就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想要假装没看到都不可能。 幸好楚先平反应的够快,干咳一声开口说道: “咳,各位弟兄辛苦了,都去旁边歇息一下吧。” “是!” 仿佛如蒙大赦,一众狱卒立马扭头走人,很快便消失在过道尽头。 楚先平也跟着他们一并离开,只留下了魏长天和李梧桐两人。 “公主......” 感受到怀中的哭声渐息,魏长天又等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问道:“你与皇后都说了些什么?若是可以的话能否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嗯......” 泪眼婆娑的仰起头,李梧桐一只手死死抓住魏长天的衣角,一只手飞快的抹了把眼泪。 “公、公子......” “母、母后她仍旧恨着我和父皇......” “......” 断断续续,说一会儿哭一会儿。 李梧桐进到牢房中满打满算才一刻钟,但她重复这一遍却用了半个时辰。 至于结果......就如她最开始说的,虞平君并没有被“感动”,仍然没有说出有关宁永年和白有恒的任何事情。 如此情况乍一听好像不甚理想,不过魏长天却并不这么觉得。 虽然虞平君仍未开口,但在李梧桐的复述中却能明显感受到了前者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出现裂痕。 因此李梧桐这次绝不是白来。 而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再继续加力,用最后一张底牌一举将虞平君彻底“击溃”。 至于这张底牌是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 造成虞平君如今这幅样子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个。 那就是李岐。 7017k 第368章 最后一步棋 第二天一早,天禄殿。 昨天得知了宁永年要去原州之后,魏长天便猜测近期大奉局势恐有大的震荡。 唯恐迟则生变,因此他一早就来找了李岐,将自己的计划跟后者说了一遍。 “......” “皇上,就是这样。” “皇后之心结如今已然明了,且公主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如果想要皇后开口,那您必须还要再去一次。” “并且......您最好能服个软。” 服个软。 魏长天虽然没有直接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想要彻底“感化”虞平君,那么李岐就必须承认之前是自己做错了。 言不由衷也好,虚情假意也罢。 为了那个关于宁永年和白有恒的秘密,他必须这么做。 如果是换做魏长天,他做这事儿估计毫无心理负担。 不过对于一位帝王而言,承认自己错了无疑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他还要对一个亲手给自己带了绿帽子的女人认错......那这道坎估计就更难迈过去了。 “魏公子,这个法子没用的。” 摇了摇头,李岐慢慢自书案边起身,背过身去说道:“虞平君心思缜密,更是熟知朕的性子,她是不会相信的。” “皇上,正因为她认定您不会认错,您此时服软才更有效果。” 魏长天一愣,赶紧劝道:“即便不行,那也总比不试要好罢!” “......” 朝阳透窗而入,回应魏长天的只有沉默。 李岐依旧背着身一言不发,而魏长天在经过了短暂的惊讶过后,便也逐渐想明白了前者为何会如此抵触。 “皇上,恕小子无礼。” 皱了皱眉,魏长天同样站起身子,毫不遮掩的直接说道:“或许您是碍于帝王威严开不了这个口,也可能是出于男人的尊严说不出这种话。” “但在我看来,如今什么威严尊严的都比不过查清宁永年的阴谋来的重要。” “皇上,昨日我刚刚接到消息,宁永年前日已突然离京去往原州。” “他此去原州是为何事我不清楚,但或许便与其正在谋划的事情有关。” “是,皇后此前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换做是我也忍不了,或许早就将其一刀杀了。” “所以我能理解您如今是怎么想的。” “但是您也要知道,您与我终究不一样。” “说句难听点的,我犯了事有整个魏家替我担着,任性一点也就罢了。” “可您却不能如此!” “因为除了是一个男人之外,您还是大奉的皇帝!” “......” 轰! 犹如一道闷雷在耳边炸裂。 “大奉的皇帝”这五个字令李岐略显消瘦的后背突然晃了一晃。 而魏长天见这招有效,便赶紧向前一步接着再说: “皇上,如今白有恒不知所踪,我在宁永年身边的细作亦什么也没查出来。” “眼下还知晓这个阴谋的只有皇后,我们也只能从她身上入手。” “如果此举失败,那接下来大奉会遇到什么谁也说不准。” “皇上,说句实话,这些事其实本与我无关,我能做到这一步亦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我最后再问您一次,不知您愿不愿意去见皇后?” “您如果还是不肯见,那我现在扭头就走,绝不会再插手这等闲事。” “如果您愿意,那就点点头。” “言尽于此,还望皇上好生考虑后再做决定!” “......” 说完最后一句,魏长天果然不再出声,只是盯着李岐的背影等待着后者的答案。 他刚刚并非是在“威胁”李岐,而是真的这么打算的。 毕竟从目前已知的情报来推测,宁永年的阴谋大概率是针对原州战场,也就是针对大奉的,跟自己并没有直接关系。 虽然自己早晚要跟宁永年翻脸,但最起码现在这层窗户纸还没有完全捅破。 因此最近几天自己其实完全是在“义务帮忙”。 而如今事情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可李岐却特么的犹犹豫豫,死要面子不愿意配合。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一国之君,且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老丈人,魏长天早就翻脸骂人了。 即便眼下强忍不满又给了李岐一次机会,但这也是最后一次。 只要后者摇头,那魏长天绝对立马扭头就走,从此不再掺和这档子破事。 “呼......” 一阵清风从远方吹来,吹响了守在天禄殿外侍卫的鳞甲,然后穿过殿门的缝隙,微微拂动了李岐的衣袍。 五爪金龙随着衣角的摆动游曳几下,紧接着又被一只手掌轻轻摁住。 李岐仍然没有转身,不过沉默半晌后却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魏公子,朕明白了。” “......” 妈的,总算开窍了! 心里松了口气,魏长天又瞥了一眼李岐的后背,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随手搁在堆满奏折的书案上。 “皇上,这纸上有我设计好的话术,您或可以提前看看。” “还有,迟则生变,既然您已经决定了,那还是尽早去见皇后为好。” “小子告辞。”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魏长天知道这时候再说别的李岐也听不进去,于是干脆直接拱了拱手就扭头走出了天禄殿。 殿门外,一直等候在这里的老太监见他出来,便笑着躬身说道: “魏公子慢走。” “嗯。” 魏长天点点头,下一刻又突然伸手拦住了正准备进到殿中的老太监:“徐公公,让皇上单独待一会儿吧。” “啊?” 老太监一愣,想要问问其中缘故,不过还未等开口魏长天便已经走远了。 “这......” 老太监虽然不解,但犹豫了一下后却当真没有进到殿中,只是遥遥看了一眼那个站在书案前的背影,然后慢慢将殿门重新合上。 “啪......” 轻微的响动之后,殿内便再无一丝动静。 李岐就这么又站了好一阵,终于在香炉中的檀香将灭时转回了身子。 拿起那张写满了话术的宣纸看了一眼,旋即又放下。 李岐明白魏长天把这张纸给自己是为了什么。 不过...... 自己怎么会无话可说。 这样也好,那就将该说的都说清楚吧。 然后。 该活的活,该死的死。 第369章 开始转动的齿轮 天吉十五年,七月十二。 距离魏长天最后一次去见李岐已过去了三天。 距离七月十五中元鬼节也还有三天。 魏长天这三天时刻都在关注着天牢那边的动静,因此自然知道李岐还并未去见过虞平君。 特么的,又改主意了? 还是说他有别的打算? 对于李岐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魏长天心中很是烦躁,但也懒得再去催促前者。 就像之前说的,这破事本来就跟自己没多大关系,既然“当事人”都不上心,那就爱咋咋地吧。 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又不是太监,当然不会替李岐操这么多的心。 反正马上就要到约定好的七月十五了。 只要到时候奉元城没事,自己立马就让李岐兑现此前承诺,然后回蜀州。 至于李梧桐......娶一国公主不是件小事,上上下下的讲究和准备很多,往大里说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奉宁的外交关系。 然而眼下两国正在打仗,且大奉又出了虞平君这档子“惊天丑闻”,短时间内肯定不宜“嫁公主”,所以只能先暂且搁置在一边,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说。 当然,这事儿魏长天已经跟李梧桐商量过了,并且还问过后者这段时间要不要先跟着自己回蜀州。 李梧桐打心底里想要跟着魏长天走,不过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奉元。 或许她知道,这同样也是李岐最需要自己的一段时间。 “......” “公子,我等着你回来娶我......” 烛火微晃,卧房中两人相对而坐。 虽然距离魏长天离开少说还要四五天,但李梧桐几乎每日都要“提醒”一遍,似乎十分害怕前者会忘记此事。 “公主,你放心,等大奉大宁什么时候不再打仗了,我便回来娶你。” 点点头,面对李梧桐的“担忧”魏长天并没有不耐烦,只是有些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句。 “很快的。” “......” 很快? 李梧桐不知道魏长天为何这么笃定两国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便只当这是个美好的愿望。 她同样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也在期待着这一切快些过去。 不再打仗,天下太平。 到那时候自己便可以风风光光的嫁给魏长天,从此不再是大奉的公主,而是魏家的媳妇。 自己可以去蜀州,看看那边的山水美景、风土人情,可以见到魏长天口中那位同样是妖的柳诗姑娘,可以过上平平静静的生活。 如果魏长天不嫌弃的话,自己还要生好多好多孩子。 男孩女孩都好,自己不会瞒着他们,会告诉他们妖与人一样,除了活的久些并没有什么不同...... “噗嗤~” 再次想到这句魏长天曾拿来安慰自己的话,李梧桐不禁笑了一下。 看着对面一脸疑惑的男人,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笑,只是慢慢挪近一点,将头轻轻靠在魏长天的胸口。 窗外月色正好,鸟儿的啼声清脆。 “公主,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突然觉得......你对我真好。” ...... ...... 大宁,原州,封县。 “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刺破的夜的宁静。 作为驻扎了四十多万大宁将士的小城,自打大奉军队退守原州城后便一直是这般平静,如今已有整整一个月了。 一个月中将士们无仗可打,进不许进、退不许退,自然便会有“好战分子”不甘如此,请战的奏折每隔几日就会落在宁永年的书案上,然后又被后者一一否决。 天子之令不得不从。 既然皇上不许打,那驻守在封县的将士们便只能每天登上城墙,望着那空荡荡的荒原发呆,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什么。 戛然而止的战火,不明所以的等待。 他们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很久。 但随着宁永年的圣驾在这个深夜悄悄抵达封县,那个足以左右一国命运的巨大齿轮也终于缓缓开始转动。 每一只齿轮之间彼此扣得严丝合缝,没有通融迂回的缝隙,也没有丝毫喘息之机。 它就这样缓慢且沉重的向着原州城慢慢碾去,一点一点,不可阻挡。 “......” “尤佳,走吧。” 夜色如墨,夜空中无星无月。 站在一座矮山之上,宁永年看着脚下那片逐渐远去的黑影,摇摇头收回视线。 一身黑裙的尤佳站在他身边,稍稍犹豫了一下后突然轻声问道:“皇上,这些人是要去做什么?” “做些大事。” 随口给出一个“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宁永年扭头看着尤佳笑道:“你应当知道这些事不应该问。” “属下知错!” 心中咯噔一下,尤佳立马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望皇上恕罪!” “......” “起来吧。” 宁永年摇摇头:“你若真想知道,朕其实也可以告诉你。” “属、属下不敢......” 没有起身,尤佳头埋得很低。 但就在下一刻,一只手却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微微抬起。 “几天之后,你便什么都知道了。” “......” 几天之后? 到时候会发什么? 这件事会不会与魏公子有关? 尤佳仰头看着表情平静的宁永年,心里却在想着魏长天。 她有些害怕魏长天会牵扯进这样一桩阴谋之中,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了。 “是,属下明白。” 沉默了很久,尤佳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 而宁永年却还是此前那般无悲无喜的表情,捏住尤佳下巴的手慢慢松开,然后掌心向上摊开在后者身前。 “......” 这样一个动作代表着什么十分明显。 一瞬间,尤佳的瞳孔猛然收缩,心中亦是几番挣扎。 不过沉默半晌后她终究还是颤动着伸出手,轻轻搁在了宁永年的手心。 “呼啦~” 黑色的长裙晃动,宁永年手上微微用力,就这么将尤佳从地上扶起。 但做完此事后他却并未立刻将手松开,而是看着紧咬嘴唇的尤佳,轻声说道: “尤佳,其实朕有一事一直很好奇。” “你此前曾对朕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朕的人,都是龙卫的人。” “朕想问问你,如今这话可还作数么?” 7017k 第370章 都得死 初秋的山风自远传吹来,拂过了山岗,吹动了树梢,沙沙做响。 “如今你的话可还作数么?” 面对这个问题,尤佳不论如何也不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皇上,龙雀的心意从未变过。” 抬头注视着宁永年的双眼,尤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属下永远都是龙卫之人,也永远都是......皇上的人。” “是么?” 轻轻摇了摇头,宁永年松开手,转头又看了一眼脚下的封县县城。 “龙雀......在朕眼里,你只是尤佳,并非龙雀。” “往后,你还会是朕的妃子。” “......” 你只是尤佳,往后你还会是朕的妃子。 这两句话令尤佳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遥颤。 不过还未等她再说什么,宁永年却已收回视线,迈步向着山下走去。 “走吧,下山。” “......” ...... 原州城。 与封县一样,自打大奉军队退守原州城后,这里便同样从战火中解脱了出来,如今城中的一切也算逐渐重回正轨。 毕竟对于大部分城中百姓而言,城墙上的旌旗到底绣的是“宁”还是“奉”并不重要,只要自己能在这乱世中保全性命就好。 所以虽然如今大奉的五十万大军就驻扎在城中,但这一个多月里发生的“军民冲突”事件却屈指可数。 如此情况下,大奉军队对于奉元城的管控便也不似最开始时那么严格,前几日更是连宵禁都给解除了。 几处夜市重新开张,夜晚的奉元城重新热闹起来。 百姓纷纷走上街巷,即便遇到穿着甲胄的大奉军汉也不再惶恐,有人会与后者攀谈几句,心思熟络的甚至已经做起了军中的买卖。 这些买卖涉及的内容很广。 比如说新鲜果蔬,比如说风尘女子,比如说苦力劳工,再比如说......情报。 “......” “王哥,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 一家茶楼的雅间之中,一个衣着普通的汉子给对面的军汉倒了杯茶,脸上挂着一丝谄媚的笑容。 此人正是魏长天初到原州城时所遇到的那个蜀州兵,李肆。 两人说起来也算有缘,再加上李肆行事还算机灵谨慎,因此魏长天在离开原州前便“破例”把他“提拔”成了共济会原州城堂口的堂主,并且留下了不少的“活动资金”。 富贵险中求。 虽然明知这个堂主不好当,但平庸了一辈子的李肆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了这门差事,从此正式成为共济会堂主级别的“高层”,拥有了直接与楚先平联络的权力。 只不过与别的堂主相比,他眼下还基本是个光杆司令。 一个多月的时间,仅仅发展了不到十个帮众,如今大部分事尚且需要亲力亲为......从这个角度来讲,李肆确实不比王二和张三,或许更适合做一个执行者,而并非领导者。 “王哥,一点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将茶杯往军汉面前推了推,同时推过去的还有一个小钱袋。 李肆依旧是满脸的恭维之色,而对面穿着便服的军汉也在看到钱袋的一瞬间露出一丝笑容。 “咳,李兄客气了。” 不动声色的将钱袋收入袖中,军汉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道:“你且听好,这几日军中确实或许会有大事发生。” “哦?” 李肆眼中一亮,赶忙又塞过去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不知究竟是什么大事......若是算不得什么军情机密的话,还往王哥明示一二。” “小弟的生意都在这原州城,也好提前有个准备不是?” “......” 军中情报自然皆是机密,什么“生意都在原州城”也是再蹩脚不过的说辞。 军汉自然明白这些,不过只要银子足够这些都不是问题。 “李兄,此事你自己知道就好,切莫说与他人听......” 乐呵呵的收下银票,军汉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便伏在李肆耳边小声说道:“这原州城,用不了多久或许便不会再有大奉兵了。” “这......” 毫无疑问,这样一则情报绝对算得上震撼。 李肆稍稍平复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赶忙追问道:“王哥,难道是又要再起战事不成?” “非也。” 军汉笑着摇摇头:“我们不是要去西边,而是要回东边。” 回东边。 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十分明确。 “撤兵?” 李肆蓦然瞪大眼睛:“大、大奉要撤兵?” “哈哈哈,只是或许......” 伸手拍了拍李肆的肩膀,军汉笑着站起身:“李兄,该说的我都说了,不出意外的话此次也应该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 “军中尚有要务,老哥我就先走一步。” “祝你在原州城的生意越来越好。” “告辞。” 该说的说完,军汉也不再墨迹,很快便脚步匆匆的走出茶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李肆则是又在雅间中坐了半晌,却依旧没能想明白大奉为何会突然要撤兵。 原州战事虽然已经停了一个月,但怎么看也依旧是大奉那边占着优势。 即便是由于一些变故不想打了,可已经到手的原州城也不应该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啊。 当初五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过境,誓要夺回原、西两州......怎的眼下这仗才打了个开头就要草草收尾? 难道是两边的朝廷已经谈妥了? 李肆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不再想,结过茶钱后便准备回去传信给楚先平。 不管怎么说,打探到这样一桩情报也算是大功一件吧。 拿了魏公子那么多银子,如今总算办了点实事,自己也不算白当这个堂主了...... 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沿着墙根快步往住处走去。 虽然原州城已不设宵禁,但入夜后街上的行人却也不多,因此李肆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便显得有些孤单。 绕过一个街角,拐入一条名为“石磨”的小巷。 石磨巷距离西城墙仅数里的距离,其中大多数住户都已逃难走了,如今算上李肆在内也就还住着四五户人家。 这样一条巷子本就人迹罕至,如此深夜就更不会有人行走其中。 不过今夜李肆却少见的撞见了几个罩着斗笠的男人。 一行五人,迎面行来,脸皆藏在面帷之下,看不清模样。 这样一群人的身上无疑有很多疑点,但在如今的原州城倒也不算少见。 本着“不节外生枝”的原则,李肆当然不会做什么冒失之举,便微微低下头,脚下亦加快了步子。 而对面那五人好似也是这般心态。 很快,双方在窄巷之中擦肩而过,旋即各自向着前方继续行走。 “呼......”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李肆终于轻轻松了口气,不过心中却又有些疑惑。 就在刚刚,他其实与对方的领头之人对视了一眼。 而也就是这一眼,却让自己好似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之感。 错觉么? 强忍住回头的冲动,李肆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而他身后的五人此时也皆缓缓松开了藏于袖中的匕首。 “公子,那人应是戎伍出身......” “由他去吧,不必多生事端。” 阴冷的声音稍作停顿,又带着无穷的冷漠再次响起。 “反正三天之后,都得死。” 7017k 第371章 最后三句话 大奉皇宫。 当魏长天正跟李梧桐在公主府看着月亮发呆,当尤佳正跟宁永年走在下山的小路之上,当李肆正跟白有恒在原州城中擦肩而过时......李岐亦头顶着月色,独自一人站在了刑部天牢门口。 犹豫了三天,他终于还是站在了这里。 或许魏长天说得对。 除了是一个男人之外,他还是大奉的皇帝。 所以,他必须要为了这片李家列祖列宗打下的万里江山负责,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万万百姓负责。 夜风中,绣着五爪金龙的白袍随风烈烈作响,然后便消失在了天牢长长的地道之中。 “......” “皇上!” 地道尽头,天字甲一号牢房门外。 几个狱卒表情惊讶的跪倒在地,似乎不明白李岐为什么会一声不响的出现在这里。 而后者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平静的摆了摆手。 “开门。” “是!” 虽然魏长天曾嘱咐过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不许再审虞平君,但天子之令大过一切,所以几个狱卒还是立刻便将钥匙插入锁孔,旋即用力将厚重的牢门缓缓推开。 “吱呀......” 金属机关的摩擦声清晰且刺耳,牢房中昏黄的火光隐隐照亮了那个趴伏在石床上的人影。 “关门。” 沉声命令一句,然后一步步走上前去。 李岐的步子越来越慢,而虞平君亦在此时猛然睁开了眼睛。 短暂的惊讶一闪而过,然后这双眸子中便只剩下了仇恨。 这是那晚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也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 “......” 没有躲闪虞平君的目光,李岐一直走到石床边,在“轰隆隆”的牢门关合声中为前者解了穴。 火光摇曳中,牢房中陷入了沉默。 两人似乎都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似乎谁也不愿先开口。 最后,还是李岐略显苦涩的声音率先响起。 “你......瘦了。” “......” “咯咯,咯咯咯咯......” 好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慢慢响起的笑声由小及大,进而变得几近疯癫。 “哈哈哈哈,皇上......” “臣妾怎么也想不到,您见到臣妾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个。” “瘦了?哈哈哈......” 一手摁在不停起伏的胸口,一手指着眉头紧皱的李岐。 虞平君笑到几乎要喘不上来气,边笑边极尽所能的讥讽道:“皇上,臣妾瞧着您也像是瘦了些。” “咯咯咯,但不知您是因为什么呢?” “该不会是因为臣妾吧?” “咯咯咯咯......” “......” 渗人的笑声回荡在幽暗的牢房,一声接着一声。 李岐只是一言不发的站着,直到虞平君笑累了才慢慢再次张口说道: “平君,朕这次来只有三句话要与你说。” “朕知你或许不愿听,不过......这或许也是朕与你说的最后三句话了。” “......” 最后三句话。 这话中之意已再明显不过,那就是—— 不论如何,你都要死。 “嗯?” 似乎有些惊讶于李岐的坦诚,虞平君脸上的笑容终于在此刻慢慢敛去。 她努力支撑着身子,背靠石墙坐起在床边。 然后,双眼直直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嘴中冷漠吐出一句。 “皇上,说吧,臣妾听着呢。”谷 “......” “好。” ...... 烛火的残光被黑暗所吞噬,在严丝合缝的石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此时此刻明明十分宽敞的牢房却就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这天牢最偏僻的角落,拥挤着压抑与悲凉。 “平君,你与丁重做过的事,我想了很久......却还是迈不过心中这道坎” 藏于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李岐有些干涩却平静的说出第一句话。 不知为何,他没有再自称为朕,而是换回了最为普通的“我”。 “你的死我会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没有人会知道你做了什么。” “至于虞家的其他人......与此事无关者,我皆会放过。” “......” 相顾无言,李岐第一句话说完,虞平君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知道后者能做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 “第二件事,关于她......” 另一边,李岐似乎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得到虞平君的回应,稍作停顿便接着再次开口。 “是,我始终没有忘记过她。” “我也确实是因此才不愿再要子嗣。” “这件事......你或许早已猜出来了,我也不会瞒你。” “只是桐儿是无辜的,她既然真的将你当做母后,你便不应该这样对她。” “......” 先是坦白了一定会将虞平君杀掉,然后又坦白了自己确实对那个女子念念不忘。 李岐如今所说的话可以说完全跟魏长天想要他说的截然相反。 但这却都是发自真心的。 再次沉默了几息,缓缓抬起头来。 李岐看着虞平君那双蕴含着种种复杂情绪的双眸,肩膀突然微微遥颤了一下。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踟蹰着走近一步,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样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也是那句虞平君等了二十年的道歉。 “最后一件事......” “平君,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不知你心中竟对我有这么大的怨恨。” “如果早知你心中所想,我绝不会逼你认下桐儿,亦不会对你这般冷漠。” “我知道,如今再说这些终究是太迟了。” “不过......这二十年来,是我对不住你。” “是我,对不住你......” “......” 头一点点低下去,最后六个字李岐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这六个字其实就写在魏长天留下的那张纸上,不过此时这却同样是李岐的真心话。 对于虞平君来说,她自然能听出这句话是真是假。 也正因如此,她的视线才会在此时变得模糊。 “啪嗒......” 一滴豆大的泪水砸落在囚服之上,惨白的嘴唇亦被咬出了丝丝血痕。 此时此刻,虞平君突然想起了魏长天的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两句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 二十年中从未有过的悔意涌上心头,进而又化作更深的悲凉。 就像李岐所说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如今所发生的一切,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皇上......” 泪眼朦胧的抬起头,虞平君慢慢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抚一抚面前这个男人不停颤抖的肩头。 可就在此时,伴随着“咔嚓”一声闷响,两人身后那道厚重的牢门却突然一点点被推开。 猛烈摇晃的火光从慢慢变大的缝隙中挤进来,照射在数把明晃晃的长刀之上,隐隐映亮了地上流淌的暗红色血液。 7017k 第372章 李岐的明悟(三更) 突然打开的牢门,低垂在门外的长刀,地上流淌的血迹,以及更远处传来的厮杀声......所有的一切来的十分突然,却又无比明确的说明了一件事—— 有人要取虞平君的命。 “沧啷啷!” “谁?!” 蓦然转过头,李岐毫不犹豫的便拔出腰间天子剑。 而随着牢门完全敞开,门外的几人闪身而入,对方却也被这声问话给吓了一跳。 “皇、皇上?!” 一共五人,身上皆穿着刑部狱卒的官服,手中长刀沾满了鲜血。 此时他们脸上都是一副惊愕无比的表情,脚下甚至皆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很明显,不管他们是受谁的指使来杀虞平君,都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看到李岐。 而与他们的慌乱相比,后者却很快就回过神来,当即厉声喝道: “擅闯天牢!你们好大的胆子!” “还不给我滚!” “......” “这......” 一声暴喝惊得五人再次后退,不过当不远处的厮杀声飘入他们耳中时,几人却又顿时回过了神。 “皇上!对不住了!” “皇后她今天必须死!!” 时至如今已没有退路可走,背后那人以他们的家人为要挟,使得他们不论如何也要杀掉虞平君。 至于李岐......虽然五人早已叛变,但也知道刺杀一国天子的后果,所以此时倒是皆没有起杀心。 “唰!!!” 五道身影一闪而过,直直向着瞪大眼睛蜷缩在石床上的虞平君而去,准备快速将其杀掉后便当场自尽。 一间牢房再大也不过长宽数丈,因此几乎是眨眼间五人便已经激射至石床近处。 不过也就在此时,那个手持天子剑的男人却抢前一步将虞平君护在了身后。 “放肆!!” “朕倒要看看你们谁敢?!!” 虽然明知这五人是细作,但李岐却看出了他们依旧对自己颇为忌惮,所以语气中帝王之气毕露,企图想要借此来将对方惊走。 然而这种招数也要分情况,如今刺客既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那此举却也就不会有什么效果了。 “皇上,让开。” 猛然停住脚步,刀尖前指。 为首之人的脸上已没有了起初时的慌张之色,而是无比阴冷的吐出一句话。 “小人们若是被逼急了,连您一起杀。” “......” 一瞬间,牢房之中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李岐的表情顿时变得阴沉似水,但心中却明白对方绝不是在危言耸听,更不会给自己太长的思考时间。 因此自己必须马上要有个决断。 让,还是不让? 对方五人皆是中三品,与自己一样。 但若真打起来,自己恐怕几息之内便会不敌。 作为一国之君,宁永年身上自然有着用来保命的宝贝。 可如今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如果对方真起杀心的话,那这些物件能保自己多久便犹未可知了...... “皇上!” 突然,一声急切的呼喊打断了李岐的思考。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然后便看到了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庞。 “皇上!反正我早晚皆是一死!你还拦着做什么?!” “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装模作态了!让开!” “让开啊!!!” 虞平君死死抓住李岐的衣襟,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想要将前者推到一旁。 不过白色龙袍的主人却是纹丝未动。 在这一刻,李岐似乎有了某种明悟,突然明白了该怎么去做一位帝王。 即位二十余年,这是他第一次懂得这件事情。 为帝王者,不能退! 将胸前惨白的手指慢慢掰开,回过头看着面前神情紧张的五个刺客。 所有的顾虑与犹豫早已统统消失不见,只有慢慢举起的天子剑,以及一个真正的帝王该做出的选择。 “记住。” “朕许你死,你才能死。” “朕不许你死,这天底下便没人能杀得了你!” “今日如此!” “往后亦然!” “尔等不是要杀朕么?!” “来啊!!!” “砰!!” 下一刻,裹挟着滔天帝王之势的天子剑便激鸣起雄厚的龙吟声,向着那五个一脸骇然的刺客席卷而去。 “叮叮咚咚!” “嗤啦!!” “铮!!” 金戈交错声中,虞平君怔怔的看着身前一步未退的李岐,看着后者身上溅起的鲜血...... 她突然觉得这个自己恨了二十年的男人很陌生。 陌生到她已经不恨了...... “皇、皇上。” “原来是臣妾,对不住你......” ...... ...... 一个时辰后。 当魏长天和李梧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宫时,天牢中发生的一切已经落下了帷幕。 魏长天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要刺杀虞平君,更想不到这大奉皇宫竟然如此千疮百孔,居然真被刺客给得了手。 而让他最想不到的是这些刺客居然碰到了李岐,而李岐还特么拼着一身伤把虞平君给救了! 就尼玛离谱!! “皇上!” “父皇!” 甩开老太监一步冲进大殿,魏长天和李梧桐一眼就看到了正被一群御医围着的李岐。 后者脸色有些惨白,不过看起来倒是问题不大。 毕竟作为一国之君,只要留着一口气大概率就能救回来,更何况当时援兵赶到的也很及时,李岐的伤势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当然了,即便只是如今这幅模样也够他闺女心疼的了。 “父皇!!” 哭着跑到李岐近前,李梧桐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从眼眶里往外涌。 想比之下魏长天就要冷静的多,简单关心两句后便直接问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皇上,皇后如今怎么样?” “......” 挥挥手示意一众御医太监出去,李岐的表情很是平静。 “性命无碍,不过或是由于受伤过重,如今仍沉睡不醒。” “沉睡不醒?” 魏长天皱眉追问:“御医都没办法么?” “嗯,暂时还未找到法子,不过想必不会太久。” “那便好。” 点点头,魏长天看了眼还在旁边抹眼泪的李梧桐,传音成线又问了一句。 “皇上,宁永年和白有恒的阴谋,皇后说了么?” “......” “没有。” 摇摇头,李岐同样以内力凝音回答道:“不过待她醒来之后定会说的。” “是么?” 看着李岐淡定的表情,一个有些莫名的想法突然闪过魏长天的脑海。 “皇上,我再多问一句。” “今夜之事,不会是您......” “不是。” 李岐的回答很干脆,也很冷漠。 “朕只是顺势而为。” “仅此而已。” 7017k 第373章 草芥 “顺势而为。” 短短四个字,却包含了太多信息。 这既表明了刺杀一事并非是李岐的“自导自演”,又道出了后者之所以会“舍身救人”的原因。 如果再结合上那句“待她醒来之后定会说的”......毫无疑问,李岐已经成功击破了虞平君的心理防线。 看着这位三天前还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大奉皇帝,魏长天突然有一种感觉—— 好像李岐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魏长天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何而生,当然也不会刨根问底。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轻点头说道: “皇上,依我所见此事应当是宁永年指使的。” 魏长天这次没再用内力传音,因此这句话便也飘进了李梧桐耳中。 后者闻言回过神来,抹了把眼泪急匆匆的接茬追问: “父皇,那些刺客可还有活口么?” “没有。” 摇摇头,李岐轻声回答:“禁卫军赶到前便都自尽而亡了。” “不过魏公子说的没错,不用审也知他们应当是宁永年的细作。” “宁永年......” 抿住嘴唇,李梧桐微微低了低头,两只小手攥得很紧。 很明显,这仇她算是记下了。 “公主,你先去看看皇后吧。” 另一边,魏长天并没有在此时劝慰李梧桐些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跟李岐单独说,所以就找了个理由将后者支走。 “好。” 李梧桐很听话,将眼泪抹干后又有些担忧的看了李岐一眼,很快便离开大殿。 而魏长天的表情也在此时慢慢变得严肃。 “皇上,如果此事真是宁永年安排的,那便意味着......” “朕知道。” 慢慢站起身,李岐神色阴冷的打断道:“意味着他所谋划之事牵扯巨大。” “并且这件事恐怕最近就会发生。” “......” 嗯? 开窍了? 看着突然学会“抢答”的李岐,魏长天稍稍愣了一下,旋即皱眉补充道:“皇上,还有一点,这事大概率跟原州战事有关。” “原州......” 点点头,李岐沉吟半晌后问道:“魏公子,若是让你来猜的话,你觉得宁永年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小子不知。” 魏长天心说我能猜出来还费这劲干吗?当即摇了摇头:“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将皇后唤醒,到时候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唉,朕知道了。” 轻轻叹了口气,李岐沉默片刻后又换了个话题。 “对了魏公子,眼下离七月十五还剩两天。” “你要的东西朕已经安排好了,随时都可以做到。” “但不知公子准备何时离开奉元?” “皇上,如果七月十五之后奉元城安然无恙。” 魏长天如实回答:“那我应当很快便会离开。” “嗯,桐儿呢?” 李岐又问:“她可会与你一起走?” “公主暂时不走。” 魏长天笑了笑:“她或许是想再多陪皇上您一些时日。” “......好。” “那就随她吧。” “......” 说完最后一句话,大殿之中便变得一片安静。 魏长天和李岐各揣心思都没再说话,只是同时扭头看向殿外的夜色。 经过此前那一顿折腾,眼下已是夜半丑时了。 如今奉元城中九成九的百姓都已撤到了城外,城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曾经万家灯火的千年古城再难寻得见丁点亮光。 剩下的,只有在枝头不住凄凉啼鸣的寒鸦。 以及那在夜幕中不停弥漫的死寂。 ...... ...... 七月十四,清晨。 距离刺杀一事过去了整整一天,虞平君仍旧处在昏睡状态尚未醒来。 而不管她醒不醒,魏长天他们作为“留守”奉元城的最后一批人,现在都要暂时撤出城外等待七月十五日中元节的到来。 毕竟白有恒的出现使得阎罗的生死变得犹未可知,为了以防万一城中还是不能留人。 “魏公子,公主,人齐了。” 公主府外,十余辆马车依次排开,厚重的府门亦被侍卫慢慢关紧。 府中所有人都已上了车,不过除了一些尤为贵重的物件之外却没再带别的东西。 毕竟这次大概率也就离开两天,等七月十六就回来了,所以确没必要搞得跟搬家似的。 “嗯,那就走吧。” 点点头,魏长天放下车帘,扭头看向坐在对面满脸愁容的李梧桐:“公主,怎么了?” “我......” 李梧桐皱了皱眉,在慢慢变得急促的马蹄声中小声回答:“我心里突然有些闷,总觉得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嗯?” 魏长天闻言一愣,旋即笑道:“咱们一走奉元城里就没人了,哪怕阎罗真的没死也不会再出什么意外,哪里会有不好的事情?” “我明白,可是......” 李梧桐轻轻揉了揉额头,看样子是真的不怎么舒服。 “可是我就是没来由的心慌......公子,你说阎罗既然有屠城的本事,那它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兴风作浪呢?” “这怎么可能。” 魏长天继续安慰道:“阎罗想要屠城势必有诸多限制,否则前两次它也不会仅仅局限在一城之地。” “之前奉元城发生那样多的命案便说明他此次便只能以这里为目标,即便是那白有恒......” 等等!!! 突然,魏长天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对。 不对...... 选在这节骨眼上前往原州的宁永年...... 冒着巨大风险也要回奉元的白有恒...... 一直龟缩在封县死守不出的大宁军队...... 全部囤积在原州城的五十万大奉精锐...... 卧槽!!!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一切线索突然在李梧桐的无心提醒之下联系在一起,然后指向了一个魏长天此前从来没想过,或者说从来没敢想过的猜测。 宁永年,想要借着阎罗之手......屠了原州城?!!! “公子!你没事吧!” 一旁,李梧桐无比担忧的声音突然自耳边响起。 但魏长天已来不及跟她解释什么,下一刻便纵身冲出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急奔而去。 “公子!!” 身后,李梧桐的惊呼声混杂着受惊的马嘶声响成一片,似乎亦有几个人影跟了上来。 然而魏长天却连回头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快! 如今李岐应该还在皇宫! 不管他妈的虞平君醒没醒!不管自己猜的对不对!哪怕是虚惊一场,原州城中的人也必须要在子时前撤走! 虽然这些人严格来说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虽然自己也从来就不是啥好人,但是...... 这尼玛可是几百万条人命啊!! 第374章 锁龙阵 “唰!!!” “砰!砰砰砰!” 疾风吹落了束发的黑绳,空空荡荡的奉元城在身边急速掠过。 就如那天追击阎罗时一样,魏长天已经是将扶摇步施展到了极致,没有吝啬一丝一毫的内力,每一步落下甚至都会将脚下青石踏出丝丝裂痕。 说实话,他如今披头散发的其实颇为狼狈。 不过魏长天根本没工夫在乎自己的形象如何。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的猜测真的成谶...... 那这一片死寂的奉元城,便是原州城六个时辰后的样子。 “什么人?!” 不远处,已经来过好多次的大奉皇宫就在眼前,高大的正阳门城楼上有兵卒发出一声厉喝。 然而魏长天却没有停步的意思,下一刻便直接纵身跃上城墙,在几个禁卫军惊愕的眼神中继续向着内宫急奔而去。 “站住!!!” “有贼人!!!” “快!!” “鸣锣示警!!” “铛!铛!铛!” “......” 由特殊材质制作的铜锣发生的响声刺耳且巨大。 而在这锣声之中,连续经历了两次“滑铁卢”的大奉禁卫军也终于变得靠谱了一点,很快便有一片人影从内宫中涌出,死死拦住了魏长天的去路。 “砰!” 收住身形,重重落在地上。 这种情况下,魏长天当然不能再硬冲。 不过他也没有停步,而是继续向着前方的数百禁卫军直直走去,同时嘴中高喝: “我是魏长天!有紧急之事要见皇上!!” “让路!!” “......” “哗啦!” 甲鳞摩擦,数百禁卫军闻言一愣,不过却并没有让开道路。 他们并非不认得魏长天,但不管是谁也不能以这种方式冲进内宫。 如果魏长天再往前,那他们只能出手阻拦。 “操,真尼玛的麻烦......” 见得此景魏长天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句,但也知道自己肯定不能真的硬闯。 他刚准备让对方快点派人去通禀李岐,可此时却突然有一个老太监急匆匆的向着这边快步跑来。 “让开!” “都给咱家让开!” “魏、魏公子!快!” “皇上要见你!!” 或许是因为太过急切,老太监本就尖利的嗓音在此刻显得有些滑稽,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般可笑。 不过魏长天却笑不出来。 对方如今既然是这个样子,那就说明李岐或许也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并且这个结果大概率很不好。 甚至,就是自己此前的猜测。 ...... “皇上!” 仅仅是百息之后,魏长天终于在紫华宫见到了李岐。 而他冲进大殿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皇后是不是已经醒了?!” “......” 轻轻点了点头,李岐此时的脸色几乎可以说是阴冷到了极点。 “醒了。” 咯噔! 距离真相再进一步,魏长天心中的不安也更深了一层。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又问: “那......宁永年到底要做什么?” “他......” 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李岐无比缓慢的一字一顿吐出一句话。 “要屠了原州城。” 淦! 果然! 瞳孔猛然收缩,魏长天此时心中半点没有猜中真相的喜悦,不过倒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 幸好特么的提前了一步! 虽然几百万人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六个时辰却也够大部分人逃出去了。 “皇上,可已将此事告知原州城那边?” “嗯。” 应该是跟魏长天差不多的想法,李岐此刻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一刻钟前朕已传令给蒙将军,命其打开全部城门,且督令城中所有百姓尽数撤出城外。” “......” “这就好。” 长舒一口气,魏长天跟李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悲愤。 不得不说。 与宁永年相比,李岐确实可以称得上一个“仁君”。 虽然魏长天从来就不相信“好人有好报”这回事,但如果从天道因果的角度来考虑......或许多做点好事也没错? “皇上,既然蒙将军已得到消息,那此事便......” 沉默了半晌后,魏长天想要再安慰李岐几句,顺便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而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紧闭的殿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 “皇上!原州急报!!” 嗯? 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魏长天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李岐。 虽然这个世界有子母玉,基本可以做到实时传送消息。 但距离李岐传令给蒙适不是才过去一刻钟吗? 这么快就有急报传回,难道...... 魏长天没有再继续往下猜测,只是看着那个手举着一枚铁筒的老太监越跑越近,然后将铁筒递到李岐手中。 后者没有犹豫,旋即划开火漆,从筒中抖出一张小纸。 从纸张的大小来看,这则急报应该没有多少内容。 不过...... “铛啷啷......” 打开的铁筒掉落在地,翻动着在白玉地面上滚出很远。 而与之一同落下的,还有那张小小的纸片。 看着一动不动的李岐,魏长天心中大感不妙,赶紧俯身捡起小纸看去。 然后...... “轰!!!” ...... “轰!!!” “轰轰轰!!!” 原州城,北城门。 一声声巨响兀的响起,连绵不绝。 这般动静乍一听好似是有巨石砸在城墙,亦引得城中无数百姓惊慌失措的往北面看去,只以为是战事再起。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将、将军,这......” 不停的轰鸣声中,有人一脸惊愕的看向已不停挥出数十掌的蒙适,结结巴巴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此时就站在城墙之上,距离不远处的蒙适仅仅只有几丈的距离。 然而...... 不知是第几次颤抖着伸出手掌,又不知是第几次触碰到了那道无形的“墙”。 这“墙”看不见,却能摸得着。 它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大罩子,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将整个原州城罩在了其中,亦罩住了几乎所有人的最后一线生机。 “这、这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原州城中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奉元那边也给不出答案。 甚至放眼这天底下知道的人也仅仅只有一个而已。 而此人,如今其实便就站在城外的眉山之上,亲眼目睹着这一切。 “吼!!!” 只有一人可见的巨大黄龙盘卧在原州城上空,只有一人可闻的龙吟声震颤了碧空如洗的苍穹。 宁永年就这么独自挺立于一块巨石之上,俯视着脚下的城池,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锁龙阵。 这就是他作为天道之子,利用气运黄龙所能施展的神通。 从一个时辰之前,到明早辰时,整个原州城地界,非上三品武人不得出。 看着已经出了阵,却仍在不停出招企图破阵的蒙适,宁永年的嘴角突然多出了一抹讥讽。 “看这样子......已经知道了么?” “可惜,你们还是晚了。” 第375章 露水坠地 什么是天道? 《道德经》有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曰道,强名曰大。 如果说的通俗一些,天道其实就是那虽然永远无法被彻底理解,但却真实存在的自然规则,抑或说宇宙规则。 而作为被赋予了这种规则之力的“人”,天道之子相较于常人自然不单单只是运气好一些而已。 他们,理所应当拥有着至少在某一方面可以无限趋近于“规则”的力量。 比如说可以引动天雷,一夜之间尽毁天罗教山门的云莲。 比如说可以出口成章,在春龙诗会上诗压苏吾的沈然。 比如说可以摄人魂魄,甚至每六十年便可“屠”一城之地的白有恒。 再比如说可以以一己之力困住整个原州城的宁永年...... 与前三人不同,魏长天此前从未见识过天道所赋予宁永年的逆天神通。 或许也正因此如,才使得他一直忽略了这样一个“变数”。 当然了,其实不管魏长天忽略与否,他都不可能猜出宁永年的后招。 并且平心而论,他也已经在阎罗和原州之事上做了自己全部能做的努力。 只是,在如今的情况下,魏长天却很难再去改变即将发生的一切。 系统中没有任何一个道具可以让他在六个时辰之内赶到万里之外的原州城。 也没有任何一个道具可以打破那道挡住了几百万人生路的“墙”。 如果换做是萧风,此刻或许还可以期待一下那大概率会出现的“天道转机”。 而现在...... 巳时。 已经从各个角度连续轰击了半个时辰“锁龙阵”的蒙适终于得到了奉元传来的最新指令—— 全面封锁“屠城”消息,不惜一切代价在城中搜捕白有恒,并即刻将其诛杀。 午时。 远在大宁京城的所有同舟会成员同时收到了一则令他们惊骇到了极点的命令—— 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力量,于今夜子时之前尝试刺杀宁永年。 未时。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驻守在封县的四十万大军接到了直接由主将邬定下达的军令—— 全军整备军械,即刻拔营向西行军。 ...... 李岐、魏长天、宁永年,三人都做了自己所能做的全部。 至于结果...... 申时。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整备,四十万大宁军队终于在一个多月后离开封县,犹如一股洪流般向着原州城方向挺进。 军中大部分兵卒只以为这是要反攻原州城,并不知他们此行的目标却远远不止一城一地而已。 他们最终要去的,是奉元。 酉时。 包括各州总兵、军中副将、军部督军在内,共计十二个暗中效忠于不同“大人物”的大宁军中高层已经接到了刺杀宁永年的指令。 然而虽然大家都知道后者此刻就在原州,但却没人知道宁永年具体在哪里。 在哪都不知道,刺杀之事便就更无从谈起了。 戌时。 原州城中的混乱已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 普通百姓并不知发生了什么,甚至大部分大奉将士也是如此。 他们只是拿着白有恒的画像,将原州城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在这个过程中仅仅是因为跟白有恒长得有些像就惨遭错杀之人便已达到百数,可正主却始终没能找到。 而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其中难度便也会越来越大。 直到彻底没有了希望。 亥时。 距离七月十五仅剩最后一个时辰。 今日之中自原州城传回的第十一封密报,也是最后一封密报被送至李岐手中...... ...... 奉元城外。 夜色如常,晚风清爽。 近千手持长戟的禁卫军将数十顶临时搭建的帐篷保卫其中,那隐约可见的“奉”字旌旗引得不远处的“流民们”频频观望。 按照原计划,李岐和魏长天等人出城后应该是去几十里外的行宫暂住一晚的。 但现在原州那边既然出了这档子事,恐怕没有谁还会有心情跑去行宫“享受生活”。 “唉......” 看了一眼手持密信不停颤抖的李岐,魏长天深深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信中的内容应该与此前并无太大不同。 赶在子时之前杀掉白有恒或者宁永年,这是唯一的破局办法。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这两者却没有一样可以做到。 “皇上,情况如何了?” 虽然已经猜到结果,但魏长天还是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 而李岐则是沉默着,慢慢坐在了一张雕刻有腾龙模样图案的木椅上。 这是从今早一直到现在,魏长天第一次见他坐下。 “......” 摇摇头走近一步,弯腰拾起那张已经飘落在地上的密信。 不出所料,白有恒仍然没有被找到。 不过这次在信的结尾,蒙适并未如此前一般再次询问可还有别的办法,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是否还要继续对原州城中的二百五十万人,隐瞒他们即将死亡的真相? “......” 看着这个最后的问题,魏长天久久没有说话。 而此时李岐也慢慢闭上了双眼。 他好像已经很累了,累到不愿再去思考任何事情。 “魏公子,此事你来做主吧。” “朕,想歇一歇。” “......” 深深看了李岐一眼,魏长天轻轻点了点头。 转身走出帐外,站停在一直等在外面的传令官身前。 夜空中繁星点点,断云微度。 魏长天犹豫了很久。 若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他理应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哪怕是死亡。 最起码这样他们便还有一点时间来与家人告别,或者再看一眼这世界的样子。 不过...... “告诉蒙将军,继续封锁消息,直到......一切结束。” “......” “是。” 无比艰涩的吐出一个字,传令官很快便转身跑远了。 魏长天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再回到帐中去打扰李岐,而是向着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楚先平、李梧桐等人慢慢走过去。 “公子!!!” 早已哭成泪人的李梧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泪水顷刻间便将魏长天的衣襟浸湿。 从后者的表情上,她已经看到了结果。 “公、公子,为什么......” “为什么......” “......” 很难讲李梧桐此刻到底在问什么。 是问宁永年为什么会如此不择手段? 还是问为什么自己和李岐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魏长天不知道,也给不出答案。 轻轻拍着那不停颤栗的后背,又抬眼看向楚先平。 后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摇了摇头,表明同舟会那边也没有丝毫进展。 看得出,楚先平此时的情绪也十分低落。 他虽然曾经帮魏长天解决过不计其数的问题,但这一次却也终究无能为力。 “......” “哑!” “哑!哑!” 远处,有寒鸦的啼鸣遥遥响起。 今年奉元城外的桂花似乎开的有些早,一阵风吹过,便带来了淡淡的桂花香。 头顶,浩淼无边的苍穹和无数的星辰闪烁着无限的神秘和遐想,它们互不答理,互不打量,只是在该升起时升起,该落下时落下。 然后,一滴露水坠地。 子时到了。 第376章 最后的唱词 原州城外,眉山。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冥冥中早已注定。 当尤佳跟着宁永年站定在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俯瞰着脚下蔓延着滔天大火、却又无比死寂的原州城时,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三个月以前,自己曾来过这里。 当时魏长天来原州要救梁振和梁沁,他们便是在此处告的别。 那时候原州城还未破,城外尽是密密麻麻的大奉兵,魏长天准备独自一人进城,自己想要同去却被拦了下来。 还记得当时自己曾说—— “公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徐姐姐还在家中等你。” 前半句是自己的真心话,后半句是为了掩盖窘迫的补充。 而比这句话更令尤佳此生难忘的则是魏长天的回答。 “我可是惜命的恨,再说就算是为了你们,我也不会以身犯险的。” “......” 一个“你们”,便让自己心中的痴情开了花、结了果。 再然后,自己便随魏长天去了奉元。 在奉元的日子,是尤佳此生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自己每天都可以见到魏长天,可以与他一起吃饭、一起打牌、一起讨论阎罗案情......虽然每次说着说着就会聊到别处上去。 尤佳还记得自己每次都会被魏长天时不时冒出来的“新言新语”逗笑;还记得魏长天每次打牌输给楚先平都会企图把自己也拖下水;还记得魏长天与李梧桐时有发生的拌嘴,以及过后悄悄与自己吐槽后者的刁蛮...... 李梧桐应当是喜欢公子的,就是不知道如今他们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以后公子还会不会记得我...... 回忆至此便戛然而止,不知不觉中泪水已充盈了眼眶。 不同于娇生惯养的陆静瑶等人,尤佳在龙卫的经历使得她此前很少会哭。 不过自打遇见魏长天之后,自己就变了呢...... 嘴角突然浮上一丝幸福的笑容,左手轻轻握住了藏于袖中的匕首。 那条传给同舟会所有人的刺杀指令,尤佳也收到了。 虽然魏长天说的是“没有十足把握,不必动手”。 虽然宁永年已然二品,只有四品的自己能够得手的几率微乎其微。 不过尤佳却还是决定试一试......即便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这既是为了魏长天。 也是为了原州城中二百万无辜百姓的命。 “......” 一丝银光从袖中露出,涂抹了剧毒的匕首慢慢抬起,向着始终背对着自己在俯视原州城的那个男人一点点靠近。 如果是正面对决,哪怕是一千次、一万次,尤佳也绝对不会有丁点胜算。 但若是偷袭,或许还真的可以成功。 “噗通,噗通......” 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尤佳握住匕首的手亦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但也就在此时,身前那近在咫尺的男人却慢慢转过了身子。 “尤佳,你是要杀朕么?” 表情没有一丝惊讶,亦没有出手反击。 宁永年就这么一动不动的问了一个完全可以算得上废话的问题,然后又在尤佳惊慌失措的眼神中说出了第二句话。 “既然如此,那朕就任由你杀。” “动手吧。” “......” 毫无疑问,宁永年如今的举动大大超乎了尤佳的所有预想。 双眼蓦然瞪大,死死看着宁永年那平静的双眸。 此时此刻,尤佳突然有一种感觉。 面前的男人没有骗自己,他真的甘愿被自己杀掉...... “为、为什么......” 眼眶中的泪水更多,尤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多问这一句。 而宁永年也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慢慢逼近的寒芒,然后闭上了眼睛。 “......” “砰!!!” 急促的山风夹杂着一声闷响于山涧之中响起,旋即又归于平静。 山腰处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唯有地上散落着一瓣小小的桃花。 当然了,如今早已不是春天,所以此物必不可能是真的桃花。 它其实是一支有着桃花模样坠子的簪子。 这簪子是一个男子从一个老头那里通过下棋赢来的小物件。 也是这个男子送给一个女子唯一的物件。 更是这个女子,最宝贵的物件。 鲜血浸没了桃花坠,随风荡起一阵花香。 去年今日,人面桃花。 不知所踪,莫笑春风。 ...... ...... 原州城,石磨巷。 透过窗缝看着城中燃起的巨大火光,李肆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 今天在城中发生的一切实在都太古怪了。 所有城门尽数封死,大奉兵在街上跑来跑去,甚至还冲进自己的屋子里大肆搜索了一番。 也幸好自己平时足够谨慎,否则那些共济会的信物估计都要被搜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身为堂主级别的共济会“高层”,但李肆除了在大奉军中有几个职位不高的“生意伙伴”之外便再没有什么情报来援,因此白日里折腾了半天也没打探出什么。 对此他其实是有些内疚的。 “算了,以后慢慢就好了......” 自我宽慰一句,从怀中摸出一块子母玉准备给楚先平汇报一下今天在原州城发生的事情。 不过就在此时,李肆却突然感觉到脑袋有些晕。 “唔?怎么回事?” 他伸手敲了两下额头,心中暗骂了一句。 作为武人,李肆早已忘记自己多少年未曾有过灾病了,因此并未当做一回事。 但当大脑开始一点点变得迟钝,甚至已无法再掌控自己的身体时,他终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城中到处都在着火,但却无人救火。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隔壁那个患了肺病,每日都要咳嗽到半夜的老头今夜却没发出一丝动静。 他突然明白了等下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 “咕噜噜......” 乳白色的子母玉从手中跌落,在地上翻滚几圈后停在脚边。 不。 不会的。 自己不会就这么死去。 明明算命的说自己可以活到古稀之年,如今还差得远。 明明自己才刚刚撞了大运,结识了魏公子,当上了堂主。 明明自己还没有讨个婆娘,生个娃。 明明自己在战场上都没死。 对! 自己一定不会死...... 这么想着,身上好似也凭空有了力气。 李肆笑着弯下腰,想要将子母玉拾起,将发生的一切告诉楚先平后便去好好睡一觉,然后再睁眼时便是新的一天。 但那佝偻的身子一弯下去,便再也没能直起来。 ...... ...... 距离石磨巷数里外的一处民宅。 “哇呀呀!” “三十六州豪杰齐待命,复原州岂止是孤军!” “义师劲旅终必胜,英雄何必泪满襟!” “权当作塞雪立马黄龙痛饮!” “渡莽河,扫李奉,前仆后继,愤起哀兵! “......” 遍及全城的大火已燃及小院的近处,“噼里啪啦”的火燃声中却有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唱词自屋中传出。 这是原本一场原州城中“有志之士”的集会,唱的是关于“驱除外敌,夺回原州”的戏。 虽然大部分原州百姓并不在乎自己是姓“宁”还是姓“李”,但也总有些人有着不一样的家国情怀。 他们时常会齐聚于此,讨论该如何配合朝廷大军将大奉军队赶出原州。 这些人当然知道此举的风险,亦有很多已经因此掉了脑袋。 不过从大奉占领原州城的那一天开始,这样一个组织的人数便只多不少。 “壮志未酬身先......咳!” “咳咳咳!” 从屋外挤进来的浓烟使得台上穿着破旧戏服的老者干咳了几声,戏词也因此断了几息。 艰难的抬眼看了看台下的满堂“看客”,耳边亦再无那熟悉的鼓声与板声。 老者在原州城唱了一辈子戏,自然懂得唱戏必须要有始有终的规矩。 而他既然愿意来这里唱戏,就更明白“忠君义国”的道理。 只是,他或许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也不会相信,他们这些人究竟是因谁而死...... “......” 颤抖着站直身子,老者用用力抖了抖戏服背后的靠旗,左手握拳在上,右手拖掌在下,摆出了一个象征着“忠义”的姿势。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拖着长长的、抑扬顿挫的腔调,唱完了这出戏的最后两句词。 “壮志未酬身先殒,还我河山有儿孙!” “此生不虚度,精忠报国毕我终身!” “精忠报国,毕我终身!” “......” ...... 天吉十五年,七月十五。 原州城,这座历经无数沧桑变化,归属权在奉宁两国之间几度更迭的千年古城,就这样在一片大火中于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城中二百余万百姓,五十余万大奉兵卒,共计近三百万人...... 尽亡。 第377章 离奉元 天色亮了,眉山上空出现了橙黄的朝霞。 七月的原州本是露水清新、鸟儿蜿转,可这日的清晨,风沙渐涌,血腥之气弥漫在原野之中。 于原州城外跪了整整一夜的蒙适摇晃站着起身,慢慢拂去将军甲上的露水,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眼神无比空洞的十余个黑甲副将。 他们是大奉军中所有上三品的将领。 也是仅有的能够逃出锁龙阵,侥幸得以存活下来的人。 从五十万人,到十几人...... 一夜过去,蒙适心中的愤怒、悲凉、惊愕、不甘皆已慢慢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无穷的恨意。 远处,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很明显是有大批人马即将抵达此处的前兆。 不过他却并未予以理会。 “弟兄们,一路走好......” “沧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半截刀身死死钉入地面。 蒙适红着双眼,慢慢后退一步,然后再次向着原州城的方向单膝跪地。 “我蒙适在此立誓。” “他日吾必取宁永年项上人头。” “为尔等报此血海深仇。” “......” 扑通扑通。 身后,十余黑甲将领亦在此时齐齐跪倒。 他们颤抖着,同样将佩刀插入地面,以最为郑重且悲痛的语气立下血誓。 “此生,我等必取宁永年项上人头!屠尽大宁一兵一卒!!” “此恨,不死不休!!” ...... ...... 以原州城中的二百万百姓为代价,一夜尽灭了五十万大奉大军。 宁永年此举无疑已经不是什么“不择手段”的问题了,而完完全全就是“毫无人性”。 如果天下人能够得知此事的真相,那别说大奉了,哪怕就是大宁的百姓或许也很难容得下这样一个“暴君”。 但很可惜。 从古至今,话语权从来都是掌握在当权者的手中。 历史,也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而眼下的局势已再明显不过。 随着大奉五十万精锐被困死在原州城,这场战争的胜负天平也已轰然落向了大宁这一方。 或者说,大奉的落败已然成为定局。 区别仅仅在于他们还能在大宁的反攻之下坚持多久而已。 ...... 奉元,大奉皇宫。 从卯时到申时,从清晨到黄昏。 今日的早朝整整持续了一个白天。 在皇宫中等了许久的魏长天不知道大奉的朝官们都讨论了些什么,也无法从李岐的脸色上看出点端倪。 不过想来不外乎就是两种意见—— 求和,或者死战。 对魏长天来说,他已经并不在乎李岐会如何选择了,现在之所以会想着再来见后者一面,其实也仅仅是要告别而已。 “皇上,我今夜便会离开奉元。” 两人并肩走在花园之中,周围的一切与三个月前魏长天初到奉元时一般无二。 “嗯。” 点点头,李岐并未说起昨晚的原州之事,也没有说今天在朝堂上议论出了个什么结果。 他只是就跟在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平静的吐出一句话来。 “来见你之前,朕刚刚去亲手杀了她。” “......” 微微愣了一下,魏长天没有接茬。 “她”指的是谁已再明确不过。 对这个结果,自己既没有决定权,也并不意外。 一阵清风拂过,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继续向前走了百十步。 直到李岐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魏长天轻声叹道: “魏公子,不论如何,这三个月来你都帮了朕很多。” “只是你我此前定下的交易......如今看来好似都无法兑现了。” “是啊。” 似是有些自嘲夹杂其中,魏长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白有恒带着蛊雕屠了原州城,也意味着自己到头来并未能“斩阎罗”。 而至于李岐答应自己的条件......如今他便是想要兑现,却也已经无法兑现了。 又或者说,这个条件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皇上,公主仍不愿离开奉元。” 顿了顿,魏长天看着天边的夕阳换了个话题:“我劝不动她,所以还望您能护她周全。” “若是大奉有一日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自会来接她走的。” “......” 魏长天最后一句话颇有点晦气,严格来讲甚至是“大不敬”。 不过李岐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她是朕的女儿,朕自然会护她万无一失。” “若是真有你说的那一天,朕会提前将她送到蜀州。” “到时候,还望公子好好待她。” “若是可能的话......待她死后,将她葬在建昌府的忘归山吧。” “朕也会将自己葬在那里......” 建昌府,忘归山。 魏长天扭头看了眼李岐,明白李梧桐的生母应该便是葬在此处。 已经开始安排后事了吗? 看来这位大奉皇帝是要破釜沉舟了。 默默记住“忘归山”这个名字,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容。 “皇上,公主肯定比我命长。” “......” 看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的魏长天,李岐不由得微微一怔。 而前者也在此时轻轻拱了拱手。 “皇上,告辞了。” “......” ...... 从皇宫出来,数架马车已经停在了正阳门外。 楚先平、杜常、老张头、阿狗,还有宋梨都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坐在车上,如今众人随时都可以离开奉元。 与一个月前相比,少了尤佳和秦正秋。 不过却多了杜常和宋梨。 “公主呢?” 站停在自己的马车旁边,魏长天四下看了看。 “公子,我们走时公主便将自己锁在了屋中,没有跟来。” 立于身边的楚先平回答一句,又小声问道:“要不要再回公主府一趟?” “......” 受不了离别之苦么? 这一点倒是跟徐青婉挺像的...... “不必了。” 摇摇头钻进马车,魏长天轻声说道: “走吧。” “......” “咕噜噜,咕噜噜......” 车轮开始滚动,几架马车缓缓驶离正阳门前,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向着夕阳远去。 虽然如今奉元城外的百姓已经得以陆陆续续进城归家,但街边大部分商铺却还是门窗紧闭,里外不见一个人影。 唯独有一家小茶馆的二楼开着一扇窗户。 “啪嗒......” 泪水落在窗棂上,摔散成无数细小的碎瓣。 李梧桐就这么哭着伏在窗边,视线中的车队越发遥远与模糊。 不过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其中一辆车子拉开了车帘,紧接着便有一只胳膊从里面伸了出来。 夕阳的霞光中,这胳膊在半空中挥了挥,似乎是在与自己告别。 “公、公子!” 短暂的愣神过后,李梧桐不顾一切的飞快跑出茶楼,站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她死死咬住嘴唇,满脸泪水的看着远处飞扬的路尘。 然后又在某一刻忽然破涕为笑。 “公子!” 用力的挥动手臂,泪水划过翘起的嘴角。 “你答应过我的!” “再回来时,要娶我!” “不许骗我!!” “......” 城外半规残日,云边一缕余霞。 满天的红霞犹如一匹流泻到天际的锦绸,漫红了奉元城,炙烤着黄昏。 它既像是少女红晕的脸色,又像是树上盛放的花、战士殷红的血,在这个日落时分融化了不知多少世间的欢喜与落寞、重逢与离别、诞生与死亡、平凡与辛酸。 第378章 立王 入夜时,几辆马车已经离开了奉元地界。 摇晃的马车上,楚先平默默收起子母玉,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魏长天轻声说道: “公子,尤佳已有一整日未曾回信了。” “......” 搁在膝盖上的手掌微微一颤,魏长天低了低头。 “知道了......再等几日吧,或许她此时不便传信给你。” “好。” 应了一声,楚先平应当是有些话想说,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跟魏长天都知道,尤佳没有回信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昨天她没有刺杀宁永年,如今确实只是因为不方便才未曾回信。 第二,昨天她刺杀宁永年失败,然后...... 由于服过傀儡丹,所以尤佳并不存在叛变的可能。 或者说她叛变的后果其实与被宁永年直接击杀并无区别。 都是死。 轻轻叹了口气,楚先平不再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杜常犹豫了一下后突然开口问道: “公子,小人有一事一直很好奇。” 与别人略有不同,楚先平和杜常对原州城之事始终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愤之情。 不过魏长天知道,前者是有意在隐藏心中的情绪,而后者则大概率是真的不怎么在乎。 或许在杜常看来这还是一件好事。 毕竟大奉五十万精锐尽灭,宁永年下一步的打算肯定是反戈一击,剑指奉元,短时间内绝对无暇顾及魏家和蜀州这边,再次给了魏长天发展壮大的时间。 至于那“陪葬”的二百万大宁百姓......可能杜常觉得与他们这波人并无关系。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种想法其实也没错。 不过...... “问吧。” 点点头,魏长天看了眼杜常。 “是。” 后者稍稍思考一二,旋即问道:“公子,但不知你此前想从李岐那里得到何物?” “公子莫要误会,小人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我们已为阎罗之事耗费了如此多的心神,到头来却什么也未曾得到,未免太过可惜了。” “......” 竟然是这个问题。 愣了愣,魏长天没有正面回答。 他沉默了好半晌,然后才低声说道: “没什么可不可惜的,其实这样东西李岐如今已没有了。” “没有了?” 杜常一脸疑惑,不知道魏长天在打什么哑谜。 反倒是一旁的楚先平突然微微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公子,你当初的条件难道是......撤兵?!” “......” 颠簸的车轿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也从侧面证实了楚先平的猜测。 确实。 魏长天当初以“斩阎罗”为筹码,向李岐提出的条件就是“大奉撤兵”。 很难说他当时提这样一个条件是出于什么心态。 或许是由于穿越前刚刚看了一部讲述战争对普通百姓所造成伤害的电影。 或许是由于前世接受的教育使得他本能的反感打仗。 也或许是由于当时的魏长天“无欲无求”,所以突然脑子一热想当一当像萧风那样的“英雄”......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确确实实是向李岐提出了这样一个条件。 大奉撤兵,还两国百姓以和平。 其实,如果秦正秋那一剑不是在晌午时挥出的,如果李岐没有非要等到七月十五才兑现承诺,魏长天还真的差一点便阴差阳错的救下了三百万人的命。 但可惜的是,世事没有如果。 而站在如今向回看,魏长天只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他想要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换和平。 宁永年却以三百万人的命来换战争...... “呵呵,可笑啊......” 嘴角浮上一抹自嘲,魏长天慢慢闭上了眼睛。 楚先平和杜常心情复杂的对视一眼,皆没有再说话。 说实话,其实他们此刻心中对魏长天都是有一丝敬佩的。 不管结果如何,能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放着一国的宝物不要,反而却提出了一个对自己毫无好处的条件......这种事确实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更何况是魏长天这样一个人。 因此,他们佩服,但却也知道......这恐怕是魏长天最后一次做这种事了。 这并非是因为魏长天做错了。 而是因为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怪。 往往越是“真善美”的东西,就越难以得到好的结果。 究其原因,这或许是由于大多数人都活得没有那么“善”。 所以在他们看来,太过“善”的人生,太过“善”的事......注定只是个笑话。 ...... ...... 三日后。 原州城惨遭灭城一事传遍天下,奉宁两国各执一词,皆有一套说法将所有过错推到对方头上。 当然了,作为在这件事中同样损失惨重的大奉的说辞无疑会显得更可信一些。 不过对于大宁的百姓而言,他们出于本能的自然更愿意相信宁永年那套“大奉屠城,然后遭到天谴”的解释。 五日后。 四十万大宁军队在原州城外举行了三天三夜的祭天仪式。 一为告慰于一夜之间死去的三百万亡魂。 二为誓师,为即将发动的反攻之战正名。 看着满城焦尸,大宁将士愤怒的嘶吼声远传数里,无数百姓千里迢迢赶到原州城为正义之师送行。 十日后。 大宁大军跨过蟒河,穿过西漠戈壁,兵临大奉怀陵府,不顾行军疲惫当日便猛烈攻城。 两边厮杀了整整数日,浮尸遍野,不见黄土。 十五日后。 怀陵府城告破,大宁军队继续向大奉腹地挺进。 听闻前线告捷,大宁国内举国欢腾。 原州城忽落暴雨,三日不停。 ...... 原州城外,眉山。 “公子,宁永年回京了。” 站在雨帘之中,楚先平扭头看向浑身早已被湿透的魏长天,语气复杂的补充道: “不过同舟会之人未曾见到尤佳。” “......” 深深吸了一口,魏长天似乎无比的疲惫,也不知是不是连续通过“合离”制造了三天大雨的缘故。 看着脚下被笼罩在磅礴雨幕中的茫茫一片废墟,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坐在了一块青石之上。 墓石般岑寂的原州城,石雕般一动不动的男人。 楚先平和杜常就这么站在魏长天身后,在这暴雨中一言不发。 直到一个声音慢慢于雨的呜咽声中响起。 “告诉共济会,将顺亲王灭门一事的真相,以及柔安公主未死的事在十日之内传遍三十六州。” “再告诉宁玉珂,让她做好一切准备。” “一个月之内,我要她来做大宁的西南王。” 第379章 一件不重要的小事 十天之后。 以近乎称得上闪电战般的速度,大宁大军在出兵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便完全攻陷了大奉怀陵、永安两府,且除去前线的四十万将士之外,后续亦有三十万各州兵卒聚集于原州,随时可以开拔前线。 与上一次一样,这次同样是“全国动员”。 三十六州中有三十五州皆或多或少的派出了州军。 唯独蜀州总兵梁振借口蜀州军已无兵可用,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而除了打的热火朝天的国战之外,大宁百姓最近也皆听闻了另一件“小事”。 去年顺亲王满门遇刺的幕后真凶并非玄天会,而是如今的圣上——宁永年。 并且当时唯一逃过一劫且失踪的柔安公主没死,人就在蜀州! 当然了。 相比于前线战事,这样一则“皇室丑闻”明显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很多人更是压根就不相信。 但不管他们在不在乎、信不信,魏长天的目的其实都已经达到了。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立新王”的由头而已。 ...... ...... 离开原州城的第十三天,魏长天一行终于回到了蜀州城。 他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而是直接坐着马车回了家。 朱红色的大门、隔着院墙便能看到树冠的百年老槐树、蹲坐在门口龇牙咧嘴的石狮...... 一眨眼过去了将近半年,小宅的一切与走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或许进出院中的丫鬟仆人更多了一些。 “......” 钻出马车,跨过门槛,在门房惊讶的眼神中挥了挥手,然后径直走到那个正在院中打水的丫鬟身后...... “咳!” 魏长天一声干咳,吓得那丫鬟的肩膀一抖,紧接着又猛然僵住。 秋云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在看到魏长天的一瞬间,手中铜盆便“铛啷”一声摔落在地。 “公、公子!” “真、真的是你么?!” “哈哈哈,你这话问的......” 魏长天歪着头打趣道:“难不成才一年没见你就已经认不出我来了?” “我......” 秋云愣愣的张大嘴巴,眼泪瞬间便涌了上来,但一时间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此刻如果换做是鸢儿,估计早就一头扑进魏长天怀里了。 不过更懂规矩的秋云却是不太会做这种事情。 哪怕心中再如何激动,到最后也只是变成颤抖的一句—— “公、公子,这些日子......你、你还好么?” “不好。” 出乎意料的,魏长天摇摇头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秋云的脸上顿时便浮上一抹担忧与心疼,不过还没等她细问,魏长天便又峰回路转的笑着把话补全。 “少了你在身边,我睡觉都没人暖床了,你说这能好的了吗?” “啊?” 怔怔的眨了眨眼,秋云很快便明白了魏长天是在捉弄自己。 感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低着头轻声啐道:“公、公子,你怎的还跟之前一样不正经......” “哈哈哈,秋云你记住,男人只有不正经和假正经两种。” 魏长天拍了拍秋云的脑袋:“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经的男人。” “瞎说......公子自己不是正经人,就当别人都不是啦?” 面对这样的歪理,秋云自然是只当做一个玩笑。 而魏长天也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四下看了看,然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婉儿她们呢?” “哦,大夫人和二夫人,还有几位姑娘都在后院呢。”秋云如实回答。 大夫人?二夫人? 听到秋云的称呼,魏长天稍微一愣,但旋即便懂了。 很明显,从过门时间来看大夫人应该是陆静瑶,二夫人是徐青婉。 杨柳诗和梁沁因为暂时还没有名分,所以便都用“姑娘”来代替,估计以后会分别成为秋云口中的三夫人和四夫人。 好家伙,韦小宝也就才娶了七个老婆,自己现在就已经四个了。 这么看来混成个“魏小宝”指日可待啊...... “她们在后院干啥呢?打麻将?” 随口问了一句,魏长天便迈步准备往后院走,准备去跟半年没见的小徐同志好好说说话,顺便再跟一年没见的陆静瑶随便打个招呼。 不过跟在身后的秋云却摇了摇头,小声回答道: “公子,不是的。” “今早素月姐姐临盆,夫人和姑娘们都在那边等着呢。” “嗯?” 魏长天顿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秋云:“李素月今天生孩子?” “......” 毫无疑问,“生孩子”这个说法在这个世界有些过于直白了。 好在秋云早就适应了魏长天的做派,因此便轻轻点了点头。 “嗯,所以公子眼下还是莫要过去了。” “要不我将夫人们唤过来?” “不用了。” 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魏长天沉默了半晌,然后突然转身往大门走去。 “我先出去办点事。” “......” ...... 一个时辰后,蜀州城外,小青山。 在外“漂泊”了半年,回家连坐都没坐便又跑出城外,魏长天之所以会如此自然是因为有重要的事要办。 嗯...... 其实这件事也并不算多么重要。 “公子,碑上要刻字么?” 身边,楚先平已经将一块青石用刀修成了横平竖直的长方形石板,而不远处的杜常也已经带人在往一个大坑中埋土了。 坑中有一个瓷坛,其中装着从西漠戈壁一路带回来的王乾的骨灰。 “......” 看了看平整光滑的碑面,魏长天一直没说话。 按照惯例,古人的碑文上一般分为“抬头、正文、落款”三个部分,除去最基本的籍贯、姓名、身份、生卒年月日、子孙等等信息之外,还可以再加上一些诸如“千古流芳”、“忠肝义胆”之类的赞美之词。 当然了,魏长天如今并不知道王乾的具体信息,但若是真想查估计并不困难。 不过...... “我来刻吧。” 当最后一捧黄土将大坑完全填满之时,魏长天终于轻轻开了口。 楚先平立刻将长刀递过来,退到一边与杜常一起等待着魏长天刻下王乾的碑文。 相比与杜常,楚先平更清楚有关王乾的种种,亦在石门镖局几个镖师的口中得知了那晚发生在西漠戈壁中的一切。 宁死不逃,死战至最后一刻。 平心而论,没有王乾的话,老张头和阿狗或许早已命丧在那茫茫荒漠之中了。 如果再结合上之前在他身上发生的事...... 轻轻叹了口气,楚先平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缓缓抬起长刀,与碑上一刀一刀刻下了十个字。 没有姓名,没有籍贯、没有生平......什么都没有,只是如同一句短诗一般的十个字。 天涯沦落客,犹是梦里人。 ...... “呼......” 清风吹过山涧,吹散了石碑上的齑粉,带着一个男人曲折的一生重归天地。 而与此同时,一声响亮的啼哭亦在几十里外的蜀州城中响起。 它明亮且清脆,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就这样带着一个新的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充满了智慧与愚蠢、信仰与怀疑、希望与绝望的世界。 “哇!!!” “哇!!” “哇!!!” 第380章 “厚此薄彼”魏长天 入夜时,魏长天再次回到了小宅。 先去看了一下母子平安的李素月,又跟张三简单聊了两句。 关于王乾的事魏长天只字未提,只是笑着嘱咐张三一定要好好对待李素月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 其实这个提醒多少有点杞人忧天了。 虽然张三的前半生完全是“法外狂徒”般的经历,但自打跟李素月成亲后就一直待这对母子很好。 即便如今有了自己的亲骨肉,这一点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送了一张银票表示出自己这个“上司”对手下以及手下家属的关心,魏长天很快就跟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告了别。 张三将他送出屋外,同时简单汇报了一下这半年来蜀州的情况。 魏长天知道徐青婉眼下肯定在眼巴巴的等着自己,所以也没心情听,摆摆手让张三去跟楚先平说这些事情,自己则准备闪人。 不过就在临走之前,他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孩子起名了么?叫什么?” “回公子,素月想了个名字,但不知道好不好。” 张三一脸幸福的回答道:“说是想让您来给拿个主意。” 我又不是孩子他爹,问我干什么...... 魏长天心里嘀咕一句,不过还是随口应道:“行吧,说来听听。” “是。” 张三喜滋滋的赶忙说出一个名字。 “叫张天。” 张天? 果然够普通的...... 魏长天对李素月能起出这样一个名字并不意外,毕竟后者虽然识得几个字,但文化水平也就仅仅只是“识得几个字”的程度而已。 当然了,不管怎么样他肯定不会去改人家自己起的名字,所以当下便准备说几句好话拉倒。 可就在这些话几乎就要出口之时,却有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天......八卦之中对应的不就是“乾”位么? 张天?王乾? 这是在纪念前夫? 还是说仅仅只是个巧合? 可即便李素月未曾习武,不懂得其中含义,但张三却是走道家路子的修行之人,绝不可能不知道啊。 “张三,这天字......” 犹豫片刻后,魏长天准备旁敲侧击一下。 而张三却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立刻便轻轻点了点头。 “公子,我知道,这天字对的是乾位。” “那你......” “......”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亮着暖黄烛火的房间,张三很认真的说道:“公子,此事即便是素月有意为之,我也愿意。” 有意为之你也愿意?? “呃,为啥?” 魏长天一脸疑惑,心说张三难不成还有戴“精神绿帽”的癖好? 而事实却证明这完全就是他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公子,素月若是有意的,那便说明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她肯这般待亡夫,便也会这般待我。” “并且我再清楚不过素月如今对我的情意,这就已经足够了。” “......” 好家伙! 张三的“觉悟”让魏长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啥,沉默了好半晌后才轻轻拍了拍前者的肩膀。 “行,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叫张天吧。” “......” 本着不多管别人家闲事的原则,魏长天很快便摇头晃脑的走了。 而张三则是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回到了房间。 屋中,李素月正抱着小小的襁褓坐在床边,见他进来便笑着问道: “老爷已走了?” “嗯,你怎的又坐起来了?快点躺好。” “哎呀,不碍事的......那你可曾问过老爷名字的事了?” “问过了,老爷说张天这名字极好。” “是么?” 似乎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嘉奖一般,李素月顿时变得欣喜。 她一边摇晃着怀中的婴儿,一边笑着小声唤道: “天儿,听到了么?” “以后你呀就叫张天了,老爷都说这个名字好呢......” “......” 柔和的烛火轻轻摇曳着,半明半暗的光线将李素月的脸笼映得一片朦胧。 看着这无比和谐的一幕,张三也笑了笑,心中的那个疑问亦彻底烟消云散。 有些问题,其实没有必要非得知道真相的。 ...... ...... 告别张三,穿过中院。 魏长天三步并做两步走,很快就看到了那间亮着烛火的屋子,以及那个映在窗纸上的人影。 第二次回来时他其实便已经见到徐青婉了,不过由于魏长天还要去看望李素月母子,因此二人便没说上几句话。 而如今终于是有机会深入“交流”感情了...... 站在房门之前,魏长天稍稍调整了一下状态。 他知道小徐同志这半年来一定思念自己的紧,所以语气便故意放的很轻松,一边推门进屋一边很不正经的高声笑道: “婉儿!你相公回来了!” “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 “呃......”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流氓一样的淫笑也生生僵在了脸上。 魏长天登时站定脚步,看着坐在桌边两个表情各异的漂亮女人,愣了好半晌后才对着其中那个眼睛瞪得贼大的问道: “你丫怎么也在这??” “......” ...... 陆静瑶也在屋里,这是魏长天未曾想到的。 而前者似乎也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厚此薄彼”,一回家就直奔徐青婉而来,丝毫不把自己这个“大夫人”放在眼里。 这就罢了。 可那句“你丫怎么也在?”......这是人说的话吗?!! 陆静瑶一时间越想越气,重逢的喜悦和激动也顿时消散大半。 她瞪着眼不说话,反倒是魏长天此时已经不怎么尴尬了。 “那什么,好久不见啊。” “你还有啥事吗?没有的话就先回屋去吧,我有话要跟婉儿说。” “......” “你!” 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份“屈辱”,陆静瑶顿时便愤愤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就往门口走。 正堵在门口的魏长天见状赶紧侧身让路,甚至还很贴心的把门帮她提前打开。 但就在两人错身时,眼前气鼓鼓的身影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你......” 既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却只能自己咽”的小媳妇,又像是一个在敌人的严刑逼供下宁死不屈的烈女。 陆静瑶就这么蓦然站住,然后红着眼眶、咬着嘴唇,以一种无比憋屈却又不甘心的语气轻颤着问道: “你等下还要不要去找我?” “若是不去的话......那我就不等你,早些睡了。” 找你? 谁有这闲工夫? “啊,那你早点睡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魏长天想也不想的给出答案,随口还附赠了一句祝福。 “晚安。” “......” “砰!!” 雕花木门在一声巨大的动静中猛然合紧,急促远去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几声诸如“混蛋”之类的“咒骂”。 魏长天这边有些心疼的查看着木门有没有被摔坏,而站在他身后的徐青婉则是小嘴微张,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 怎么相公跟陆姐姐的感情......跟陆姐姐自己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呢? 第381章 她还会回来吗? 对于小徐同志来说,她并不清楚魏长天与陆静瑶的“纠葛”,只是从后者嘴里听到了不少两人“甜蜜”的过往。 所以她才不明白魏长天为什么对陆静瑶会是这般态度。 “长天,你真的不去找陆姐姐么?” 看着正在检查门框的魏长天,她犹豫着小声说道:“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没事,除了生闷气她也不会别的。” 摆摆手,魏长天扭回头来:“明天一早保准就好了。” “哦......” 点了点头,徐青婉又有些担心的往窗外望了望。 不过当她眼神的余光瞥到魏长天腰间刀柄上绑着的红绳时,心中的担忧便被油然升起的感动所尽数取代了。 “长天......” 走到魏长天身边,伸手拉住后者的衣袖。 小徐同志慢慢将脑袋靠在那熟悉的胸口上,听着一声声有力的心跳传入耳中,然后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满足与幸福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终于回来啦。” “我好想你......” ...... 俗话都说小别胜新欢。 虽然魏长天这一去就是半年,远远已经超过了“小别”的范畴,不过再次见面后两人还是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 徐青婉给魏长天讲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蜀州发生了什么,讲了自己与陆静瑶一起参股了几桩生意,讲了春深书坊在蜀州城开了一家分号,讲了她如今已经攒下了多少银子...... 而魏长天则是给小徐同志讲了自己在奉元的“所作所为”。 阎罗之事并不算多么绝密,因此徐青婉是知道他在大奉做什么的。 所以魏长天没有藏着掖着。 但也没有完全实话实说。 在他嘴里,一段原本并不怎么美满的经历变成了一个曲折刺激的斩妖除魔故事,听得徐青婉既惊讶又担心。 至于那一夜尽毁的原州城,和死去三百万人......魏长天并没有告诉徐青婉真相。 他不想小徐同志知道自己与这件事情有关,更不想后者被卷入这场旋涡之中。 隐瞒和欺骗,有的时候是伤害,有的时候也是保护。 魏长天打定主意要让徐青婉远离这些生死纷争,那么很多话便不能说。 只是,有的事可以瞒得住,有些事却是不能。 “......” “对了长天,尤姑娘呢?” 突然,依偎在怀中的徐青婉仰起头来问道:“她不是与你一同去的奉元么?怎的没见她回来。” “她......” 顿了顿,魏长天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他不知道尤佳到底怎么了,但从目前所有掌握的情况来判断......结果恐怕已经很明显了。 “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另外一个地方?” 徐青婉一愣:“哪里呀?” “不知道,尤姑娘只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有与我讲更多。” 笑了笑,魏长天的语气有些闷:“我总不能逼人家说不是。” “这样啊......” 轻轻点了点头,徐青婉对这样一个说法没有怀疑。 倒不是说魏长天的借口有多么天衣无缝。 恰恰相反,她之所以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这个近乎敷衍的解释,完全只是因为这是魏长天说的。 “也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 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徐青婉忽然又问:“长天,那尤姑娘做完这件事后应当还会回来的罢?” “......” 肩膀微微一颤,魏长天好像是打了个哆嗦。 “有点冷,我去关窗。” 笑着站起身,在徐青婉略显疑惑的目光中走到敞开的窗边,伸手扶住窗框。 初秋清冷的夜空里,银盘似的月亮穿过层层云雾,静静的浮游到中天。 背对着徐青婉,抬眼看着这轮皎洁的明月,魏长天慢慢将木窗合上。 “我不知道。” “或许会回来,或许不会了罢。” “......” ...... 夫妻团聚,一夜无话。 翌日。 早晨吃饭时,魏长天以给陆静瑶主动夹了一块咸菜为代价,成功换得了后者的“原谅”。 看着那张小脸上强忍的欣喜之色,魏长天心中无语之余倒是也由此发现了陆静瑶的一个优点。 醋坛子是醋坛子,不过确实挺容易满足的。 话说自己之前是不是有点太不把她当一回事了? 要不以后对她好点? 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婆,自己却连碰都没碰过人家。 嗯? 等会儿!自己现在再把陆静瑶拿下是不是没有系统点奖励了??? 毕竟萧风死了之后系统就升级了,原著剧情变动已经不算在奖励范围之内了! 淦! 亏大了!! 心中一顿胡思乱想,魏长天的思绪不知已飘到了哪里。 而就在此时,一双夹着一块腌萝卜的银筷也慢慢伸到了他面前的碗里。 “啪嗒......” 小小的萝卜块落入碗中,那双完成任务的筷子便“嗖”的缩了回去,撤离速度就跟已经得了手的小偷一样。 “???” 扭头看着满脸通红的陆静瑶,魏长天不由得愣了一下。 而前者似乎被他看的更为窘迫,憋了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小声催促道: “看、看我做什么?” “快、快点吃饭呀!妹妹们都看着呢......” “妹妹们?” 魏长天转头看了一圈皆在努力憋笑的徐青婉众女,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担忧好像有点多余了。 后宫矛盾什么的,如今看来根本就不存在嘛! 好! 喜滋滋的收回视线,低头快速吃完早饭。 魏长天本来准备吃过饭就跟陆静瑶聊聊,也算是弥补一下自己昨晚对她的“伤害”。 不过才待他将碗筷放下,梁振便与梁沁一道来了。 原州一别后魏长天与他们也有四个月没见了,如今看起来起来气色都还算不错。 “梁叔!沁儿!” 起身迎出膳堂,魏长天笑着站定在两人身前:“你们怎么来了?我还想着今日去拜访梁叔你呢。” “昨日沁儿就说你回来了,只是我怕打扰你休息便没过来。” 梁振同样笑了笑:“正好今早沁儿她娘也刚从京城到蜀州,我就想着喊你去家里吃顿饭。” “嗯?婶婶来蜀州了?” 魏长天一愣:“此次是长住还是探亲?” “长住。” 梁振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脸色突然变得郑重。 “长天,柔安公主未死一事如今已天下皆知......我大约猜到了你准备做什么。” “我之所以将你婶子接到蜀州来,便也是为了这个。” “当然,此事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还需再问问你......你当真打算要反?” “还有,这事儿你又可曾跟你爹商量过了?” “......” 朝日照耀着小宅,亦照耀着整个苏醒的蜀州城。 与其它州郡相比,连续躲过了数次大乱的蜀州绝对是目前整个大宁最为繁荣的一州。 而现在的蜀州城单论繁荣程度甚至相较于京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叔......” 沉默片刻,魏长天慢慢抬起头,在空气中隐约飘荡的各式吆喝叫卖声中轻轻说道: “此事不需要跟我爹商量。” “因为不是我要反,是柔安公主要反。” “这......” 梁振心说宁玉珂她自己怎么可能有本事造反,一切不都还是你安排的么。 “长天,这时候你就别打哑谜了......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 “梁叔,既然你这么问,那......” 点点头,魏长天没有丝毫犹豫的笑着给出了答案。 “是,我要反。” 第382章 新的时代 八月十五,又一年中秋。 去年今日魏长天才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没多久,还处在跟萧风斗智斗勇的关键阶段。 那天他在家里吃了顿团圆饭,然后便出发去往青慈河准备“赏花灯、游花船、玩花魁”,并且在这个过程中通过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名扬天下。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达成了“赏游玩”三个目标,成功上了杨柳诗的绣床。 时隔一年,如果今天再重现一下当日之景无疑是一件颇有情趣的事。 不过可惜此事看来是无法实现了。 因为晌午时杨柳诗便带着魏长天的信,直奔十万大山找妖王青弦去了。 ...... 八月十八。 回到蜀州后的第五天,魏长天带着秦正秋留下的那块掌教令牌,亲自去天罗教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跟四个舅舅说了一遍。 教主突然跑了,这无疑对天罗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好在秦正秋的命牌未碎,说明人还活着,也使得一众长老护法多少松了口气。 那剩下的便是由谁来接管天罗教的问题了。 按照规矩,如果教主死了或者不干了,理应是由魏长天这个圣子接过教主之位。 魏长天倒是没有推脱,不过却借口自己分身乏术,转头又把掌教令牌交给自己的四个舅舅保管。 换句话说,他如今只是名义上的天罗教教主,但具体事务却不会过多插手。 当然,他如果需要天罗教做什么,后者肯定不可能拒绝就是了。 ...... 八月二十。 虽然跟梁振说的是“不需要跟我爹商量”,不过魏长天还是把自己要做的事写了封信告诉了魏贤志。 而今天他也得到了回信。 信中,魏贤志先是叮嘱他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得万般慎重,然后又表示如果魏长天真的已经决定了,那他这个当爹的一定全力支持,并且让魏长天只管放心他们在京城的安危。 ...... 八月二十一。 宁玉珂从此前居住的小院搬出,搬进了位于城北的州牧府。 魏长天清晨时入府,黄昏时出来,跟宁玉珂聊了整整一天。 他没有隐瞒什么,而是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跟后者说了一遍—— 我确实要反,但我并不准备立新朝,目前只打算弄死宁永年之后换人来做大宁的皇帝。 这件事我不可能亲自出面,所以便由你来,正好你也有合适的理由。 如果失败,那你自然会死。 如果成功,那你就是大宁的第一位女皇...... 听完魏长天的话,早就已经猜到了的宁玉珂没有拒绝,也不可能拒绝。 被灭门的血海深仇必须要报,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 八月二十三。 在重重护卫之下,宁玉珂第一次于蜀州城的街头现身。 她的出现不仅证实了此前“柔安公主未死”的传言,亦从侧面佐证了顺亲王遇刺一事的真相。 一时间朝野哗然,人人皆在议论这桩皇室“同室操戈”的大案。 然而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另一个更为重磅的消息便如同一枚核弹一样在整个大宁的上空引爆。 八月三十一,宁玉珂将在蜀州一众主要官员,以及总兵梁振的支持下举行大典,自立为王。 王号——蜀。 没有了表示归属的“州”字,仅仅只有一个“蜀”。 所以,宁玉珂虽然姓宁,但却是大宁自打立朝以来第一个公然称王造反的人。 消息一出,蜀州周围几州总兵皆人心惶惶,生怕宁永年下令让他们出兵镇压。 毕竟如今除去蜀州之外,其余三十六州的大部分州兵皆派往了大奉前线,若真有皇令下来,他们恐怕只会落得个肉包子打狗的结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京城方面一直没有对此事做出什么回应。 宁永年,好似还在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这个他始终不敢相信的结果。 ...... ...... 八月三十一,清晨。 奉元,东城墙。 “父皇,你说魏公子为何要这么做?” 迎风站在李岐身边,李梧桐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一州之地怎可敌一国......他、他这不是将自己置于险境吗?” “......” 面对女儿的提问,李岐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远眺着脚下连绵不绝的军营愣愣出神。 如今大奉的攻势越发猛烈,虽然尚未打到奉元,但却是早晚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他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放弃奉元以西所有州府,将兵力集中于奉元一城,然后在此与大宁决一死战。 从此前的战局来看,这场事关大奉存亡的大战应当很快便会打响。 但如今...... “他或许是为了自己,也或许是为了你......” 迎着朝阳,李岐扭头看向一身红衣的李梧桐:“亦或许,他是为了原州城那三百万亡魂。” “......” 为了自己。 为了你。 为了原州城死去的三百万人。 如果说第一个解释比较合理,第二个解释比较感动,那这第三个解释便令李梧桐愣了一下。 而似乎是猜出她心中疑惑,李岐亦在此时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魏长天当初以斩杀阎罗为条件,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你恐怕永远也猜不出,他这样一个人,竟然想要的是......” “天下太平。” ...... 晌午。 大奉,仁安府,黄梅山。 一涌山溪缓缓自山顶延伸至山脚,暗藏着许多隐秘的潭水和小瀑布。 挑着扁担的年轻男子顺着这溪水逆流而上,又在山腰处钻入一片竹林,走了约莫一刻钟后终于停在了一栋小竹屋旁边。 “前辈!我来给您送吃食了!” 扯开嗓子吆喝一声,然后轻车熟路的将扁担中所挑的盐米等物取出。 而此时一个老者也缓缓自竹屋中走了出来。 “前辈,您看看还缺点啥不?” 见老者现身,青年笑着问道:“我下次上山时再给您带来。” “不必了,一切照旧即可。” 微微摇了摇头,老者在一块青石上坐下,随口问道:“这几日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么?” “......” 一听到这个问题,青年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 他一边帮老者归置自己新带来的盐米,一边满面愁容的小声回答:“大宁的军队已经打到永安府了,听说皇上把兵都调去了奉元,想要在奉元跟大宁决一死战哩......” “原州城的事那宁永年把屎盆子都扣到了咱们头上,说是咱们的将士屠城遭到了天谴,我呸......”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好像是大宁那边有人要自封为王,造反了哩!” “还是个女的,之前是公主,这下自己要做蜀王。” “依我看呀,这可是大好事一件,最起码能让那宁永年头疼一阵了。” “前辈,你说是吧......” “嗯?” “前辈?您人呢??” ...... 未时。 大宁京城,魏府。 “汪!汪汪汪!” 一阵狗叫声中,扎着两个羊角辫的魏巧玲领着一条小黑狗昂首阔步的走进了膳厅。 不过早已坐在饭桌边的魏贤志仅仅是一瞪眼,便吓得她再没有了方才那股气宇轩昂的劲儿。 “大鬼!出去!爹爹不许狗与人一同吃饭!” “汪!” 似是听懂了人话,小黑狗扭头便跑出屋外,百无聊赖的趴在门口晒太阳。 而魏巧玲则是屁颠屁颠的跳上椅子,捧起自己的小碗准备干饭。 很快,丫鬟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陆续端上桌子,与往日一般丰盛。 但除了魏巧玲之外,魏贤志和秦彩珍却明显都没什么胃口。 “爹爹,娘......” 嘴里塞着半根鸡腿,魏巧玲含含糊糊的问道:“你、你们怎么不吃呀?” “......”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秦彩珍随口说了一句:“你吃你的,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我好奇嘛!”魏巧玲瞪着一双大眼睛,不依不饶。 “你......” 面对闺女的追问,秦彩珍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无奈的解释道:“你大哥今日要做一件大事,我与你爹记挂着呢,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行了,你快些吃,吃完便该修炼去了。” “哦......”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魏巧玲便低头继续大口干饭。 不过她吃了两口之后却又悄悄抬起头来,暗中观察了一下满脸愁容的魏贤志和秦彩珍...... “爹,娘......” 突然,一个略显稚嫩,但又十分认真的声音响起在这对“恶人夫妇”耳边。 “大哥本事那么大,不论做什么都能做成的!” “你们快些吃饭吧!” “......” 听到闺女这突如其来的安慰,魏贤志和秦彩珍一时间都愣住了。 而魏巧玲见两人毫无反应,还以为是自己劝说没有起到效果,不由得有些泄气。 她噘着嘴,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在魏贤志和秦彩珍惊讶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裹着什么东西的手帕。 “这是我跟爹上次去蜀州时大哥悄悄给我的,说是带着它吃什么都香。” “喏,我先借给你们用一下!” 一边说着话,魏巧玲一边解开层层包裹的手帕,像是在炫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将其中之物高高举起。 这是一块模样非常古朴的墨绿色玉佩,正反面各刻着一个小字。 清、绝。 ...... 申时。 蜀州城,州衙。 “铛!铛!铛......” 洪量的钟鼓鸣声一下接着一下,足足响了十二声才慢慢停止。 此时的蜀州州衙与一个月前相比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单从外观来看十分像一座缩小版的皇宫。 朱红色的高大城墙上,身着金黄衮服的宁玉珂立于墙头,清亮乌黑的眸子中满是坚定与端庄。 她此时的模样不能说像,而是完完全全就是一位女皇。 毕竟衣上那腾云驾雾的并非蟒,而是龙。 “......” “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 身边,同样穿的无比正式的礼官正在高声诵读着立王宣书,内容不外乎就是些诸如“顺应天意”、“子孙百禄”、“苍生受福”之类的话。 虽然整个宣词并没有提及宁永年,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当大典完成的那一刻,立王造反便是再也无法更改的事实。 脚下,是低头侍立的数百蜀州官员。 远处,是神色冷峻的数千持刀兵卒。 再远处,是黑压压一片看热闹的数万百姓。 当那十分无趣,但却无比郑重的宣词借由礼官之口传入所有人耳中时,不管他们此前是抱着什么态度来到此处的,此刻却都深深被这种庄严的氛围所震撼。 金日当头,方圆数里的范围之内雅雀无声,唯有那一句句晦涩难懂的古辞于空中回荡。 “天意所属,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至此,礼成!” “谢成于天!” “跪!!” 随着最后一句话重重落下,礼官慢慢收诏抬头,宁玉珂亦踏前一步。 一息、两息、三息...... 按照礼法,此刻在场的数万人都应该跪下高喊王号。 不过三息过去,却无一人下跪。 百姓自然不懂这些,只会学前面当官的。 而那数百大小官员却皆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 “魏公子!你可想好了!” 就在宁玉珂所立的红墙之下,李怀忠几乎是硬生生将一个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再拼凑成一句句的低声嘶吼。 “只要不跪!礼便不成!此事还有转机!” “但若是跪了!那便再无一丝余地!!” “魏公子!” “三思!后行!” “......” 千万人目光所聚,魏长天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他只是扭头瞥了眼这位宁永年派来的好说客,然后便一步步从李怀忠身边走过。 “李公公,与其帮宁永年劝我,你或许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 “咱们的帐,还没算呢......” “啪!” 最后一步踏出,在如箭般的阳光中挺身立于百官之前。 此时只有两人是正面所有人的。 城墙之上的宁玉珂,城墙之下的魏长天。 然后...... “轰!!!” 后者高高抬起的手臂落下,数万人旋即齐齐轰然跪倒在地,再无一丝犹豫的向着城墙上的人影高声齐呼: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 震耳欲聋的山呼声撕破天空,在李怀忠绝望的眼神中响彻了整个蜀州城。 魏长天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却又在某一瞬间蓦然扭头看向一个方向。 那里刚刚好像站着一个女子。 一个头上插着一支桃花簪子的女子。 双眼微微瞪大,他下意识的便想向那边冲去。 不过还未等迈开步子,那女子便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消失不见了。 错觉么? 摇摇头,魏长天站定身形,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已经马上就要结束的封王大典之上。 身前,如排浪般的山呼依旧未停。 确实。 就像李怀忠说的,它们代表着一切再无法挽回,亦代表着有无数人会因为魏长天的这个决定而丧命。 但是。 它们也象征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 ...... (第四卷,完) 第四卷总结及感言 好巧不巧,第四卷正好111章,25万字左右。 在大纲里三四卷本来应该是连着的,也就是说原本这两卷的内容加起来应该在30万字以下。 不过写到最后超了将近一倍的字数。 这当然不是水(我不承认!),而是我尽可能的将包括配角在内的行为动机、内在逻辑、剧情推进都写的比原计划详细了一些。 之前佛莲寺那章我曾问过大家配角的故事要不要写的细一点,得到的大都是肯定的答案,所以便也就这么做了。 其实这真的不比只写魏长天来的容易。 说回到第四卷。 这一卷写我的心情挺复杂的,这一点从最后十几章的更新也能看出来,非常不定时,每章的字数也有多有少,非常不固定。 其实整个第四章就讲了一个大剧情—— 宁永年围绕原州城的惊天布局,以及魏长天由此坚定的造反的决心。 为了让这一切显得尽可能的合理自然,我几乎用了一整卷内容在铺垫。 我知道,即便是这样,大部分追读的读者老爷在看到最后时,应该还是会觉得结果很突然。 毕竟按照一般套路来说,魏长天肯定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破坏宁永年的阴谋,救下三百万人的命。 结果他什么也没能做到。 包括之前的“斩阎罗”,也是失败了两次。 我明白这么写或许对成绩来说不是一个明知的选择。 不过还是这么写了。 主要原因有以下三个。 第一。 这本书写到现在,或者说自打萧风死后,剧情发展就已经不是传统的“打怪、升级、换地图”往复循环的套路了。 出现的新的十三个天道之子也不是让魏长天一个个杀过去重复套娃的。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会跟魏长天产生或者对立、或者不对立的立场与交集,每个人都不单单只是一个“出场,然后被杀”的配角。 既然他们拥有着不弱于魏长天的能力和外挂,那么他们理应便不应该死的那么容易。 只有通过大量笔墨,通过或喜或悲的剧情把他们刻画的更立体,这种人物才能立得住。 第二。 魏长天是穿越来的没错,是有系统没错。 不过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这本书从头到尾,魏长天从来就没有因为“气运”而获得任何一样宝物,也没有因为“气运”获得过任何一样机缘。 他得到的一切,前期是通过对于原著的先知先觉,截胡萧风来做到的。 后期是通过一系列谋划得到的。 因为没有气运加成,他自然不可能会“无所不能”。 当面对一些局面时,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 大家可以看到,那些本应该出现在“主角”身上的巧合,反而甚至会出现在白有恒、宁永年这些“反派”身上。 这是不讨好,但是合理的。 第三。 我想给魏长天的行为一个真的讲得通的动机。 我看网文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从《诛仙》、《坏蛋》、《很纯》这些开始看起,一直到到现在。 仙侠、玄幻网文中写的好的有很多,但大部分的作品总是会让我不由得思考一个问题。 我只看到了主角在不停的打怪、杀人、夺宝、升级......但是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自保么? 可相比于冲到那些大势力面前装逼,然后被后者追杀......安安稳稳过与世无争的日子不应该才是最好的自保么? 还是说追求长生? 那躲起来闷头修炼就是了...... 我知道,这么写那就不是了,但还是觉得主角的动机不够明确。 时至如今,只有耳根的《仙逆》之中的解释让我最为印象深刻。 “自古顺天者,为天地之宠儿,这宠儿的背后,却是蝼蚁之身!我之道,非顺天,而是以心中之感动,逆天而行,逆仙而修,求的,不仅是长生,更多的,却是摆脱那背后的蝼蚁之身,此,使之为逆。” 这么多年过去,仙逆讲了个啥故事我已经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但却还记得“顺则凡、逆则仙”这六个字。 当然了,我的书并非讲修仙的,所以犯不着“逆天”。 不过这个“逆”字我觉得却是所有网文主角最根本的行为动机。 因为想要的无法实现,所以必须要冲破一切拦在身前的阻碍,逆势而为。 可以逆天、可以逆君、逆王、逆道......什么都可以,但你首先得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主角要有让人信服的,努力追求的东西。 第二,主角要有真的需要他去“逆”的,最起码可以称得上对手的敌人。 第三,主角从“不逆”到“逆”的心理转变。 第四卷,严格来说就是在写这三个条件。 ...... 关于尤佳。 尤佳这个人物在大纲中原本是会在第四卷死去的。 她的出身、经历就注定了这个结果。 死,其实是她最好的结局。 但可能是之前给了太多次暗示,所以在写的过程中不停会有读者一直说尤佳不应该死之类的。 而这也最终导致了这样一个结局。 尤佳,以后或许不会再出现了。 至于她到底有没有死......每个人只需要按照自己期望的结果去理解就好。 ...... 嗯,以上大约就是剧情方面我想说的。 这本书我知道有很多的地方写的并不好,更新速度也慢。 不过随着越写越多,我也逐渐明白了自己相较于别人的优势在哪里。 如果说的厚颜不惭一点,应该是情绪营造的比较好。 不论是悲、是喜、是怒、是雄壮,在写作过程中我自己很容易进入这些情绪,也勉强算是有笔力把它表现出来。 但是我也明白了自己的缺点在哪里。 当然,缺点就不说了。 总之,这本书写到这里我还算满意,且不管是出于经济上的回报也好、写作上的热情也罢,都有动力继续写下去。 写出一个完完整整的故事。 ...... 最后,汇报一下成绩。 《反派》在起点主站的成绩一直都稳步上升,单章高订过了六千,均订多少有点拉胯,但距离精品也不是太远。 另外在免费端、渠道方面表现的也不错,总体收入确实是我开书前没有想到的。 兼职来说已经可以了,所以真的十分感谢每一个读者老爷的支持。 最后的最后,不求票,不求打赏......只求你们能不能夸夸我??? “作者写的太好啦!” “写的太棒啦!” “牛逼!” 咳,诸如此类的。 谢谢大家!! ...... ps:今天歇一歇,明天开更第五卷—— 一剑万里触龙门! 第383章 不能捅破的窗户纸 残暑蝉催尽,新秋雁带来。 初秋的风格外清爽,它们从蔓延舒展的云层荡下,吹散了夏的酷热、吹落了树上渐黄的叶片,吹静了白日里蜀州城的喧嚣。 宁玉珂以“蜀王”的身份入住“王宫”,并于当夜于宫中宴请百官。 席间,她仍绝口不提宁永年,只是在宴席即将结束之时突然起身,红着眼眶面向东北连饮了三杯酒。 东北,这是京城的方向。 也是她的父母、两个妹妹安葬的地方...... 就这样,不管蜀州的百姓有何想法,封王大典都已在“万众瞩目”下尘埃落定,终了在这个云淡风轻的八月的最后一天。 而它给整个大宁带来的一系列震荡和变化,如今才刚刚开始。 ...... ...... 天吉十五年,九月初一。 大宁皇宫,石渠阁。 “魏卿,如今四十万大军已快要兵临奉元,蜀州却又出了这事......” 摇了摇头,宁永年抬眼看向身前的魏贤志。 “你说,朕应当先顾哪边?” “......” 一身黑袍绣着金色飞鱼,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魏贤志抬眼看了看书案上几乎要堆成小山的奏折,很快便平静回答道:“回皇上,微臣不知。” “不过犬子如今还被困在蜀州城中,臣自然希望皇上可以先发兵平定蜀州之乱。” “困在蜀州城,是啊,长天还在蜀州呢......” 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宁永年随手丢过来一封长长的奏折。 “魏卿,这是都察院的几个御史今日联名呈上来的折子,说宁玉珂造反是由长天指使的,朕不知是真是假......不如你看看呢?” “......” 没有去接奏折,甚至连看都没看。 魏贤志仅仅是低了低头,旋即便眯着眼沉声说道: “皇上,不必看了,此事跟犬子定无关系。” “犬子平日里是莽撞了些,有时行事亦不甚稳妥,但他却绝做不出谋反之事。” “再退一步讲,他一个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的败家东西,又哪里会有本事指使他人造反?” “还望皇上明察!” “......” 几句话说的义愤填膺,不过却都是些场面上的废话而已。 除了被蒙在鼓里的平头百姓之外,整个大宁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知道宁玉珂是为什么能够得到蜀州黑白两道的支持,又为什么能够顺利自封为王的。 这本就是一个公开秘密,只不过由于背后牵连太多,没人愿意轻易捅破这层窗户纸。 包括此时的宁永年。 “哈哈哈,魏卿莫躁,朕自然是不信这些流言的。” “只是谏言的这几位御史一直对朕忠忠恳恳,朕这才难免有所疑虑。” “既然如今你都这么说了,那此事就此作罢,朕从此不再提就是了......” 大笑两声,宁永年伸手想要将奏折收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却突然死死摁住了长折的另一端。 “皇上,臣觉得此事不应就这么算了。” “......” 绣有五爪金龙的白袍微微一抖,宁永年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沉默了好半晌,然后才有些阴冷的问了一句。 “魏卿,不知你想要如何?” “很简单。” 魏贤志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皇上,臣身为悬镜司指挥使,理应将蜀州一事查个水落石出。” “若此事真是犬子在幕后指使,那臣甘愿带人去往蜀州,亲手将此孽子捉回京城伏法。” “但若是这几位御史大人在信口雌黄,有意借此构陷犬子的话......那他们便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皇上,依大宁律,这可是死罪。” “......” 构陷、欺君、死罪。 这三个词一出,整个石渠阁大殿的氛围便立马将至了冰点。 悬镜司来查魏长天? 这就好比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能查出个什么结果自不必说,那几个呈折的御史会落得什么下场也再明显不过。 是,几个御史的命并不重要。 但魏贤志此举所代表的含义却让宁永年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阴冷。 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紧接着又消失不见。 他看着目光中没有丝毫慌乱的魏贤志,片刻之后握住奏折的手终于一点点松开。 “魏卿,你说的有理,那此事你便去办吧。” “......” “是,微臣遵命。” 将奏折收入怀中,魏贤志微微拱了拱手:“皇上,若是没有别的事,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好。” 点点头,宁永年起身目送魏贤志不快不慢的转身走出大殿。 一阵寒风吹进来,殿门打开又合紧。 然而一直到屋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宁永年却仍然没有坐下。 他在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今许家已逃、柳家已亡、大奉战事亦尽在掌握,乍一看局势好似对于这位大宁皇帝无比有利。 但要知道在这个过程中,魏家的势力同样得到了充分的扩张。 不同于手中无刀的许家,魏家不仅还有着一位二品境的老祖,更是牢牢掌控着刚刚经历过一次“扩编”的悬镜司。 这股力量如果被引爆,那大宁上下将会陷入远比“许家罢市”那次还要猛烈数倍的动荡。 宁永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任由这种事发生。 所以即便他有着击败、甚至击杀魏贤志的实力,但也必须要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甚至还要在一些事情上做出让步。 “......” 烛火晃动,照亮大殿如同白昼,又被一道长影所吞噬。 其实,打从宁永年认下那几封“密信”,同意魏贤志对柳家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只是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从顺亲王一案的消息被放出,到宁玉珂龙袍加身,前后仅仅只用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立了一位新王。 宁永年不知道魏长天为何会如此急切,但却对后者的能量再次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原来这位魏家独子不只是有着击杀二品的本事。 他竟然已在不知不觉中掌控了蜀州的一切。 不,或许不仅仅只有蜀州...... 这一刻,宁永年突然有一种感觉。 他突然觉得魏长天一人带给自己的威胁已经超过了整个大奉,自己应该在第一时间便将蜀州之乱完全扑灭。 但是...... 四十万大军眼看就要抵达奉元,自己真的要放弃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吗? 如果再多给大奉一个月,甚至是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场国战的胜负便或许不会再似如今这般明朗了。 不行! 绝不能因小失大! 但也绝不能放任蜀州那边为所欲为! 思考了很久之后,宁永年终于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 原州尚且还有三十万大军未动,对付一个蜀州,够了。 “来人!” “传韩兆将军来见朕!” 第384章 以下犯上? 戌时,“蜀王”寝宫。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金纱罗帐,帐上绣着金龙吐珠的图案,风起绡动,就有如坠云幻海一般华贵与庄严之感。 “哗啦......” 轻微的水流声响起,穿着金色绣龙长裙的宁玉珂轻轻给坐在桌边的男子倒了杯茶,然后便低头侍立一旁,静静等待着男子开口说话。 如今这场面乍一看颇为怪异。 毕竟宁玉珂如今的确已经是蜀州这片土地名义上的当权者,白天甚至还刚刚像模像样的经历过一场“早朝”。 可就是这样一个本该母仪天下的女皇,如今的表现却比一个丫鬟来的还要卑微。 如果非要找句话来形容一下的话......女帝的身子,丫鬟的命? “咳!” “陛下,坐吧。” 干咳一声,此时就连魏长天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 虽然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一个穿着龙袍的“女帝”这么唯唯诺诺的给自己端茶倒水......却总还是有一种以下犯上的异样感。 倒不是说这种感觉不好,反正就是不太得劲...... “是,公子。” 另一边,宁玉珂闻言轻轻应了一声,很听话的敛裙在茶桌另一边坐下。 她悄悄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魏长天,犹豫了一下后突然小声说道: “公子,以后若是没有外人,您便莫要再唤奴婢陛下了......奴婢担不起的。” “嗯?” 抬头看了宁玉珂一眼,魏长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确实,我也觉得有点怪。” “那以后我就叫你......” 话说到这儿突然卡了一下,因为魏长天一时间还真没想好咋称呼宁玉珂比较合适。 之前自己都是叫她公主,但如今肯定是不行了。 宁姑娘? 好像也不太好。 女皇? 嘶...... “公、公子。” 就在魏长天突然间想入非非之时,宁玉珂则是低了低头,柔声提醒道: “若是您不嫌弃的话,以后唤我玉珂就好,爹爹就是这般唤我的......” “玉珂?行,那就这样吧。” 魏长天稍稍一愣,不过也没太在意称呼这种小事,答应一句后就换了个话题。 “那什么,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 “如今你已自立为王,理应便要担起治国理政的重任。” “这些事我不懂,也不能派人辅佐你。” “所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不过若是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你可以去找楚先平,我会提前跟他知会一声的。” “......” 放权给宁玉珂,这是魏长天早就想好的决定。 虽然自己完全可以“垂帘听政”,不过这么做属实没什么必要。 反正之前蜀州的大小事务就是由楚先平来处理,现在换成宁玉珂应该也没啥区别。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让前者来辅佐后者...... 开玩笑,军师就一个,自己还要用呢。 “公子,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另一边,被“委以重任”的宁玉珂一脸郑重的点点头,发间金步摇的流苏亦跟着微微摇晃了一下。 “嗯,最好是这样。” 举起茶盏喝了口茶,魏长天看了一眼立马便举壶给自己添茶的宁玉珂,嘴里继续说道: “还有宁永年。” “他势必不会任由你在蜀州称王称帝,虽然如今尚有大奉那边的战事拖累,或许会晚些再对付我们,不过想来也不会等的太久。” “当然,此事我会替你应付,亦会找高手来保护你的安危,你只管安心坐稳这个位子就好。” “但是你平日里自己也要多点心眼,我可不想哪天突然听到你遇刺身亡的消息。” “我对你就这一个要求,希望你能做到。” “......” “是,公子但请放心......” 听到宁永年,宁玉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认认真真的再次点了点头:“奴婢明白的。” “明白就好。” 将第二杯茶一饮而尽,魏长天摆摆手制止了宁玉珂续茶的动作。 话说到这里差不多就行了,自己眼下还有一堆事要办,反正以后少不了还要跟这位“女帝”来往,今天就先到这吧。 “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 站起身来,魏长天随口说了一句后就想要穿外套走人。 而宁玉珂则是一路跟着他走到紫檀衣架旁,抢先一步将挂在上面的黑色外袍取在手中举着,摆明了就是要服侍他穿衣服的样子。 得,这咋还越来越像丫鬟了。 “多谢。” 稍稍楞了一下,魏长天也没拒绝,任由宁玉珂仔仔细细给自己穿好外袍。 但就在最后一根系带即将系好之时,那白皙的手指却慢慢停了下来。 “公、公子......” “今夜您不如就留、留下吧......” 有些颤抖的声音并不大,搞得魏长天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过当他低头看到宁玉珂通红的耳廓时,却知道刚刚那句话应该是真的。 嗯? 怎么突然就要投怀送抱了?? 宁玉珂之前是喜欢自己没错,可自打自己明确拒绝过她以后,她就没再这样过啊? 这是当上了女皇之后飘了??? 话说她今天一整晚的表现都不太对劲。 此前虽然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的,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卑微过。 等等,难道是因为...... “你可是觉得我不信任你?” 皱了皱眉,魏长天自己动手把最后一根系带系好。 “你怕我有一天会夺你的权,所以便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忠心?” “......” 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下一秒长裙触地,宁玉珂想也不想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公、公子,奴婢......” “回答我,到底是不是。” “是......” “......” 果然。 宁玉珂果然是因为害怕掌权之后会被自己提防,所以才这么迫切的想要通过各种方式来表明忠心。 这就能解释的通了。 毕竟对于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女人来说,贞洁是她们最宝贵的东西。 或许在宁玉珂看来,只要她把身子给了自己,自己或许就会对她更放心一点。 “你不必如此。” “我如果不信你,自然也不会让你来坐这个王位。” “所以只要你不背叛我,你的担心便都是多余的。” “......” 顿了顿,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宁玉珂。 魏长天并没有扶她起来,只是最后又留下了一句话,然后便转身推门走了。 “还有,以你现在的身份莫要再给人下跪了,以后也不要再用贱称。” “奴婢什么的,太别扭了。” 第385章 未央 从金碧辉煌的寝宫出来,魏长天在夜风中紧了紧衣服。 头顶有半痕新月斜挂在西天角上,弯弯浅浅的,好似佳人蛾眉。 看着这轮新月,魏长天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心中不禁嘀咕一句—— 尼玛,宁玉珂不会真有什么受虐癖吧...... 之前自己给她治脸上的疤时就隐约发现了这一点,怎么看起来现在“病情”好像还越发严重了?? 可关键她是无痛体质啊,讲道理应该感受不到“疼痛”的快感的...... 嗯? 难不成就是因为她感受不到肉体上的疼痛,所以才会对心理上的“虐待”这么着迷? 这...... 魏长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同时也越发无奈。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自己刚才最后说的话岂不是在......剥夺宁玉珂的“快乐”??? 好家伙,这么想来这也是个不容易的主。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用“也”...... 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魏长天迈步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跟一个宫女擦肩而过时,他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魏公子。” 宫女深深施了个万福,小声问道:“您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嗯......这王宫不是还未起名字么?我刚刚正好想到了一个。” 点点头,魏长天笑着说道:“你等下去跟陛下说一声,她要是觉得好,便正好可用此名。” “公子给王宫起了个名字?” 宫女有点惊讶:“那不知叫什么呢?” “......” “未央。” 魏长天稍稍停顿,然后便说出了一个前世历史上使用朝代最多、存在时间最长的皇宫名字。 毫无疑问,这样一个宫名的深层含义绝不是一个普通宫女所能理解的。 不过她却能感受到这名字......很美。 “未央......” “未央宫......” 愣愣的重复了好几遍,再抬头时却发现魏长天不知何时已经走远了。 心中犹如有小鹿乱撞,长相颇为清秀的宫女一时间竟红了脸。 而那个让她春心萌动的男子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两句话便又“攻略”了一位纯情少女。 缓步走在出宫的路上,魏长天此时脑海里只有一句诗。 这是他刚刚看着月亮时突然想到的。 也正是因为这句诗,才使得他给脚下这座王宫起了“未央”这么一个名字。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 昨夜的春风吹开了露井边的桃花,未央宫前的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 其实王昌龄的这句诗完完全全是在写景,并且所描写的季节也与如今也大为不同。 但此时此刻,在魏长天看来,它却好像有了更深的一层含义。 终究。 那朵桃花终究还是成为了过去。 来年虽会再开,但已不会是之前的那一朵了。 实话实说。 魏长天一直以为自己对尤佳应该是一种“无所谓得到,所以便无所谓失去”的心态。 但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或许从来都不是那么“爱憎分明”的...... 唉,就这样吧。 不管咋说还是要向前看。 有些故事的结束,是为了新的故事的开始。 从这个角度来讲,那些故事其实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延续而已。 未央。 未尽。 未完。 ...... ...... “楚兄。” 走出“未央宫”,魏长天神色忧郁,很明显还没从刚刚的“伤感”气氛中缓过神来。 不过随着等在马车边的楚先平快步迎上来,伏在他耳边说出一则重磅消息之后......什么多愁善感、忧郁伤怀便统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掌握了川剧“变脸”的绝活。 情绪如此之快的转变无疑证明了一件事—— 流于男情女爱层面的“忧伤”果然是一种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产生的情绪。 “......” “什么?!” “这么快???” 蓦然瞪大双眼,魏长天的表情无比惊讶。 没错。 宁永年那边才刚刚把出兵讨伐蜀州的重任交给韩兆,后者这位同舟会的核心人物扭头就告诉了楚先平。 是,虽然这则消息来的是挺及时,韩兆做此战主将对自己来说也是大好事一件。 但魏长天还是没料到宁永年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并且一来就是三十万人。 要知道这可是原本计划支援大奉前线的三十万人啊。 大奉不要了? “楚兄......”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魏长天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我们大约还有多少时间?” “一个月左右。” 楚先平估计是早就算过,所以很快就给出了答案:“韩将军明早就会带着兵部虎符去往原州调兵,三十万大军的整备估计需要几日,但即便韩将军有意拖延也不可能拖得太久。” “如果再加上从原州行军至蜀州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半月。” “一个月么......” 魏长天眉头皱的更紧。 虽然梁振自打从原州回来后就一直在加紧招兵,但如今整个蜀州军也只有七八万兵卒。 并且这七八万人之中的老兵大都死在了原州城,如今军中有至少七成是毫无作战经验的新兵。 这样一支队伍想要正面硬刚三十万大军无疑是异想天开,即便有韩兆这个主将做内应也很难。 毕竟这可不是传统的冷兵器时代。 由于有修炼体系的存在,军队的平均境界、人数已经成为了决定战争胜负的最关键因素,战略、战术的作用则被大大降低。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韩兆豁出命去故意将那三十万人送进自己的圈套,自己特么的都不一定能打赢。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已经很明确了。 那就是自己必须要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打造出一支最起码能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可以击败三十万大军的新蜀军。 听起来这事儿就很难。 做起来......那就更难了。 不过再难也要办。 并且往好处想,只要这一关能挺过去,那对宁永年来说同样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自己之后的目标便也更容易达到。 “呼......” 深吸了一口气,魏长天顿时放弃了回去跟小徐同志热炕头的想法。 他跟楚先平钻进马车,想了一会儿后便跟前面驾车的张三说道: “张三,去城北,找杨柳诗。” 第386章 妖最想要什么? “咕噜噜......” 车轮滚动,黑色的马车很快便驶离王宫门口,直奔城北一处府邸行去。 而那里则是住着刚从小宅里搬出去不久的杨柳诗。 魏长天大半夜的不回家,突然跑去找后者当然不是为了“交流感情”什么的。 他是要去见另外一个人。 正是已经被自己请到蜀州城的妖王青弦。 ...... 魏长天之所以会请青弦来,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考虑。 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了填补秦正秋走后的战力缺失。 要知道自打这位黑榜第一人不告而别之后,整个蜀州便再无一个二品高手。 虽然大宁的大部分州郡都是这种情况,但对于已经“独立”的“蜀国”来说,这未免也太寒碜了点。 更关键的是,没有二品,那就不能很好的保护宁玉珂的安全。 虽说五六个三品差不多能抵得上一个二品,但是现在魏长天能调动的三品也就仅仅只有这么多而已,总不能天天一群人都围着宁玉珂转吧。 可要是放任她不管......如果宁永年搞个什么“斩首行动”,那宁玉珂估计就会成为大宁历史上最短命的女皇了。 左右都为难。 所以魏长天思来想去之后这才决定找青弦帮忙。 他原本只是想着让后者暂时充当一阵宁玉珂的保镖,毕竟双方此前的关系还不错,只要条件足够想必问题不大。 但如今迫在眉睫的战事又让魏长天有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 他要通过青弦,或者说通过十万大山之中那不计其数的妖族,来完成“打造新蜀军”的目的。 ...... 亥时。 “公子,你怎么突然来了?” 手提着一盏小灯笼,一身素衣的杨柳诗一边跟在魏长天身侧往院中走,一边疑惑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嗯,宁永年已经下令出兵平叛了。” 魏长天一直很少对杨柳诗隐瞒什么,如今也是一样:“所以我就想着来找青弦前辈商量商量。” “啊?这么快?” 跟魏长天当时的反应一样,杨柳诗此时亦猛然皱了皱眉:“多久会到?” “最多一个半月。” “多少人?” “三十万。” “这......” 令天底下无数男人向往的倾国容颜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 或许是由于狐狸天生智商就比较高,所以杨柳诗一直都是魏长天的所有女人当中最擅长算计的那一个。 因此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如今的局势。 “公子,眼下的蜀州军断无丁点胜算。” “唉,我知道。” 魏长天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这么着急来见你们妖王。” “......” 一瞬间,杨柳诗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将灯笼换到左手提着,然后用右手轻轻帮魏长天掸了掸衣服上的浮尘。 “公子,你知道我们妖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嗯?” 面对这个有些不着边际的问题,魏长天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懂了杨柳诗的意思。 自己要青弦帮忙,那势必就要给对方好处。 杨柳诗如今就是在提醒自己到底什么条件可以打动青弦。 “是什么?” 慢慢停下脚步,魏长天的脸色也变得郑重。 而杨柳诗反倒是在此时轻轻笑了一下。 “公子,我此前曾与你说过的。” “跟我说过......” 灯笼的红光平稳而静谧,魏长天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一句话。 这句话杨柳诗确实跟自己说过,身为鱼妖的云莲也曾对伍天清说过。 对啊! 什么神兵利刃、天材地宝的青弦肯定都看不上,但这一样她应该会心动的。 那就是这人世间爱恨情仇的滋味...... “我明白了。” ...... 在杨柳诗的带领下又走了百余息,魏长天很快便在一间静室中见到了那位“不男不女”的妖王。 虽然早就见过好几次,但时隔大半年之后魏长天还是再次被青弦这跟仙子一般无二的模样给晃得愣神了片刻。 “咳,见过妖王大人。” 干咳一声收回思绪,魏长天冲青弦微微拱了拱手,而杨柳诗也默默退出了房间。 冷淡的烛火中只剩两人,可谁曾想青弦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兴师问罪”。 “魏公子,此前你与秦教主去十万大山时不是跟本王说要纳柳诗为妾么?” “当时你们二人还从本王这里讨走了几十样珍宝。” “怎的这都大半年过去了,魏公子却还没有兑现承诺呢?” “这......” 魏长天心说你丫这是逼婚来的?不过脸上却是露出一副为难之色。 “妖王大人有所不知,小子这半年来一直都在大奉,前几日才刚刚回到蜀州。” “当然,不管怎么说此事都是我有愧于柳诗,还望妖王大人恕罪。” “此事小子定会今早提上日程!” “哼,知道错了便还好......” 轻轻冷哼一声,表情多少缓和了一点。 青弦明白魏长天把自己请到蜀州城肯定不是为了当个“证婚人”之类的,所以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问道: “行了,你究竟又有何事需要本王帮忙的,说吧。” “是。” 点了点头,魏长天“很自觉”的在青弦对面坐下。 他也不墨迹,直接就把自己早就想好的“三大诉求”跟青弦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一、由青弦本人亲自出任宁玉珂的“保镖”,为期......越长越好。 二、从十万大山借一万只妖兽,一半地上跑的,一半天上飞的,暂时充当一万蜀军精锐的坐骑,组成“人妖特种部队”。 三、等到朝廷平叛大军杀到蜀州之后,正好处在他们“后路”上的十万大山要配合蜀军“出兵”共抗“外敌”。 “......” “妖王大人,就是这样。” 提完“简简单单”的三个要求,魏长天便不再说话,只是拿眼观察着青弦的反应。 而后者如今的表情......已经完全不属于惊不惊讶的范畴了,根本就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之后的模样。 “魏公子。” 沉默了许久,见魏长天确实不是在开玩笑,青弦终于是讥笑着开口问道:“宁永年要出兵讨伐蜀州,这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没有。” 魏长天并没生拉硬扯那些“唇寒齿亡”的故事,回答的很干脆。 他甚至还主动替青弦补充道:“跟十万大山里的妖族也没关系。” “......” 如此出乎意料的回答确实让青弦一愣。 不过她很快就摇了摇头再问:“既然没有关系,那本王为何要帮你?” “当然不是白帮。” 魏长天身子微微前倾:“妖王大人,我知道这三条中的每一样都非同小可。” “所以我能为此付出的代价自然也不一般。” “呵呵,本王想不出你能有什么与这三条对等的东西。” 轻笑一声,青弦明显对魏长天的说法嗤之以鼻。 确实,单从这三个条件的价值来看,恐怕就是把整个蜀州送给青弦,后者都不一定答应。 更何况魏长天也不可能把蜀州送出去。 不过...... “妖王大人。” 脸上挂着一丝笑意,魏长天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只是看着青弦,然后一句一句慢慢说道: “我此前一直不明白为何妖族明知有生命危险,却还是总爱往人类的城池里跑。” “但自打遇到柳诗之后我就懂了。” “原来妖其实跟人一样,亦想体会一下这世间百态。” “只可惜人与妖终究不属同类,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容不下妖在自己身边生活......用我们的话说,这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不过我不一样,我始终觉得人与妖并无不同。” “并且,我也可以让蜀州的亿万百姓与我有相同的想法。” “所以......” 顿了顿,魏长天笑着在青弦震惊的目光中轻轻补全了自己开出的条件。 “妖王大人,若您帮我保全了蜀州。” “那蜀州今后便会是这天底下第一块人与妖可以和平共处的地方。” “我甚至可以帮您在蜀州地界内建一座新城,一座不必担惊受怕,但却仍旧有着这世间百态的新城。” “如何?” 第387章 仅此而已 第一块人与妖可以和平共处的土地...... 一座住满了妖族的新城...... 静室之中久久没有任何动静,唯有忽明忽暗的烛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双眸中充斥着无比复杂的情绪,如仙子一般神圣高洁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毫无疑问,魏长天给出的条件是青弦此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人类数万年来始终坚持的原则,亦是一个从没有任何人敢于跨过的底线。 是。 或许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同样不认可“非同必诛”的观念,他们甚至还会与妖朝夕相处,成为伴侣、朋友、亲人...... 但是,却从没有人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即便是像李岐那样的帝王,伍天清那样的二品高手。 因为他们知道,这会使他们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天下人不会接受他们的观点。 即便会,那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而在此之前,他们会成为众矢之的、万人之敌。 所以。 若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那魏长天如今的举动看起来更像是在......背叛整个人族。 前提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魏公子......” 不知过了多久,青弦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出一个问题。 “本王如何相信你?相信你不会出尔反尔?” “......” 与青弦的表现恰恰相反,听到这个问题的魏长天却是在此时微微松了口气。 这么问,那就说明这个条件已经足够令青弦心动了。 至于要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在信口开河...... “妖王大人。” “最晚十天之后,蜀州城南一千里,你会看到一座新城破土而起。” “不出半年,此城便可建成。” “当然,如果那时蜀州已不再我的手中,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 十天之后破土建城,半年之后建完一座新城。 魏长天的说法倒不是完全的异想天开,毕竟修真世界的“基建”速度远不是前世古代能比的。 并且“十天动工”的承诺很明显也是在表明诚意。 但是,这却还是不能令青弦下定决心。 诞生八百年,登上妖王之位三百年。 这恐怕是她在这漫长的岁月中面临的最难的一次选择。 因为这个选择不仅仅只关乎她一人。 它将毫无疑问的影响,甚至是改写整个妖族的命运。 究竟该何去何从? 慢慢低下头,青弦在万年不变的月光中陷入了长思。 “......” “啾啾~啾啾~” 秋风寂静,夜鸟微啼。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明月从未央宫殿前缓缓移动到了静室上方的夜空。 就当窗外弯月的最后一角被窗沿遮挡住,消失在视线之中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也终于再次响起。 “妖王大人,我知这是一个很难的抉择。” “其实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你完全不必担心我会出尔反尔,因为当十万大山的妖兽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你我已是身处于同一条船上。” “并且如果这条船倾覆,我的处境会比你更难。” “你大不了还可以带着妖族退回十万大山,而我却是退无可退,只会彻底沦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人族叛徒......”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青弦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了魏长天的话:“你为什么要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做这等注定会遭万人唾弃的事?” “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保住蜀州的唯一办法。” 笑了笑,魏长天表情不变:“至于遭人唾弃......我早就被骂习惯了,已经无所谓了。” “更何况保不准在几千年之后,后世的人还会因此给我立块丰碑呢。” “丰碑......” 青弦微微一愣,似乎是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 如果人与妖真能从此和平共处,那后世或许会重新审视魏长天如今的所作所为,给他们两个“拨乱反正”,真的立块丰碑也说不准。 只是这一切终究太过遥远,最起码在魏长天活着的时候是不会看见的。 所以在青弦看来,魏长天的动机其实只有一个...... “蜀州,真的这么重要么......” 自言自语般的低喃了一句,绣眉微微簇起。 青弦如今的模样足以令所有男人心甘情愿的为她解答一切疑问,不过魏长天却是没有再回答。 他只是稍微顿了一顿,然后便慢慢站起了身子。 “妖王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 “我知你尚未下定决心,我也可以再等上几日。” “不过朝廷大军近日就会开拔蜀州,所以还望你尽快决定。” “妖族已在十万大山中虚度了太多年了,他们应该出来看看的。” “就这样罢......” 说完最后一句话,又深深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青弦,魏长天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他即将推开静室的木门时,青弦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魏公子,不必再等了。” “一切就按你说的......你我成交。” ...... ...... 走出静室,一直守在外面的杨柳诗已经通过魏长天的表情猜出了这次谈判的结果。 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她赶紧迎上前来小声问道:“公子,事情可已谈妥了?” “嗯。” 点点头,魏长天从杨柳诗手里接过灯笼,笑问:“楚先平呢?” “楚公子在外面等着呢。” 杨柳诗脸上有些心疼:“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别的地方么?” “是,还要再去见个人。” 魏长天一边往府邸外走,一边小声劝道:“行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你快歇着去吧,往后一段时间有你忙的。” “嗯,好。” 杨柳诗没有问自己要忙什么,也没有坚持送魏长天出去。 她只是又小声叮嘱一句“那你慢些”之后就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魏长天慢慢走出了宅门。 或许,她已经猜出魏长天给青弦开出的条件是什么了。 “这蜀州......真的这么重要么?” 与青弦相同的疑问浮上杨柳诗脑海,又在一刻钟后变成了一句实实在在的问句,借由楚先平之口再次问出。 “公子,你为何会如此看重蜀州?” 疾驰的马车上,刚刚听魏长天说完交易内容的楚先平眉头紧蹙。 确实,有妖族助力,击败朝廷大军的几率无疑会提高一大截。 但是这背后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建一座新城之类的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这样一来魏长天,或者宁玉珂势必就会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即便魏长天有办法扭转蜀州百姓的观念,可这天底下的其他人呢? 这真值得吗? 造反的方式这么多,为什么非要选这么一种最为极端的? 楚先平其实一直都不赞成魏长天这么着急立王造反,但由于后者很坚决,他也只能照做。 而如今他确实是再也想不明白这蜀州到底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使得魏长天可以为之放弃这么多。 “咕噜噜......” 车轮碾过路面,黑色马车飞快驶过白日里繁华热闹、如今亦平静安详的蜀州城。 魏长天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足足沉默了十几息。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给出了答案。 “楚兄,如果只是换个皇帝,那确实不用这么麻烦。” “这蜀州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我总要有一块地方来告诉这天底下的所有人......人也好,妖也罢,他们其实可以换种方式活着......” “他们其实可以活的更好。” “......” “仅此而已。” 第388章 财主 子时,穿过了大半的蜀州城的黑色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另一栋没有悬挂门匾的宅邸之前。 跟青弦谈妥,暂时解决了蜀州“兵力”不足的问题之后,魏长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便来着手解决如今迫在眉睫的第二个难题—— 银子。 不管是答应青弦的十日之后动土建城,还是战争所需的一切准备,这都需要大量的银子。 即便蜀州的财政状况如何良好,很明显也承担不起这样庞大的开销。 甚至是加上魏家也不行。 所以,魏长天才需要找一个比魏家更有钱的主来掏这笔钱。 这样的人如今整个大宁只有两个。 掌握着国库的宁永年,以及...... “哈哈哈!” “卫夫人,好久不见!” ...... 没错,魏长天要找的人就是卫颜玉。 自打冀州城沦陷,卫颜玉带着许家剩下的财产逃之夭夭后,大部分人都以为她是跑去大奉避难了。 毕竟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许家似乎与大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有这种猜测倒也正常。 不过魏长天却是清楚她并未去大奉。 但他也不知道卫颜玉带着许家“余孽”在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反正当宁玉珂要自立为王的消息传开之后他们就来了蜀州,如今已在城中住了十几天了。 “......” “魏公子,好久不见。” 时隔大半年再次相见,卫颜玉此时倒是十分平静,似乎对魏长天深更半夜的来找自己毫不意外。 “哈哈,前几日忙着封王大典的事,一直没来得及拜访,还望夫人见谅。” 大笑两声,魏长天跟卫颜玉一同在茶案两边坐下,就跟面对故友时一样随口问道:“不知夫人在蜀州城住的可还习惯?” “还好。” 点点头,卫颜玉轻声道:“承蒙公子照顾,妾身感激不尽。” “夫人言重了,我早就说过不论何时蜀州都是许家的退路......” 魏长天笑了笑:“所以谈不上照不照顾,都是我该做的。” “唉......” 轻轻叹了口,卫颜玉再次客套:“不管怎么说,许家上下都会记得公子的这份恩情的。” “......” 不同于青弦的开门见山,像卫颜玉这种女人似乎都喜欢在谈正事之前废话半天。 魏长天倒也不急,便陪着她一直聊了些有的没的。 比如说“哀悼”一下在冀州战场上死去的许家将士啊,“惋惜”一下没有成功的造反之举啊,“感叹”一下大宁如今的世道啊,等等等等。 而随着这些场面话说完,今天的正题也终于随着卫颜玉一句“魏公子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要事?”被正式提起。 “哦,是这样。” 主动给卫颜玉续了杯茶,魏长天神色严肃的压低声音:“卫夫人,实不相瞒。”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我刚刚收到消息,宁永年已经派韩兆将军赴原州调动兵马。” “足足有三十万人,最多月余便会赶至蜀州地界。” “我已打算与其死战到底,如果能赢,那也算是为许大人报仇了。” “......” 端茶的手微微一晃,卫颜玉脸上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一丝惊讶。 “魏公子,如今的蜀军可有一战之力?” “有。” 出乎意料的,魏长天的回答十分笃定:“不仅有一战之力,我甚至有把握让这三十万人有来无回。” “嗯?” 卫颜玉惊讶之情更甚,不过很快她便又平静下来,看着魏长天淡淡问道:“魏公子,既然如此,那不知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夫人应该清楚的。” 魏长天回望过去,把玩着茶盏杯沿笑道:“自然是因为夫人有我想要的东西。” “......”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从来都不用说的太明白。 很快卫颜玉便站起身,跟一直侍立在两人身后的老管家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魏长天轻声说道: “魏公子,随我来吧。” ...... 一炷香后。 隐藏在宅邸地下的一件暗室已经打开,魏长天站在门外向里面看了一眼,不过却只瞅见了一个个大箱子。 他咂了咂嘴,心里不免一阵嘀咕—— 话说这许家也不大行啊。 这暗室并不大,虽然箱子很多,但即便里面装的都是金子估计也就是几百万两白银的数额。 当然,几百万两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只是对于曾经富可敌国的许家来说却还是有点少。 难道是之前打仗花了太多? 还是跑的时候没有都带上? 唉,可惜啊! 虽说有点失望,不过魏长天依旧本着“有总比没有强”的原则准备照单全收。 但是他也明白这些银子卫颜玉肯定不会白给。 “感谢夫人倾囊相助。” 收回视线,魏长天扭头看向身边的卫颜玉,直接开门见山:“但不知夫人想要什么回报?” “魏公子客气了。” 卫颜玉这次同样干脆利落的给出答案:“魏公子,许家如今已失冀州,这些银子放着也是放着。” “妾身愿竭尽所能助公子成事,只求换一个可以手刃仇敌的机会。” “手刃仇敌?” 魏长天眯了眯眼:“夫人是想亲手杀了宁永年?” “是。” “但若是没有这个机会呢?” “那亲身便认了。” “夫人就不怕我杀人夺宝?” “公子若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便不会说这么多了。” “哈哈哈,倒也是......但不知除了这些银子,夫人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妾身说过了,竭尽所能。” “......” “好,一言为定。” 点了点头,魏长天没再多问。 虽然银子的数额比自己此前预期的要少不少,但是卫颜玉的条件相对来说也比较简单。 魏长天并没有非要亲手杀掉宁永年的执念,所以并不在乎后者究竟是死于谁手。 并且如果没有好机会的话卫颜玉也不会强求。 这简直就跟送钱一样嘛! 越想越觉得这波不亏,魏长天很快就美滋滋的走进了暗室之中。 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满了数排木架,大多数都并未上锁。 一屋子金子,可以了。 “啪嗒!” 随手扭开旁边一个木箱的铜扣,准备看一眼之后就让楚先平找人来统统拉走。 不过当箱子中码放的物件跃入眼帘时,魏长天却登时愣住了。 不是金子,不是银子,不是珠宝首饰......竟然是一叠叠大宁各大钱庄的银票! “咕嘟......”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魏长天突然觉得自己此前对这一屋子箱子价值的估算应该不太准确。 “卫夫人,这里总共有多少银子?” “嗯......几经周折,眼下具体的数额妾身也不太清楚。” 卫颜玉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给出答案。 “不过比如今的大宁国库只多不少。” 第389章 整体计划 比国库只多不少......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魏长天脑海里还在反复着这句话。 他当然不知道如今大宁国库有多少银子,但是想必绝不会少。 好家伙。 富可敌国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吧!卫颜玉这才是真正的富婆啊! 不过这倒是也证明了另外一件事情—— 钱确实不是万能的。 最起码这么多银子并没能保住许士兴的命,也没能保住冀州。 将银子转化成“战斗力”无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很明显当时留给许家的时间并不足以完成这个转变。 这个道理对眼下的蜀州来说也是一样。 虽然有了钱,但蜀军的战力并不会因此就得到突飞猛进的进步。 只能说是具备了前提条件而已...... “楚兄,明天你就安排各州的共济会将这些银子陆续兑出来,暂时先兑三成。” 扭头看向楚先平,魏长天安排道:“兑成现银后直接就在当地招些工匠什么,我们给路费让他们来蜀州建城。” “同时散出消息去,但凡愿意迁至蜀州长住的百姓,我们给钱给地,无所谓是谁,只要来的我们一律欢迎。” “还有,多给同舟会拨些银子,让他们想办法劝宁永年提高赋税......连续经历几次大乱,如今又逢战事频起,大宁国库必定空虚,宁永年应该会答应。” “......” 一桩桩一件件,魏长天很快就围绕着这笔“横财”开始做下一步的部署。 虽然他前世不是学经济的,但即便只是凭借着粗浅的经济学常识也能明白这样一笔巨款如果在短时间内挤兑会产生什么影响。 宁永年一定会察觉到异样,甚至有可能会强行暂停掉所有钱庄的银票兑现“业务”。 到时候这些银票也就跟废纸没区别了。 所以他并没有操之过急,准备暂时先陆续兑出三成,剩下的七成等以后需要用的时候再说。 而除了这件事,魏长天还充分考虑到了“通货膨胀”的问题。 要知道即便只有三成的数额那也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这样多的银子如果统统拉回来,仅凭一个蜀州的“经济体量”是根本不可能吃下的。 就好像有上万亿美元突然涌入了一个非洲小国的市场,那将导致的结果绝不是经济繁荣,而是飞速的通货膨胀。 所以魏长天才需要在各州当地就消化掉兑出来的银子,换成实实在在的劳动力和物资,然后再补充进需要飞速扩张的蜀州。 银子本身并没有价值,它所能换来的东西才有价值。 “......” 不得不说,魏长天的想法虽然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但大体上的方向确实是正确的。 楚先平也明白这一点,但他明显考虑的还要更为深入一些。 “公子,这么大的动静,宁永年定会猜疑我们要做什么。” “别的还好说,但是建新城这件事......是不是往后拖一拖?” “不必。” 魏长天摇了摇头:“反正这事儿不可能瞒得住,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宁永年愿意猜就猜呗,正好可以借此掩盖我们另一边的动作。” “另一边?” 楚先平眯了眯眼:“公子是说蜀军的事?” “嗯。” 魏长天稍一思考,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准备从蜀军中选出一万精锐,近日就悄悄潜入十万大山。” “青弦同样会挑选速度快的走兽飞禽各五千,以作为这一万人的坐骑。” “这些妖兽可比普通战马猛地多,如果能成,那这一万人就会是我们的杀手锏。” “所以在开战之前,他们的动向绝不能暴露。” “我之所以这么着急的要动土建城,其实就是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 “......” “明白了。” 嘴巴微微张开,楚先平的表情有些惊讶。 组建“人妖特种部队”虽然足够惊世骇俗,但楚先平其实早就在得知魏长天与青弦的谈判条件后就猜出来了。 所以如今真正让他吃惊的,其实是这个一环扣一环的整体计划。 卫颜玉给的大量银子需要花出去,因此正好可以从全国招募工匠来蜀州建城。 而蜀州突然要建一座新城,这无疑会吸引宁永年的大量注意力,后者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明白魏长天在搞什么鬼。 但就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座新城上的时候,十万大山之中的一万蜀军便可以悄无声息的“人妖合体”,成为一只藏在暗处的匕首。 最后,这只匕首将在韩兆的配合下,完成对三十万平叛大军的最后一击。 “......” 想通这一切的楚先平看着魏长天久久不语,似乎在疑惑后者究竟在啥时候有了这等谋划全局的能力。 而魏长天却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被盯得心里一阵发毛。 “咳!楚兄,你看啥呢?” “哦,没什么......” 摇摇头,楚先平收敛心绪问道:“公子,蜀军之事非同小可,你打算让谁去做?” “梁振、杜常、杨柳诗。” 魏长天立马给出答案。 这三个人选倒是与楚先平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后者便没在多问,又跟魏长天讨论了一下整个计划的具体细节。 就这样,马车很快便在不知不觉中停在了小宅门口。 “行了楚兄,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跳下马车,魏长天跟楚先平挥了挥手,还顺嘴调侃了一句: “宋姑娘还等着你呢。” “......” 楚先平并没有接这个茬。 他犹豫了半晌,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公子,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有话就说呗。” 魏长天一愣:“啥时候你也这般吞吞吐吐的了?” “好,那......” 轻轻吸了一口,楚先平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公子,此前我问你为何这么看重蜀州......你说是想要这天下人知道他们还有另一种活法。” “我懂得这其中意思。” “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想要提醒公子一句。” “对绝大多数百姓来说,他们往往宁做太平犬,也不愿做乱世人。” “不管怎么说宁永年都曾给了他们数百年的太平日子,因此......” “你想教他们做人,这远没想象的那么简单。” “......” 月光洒下,地面一片银白。 楚先平这番话说完,甚至连一旁正在拴马的张三都一脸惊讶的转过了头。 他虽然记忆力超群,但对于这个世道却没有什么太过高明和深刻的见解,所以此时听的是似懂非懂。 不过魏长天却明白楚先平的意思。 “楚兄,你这话不对。” “其实他们压根就决定不了这天下太不太平,也选不了究竟是要做人还是做狗......” 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魏长天笑着转身,不快不慢的往院门走去。 “我从未想过要教他们做人。” “只是想着有一天,他们可以有自己选择的机会而已。” 第390章 原来被包养的竟是自己 如今这世道,百姓根本选不了自己是要做人还是做狗。 很快,被这句话震惊到无言以对的楚先平便离开了。 而魏长天则是又在门口独自站了一会儿。 啧啧啧! 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有这种感悟! 难道是因为身份不同,所以想问题的高度也不同了? 毕竟前世自己天天996,那里有功夫琢磨这种社会问题...... 等会儿,这么一想好像前世也没啥区别。 虽然一众“人生导师”口里喊得都是“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但是魏长天实在不明白像自己这种辛苦几十年却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的人要怎么“选择自己的人生”。 唉。 或许不论是在哪个平行世界,人类的历史进程终究都是一致的吧。 也不知道前世无数先驱为之奋斗的终极社会形态到底啥时候才能实现。 “......” 收敛起已经不知飘到哪里的思绪,摇摇头转身迈过门槛。 前世身为被世道压榨的“犬”,现在身为有能力改变这世道的“人”,魏长天思来想去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的动机好像并没有多么复杂。 可能就是单纯的看这种世道不顺眼罢了。 ...... ...... 虽然已是子时末,不过小院里还有两间屋子亮着烛光。 如今杨柳诗已经搬去跟青弦同住,梁沁也早就回了总兵府一家团圆。 所以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在等着自己的只会是徐青婉和陆静瑶了。 犹豫了一下,在后者门前停下脚步。 魏长天轻轻敲了两下门,而几乎是同一时刻门内便响起了回应。 “是谁?” “咳,是我。” “你、你进来吧......” “好。” 在听起来好似有些欣喜的声音中,魏长天推门而入,看着那个坐在床边的身影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在、在等你啊......” 陆静瑶如实回答一句,同时身体动了动,好像是要起身往这边迎。 不过还没等她屁股离开床面呢,魏长天的话就已经抢先一步飘了过来。 “哦,那现在我回来,你可以睡了。” “我走了。” “吱呀~” 从进来到出去,魏长天总共就在屋里站了不到十息。 陆静瑶瞪大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愣了半晌之后突然一把拽过身边的绣花枕头,然后挥起小拳头作势要打,似是想要拿枕头来出气。 但就当这一拳即将落在枕面上时,她却又猛然收住力道,最后变成了轻轻的一拍。 “啪!” “混蛋!” 咬着嘴唇,陆静瑶一下下拍打着枕头。 “讨厌!” “讨厌死了!” “......” ...... “我回来了!” 就当陆静瑶把枕头当做某人,既生气又温柔的发泄着心中的怨气之时,魏长天则是已经出现在了徐青婉面前。 “这么晚了还不睡,干啥呢?” 饶有兴致的凑过去,然后便看见了厚厚的一沓账本。 “你这是......在算账?” “是啊。” 徐青婉笑着把账本往这边推了推:“我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便想着对对账。” “你啥时候学会的这个?” 魏长天大感惊讶,随手翻了翻账本,发现这应该是自己这个“小家”的账目。 “就是你去奉元的日子里学会的。” 另一边,小徐同志有些得意的回答道:“我特意找了一个账房先生来教的呢。” “所以现在家里是你在管钱?” 魏长天笑问道:“那咱们现在有多少钱?” “算上陆姐姐从京城带来的,一共有五万多两呢。” 徐青婉指着账本上的一串大写数字解释道:“喏,你看,都记在这里的。” “......” 伍万肆仟陆百柒十柒两壹钱。 魏长天瞥了一眼,心说竟然记得这么精确。 五万多两对于他这种家庭来说并不算太多,而这其实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悬镜司蜀州分舵的产业他没要,共济会赚的钱也是一份不取。 说白了,魏长天平时就是只会花钱,不会赚钱。 甚至这账本上的进账还基本都是徐青婉和陆静瑶之前参股了一些生意的分红。 “哈哈哈,这么看原来都是你在养着我啊。” 笑了两声,魏长天随口开了个玩笑。 徐青婉也跟着笑了笑,轻轻打了他一下后就将账本合起,跑到柜子边准备锁起来。 两人相处久了,她早已习惯了这种不着调的玩笑,也不会再一本正经跟魏长天讨论到底是“谁养谁”的问题。 “咔嚓~咔嚓~” 铜锁扭动的声音接连响起,一个柜子小徐同志愣是上了三把锁。 而魏长天在身后看着她如同小仓鼠一样的行为,突然笑着说道: “对了,我问你一件事。” “嗯,你问吧。”徐青婉仍然在窸窸窣窣的藏账本。 “如果我们现在只有十两银子......” 魏长天很是好奇的问道:“你准备怎么花?” “十两?” 小徐同志一脸疑惑的扭回头来,竟然还真的仔细思考了一番,然后才认真回答道:“那自然是要用来买粮米了。可以多买些糙米,价钱便宜,米壳还可以喂马......” “等会儿。” 魏长天一脸惊讶的打断道:“只有十两银子我们还要养马?” “要养的。” 徐青婉严肃的点点头:“你出门即便不坐马车,却怎么也要骑马呀。” “......” 穷的都只能吃糙米了还要给我养匹马?? 魏长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啥,只好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那要是有一百两呢?” “那我们就可以做点小生意啦!” “一千两?” “嗯......一千两的话,那你就可以坐马车了!” “别光想着我,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还可以开一间粮铺。” “为什么开粮铺?” “因为粮铺虽然赚的不多,但什么时候都不会亏钱的,尤其是在乱世,最近粮价就涨的厉害呢。” “......” 好家伙,想不到徐青婉竟然还有做奸商的潜质。 魏长天咂咂嘴,刚准备继续问“一万两你要怎么花”。 但就在这时,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却突然划过脑海。 “你刚刚说......最近粮价在涨?” “是呀。” 徐青婉点点头:“蜀州其实还好的,听说别的州涨的更多哩,有些地方都比去年这时候贵了三成了。” “是么?” 魏长天皱了皱眉,低下头不再说话。 小徐同志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长天,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 “一千万两,能开几间粮铺。” 第391章 “绝情”的小徐同志 前世有位名人曾说过,赢得一场战争一共有三种方式。 一,摧毁对方的军队。 二,摧毁对方的经济。 三,摧毁对方的文化。 对如今的魏长天来说,想要带兵一路杀到京城无疑有些太难,颠覆大宁的意识形态更是异想天开。 但是有大笔银子在手,那或许可以尝试着从“经济”层面做点文章。 当然了,这年头很明显还没有股票、债券之类的金融衍生工具,所以魏长天的切入点只能是物价。 而“粮价”无疑便是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指标。 如果自己可以让除蜀州之外的各地粮价大幅上涨,那么便会有更多的百姓愿意来到蜀州生活。 且另一边宁永年也必须出手“救市”,动用本就不多的国库储备来大量购粮,投入市场,以达到压低粮价、避免骚乱的目的。 最终,此消彼长之下自己便可以依靠手中的粮食“不战而屈人之兵”。 嗯...... 想法是好的,不过魏长天也明白想要实现却是很难。 因为这种“古老”的经济战方式见效并不快,效果也没有前世那般摧枯拉朽。 但不管怎么说,尝试一下总没什么坏处。 “婉儿,我有个想法,你听听怎么样......” 打定主意后,魏长天便构思了一番措辞,尽量通俗的将自己的想法跟徐青婉说了一遍。 而后者也很快就把握住了重点。 “我明白了......” “在各州大量屯粮,粮价则必然上涨。” “那时宁永年便不得不跟我们抢市面上的粮食。” “这样一来便会拖累蜀州和大奉的战事......” “长天,可是我们在其它州府根基尚浅呀。” 小徐同志突然想到了一个漏洞:“如果到时候宁永年直接派兵把我们的粮食抢走怎么办?” “抢?” 魏长天眯了眯眼:“他如果要抢,那我们就提早一把火烧了,反正又不是为了赚钱。” “啊?” 徐青婉闻言一愣,不过马上也就想明白了。 魏长天的动机跟那些乱世屯粮的粮商并不一样。 后者是为了发“国难财”,而前者却是要“扰乱市场”。 所以如果到时候宁永年真的准备通过暴力手段来强行干预,那魏长天直接将囤的粮食烧掉其实也能达到目的。 当然了,这很明显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不过对于如今坐拥着堪比大宁国库财富的魏长天来说,他并不在乎会因此损失多少银子。 唯独...... “长天,可是这也会连累天下百姓的......” 犹豫了一下,徐青婉看着魏长天轻声说道:“粮价现在就已经很高了,若是再涨......那很多人怕是会饿死的。” “不会。” 拍了拍小徐同志的手背,魏长天表情平静,说明他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我自有办法,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是么?” 听到魏长天这么说,徐青婉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嗯。” 另一边,魏长天又思忖了一阵,然后突然严肃说道:“婉儿,开粮铺这件事......我想交给你来做。” “我?” 徐青婉顿时张大了嘴巴:“我、我可以么......” “有啥不可以的,反正就是到处买粮食囤起来,具体的活儿有各地的共济会分舵来做,你就只负责下命令就行。” 魏长天笑道:“再说你不是也喜欢做这些事么?” “我是喜欢银子,可是我怕自己做不好......” 徐青婉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的纠结道:“楚公子呢?他来做不是更好么?” “楚先平已经够忙的了,我总不能把他活活累死吧。” 魏长天摇了摇头:“我能信得过的人不多,想来想去如今便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 只有你能帮我。 这句话一出口,小徐同志顿时不再有一丝犹豫。 相公都这么说了,那哪怕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能退缩呀! “长天,我一定会做好的!” 板着一张小脸,徐青婉严肃无比的立下军令状。 而魏长天则是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不用这么紧张,我会让楚先平找些人来帮你的。” “嗯、嗯!” “我、我不紧张!” 小徐同志虽然有在很努力的给自己打气,但心中的情绪却没有丝毫放松,看样子今天晚上是注定要失眠了。 好家伙,也不知道等她见到那一箱箱银票之后会是怎样一种反应。 照这架势来看,大概率会兴奋到晕厥吧...... “行了,时候不早了,先睡觉,别的事明天再说。” 魏长天哭笑不得的揉了揉额头,然后就准备换衣服睡觉。 不过这句话倒像是提醒了徐青婉,使得后者顿时便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了神来。 “长天......” 她突然走到正在脱外袍的魏长天身后,犹犹豫豫的小声问道:“你好像回来之后从来没有在陆姐姐那里过、过夜......” 嗯? 魏长天挂衣服的手为之一僵。 啥情况?这是一个警告还是提醒??? “我......我跟她在一起睡不着。” 魏长天当然不会把真实原因告诉徐青婉,所以稍稍愣了一下后就企图糊弄过去。 但是这种理由明显太假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徐青婉认真的摇了摇头:“长天,你是不是跟陆姐姐闹别扭了?” “她这几天一直闷闷的,你也不怎么搭理她......可你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呀。” “你去哄哄她吧,好不好?” “我......” 我哄个屁啊! 有你这样把自己老公往别的女人屋里推的吗?? 魏长天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点啥。 而徐青婉看他这幅样子还以为是自己猜对了,咬咬牙竟是直接推着他往屋外走。 “快去吧,今晚我不会再给你开门了。” “???” 魏长天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推出门外,然后...... “吱呀~” 身后,雕花木门“毫不留情”的被慢慢合上。 “......” 这么绝??? 魏长天瞠目结舌看着紧闭的房门,跟个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而至于屋中的徐青婉...... 她虽然对将魏长天“扫地出门”这件事很是愧疚,但纠结了半晌后还是“绝情”的没有开门。 一方面她确实是想让魏长天跟陆静瑶“重归于好”。 另一方面她还想赶紧计划一下要怎么完成魏长天交给自己的重任。 “哒哒哒”跑到桌边,多点了几盏烛灯,准备好了纸笔,小徐同志明显是准备“挑灯夜战”来筹备“开粮铺”的事。 不过她才刚刚坐下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起身跑到门边,对着外面那个还没离开的人影小声说道: “长天。” “你不要去找鸢儿和秋云哦,我已经告诉她们今天睡觉要锁门了。” “......” “???” 第392章 大被同眠 站在寒风里,看着屋内透出来的烛光,魏长天张大嘴巴,好半天才搞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 所以......自己是被徐青婉给赶出来了? 目的竟然还是逼自己去跟陆静瑶过夜??? 有人给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操作吗?? “......” 很明显,并没有人给魏长天解释徐青婉的操作,所以他眼下则面临的三个选择。 第一,破门而入,强行回屋。 第二,随便找个客房对付一宿。 第三,去跟陆静瑶大被同眠。 嗯...... 第一项选择无疑不行,至于二、三两项嘛...... “吱呀~” 一阵动静传来,就在魏长天犹豫着该选二还是选三时,面前的木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嗯? 回心转意了? 看着探出脑袋来的徐青婉,魏长天大喜过望,迈步就想回屋。 不过一只小手却是在第一时间抵住了他的胸口。 “你要做什么?”小徐同志一脸警惕。 “我回屋啊。”魏长天一脸茫然。 “我都说过了,你今天要去陆姐姐那边的。”小徐同志更加警惕。 “不是,那你还开门干啥?”魏长天更加茫然。 “我怕你不去......” 陆静瑶紧了紧衣服走出屋子,仰头认真道: “所以我送你过去。” “......” ...... 很快,在小徐同志的“押送”下,魏长天便再次不情不愿的站在了陆静瑶的房门之外。 屋内还亮着烛光,说明陆静瑶还没睡。 犹犹豫豫的抬起手,扭头看了一眼躲在不远处角落里的徐青婉。 在后者满是“鼓励”的眼神中,魏长天总算是无奈的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是谁?” “咳,我。” “......” 短暂的沉默过后屋中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好像还撞翻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房门打开,一脸惊讶的陆静瑶便出现在了眼前。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 魏长天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被赶来的,撇了撇嘴直接走进屋子,同时也注意到了那张明显不在原位的木椅。 “找什么急,撞到了?” 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悄悄揉着膝盖的陆静瑶,随口问了一句:“没事吧?” “不、不碍事的。” 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窘迫。 陆静瑶赶忙摆摆手,走过去将椅子摆回原位:“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不疼。” “谁问你了,我是问椅子有没有事。” “啊?” “......” “开个玩笑,嘴别张那么大。” 无奈的摇摇头,魏长天又向屋外看了一眼,发觉徐青婉已经走了之后便将房门慢慢关上。 “那什么,今晚我就在你这睡了。” “哦......啊???” 陆静瑶顿时嘴巴张的更大,愣了好半天之后才小声问道:“这、这也是玩笑么?” “不是。” 魏长天一屁股在床边坐下:“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你......” 陆静瑶自然不知道魏长天在唱哪出,但不论如何这个问题都令她的脸颊开始飞速变红。 “你、你是我的相公,这种事哪里需要我同意......” “行,那就脱衣服睡觉吧。” 好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一样,魏长天说完话就开始自顾自脱衣服。 他也不管旁边陆静瑶呆愣的眼神,一直脱到身上只剩下贴身穿的内衫,然后就钻进被子开始闭眼“睡觉”。 而随着他不再动弹,屋中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直到差不多几十息之后,才有一阵阵细微的动静轻轻响起。 虽然没有睁眼去看,不过魏长天大约能听出陆静瑶在干什么。 应该是先将他刚才随手丢到一旁的衣物规整好,然后又跑去柜子那里找了样东西。 再然后......自己开始脱衣服。 听得出陆静瑶这衣服脱得很“费劲”,断断续续好半天才完成这项工作。 而随着暖黄色的烛光逐一熄灭,被子被慢慢掀开又盖上,一切便终于又重归平静。 除了隐隐回荡在空气中的急促呼吸声。 “......” 如果单从容貌、身材这两项综合评分的话,陆静瑶应该仅次于杨柳诗。 即便算上“雌雄同体”的青弦,她也能在魏长天截至目前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排在第三。 这样一个佳人如今就躺在自己身边不到十公分的位置,且明显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但魏长天却丝毫没有要动一动、哪怕是说句话的意思。 因为他现在正在琢磨着......该怎么对付宁永年! ......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由于刚刚有“经济战”的启发,所以魏长天现在是真的在考虑自己还有没有什么“现代”的手段可以利用。 比如说热兵器? 其实这个想法魏长天早就有过,不过却一直没有细想。 首先是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枪炮这些东西的完整设计,只晓得是通过点燃火药来将炮弹打出去这样一个简单的原理。 当然了,这些可以交给别人反复试验,问题倒是不大。 但关键是热兵器在修真世界的威力并不大。 一发炮弹的威力估计也就等同于一个中三品武人的全力一击。 而一枚子弹的威力甚至连下三品武人的一击都比不上。 这种情况下费心费力的研制热武器无疑有些吃力不讨好......除非能搞出巡航导弹这种级别的。 否则,热武器对于武人的提升还不如一把好的冷兵器。 嗯? 武人不行可以装备给平民啊! 魏长天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能造出像“手枪”、“自动步枪”这种枪械,然后用它们武装一支平民队伍......虽然战斗力可能比不上正常的武人军队,但最起码就不会是任人屠杀了吧! 有道理啊! 魏长天越想越兴奋,所以刚刚才连陆静瑶什么时候躺在自己身边的都没有注意到。 而也就在他满脑子想着“打手枪”的事时,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却突然在耳边柔柔响起。 “相、相公......” “嗯?” 魏长天一愣,暂时放弃思考自己“全民皆兵”的伟大构想。 “怎么了?” “你、你没有睡着么?” “废话,睡着了我怎么跟你说话。” “那......那我想跟你说说话,可以么?” “......” 有啥好说的,净耽误我思考大事。 魏长天心里嘀咕一句,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不过也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察觉到陆静瑶的语气好像有些怪。 慢慢睁开眼,扭头向着身边看去。 黑暗中,几缕柔顺的长发垂散在轻轻咬紧的嘴角边,接着向下勾勒出精致的锁骨。 陆静瑶就这么蜷缩在被子里定定的望着自己,脸上表情似乎是有些幸福,但却又有泪珠划过脸颊。 第393章 两个月 五天后,九月初六。 距离宁玉珂自立为王已过去六天,这件事在大宁国内掀起的一系列波澜也开始渐渐涌现。 都察院三位御史因为“欺君”之罪被花翎卫砍掉了脑袋,亦“砍”停了许多朝官那准备上呈的奏折,朝堂之上一时间无人敢再提“魏长天参与谋反”的事。 韩兆已带着兵部虎符抵达原州,三十万大军即日开始整备军械,预计将会在十日之后转头南下,直奔蜀州讨伐叛贼。 位于大奉的四十万大宁军队经过三天的休整后继续向着奉元城方向进发,摆明了不会因为蜀州之乱而暂缓攻势,誓要一举攻破敌国京城为原州城死去的同胞“报仇”。 宁玉珂将于蜀州城南一千里外再建一座新城的消息已传遍天下,没人知道这位蜀王究竟要做什么,但在“高薪”的诱惑下却已有不少工匠准备去往蜀州建城...... 短短的五天时间里,一件件放在之前足以震惊朝野的事件接连发生,使得大宁百姓甚至都已经对这些“新闻”有些麻木了。 大家不再会似平日里那么激动的聚集在街头茶馆高谈阔论,也不再太过在乎这些事究竟会产生什么深远的影响。 对于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的数万万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对这个世道的直观感受基本全部来自于一日一变的物价。 很明显,这看起来并不乐观。 盐、铁、布、粮......几乎所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都比去年这时候有不同程度的上涨。 而其中又属粮价的涨幅最大,如今已涨了一倍。 从此前的“斗米十五文”,到如今的“斗米三十文”。 “石米三钱”的价格对达官贵族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讲却已经是一个很重的负担了。 毕竟粮食每天都要吃,总不是可以节省的开支。 在这种情况下,“蜀州粮价便宜”、“迁去蜀州可以得地得钱”之类的传言自然而然就有了生存空间。 但即便传闻之中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没几个人真的会拖家带口的跑去蜀州。 这其中的原因想来也不难理解。 第一,除非已经活不下去了,否则大部分人并不愿意背井离乡。 第二,就算蜀州如今再好,但却早晚要陷入战乱之中,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 第三,还有一个多月便要秋收了。 抱着这三个想法,大宁各地的百姓皆选择咬牙坚持,普遍相信最多两个月后苦日子就会过去。 毕竟那时朝廷大军应该已经杀入奉元,逼得李岐投降求和了。 而蜀州之乱应该也已平息,一个女子自立为王的闹剧就此终结。 还有秋收。 今年虽然战事频起,但天公依旧作美,各地收成应当不错。 到时候这高居不下的粮价肯定便会降下来的...... 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百姓们一个个都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的计划着该怎么用所剩不多的余钱把这两个月挨过去。 但他们可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两个月后所发生的一切,居然会与他们如今预想的相差如此之大。 不。 应该说是截然相反。 ...... ...... “哒哒哒!” “哒哒哒......” 蜀州城外,魏长天看着十余匹逐渐远去的快马,好半晌才收回视线。 这次走的是楚先平,他要去一趟临近的几州,跟各州刺史谈一谈“借人”的事情。 如今新城破土在即,蜀州地界内的工匠自然是不够用的,从全国各地“高薪”聘来的劳动力暂时也无法到位。 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去周围的州郡借人。 当然了,人口的重要性谁都明白。 所以别说蜀州如今已经反了,就是没反,这些州郡肯定也不会轻易答应此事。 而魏长天对此还是那一套老办法—— 胡萝卜加大棒。 银子我有的是,刀我也有的是。 要点人而已,你要是给面子呢,那钞票大把的给。 你要是不给面子呢,那我不介意在朝廷大军来之前先让你脑袋搬家。 当然,这只是大体的谈判思路,具体肯定不能说的这么直接。 不过既然是楚先平亲自去办这事,估计问题不会太大。 “......” “走吧。” 远处的马蹄声已逐渐消失不见,魏长天回头看向徐青婉: “先送你回盈丰盛。” “然后我还要去一趟王宫。” “盈丰盛”,这是小徐同志新开的粮行的名字。 不过这名儿不是她取的,也不是魏长天取的,而是粮行的“二股东”卫颜玉提议的。 当时魏长天想找几个人来帮徐青婉,然后就想到了卫颜玉。 而后者答应的也十分爽快。 虽然开粮行其实用的都是许家的钱,不过卫颜玉却只要了三成干股,其余的七成都在徐青婉手里。 这样一来小徐同志的身价便一下子从几千两飙升到了近千万两,并且极有可能在将来成为大宁最大粮行的大股东。 如此转变就好比一只小仓鼠突然拥有了一整座粮仓,使得徐青婉兴奋到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好。” 轻轻答应一声,徐青婉率先钻进马车,弯腰时露出了腰间雀啼的刀柄。 身后的魏长天看到这一幕,心中突然有些好笑。 好家伙,原著里徐青婉可是战斗力最高的女人,想不到如今的命运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直接“弃武从商”变成富婆了可还行! “你最近还修炼么?” 同样钻进车里坐下,魏长天随口问道:“还有归尘刀,是不是也早就不练了?” “不是啊,我每天都有在练的。” 徐青婉捂嘴笑道:“你整日不在家,自然看不到了。” “咳,我不是忙么......” 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魏长天岔开话题:“对了,如果盈丰盛还需要人的话,你可以让陆静瑶也去帮忙,省的她整天在家闲着没事干。” “陆姐姐么?” 徐青婉眨巴了一下眼睛,蓦然笑道:“长天,你是不是要谢谢我?” “谢你?” 魏长天一愣:“谢你什么?” “谢谢我那天把你赶去陆姐姐房间啊。” 徐青婉晃着脑袋自得道:“否则你们还不知要置气多久呢。” “第二天你没见陆姐姐饭都多吃了好多,人也不闷了么?” “要我说呀,你就应该对陆姐姐好一点......” “......” 耳边,小徐同志的絮叨依旧不停。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不免又想起了那晚发生的事。 “......” “你哭什么?” “高、高兴啊......” “高兴为什么要哭?” “我、我哭了么?” “你眼泪都快把枕头湿透了。” “我......对不起......” “行了,快点睡吧,没工夫跟你扯这些没用的。” “......” “相、相公,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啥事?” “你、你打我、骂我、凶我都好,但是能不能......不要嫌弃我啊......” “嫌弃你?我嫌弃你干啥?话说你整天脑子里都在......唔???” “......”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映沟渠。 沟渠自有清流镜,照得君心似我心。 第394章 宁玉珂的秘密 把徐青婉送到地儿,跟卫颜玉简单聊了两句,魏长天便扭头又去了王宫。 经过几天的适应之后,宁玉珂如今已越来越有女皇的模样,一言一行皆会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当然,唯独面对魏长天时除外。 “公子,楚公子已经走了么?” 早朝刚过,宁玉珂还没来得及换下衮服,所以眼下直接是穿着“龙袍”在给魏长天斟茶。 实话说这幅场景要比之前那晚来的还要违和。 不过魏长天已经懒得纠正什么了。 “嗯,刚刚走,估计十天之后回来。” 点点头,他轻轻抿了口热茶,示意宁玉珂坐下。 “韩兆已经到原州了,差不多等楚兄回来的时候朝廷的三十万人也就该开拔奔赴蜀州而来了。” “时至如今,有些事我也该跟你透个底。” “不过你要记住,这些事哪怕是死也要烂在肚子里,不管是对谁都不能说出去。” “明白了么?” “奴婢明白。” 宁玉珂下意识的回答一句,但立马便又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公子,奴......我并非有意......” “行了。” 魏长天摆摆手无奈道:“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不用为难自己。” “......” 见到魏长天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宁玉珂不由得一愣。 然后她便轻轻点了点头。 “嗯,奴婢知道了。” “......” 得,看来果然是有“精神受虐”的倾向。 魏长天撇撇嘴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不管你多么惊讶也先不要问,只需记住就好。” “这些事关乎你我的命,也关乎着蜀州的存亡。” “不过它们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知道,并且到时候天下人都会以为是你做的。” “所以我才要将它们提前告诉你......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奴婢懂得。” 看着魏长天,宁玉珂表情无比认真:“公子是想让奴婢提前做好准备。” “公子放心,不论这天下人会如何骂我,奴婢都不在乎的。” “那就好。” 见宁玉珂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魏长天也不废话,稍作停顿后便开始一条一条说道: “第一,韩兆将军是我们的人,所以开战之后他便会将朝廷大军引进我设下的圈套之中,当然,那些副将也不是傻子,具体的就不与你说了......” “第二,我跟青弦,哦,青弦就是十万大山中的妖王,我跟她做了一个交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建新城的原因......” “第三,最近几日我会送一千万两的银票入国库,这些钱是许家的卫夫人给的,她人如今就住在蜀州城中......” “第四,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大宁的粮价会一直上涨,最起码会达到如今价格的五倍以上,到时候一定会有大批商人到蜀州来倒粮,你要做的就是不让他们从蜀州运出去一粒粮食......” “第五......” “......” 一条接着一条,等魏长天把所有要交代的都说完,杯中茶水也已经凉透了。 宁玉珂很听话的始终未曾插嘴,不过嘴巴却从听到第一句话开始一直张到了最后。 毕竟魏长天说的每一件事都实在太过震撼了。 镇国大将军韩兆竟然是魏家,不,是公子的人? 妖王青弦竟然会亲自来做自己的侍卫? 那座新城竟然是给妖族建的? 卫颜玉如今就在蜀州城,且一下子就捐出了几千万两银子? 虽然宁玉珂此前就知道魏长天手下笼络的势力很大,也曾亲身参与过同舟会细作的“培训”工作。 但她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公、公子......” 膝盖微微颤抖,金黄色的衮服亦离开了椅面。 宁玉珂突然打从心底产生一种想要匍匐在魏长天脚下的冲动。 是的。 她此刻确实是心甘情愿的自贬为奴,奉魏长天为主。 “主奴关系”在这个世界并不少见,严格来说魏长天和鸢儿、秋云其实就都是这种关系。 但不论是鸢儿也好,秋云也罢。 虽然她们同样对魏长天忠心耿耿,甘愿为后者付出一切。 可她们绝对没有宁玉珂如今这般已经“卑微”到了极点的心态。 这种基本等同于“自甘为奴”的心态。 ...... 眼神中的“臣服”之意已经无以复加,绣着云纹的裙摆一点点触碰到地面。 很难说宁玉珂究竟是因为才会产生这种一般人即便是见到神明都不会出现的想法。 或许是由于魏长天突然展现出来的“实力”带给了她太强的冲击。 也或许是由于她本身就有这种心理倾向。 反正不论如何,她的双膝都在一点点靠近地面,脸色甚至由于激动涌上了一片潮红。 直到魏长天略显疑惑的声音突然响起。 “嗯?你干什么呢?” “我......” 身形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向下,直至完全跪倒在地。 “公、公子......奴婢跪着与您说话。” “???” 啥玩意儿? 这咋就要跪着说话了?? 你特么一个女皇这副模样像话吗??? 魏长天并不知道宁玉珂刚才丰富的心理活动,所以眼下当然是听得目瞪口呆。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要让宁玉珂起来。 不过当他低头看到后者眼神中那抹异样的神采时,到了嘴边的话却又顿时停住了。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那确实是......喜悦。 “......” 毫无疑问,魏长天不论前世今生都没啥“特殊癖好”,所以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往好里想的话,最起码宁玉珂将来不会背叛自己,并且绝对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但是......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终究没有再强行逼迫这位女皇“重拾自尊”,而是换了个比较温和的办法让宁玉珂起身。 “茶凉了。” 轻轻点了点茶盏,嘴中吐出三个字。 而这个办法也果然奏效,宁玉珂闻言后立刻便爬起身子,动作轻柔的将杯中凉茶倒掉,重新续了一杯热茶。 “公子,喝茶。” “......” 一杯香茗被轻轻摆回身前,飘散着袅袅热气。 魏长天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想喝口茶压压惊。 然而还没等杯沿触口呢...... “噗通......” 伴随着身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金黄色裙摆便再次于地面上盛开。 魏长天一脸惊愕的看着已经再次跪倒的宁玉珂,以及她发间堆叠的繁复发饰...... 第395章 论装逼,还是得你们天道之子 主人??? 手一抖,茶盏一阵摇晃,魏长天差点没把茶洒宁玉珂头上。 穿越过来之后他的身份倒是有不少,平常既当儿子又当孙子,既当徒弟又当师父,既当相公又当师兄...... 但是“主人”这还是头一遭啊! 不是,自己刚才到底干啥了? 宁玉珂为啥突然就这么“放飞自我”了?? 魏长天瞠目结舌的举着茶盏,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也幸好宁玉珂一直低着头没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否则“主人”的威严多少也要因此打个折扣。 “咳,你......” 脑海中飞速组织了一下语言,魏长天沉默半天后终于是干咳一声,准备让宁玉珂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屋外却抢先一步传来了一个声音。 “陛下,陈仲大人求见。” “......” 喊声有些尖锐,魏长天听出应该是伺候宁玉珂的一个叫“小盘子”的小太监。 而至于他嘴里的陈仲则是如今“蜀国”的户部尚书。 魏长天对这位陈大人还算熟悉。 之前官拜蜀州州判,是典型的中立派地方官,后来被自己“指人头为狗头”的操作吓得够呛,于是就稀里糊涂的上了魏家的“贼船”。 有一说一,虽然陈仲的政治立场不算多么坚定,但能力确实不俗。 否则他也不会“连跳六级”,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州判一举坐上如今“一品大员”的位子。 “主人......” 慢慢仰起头,宁玉珂轻声呼唤一句,似乎在等待魏长天的指令。 而后者眼下正巴不得赶紧来个人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于是当即回道: “咳,见见吧。” “是。” 宁玉珂闻言很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又轻声问道:“主人,那奴婢可以起身么?” “......” 魏长天瞬间一脑门黑线:“起来吧......” “谢主人。” 得到准允后宁玉珂慢慢爬起身子,脸上的红晕也渐渐褪去。 她轻轻抚平身上衮服由于久跪而产生的褶皱,然后扭头看向合紧的殿门,声音突然间变得冰冷高贵。 “请陈大人进来!” ...... “陈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殿外,小太监的声音隐隐响起,几息之后殿门也被慢慢推开。 “吱呀~” “微臣见过魏公子!见过陛下!” 白发苍苍的陈仲进门就跪,对魏长天的在场丝毫不意外,应该是小太监早已跟他说过了。 “陈大人。” 已经坐回椅子上的宁玉珂一脸端庄,伸手微微虚扶:“平身吧。” “谢陛下!” 陈仲慢悠悠起身,偷偷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魏长天后便低头拱手说道:“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讲。”宁玉珂轻轻颔首。 “是......” 陈仲也不墨迹,立刻便抬头开始说事。 户部掌管户籍财经,职能大致相当于现代的民政部和财政部的合体。 而陈仲作为户部尚书,今天来请示的便是田赋一事。 大宁此前的田赋制度是“二十税一”,即不论农户收成多少都要上交朝廷5%的税粮。 讲道理这个比例其实并不算高,还远远达不到“苛税”的程度。 不过所有自立为王者都会在造反之后适当降低税率,以表示自己更为体恤百姓。 宁玉珂自然也是一样,因此第一天上朝就让陈仲去办此事。 而后者经过几天的研究之后,如今终于是得出了一个结果。 “......陛下,因此老臣觉得将税制改为二十五税一便恰到好处。”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二十五税一,4%,比之前下降了一个百分点,也意味着国库每年会少入账至少几十万两银子。 对财政状况良好的蜀州来说几十万两并无伤大雅,不过却能让农户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好处,所以这确实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降税幅度”。 “嗯,此事......” 宁玉珂扭头看了看魏长天,见后者没啥反应,于是便点点头道: “本宫觉得尚可,就有劳陈大人赶在秋收之前尽早安排下去吧。” “是,老臣这就命人去办。” 陈仲拱拱手,顺嘴拍了个马屁:“陛下如此体恤民情,想必百姓定会更为归心,陛下的善举总有一日也定会远传天下。” “......” 不得不说当官的拍马屁就是有水平。 魏长天撇撇嘴,心说自己反正是说不出这种话。 不过他倒是突然对这个“降税”有点其它的想法。 “陛下,陈大人,我觉得如此税率还是太高了些。” “嗯?” 本来都准备告辞走人的陈仲蓦然转过头来,犹豫了片刻后小声问道:“那不知公子觉得多少合适?” “这个么......” 魏长天揉了揉下巴。 虽然前世很多国家早就已经全面取消了农业税,甚至还会给予种地的农民一定补贴。 不过自己目前肯定不能完全照搬前世的制度。 毕竟这年头农业仍然是规模最大的产业,而制造业和服务业的规模还都很小,税收远不能支撑起一个国家的财政。 因此田赋还是要收的。 只是4%依旧太高了,远远还达不到吸引人口的目的。 所以...... “我觉得......” 想了一阵后,魏长天慢慢给出答案:“反过来正好。” “反过来?” 陈仲闻言一愣,明显没明白魏长天的意思:“魏公子,您指的是......” “我的意思是,把这次降低的幅度作为田赋的征收标准还差不多。” 魏长天稍一停顿,说的更加直白了一点。 “也就是,百税一。” “什、什么???” 一瞬间,陈仲的双眼蓦然瞪大,只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百税一? 直接把财政收入的最大项减少了八成? 这、这简直就是胡闹! 当然了,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陈仲肯定不敢当着魏长天的面这么说。 “魏、魏公子,百税一......纵观古今天下,没人这么做过啊!” “哈哈哈,没人做又如何?我们第一个做就是了。” 大笑两声,魏长天起身拍了拍陈仲的肩膀:“陈大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不过我给你算笔账你就明白了。” “你想,如今蜀地的农田有人耕者不足两成,其余八成皆荒废为林......” “如果我们能......” “......” 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里,魏长天给宁玉珂和陈仲仔仔细细讲了一遍“低税率”的一系列好处。 百税一,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田赋标准一经推出势必会吸引大量人口涌入蜀州。 而这些人来了之后自然就会开垦荒地,到那时蜀州的耕地总面积无疑会比现在多上很多。 税率低了,耕地总量却高了。 两下一抵消,蜀州的财政收入几年之后便可以恢复到正常水平。 但那些多出来的人口和耕地可就白赚的了。 嗯......如果说的再简单一点。 魏长天其实就是想用近几年的财政收入锐减,来换一个蜀州的爆炸式发展。 “这......” 道理并不复杂,因此宁玉珂和陈仲很快便也懂了其中关键。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震撼与惊愕。 高情商:这个想法实属天马行空,登高望远。 低情商:这种治国理念简直就跟过家家似的。 从二十税一,直接降到百税一。 这种降幅会产生什么后果谁也不清楚,但肯定会给整个蜀州带来剧烈的震荡。 哪怕是真的有那么多好处,那也必须要经过严格的反复研究论证才行。 怎么到了魏长天嘴里就跟决定今天晚饭吃啥一样随意了?? “魏公子,此事切不可如此轻易的就定下啊......” 陈仲咽了口唾沫,想要反驳几句。 不过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宁玉珂冷冰冰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过来。 “陈大人,本宫觉得魏公子所言颇有道理。” “这样罢,你先回去再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利弊,将其逐条罗列出来,几日之后我们再议。” “如果到时发觉确实是弊大于利,那魏公子想来也不会一意孤行的。” “......” 似有一阵寒风吹过,陈仲突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宁玉珂的措辞并不算严厉,但上位者的威严却尽在这几句话中显露无疑。 “微臣遵命......”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低头拱了拱手。 “陛下,魏公子,若无它事微臣便先告退了。” 陛下,魏公子。 两刻钟前,陈仲刚进门打招呼时是将魏长天排在了前面。 而如今他却下意识的把宁玉珂排到了前面。 顺序的变化并不代表魏长天和宁玉珂的地位发生了逆转,毕竟陈仲心里再清楚不过后者是怎么当上这个“蜀王”的。 因此他眼下的举动便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第一次真的把宁玉珂当做一个女皇来看待,而不仅仅只是魏长天的傀儡。 “......” “嗯,下去吧。” 挥挥手,宁玉珂不再去看陈仲。 反倒是魏长天一直笑着目送后者离开了大殿。 对于宁玉珂刚刚的处理方式他还是很满意的。 降税这事确实不是儿戏,让陈仲再谨慎研究一下其中利弊无疑更加稳妥。 啧啧啧。 想不到宁玉珂不仅是外形合适,思考问题的方式也还真有点帝王风范。 心中感叹了一番,魏长天扭回头来准备夸一夸宁玉珂,让她就按照这种状态继续保持。 然而才待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便又顿时僵住了。 “不是,你怎么又跪下了???” “主人......” 方才的女皇风范早已消失不见,宁玉珂就这么伏跪在地上,仰着头柔柔回道: “奴婢喜、喜欢跪奉主人......” “还望主人应允......” “......”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魏长天生硬的移开视线,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如今这种局面了。 好家伙!! 跟上三品高手过招时自己都没这么慌过!! 跟萧风交手时自己都没这么不知所措过!! 难道这就是......红颜祸水??? ...... ...... ...... 大黎王朝,魁星学宫。 就在宁玉珂的举动让魏长天一瞬间两个头两个大时,魁星学宫气势雄壮的正殿之前亦有数千人齐齐跪倒在地。 他们皆面朝着正北,眼神中流露着狂热与激动之色。 正北,这既是学宫正殿的方向,也是文曲星的方位。 不过这数千学宫弟子如今并非是在拜文道星宿。 他们是在拜新一任魁星学宫的圣子—— 沈然。 ...... 鹊桥波里出,龙车霄外飞。 将士皆披金甲,彩群少女挥手撒花,四面八方传来悠长的钟声,学宫十六位大学士着白袍站在华台四周。 而华台之上站着的唯一一人,正是十三个天道之子之一,曾与魏长天在春龙诗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沈然。 不同于天罗教立魏长天为圣子时的“敷衍了事”,魁星学宫作为大黎境内毋庸置疑的最大宗门,其势力甚至隐隐压过了大黎朝廷。 所以这次大典的规模自然也是十分壮大,甚至连天子都亲临现场,只是为了给这位大黎的“希望之子”站台。 “沈师兄威武!” “大才!大才啊!!” “有沈师兄横空出世,我文道一途必兴!学宫必盛!” “不出十年,我大黎便定会一雪前耻,再不必任由大宁的摆布!” “呜呜呜,老朽苦苦等待了百年,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 各种呼天抢地的喊声发自肺腑,虽然混乱,但却再直白不过的表明了整个魁星学宫,甚至是整个大黎对于沈然的期待。 与走道家路子的大宁不同,大黎几乎所有修行之人走的都是“文道”一脉。 这种情况下,得到“文道”加持的沈然理所应当的便成为了大黎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而他三日前在“圣子之争”最后一关说出的那句“为往圣继绝学,虽千万人吾往矣!”更是引动了文曲星异象,硬生生将整个魁星学宫抬高了一寸。 这意味着,整个大黎的文道气运,或者说整个大黎的国运都因为这句话提高了一成。 如此“圣人之举”怎么夸赞都不为过,坊间有不少百姓已然把沈然称作文曲星转世,甚至连三岁小孩都晓得了“沈然”的名字。 只是这一切虽然在大黎已是无人不知,但暂时还没有传到魏长天耳中。 不过其实以魏长天如今的心态,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太过憋屈。 毕竟他早就有了觉悟......人前显圣什么的,跟自己特么的就没有一毛钱关系! 论装逼这一块,还是得你们天道之子! 当然了,你们在自己的地盘上随便怎么装都无所谓,只要别来找我麻烦就行! 老子对付一个宁永年、一个白有恒就够特么费劲了,可别再来人掺和了! 魏长天这边尚不知沈然的惊天之举,也懒得管大黎这边的事,甚至都快把这位给忘了。 只是这不意味着沈然也会忘了他。 “......” “老师。” 大典结束后,一身白袍的沈然恭恭敬敬对着一个仙风鹤骨的老者鞠了一躬。 “学生明日便会动身去往蜀州,不知老师可还有什么要叮嘱学生的吗?” “不着急,路上再说就是......” 老者笑着捻了捻胡须,在沈然略显疑惑的目光中回答道:“为师此次与你同去。” “去见见那位作出春江花月夜的魏公子。” ...... ps:二合一大章,另外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第396章 新城破土 九月初十。 蜀州城南一千里。 西临十万大山,北临蜀州城,东临宁安县,再往南几千里便到了大黎地界。 这样一个地理位置虽然算不上得天独厚,但依山傍水的也算不错。 自打宁玉珂要建新城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无数人便在猜测这座新城究竟会落在哪里。 而如今答案揭晓,不少人其实还是有些惊讶的。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座新城距离蜀州城实在太近了。 古代要建新城一般不外乎就两个动机—— 一,分流人口。 二,政治象征。 不管是出于哪一种动机,所建的新城规模都不会太太,且大都会远离该区域内的主城。 但宁玉珂却反其道而行,新城的规模和面积不仅一点也不小,且距离蜀州城仅仅只有千里距离。 这样一来两座城池无疑会争夺同一片区域的人口与资源,怎么看都是一个失败至极的决定。 当然了,这都是建立在常理情况下的评价。 如果大家知道这座新城是给妖族住的话......那估计脸上就会是另一幅表情了。 “......” “拜土地、山神!” “破土大吉!平安吉祥!” “撒豆!” “起石!” “鸣钟!” “......” 巳时,身穿青袍的礼官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开始主持破土祭祀大典,脚下则是站着茫茫多的工匠苦力。 毕竟是一个规模浩大的工程,所以这次大典搞得也比较隆重。 司天监专门算过了良辰,亦有人提前去周围几座矮山上拜过了各路山神土地公。 甚至连宁玉珂都在重重护卫下亲临现场,准备亲自题写新城的名字。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万众瞩目下她一身华服屹立在龙台之上,金黄的裙摆随风而动,发端垂下龙衔流苏金步摇,彩绣辉煌中尽是无以复加的端庄与典美。 宁玉珂漂亮么? 无疑漂亮。 女皇帝新鲜么? 当然新鲜。 现场的数万工匠大都是些粗鄙汉子,他们既没见过这等美貌的女人,更没亲眼见过皇帝,讲道理此刻应该眼睛都看直了才对。 然而当“漂亮女人”和“皇帝”结合在一起之后,却鲜有人会冒出什么龌龊的想法。 甚至很多人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都是对宁玉珂的冒犯,所以往往只是瞥一眼后就连忙低下头,只在心中不停赞叹着这般天人圣姿。 单凭美貌和气质便征服了一众子民,宁玉珂这也算是多少沾了点“颜值”的光。 不过对于混在人群中的朝廷探子来说,他们更在意的还是站在高台上的另一个女子。 白纱遮面,身段凹凸有致,腰间配一把青色长剑,眉目间不见一丝悲喜。 如果说宁玉珂已经将“雍容华贵”的美展现到了极致,那这个衣着简单的女子便隐约超脱了这般凡世之美,单单站在那里就好像仙子一般孑孓独立。 能有这种气质的女人世间目前只有一个。 正是已经正式“上任”,成为宁玉珂贴身护卫的青弦。 “......” 隐隐感受到了几道目光,青弦不动声色的向着几个方向看了一眼,于心中记下几副面孔。 这些探子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暴露了,此刻还在费尽脑力的猜测着青弦的身份。 而青弦当然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出手击杀细作,所以看过几眼后便将视线重新挪到了更远处。 方圆数百里的密林,地势平坦,数条小河于其中交错流淌。 如果魏长天能够遵守承诺,如果蜀州能够击败三十万平叛大军,站稳脚跟。 那么,半年之后这里便会屹立起一座新的城池,一座人与妖和平共处的新城。 而这座新城,将会给被人类压制了数千年的妖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陛下,礼已成。”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青弦的思绪。 悠长的钟声渐渐停息,礼官低头走到宁玉珂身边,恭恭敬敬将一根象牙柄的紫毫笔托至后者面前。 “请陛下为新城赐名。” “......” 一手接过紫毫笔,一手微微拖起长袖。 宁玉珂看了一眼不远处翘首以盼的数万百姓,空白的金绸宣纸亦在身前平铺开来。 旋即,笔尖落下,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两个端正高古的大字。 从这一刻开始,这座备受瞩目,且注定会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新城终于有了它的名字。 ...... “......” 阳光洒下,青弦微微眯了眯眼。 她当然看到了那两个字。 而作为最直接的“利益相关方”,她犹豫了一下后便压低声音问道:“女娃,这二字可有何深意?” “青弦前辈,这名字不是我起的,而是魏公子起的。” 轻轻摇了摇头,宁玉珂转过头来回答道:“我当时亦有不解,而魏公子只答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 挪步走近了一点,宁玉珂小声给出答案。 这个答案令青弦的瞳孔猛然收缩,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 然后,一道青芒闪过。 “沧啷!” 脆响声中长剑猛然出鞘,剑身反射阳光散开无数金点,紧接着又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化作数道凌冽剑气直奔远处的一块巨大青石而去。 青石足有五人高,原本就是计划用来刻新城名字的。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站在一旁的石匠或许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呼!!” “嗤啦!!!” 剑气掀起疾风,掠过青石,碎石化作齑粉随风荡起,风过之后便只留下了一道道入石数寸的剑痕。 每一道剑痕都近乎丈长,它们相互交错,自上而下组成了两个与宁玉珂写在纸面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字。 “......” “老兄,那俩字是啥?”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识字。” “这位大哥,你识得不?” “嗯......我只晓得第一个字是‘大’,第二个咱就不认得了。” “大?大什么?” “......” 虽然青弦以剑气为刀,在青石上刻下的这两个字足够大气,也足够震撼。 但怎奈聚在此处的工匠大都不识字,所以难免会交头接耳几句,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座新城到底叫什么。 嘈杂议论声顿时响成一片,然后又在礼官高昂的诵音中戛然而止。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 “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 “此善是谓,天下大同!” “故,陛下赐名此城曰......” “大同!” 第397章 这谁能忍得住! 蜀州城,总兵府。 就在宁玉珂跟青弦俩人一个题字、一个刻字,将“大同”这个名字第一次公之于众时,魏长天则是正在安排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如今新城已经开建,宁永年的注意力也绝对都放在了这上面。 那便也是时候悄悄让蜀军进山,开始磨合组建“人妖特种部队了”。 当然,“人妖特种部队”确实有点别扭,不过好在梁振已经想出了另一个名字。 天狗。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天狗”应该是知名度最广的一种妖兽......虽然它压根就只是一个神话形象。 黑身,白首,可食日月。 每逢出现日食、月食,大家便都会将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怪罪”到天狗头上,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天狗在百姓心里有着何种地位。 所以梁振起这个名字倒是无可厚非。 一方面听起来足够骇人,保不准就能起到震慑敌方军心的作用。 另一方面也比较贴合这只队伍的实际情况,毕竟“天狗”中有一半“将士”可是实实在在的妖兽。 至于魏长天对此有何看法...... 实话说,他觉得这名儿属实有点中二,并且总是会不自觉地联想到“二郎神”或者“舔狗”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上去。 不过说到底只是个名字而已,再加上他一时间也没想出啥更好的,最后便认可了用“天狗”来给这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混合部队”命名。 “......” “梁叔,要是没出啥意外的话,南边的大典应该已经结束了。” 书房之中,魏长天看着梁振笑问:“你们准备何时出发?” “今晚就走。” 梁振很快回答:“杜常已经以练兵为由将人带离了蜀州城地界,等下我便去与他汇合,然后就连夜往十万大山去。” “好。” 手指叩击桌面,魏长天微微点了点头:“此去的一万人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 梁振十分笃定:“已经仔细查过了,基本不会有混入朝廷细作的可能。” “并且入山之前我会令所有人交出身上携带的物件,即便有探子混在其中也绝无可能将消息送出去。” “这就好......” 长舒一口气,魏长天的表情逐渐变得放松。 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军中混入了细作,从而导致自己与青弦合作的事提前传入宁永年耳中。 毕竟一万人的队伍终究太过庞大,保不准就会出现几个“害群之马”。 而现在看起来梁振准备的还算细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梁叔,这次辛苦你了。” 喝了口茶,魏长天提醒道:“不过再有几日原州那边或许就要出兵了,到时候还是需得由你回来主持蜀军大局。” “这我明白。” 梁振点点头:“所以我这次进山不会呆太长时间,最多十几日便会回来了。” “杜常的谋略在我之上,御下之术亦是不俗,如今众将士对他都还算服气,留下他跟柳诗姑娘来督练新军也就够了。” “只是......” 顿了顿,梁振突然压低了声音:“长天,杜常此人究竟能否靠得住?将天狗交到他手中......我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哈哈哈,梁叔不必多虑。” 大笑两声,魏长天肯定道:“他绝不会背叛我们。” “是么,那便好......” 梁振见魏长天这么笃定也就没再质疑,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 “我总觉得杜常行事不如楚先平稳重,或许将此重任交给后者会更好一些。” “这倒没错,杜常有时确实有些急功近利。” 魏长天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楚兄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实在没办法再管天狗的事。” “再说杜常是马匪出身,秉性倒也适合军中之职,所以暂时就先这样吧。” “嗯。” 深知“良将难求”的梁振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便一同起身走出书房。 该说的都说完了,那他也是时候出发去跟杜常汇合了。 ...... 总兵府外,一辆马车早已停在门口候着。 魏长天和梁振说着话一路走过去,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马车边的杨柳诗。 “哈哈哈,你们说话吧,我在车上等着。” 梁振笑着先一步钻进了马车,特意给两人留出空间告别。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于一身素衣的杨柳诗身前站定。 “......” 周身阳光和煦,清风拂动两人衣角。 魏长天张了张嘴,突然感觉此情此景有些奇妙。 之前从来都是他到处乱跑,而徐青婉、杨柳诗她们则会乖乖在家等着自己回来。 可这次正好反了过来。 走的人变成了杨柳诗,自己却成了“送行”的那一个。 “那什么,到了十万大山之后凡事尽量跟杜常商议着来。” “当然了,你毕竟更懂妖族的事,若是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尽管跟他提就好。” “有什么意外情况及时通知我,我会帮你们想办法......” “......” 心中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后,魏长天很快就开始叮嘱杨柳诗一些废话。 组建“天狗”仅仅靠一个杜常肯定不够,最起码还要有一个精通妖族事务的人在旁帮衬才行。 青弦还要负责保护宁玉珂,所以他最终才决定让杨柳诗同去。 而后者似乎也并不抵触。 “奴家知道了......” 发间簪子的银坠的微微晃动,杨柳诗耐心听完了魏长天的临行叮嘱,笑着问道:“公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若是没有的话,那奴家便走了。” ??? 这么绝情的吗? 魏长天哑然半晌后撇了撇嘴。 “没有了,走吧。” “嗯呢。” 点点头,不过杨柳诗却没转身上车,反而是笑着又走近一步,然后在魏长天疑惑的目光中轻轻将自己的长裙提高了几寸。 嗯? 这是干啥呢? 魏长天一脸迷茫的低头看去,旋即双眼便猛然瞪大。 这是......黑丝??? “公子,你之前不是一直喜欢让奴家将黑纱缠在腿上,说这是什么......丝袜?” “后来奴家便干脆找巧匠做了几双,你看看可是这般样子的?” 耳边,杨柳诗的声音酥酥软软,双腿亦挑弄似的故意摩擦了一下。 “咕噜......” 这谁能忍得住?!! 魏长天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然后便一把拉起杨柳诗的手腕,高声冲马车那边喊道: “梁叔,你再稍等一个时辰!” “我跟柳诗还有点事要办!” “......” 梁振:“???” 7017k 第398章 孤苦伶仃魏长天 一个时辰后,申时。 “心满意足”的杨柳诗在梁振狐疑的目光中登上马车,然后便一同出城去跟杜常汇合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带着一万蜀军精锐在三天后从十万大山外围入山,并且在那里见到青弦挑选出来的一万妖兽。 这一万尚未化形的妖兽虽然种类各异,但已经全部拥有了较高的灵智。 它们将成为一万蜀军精锐的坐骑,再经过操练磨合,进而组成一直全新的“天狗军”。 然后,这只足以令天下震动的军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成为蜀国“自卫反击战”获胜的关键。 “......” 视线中的马车已消失不见,暂时又了却一桩心事的魏长天收回目光,摇摇头转身走回小宅。 天边已变成了淡淡的红色,距离吃晚饭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平时这时候应该正是小宅里最热闹的时间段,不过如今却是有些冷清。 楚先平走了,梁振走了,杜常走了,杨柳诗走了。 徐青婉和陆静瑶在盈丰盛忙着算计怎么“炒粮”。 宁玉珂和青弦则在南边见证着“大同城”的破土动工。 每个人突然间都变得忙碌,反倒是自己莫名其妙的闲了下来。 如今朝廷大军还在原州,距离大战打响少说还要半个月。 而自己此前的计划也都已经安排了下去,更多的还要等战斗真的开始之后才能做进一步打算。 所以,此时此刻的魏长天竟然突然觉得有点无聊。 当然了,他其实也并非真的无事可做。 比如“研发火器”,完成自己此前偶然想到的“全民皆兵”的大计。 比如打探一下宁永年和白有恒的最新动向。 再比如修炼...... 想到修炼,魏长天不禁一阵头大。 “梦道”好是好,但是只能在梦里练习武技,却不能用来修炼。 所以他此前境界提升基本都是靠着“摄妖”,通过杀妖怪来直接“提取经验”。 但由于在大奉的这半年他一只妖怪也没杀,因此境界便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半点长进,硬是在五品卡了好久。 小青山那边估计已经攒了一堆妖兽了,要不去杀上一波? 三品境有些远,但最起码先冲上个四品吧。 有道理...... 这么琢磨着,魏长天便准备让张三备车,想要去小青山把这半年来囤的“经验”先给吃了。 然而也就在此时,不远处的花园中却突然没来由的刮起了一阵疾风。 嗯? 怎么回事?! 魏长天蓦然转过头去,眼睛眯起,手也已经扶住了刀柄。 这阵疾风并不是从墙外吹进来的,并且波及的范围很小,明显就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当然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也说不准,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不会是啥好事就对了! 跟不远处的张三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慢慢向着那片剧烈摇晃的花丛走去。 而随着他们越走越近,那疾风便也越发猛烈,甚至已经达到了能卷起地上碎石的程度。 卧槽! 难道是宁永年搞偷袭?偷家? 一时间,无数猜测涌上了魏长天脑海,也使得他的表情越发难看。 但就在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致之时,那阵风却突然停住了。 枝叶慢慢不再晃动,卷起在空中的花瓣亦轻轻落在地面。 一切仿佛都在眨眼间恢复了正常......除了那个跟变戏法一样突然出现的小丫头。 “???” 登时瞪大双眼,看着距离自己仅仅不到一丈距离的阿春,魏长天此时脑子里的问号甚至比刚才还要多。 不是,这是啥情况?? 大变活人??? “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一步走到有些忐忑的阿春面前,魏长天皱眉问道:“你刚刚就一直藏在这里?” “师、师父,不是的......” 阿春捏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刚刚在后院......” “在后院?” 魏长天更为不解:“那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这、这个,师公不让我说......” 师公? 魏长天顿时反应过来阿春指的是老张头。 可是这跟老张头有啥关系? 虽然如今确实是老张头在教导阿春和阿狗修炼,不过...... 等会儿! 突然,魏长天好像明白了什么。 好啊!!! 你这个糟老头子! 我就说想不明白当时在西漠戈壁你是怎么逃掉的呢! 原来跟我还留着一手是吧!! ...... 一刻钟后。 “说说吧!” 魏长天拎着阿春找到老张头,一见面就开门见山的质问道:“这招叫什么?” “......” 面对“人赃并获”的铁证,老张头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憋了半天后终于是给出答案。 “此乃为师的绝学,遁术。” “遁术?” 魏长天稍稍一愣,旋即继续质问:“那你之前怎么从没跟我说过这事?” “你又没问。” 老张头不甘示弱的一瞪眼:“为师为何要说?” “行,反正我现在知道了。” 魏长天刚刚才亲眼见过遁术的神奇,所以如今也不要脸了,直接催促道:“这玩意儿你既然都教给阿春了,没理由不教给我吧?” “哼!为师想教给谁就教给谁。” 老张头一脸不爽:“阿春好歹还叫我一声师公,而你这孽徒......” “师父!” 魏长天当机立断,二话不说立刻就换了副面孔:“师父,您老人家这是说的什么话!” “徒儿心中可是一直对您敬重的很啊,之前叫您老张头也是觉得这称呼更亲切些。” “要是您不愿意,那我以后不这么叫了就是。” “您看这遁术......” “不教!” “咳,师父,今晚满春楼,三个姑娘够不够?” “嘶,三个......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不教!” “五个呢?” “......不教!” “师父,不能再多了啊!我怕您老身体受不......” “说了不教就不教!” 老张头一瞪眼:“几个也不教!” “......” 好啊! 见到老张头态度这么坚决,魏长天当即冷笑一声。 “师父,你别忘了你可是已经将这遁术交给阿春了!” “你不教,那我就让阿春教!” “???” 所剩无几的长须一阵颤抖,老张头万万没想到魏长天竟然如此不要脸。 他沉默了好半晌,最后终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你若是真的想学也不是不行。” “不过你得先答应为师一个条件。” “啥条件?” 魏长天顿时喜笑颜开的凑上前来:“只要徒儿能办到的,都行!” “哼!” 瞥了魏长天一眼,老张头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 “你派几个人护送为师出门一趟。” “出门?去哪?” “......” 没有立刻回答,老张头抬头看了眼窗外夕阳的霞光。 “为师想要回白殿看看。” 7017k 第399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老张头要走。 这件事毫无疑问在魏长天的意料之外。 但仔细想想却也是情理之中。 离开宗门历练,一走就是大几十年,从一个中年人活生生熬成了一个一百三十多岁的老头子。 魏长天不知道老张头是怎么在境界跌落至九品之后还能活这么一大把年纪的。 不过不管究竟因为什么,想来后者的生命都已即将走到尽头。 或许老张头也已有了这种明悟,所以才会想着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再回去看一看自己生长的地方。 因此,魏长天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沉默半晌后平静的问了一句。 “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将遁术传授给你便走。” 老张头撇撇嘴:“差不多两三日之后。” “......” 窗外的红霞犹如一炉流泻到天际的钢水,如血似火。 魏长天看了一眼面前邋邋遢遢的糟老头子,轻叹一口气又问:“那阿狗呢?要不要跟你一起回去?” “她一个女娃娃,算了。” 挥挥手,老张头表情有些不舍:“本来是打算待到她嫁人之后再回去的,这下恐怕是看不到了。” “所以......不打算回来了?” 魏长天慢慢坐下:“白殿离大宁究竟有多远?” “多远......” 老张头琢磨了好半天,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记不清了,不过即便是一刻不停的赶路也最少要一年才能到。” 一直赶路也要一年。 那差不多就是几十万里了。 魏长天在心里估算了下距离,久久没再说话。 他倒不是舍不得老张头,但也不是完全无所谓对方的离开。 两人的相遇就是个偶然,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可以用“阴差阳错”来形容。 摆着“五子连珠棋”的小棋摊,“吾曾一剑斩阎罗”的豪言壮语,既诡异又强大的挑月剑法,那段令人唏嘘的关于张本初的故事...... 各种机缘巧合之下,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便宜师父,莫名其妙学会了一门邪门的剑法,莫名其妙见证了一个顶尖剑道高手起起伏伏的一生。 而如今当这个在外漂泊了大半辈子的老头同样“莫名其妙”的准备离开,想要回到他的故乡度过余生之时,魏长天能做的或许也只有平静的送别。 “师父......” 笑着转过头,魏长天故意摆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表情。 “今天晚上我带你去蜀州城最好的青楼,要几个姑娘随便你。” “咱师徒好好快活一夜,也算是我这个当徒弟的最后尽一次孝心,怎么样?” “......” 摇摇头,老张头没有再露出此前那般既猥琐又假正经的模样。 他只是慢悠悠站起身,像是一棵即将枯萎的老树,双手背在身后,面朝夕阳向着屋外走去。 “你刚刚不是说了么?为师已经老了。” “唉。” “老了......” ...... ...... 当夜。 小青山。 老张头终究还是拒绝了魏长天的“盛情邀请”,吃过晚饭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魏长天总不可能硬拉着他去青楼,最后便也只好趁着夜色赶到小青山,准备把已经积压在这里半年的妖兽给杀了。 按照此前跟青弦的约定,每三天一只,到今天已经攒了五十二只。 这些妖兽并不是青弦随便绑来的,基本都是距离化形还有很远一段距离的凶兽,并且其中大部分都曾触犯过诸如“残食同类”之类的妖族戒律。 换句话说,可以理解成“妖族”中的“死囚”。 “公子,有些妖兽道行颇深,所以每只都分开关押着......” 一处隐蔽的山洞中,张三从一个共济会帮众手里接过一大串钥匙:“五十二只都还活着,越深处的牢房其中关押着的妖兽的道行便也越高。” “共济会始终有人在此看守喂食,这半年里从未出过乱子,也没被别人察觉到。” “之前都是柳诗姑娘在打理这边的事,这次柳诗姑娘要进十万大山,便将此重任交给了小人......” “......” 沿着幽暗潮湿的石道往里走了一段距离,魏长天很快就看见了一扇扇紧闭的铁门。 这幅场景不禁让他想起了悬镜司的刑狱以及大奉刑部的天牢。 只不过这里关着的可不是犯人,而是一只只最低也有三十年道行的凶兽。 “行,我知道了。” 从张三手里接过一大串钥匙,魏长天在第一扇牢门前站定。 “洞里是不是还有不少弟兄?让他们都出去吧。” “......是。” 张三稍稍一愣,不过立马就如实传达了命令。 洞中的共济会帮众立刻离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都出了洞穴。 “公子......” 确认洞中已没有人之后,张三扭过头来准备说点啥,但却被魏长天直接打断道: “你也去外面等我吧。” “这......” 张三犹豫着劝道:“公子,小人还是留下吧。” “不用,区区几十只妖兽而已,不会有啥意外的。” 魏长天摇摇头:“出去吧,记得把洞门关上。” “......” “是。” 跟楚先平一样,张三很少会在魏长天已经决定某事的情况下提出反对意见。 所以他很快便也转身离开了洞穴,同时转动了洞口的机关。 “轰隆隆!” 身后,厚重的石门慢慢合拢,巨大的动静顿时引得各个牢房中传出一片渗人凶厉的嘶吼。 斜插在墙壁上的火把并不怎么明亮,只能隐隐在长长的石道中洒下朦胧的红光。 “呼......” 轻轻的吸气声中,一长串铜钥匙当啷落地。 魏长天并没有选择挨个打开牢门,然后一个一个杀过去这种最为稳妥的做法。 自打在龙门客栈跟那个三品的胖掌柜交手之后,他便很久没有正儿八经打过架了。 这乍一听应该是件好事,毕竟不打架便意味不会有危险。 但此时此刻的魏长天却突然有一种想要“大开杀戒”的冲动。 这可能是由于原州城惨遭灭城之后,他压抑了太久的情绪需要释放。 也可能是即将到来的大战给他带来了太多无形的压力。 又或许只是因为最近太多人的离开让他有些郁闷...... 先是秦正秋,然后是尤佳,再然后是老张头。 跟暂时出去办事的楚先平等人不同,这三人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唉...... 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星辰刀鞘中一柄柄长刀鱼贯涌出。 “嗖!嗖嗖嗖!” 五十二柄长刀激鸣着向前飞去,几息之后便依次悬停在了五十二间牢房的重锁之上。 然后...... “铛!” “铛铛铛铛!!” 长刀在某一刻同时向下斩去,所有重锁紧随其后崩裂落地。 “来吧。” 看着那一扇扇缓缓敞开的牢门以及那一双双藏在门口或红或绿的凶光,魏长天慢慢迈开步子,一步步向着山洞更深处走去。 而随着无数刀芒在他身侧掠过,便有无数轰鸣与嘶吼于耳边炸响。 “轰!轰!轰......” 一刀断万事,一剑解千愁。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7017k 第400章 见故友 两个时辰后。 从初夜到深夜,当明月从小青山的东边游到正空时,洞门终于在数十共济会帮众的紧张注视下缓缓再次打开。 魏长天表情平静的站在洞口,身后有浓烈的血腥气在一片寂静中弥漫。 “公子,没事吧?” 张三率先迎了过来,同时抬眼往洞穴深处看去。 结果毫无疑问,五十二只妖兽已经尽数毙命。 “嗯,没事。” 拍了拍衣襟,魏长天随意往身后看了一眼:“把妖尸处理一下,妖灵丹收好,妖丹就分给这些弟兄吧。” “是,小人明白。” 张三拱手应声,简单安排了一下后便再次回到魏长天身边。 “公子,接下来可是要回府?” “嗯......先不回去。” 摇摇头,魏长天迈步走到洞口处的一张木桌前。 这是供看守洞穴之人休息的地方,桌上还摆着几碟花生米之类的小菜,以及几壶烈酒。 随手拎起一壶酒,又拿起两个泥碗。 魏长天转头看向一脸疑惑的张三,突然没来由的笑了一下。 “走吧,去烟云山。” ...... ...... 半个时辰后,烟云山巅。 去年的十二月初七,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知道的人很少,但却足够震撼的大战。 这一战中,魏长天第一次展现出了击杀二品的能力。 这一战中,有五个二品境高手殒命。 也是在这一战中,萧风死于魏长天之手,带着些许不甘和更多的洒脱彻底褪下了自己“主角”的身份...... 魏长天其实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更很少会闲的没事悼念些什么。 说实话,当他真的站在萧风的坟头前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待一会儿吧。 “啪嗒。” 盘腿坐下,将两个泥碗搁在面前,碗中满酒。 魏长天先是拿起其中一只,仰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就跟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突然将另一只碗也端了起来。 “哈哈哈,萧风。” “你是不是以为这碗酒是给你喝的?” “不好意思,两碗酒都是我的!” “咕嘟咕嘟~” 一抬头一低头,第二碗酒眨眼间也尽数进了魏长天肚里。 他笑着摸了摸嘴,然后又倒了第三碗酒。 顺手摸来的酒壶不大,倒完这一碗便再无更多了。 看着这最后一碗酒,魏长天这次倒是并没有一口干,而只是慢慢喝了一小口,嘴中随口念叨着: “萧风,你丫可害死我了。” “死了你一个,冒出来十三个。” “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不如不杀你呢。” “哦对了,我现在已经跟宁永年彻底翻脸了。” “他丫的为了吞并大奉,竟然一口气害死了原州城三百万人。” “原著里面他就不是啥好鸟,我记得最后是被你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杀掉的吧。” “啧啧啧,不过我是够呛能亲手杀他了。” “我答应了卫夫人要把这个机会让给她。” “咱做人总得言而有信,你说是不?” “差点忘了,我倒是没资格在你面前说这句话。” “......” 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夜空,魏长天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也慢慢变得失落。 “萧风,你说我为啥要跟你一样拼死拼活的。” “你丫是主角,不管怎么作都死不了......当然了,我指的是我穿越过来之前。” “可我呢?” “这破系统虽然有点用,但跟我看的那些里写的一比简直就是个废物。” “保不准哪天我还没弄死宁永年呢,他就先把我弄死了。” “那我也太憋屈了不是。” “你说我还要不要继续啊,我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到时候我就安安稳稳过小日子,反正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问你话呢,你要是在天有灵就给点反馈呗,刮阵风什么的都行。” “......” “得,看来还是得相信科学,灵魂什么的都是狗屁。” 小声嘀咕一句,自言自语了半天魏长天也终于安静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为啥要神经兮兮的对着个坟包说这些有的没的。 或许是因为有些话,他只能说给死人听吧。 “行了,不跟你扯淡了。” “刚刚我突破四品了,本来是想来给你显摆一下的。” “不过想了想觉得你要是没死现在指定比我强,所以就又没兴致了。” “喏,给你留了半碗酒。” “慢慢喝吧,我走了。” “......” 将仅剩的半碗烈酒放在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头,魏长天缓缓站起身子,旋即头也不回的便往山下走去。 矮小的坟包孤零零的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密林重归寂静。 突然,一阵夜风从天穹吹下来。 它们穿过了古树茂密的枝叶,微微摇晃了坟前的杂草。 碗中酒水荡起一丝涟漪,似是在回答那个魏长天早已有了答案的问题。 ...... ...... 从烟云山回到小宅已是寅时。 徐青婉和陆静瑶的房间仍旧亮着烛光,不过两人却是皆已合衣睡着了。 没有将二人吵醒,魏长天打着哈欠随便找了间客房,简单洗漱了一下后就倒头躺在了床上。 杀完五十二只妖兽后他总算是突破了四品,再往上便是质变的三品境。 不过这一步却是有些难。 自己修炼的内功是魏家的“归元功”,最大的好处就是四品以下的境界提升没有瓶颈,皆可水到渠成。 但三品明显已经超过了这个范围,所以便不会再似这般容易了。 不仅要积累足够的内力,对“势”也要有所感悟。 最关键的是,还要过一道所谓的“心坎”。 据魏贤志等人的说法,这道心坎每个人各不相同,更没法具体形容到底是什么,一切需得等到突破时才能明了。 魏长天眼下懒得去思考这些问题,不过前世里倒是有很多相似的设定可供参考。 名字虽然不同,但大体上可以分为“击败心魔”、“感悟大道”、“坚定道心”这么几类。 也不知道“心坎”究竟是哪一类...... 算了,反正对自己来说哪一类都不好搞...... 想着想着,魏长天还没来得及进入“梦道”便这么睡着了。 自从得到“梦道”之后,他此前只有两天睡觉时没有“入梦”。 一是刚到蜀州,前世生日那天喝酒喝多了。 二是跟小徐同志结婚的那晚。 所以,这是第三次。 不过虽然没有“入梦”,但魏长天今晚倒是“做梦”了。 梦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混沌之中,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魏长天。” “你既然赢过了我,那便定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事。” “甚至做到我未曾做到的事。” “所以,该你做主角了。” 7017k 第401章 唯有本心可信 从烟云山回来后的几天,魏长天一直都在跟着老张头学习遁术。 如果说“星辰刀鞘”是他目前见过的唯一一样空间类法宝,那么这个遁术便是唯一一种空间类神通。 《晋书》:遁术,见其物则可隐。惟土遁最捷,盖无处无土也。 作为道教所称仙人五种借物遁形的方术,五行遁术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 而老张头所掌握的便是其中的“土遁”,需得立于地面之上时才能施展。 只要脚踩地面,默念口诀,内力按照固定方式在体内运转,便可令施术之人连同他接触到的活物瞬间移动。 这神通听起来挺牛逼,但实际上却有诸多苛刻的施展条件。 首先,想要施展遁术,那必须走的是道家的修炼路子。 其次,由于施术时内力必须充盈施术者全身,所以施术者需得是六十四脉全通的武人。 很明显,单这一样就能卡掉百分之九十九的修炼者。 最起码目前魏长天身边能够满足这个条件的便只有先天道体的阿春,至于徐青婉、梁沁、楚先平等人则是都不行。 这也使得魏长天将遁术“发扬光大”的构想直接落空了。 不过虽然这些人学不了,但魏贤志和秦彩珍却是可以。 如果找机会将遁术教给两人,他们便相当于多了一种保命的手段,魏长天也就能更加放心两人在京城的安危。 “......” “师父,我爹娘也是六十四脉全通。” 后院里,刚刚成功“闪现”到几丈开外的魏长天站定身形,然后满脸谄笑的凑到老张头身边:“我能不能将遁术教给他们?” “五行遁术乃白殿绝学,教给你便已是破例了。” 老张头没好气的一瞪眼:“所以只要我还没走,那就决不会允许你做这等事!” “明白!” 魏长天满不在乎的点点头:“那我就等您老走了之后再教!” “......” 无奈的瞥了魏长天一眼,老张头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前者的做法。 其实当他决定将遁术传授给阿春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料到“绝学泄露”已不可避免。 但他却还是这么做了。 或许这便是老张头想要留给魏长天的最后一件“临别大礼”。 毕竟师徒一场,魏长天不管怎么说都曾喊过他“师父”。 “......” “听着,遁术每次施展之前都需准备颇久,所以在对敌时施术一定要万分谨慎......” 慢慢走到一块青石边坐下,老张头正色说道:“还有,移动的距离越远便越难控制位置,甚至超出一定距离后连方向都难以掌控。” “就像上次的阿春,便是已无法控制现身的方位,这才会好巧不巧的被你撞了个正着。” “因此除非是用来逃命,否则别一下子跑太远,尽量不要超过十丈的范围。” “还有......” “......” 午后的阳光慵懒,老张头耸着眼皮逐条讲解着遁术的“注意事项”。 他虽然表情十分不耐烦,但说的却很仔细,有的地方甚至会反复重复好几遍。 而魏长天也没有打断,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直到前者把该说的全部说完后才笑着问道:“师父,遁术的事我都明白了。” “除此之外你还有啥要叮嘱我的不?” “你......” 拍拍衣上的浮尘,老张头沉默半晌后突然叹了口气。 “唉,我知你其实并未真的将我看做是你师父。” “我没有怪你。” “若换做年轻时候的我,我恐怕也会是如你一般的想法。” “只能说你我算是有师徒之缘,却并未有师徒之情吧。” “我没什么要叮嘱你的,只是还有句话......算是我此生仅有的感悟。” “这话我曾也说给秦教主听过,不过他看来是没能听得进去。” “所以如今你愿意听便听,不愿意听就当做耳旁风罢了。” “......” 看着表情复杂的魏长天,老张头稍作停顿,然后似是感叹、又似劝诫一般的慢慢说道: “这世间事事无常,变幻万千,虚幻虚实。” “若是在虚实之间看不清楚......那便记住,唯有自己的本心最可信。” 若是看不清楚,唯有本心可信。 眉头轻轻动了动,魏长天想起老张头确实曾经跟秦正秋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当相同的话再说给自己时,其中的意思却好像又不一样了。 “......” 没有说什么,魏长天慢慢在老张头身边坐下。 白发老朽少年郎,坐看云起云落。 阳光从金黄慢慢变淡,然后又掺糅了一点橘红。 一老一少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坐在青石上,从午后一直到黄昏。 几缕炊烟自前院疏疏落落的升起,一只孤鹤正向苍茫无际的云天飞去。 今夜的小宅如往日一般,依旧祥和与静谧。 ...... ...... 翌日清晨。 吃过早饭,魏长天带着阿狗和阿春将老张头一路送到了城外。 后者的行李很少,除了几件衣裳之外便只剩下了那柄曾险些斩杀过两次“阎罗”的长剑。 虽然已再无此前的那股锋芒,但剑身却依旧光滑明亮。 只是剑新人老,当初那个曾带着它游历天下的男子却不再似年轻时的模样。 “......” “行了,回吧。” 没说半句废话,老张头弯腰钻进马车,表情很是轻松。 充当他此行护卫的几个共济会帮众将视线挪到魏长天身上,然后便看见后者同样轻松的挥了挥手。 “嗯,走吧。” “是!公子!” 共济会几人齐声应和,旋即上马挥鞭,护送着马车往远处行去。 很快,一行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官道尽头,而魏长天也在此时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阿春和阿狗。 讲道理,前者跟老张头的感情应该远没有后者来的深。 但此刻两个小丫头的情绪却恰好反了过来。 才认识老张头没几天的阿春一脸不舍,反倒是从小便跟在老张头身边的阿狗一脸的无所谓。 心这么大么...... 魏长天没说什么,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坐车回了小宅。 虽然出发时还是早上,但回来时便到了午饭点。 一顿饭阿春几乎没怎么吃,而阿狗则还跟此前一样吃的贼香。 “大师兄!我吃饱了!” “我回屋午睡去了!” 撂下筷子,拍了拍自己涨起的小肚皮,阿狗蹦蹦跳跳的跑出膳堂。 她一路轻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间,踮着脚将房门关好,脱掉鞋袜慢慢钻进被窝。 睁着眼躺在床上,阿狗很努力的在跟自己的眼泪作斗争。 她不敢眨眼,深深吸气,小手紧紧握成拳头...... 但挣扎了半天之后,她却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眼泪。 “爷、爷爷......” “阿、阿狗没有爷爷了......” “呜呜呜,我要爷爷,要爷爷......” “......” 藏在被子底下的哭声有些闷。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如同一只布满皱纹的大手,温柔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7017k 第402章 大炮??? “长天,张老前辈已经走了么?” 是夜,在盈丰盛忙了一天的徐青婉终于回了家。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向旁边正在画“大炮设计图”的魏长天:“有没有说何时回来?” “回来?” 魏长天头都没抬的回答一句:“他不回来了。” “啊?” 徐青婉闻言一愣,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顿。 她倒不是多么舍不得老张头,不过却有些担心阿狗:“那阿狗呢?今日可还好?有无哭闹?” “没有,该吃吃该喝喝的。” 魏长天撇了撇嘴:“这小丫头片子倒是挺能忍的,我倒要看看她能憋到什么时候。” “你呀......” 哭笑不得的打了魏长天一下,小徐同志依旧有点担忧:“憋坏了怎么办,要不我去安慰一下她吧。” “随你,不过我觉得她不用你哄。” 魏长天伸了个懒腰:“有些事时间一长就好了。” “那倒是......” 徐青婉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打算明天早些回来去跟阿狗说说话。 简单聊过几句之后两人继续各忙各的,房间中只剩下了一些轻微的响动。 直到鸢儿和秋云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公子,夫人,该洗漱了。” “哦。” 点点头,魏长天将硬笔撂下,美滋滋的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 而恰好走到他身后的鸢儿也看到了这张“大炮设计图”,便有些好奇的问道: “公子,这画的是什么呀?” “大炮。” 魏长天一边洗脸,一边随口给出答案。 而很明显,“大炮”这个词明显不在鸢儿的词汇储备范围当中。 “大炮?” 她上下左右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颇像某物件的图案:“什么是大炮呀?” “哗!哗!” 正忙着洗脸的魏长天没工夫解释,反倒是旁边的徐青婉笑着回答道:“相公说是一种兵械哩。” “唔?兵械?” 鸢儿撅撅嘴,小声嘀咕:“哪里像兵器么,怎么看都不正经......” “噗嗤!” 徐青婉和秋云顿时被这句话给逗乐了,一时间笑的直合不拢嘴。 唯独魏长天大感屈辱,便没好气的一把从鸢儿手里夺过毛巾。 “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行了,洗完了,快出去吧!” “是~公子~” 鸢儿故意拖了个长音,笑着端起铜盆便跟秋云往屋外走。 不过就在她回身关门时,却又眨巴着眼睛冲屋里说了一句。 “公子,那今晚夫人是不是就能看到你的大炮啦?” “???” “来来来!不光她能看!你也能看!” “咯咯!奴婢才不要看!” “公子和夫人早些歇息吧~” “......” 屋外的嬉笑声渐远,鸢儿和秋云终究还是没有留下来跟小徐同志一起欣赏“大炮”。 魏长天心中既好气又好笑,于是便回到桌边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画的设计图。 不看还不要紧,他越看就越发觉得鸢儿说的有道理,甚至搞得他自己都有点不自信了。 尼玛这个东西如果真的造出来,那估计最大的杀伤力就是把敌人笑死吧! “婉儿,这真的像......那个物件?” 挠了挠头,魏长天准备征求一下徐青婉的意见。 而后者却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捂着嘴笑。 “你笑啥啊!” 魏长天顿时急了:“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像不像的你给个话啊!” “鹅鹅鹅,不像......” 小徐同志越笑越起劲,但又在某一刻突然红了脸。 她慢慢拿起桌上的硬笔,然后在魏长天疑惑的目光中在设计图上添了几划。 更改过后的大炮别的地方都没变,唯独炮管变长了不少。 “这、这就像了......” “????” 一夜无话。 ...... ...... 翌日,宁玉珂和青弦从南边回来了。 魏长天现在是有点怕这位女皇了,所以也没去王宫,只是找来了一个随行官员,简单了解了一下大同城的情况。 新城已经开始全面动工,估计三个月后便可以把城墙建起来。 而只要等城墙建好,那基本就可以让妖族开始陆续“入住”了。 当然,这件事肯定不能这么早就暴露,所以就先这么建着吧...... 再转过一天。 杜常传回消息,说是部队已经按计划进入了十万大山,并且见到了那一万妖兽。 妖族方面很配合,不过也有一些小状况。 比如说有的妖兽不愿意成为实力比它低的兵卒的坐骑。 比如有的士兵不愿意骑妖兽。 再比如有的兵卒骑着飞行妖兽时从天下掉下来了等等。 毕竟是第一次人与妖合作,总归需要一个适应阶段,所以魏长天倒是没有太过在意,问了一下梁振啥时候回来之后便不再去管这些培训新军的细节。 就这样,时间再过一天。 老张头走后的第三天,楚先平总算也回来了。 他这次的谈判可谓是“大获全胜”,从周边四个州借来了足足二十万工匠苦力。 当然了,说是借,其实就是要,魏长天就从没想着把这些人还回去。 未来的一段时间,这二十万人将会以“流民”的形式进入蜀州,然后直奔大同那边参与新城的建设工作。 而魏长天则会给他们提供不菲的酬劳,以及在蜀州地界内的一片“自有良田”。 有了田地、有了银子,这些人大概率便不会再回去,只会想着把家中的妻儿老小也接到蜀州来生活。 到时候无疑还能再带动一波人口涌入。 所以,早已意识到人口重要性的魏长天对此很是满意,并且还大手一挥决定亲自去南边“视察”一下大同城如火如荼的建设情况。 不过他这趟一时兴起的视察终究没能实现。 因为就在他准备出发的前一个时辰,大奉那边却突然传来了消息—— 经过数天的行军,大宁的四十万大军终于在昨日抵达了奉元城下。 大军经过一夜休整,正式于今日黎明开始全面攻城。 探子传此消息时,第一波攻城战斗已经结束,仅仅是一次交锋,双方战死的将士人数便不少于三万。 而这些还都不是关键。 最让魏长天惊愕的是情报的最后一句话。 大奉皇帝李岐亲临城墙督战,然遭不知名二品高手偷袭,身负重伤,命垂一线。 7017k 第403章 没人可用了! 大宁跟大奉的决战打响了,这件事其实并不意外。 魏长天真正惊讶的是李岐居然在开战第一天就被打成了重伤。 尼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都不懂么? 你一个皇帝没事跑城墙上看什么热闹? 魏长天自然明白李岐这是想鼓舞士气......可是你丫倒是做好保护措施啊。 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人家给偷袭了? 在心里暗骂了几句,魏长天无奈之余又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情报里说是一个不知名的二品高手击伤的李岐......那这个人是谁? 要知道,作为最顶尖的战力,各个国家的二品高手基本相当于手里的明牌,不仅自己清楚,敌人也同样明白。 这些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有什么背景,所修何种功法,善用何种兵器...... 就像前世各国半透明的军事力量一样,所有的这些情况早已被探子打探的一清二楚,目的就是为了摸清对手的综合战力,避免己方在决策时出现误判。 而眼下的情况已再明显不过了。 这次出手的二品武人,并不在大奉所掌握的范围之内。 一个不明底细的高手,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上。 究其原因不外乎两种可能。 要么是这个人隐藏的很深,极少抛头露面,从而导致大奉的探子压根就不知道大宁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要么此人就是宁永年找来的“外援”,或者是最近才新晋升的二品。 所以,这人到底是谁? 宁永年手里还有多少自己不清楚的底牌? “......” 眉头紧皱,魏长天拿着情报好半晌没有说话。 身边的楚先平又等了一会儿,然后小声问道: “公子,还去大同那边么?” “不去了。” 魏长天摇了摇头:“大同看不看的都无所谓,眼下还是先搞明白奉元到底发生了什么。” 稍作停顿,他旋即命令道:“楚兄,立刻给奉元城中的探子传消息......还有李梧桐,我们不是给她留了块子母玉吗?顺便也问问她这几件事。” “李岐的伤势如何?究竟会不会死?” “如果伤势极重的话,大约还能撑几天?” “战事如何?会不会受此影响?” “还有,问问大奉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到底是战是和?还是准备继续西撤?” “嗯......暂时就先问这些吧。” “是,我这就去办。” 点点头,楚先平将魏长天所说的话尽数记在心里。 他转身向门口走了两步,然后又突然回过头来问道: “对了公子,我们要不要提前派人去往奉元?如果情况不对也可及时将武平公主接回蜀州。” “这个......” 轻轻叩击着桌面,魏长天没有立刻回答。 此前他一直觉得这场国战怎么也要打上几个月,所以就还没有考虑李梧桐的安全问题。 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李岐真的就这么嗝屁了,那么大奉大概率会在短时间内急速溃败。 并且到时候作为大奉皇室唯一血脉的李梧桐就会变成“香饽饽”。 李家肯定想要将她带走藏起来,以作为日后“复国”的重要依仗。 而宁永年则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或者彻底铲除掉这颗“火种”,或者利用她完成对大奉的“间接统治”。 当然了,这一切终究都是猜测,事情具体会发展成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就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李梧桐不论是在谁的手里日子绝对都不会好过。 大奉的命运、李岐的死活,这些魏长天都可以不在乎。 但是李梧桐的安危他却不能不管。 所以,眼下好似确实应该派人去奉元悄悄将李梧桐提前接走。 只是...... “楚兄,如今朝廷大军将至,我们若是有大动作定逃不过宁永年的眼睛,所以只能派小批人马过去。” “但是该派谁去呢?” “......” 眉头微微皱起,这个问题倒是把楚先平给问住了。 跑去两国交战的前线,然后偷偷接走一方的重要人物......这很明显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如果秦正秋还在,那让他去倒是正好。 但如今整个蜀州的二品高手就只有一个青弦,并且还担负着保护宁玉珂的重任,断然不能离开。 所以眼下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了。 “公子。” 思考片刻后,楚先平正色回答:“我愿带人去一趟奉元。” “楚兄,这恐怕不妥。” 看着自告奋勇的楚先平,魏长天苦笑着摇摇头:“几十万人围着,极有可能便需强行突围。” “若是没有几个绝顶高手同行,保不准连你也要一起折在大奉。” “算了,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先忙你的去吧。” “......” 自有打算? 楚先平闻言一愣,不知道魏长天是怎么想的。 但他也没有多问,点点头便离开去给奉元的探子传令了。 房间里很快便重归安静,唯有铜漏中的流沙在慢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魏长天走出房间,然后快步登上马车。 张三手中的马鞭重重落下,骏马一声嘶鸣,旋即迈开步子向着已经更名为“刑部”的悬镜司衙门驶去。 ...... 一个时辰后,悬镜司蜀州分舵。 宁玉珂自立为王后,王朝官制基本完全照搬了大宁的框架。 而由于称王太过仓促,所以很多部门的设立都有“投机取巧”的成分在里面。 比如说兵部,就是完全根据此前的蜀州军“改制”的。 再比如说刑部,更是直接把悬镜司蜀州分舵换了个叫法就算完事。 所以,严格来说如今的蜀州已再无悬镜司,有的只是“蜀国刑部”。 而如今魏长天就是要来这里办一件大事。 “......” “魏公子!” 马车在悬挂着“刑”字牌匾的大门前缓缓停下,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刑部尚书”的陈渤立马便迎上来,还殷勤的拉开了车帘。 “嗯。” 魏长天弯腰下车,微微冲陈渤点头后就向着刑部内院走去。 “陈大人,死囚可已找好了?” “回公子,已押来了。” 陈渤忙不迭跟上来,小声问道:“您看......” “准备一间暗室,我要用。” 魏长天目视前方,表情严肃:“把死囚也押进去,任何人不许打扰。” “半个时辰后,令人进来收尸。” 7017k 第404章 关于馗龙 一刻钟后。 通体黑色的长剑、覆盖了整个剑身的血纹、表情无比惊恐的男人、苍老而诡谲的笑声...... 距离魏长天上一次见到这幅场景已过去了大半年,除了死囚换了一个之外,其它的一切都如此相似。 “桀桀桀桀!” “小子,好久不见啊......” 黑色长剑发出的声音令带着脚镣的男人顿时瞪大眼睛,他手脚并用的爬到房间角落,眼神中满是惧意。 而魏长天却对此视若无睹,只是盯着玄天剑慢慢说道: “前辈,你可还能调动馗龙之人?” “我想再跟你做个交易。” ...... ...... 魏长天上一次召出玄天剑中的残魂还是在天罗教。 当时他刚从冀州见完卫颜玉回来,并且意外的从老张头那里得到了一块刻有“馗龙”的令牌。 这件事使得魏长天迫切的想要知道关于馗龙的真相,于是便跟残魂做了个交易。 五个死囚,总共三百年的寿命,换来了关于馗龙的部分情报。 从残魂嘴中,魏长天得知了馗龙其实是一个数千年前就已经成立、且如今仍在运作的神秘组织。 馗龙成立的初衷是为了追求那从未有人抵达过的一品境,并为此进行了诸多尝试。 他们会在全天下搜罗各式各样的修炼奇才,然后自幼培养他们走各种修炼路子,企图找到一种可以突破一品桎梏的办法。 但很可惜,一直到两千年前,这项伟业都始终没能有任何实质性进展。 不过馗龙倒是因此拥有了远超任何其他势力的二品高手,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莫名其妙成为了天下第一宗派,一时间风头无两。 而或许是因为在追求“再向前一步”的道路上失败了太多次,也或许是因为这种世俗权力的膨胀。 所以在一千五百年前,馗龙内部第一次出现了分裂。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批人不愿意再去探索那遥不可及的一品境了。 他们不想再作为“试验品”白白掉落境界、甚至是送命,反而觉得就这样当个“天下第一”也没什么不好。 而与之相反,另一批人则还是要坚定的去追求那个最初的目标。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边的矛盾愈演愈烈,最后终于达到了无法调和的程度。 于是,一场几乎不为外界所知的大战就这么悄悄的打响了。 这是一场持久战,时间横跨了数十年。 而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掌握着更多外力的“放弃派”获得了胜利。 馗龙就此分割,“坚守派”从地上被打入地下,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直到一千年前,两个人物的出现再次将局势彻底颠倒。 这两人都属于“坚守派”。 他们一个是一品,一个是真仙。 一品境,乃至是真仙的出现无疑证明了“坚守派”的成功,虽然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但反正这群人挺记仇。 他们开始通过刺杀的方式全面清剿馗龙当年的“放弃派”,几年的时间便杀掉了数百个上三品高手。 无力抵抗真仙的“放弃派”不得低头认输,重回最初“地下组织”的状态,并且以这种形式延续至今。 他们依旧有着巨大的势力,麾下依旧笼络着无数高手。 但是,对于那柄随时会斩下来的“仙剑”的恐惧也依旧盘旋不散。 他们再不敢高调行事,一般也不会插手各国事务,只是依旧在天下搜罗各种修炼天才,企图再次尝试去找到那个突破一品,进而成仙的办法。 其实此时“放弃派”和“坚守派”的目的已经又重归一致,甚至后者已然达到了这个目标。 但是大仇得报的“坚守派”却就这么消失了,只给为数不多的知情人留下了一个关于“成仙”的未解之谜。 没人知道如何突破一品,如何成仙。 大家只晓得,这确实可以做到。 就这样,在此后的数百年时间里,“放弃派”便开始一边继续自行尝试各种办法,一边企图找到“坚守派”的蛛丝马迹,进而解开这个秘密。 那晚在烟云山死掉的五个高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馗龙选中,从而才能成为二品。 他们不能参与任何世俗权力之争,且需要在活着的时候替馗龙卖命,搜寻一切关于“坚守派”的线索,然后再在大限来临之前作为“试验品”去尝试突破一品境。 而如果在此之前他们因为其它情况不幸殒命,那馗龙也并不会为他们报仇。 因为如今的“放弃派”已经跟之前的“坚守派”一样,除去成仙之外,再不会对其它任何事情感兴趣了...... 以上,就是残魂告诉魏长天的关于馗龙的所有,也是魏长天为什么在那之后便不再担心来自馗龙的报复的原因。 至于残魂的来历,原著中只提过一句它已在玄天剑中待了数千年。 如此推算下去它应该是最早成立馗龙的那一批人。 它既然一直待在玄天剑里,那为何却能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 它又是怎么可以调动馗龙之中的高手的? 诸如此类的问题魏长天曾问过,不过残魂却没有回答。 而如今他之所以再次唤醒残魂也不是为了问这些问题。 什么一品真仙的,离自己太过遥远。 借几个高手用用才是真的。 ...... “前辈,我要借五个二品高手帮我去办一件事。” 在角落里死囚惊愕的目光中,魏长天平静说道:“多少年寿元,你开个价。” “五个......” 残魂稍作停顿,旋即笑道:“小子,人我能给你找来,不过老夫要先跟你说清楚。” “办事可以,但若是杀人,他们可不会帮你去杀帝王将相之流。” 这就是所谓的不掺和世俗权争么? “前辈放心,不是杀人。” 魏长天摇摇头:“是去救人。” “那行。” 残魂倒也爽快,闻言立马给出条件:“一千年寿元,先交钱后办事。” “一千年?” 魏长天眯了眯眼。 一千年,就算一个死囚还能活三十年,那也需要三十多个人才行。 倒不是说蜀州没这么多死囚犯,他只是觉得这残魂有点狮子大开口。 虽然不知道烟云山一战萧风付出了多少寿命作为代价,但是原著里那次反正只用了二十年寿元就换了三个二品高手。 这尼玛怎么到自己这就是一千年了? “行,一千年就一千年。” 虽然有点不爽,但魏长天也懒得讨价还价,转身就准备让陈渤去安排人。 不过就在他推门出去的前一刻,却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前辈,上次你也帮萧风找了五个二品,不知当时你向他要了多少寿元?” “三十年。” 残魂很干脆的给出答案,然后又似猜出魏长天心中所想一样嗤笑道:“怎么,觉得老夫厚此薄彼?” “那不如这样,你若是像萧风一样肯以自身寿元为代价,老夫也只要你三十年,如何?” “拉倒吧。” 魏长天撇撇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建议。 不过残魂倒是突然来了兴致。 “桀桀桀,小子,老夫突然好奇一件事。” “如果老夫这次非得要你的寿元,不知你肯不肯给?” “......” 身形微微停顿,魏长天并未有太多犹豫。 “肯。” “桀桀桀!可是真心的?老夫上次见你时你可不是这般性子。” “前辈。” 魏长天回头看了一眼玄天剑。 “人总是会变的。” 7017k 第405章 通讯电码 随手将玄天剑收入刀鞘,魏长天推门走出房间。 一直守在外面的陈渤立马迎过来小声问道: “公子,那死囚已经死了?小人这就令人......” “先不急。” 摇摇头,魏长天打断道:“陈大人,你再去找三十......不,四十个死囚犯来。” “四十个?” 陈渤有些惊愕:“公子,您要这么多......” “怎么?” 魏长天眉头一皱:“没有这么多?” “有倒是有......” “有就去办,不该问的少问。” “是!下官这就去办!” “好,我就在这等着。” “公子稍后!最多一刻钟下官便将犯人送来!” 察觉到魏长天有些不悦的陈渤立马脚步匆匆的离开,而前者则是仍站在暗室门口,背倚墙壁轻轻叹了口气。 “小子,如果老夫这次非得要你的寿元,不知你肯不肯给?” “桀桀桀!可是真心的?老夫上次见你时你可不是这般性子。” “......” 残魂方才说的话不停回荡在脑海,亦使得魏长天再次开始审视自己的回答。 以自身三十年的寿命来换李梧桐的安全......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无私”的了? 如果残魂不是在假设,而是真的提出了这个条件,那自己又会不会答应? 会? 不会? 冷静下来的魏长天突然没有了刚才的果决,甚至觉得或是让自己再回答一次,他很有可能便会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挠了挠头,表情也逐渐变得焦躁。 其实这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价值判断问题,等号的两边分别是“自己三十年的寿命”和“李梧桐的命”。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判断,却让魏长天越想越迷茫。 他并非是在自寻苦恼。 因为随着聚拢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今后便越有可能再遇到类似的选择。 而不同于独一档的徐青婉,李梧桐在他心中的地位基本与杨柳诗、陆静瑶、梁沁、楚先平等人差不太多。 所以魏长天需要想明白,自己可以为这些人“付出”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毕竟这一次他还有时间仔细思考,但保不准下一次他便必须要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决断。 魏长天既不想那时的自己后悔,又不想冲动行事,因此才想提前做好“预案”......只是这条“红线”太过模糊,他始终找不清楚。 唉...... 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苦思无果的魏长天刚准备放弃“自我折磨”,但却在此时突然记起了老张头的那句话—— 若是看不清楚,唯有本心可信。 “轰隆!!” 犹如一道惊雷于耳边炸响,这一瞬间,魏长天忽然明白了老张头的用意。 或许,是自己此前太过“理性”了。 任何东西都想用“值不值得”的价值尺度去衡量,任何行为都想将所谓的“利益”最大化。 这种思维方式乍一听好似没有问题。 但要知道的是,从没人可以真的将每一笔“账”都算的明白。 那些自以为的“值得”或者“不值得”,就真的是它们真正的价值么? “......”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然后又缓缓恢复平稳。 魏长天就这么直直的站着,但一直紧皱的眉头却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如今的他突然有种感觉—— 那就是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因为类似的事情而犹豫或烦恼了。 因为,唯有本心可信这句话的意思......他终于懂了。 ...... 一刻钟后。 陈渤带着几个差役把四十个死囚浩浩荡荡的押送进了暗室,然后又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铁门轰然合紧。 “大人,魏公子这是......” 一个年轻的狱卒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想要问问魏长天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还未等他说完便被陈渤直接打断道: “不该问的别问。” “大人息怒,是小人多嘴。” 狱卒赶忙低头承认错误:“小人只是担心魏公子的安危,毕竟这些死囚中有几个乃是修行之人......” “行了,你瞎操什么心。” 陈渤瞥了他一眼:“就这群废物,哪怕再来一百个也不会是魏公子的对手。” “是是是,小人知错。” 狱卒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声问道:“大人,那我们是在这里等着,还是等下再来将犯人押回去?” “押回去?” 陈渤看了一眼面前的铁门,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怕是不用押回去了。” “啊?大人您这是何意?” “没什么,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就够了。” “是......” “......” 就在暗室之外一众狱卒匆匆离开之时,暗室之内却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血腥气刺鼻弥漫,四十具尸体七横八竖的倒在地上,已再无半点生息。 每具尸体的身上并无伤口,但大都皮肤枯槁、头发苍白,跟他们进来时完全就是两幅样子。 陈渤猜的没错,这四十个死囚确实不用再押回去了。 甚至可能还需要再押进几个来。 因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死囚身体健康条件普遍不太好的缘故,四十个人的剩余自然寿命加起来竟然都不到一千年。 “前辈,还差多少?” 随意拨开几具尸体,魏长天弯腰蹲在悬浮半空的玄天剑之前:“应该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 一次性吸收了这么多寿元,残魂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亢奋:“九百九十六,还差四年!” “哦,知道了。” 魏长天撇撇嘴,起身便准备让陈渤再去弄个死囚过来。 不过也就在这时,刺耳的反派经典笑声却突然又自身后响起。 “桀桀桀!” “小子,最后这四年的寿元老夫要你来给!” “嗯?” 魏长天顿时停步回头,表情一瞬间变得冰冷:“前辈,你可是想要出尔反尔?” “桀桀桀桀!老夫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残魂的语气好似有些得意:“你若不肯给,那我们此前说好的便就作罢!” “怎么?区区四年而已,这都舍不得?” “......” 盯着玄天剑,魏长天眯了眯眼:“那我若是给了,你却还不遵守承诺怎么办?” “你大可放心,老夫还不至于如此不要脸。” 残魂笑道:“再说玄天剑如今在你手中,老夫还指望着靠你......咳,总之老夫这次绝不骗你就是!” 靠我? 靠我干什么? 魏长天自然没有漏掉这半句话,不过他却没有立刻追问,只是慢慢走近一步,然后平静的点了点头。 “那行,那这四年我给你就是。” “嗯......嗯?” 魏长天十分轻易的就答应了新条件,但残魂却好像对他的态度很是吃惊。 “小子,你、你真的愿意?” “当然。” 魏长天随手拔出漏影刀:“用我的血填满剑上的纹路就行了是吧?” “......” “算了。” 残魂的声音有些疑惑,又有些泄气:“老夫本想着再试试你而已。” “区区四年,就当便宜你小子了。” “行,这可是你不要的。” 魏长天的表情依旧平静,就好似真的对这四年寿命毫不在乎一样。 “既然如此,那前辈是不是可以传令给馗龙之人了?” “可以,你出去把,一炷香后再回来。” “好。” 魏长天知道残魂不想让自己看到他是如何传信的,所以便很干脆的转身离开了暗室。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玄天剑上的纹路便开始有规律的闪烁。 长长,短短短,长长长...... 从闪烁的频率来看,这种传信方式跟魏长天自己编的“简易电码”十分相似,很明显也是一种利用长短信号组合来传递信息的“电码”。 馗龙作为这么神秘古老的组织,有自己的一套“通讯电码”倒是很正常。 毕竟这个世界很多大势力都有利用类似原理而建立的“密电码”,且其中大部分都是保密的,如果没有“电码对照表”则根本没有破译的可能。 所以即便魏长天在现场亲眼看到这一幕也不可能知道其代表的含义。 不过如果换做是一位前世20世纪90年代的资深电报员在这里,他或许会感觉到熟悉。 因为馗龙所用的这套“编码”,其实就是当时被广泛使用的《中文汉字标准电码》。 ...... ...... 半个时辰后,出来进去又出来的魏长天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残魂已经传令给了五个隶属于馗龙的二品高手,让他们即刻赶去奉元,然后在时机恰当的时候悄悄将李梧桐接到蜀州。 这五个人姓甚名谁、眼下身在何处残魂都没说,魏长天也没问。 反正只要能办事就成,哪怕对方就是李怀忠也无所谓。 当然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毕竟馗龙禁令成员参与世俗权争,所以这些人大概率还是如伍天清一般的“江湖人士”。 “......” “陈大人,找几个可靠之人将里面收拾一下吧。” 迈步向外面走去,魏长天随口冲陈勃说道:“告诉他们,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说出去。” “下官明白。” 陈渤神色一凌,点点头后便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公子,刚刚王宫有人来过,说是陛下想要见您。” “嗯?可曾说过是为何事?” “说是大黎的使者今日悄悄到了蜀州城,如今就在王宫之中。” 陈渤如实回答:“随行的还有魁星学宫的首辅,以及......沈然。” 大半年前的春龙诗会上沈然险些就要以一人之力羞辱了整个大宁诗坛,因此陈渤自然晓得这样一号人物,更知道他跟魏长天曾有过“交锋”。 所以眼下再提及这个名字时,陈渤不免有些紧张。 不过魏长天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哦?沈然也来了?” 魏长天只是稍稍一愣,似乎除了有些惊讶外便再无其它感受:“那陛下召我进宫是要做什么?” “好似是那魁星学宫的首辅想要见您。” 陈渤生怕魏长天不知道这位的底细,立刻补充道:“公子,此人名为归培安,乃是文道二品大儒,在大黎之内可谓是无人不知,甚至被大黎、大宁、大奉三国的不少文士尊称为圣。” 归培安,二品大儒,圣人。 记住几个关键信息,魏长天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归培安文名显赫,然后实力是二品对吧。” “是。” 陈渤小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备车入宫?” “嗯。” 魏长天没怎么犹豫。 虽然可以预料到一旦见到这个归培安,自己便大概率又要回答对方一堆云遮雾绕的问题。 但既然人家一个二品圣人千里迢迢的来了,不见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 更关键的是,魏长天还想跟沈然聊聊。 宁永年和白有恒这俩天道之子都能“搞”到一块,那自己也找个天道之子当帮手......这总不犯毛病吧? ...... 黄昏时,魏长天踩着夕阳的霞光走进王宫,一路直接来到了宁玉珂的书房。 虽说是书房,但其实完全就是一栋大殿,取名为“凤鸣”。 “草民见过陛下。” 冲着嘴角含笑、端坐在首位的宁玉珂拱了拱手,魏长天转头又看向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的几个人。 除了两个蜀国的文官之外还剩下仨,无疑就是这次大黎的“使者团”。 穿着大黎官服的正牌使臣。 一身白袍、仙风鹤骨的白发老头。 以及气质与春龙诗会时截然不同的沈然。 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魏长天客气的冲三人拱了拱手。 “李大人,归首辅,沈公子,在下魏长天。” “哈哈哈,魏公子,久仰大名......” 姓李的使臣立刻笑着起身回礼,免不了又是一阵客套。 而归培安则是一直等到两人废话完了才在沈然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 “魏公子,老朽早就听说你有玉树临风之姿、独步天下之武、七步成诗之才,如今得见才知......这坊间传言倒也并非都是假的。” 卧槽? 这老头这么会夸人? 毫无疑问,归培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魏长天“始料未及”。 他之前一直觉得闻名天下的大儒肯定都是那种死板无趣的老学究,可没想到这位的嘴竟然这么甜。 好家伙,这吹捧的也太全面了点吧! “咳,归首辅谬赞了。” 干咳一声,魏长天刚准备礼尚往来的回赞几句。 不过还没等嘴里诸如“您老才是名满天下”之类的话出口,却见归培安突然又摇了摇头。 “唉,只是......魏公子,莫怪老朽说话直来直往。” “其实方才老朽见得你之后,心中却是有些失望的。” 7017k 第406章 人之道 失望? 啥意思? 玩欲抑先扬先扬这套是吧? 归培安的话令魏长天一时间不明白这个老头到底想说什么。 不过他也没问,只是轻笑道: “归首辅,小子本就仅是一个纨绔子弟,坊间传闻可信不得。” “不少百姓还都说我是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的混蛋呢。” “哦?” 似乎有点惊讶于魏长天的反应,归培安轻轻捋了捋长须,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那不知魏公子可是这种人?” “哪种人?杀人不眨眼?” 魏长天抖了抖衣袖,很是自然的点点头:“这倒是没错,我确实杀过很多人。” “呵呵......” 归培安表情微变,稍作停顿后慢慢感叹:“杀罪有应得之人,算不得十恶不赦。” “老夫相信魏公子并非是那种滥杀无辜之辈。” “无辜?” 魏长天撇了撇嘴:“我不知道我杀的人无不无辜,杀人只是我为达目的的手段而已......我相信您能懂我的意思。” “哦,归首辅,我们还是坐下说话吧。” “......” 撂下一句话,魏长天便转身在宁玉珂右手边的首位坐下,而归培安也在沈然的搀扶下重新坐回了座位。 短短几十息功夫,十几句对话。 魏长天和归培安这位二品大儒的第一次见面就在这略显怪异的氛围中拉开了帷幕。 ...... 天边一点点褪去晚霞的金色,薄薄的暮霭浮了上来。 凤鸣殿点起了百盏明灯,宫女给众人换过了新茶。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两边虽然一直在聊天,但都没说什么太过有实际意义的话。 大黎使臣递上了国书,内容是大黎皇帝对宁玉珂称王之事的祝贺。 作为大宁的藩属国,却向宗主国的反王道贺。 大黎的这个操作无疑在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 老子也要反! 当然了,虽说态度是这个态度,但大黎何时会有具体的行动却说不太好。 最起码从如今的情况来看这更多只是一种“精神支持”,否则大黎使臣也不会偷偷摸摸的来了。 宁玉珂自然心知肚明,所以对这种“书面应援”的方式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只是随口客气了几句,顶多再写一封回信就算完事。 但不管怎么说,至此大黎使臣便已算是完成了任务。 而接下来就是归培安和沈然的重头戏了。 “归首辅。” 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魏长天找准一个机会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听陛下说您有事要与小子讲,但不知是何事?”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之事。” 抿了一口热茶,归培安微笑着回答:“此前在蜀州的春龙诗会上沈然曾险些酿下大错,幸而有魏公子出手他才得以走脱。” “老朽此次便是特意带他来向公子道声谢的。” 嗯?道谢? 魏长天闻言不由得一愣。 是,上次确实是有个内卫的人想要杀沈然,结果被自己给拦住了,从而也给了沈然逃脱的机会。 但是春龙诗会上自己也确确实实掠夺了沈然的天道气运啊。 沈然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气运云雁”被自己抢走了一部分的,怎么如今却好像一点也不记恨自己? 这么大度的吗? 魏长天心里飞快盘算着,脸上却是露出一丝苦笑。 “归首辅言重了,沈兄之才有目共睹,当时是我大宁有人心生妒意才会做出那等心胸狭隘之事。” “我也只不过是看不惯这种事才会出手相助,算不得什么的。” “公子此言差矣。” 归培安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唉,沈然他独自一人跑来蜀州想要败苏先生以证文心,这本就是他做得不对。” “当然了,也怪老朽管教不严。” “当时他已引得众怒,能全身而退更是皆仰仗公子仗义相救。” “因此,这声谢不论如何也要说......” “......” 如果说大部分人遇到问题时都喜欢把错怪罪到别人头上,那归培安就完全相反,一直都在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说完话后也不等魏长天回答,旋即便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然后与身边同样起身的沈然一起向着魏长天躬身作揖。 “归首辅,沈公子,万万使不得!” 不管咋说人家也是一位二品大儒,刚才说话又那么客气,因此魏长天如今肯定不能受这一拜。 他赶忙起身避开,弯腰还礼的同时心中也对归培安的印象有所改观。 虽然刚见面时有点怪,但后者这次的言行倒确实配得上“圣人”之名...... 你来我往,两边少不了又是一顿客气。 足足几十息后三人这才再次落座,而这次也终于轮到沈然说话了。 “魏公子,实不相瞒。” “我与老师此次来蜀州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当面向你讨教。” “......” 果然! 魏长天心里叹了口气,心说果然还是没躲过。 自打他在春龙诗会上“一战成名”之后,走到哪里都要被这些文坛大家追着屁股问问题。 比如说佛莲寺的方丈慧安,比如说大奉的内阁大学士叶光义。 这些人好像觉得自己既然能写出“春江花月夜”,那就势必会对世间万物有着十分透彻的感悟,从而迫切的想从自己这里得到某些“形而上”问题的答案。 而魏长天又哪里懂得他们问的那些哲学问题,甚至连这些人到底在问什么都不一定能搞懂。 因此,他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就十分头疼。 但是有时候又逃不过,便只能是硬着头皮生拉硬扯的敷衍几句作罢。 “呃......不知归首辅和沈公子想问什么?” 强行露出一丝笑容,魏长天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我知道的,定会如实相告。” “谢魏公子解惑。” 沈然跟归培安对视一眼,表情慢慢变得严肃。 然后,他身子前倾,双手端正的摆在膝盖上,完全以一副等待老师答疑解惑的学生的模样正色问道: “魏公子,你于春江花月夜中以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来叹人生之短暂,却又以一句‘人生代代无穷已’来叹人生之无穷。” “所以,人于这天地究竟是短暂还是无穷,人之道究竟又是什么?” “我与老师曾反复想过这两叹,却未能从诗中悟出真谛。” “道家所求的乃是参悟道心,羽化登仙。” “佛门所求的是众生离苦得乐,跳出六界轮回。” “我文道所求的是顺应天命,以己之能求得天下大统。” “天下有大道三千,但却各有各的说法。” “老师觉得“道”与“理”不该如此繁复,因此便想请教魏公子,不知这天底下可有那真正的人之道?” “......” 大殿内的烛火轻轻摇曳,明亮柔和的光线中一片寂静。 沈然发问之后便不再说话,而所有人也都将视线集中到了表情淡定的魏长天身上。 “嗯,这个问题......” 在或紧张或期待的目光中,只见后者微微点头,然后嘴里吐出六个字。 “到底是啥意思?” 7017k 第407章 横渠四句 “......” 似是集体被施展了定身咒,当魏长天一句“这问题到底是啥意思?”的反问说出口之后,其余众人皆是愣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种转折的突兀程度丝毫不亚于你跟一个女生告白,对方真情实意的夸了半天你有多么好之后,却在最后突然来了句“我们不合适”。 本来大家都在期待着魏长天能够如他在春龙诗会上连作九首传世之篇一样,轻轻松松便张口回答出这个旷古难题......最起码也能说出点不一样的见解。 结果竟然连问题都没听懂可还行??? 什么叫“到底是啥意思?” 明明沈然已经说的够到明白了! 难道说魏长天只懂得作诗?还是说...... 连此前那些诗也并非是他作的?! 但是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众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就是事实,而归培安也在此时露出一丝难以掩盖的失望之色。 他不是在失望魏长天没能解答困扰了自己一生的问题,只是失望魏长天居然真的如此没有学识。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并不夸张。 最起码对于一位二品大儒来说,确实可以仅仅只通过“目观”便大约判断出一个人的性格与才分。 因此,识人无数的归培安从看到魏长天的第一眼起就已经有了这种失望之感。 是,魏长天确实长相俊朗,气质亦是不俗,沉稳中又隐约夹杂着一丝桀骜与自信。 如此观感其实放到同龄的年轻一辈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但归培安还是觉得不够。 至少还不够作出“春江花月夜”这种水准的诗的气度。 但是,此诗又确实是从魏长天嘴里诵出来的,所以归培安才暂时按耐住了心中的那丝怀疑,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 然而如今的事实表明,他确实没有看走眼。 “......” 轻叹了一口气,归培安不再去看魏长天,而是微微摇了摇头端起茶盏喝茶。 沈然此时虽然也有些吃惊,但反应却不似这么明显,稍稍愣了片刻之后便开口回答了魏长天的问题。 “魏公子。” “此问简单来说便是......人为何要活着?所追求的究竟又是什么?” 人为什么活着? 你早说这个不就完了嘛!整那些没用的干啥? 听到答案的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同时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好了该怎么回答。 他也不管别人现在怎么想,旋即便扭头看向宁玉珂。 “陛下,您觉得您为何要活着?” “这......” 宁玉珂怎么也没料到魏长天竟然转头就把问题抛给了自己,一时间不由得怔住了。 不过她反应的倒也快,稍加思索后便正色答道: “本宫身为一国之君,毕生所求自然是为了治下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知道了。” 点点头,魏长天又笑看向正在喝茶的归培安。 “归首辅,您又是为了什么?” “......” 听到魏长天又问到自己,归培安此刻很想说一句“老夫要是明白还问你做什么?” 不过大儒的修养并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将茶盏放下后,他还是准备如实给出答案。 “天理即人欲。” “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 “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 “那个,归首辅......” 归培安那边说的正起劲,一个声音却很不合适的突然打断道:“您能说的简单一点不?” “......” 看着魏长天迷茫的模样,归培安心中既好气又好笑,最后也懒得对牛弹琴,便摇摇头随口答了一句—— “老夫此生只想参悟明白这天理究竟为何物。” “明白了。” 再次点头,魏长天又将视线移到若有所思的沈然身上。 “沈公子,你呢?” “我......” 沈然神色一正,认真说出那句曾令整个魁星学宫抬高了一寸的“名言”。 “为往圣继绝学,虽千万人吾往矣。” “嗯,大气。” 魏长天十分真诚的夸赞了一句。 他前几天就听说了大黎那边的事,也知道了沈然曾在魁星学宫的圣子之争中说过了这句话。 虽然这句“为往圣继绝学”跟他即将给出的“终极答案”有部分重合,但与自己的“文抄公”之举不同,人家沈然可是发自真心的感悟。 而如今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那就干脆把这在前世几乎无人不知的“横渠四句”都说出来吧。 “咳,陛下、归首辅、沈公子。” 表情稍稍变得严肃,打定主意的魏长天慢慢站起身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在众人的注视下于大殿中央站定。 “你们方才各自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简单总结一下其实就是三句话。” “归首辅说是毕生只想参悟天理,此乃为天地立心。” “陛下只求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此乃为生民立命。” “沈公子说的更清楚,便是为往圣继绝学。” “所以,为什么人活着非要为了同一样东西,却不能各自有所求呢?” “在我看来,这三句,其实都是那个问题的答案。” “......” 三句都是答案。 乍一听魏长天这番话说了好似没说,顶多就是将方才三人的回答精炼了一下而已。 但却就是这番“精炼”,以及最后的“各有所求”,却使得所有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尤其是归培安和沈然,此时更是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烛影寥寥,大殿之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直到归培安突然抬起头来,以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魏长天,轻声问道: “魏公子,是不是还有第四句?” “是。” 点点头,魏长天直视着似乎有些激动的归培安,然后便有不大不小的六个字于殿中清晰响起。 “为万世,开太平。” “......”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当这四句早已被前世各类穿越网文用烂了的箴言变得完整,不停回荡在众人脑海中时,每个人都不自觉的蓦然站起身,张大嘴巴却又说不出半句感叹之言。 归培安的脸色突然变得涨红,一尘不染的白袍亦由于身体的颤抖而微微晃动。 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震撼。 来自另一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古老文明的震撼。 7017k 第408章 紫气东来 夕阳的霞光落在未央宫的每个角落,又在某一刻忽然变得明亮。 一队于宫中巡逻的侍卫停下脚步,瞪大眼睛向着凤鸣殿的上空看去。 只见原本橘红的天空中有一道紫光自天穹笔直射下,将整个大殿尽数笼罩其中。 隔断尘寰云霄似海,划开天路紫气为门。 “那、那是什么?” 有侍卫愣愣的张嘴问出一句,不过却没人回答。 宫女手中的杂物落地,街上的行人慢慢停步,田埂间的农夫扶锄仰头,嬉戏的孩童忘记了吵闹...... 这一瞬间,蜀州城中所有身处于室外的人都看到了这等异象。 而他们皆如那队侍卫一般,只是怔怔的抬头仰望着那道紫色光柱,打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震撼。 大家并不知道这道“天光”来自何处,又因何会落在王宫。 但却没有一人因此而感到慌张。 从异象出现到消失,在这短短的十几息时间里,整个蜀州城就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 除了晃动的树叶和随风飘散的炊烟之外,一切都停住了。 大字不识的百姓们自然不懂得那些玄而又玄的占卜之术,但是却都听说过一些判断“凶吉”的俗语。 而此时此刻,就有这么一句俗语无比同步的响起在每个人的脑海。 紫气东来,天官赐福,祥瑞大吉。 ...... “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 凤鸣殿中,当那氤氲浩然的紫气散去,归培安亦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勉强回过神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若是拆解开单独来看,仿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但当它们就这么以一种最简单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时,却使得归培安突然有一种一步迈出混沌的开朗。 毫无疑问,这四句话当然不会是那宇宙大一统的终极“天理”。 但是,这却是他此生听过的,最好的关于“人之道”的解释。 儒袍颤抖,嘴巴张合间反复感叹着“此生无憾”。 归培安再次抬眼想要去看魏长天,而心头却突然涌上了一阵羞愧与自嘲。 以“肉眼凡胎”窥“圣”,他只感觉自己此前的“失望”是多么的可笑。 是的。 身为魁星学宫首辅、二品大儒的归培安,此刻在魏长天面前竟然产生了一种只有年幼求学时才有过的,面对师长时的敬畏。 这不仅仅是因为魏长天只用了最简单的“各有所求”的道理,便解开了困扰自己一生的疑惑。 更因为那气势磅礴的最后一句,是魏长天补全的。 为了天地之理,这是自己。 为了百姓安康,这是宁玉珂。 为了传承圣学,这是沈然。 前三句话,是他们三人的毕生追求。 那么这最后一句,无疑便是魏长天的追求。 为万世,开太平。 归培安不知道魏长天究竟有何种气度,才能说出这句天下任何帝王连想都不敢想的伟大志向。 他更不知道魏长天如何才能实现这种几近于“理想国”的万世太平。 但不论如何,单是能够张嘴说出这句话,便是这世上九成九的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做到的事情了。 “魏公子,陛下......” 深深吸了一口气,归培安无比郑重的冲魏长天躬身一拜:“老夫心有所感,想求一间静室独思片刻。” “......” “咳,陛下?” 魏长天轻咳一声以作提醒。 宁玉珂蓦然扭头看过来,半晌之后眼神中的迷离之色才终于渐渐褪去。 “来人,带归首辅去甘露阁静思。” “是。” 殿内有太监立刻应声,很快便走到归培安身边,小声说道: “归首辅,请随我来。” “嗯。” 归培安轻轻点头,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沈然。 “然儿,走吧。” “是,老师。” 沈然上前一步搀扶住归培安的左臂,同时不自觉的回头看向魏长天。 而魏长天也恰在此时看向了他。 两人的眼神于空中对视片刻,旋即便有一前一后两道声音响起。 “魏公子,多谢。” “沈公子,恭喜。” “......” 一个“多谢”,一个“恭喜”。 如果说沈然的话还可以理解成对魏长天答疑解惑的道谢,那魏长天的这个“恭喜”便有些莫名其妙。 一时间,众人看向他们的表情皆变得疑惑,但两人却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魏长天当然不会说他刚刚看到了一只云雁自沈然体内飞出,然后在紫气中凭空变大了三成。 而沈然自然也不会说他自身的天道气运竟然因为魏长天的那四句话而有了再一次的提升。 没错,天道气运并非定数。 它既然可以被掠夺减少,那自然也就有办法再次补充提升。 所以,魏长天方才的举动虽然装了个大逼,但实际上却并未给他带来什么直接的收益。 倒是沈然居然借此机会一举增添了三成的天道气运。 唉,这特么的...... 看着远处几人的背影,魏长天在心底叹了口气。 自己好不容易装个逼,结果反倒成了沈然的机缘。 话说自己丹田里也有一只小号的云雁啊,怎么刚刚一点动静也没有? 哦对了,差点忘了自己不受这个世界的天道气运影响了...... 魏长天撇撇嘴收回视线,安慰自己说这也算是成人之美了,最起码也有助于跟沈然搞好关系。 然而却就在此时......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掠夺天道之子“叶玄”部分气运,奖励系统点数:50】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掠夺天道之子“林凡”部分气运,奖励系统点数:50】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掠夺天道之子“楚安”部分气运,奖励系统点数:50】 【......】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掠夺天道之子“白有恒”部分气运,奖励系统点数:50】 【......】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掠夺天道之子“宁永年”部分气运,奖励系统点数:50】 “......” 一连串系统提示音突然密集的响起在脑海。 魏长天蓦然瞪大眼睛,旋即便将系统信息逐条查看了一遍。 十一条! 除了气运暴涨的沈然和已经死去的云莲,剩下的十一个天道之子竟然同时被自己掠夺了气运! 虽然50点不多,从击杀云莲获得全部1500系统点来分析,应该只占每个人“气运总量”的3.3%。 可这无疑说明了一件事情! 或许每个天道之子的“气运值”会因为各种情况而有增减,但是所有人加在一起的“总量”却是不变的! 而这就意味着......卧槽! 一拍大腿,魏长天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409章 我简直是个天才 一刻钟后。 沈然和归培安已经去静室参悟“横渠四句”了,大黎使臣也很快告辞离开,估计是着急要去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传回大黎。 而既然客人都走了,那蜀国的几个官员便也没有了留下的必要,神色激动的向宁玉珂道喜一番后就陆续退出了大殿。 最后,随着一众宫女太监在宁玉珂的命令下也尽数出来,凤鸣殿中便只剩下两人。 正是脸色潮红的宁玉珂,和自打沈然走后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魏长天。 “......” 轻轻迈步来到双目紧闭的魏长天身边,宁玉珂胸脯起伏的厉害。 她不知道魏长天如今在想什么,但却明白自己还是不要打搅为妙。 即便她现在特别特别想唤前者一声“主人”。 说实话,其实宁玉珂每次见到魏长天时都会有这种冲动,但大多数时候只要有外人在场她还是能克制住的。 但就在刚刚,当魏长天挺身立于大殿中央,嘴里说出“为天下开太平”时,宁玉珂只差一点就要不顾一切的俯身跪倒了。 或许对归培安等人来说,“横渠四句”的震撼会转化成他们对于魏长天的钦佩。 而对宁玉珂来说,这种震撼却是会转化成一种“臣服”。 对强者的臣服。 “......” 柔情似水的看着魏长天,宁玉珂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她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身上绣着四爪真龙的衮服,然后慢慢跪在魏长天脚边,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堆叠在发间的奢繁发饰反射着金光,绝色端庄的眉目间满是喜悦与幸福。 忽然,视线停留在某处。 那是一片粘在魏长天长袍下摆处的杂草。 这年头的卫生环境与前世根本没有可比性,所以即便是王宫也不可能做到一尘不染。 再加上魏长天并没有洁癖,所以压根也不会注意到这片不知是何时落在衣服上的草叶。 当然,既然如今这草被宁玉珂看到了,那她肯定要帮魏长天摘下来。 但是那只洁白的玉手伸到一半时却突然停住了。 红晕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宁玉珂又抬头看了一眼依旧闭着眼在苦思冥想什么的魏长天,然后便慢慢将手缩了回来。 像是准备做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般,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忐忑。 而这忐忑之中却好似又有一种兴奋。 身子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朱唇亦微微张开一点。 宁玉珂就这么跪着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前,然后一点点向前探身。 夕阳的霞光在她的嘴唇上洒下了一层淡淡的橘釉,镂金凤冠的流苏轻拂过魏长天的长靴。 然后,宁玉珂便在紧张与迷离中闭上双眼,竟是轻柔的用嘴唇将那片杂草含了下来。 “......” 似是有些贪恋这种感觉,“完成任务”的宁玉珂并没有立刻将草叶吐出,而是就这么衔在嘴里又仰头看向魏长天。 心中如有一头小鹿乱撞,此时这位蜀国女帝并不知道魏长天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 她既害怕魏长天突然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 但是却又好似在隐约在期待着这一幕的发生。 最终,这份期待并没能成真。 魏长天依旧还是老样子,眉头紧皱,双目紧闭,满脑子都是“天道气运”的事。 ...... 对于一个四品武人来说,对于周遭环境的感受本不应这么不敏感。 即便宁玉珂的动作一直很轻,但毕竟都特么的“上嘴”了,魏长天理应能大约感受到什么。 而后者其实也确实感受到宁玉珂好似在干点啥,不过由于他正在全力思考更重要的事,所以便也就没多管。 自打沈然走了之后,魏长天就一直再想关于“天道气运”的种种细节。 一次性掠夺了十一个天道之子的气运,这很明显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 气运的总和是固定的! 沈然刚才气运上升,上升的这部分便要由其它所有天道之子来共同承担。 而系统又判定这一切是由于自己的行为导致的,所以便会给自己系统奖励! 这不仅能解释刚刚那十一条系统信息,更能解释为何自己这次掠夺完气运之后没有得到“气运神兽”。 要知道自己此前每次掠夺完气运之后都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部分气运神兽的。 比如说云雁、黄龙、蛊雕,再比如说完整的嬴鱼。 要是按照此前的情况,自己这次应该直接便能集齐十三种气运神兽才对。 但到头来确实一只也没有。 如此情况之能是因为这次自己不是“直接掠夺”,而是借沈然之手“间接掠夺”导致的。 魏长天并不在乎这些气运神兽,毕竟直到如今它们除了能破解阎罗的心魔幻境之外还没有开发出半点作用。 但是他却很在乎这种“间接掠夺”气运的方式,并由此想出了一个“天才”般的计划。 计划如下。 如果把这个世界的天道气运总数假设为1300,每个天道之子初始各有100,那么接下来这1300的气运值便只有几种流向。 第一,被自己掠夺。 就比如说云莲,所有的100气运值就全被自己夺走了。 但是这100气运值虽然在自己身上,不过却不能发挥效果,所以可以相当于直接从总量中消失掉了。 第二,相互掠夺。 虽然如今还没亲眼见过,但想来天道之子之间应该也可以互相掠夺气运。 不过跟被自己夺走不同,不管他们之间怎么争夺,天道气运的总数却会一直不变。 第三,由于其它情况增加或减少。 就像刚刚发生在沈然身上的情况一样,天道之子一定也可以因为某些机缘而增添气运,也可以因为某些意外而减少气运。 如果这些机缘和意外与其他天道之子没有关联,那这增加和减少的部分便需得由“集体承担”。 有一个人增加了,其余所有人都要平摊减少掉这部分气运值。 相反,有一个人减少了,其余所有人便可以平摊增添这部分气运值。 结合以上三点,魏长天可以确信如今这个世界的“可流通”气运值应该已经只剩1000多,少掉的200多则是在自己身上。 是,自己确实要气运没用。 但是可以赚系统点啊! 而至于要怎么掠夺别人的气运......此前魏长天只知道“硬强”,今天却是又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那就是继续利用沈然! 只要自己不停的给沈然背前世的“至理名言”,让他不停的“获得机缘”,那岂不是自己只要在屋里坐着就能把全天下天道之子的气运都掠夺过来了? 即便做不到全部,但至少也能白嫖不少吧! 当然了,这种做法也有弊端,最主要的就是会把沈然培养的“太肥”,万一以后跟自己翻脸恐怕难以对付。 不过这问题不大。 且不说沈然这人看起来挺正派的,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实在不行自己还有傀儡丹嘛! 靠! 我简直是个天才! ...... ps:那什么,关于宁玉珂的m属性我从第二卷就铺垫了,所以绝不是我有什么癖好或者满足什么恶趣味之类的啊!这么写完全是为了后面的重要剧情! 第410章 被发现了 月满西楼,当银白的月光落在凤鸣殿的琉璃飞檐上时,思考了良久的魏长天终于是睁开了眼。 然后他就看到了正跪在自己脚边的宁玉珂。 好家伙,感情这位刚刚就一直跪在这? 心里叹了口气,不过魏长天这次倒是适应了一些,也没有强迫宁玉珂起身之类的。 “如今是什么时辰?” “回主人,已是酉时末了。” 宁玉珂柔声答道:“归首辅和沈公子已经走了半个多时辰了。” “哦。” 点点头,魏长天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站起身便往殿外走:“行,那我也回去了。” “主人,等下奴婢要宴请大黎的使臣......” 宁玉珂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身形微微有些打颤,估计是刚刚旧跪的缘故。 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而是快走两步跟到魏长天身后,低头小声问道: “您不留下一起么?” “嗯......” 魏长天犹豫了一下,反问道:“沈公子去不去?” “应当是不来的。” “那我也不去了。” 魏长天一听沈然不参加顿时就没了兴趣:“你派人告诉沈公子,让他有时间去找我一趟......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奴婢明白。” 宁玉珂轻轻点头,始终亦步亦趋的跟在魏长天身后,一直到将后者送出殿门。 “陛下,魏公子。” 殿外候着的小太监立刻迎上来,小声提醒道:“马上便至戌时,大黎的使臣已在畅春园等着了,不知可按时开宴?” “嗯,按时开宴即可。” 宁玉珂微微颔首,对着小太监说道:“备车,派人将魏公子送回府......” “不用了。” 转回头来,魏长天冲宁玉珂拱拱手打断道:“陛下,草民自己回去便是。” “好。” 宁玉珂表情平静,没再多说什么:“那魏公子便自行离去吧。” “是,草民告退。” “......” 从“主人”到“草民”,从“奴婢”到“陛下”。 魏长天和宁玉珂现在对于这种身份的切换已经十分自如了,基本属于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就这炉火纯青的演技,别人即便能多多少少看出些端倪,但也绝想不出俩人私下里会是何种“异常关系”。 “陛下......” 目视着魏长天渐行渐远,小太监收回视线问道:“您可还要回广明宫换身衣裳?” “不必了,直接去畅春园就是。” 敛起长袖,宁玉珂此时已经完完全全恢复了女帝的模样。 长裙微微摆动,她迈步向着某个方向走去,沿路所遇宫女皆停步低头,侍卫皆单膝跪地。 随着宁玉珂“称王”的时间越来越长,宫中众人便越发认可这位女帝,因此如今的表情大都十分恭敬。 唯独遥遥跟在远处的青弦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她虽然是宁玉珂的“侍卫”,但并非时刻寸步不离。 尤其是在王宫之中时,更是只有当宁玉珂出席一些特定场合时才会跟在旁边。 所以青弦刚刚并不在凤鸣殿中,只是在“紫气东来”的异象出现后才过来查看了一下情况。 然后,她便隔窗看到了宁玉珂用嘴给魏长天衔草的场景。 正常人如果看到这种事心中估计会大感震惊。 青弦虽然不是“人”,不过起初的心态也是一样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的她似乎又有一种别样的情绪。 朱唇微微抿起,绣眉挑弄,脸上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青弦这幅样子足以令天底下绝大多数男人神魂颠倒,甚至足以达到“知男而上”的地步。 然而前者却很快就敛去笑容,迈步向着自己的住所走去了。 ...... ...... 另一边。 魏长天回到小宅时已是戌时,算起来王宫那边的“国宴”应该已经开始。 徐青婉和陆静瑶自打盈丰盛创立后就很少在家吃饭,每天都要忙到夜深才会回来,今天也是一样。 再加上鸢儿、秋云、李素月等人极少肯上主桌吃饭,所以最近陪魏长天“用膳”的便只有阿春和阿狗两个小丫头。 “师父!我今天突破七品啦!” 吃饭时,阿春兴高采烈的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从“寻府”到七品,大部分正常武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阿春只用了不到一年便做到了。 能有这种速度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六十四脉全通的“先天道体”,极为优渥的修炼资源也在其中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天级内功“归元功”,始终不曾断过的极品妖灵丹,各种五花八门的丹药,包括老张头在内的数位“名师”指导...... 就这修炼条件,栓条狗估计也不会太差。 嗯......这么说也不合适。 毕竟如今拥有了相同资源的阿狗便连“寻府”都还没做到。 与阿春不同,阿狗虽然八条主脉全通,具备了修炼的最基本条件。 但是她五十六条次脉仅仅通了十三条,加起来一共才二十一条。 六十四脉仅通三成,这已经是最低一档的天赋水平了。 正常情况下这种武人最多只能走到七品,即便魏长天给她堆满了资源估计也就勉强能突破到六品境......还要看运气。 而与她一般年纪的阿春打底也会是上三品。 虽然两个小丫头平时修炼时几乎一般刻苦,但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确实不是后天努力所能弥补的。 就像那句话说的——条条大道通罗马,但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 “......” “咳!” 干咳一声把险些噎到自己的米饭咽下,魏长天强忍心中“嫉妒”,一脸平静的对阿春说道:“不错,也就比为师当年稍稍慢了一些。” “哇!师父好厉害!” 阿春的小脸上满是崇拜:“师父不足八岁时就已经七品了么?” “这是自然。” 魏长天丝毫不觉羞愧的撇撇嘴:“所以你切不能骄躁,还需继续努力才是。” “是,师父!阿春一定努力!” 阿春忙不迭点点头,旋即有些期待的又问:“那师父你如今是几品呀?” “这个......” 魏长天的表情为之一僵,三下五除二将碗中剩米扒拉到嘴里后便把空碗往桌上一墩:“再去给为师盛碗饭!” “好哒!” 阿春还是年轻,一不小心就被魏长天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再追问刚刚的问题,捧着空碗就跑去盛饭了。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将视线又投向了正在低头吃饭的阿狗。 虽然后者一直没说话,表情也开开心心的,但想来心里应该是不好受的。 唉...... 唯一的亲人走了,修炼也比别人差一大截。 小小的年纪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换成别的小孩子估计早就自暴自弃了。 而阿狗却是始终都没在众人面前表露出过一丝沮丧。 从这个角度来讲倒也算是足够坚强了。 心里感叹几句,魏长天刚准备开口安慰一下阿狗。 不过也就在此时,膳厅外却突然脚步匆匆的走过来一个人。 “楚兄。” 看到楚先平的表情,魏长天心中顿时一沉,赶紧撂下筷子迎了上去。 “怎么了?” “公子。” 楚先平神色复杂的拱拱手,旋即低声回答:“大奉那边刚刚传回了最新的消息。” “情况很不好。” 7017k 第411章 四选一 大奉,奉元城。 绵延的火光、愤怒的嘶吼、崩裂的碎石、绝望的哀嚎......光影与声音合构成的残酷的战争景象已经两日未曾停下过。 四十余万大宁军队,近三十万大奉守军。 七十万人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厮杀了整整两天,断肢与鲜血在城墙上下随处可见,宛如炼狱一般可怖。 怀着对原州城惨案“相同”的仇恨,两边的将士皆杀红了眼,只想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送入地府。 此时此刻,究竟是谁害死原州城三百万人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谁败,那谁就会是那个惨无人道的恶魔。 谁败,谁的名字就会被史官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后世无数人唾骂。 所以,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决定一国生死存亡的侵略战争了。 它更是一场对“书写历史”的权力的争夺。 而如今,这场战斗本就倾斜向一边的天平,却又因为李岐的重伤昏迷而再次向大宁一方重重落下几寸。 虽然还未真正触底,但已是到了最后关头。 ...... 大奉皇宫,天禄阁。 作为李岐曾经的书房,原本鸟语花香的大殿之中已再无此前那般惬意。 数十个身着官服的朝官聚集于此,而首位坐着的竟然是一个满脸憔悴的女子。 一身黑衣,长发盘成发髻,一缕青丝散落在耳侧,在烛火中微微晃动。 “诸位大人......” “你们......” 听着远方遥遥不断的轰鸣,看着殿内议论纷纷的一众朝官,李梧桐想要说些什么,但可能是因为她的声音太小,此刻竟无一人注意到。 “诸位大人,不知可否听本宫说两句。” 藏在桌下的拳头死死攥紧,李梧桐深吸一口,稍稍抬高了音量。 然而,殿内纷纷扰扰的争论声却依旧未停。 推诿、指责、求和、死战、西撤...... 每个紫袍官员都在耳红脖子粗的跟同僚争论着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抬头去看一眼李梧桐。 虽然在李岐重伤昏迷之后,后者便依照律法理开始主持朝政,也确确实实坐到了这个位子上。 但对于这些朝官来说,他们其实只需要李梧桐坐在那里就够了。 女子能有什么见识? 又怎么可能决断得了国事? 受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的思想束缚,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更何况李梧桐还只是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女子。 所以,此时压根没人在乎李梧桐在想什么、想说什么。 他们其实早就听见了那两句话,只不过皆假装未曾听到而已。 他们,甚至连听李梧桐说几句“废话”的时间都不肯给。 而后者,似乎也没有了第三次开口的勇气。 “......” 抵住膝盖的拳头微微颤抖,李梧桐慢慢低下头,双眼死死闭紧。 她特别想大喊一声,让所有人都闭嘴。 但是她也明白,即便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却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因为即便所有人都对她言听计从,她也没有勇气以一个“掌权者”的身份来做决定。 她害怕选错...... 直到此刻,李梧桐才明白做一个手握大权的人有多难。 她终于理解了李岐,理解了魏长天。 理解了他们每做一个选择都会决定着数万人、数十万人、数百万人生死的沉重压力。 而如今当重担压在自己肩头时,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让李梧桐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 长裙一阵摇晃,李梧桐默默自书案后站起身子,绕过屏风,从大殿的侧门离开。 身后的吵闹声依旧,没人在意。 ...... 离开天禄阁,沿着长廊走了一阵,又穿过一处庭院。 一刻钟后,李梧桐便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李岐的寝宫。 重重把手的禁卫军向她恭敬行礼,算是终于给她“找补”回了一点尊严。 李梧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这抹笑便又在走入大殿后一点点褪去。 “祝爷爷,父皇怎么样了?” 一路来到浮云雕龙的床榻前,李梧桐看着一个守在床边的老者,轻声问了一个已问过无数遍的问题。 而答案也依旧千篇一律。 “还是沉睡不醒。” 老者摇摇头,眼神中有些无奈与自责。 他叫祝天鸿,是李家的门客,也是李岐登上城楼时护卫其身边的境界最高之人。 而当时也是他出手挡住了那个暴起发难的“普通兵卒”,才使得后者没有当场殒命。 不知名的二品高手打扮成普通士兵的模样,企图袭杀李岐失败......祝天鸿本以为此事就算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但那明明没有打到李岐身上的一招却令后者在几息之后便昏死了过去。 虽然诧异,不过起初大家还是觉得问题不大。 毕竟大奉皇室储备着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众人觉得将李岐治好应当并不困难。 像云母芝这种东西,不光宁永年有、魏长天有,大奉其实也有。 然而事实却是,不论用上什么珍宝,不论找多少御医来看,既无外伤又无内伤的李岐却就是昏迷不醒。 并且明明没伤,可他的命火却越发微弱,时至如今已然只剩下了最后一丝。 这种病症没人见过,就更无法医治。 那么等待李岐的,便或许只有这样在昏迷中死去了。 “......” 泪水顿时又涌上眼角,李梧桐咬着嘴唇不再去看如同睡着的李岐,而是匆匆抹了把眼泪,然后慢慢在祝天鸿对面坐下。 “祝爷爷,父皇如果一直不醒......大奉该怎么办?” “唉。” 祝天鸿深深叹了一口:“公主,可是那些朝官又跟你说了什么?” “没、没有......” 李梧桐的目光有些躲闪:“是,是我想听听您看的看法。” “......” 摇摇头,祝天鸿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点破,只是慢慢将所有选项与李梧桐说明白...... 简单来说,如今摆在大奉,或者说李家面前的只有四条路。 一,死守奉元,宁死不逃,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二,割地求和,不过占尽优势的宁永年大概率不会肯,即便愿意,大奉要为之付出的代价也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三,放弃奉元,继续西撤。以目前的战况来看,顶多算是多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 四,放弃整个大奉。趁着大宁尚未破城,带着李家所有的家底逃跑,换一处地方重新开始,若干年后或许还有复国的可能。 毫无疑问,这四个选项每一个都写满了绝望。 然而就像祝天鸿说的,即便那些朝官再怎么讨论,到头来不外乎也就是从这四个当中选出一个而已。 所以...... “公主,你想选哪个?” 7017k 第412章 只能救一个 “......” “公子,大约就是这样。” “如今大奉军心涣散,虽有抵抗之志,但已无抵抗之能。” “以我之见,估计最多不过半月便会落败......” 书房之中,楚先平已经把目前的最新情况说完了。 而饭都没来得及吃完的魏长天则是眉头紧皱,整个过程中未发一言。 大奉那边的局势已然明了,只是不知道李家会如何选择。 死战到底? 还是隐忍苟活? 与祝天鸿不同,在魏长天看来李家其实只有这两个选项。 至于继续西撤或者是低头求和......这仅仅只是以上两个选择的另一种方式而已。 “李梧桐还没有回信么?” 抬起头来,魏长天轻声问道:“探子有无打探到她的消息?” “回公子,武平公主始终未曾回信。” 楚先平如实回答:“我今日已向公主传过三次密报,但一直未曾得到回应。” “不过据探子所说公主目前尚且安好,并未出现什么意外。” “......” 人没事,但是不回信息...... 李梧桐的举动令魏长天大为不解,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没有收到信息,还是收到了却故意不回。 难道是李岐重伤昏迷的事情让她已无暇顾及这些了? 想到李岐,魏长天不禁便又联想到了那个神秘的二品高手。 如今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已更为细致,因此也大约对此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白有恒。 毕竟宁永年借“原州城惨案”一举消灭了五十万大奉精锐,而作为此事之中的另一个重要人物,白有恒自然也不会一无所获。 他所得到的好处,恐怕并不会比宁永年少。 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魏长天始终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从六品到二品,一夜之间突破四个大境界,此事听起来当然匪夷所思。 但要是以三百万人的命为代价......那好似又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公子,接下来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另一边,楚先平正色问道:“大宁军中尚且有一些同舟会的将领,若是在暗中搞些小动作,或许还可再将局势拖延一段时间。” “没用的。” 魏长天摇摇头:“如果无法让胜负逆转,即便能再多拖几天又有何意义?” “再说眼下势必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奉元那边,他们若是在此时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太容易暴露了。” “我明白了......” 楚先平稍一停顿,已经懂了魏长天的意思。 在后者眼中,大奉如何并不怎么重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或可帮衬一二,但却绝不会为之付出太多。 更何况是如今这种几乎已不可逆转的局面。 说到底,魏长天真正在乎且有能力“拯救”的,其实仅仅只有李梧桐一人而已。 “继续给李梧桐传信。” 似是在证实楚先平的猜测一般,魏长天慢慢开口说道:“直到她回信为止。” “是。” 楚先平点点头,立刻便从怀中摸出一块标刻有特殊记号的子母玉,催动内力不停将其灼热。 而魏长天则是起身走到窗边,抬头向着夜空看去。 繁星点点,横斜的银河像一幅轻纱的彩带,孤悬在天顶。 ...... ...... 奉元城,西城墙。 “杀!!!” “啊!!救命!!!” “操你妈的!滚下去!!” “人呢?!!顶上!顶上!!!” “宁家走狗!!给爷爷去死!!” “轰!!!” “......” 与在平原上双方拉开阵仗的战斗不同,攻城战从来都没有太多战术可言。 不需要什么穿插包围,没有什么战术纵深,更不存在什么阵法谋略。 大多数情况下,攻城战的胜负仅仅取决于双方人数和战力的堆叠。 我用人命攻城,你用人命守城。 就这么简单。 至于前世《孙子兵法》中提到的诸如“空城计”、“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的攻守策略,其实在修真世界并不适用。 兵卒个人武力的巨大提升使得前世很多威力巨大的守城器械并派不上用场,亦使得攻守双方的优劣差距不再明显。 什么滚油、落石、钉板之类的玩意儿对武人的杀伤力基本等于没有。 甚至攻城一方连云梯都不需要,十余丈高的城墙仅仅只需几息的功夫就能徒手攀登上去。 这也是为什么大宁仅仅比大奉多出十万人,却敢直接全力攻城的原因。 “叮叮叮!” 护在李梧桐身侧,祝天鸿挥袖替前者荡开几支飞射而来的箭矢。 与两天前“大张旗鼓”鼓舞军心的李岐不同,李梧桐这次是秘密登上城墙,所以并不存在再次遭到袭击的情况。 这几只白羽利箭,仅仅只是城墙之下大宁军队的“无差别火力覆盖”而已。 “公主......” 祝天鸿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同时沉声劝道:“城墙上太过危险,我们还是回去吧。” “......” 深吸了一口气,李梧桐并没有回答。 她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就在不远处的战场,看着那一个个嘶吼着倒下的军汉、四溅的鲜血和碎石、于空中猎猎作响的“奉”字牙旗......身体不停的微微颤抖。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场面。 虽然李梧桐自幼便在军戎中长大,甚至也随军去过原州,但她却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过战争的场景。 “噗通!” 一只断手突然不知从何处飞过来,正正好落在了她身前不远的位置。 李梧桐怔怔的看着那只断掌,看着那似乎还在蜷缩收紧的手指,心脏猛地一阵收缩。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痛苦,但明白这绝非是因为恐惧。 “手!我的手!!” 一个穿着大奉军服的汉子踉踉跄跄跑过来,跪在地上将断手捡起。 只要医治的及时,这只手还是能接上的。 “老天保佑!找到了!” 军汉似乎有些喜悦自己“失而复得”的手掌,也顾不得还在流血的空空如也的手腕,捧起断手便欲下城墙去找军医官疗伤。 不过他才刚刚抬起头,便正好对上了李梧桐呆愣的眼神。 “你、你是......” 一瞬间,军汉的双眼蓦然瞪大:“你是武平公主!” “是......” 李梧桐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她的动作则令军汉一时间就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公主!城墙上危险,您上来做什么!” “您只管放心就是!我们绝不会让大宁狗迈上城墙一步的!” “我们还要把他们统统送去见阎王!好给在原州城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呢!” “......” 高亢的呼喊有些混乱,但却表现出了军汉此刻无比激动的心情。 而这也使得李梧桐突然间有些欣慰,心中的阴霾亦消散了不少。 “我这里有凝血丹,你先服下将血止住......” 她笑了笑,从袖中抖出一个小瓶,想要递给军汉止血。 但就在下一秒,一直利箭却毫无征兆的突然自后方贯穿了军汉的胸口。 “噗嗤!” 满是鲜血的箭头钻出甲胄,亦冻结了军汉脸上的表情。 后者没能再说出任何一句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李梧桐,旋即便摇晃着重重摔倒在地。 “咔嚓!” 装有凝血丹的小瓶从手中滑落,四分五裂。 李梧桐慌乱的跑过去,死死咬着嘴唇,伸手去试军汉的鼻息。 而除了温热的鲜血之外,她便再没感受到更多了。 “为、为什么......” 当一个男人的生命就这样眼睁睁的在面前消散时,相同的事情亦在这战场上数以百计、千计发生着。 “公主......” 祝天鸿叹了口气走过来,似是想要安慰李梧桐几句。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却见后者突然拎起长裙,旋即便不顾一切的向着城墙更外侧飞快跑去。 ...... ps:那个,通知一下,我感觉自己太咸鱼了,所以从今天开始尝试三更,暂时先更一个月,看看自己身体受不受得了,以及成绩有无变化。 更新时间大约是晚八点、十点、十二点。 7017k 第413章 李梧桐的决断 不同于前世古代那些矮窄的城墙,奉元城的城墙不仅高,而且极宽。 李梧桐方才所站的位置是在最后方,而如今却是在向战线的最前方跑去。 “公主!” 祝天鸿仅仅是恍惚了一瞬,下一刻便闪身挡在李梧桐身前,想要制止这种无比危险的行为。 但当他看到后者那满是凄凉与决然的眼神时,却又突然愣住了。 “祝爷爷......” 肝肠寸断的更咽声在纷飞的战火之中响起,李梧桐眼噙泪水轻声哀求道:“让我看看吧......” “......” 没有说话,祝天鸿只是深深看了李梧桐一眼,同时随手向后一挥,再次拦住几支破空而来的利箭。 然后,他便捏住后者的手腕,纵身跃上了前方一座木制的哨台。 本是作眺望之用的高台上此刻空无一人,只有一面残破不堪的“奉”字黑旗立于中央,以及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横陈在各个角落。 “啪嗒......” 踩在血泊之中,李梧桐颤抖着迈过一具无头尸首,走向高台一侧。 停步,抬头。 惨白的月光下,战争的全景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夜幕倒映中的茫茫兵海,破碎绵延的刀影尸原,扭曲交织的火光与血雨,黑暗崩毁的地平线...... 当数十万人挤在这一方小小的土地上厮杀时,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没有任何表述可以让人身临其境的感受到这份绝望与震撼。 相比之下,李梧桐刚才看到的其实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看着脚下奋不顾身,又如麦草一样一片片倒下的大奉将士;听着耳边声嘶力竭,或决然或不甘的嘶吼哀嚎......她的心跳仿佛在某一刻停住了。 视线中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呼吸却从急促变得坚定。 当怀中的子母玉又一次变烫时,李梧桐突然闭上眼睛,心中似乎有了某种决断。 她知道这是魏长天在传信给自己,亦懂得后者此时急切的心情。 不过...... 许久之后,李梧桐终于再次睁开双眼,然后便在祝天鸿惊讶的眼神中从怀中取出子母玉,以及一本小小的册子。 翻开册子,找到两个字,催动内力灼热了手中之玉。 两个字所对应的“电码”并不长,几息之后李梧桐便轻轻又将册子合上了。 “公主......” 一旁的祝天鸿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开口问道:“你在跟谁传信?” “我的夫君。” 李梧桐扭头看了看祝天鸿,笑着回答一句。 然后,一缕火光乍现,眨眼之间便将小册子燃成了灰烬。 “魏公子?” 祝天鸿知道李梧桐指的是魏长天,但却不明白“燃册”的举动是为何意。 然而还不等他再问,却见李梧桐突然抬起手臂,竟是用力将子母玉向着前方扔去。 “这!” 祝天鸿眼睁睁看着那块小小的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遥遥掉落在混乱的战场之中,旋即便被一片刀光剑影所淹没。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 李梧桐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祝爷爷,你说的那四条路,我想我已选好了。” “......” 看着李梧桐的眼神,祝天鸿明白了。 弥漫着血腥气的夜风之中,他有些苦涩,却又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公主,老夫哪怕就是豁上这条老命,也定会陪你走完此路。” “祝爷爷,谢谢你。” “呼啦!” 一句话落,沾染了点点血迹的云锦长裙便于空中如一朵鲜花般绽放。 褪去华贵的长裙,只着衬于裙内的黑色短装。 李梧桐随手将长裙掷下高台,旋即又拔出佩剑,毫不犹豫的向着脑后一挥...... 万千青丝如瀑布般坠落,被风一吹便四散开来,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正在激战的双方兵卒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但是他们却皆突然听到了一声无比坚定与决然的高喝。 “众将士听令!” “本宫与尔等一道!誓与奉元共存亡!!!” “宁死!不退!!” ...... ...... 蜀州城,魏宅。 “公子!” 当楚先平的声音突然响起时,屋外亦回荡着遥遥的马车声,应该是刚从盈丰盛回来的徐青婉和陆静瑶。 “李梧桐回信了?” 正在屋里来回踱步的魏长天立马问道:“说了什么?” “我这就查,公主只回了两字......” 楚先平一边说话一边将“电码本”摊开在桌面,飞快翻动着书页。 好巧不巧,这两字恰好在同一页。 “查到了么?” 魏长天急切的凑过来,却发现楚先平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怪。 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低头顺着后者手指的方向看去。 第一行第三字——勿。 第五行第六字——念。 勿念...... “......” 书房之中顿时陷入寂静,唯有外面的车轮声越来越清晰。 魏长天愣愣的看着书页上的这两个小字,半晌之后才直起身子。 “接着给她传信。” “是。” 楚先平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灼热子母玉,一直到香炉中的檀香燃尽才慢慢停下动作。 “公子,再无回音了。” “......” “知道了。” 似乎有些疲惫,魏长天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应了一声后便再无指示。 楚先平知道此时应该让他单独待会儿,便拱拱手走出书房,准备在屋外等着。 不过他才刚刚迈步出来,便正好撞见了正欲进屋的徐青婉。 “楚公子,相公在屋里吗?” 小徐同志一脸喜悦,感觉像是有什么好事着急跟魏长天说。 楚先平虽然有些不忍泼凉水,不过还是摇摇头阻拦道:“夫人,公子如今在想事情,还是莫去打搅他了。” “啊?” 徐青婉一愣,立刻便压低了声音:“发生什么了?” “这个......没什么大事。” 楚先平笑了笑:“只是大奉那边的战况有些危急。” “是么......” 徐青婉轻轻松了口气,视线越过楚先平,看向书房紧闭的房门。 她不知道魏长天在想什么,但是却能根据楚先平的表现猜测此事应该很麻烦。 犹豫了一下,小徐同志突然轻声问道: “楚公子,是关于那位武平公主的事情么?” “呃......” 楚先平一愣,摸了摸鼻子没有回答。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再说话,亦皆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所代表的的含义并不相同,其中有无奈、也有担忧。 就像李梧桐的那句“勿念”。 既是安慰,也是告别。 7017k 第414章 加码 勿念。 坐在木椅上,魏长天双眼紧闭,脑海中一直在想这两个字。 毫无疑问,李梧桐肯定不是在给自己保平安,那么很明显便是在与自己告别。 换句话说,关于大奉何去何从的问题,李梧桐至少自己已经有了决断。 后者并不知道已有五个二品高手前去救她的事,所以这次应当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当然了,魏长天却是明白李梧桐大概率不会有事。 不过他总觉得,这种时候自己或许应该出现在奉元会比较好。 即便没有能力改变大的战局,但最起码可以给予李梧桐一些安慰,同时也能够将出现意外的几率将至最低。 毕竟五个二品也不一定就万无一失。 萧风也找来了五个二品,到头来不还是被自己杀了么? 所以......要不要去一趟奉元? 皱了皱眉,魏长天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并不简单。 若是平时,自己说走也就走了。 可如今蜀州也即将面临着宁永年的三十万平叛大军,虽然自己已经跟楚先平想好了对策,但万一有啥意外情况,那损失的可就不单单只是一州之地了。 到时候包括徐青婉、宁玉珂在内的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房间中一片安静,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魏长天的心情也越发焦躁。 而就在这时,楚先平却突然又推门进来了。 “嗯?李梧桐又回信了?” 魏长天蓦然睁眼问道。 “不是。” 楚先平摇摇头,回身将房门关好。 他脚步匆匆走过来,下一句话便令魏长天的瞳孔猛然收缩。 “公子,原州出兵了。” ...... ...... 九月二十三,在宁玉珂称王后的第二十三天,朝廷三十万平叛大军的先锋军终于自原州出发,浩浩荡荡的直奔蜀州而来。 这与此前楚先平估计的时间相差不大。 从原州到蜀州,正常行军的话大约需要十几天,如果再算上中军稍微滞后的速度,平叛大军最晚会在二十天之后进攻蜀州。 虽然这件事魏长天早已知道了,但对于大宁来说,“朝廷发兵平叛蜀州”的消息却是第一次公之于众。 所以,魏长天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必须要让宁玉珂和梁振做出足够“正常”的反应。 募兵、布防、采购军械、实行宵禁...... 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被宁永年看出端倪,只有这样,到时候蜀军才能再韩兆的配合下打赢这场战争。 而魏长天虽然不会出面亲自去办这些事情,但却必须要在幕后时刻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所以去奉元的计划便只能暂时搁置了。 不过为了确保李梧桐那边万无一失,魏长天还是又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他让楚先平从共济会中挑出了一个四品高手,命令嬴鱼跟着此人去一趟奉元,尝试救一下李岐。 如果那个二品高手真是白有恒,那李岐便很有可能是中了“心魔幻境”之类的招数,嬴鱼保不准就能起到作用。 至于如何在战乱之中进城......这倒不难。 毕竟大宁军中的同舟会细作虽然不能大张旗鼓的捣乱,但掩护一个人进城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如果还没等嬴鱼到位李岐就死了,或者大奉已经战败了...... 那就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了。 第一件事便是这个。 而第二件事则是完全针对李梧桐的。 “......” “前辈,馗龙真的不能参与世俗权争?就不能破一次例?” 暗室之中,魏长天苦口婆心的对着玄天剑劝道:“宁永年可是杀了三百万人的恶魔呀!这应当算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吧!” “保不准到时候老天一开眼,就把怎么晋升一品的办法告诉你们了呢?” “小子,你别废话了。” 面对着魏长天的劝说,残魂始终不为所动:“杀皇帝,打仗,这些都绝不可能。”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那个宁永年只要是皇帝,馗龙之人就不会杀他。” “别说他杀了三百万人,就是三千万,跟老夫又有何关系?” 说到这,残魂突然顿了顿,似乎有些眼馋的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啧啧啧,三百万人,这得浪费多少寿元啊......” 浪费? 得,你丫一看就也不是什么好鸟。 魏长天撇撇嘴,知道对方不会改主意,便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前辈,那我再借五个二品高手可以吧?” “再借?” 残魂一愣:“你又要干什么?” “还是此前那事。” 魏长天如实回答:“我怕五个不够,想着十个估计更稳妥一些” “十个?救一个女娃娃,你要十个二品?” 残魂极尽所能的讥笑道:“哈哈哈哈,小子,你可知道你们大宁明面上的二品一共才有几人?” “我自然知道二品不是大白菜。” 魏长天义正严词道:“但是五个真的不够。” “你看上次,你给萧风也找了五个,结果却都被我杀了。” “如果当时萧风一狠心直接找来十个,那死的不就是我了么?” “所以前辈,做事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 魏长天这个例子一下子把残魂给整沉默了。 憋了半晌之后,后者才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不管你怎么说,再找五个肯定是没有!” “啊?馗龙不是有很多二品吗?” 魏长天故作惊讶道:“怎么如今十个都拿不出来,难道已经落魄到这般田地了么?” “你!” 残魂此前都是跟萧风这种正人君子打交道,啥时候见过魏长天这么不要脸的人,当即便怒吼道: “小子!馗龙的底蕴远不是你这般蝼蚁能想象的!” “别说五个了!老夫再找五十个都不在话下!只是这些人大都离大奉太远,短时间赶不到奉元罢了!” “这样啊!” 魏长天笑道:“前辈,那十日之内能到奉元的还有几个?” “哼!最多还有两个!” “行!那就再加俩!” 一拍手,魏长天就跟在菜市场买菜一样,随口便又多敲定了两个二品高手。 五加二,一共七个二品啊! 这要是能为自己所用,宁永年还算个屁! 就是可惜馗龙的规矩太多了,否则魏长天真想长期“雇”几个二品待在蜀州城当打手。 当然了,到时候死囚够不够用也是个问题...... 想了些有的没的之后,魏长天刚准备跟残魂再谈一谈“价钱”,不过却突然又想起一事。 “对了前辈,这七人的任务要稍微变一变。” “不是找机会把那个女娃接到蜀州吗?” 残魂不耐烦的问道:“还变什么?” “嗯,是接到蜀州没错,不过不是找机会......” 表情慢慢变得严肃,魏长天一字一句更正了“任务内容”。 “前辈,请你告诉那七个人,只要大奉落败,那他们不论如何也要将那女子接回来。” “即便她不愿意。” 7017k 第415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翌日。 当朝廷已出兵讨伐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至蜀州百姓耳中后,民间的反应却并不算太过激烈。 或许大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顶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因此,除了茶余饭后讨论上几句,大多数人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既没有拖家带口的提前逃难,亦没有慌慌张张的闭市歇业,更没有“弃暗投明”迎接朝廷大军。 当然了,这并非意味着蜀州百姓都已经认准了宁玉珂这位“新王”,也不代表着他们认为“蜀国”能抵挡得住。 之所以如此淡定,仅仅是因为战争之事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与前世古代一旦打仗就要挨家挨户抓人充军不同,修真世界“当兵”的门槛可是很高的。 除了少部分粮草、后勤兵之外,剩下七八成士兵最起码也得是已经入品的武人。 天下之人当中八条主脉全通的大约占三成。 如果再除去那些因天赋极低而放弃习武之人,以及大部分女子,那么真正会走上修炼一途的只有差不多不到一成。 这也就意味着,至少有九成的人压根就不具备“参与战争”的最基本条件。 说白了,连抓壮丁都抓不到自己头上,那还有啥好担忧的? 至于打仗会对生活其它方面造成的影响......如今整个大宁只有蜀州最安生,其余各州哪里的日子都不好过,即便是逃难又能逃去哪里呢? 再说了,自己毕竟俩月前还是大宁子民呢,就算朝廷大军打来了,想必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吧。 等到蜀州城被攻破、未央宫被一把大火烧毁,到时候不外乎就是再换回之前的皇帝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抱着类似的想法,蜀州的百姓大都继续该干嘛干嘛,顶多就是多在家备了些“平价粮”以防日后粮价飞涨。 听说其它州郡粮价都涨了三四倍了哩。 这么想想,新女皇好像还真的挺好的...... ...... “听说了吗?这次朝廷平叛大军的主将是镇国大将军韩兆哩!” “张哥,你这嘴啊......如今那未央宫才是咱的朝廷!” “哈哈哈,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 小小的茶摊距离蜀州城新衙门不远,此时正值晌午,有不少挑夫货郎正聚在此处喝茶打诨。 自打蜀州州衙被改建成王宫之后,魏长天便又在城北重新选了一栋大宅以作新衙门之用。 因地处闹市,所以这附近来往的百姓颇多。 起初大家还都有些惧怕那些腰间挎刀的官差,但时间一久却也发现了这些官差似乎跟之前并不一样。 从不乱抓人,吃饭喝茶都照价给钱,巡街抓贼也不似此前那么敷衍。 更关键的是待人都极为和善。 就像是刚刚闲聊之中有人说错了话,即便就算被衙门的差役听到了也不会有大麻烦,顶多就是被训诫上一番,罚几个铜板了事。 这要是换作以前,保不准早进了大牢,被安上一个“蛊惑人心、通叛谋反”的罪名了...... 日头正三竿,又是艳阳天。 虽已入秋,但晌午时还是有些热,有些刚刚跑完活的挑夫连汗衫都脱掉了,就这么光着上半身大口大口喝着一枚铜板“无限续杯”的凉茶。 众人聊到兴起,突然却听得衙门那边传来一阵喧闹,似乎还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大呼小叫。 “怎的了?” 有人疑惑的抬眼看去:“怎的衙门口围了那么多人?” “好像是刚贴了一张新榜文哩!”有眼尖者高声回答。 “榜文?”谷侢 一众汉子闻言皆少了大半兴致。 这时候张贴出来的榜文肯定与打仗有关系,而打仗又是武人的事,所以便与他们这些人没关系。 这样一个“推理”原本没错,但随着衙门口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众人还是越发好奇那榜文上到底写了什么。 直到从衙门处传来的一声声喊叫逐渐变得清晰。 “女皇下令减田赋啦!” “减田赋啦!!” 有人吆喝着往这边跑,脸上的激动之色已无可附加。 “这位老兄!” 有挑夫一把拽住此人的胳膊,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榜文上写了什么?” “那可不是榜文!” 衣着普通的男人兴奋道:“那是户部的新政!女皇下令啦!打今儿起咱们蜀地老百姓的田赋只有五十税一哩!” “五十税一?!” 一众挑夫顿时瞪大双眼:“老兄!你可没看错?!” “我不识字,但却是那官差亲口说的哩!这哪里会有错!” 男人笑着往衙门口一指:“你们若是不信自己去问问就是!” “......” “哗!!” 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几息,旋即便一窝蜂往衙门口跑去。 甚至连茶摊老板都顾不上摊子了,同样火急火燎的跟在后面,就像前世着急去抢免费鸡蛋的老头老太太似的。 也不怪这些人会有如此表现,因为五十税一的降幅实在太夸张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否则这可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报喜的男人目送一群挑夫货郎跑远,由衷的感叹两句后便也继续向前跑去,准备将这件天大的好事继续告诉更多的人知道。 烈日依旧高悬在蔚蓝色的天中,万里无云。 就如同耀眼金黄的阳光,“朝廷已发兵平叛”给蜀州城带来的阴霾顷刻间便被这条“降税”的新政所驱散。 一传十、十传百,此事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传遍蜀州。 人人皆交口称赞宁玉珂的仁政善举,心中对这位“女皇帝”的评分一下子便飙升了一大截。 并且很多人对这场战争已不再是无所谓的态度了。 他们希望蜀国能将朝廷大军击败,希望宁玉珂能赢! 因为只有这样,五十税一的田赋新政才能长久的继续下去。 这或许是自私,也或许是目光短浅,亦或许是“见利忘义”。 但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勤恳耕作在田间地头的老百姓来说,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 他们没有什么“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之类的大志向;亦不太明白“忠君义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大道理。 但是,他们却知道哪个皇帝是对百姓好的。 你对我好,我便拥护你。 这其实就是孟子说的“得民心者得天下。” 只可惜,有很多统治者并非真的明白这个道理。 7017k 第416章 揉一揉 未央宫,凤鸣殿。 “陛下,公子,各城衙门已将田赋新政一事的告示张贴出去了。” 坐在椅上的陈仲偷偷看了魏长天一眼,小声说道:“粗略算下来,今年蜀地至少会因此减少五十万两税银。” “五十万两而已,只要能多吸引点外地百姓来,用不了几年就赚回来了。” 挥挥手,魏长天随口问道:“对了陈大人,此前不是让你统计蜀地所有的大地主么?此事办得如何了?” “回公子,已办好了。” 陈仲如实答道:“如今整个蜀国地界,有良田千亩以上的共八十三户,其中尤以宁安县的左家最多,一户便拥五千余亩。” 五千多亩,好家伙。 这尼玛都顶得上一个小镇子的面积了。 魏长天并没有直接告诉陈仲要做什么,只是撇撇嘴说道:“陈大人,将这八十三户的名册给楚先平,之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是,下官明白。” 陈仲脑海中根本没有“打地主、分田地”之类的概念,因此当然不知道魏长天要干啥。 不过后者其实也并非要将地主们一网打尽,而是对这份名单上的人物另有打算。 “行了,陈大人,你先下去吧。” 看了一眼陈仲,魏长天命令道:“田赋新政一事还望你多多上心。” “是!此乃下官职责所在,还请魏公子与陛下放心!” 陈仲很有眼色的立马起身告辞:“下官告退。” “......” 随着陈仲起身离开,凤鸣殿内便只剩下了魏长天和宁玉珂俩人。 如今“降税”的事已经落地,算是及时平稳了一下民心。 虽然出于种种考量,魏长天提出的“百税一”最终变成了“五十税一”。 不过从目前收集的反馈来看,这个力度也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全力以赴应对那三十万平叛大军了。 “你打算何时讲演?” 看着宁玉珂,魏长天开口说道:“如今宁永年已下了讨伐诏书,我们的回应要快,不能拖太久。” “......” “讲演”,这不仅仅是魏长天“发明”的新词,更是一个全新的创举。 皇帝乃九龙至尊,古往今来在社会地位上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而为了保持这种“神秘感”,除非有什么大的活动,否则这些“天子”们极少会出现在老百姓面前。 因此,如果皇帝有什么事是要跟全天下人说的,那一般会通过“万民诏”的形式。 就比如说这次讨伐蜀州,宁永年就已于今早亲笔写了一卷“讨伐文”,再借由各地州衙告知全大宁的百姓。 正常情况下,宁玉珂应该也写一卷“诏书”以作回应,不过魏长天为了能更好的达到“鼓舞民心”的作用,却是准备搞一次“公开讲演”。 说白了,就是让宁玉珂当着蜀州老百姓的面发表一次讲话。 这次讲话的重要性自不必说,并且时机也要把握的正好。 太早会显得好似早有预料,太晚则会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魏长天要忙的事太多,没工夫管这些细节,所以就让宁玉珂自己拿主意。 而后者...... “主人,礼部那边已在安排此事了,暂定在后日申时。” 缓缓从书案后站起,宁玉珂轻车熟路的走到魏长天身边跪下,仰着头柔声问道:“您看可以么?” “后天......行。” 魏长天点点头,又问:“那讲辞他们可已拟好了?若是拟好了便提前拿给楚先平看看。” “这个......” 宁玉珂脸色微变,慢慢低下头:“主人,奴婢想自己拟这份讲辞。” “自己写?” 魏长天稍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既然是作为对宁永年的回应,那这次演讲的主要目的肯定为“蜀国”正名,因此自然便会提到去年顺亲王的大案。 看来宁玉珂是想亲自“血泪控诉”宁永年一把。 “行,你自己写就自己写吧。” 想了一下后,魏长天没有拒绝:“不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这你应当清楚。”谷顛 “奴婢明白的。” 宁玉珂轻轻应声,再抬头时却发现魏长天正在揉太阳穴。 她立刻小声问道:“主人,您是不是累了?” “嗯?” 魏长天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上动作。 他现在确实有点累。 昨天晚上先是研究了半天大奉的事,然后又得知了原州出兵的消息,最后又跟玄天剑里的残魂聊了半天,搞得他不仅一夜没睡,同时还有点用脑过度。 当然了,身为四品武人,不论怎么折腾都基本不会生病。 不过疲惫还是会有的。 “嗯,稍微有点,不碍事。” 摇摇头,魏长天随口回答一句。 然后他便听到了宁玉珂好似有些急切的请求。 “主人,奴婢替您揉一揉吧。” “呃......” 看了眼一脸期待的宁玉珂,魏长天稍稍一愣。 宁玉珂啥时候学会按摩了? 女皇技师? “咳,也行。” 正经按摩,没啥不行的! 抱着无比健康的心态,魏长天并没拒绝宁玉珂的好意。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就有些不对劲了。 ...... 绕过屏风,推开暗门。 小隔间里烛光幽暗,角落里点着沉香,靠墙一侧摆放着一张雕凤云飞的柔软床榻。 魏长天当然知道这是供宁玉珂批阅奏折累了的时候休息的小房间。 但问题是自己为啥会站在这里? 他刚才只以为宁玉珂所说的“揉一揉”就是单纯的“揉一揉”。 可没想到后者竟然直接就把自己给拉到这来了! 所以......这是要做全套的? 魏长天这边思绪纷飞,而宁玉珂却是已经将床榻整理好,然后就站在床边眼巴巴等着了。 虽然有点纠结,但魏长天还不至于扭头就走,因此稍稍犹豫了一下后便就走了过去。 按摩!只是按摩而已! 脱鞋上床,刚准备躺倒,不过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主人,您、您枕在奴婢腿上吧......” “......” 扭头看去,果然。 宁玉珂早已敛裙跪好在旁边,脸上表情有些羞怯。 得。 已经越来越不正规了。 换了个方向,直接一头躺在宁玉珂腿上。 魏长天能感受到后者的身体很明显的震颤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主人,那我开始了......” 小声说了一句后,宁玉珂便伸手开始揉压魏长天的各处穴位,动作力度都把握的正好。 别说,好像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感觉到阵阵的酥麻舒适之感,魏长天慢慢闭上双眼,准备干脆借此机会歇一歇。 不过片刻之后他突然又反应过来一件事。 不对啊! 还真是正经按摩啊?! 7017k 第417章 你恨我吗? 进小隔间之前,魏长天在琢磨宁玉珂这是要干啥。 进小隔间之后,魏长天在琢磨宁玉珂是不是要有啥非分之举。 躺倒宁玉珂腿上后,魏长天已经想好了等下该怎么拒绝前者的“不正当举动”。 但当按摩已经持续了一刻钟,宁玉珂的手却始终规规矩矩的,从没去揉不该揉的地方时,魏长天这才明白—— 感情还真就只是按摩呗! 当然了,魏长天肯定不至于因此就感到沮丧什么的,此刻心里只是有点意外。 一是意外宁玉珂竟然没再想着“献身”的事。 二是意外宁玉珂居然真的会按摩。 魏长天能感觉出来她并非是在瞎按,而是真的有板有眼,懂得一些穴位和手法的。 你要问魏长天为啥能感觉出来这个......前世某健康会所的38号技师或许能给出答案。 “......”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闭着眼,魏长天突然问道:“应当是有人教过你的吧。” “回主人,是有人教过的。” 宁玉珂一边轻揉着魏长天头顶的百会穴,一边小声回答:“章陵县有位姓安的神医,奴婢便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哦......” 魏长天还是有些不解:“这是之前的事吧?你一个公主学这个干嘛?” “......” 手上动作突然一顿,几息之后才有声音响起。 “是二妹。” “二妹她自幼便容易疲乏,大夫说她是先天体弱,用药医不好,需得常常有人为她舒经活血。” “而城中大夫都为男子,医起来多有不便,所以奴婢便学了这门手艺,如此便可时常替二妹揉按解乏。” “......” 二妹? 宁玉珠? 魏长天脑海中立刻想起一个名字,但是对这个名字主人的印象却已经很模糊了。 虽然他一度还曾动过娶了宁玉珠的念头...... 话说,宁玉珂是先天无痛体质,宁玉珠是先天体弱,那宁庆宇的小女儿,那个叫什么宁玉伶的是不是先天也有点啥毛病? 这么一看,这宁家的遗传基因好像有点问题啊! 嗯,不过倒也正常。 古代本来就近亲结婚的多,尤其是大的世家,这种情况便就更为频繁。 《红楼梦》里面不就全是这种嘛。 林黛玉、薛宝钗,一个是贾宝玉的姑表亲,一个是姨表亲。 幸亏魏家亏心事干得多,导致世代单传,否则自己现在保不准也得有点啥大病...... 魏长天这边思维十分跳跃的胡思乱想着,但就在某一刻,他却感觉到有一滴水珠突然落在了脸上。 嗯? 心中警铃大作,一瞬间睁开眼。 宁玉珂没吃过傀儡丹,所以魏长天对她并不算百分百信任,此刻的第一反应是前者可能会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 但他看到的,却是正死死咬着嘴唇,眼框中满是泪水的女子。 魏长天一愣,旋即明白了宁玉珂为什么会哭。 因为她嘴里的“二妹”,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 默默直起身子,盘腿坐好。 魏长天刚准备说点什么,宁玉珂却慌乱抹去眼角泪水,自责的更咽道: “主、主人。” “奴、奴婢不该......” “你恨我吗?” 突然,魏长天用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莫名其妙的问题打断了宁玉珂的话。 隔间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沉香在鎏金香炉的空隙中袅袅纠缠升起。 “你我都清楚......” 看着怔怔的宁玉珂,没有得到答案的魏长天沉默半晌,摇摇头再次说道:“我曾或许有机会救下顺亲王,还有宁玉珠和宁玉伶。” “但当时我却没这么做,甚至连试都没试。” “我知道,你从来没与我提过这件事,只是将所有的恨都尽数算到了宁永年头上。” “而如今你我已站在一条船上,你大可不必继续遮掩。” “如何想的便如何说......如果你觉得说不出口,那我便换个问法。” 顿了顿,魏长天直视着宁玉珂的双眼,再次问道: “你怪我吗?” “......” 从“恨”变成“怪”,魏长天无疑已大大降低了这个问题的回答难度。 但宁玉珂却还是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或许,这确实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因为说实话,魏长天并不欠他们一家什么,甚至还曾在悲剧发生之前就已经救过了他们一次。 南山脚下,突遇刺客。 当时魏长天可是以命相搏才将他们从必死之局中给救了出来。 至于第二次...... 在那样危险紧急的情况下,魏长天却还是又冒着风险救下了自己。 宁玉珂从没有,也绝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但是就像魏长天说的,他当时确实也有机会救下爹爹、二妹和小妹的...... 是。 这不是魏长天的义务,一个人帮你便已是好心,你又怎能要求他帮更多,甚至还要对方不顾自己的性命。 知书达理的宁玉珂自然懂得这些道理。 可、可是...... 因此死掉的,却是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啊...... “......” 角落里的沉香呼的一阵摇晃。 它们于半空中聚散,不知是与这世间融为了一体,还是就这样消失了。 魏长天下床穿好靴子,回头又看了宁玉珂一眼。 后者还一直保持着那副跪坐的姿势,肩头似乎在微微颤抖。 唉。 在心底叹了口气,魏长天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出隔间,准备让宁玉珂自己好好想想。 他刚才的问题,其实就是自己对宁玉珂最后一丝不信任的来源。 魏长天其实早就想问,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这次虽然问出口了,但却也没能得到答案。 其实魏长天压根就不知道什么答案才会让自己彻底放下这丝不信任。 我不恨你? 我恨你? 好像不论哪个都不行。 或许,这个问题就没法给出“标准答案”。 “......” 穿过大殿,一路走出殿门。 而除了那个叫“小盘子”小太监之外,等在殿外的另一人却让魏长天有点惊讶。 “青弦前辈,你怎么在这?” “自然是等你。” 脸上白纱晃动,青弦抬眼往殿内看了看:“宁女娃......咳,陛下呢?” “哦,她有些累了,正在隔间中休息。”魏长天敷衍一句。 “休息?” 青弦的眼神突然有些玩味:“魏公子,眼下你可有空?” “呃......其实我挺忙的。”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笑道:“不过前辈若是找我有事,那我自然有空。” “哼。” 青弦轻哼一声表现出对魏长天油嘴滑舌的不屑,然后便转身向着王宫更深处走去。 “随我来。” 7017k 第418章 关于“妖王”的真相 未央宫一角,一处僻静的宫殿。 既然担负起了保护宁玉珂的重任,那青弦当然便要住在王宫之中。 住处虽不大,但足够清雅别致,只不过并无宫女太监进出其中,因此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青弦前辈,不知你有何吩咐?” 慢步走在庭院中,魏长天扭头笑道:“可是想问有关即将到来的战事?” “战事?” 青弦摇了摇头:“本王不懂这些,反正公子已有必胜的信心,那到时只需将妖族要做的事情告诉本王即可。” 嗯?不是问这个? 魏长天一愣,有些不解:“那前辈还有何事要与我说?” “......” 白裙随风晃动,青弦没有立刻回答。 她莲步轻移走入一处凉亭,与魏长天双双坐下后才慢慢开口说道: “魏公子,本王想让宁女娃来做下一任妖王。” “......” 如同天籁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好似还没有树枝上鸟儿的啼声响亮。 但就是这么请飘飘飘的一句话却令魏长天顿时愣住了。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青弦,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啥情况? 自己听错了? 宁玉珂?当妖王? 今天是异世愚人节??? “青弦前辈,你刚刚说......” “你没听错,本王确实有意栽培宁女娃来接替本王之位。” 青弦抬眼看过来,表情淡定:“想问问公子肯不肯?” “......” “这不是我肯不肯的问题吧......” 魏长天嘴巴张大:“前辈为何看中她了?再说玉珂她又不是妖,如何能做得妖王?” “魏公子,谁说妖王便必须得由妖来做?” 青弦看着凉亭外的一汪小池,嘴中说出一句不亚于“妇联主席谁规定必须是女的?”一样明显与常识相违背的反问。 然后她便稍做停顿,慢慢给一脸愕然的魏长天讲明白了其中缘由。 ...... 据第一次去十万大山时杨柳诗所说,青弦乃天地孕育的青鸟所化。 对此魏长天是不太信的。 天地孕育?没爹没娘? 如果是在那种神仙满天飞的高武世界,如此玄幻的事倒是极有可能。 但在眼下这个连一品桎梏都突破不了的低武世界,这种“天地孕育”的说辞怎么听也不靠谱。 不过魏长天此前也没深究此事,毕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而如今由青弦亲口说出的真相却证明了他的猜测其实是正确的。 没错,历任妖王根本就不是“天地孕育”出来的,而是如同人类宗派一样,由上一任妖王选好接班人,然后一代代继承下来的。 并且,妖王们并非是妖。 它们是一种非妖非人,一旦“诞生”便是二品实力的“神奇物种”。 青弦管这种物种叫“天灵”,意思是天地之灵,乃是跳脱出俗世的存在。 这其中有没有“自吹自擂”的成分魏长天不清楚,但从有关青弦的种种来看,这种说法倒是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毕竟杨柳诗曾说过后者可以变化成任何模样。 而魏长天还没见过哪种“生物”具备这种能力,只有青弦能够以“实体”之身随意改变自己的样子。 阎罗可以,但它是虚体。 幻术可以,但那是假的。谷啯 并且除此之外,青弦那宛如仙子的容貌也可以勉强算作是另一个佐证。 魏长天始终觉得即便“整容技术”再怎么发达,但最漂亮的女人也绝对是纯天然的。 因为只要是“整”,那就必须要有“参考物”,所以永远也达不到后者的程度。 而青弦的样貌......只能说俗世的女子确实很难长成这般不染尘埃的样子。 如此一来便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青弦见过真的仙子,然后照着人家的模样变得。 要么就是青弦天生就是这般脱俗出尘。 后者无疑更靠谱一点,因此“天灵”的存在便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天灵”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根据青弦的说法,这个过程就有点玄乎了...... 由妖王选择任一具备灵智的生物,然后传授其一种秘法。 而后者掌握秘法后,肉身便会慢慢开始发生一系列变化。 不论是人还是妖,其身上一切种族特性都会一点点被抹去,转变过程需要数年到数十年不等,视情况而异。 反正转化一旦完成,那么不论是“他”、“她”、还是“它”就都会变成非妖非人的“祂”,成为一个天灵体。 世间最多仅可存在一个活着的“天灵”,新的诞生,老的便会死去。 这意味着老妖王会在继承人“神功大成”时死掉,而后者则会理所应当的接替妖王之位,成为统领妖族的新王。 至此,妖王的一次传承便算完成了。 ...... 清风拂过池面,水珠滚过莲叶,波光荡漾。 青弦说的不可谓不仔细,魏长天听的不可谓不吃惊。 倒不是说他不能理解“天灵”,不能理解这种玄而又玄的传承方式。 毕竟曾奉为圭臬的“现代科学”早已被这个世界的规则颠覆的支离破碎,因此即便再怎么“离谱”的事情魏长天倒是都能接受。 但问题在于......青弦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为何选中了宁玉珂? “咳,青弦前辈,我还有一些不解之处。” 沉吟片刻后,魏长天皱眉问道:“不知你可愿替我解答一二?” “问吧。”青弦点点头。 “那好......” 魏长天组织了一下语言,旋即问出第一个问题。 “前辈,既然天灵并非是妖,那为何可做妖族的王?” “妖族就没怀疑过么?就没有过什么大妖之类的想要抢夺这妖王之位么?” “......” “因为妖族相信天灵是妖。” 青弦稍一停顿,给出的答案很简单:“至少相比于人,我们更像是妖,不是么?” “至于后一件事......自然有过,不过他们皆都失败了而已。” “是么?” 魏长天没有追问那些企图篡位的大妖为何会失败,而是点点头又问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还有,前辈,你方才说这天地间仅容得下一个天灵。”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如此就意味着一旦玉珂成事,你便会死。”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呵呵......” 青弦估计早就料到魏长天会问这个,因此当下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她看着池中睡莲那已泛黄的叶边,半晌之后突然默默反问一句。 “魏公子,你可知道活得太久是一种什么感觉?” ...... ps:病好了,不过今天我爹过生日,晚上要出去吃饭,回来后视情况会再更一到两章。 7017k 第418章 关于“妖王”的真相 未央宫一角,一处僻静的宫殿。 既然担负起了保护宁玉珂的重任,那青弦当然便要住在王宫之中。 住处虽不大,但足够清雅别致,只不过并无宫女太监进出其中,因此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青弦前辈,不知你有何吩咐?” 慢步走在庭院中,魏长天扭头笑道:“可是想问有关即将到来的战事?” “战事?” 青弦摇了摇头:“本王不懂这些,反正公子已有必胜的信心,那到时只需将妖族要做的事情告诉本王即可。” 嗯?不是问这个? 魏长天一愣,有些不解:“那前辈还有何事要与我说?” “......” 白裙随风晃动,青弦没有立刻回答。 她莲步轻移走入一处凉亭,与魏长天双双坐下后才慢慢开口说道: “魏公子,本王想让宁女娃来做下一任妖王。” “......” 如同天籁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好似还没有树枝上鸟儿的啼声响亮。 但就是这么请飘飘飘的一句话却令魏长天顿时愣住了。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青弦,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啥情况? 自己听错了? 宁玉珂?当妖王? 今天是异世愚人节??? “青弦前辈,你刚刚说......” “你没听错,本王确实有意栽培宁女娃来接替本王之位。” 青弦抬眼看过来,表情淡定:“想问问公子肯不肯?” “......” “这不是我肯不肯的问题吧......” 魏长天嘴巴张大:“前辈为何看中她了?再说玉珂她又不是妖,如何能做得妖王?” “魏公子,谁说妖王便必须得由妖来做?” 青弦看着凉亭外的一汪小池,嘴中说出一句不亚于“妇联主席谁规定必须是女的?”一样明显与常识相违背的反问。 然后她便稍做停顿,慢慢给一脸愕然的魏长天讲明白了其中缘由。 ...... 据第一次去十万大山时杨柳诗所说,青弦乃天地孕育的青鸟所化。 对此魏长天是不太信的。 天地孕育?没爹没娘? 如果是在那种神仙满天飞的高武世界,如此玄幻的事倒是极有可能。 但在眼下这个连一品桎梏都突破不了的低武世界,这种“天地孕育”的说辞怎么听也不靠谱。 不过魏长天此前也没深究此事,毕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而如今由青弦亲口说出的真相却证明了他的猜测其实是正确的。 没错,历任妖王根本就不是“天地孕育”出来的,而是如同人类宗派一样,由上一任妖王选好接班人,然后一代代继承下来的。 并且,妖王们并非是妖。 它们是一种非妖非人,一旦“诞生”便是二品实力的“神奇物种”。 青弦管这种物种叫“天灵”,意思是天地之灵,乃是跳脱出俗世的存在。 这其中有没有“自吹自擂”的成分魏长天不清楚,但从有关青弦的种种来看,这种说法倒是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毕竟杨柳诗曾说过后者可以变化成任何模样。 而魏长天还没见过哪种“生物”具备这种能力,只有青弦能够以“实体”之身随意改变自己的样子。 阎罗可以,但它是虚体。 幻术可以,但那是假的。谷啯 并且除此之外,青弦那宛如仙子的容貌也可以勉强算作是另一个佐证。 魏长天始终觉得即便“整容技术”再怎么发达,但最漂亮的女人也绝对是纯天然的。 因为只要是“整”,那就必须要有“参考物”,所以永远也达不到后者的程度。 而青弦的样貌......只能说俗世的女子确实很难长成这般不染尘埃的样子。 如此一来便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青弦见过真的仙子,然后照着人家的模样变得。 要么就是青弦天生就是这般脱俗出尘。 后者无疑更靠谱一点,因此“天灵”的存在便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天灵”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根据青弦的说法,这个过程就有点玄乎了...... 由妖王选择任一具备灵智的生物,然后传授其一种秘法。 而后者掌握秘法后,肉身便会慢慢开始发生一系列变化。 不论是人还是妖,其身上一切种族特性都会一点点被抹去,转变过程需要数年到数十年不等,视情况而异。 反正转化一旦完成,那么不论是“他”、“她”、还是“它”就都会变成非妖非人的“祂”,成为一个天灵体。 世间最多仅可存在一个活着的“天灵”,新的诞生,老的便会死去。 这意味着老妖王会在继承人“神功大成”时死掉,而后者则会理所应当的接替妖王之位,成为统领妖族的新王。 至此,妖王的一次传承便算完成了。 ...... 清风拂过池面,水珠滚过莲叶,波光荡漾。 青弦说的不可谓不仔细,魏长天听的不可谓不吃惊。 倒不是说他不能理解“天灵”,不能理解这种玄而又玄的传承方式。 毕竟曾奉为圭臬的“现代科学”早已被这个世界的规则颠覆的支离破碎,因此即便再怎么“离谱”的事情魏长天倒是都能接受。 但问题在于......青弦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为何选中了宁玉珂? “咳,青弦前辈,我还有一些不解之处。” 沉吟片刻后,魏长天皱眉问道:“不知你可愿替我解答一二?” “问吧。”青弦点点头。 “那好......” 魏长天组织了一下语言,旋即问出第一个问题。 “前辈,既然天灵并非是妖,那为何可做妖族的王?” “妖族就没怀疑过么?就没有过什么大妖之类的想要抢夺这妖王之位么?” “......” “因为妖族相信天灵是妖。” 青弦稍一停顿,给出的答案很简单:“至少相比于人,我们更像是妖,不是么?” “至于后一件事......自然有过,不过他们皆都失败了而已。” “是么?” 魏长天没有追问那些企图篡位的大妖为何会失败,而是点点头又问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还有,前辈,你方才说这天地间仅容得下一个天灵。”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如此就意味着一旦玉珂成事,你便会死。”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呵呵......” 青弦估计早就料到魏长天会问这个,因此当下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她看着池中睡莲那已泛黄的叶边,半晌之后突然默默反问一句。 “魏公子,你可知道活得太久是一种什么感觉?” ...... ps:病好了,不过今天我爹过生日,晚上要出去吃饭,回来后视情况会再更一到两章。 7017k 第419章 护食 活得太久是什么感觉? 魏长天听得这个问题不由得一愣。 他前世今生加起来总共才活了不到三十年,怎么算也不属于“活得久”的范围,所以当然无法给出答案。 但即便就是老张头那个活了一百三十多岁的老头子,其生命的长度也与青弦没有丝毫可比性。 毕竟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后者至今可是已经活了八百多年了。 八百年,放到前世甚至能够完整经历从南宋到21世纪20年代的全过程。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已经可以算作“长生不老”了。 所以这个问题或许可以理解成—— 长生不死是什么感觉? 而从这个角度思考,魏长天便大约明白青弦为何会这么做了。 是,长生不死是很诱人。 这点从前世有无数帝王,乃至现代的生命科学都在孜孜不倦的追求“长生”之术就能看出来。 但魏长天却觉得,活得太久似乎也是一种负担,甚至是一种残忍。 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将所有想做的做完,然后便不会再对任何事情感兴趣。 最终陪伴你走过永无止境的末路的,大概率只会剩下孤独。 “青弦前辈,所以你是......不想活了?” ...... 秋风像把锋利的镰刀,从树梢上刮过,半绿半黄的树叶唰唰飘落下来。 魏长天的这句“不想活了”乍一听有些搞笑,显得有点“没文化”。 不过青弦却是没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是,八百余载岁月,本王已经活够了。” “......那你自我了断就是了。” 魏长天小声嘀咕一句,但立马便意识到不妥,赶忙补救道:“咳,前辈,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无妨。” 青弦扭头看过来,表情平静:“若是可以的话,本王早就这么做了。” “天灵不同于一般生灵,不仅至多可存在一个,至少也要存在一个。” “这代表着如果没有第二个天灵出现,本王便是想死也死不了。” “死不了?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魏长天顿时瞪大眼睛,好像明白为啥妖族从没有人可以成功篡位了。 不过青弦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拂袖轻叹一句。 “天下无敌,哪有这么简单......” “......” 很明显,青弦并不能天下无敌,这其中一定还有其它限制。 比如天灵并非是真的“不死之身”,而只是会复活之类的。 但青弦摆明了不愿再多解释,所以魏长天也就没问,只是调整了一下心绪,开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青弦前辈,我还有最后一问。” “不知你为何会挑中玉珂?” “这个......很简单。” 青弦没有隐瞒什么,直接轻声说出答案。 “因为转变成为天灵的过程不仅漫长,而且无比痛苦。” “寻常生灵根本难以承受,大都会在这个过程中不堪苦痛而死。” “其实我此前已找来数十只妖兽试过,但最多的也仅仅只撑过了一年......” 嗯? 还有这副作用? 看着正在慢慢说话的青弦,魏长天大脑飞速运转。 毫无疑问,妖兽肯定要远比人类耐痛,所以之前大部分妖王应该都是妖兽变得。 而青弦如今之所以会选择宁玉珂,估计便是看中了后者的“无痛体质”。 感觉不到痛,自然就不会无法忍受痛苦。 这么一看,宁玉珂好似确实是成为“天灵”的最佳人选。 不过...... “前辈,玉珂如今是蜀王,以后还要做大宁的皇帝。” 突然,魏长天皱眉打断道:“我不觉得她会有兴趣再做什么妖王。” “我不需要她答应。” 青弦笑着看过来:“魏公子,你是她的主人,我只需你答应就行了。” “呃......” 魏长天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半晌之后才有些尴尬的讪笑道:“哈哈哈,前辈,你都知道了?” “那个......其实我俩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魏公子。” 青弦似笑非笑的摇摇头:“本王不管你与宁女娃是何种关系,总之她对你应是言听计从。” “至于你方才说的,其实完全不是问题。” “成为天灵的过程十分漫长,少说也需数年之久,且宁女娃完全可以自己决定何时走完最后一步。” “反正本王已活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等几年。” “正好本王还想看看妖族与人类共处一城的盛景呢。” “......” 不论什么时候,青弦都可以等。 她现在只是想把这件事先定下来。 魏长天瞬间就懂了青弦的意思,表情便也因此慢慢变得严肃。 这不是一件小事。 往小里说,这会决定宁玉珂的一生。 往大里说,这会决定妖族与人类未来的关系。 “青弦前辈......” 思考片刻后,魏长天突然问了两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你在成为天灵之前,是妖还是人?” “你又为何会答应上一任妖王,愿意成为天灵的?” “......” “我是孔雀一族的妖。” 很快,青弦便给出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同时也很坦荡的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不过关于我为何愿意成为天灵,这我却是记不得了。” “记不得?” 魏长天眯了眯眼:“为什么?” “因为成为天灵之后便会忘记此前九成九的记忆。” 青弦摇摇头:“除去关于天灵的事情外,其余的几乎都会忘掉。” “忘掉记忆......” 魏长天若有所思的问道:“记忆没了,肉身也没了,那岂不是就是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 青弦似乎不太想继续回答下去了。 她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然后便站起身子,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魏公子,如今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 “只要你肯答应让宁女娃来做下一任妖王,妖族日后定会全力助你成事。” “此事不仅对你来说有利无弊,对宁女娃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天大的机缘。” “她天生没有痛感,不必忍受化灵过程中的痛苦,并且还能一举成就不灭之身。” “若干年后她若也如本王一般不再贪恋人世,只需再找一个继任者便可解脱。” “本王所言句句属实,所以......” “魏公子,你究竟答不答应?” “......” 答不答应? 如果青弦说的是真的,那这的确好像是一件有利无弊的大好事。 最起码对魏长天来说是好事。 因为一旦宁玉珂成为青弦的继任者,那妖族肯定就能尽数为前者所用,自然就相当于为自己所用。 从“合作关系”变成“上下级关系”,魏长天无疑相当于又掌握了一支无比庞大的力量。 但是...... “前辈,这事儿你还得去问玉珂。” 摇摇头,魏长天终究没有替宁玉珂做主。 “她如果愿意,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但如果她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 说完话,魏长天冲青弦拱了拱手便准备离开。 不过他才刚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以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 “还望前辈不要用什么手段逼迫她答应。” “否则若是被我知道了,到时候场面恐怕会很难看。” “就这样,告辞。” “......” 留下一句威胁,魏长天很快就走远了。 而青弦则是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半晌之后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想不到还挺护食的。” 7017k 第420章 没有PlanB 从青弦的住所出来,魏长天一边想着刚刚的事情,一边慢步往王宫外走。 不多时,他便又不知不觉走回到了凤鸣殿外。 “......” 稍稍犹豫了一下,走到在仍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身前,随口问道: “陛下出来了么?” “回公子,还没有。” 小太监赶忙低头回答:“公子可是找陛下还有什么事么?需不需小人进去通禀一声?” “不必了。” 摇摇头,魏长天笑着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行了,我走了。” “是,公子慢走。” “嗯。” “......” 抖抖袖子,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魏长天很快便转身离开了。 虽然如今他已经基本默认了宁玉珂的“认主”行为,但打从心底并没有将对方看做是自己的女奴。 所以关于成为下一任妖王的事,他不想干扰宁玉珂做决定......即便魏长天自己并不希望宁玉珂变成那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天灵”。 记忆都没有了,即便可以长生不老,即便有二品的实力,即便能做妖王又如何? 说好听点叫“重获新生”,说难听点不就是“失去自我”吗? 这就跟被老张头放弃的挑月剑一样。 如果连自己都不是自己了,拥有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了,这只是魏长天自己的想法。 或许宁玉珂会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忘记所有痛苦回忆的机会。 正因如此,魏长天才没有替她做决定。 就这样吧,如果宁玉珂真的愿意,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迎着秋日的阳光,魏长天快步离开了未央宫。 而在他走后不久,凤鸣殿的殿门也终于慢慢打开。 “陛下,您......” 宁玉珂微红的眼眶让小太监登时愣了一下。 而前者则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平静问道: “魏公子回去了么?” “回陛下,魏公子方才与青弦前辈去后殿待了一会儿,然后又来问过您是否还在殿中。” 小太监赶忙如实回答:“眼下才刚走不久,估么着也就刚出王宫哩。” “嗯,知道了。” 点点头,宁玉珂没再说话。 微风轻轻拂动着金黄色裙角,落日的余晖散在她身上,那阳光温和柔美,是秋日里难得的暖阳。 ...... ...... 离开未央宫后,魏长天又去兵部跟梁振聊了聊。 后者是前天从十万大山回来的,时间算是卡的刚刚好。 从梁振嘴里,魏长天听到了更多有关的“天狗军”细节。 一万只妖兽基本都有相当于人类六品左右的实力,跟之前在刘家村遇到的那只把魏长天打了个半死的猿妖差不多。 当然了,魏长天如今已今非昔比,再对上那猿妖一个打十个都不成问题。 但是一万只中三品实力的妖兽的恐怖战力却并不会因此而打个折扣。 对于皮糙肉厚的妖兽来说,它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打架不会用脑子,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单打独斗的蛮干,并且攻击手段也比较单一,并无法如同人类一般施展各种各样的武技。 与之相比,人类士兵的优劣势便截然相反。 虽然懂得战术战法,懂得审时度势,懂得使用武技,但先天却在速度、力量、防御力这些方面有明显的不足。 因此,若是两者相结合,取长补短......魏长天已经无比期待天狗军所能表现出的惊天战斗力了。 试想,当蜀军与朝廷大军激战正酣之时,突然从一侧杀出这么一支“飞天遁地”的混合部队...... 啧啧啧,到时候恐怕光凭着视觉冲击力也能把对面给吓够呛吧。 唯一的缺点就是规模太小,只有一万人。 这要是有个十来万,魏长天有信心一口气直接杀到京城去。 “......” 又跟梁振聊了一会儿募兵布防之事,最后决定蜀军将会在宁玉珂发表完“公开演讲”之后便离开蜀州城,奔赴广汉县设防。 广汉县不仅是蜀州界内最靠北的县城,更是韩兆透露的朝廷大军会最先进攻的方向。 而按照计划,那里也将会是此战唯一的战场。 魏长天不愿意战火燃到蜀州城,想尽量在蜀州外围便结束战斗,以免对蜀地经济产生太大的影响。 因为广汉县距离十万大山不远,具备这个条件,所以此次作战计划便是完全围绕这座县城展开的。 计划早已拟定,并且已由楚先平和梁振进行过多次推演,可以说已经十分完善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nb。 魏长天不是不想做一个备选方案,但是兵力上的差距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不到十万人,对上三十万人。 弱敌三倍的兵力差距使得蜀军没有任何退路。 魏长天只能将所有力量尽数压在广汉县,以“首战既终战”的心态赌一把。 说好听点叫破釜沉舟,说难听点叫孤注一掷。 不过魏长天倒是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毕竟除了人数上的差距之外,天时地利人和这次可是都站在了自己一边。 “......” “梁叔,就先这样吧。” “我会比你们晚一两天再去广汉,其它事等到时候我们再商议......” 当天色刚入夜时,魏长天终于准备回家了。 梁振起身把他送到兵部衙门外,张三也已将马车驶了过来。 “对了,长天。” 就在魏长天准备上车时,梁振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小声说道: “沁儿最近有点......你若是有空,便去与她聊聊吧。” 嗯? 梁沁? 魏长天闻言一愣,这才发觉自打自己回来之后确实就没怎么见过梁沁。 后者不仅搬回总兵府住了,并且也不再有事没事便跑来找自己了,也不知道天天都在干啥。 “梁叔,沁儿怎么了?” 转回身,魏长天轻声问道:“可是有何烦心事?” “这个......” 梁振有些苦闷的叹了口气:“唉,我也不知道。” “这丫头整日就躲在家里闷头练刀,我与她娘问她却什么也不说。” “她指定有什么事憋在心里,想来应当是些女儿家的小心思。” “你若是得空,便主动去见见她吧。” “我明白了。”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魏长天笑道:“梁叔,今晚我就去找她,你放心就是。” “今晚?长天,这......” 梁振顿时双眼瞪大,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不过魏长天却是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弯腰钻进马车。 “梁叔,你别想歪了。” “我的意思是我今晚去总兵府蹭婶婶一顿饭,顺便跟沁儿聊聊。” “我走了,你回吧。” “......” “咕噜咕噜~” 很快,马车便在梁振的注视下慢慢驶远了。 后者摸了摸鼻子,表情既有些尴尬,又有些遗憾。 站了片刻,摇摇头,梁振准备回去继续去安排调兵之事。 不过就在他抬腿跨过兵部门槛时,嘴中却小声嘀咕了一句。 “其实早点生米煮成熟饭也挺好......” “再晚点沁儿怕是连平妻都做不上了......” 7017k 第421章 最新恶人榜单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总兵府门口。 自打魏长天跟徐青婉结婚之后便搬进了如今住的这栋更大的府宅,而此前那栋离总兵府很近的小宅,连同旁边李素月的宅子便都空了出来。 不过这两栋小院如今也没闲着,一栋给了杜常,一栋经过改建后变成了“保密局”。 共济会、同舟会、甚至悬镜司传来的所有情报都会在这里汇总,再由楚先平和杜常进行筛选,挑出一些比较重要的汇报给魏长天。 有了这么一个专职机构之后,魏长天手中的整个情报网络便变得更为通畅,情报和指令的传送效率也更高,可以说作用巨大。 唯独就是“保密局”这个名字有点太过现代,后来在杜常的提议下改为了“天机院”。 嗯......其实大宁已经有一个专门靠倒卖情报为生的“天机楼”了,魏家全员上榜的《大宁黑白榜》便是出自他们之手。 魏长天记得刚到蜀州时还曾经看过这份榜单,自己名列黑榜二十七。 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了,排名有没有上升一点。 想到这,魏长天突然来了兴趣,便拉开车帘跟张三简单交代了几句。 然后张三很快就从天机院弄来了一份最新的《大宁黑白榜》。 “好,我看看。” 接过纸张粗糙的小册子,魏长天饶有兴致的翻开,直接略过前面的白榜,开始查看最新一期的黑榜排名情况。 嗯...... 大体情况差不多,基本上还都是老熟人。 秦正秋依然位列榜首,说明他失踪的消息并未泄露出去。 魏贤志依旧位列第二,说明他最近在京城没少杀人。 第三还是那个叫什么鬼头刀潘武的......有机会可以结识一下。 第四...... 嗯? 看到第四位的时候,魏长天不由得一愣。 因为他竟然看到了宁玉珂的名字。 与杀人无数的前三位相比,估计连鸡都没杀过的宁玉珂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恶人”。 因此她之所以排在第四,只可能是因为她的造反之举。 好家伙,原来这天机楼跟大宁朝廷是穿一条裤子的...... 在魏长天看来,一口气献祭了原州城三百万人的宁永年才应该是头号大恶人。 当然了,此事真相知道的人并不多,天机楼没查出其中原委倒也正常。 不过即便后者知道真相,想必也是不敢把宁永年的名字写上来的。 “切......” 撇撇嘴,魏长天顿时对这份并不“客观公正”的榜单没了兴趣。 视线快速下移,掠过一众熟悉的名字之后,终于在第四十八位找到了自己。 上次是二十七,这次是四十八......怎么排名还下降了?? 黑榜一共五十人,自己竟然马上就要跌出榜单了?? 魏长天心中大感惊讶,定睛往自己名字后面的小字看去。 【天吉十四年九月初九,于京城刀斩当朝宰相】 【天吉十五年二月初二,于蜀州春龙诗会连作九首传世之篇,引渡真龙】 【天吉十五年四月十八,于原州城下孤身敌万军,一招败蒙适,一刀斩三品】 【天吉十五年六月廿四,于西漠戈壁龙门客栈败三品......】 【......】 一桩桩一件件,自己当众干过啥事基本都被记录在册。 上次看的时候还只有第一条呢,想不到如今已经密密麻麻记了七八行了。 很明显,在天机楼看来,自己干的很多事情并不算“恶行”,尤其像春龙诗会作诗、原州城下救梁振这些更属于是“侠义之举”。 有善有恶,两相抵消,所以自己的排名才会下降...... 啧啧啧,也不知道等自己带兵把三十万平叛大军都给灭了之后,排名能不能冲进前五。 “什么狗屁玩意儿,浪费老子时间......” 摇摇头,魏长天随手把小册子丢到一旁,然后便弯腰钻下马车。谷垱 总兵府还是此前那般样子,朱红色的大门高大气派。 不过刻有“总兵府”的牌匾却是已经摘掉,换做了“梁府”二字。 这也正常。 毕竟如今梁振已不是蜀州总兵,而是蜀国兵部尚书了。 “......” “物是人非啊......” 看着正在叩门的张三,魏长天突然没来由的感叹了一句。 ...... 一刻钟后。 事实证明,魏长天刚才的那句感叹并不怎么准确。 别的不说,最起码梁振的老婆还是如同此前那般大,跟魏长天在京城见到的那次一模一样,并没有半点“物是人非”之感。 “婶婶!” “长天,快过来让婶婶看看!” “婶婶来蜀州这么些日子也不见你过来,平日里都忙些什么呢?” “......” 跟“大婶婶”客套了半天之后,魏长天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上桌吃饭,同时也见到了梁沁。 能看得出后者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吃饭时总是偷偷往这边看。 不过魏长天不怎么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聊正事,便只跟她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家常。 就这样,一顿饭吃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然后大婶婶就称自己不舒服,要独自回屋休息一会儿。 魏长天和梁沁自然懂得其中意思,毕竟前者脸上的喜色实在太过明显,怎么也不像是身体有恙的样子。 “......” “长天哥,你今日怎么来了?” 将迫切想要将自己嫁掉的母亲送出屋外后,梁沁慢慢回到魏长天对面坐下:“如今你与爹爹不是都很忙么?” “是挺忙的。” 魏长天点点头,举起茶盏喝了口茶:“过几天我与梁叔便要带兵去广汉了,最近一直在忙着调度军队的事。” “是么?” 梁沁低了低头,眉目间有些担忧与失落:“那你们此去......多久回来?” “等到将朝廷军队打退就回来了。” 魏长天笑道:“快的话也就一个月吧。” “嗯,我知道了......” 梁沁轻轻点头,手指不自觉的捏在一处。 她如今这幅样子与此前大大咧咧的性格相距甚远,也难怪梁振会有所担忧。 不过魏长天却大约能猜出她为何会变成这样,便故意打趣道: “咦?这次你怎么不嚷嚷着要跟去了?” “啊?” 梁沁一愣,登时便抬起头来:“我、我可以去么?” “没什么不可以的。” 魏长天笑了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吧,陪我去院中走走。” “正好与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才半年光景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 相同的问题,梁振夫妇其实早就问过无数次了。 而梁沁此前一直都没有回答,也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这次她却没有半点犹豫。 “嗯。” “长天哥,我、我其实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7017k 第422章 失败不意味着错误 夜空静谧,一弯淡白的月牙斜挂在天边,满天星斗闪烁。 魏长天与梁沁并肩走在总兵府的庭院中,周身月光明亮。 此情此景不禁令他想起一年多前两人也曾如今日这般在魏府中散过步。 当时自己才刚刚“认识”梁沁,魏贤志和梁振有意撮合他们,但前者却不想嫁。 原因很简单,因为梁沁不想嫁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而说实话,魏长天也不想娶她。 只是再后来,神奇的“命运”却把他们都丢到了蜀州。 仿佛只是眨眼间,如今距离这一切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魏长天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并非此前那个无恶不作的魏家独子。 但天道巧弄,造化戏人的是...... 梁沁心中那份关于“忠君义国”的信念,却随着一趟原州之行而轰然坍塌。 ...... “长天哥,你知道么......” “我与爹爹刚到原州城时,邬定曾告诉我们,大宁的军队即便尽数战死,也定不会退出原州城一步。” “那时大奉日日攻城,我们日日守城。” “虽死了很多人,但我却觉得值得。” “我以为我们是在保护原州城百姓的命,我以为城外的那些黑甲兵才是这天底下最可恶的人。” “可就在某一天,邬定突然拿出宁永年的御诏,说要大军要撤到封县,要把原州城拱手让给那些黑甲兵。” “当时好多人不愿意,不想撤走。” “但圣命难违,我们便只好安慰自己说总有一天会再打回来的。” “可、可是......” “......”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的,蜀州军和凉州军被截在了城里。” “我们当时是不相信这是朝廷在算计我们的,爹爹还说不出几日大军便定会回援。” “但是他们却头也不回的丢下了我们。” “我们那时已知道不会再有援兵,温文便劝爹爹与他一起投敌。” “爹爹不肯,爹爹说即便这是宁永年的阴谋,可他仍是大宁的将军。” “其实我也是这般想的。” “还有那一万蜀州将士,他们也是这般想的......” “为了原州城中的百姓,为了大宁,我们愿意死。” “可、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连大奉都没有枉杀百姓,但、但......但他们还是死了啊!” “为什么宁永年要害死他们!” “难道就只是为了给那五十万大奉兵陪葬吗!” “呜呜呜!长、长天哥,为什么啊!!!” “......” 眼泪与痛苦的质问糅杂在月光中,荡开了一片夜色。 从平静,到更咽,再到发泄般的嚎啕大哭。 梁沁突然一头扑到魏长天怀里,双手死死抓住后者的衣襟,身子颤抖不已。 而相比之下魏长天就要淡定的多。 他只是不停轻轻拍打着梁沁的肩膀,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唉。 对于一个并未怎么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但却心怀仁善的“官二代”来说,梁沁会有这种不解,甚至信念崩溃也算正常。 毕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义国”,为了皇帝和国家可以牺牲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 这原本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当她效忠的皇帝竟然做出了完全与她的道德观相违背,甚至是击穿底线的事情之后,其所产生的激烈矛盾便是毁天灭地级别的。 如果梁沁有丰富的社会阅历,懂得人心险恶或许还要好一些。 就像梁振,他肯定也经历过这种矛盾心理。 不过由于后者的心智已十分成熟,所以很快便能找到解决办法—— 那就是重新效忠一位与自己道德观向契合的新“君主”。 而毫无疑问,这个新“君主”便是魏长天。 这应当就是梁振这次为何这么果断的支持自己造反的原因。谷蔏 但对于梁沁来说,她很明显还想不明白这些。 她想不明白包括蜀州军在内数万大宁将士以死守护的原州城,为什么不是被敌人,却是被宁永年所毁掉...... 她想不明白数百万无辜的百姓,为什么会被自己的皇帝毫不留情的屠杀殆尽...... 她想不明白,所以,她便只能是困在矛盾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直到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沁儿。” “上次我们在京城时,你曾与我说过你在蜀州的所见所闻,我至今还记得你当时说过的一句话......” 一只手轻轻摁住梁沁不停战栗的肩头,魏长天轻声说道: “你说,你终于明白了,习武是为了那些不曾习武之人。” “我想问你,你如今可还是如此想的?” “......” 更咽声突然停住,梁沁亦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 她看着魏长天,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咬紧嘴唇,无比绝望的摇了摇头。 “长、长天哥,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习武是为了什么......” “我、我之前觉得习武是为了杀掉坏人,保护好人。” “可如今我才明白......”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善恶分明的人......” “我、我谁也救不了......” 嗯。 能看明白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说明梁沁对这个世道的感悟倒是更深了一层。 不过...... 摇摇头,魏长天轻声打断道: “沁儿,既然如此,那我方才问你要不要去广汉时,你又为何想去呢?” “我......” 听到这个问题,刚刚自我否定掉习武意义的梁沁突然愣住了。 她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但呼吸却越发急促。 然后,她便看到了一支无比熟悉的木簪子。 “这只簪子是你一年多前给我的。” 将特意在来之前回家取了一趟的木簪递到梁沁手心,魏长天笑着说道:“沁儿,你可还记得当时你说了什么?” “......” 一抹红晕突然浮上脸颊,梁沁紧紧握住簪子,好半晌之后才怯懦的小声回答: “我、我说等你将簪子还我时,我便心甘情愿嫁给你......” “呃......” 魏长天闻言嘴角一阵抽动。 虽然你是说过这话,但我不是要说这事啊! “那个,除此之外呢?” 顿了顿,魏长天小声提醒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只簪子是谁给你的?” “......” 如同有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当一幅幅画面出现在脑海时,梁沁突然愣住了。 山匪屠村过后满地的尸体。 “再剿再屠”四个血淋淋的大字。 持续了一夜的厮杀。 围剿完山匪准备回城的官兵。 于军营外长跪不起,感恩戴德的百姓。 那个将簪子塞到她手中的姑娘...... 泪水再次涌上眼眶,不过相比于刚才,这次梁沁的眼神中却再没有了绝望。 “沁儿,很多时候你并不能总是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拍了拍她的手背,魏长天笑着望向夜空,似是在自言自语的叹了口气。 “唉......” “不过,这不代表你做的便是错的啊。” 7017k 第423章 远房亲戚? 戌时,魏长天离开了总兵府。 回去的路上他始终苦着脸,好像在犯愁什么事情。 如今梁沁的心结倒是解开了,不过...... 自己之前已经答应了李梧桐下次再见时娶她。 还答应了青弦要尽快娶杨柳诗。 如今再加上个梁沁。 好家伙,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算了,还是都等到打完仗之后再说吧。 眼下朝廷大军马上就要杀到了,而自己在去广汉之前还有几件事情需要处理。 这其中最重要的无疑是沈然。 嗯?对啊。 话说都已经过去两天了,他跟归培安怎么还没来找自己呢? 不应该啊...... ...... ...... 翌日。 当窸窸窣窣的动静在耳边响起,魏长天在清晨的阳光中睁开眼睛时,徐青婉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妆台前梳头发了。 “你醒啦?” 扭头看了看魏长天,小徐同志暂时放弃了梳到一半的头发,起身将前者的衣服放到床边。 “快些起来吧,楚公子一大早就过来了。” 嗯?楚先平来了? “好......” 摇了摇头,魏长天坐起身子开始穿衣服,嘴中随口问道:“你今天还要去盈丰盛么?” “是呀。” 徐青婉点点头,坐在床边继续梳头发:“如今盈丰盛开的粮铺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呵~不是还有卫颜玉吗?” 魏长天打了个哈欠:“她本来就更懂得做生意的事,让她多操点心就是了。” “那也不能全指望卫夫人呀。” 一提到卫颜玉,徐青婉瞬间来了精神:“长天,我跟你说哦,卫夫人真的好厉害呀......” “......” 此后一炷香的时间里,小徐同志喋喋不休念叨了半天卫颜玉的好,一直在说她跟着后者学到了很多生意经之类的。 一个小财迷对一个富婆产生崇拜之情倒也正常,所以魏长天便就任由她说,顶多在心里吐槽一句—— 得,这下徐青婉是在“弃武从商”的道路上越走远了。 “总之你别累着自己就行。” 登上靴子,魏长天笑着拍了拍小徐同志的头顶:“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那就是人死了,钱却没花完。” “所以,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革命?” 徐青婉明显不甚明白最后一句话,不过却不妨碍她理解魏长天的意思。 “呸呸呸!哪有你这样咒人的!” 她笑着打了魏长天一下,伸手帮后者把衣袍理平整:“反倒是你呀,一定要记得保重身体。” “眼下马上就要打仗了,我虽然不晓得你是怎么打算的,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否则......” “否则什么?” 魏长天笑问:“否则你就要改嫁?” “说什么呢!” 徐青婉气笑道:“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哈哈哈,再也不说了......那你倒是快说否则怎么样啊?” “不告诉你,自己猜去吧!” “婉儿,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正经了。” “谁、谁不正经了!” “......”谷罱 ...... 跟徐青婉一路打情骂俏的来到膳厅,魏长天很快就见到了已经等在这里的楚先平。 从后者的表情来看应该没有什么大事,这也令魏长天轻轻松了口气。 “楚兄,没吃早饭吧?” “来,边吃边说。” “是。” 整天往这边跑的楚先平并不见外,闻言便坐在魏长天旁边压低声音汇报道: “公子,之前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 “嗯?哪件事?” “就是......” 伏在魏长天耳边,楚先平小声说了几句。 而前者则平静的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 其实也不是啥大事,说白了就是一场针对蜀州百姓的“种族观重塑”。 要知道,如今既然魏长天已经与妖族达成了合作,并且还许诺了一座“人妖平等”的大同城,那妖族总有一天便会大量出现在蜀州百姓的生活之中。 所以,他需要尽早扭转百姓看待妖族的态度。 这件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倒也不难。 虽然对于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来说,“妖无可赦”的种族观是根深蒂固的。 但信息的匮乏也使得绝大多数老百姓的观念是很容易转变的。 只需要多安排一点“妖兽救人”、“美丽妖精报恩农夫”之类的正面事件,然后再在暗中大力传播推广,想来假以时日便能逐渐改变蜀地百姓对妖族的看法。 当然了,这是一个系统工程,远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反正有楚先平去办,所以魏长天便也没太过上心。 再退一步讲,即便百姓们不接受妖族,他也不可能取消跟青弦的合作。 毕竟这是唯一可以保住蜀州的办法。 “......” “好,我知道了。” 点点头,魏长天咬了口烧饼:“还有别的事么?” “嗯,还有一事。” 楚先平扭头看了看同样正在吃饭的徐青婉和陆静瑶,然后才小声说道: “公子,最近几天城中有一个女子在四处打听你。” “打听我?” 魏长天一愣,不知道楚先平为什么会说这个。 要知道蜀州城虽然管控很严,但不论如何也难免会混进来不少各家的探子。 这些人打探自己的情况再正常不过,自己如果挨个过问的话天天就不用干别的了。 所以此前楚先平从来都没有汇报过类似的情报,都是暗中处理掉完事。 可为啥这次会特意提起? 难道就因为对方是女的? “楚兄......” 轻轻搁下筷子,魏长天微微皱眉问道:“这个女子可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是。” 楚先平声音更低,表情似乎有些疑惑:“公子,此人言行举止颇为怪异,不似是大宁人,应是从别出特意来蜀州寻你的。” “并且她逢人便说是你的亲戚,因此我们的人便暂未轻举妄动。” “我的亲戚?” 魏长天稍稍一愣,一时间也不清楚这女的到底是啥来头。 虽然他没有继承太多前主的记忆,但如果真是亲戚来蜀州投奔自己的话,魏贤志肯定会提前来信通知的。 最起码也会把自己的住址告诉对方吧。 难道是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她若再现身,便带来给我见见。” 摇摇头,魏长天懒得继续细想,吩咐一句后就准备继续吃饭。 不过这时张三却突然从屋外走了进来,伏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公子,外面有位姑娘嚷嚷着要见你。” 7017k 第424章 原来是老乡 姑娘? 不会就是这位“远房亲戚”吧...... 听到张三的话,魏长天和楚先平对视一眼,心中的想法十分一致。 “公子,我先出去看看。” 楚先平立刻皱眉起身,准备替魏长天试探一下情况。 不过后者却是对此不甚在意,抹了抹嘴巴便也站了起来: “不用了,反正我也吃完了,一起吧。” “正好我还要去一趟兵部。” “是。” 楚先平闻言不再坚持,不过此时同样已经吃完饭的徐青婉和陆静瑶却突然凑了过来。 “长天,你要出门去么?” 徐青婉小声问道:“若是顺路的话就将我和陆姐姐送到盈丰盛去吧?” “嗯?” 魏长天停步看了二女一眼,心中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家中的马车又不止一辆,所以这俩女人很明显是听到了张三的话,所以便想要去看看这位“主动送上门”来的姑娘究竟是谁。 好家伙,陆静瑶会有这般举动不奇怪,但小徐同志什么时候也学坏了? 难道这就是近墨者黑? “行,那就一起吧。” 笑了笑,魏长天并没有戳破二女的小心思,答应一句后便带着一堆人往院门走去。 身正不怕影子斜! 自己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连去逛青楼都是大大方方的,所以这个女的断然不会是什么烂桃花之类的。 估计要么真的是自己的远房亲戚,要么就是有意投靠自己的“有志之士”。 反正不论哪个都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因此魏长天此时的心态特别“坦荡”,一路上甚至还跟徐青婉有说有笑的。 就这样,众人很快便走出府门,见到了那位等在外面的女子。 嗯...... 约莫二十岁左右,长相还算漂亮,不过跟徐青婉等人相比要逊色不少。 身上穿着一件青色长裙,衣料看起来应当不便宜,但是却脏兮兮的,甚至还有不少小破口。 简单来说,她这幅风尘仆仆的样子十分像一个家道中落的大户女子。 “......” “你、你们谁是魏长天?” 好像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堆人吓了一跳,女子十分警觉的后退一步,同时拿眼不停打量着魏长天、张三、楚先平三人。 魏长天心中一阵好笑,旋即迈前一步。 “我是。” “不知姑娘是谁?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 一句“你们谁是魏长天?”,一句“姑娘是谁?” 两人如今的反应摆明了他们此前并不认识,也使得徐青婉和陆静瑶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她们这口气完全从嘴中吐出,下一刻却又双双愣住了。 因为只见听到回答的女子忽然抿住嘴唇,眼泪只在一瞬间便挤满了眼眶。 “魏长天!” “呜呜呜!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知道从大乾来大宁要多久么!呜呜呜......” “你、你知道这一路上我有多不容易么!!” “呜呜,呜呜呜......” 顷刻间,眼泪奔涌而下。 女子的哭声里既有激动又有委屈,乍一听就跟一个苦命的小媳妇终于找到了抛弃自己的负心郎一样。 众人一时间都傻了眼,魏长天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从大乾来的?大乾在哪? 什么叫终于找到我了? “那个,姑娘......” 张了张嘴,魏长天准备问个明白。 然而女子却是越哭越凶,最后更是抹着眼泪跑过来,看样子是准备扑到魏长天怀里以解“相思”之苦。 认不出自己,但却又表现的这般样子。 此时任谁也能看出这女的有问题了,所以不等魏长天发话,下一刻张三和楚先平便齐齐拔刀,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有两把明晃晃的长刀架在了女子的脖子上。 “你、你们......” 后者被吓得顿时停住脚步,眼神中满是惧意。 而魏长天则是皱眉看着她,然后一字一顿慢慢说道: “接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若是你再有半句废话,那你便会死。” “明白么?” “......” 喉结蠕动,女子此刻眼泪都被吓回去了,身体也因恐惧而不住颤抖。 但魏长天却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稍作停顿后便冷冰冰的直接问道: “你叫什么?” “......” “说话!” “啊!” 女子打了个哆嗦,欲哭无泪的弱弱回答道:“许穗......啊不,许、许岁穗......” 许碎碎? 什么勾八名字? 魏长天撇了撇嘴,继续问:“你说你是从大乾来的?” “不是......啊,是、是的!” “到底是不是?!” “是、是......” “那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是......” “找我干什么?” “......” 叫许岁穗的女子有些犹豫的动了动嘴唇,小声嘀咕了一句。 魏长天顿时脸色一板:“大点声!” “凶什么嘛......” 许岁穗此时好像已经不怎么害怕了,但还是听话的稍稍抬高了一点音量:“我想投奔你......” “投奔我?” 魏长天哑然失笑:“我认识你么?” “不认识......” “那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搞笑吗?” “唔?!” 原本只是一句满是不屑的嘲讽,但许岁穗听到这句话后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她甚至忘记了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刀,竟然满脸激动的向前迈了一步。 “搞笑!” “你、你刚刚说了搞笑!” “我、我就知道!你就是......唔!!” 在众人如同看智障一样的目光中,许岁穗满脸激动的想要说点什么。 但就在那最关键的半句话即将脱口而出时,魏长天的脸色却猛然变化,抢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唔!” 虽然嘴巴已经被捂住,不过许岁穗却仍无比兴奋的死死抓住魏长天的衣袖,好像生怕后者跑了一样。 张三和楚先平见状生怕魏长天出事,踏前一步便想要将她制服。 但魏长天却在此时突然挥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把刀收了。” “张三,去准备一间密室,我有事要与这位许姑娘单独说。” “是......” 张三有些惊讶的跟楚先平对视一眼,旋即便脚步匆匆的转身回到院中。 而魏长天则是稍作停顿,然后又对着楚先平说道: “楚兄,去查一查许姑娘来到蜀州后都见过哪些人。” “若是寻常百姓,便多给些钱封住他们的嘴。” “若是有别家探子,那就统统杀了。” “......” “是,公子,我这就去办。” 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楚先平立马也快步离开。 至此,还站在府门前的便只剩下一脸惊愕的徐青婉和陆静瑶了。 “那什么,你们自己去盈丰盛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转过头,魏长天依旧捂着许岁穗的嘴,笑着冲二女说道: “这边没啥事,你们不用担心。” “就是碰到个老乡而已。” 7017k 第425章 没有系统也配穿越? 一刻钟后,位于府宅地下的一间密室之内。 摇晃的烛火中魏长天将暗门合紧,然后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满脸激动的许岁穗。 “坐吧。” 挥挥手示意后者坐下,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对视了足足数息功夫。 直到魏长天轻声问道: “你刚刚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 “嗯?” 许岁穗一愣,旋即撇了撇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 没有正面接茬,魏长天只是随手将星辰刀鞘搁在桌面上,然后继续问道: “你之前是叫许穗?” “......” 看着黑黝黝的刀鞘,许岁穗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嗯,是的......” “几岁了?” “之前是二十......” 许岁穗好像突然有点兴奋:“现在是十八!” “......” 呵,女人。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接着问:“你是哪人?” “跟你一样啊......” 许岁穗回以一个白眼:“凭什么都是你问我,你都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穿越来的呢!” “......” 穿越。 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魏长天的瞳孔不由得微微收缩。 虽然刚刚就已经猜到了,但当猜测变成事实,他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松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魏长天的语气也放松了不少。 “我先问完你,等下你再问我......好不好?” “好。” 许岁穗倒是不算刁蛮,见魏长天说话不再似刚刚那么横,便也轻轻点了点头:“那你接着问吧。” “嗯......” 魏长天伸手给两人倒了杯茶,沉吟片刻后便再次问道: “你穿越过来多久了?” “嗯......半年了。” “那你穿越前是什么时间?” “是20年的3月6号!我生日那一天!” “......” 好家伙,过生日那天死了,这位更是牛逼。 魏长天心里吐槽一句,不过同时也根据自己的穿越时间得出了一个结论—— 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并非对应的。 因为自己的穿越时间是20年的2月份。 两者在前世的穿越时间只差一个月,但是在这个世界却相差半年。 所以大概率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绝对的联系。 简单想了一下,魏长天没在这上面过多纠结,喝了口茶又问: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因为春江花月夜啊!” 许岁穗顿时来了精神:“我刚穿越过来不久就听说大宁有个魏公子做了这首诗!” “然后我就收拾行李跑来找你了!可谁知道大乾离大宁这么远,我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才到呢!” “呃......” 魏长天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穿越过来的这半年都在赶路?” “是啊!” 许岁穗苦着脸抱怨道:“这一路上可累死我了!要不是我运气好,或许就要死在半路上了呢!” “......行吧,辛苦了。” 摇摇头,魏长天倒是能够理解许岁穗的心态。 如果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知道哪里有个穿越者,保不准也会不远万里的找过去。 当然了,此举也有一定风险。 毕竟虽然是“同胞”,但万一遇到个心理变态的,或许跑去就是送死。 这种情况下就要比谁的金手指更牛逼了。 嗯? 想到这,魏长天突然反应过来一个关键问题。 “你的系统是什么?” “系统?” 许岁穗不解的眨巴着眼:“什么是系统?” “就是金手指。” “金手指......这又是什么?” 许岁穗依旧满脸疑惑,而她的反应则令魏长天皱了皱眉。 “那你......看没看过《武道大巅峰》?” “是一本书吗?没有看过啊......” 许岁穗终于忍不住反问道:“喂,你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呀?” “没什么。” 深深看了她一眼,魏长天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不知道什么是系统,没看过《武道大巅峰》。 对于一个没怎么接触过网文的女生来说,不知道这些倒是正常。 但许岁穗也有可能是装的。 她或许是害怕自己会觉得她是一个威胁,也可能是另有所图,所以不敢在自己面前露底。 不过从她如今的模样来看......倒是又不像。 所以,没有系统也配穿越? “咳,你穿越过来之后,就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特殊的地方?” 许岁穗突然一愣,旋即不太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变、变得比之前更漂亮了算么?” “......不算。” “那就没有了。” “你不能修炼?” “不能啊。” “你好像并不觉得遗憾。”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 许岁穗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一个女生打打杀杀的做什么,等有机会我也背几首诗,到时候肯定有很多王爷皇子想要娶我!” “对了,我听说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认不认识这样的人啊!能不能介绍几个给我?” “......” 看着突然就陷入对“美好未来”憧憬的许岁穗,魏长天心说这位估计前世看了不少穿越宫廷剧。 但是大姐,咱穿的不是唐宋元明清,而是修真世界啊! “我知道了,以后会给你介绍的。” 并没有打击许岁穗,魏长天撇撇嘴将话题拉回正轨。 “我还有两个问题,问完之后你就可以问我了。” “哦......” 有些意犹未尽的止住话头,许岁穗对魏长天的承诺很是满意:“你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 “不过你可一定要给我介绍那些长得帅的啊,跟、跟你差不多水平就可以啦......” 跟我差不多水平,你丫这要求未免也太高了点。 “我尽量吧。” 魏长天随口敷衍一句,斟酌一番后又接连问出最后两个问题。 “我看你穿的衣服并不便宜,所以你穿越之后是什么身份?” “还有,你就这么跑来找我,你家人......这个世界的家人知不知道?他们就没找过你?” “哦,这个事情啊。” 许岁穗应该也有很多问题想问魏长天,所以此刻回答的很快。 “我穿越之后的身份没啥特殊的,没爹没娘,只有一个哥哥。” “他好像是在一个叫什么斩妖司的地方当差,官不大,但却蛮有钱的,对我也很好。” “不过他长得一般般,再加上我又急着来找你,就没怎么跟他相处过,最后也是趁他出差的时候偷偷跑走的。” “我走的时候给他留了字条,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嗯,但是他应该挺着急的。” “哎呀,他找不到我的,再说我现在又不是他妹妹了......” “......” 许岁穗三言两语就把一个“没心没肺”的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魏长天却是越听嘴巴张得越大。 倒不是说他反感许岁穗这种不告而别的行为,毕竟人家确实跟这个世界的哥哥没啥感情。 他之所以会如此惊讶,完全只是因为...... “你等会儿,你哥叫什么?” “好像是叫......许全,对,就是许全!” “......” 【4:大乾王朝,斩妖司差役,许全】 7017k 第426章 这个女人有点虎 许全?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魏长天心中一阵哭笑不得。 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重名,但根据天道此前的尿性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 所以这波是......没有系统的穿越者成为了天道之子的妹妹,然后跑来投奔同为穿越者,但却与天道之子为敌的自己? 这尼玛...... “喂,你在想什么?” 耳边,许岁穗略显疑惑的声音响起。 魏长天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没什么。” “那你问完了么?我能不能问你啦?” “问吧。” “好嘞!” 许岁穗顿时一脸兴奋的问道:“刚刚在门口与你一起的那两个小姐姐跟你是什么关系?” “???” 不是,你千里迢迢跑过来找我,结果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问这个,这像话吗? 咱就说你是不是太没有危机意识了? 魏长天哑然半晌,然后才无奈的回答道: “她们是我老婆。” “她们?!” 许岁穗立马抓住了重点:“你娶了两个老婆?!” “有什么奇怪的,这里又没有重婚罪。”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严格来说,我现在有五六个老婆。” “哇!!!” 出乎意料的,许岁穗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不齿的态度,表情反而更加兴奋:“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找好几个老公了?!” “......” 看着这位明显已经陷入“一群王爷争宠我”之类玛丽苏剧情不能自拔的傻白甜,魏长天如实回答: “按照律法是不可以的,不过你如果够牛逼,倒是也没人能管你。” “嘿嘿嘿,那我未来的幸福可就都靠你啦!” 大大咧咧拍了拍魏长天的肩膀,许岁穗摆明了一副老娘以后就跟着你混的模样。 能做出这个动作,便说明她如今已经完全把魏长天看做是“自己人”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这女的不仅傻白甜,并且还有点虎。 “对了。” 毫无大家闺秀风范的翘起二郎腿,许岁穗以一种坐在大排档干烧烤的姿势继续问道: “除了我之外,你还见过其他穿越的人么?” “没有。” 瞥了一眼对面裙摆下白花花的大腿,魏长天突然想起之前宁玉珂去拿星辰刀鞘和万刃引时在山洞里见过的那几句前世名言。 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如实说道: “应该还有其他人,只是他们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 “是吗?” 许岁穗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你知道我们怎么回去吗?” “回去?” 魏长天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我要是知道怎么回去,你现在还能见到我?” “我猜我们死了就能回去,你要不要试试?” “......”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许岁穗多少有点脸红。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小声嘀咕道:“好不容易穿越一次,我才不要这么早就死掉呢,多亏啊......” 亏? 好家伙,你丫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不想死以后就放聪明点。” 魏长天瞪了她一眼,旋即站起身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就快问,我还有事要出去。” “啊?” 一听魏长天要走,许岁穗顿时便也站起身子,跑过来紧紧拉住他的胳膊。 “我要跟着你!” “你跟着我干啥?” 魏长天无奈道:“我又不会跑,等下我让人给你找个住处,你先安顿下来,其它的我们以后再说。” “我不!” 许岁穗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反正你这房子这么大,在找到男朋友之前我就住在你这里了!” “还有,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别想丢下我!我害怕!” “害怕?” 魏长天看了一眼死死抱着自己胳膊不放的许岁穗,鄙夷的摇摇头:“我没看出来你哪里害怕了。” “不管!反正我就是要跟着你!” “......” 此刻如果换做是除小徐同志之外任何一个女人,魏长天估计早就翻脸了。 但许岁穗毕竟身份特殊,所以他好像对前者也要更宽容一些。 穿越异世一年多,终于见到了一个老乡,这种心情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那......行吧。” 魏长天一脸无奈的把胳膊抽出来:“不过你这身衣裳未免也太破了,我去给你找几件新的你先换上。” “都行!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许岁穗无所谓的点点头,趁魏长天不注意又一把将他的胳膊拽到怀里抱紧。 很明显,她对老乡的“珍惜程度”应该比魏长天更甚。 “......” 低头看了看许岁穗一脸倔强的样子,魏长天没再“反抗”,只是一边往暗室外走去,一边严肃问道: “穿越的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当然没有啊,我又不傻。” “嗯,那以后在外人面前你就是我......远房表妹。” “行!” “话说你能不能先把我胳膊松开?要是被我的老婆们看到该误会了。” “不能!我是你妹妹,亲密一点怎么了?” “......你不是还要嫁王爷吗?你这幅样子如果传出去的话谁还敢娶你?” “嗯?” 打蛇打七寸,魏长天这话立马便起到了作用。 许岁穗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便咬牙在“安全感”和“温柔王爷”之间选择了后者。 “那你不许跑哦!” 慢慢松开魏长天的胳膊,她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你知道这半年我是......” “停!打住!” 魏长天没兴趣听她诉苦,摆摆手就往前走。 许岁穗一跺脚赶忙跟上来,嘴里好像在嘀嘀咕咕抱怨着什么。 就这样,俩人很快一前一后走出地道,然后就看到了正等在外面的陆静瑶和张三。 不同于已经跑去盈丰盛的徐青婉,陆静瑶明显还惦记着许岁穗这个突然出现的“疑似情敌”,所以便特意找了个理由留下来“探察敌情”。 魏长天对她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因此一见面就抢先说道: “那什么,刚刚都是误会,这是我远房表妹。” “表妹?” 一会儿老乡,一会儿表妹。 陆静瑶顿时满脸的狐疑之色,不过魏长天却懒得管她怎么想,直接吩咐道: “你去找几件干净衣裳先给她穿一下吧,等会儿我再带她去买新的。” “!!!” 魏长天之前哪里陪女人去买过衣裳,结果这个“表妹”一来就拔得头筹。 陆静瑶惊讶之余更加不信俩人是“兄妹”关系,看向许岁穗的眼神也越发警惕。 不过后者倒是反应的够快,见状立刻就上前挽住陆静瑶的胳膊,拖着长腔夸赞道: “嫂子,你好漂亮啊!” “啊?” 陆静瑶被这么亲昵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愣了片刻后表情却也柔和了下来。 “许姑娘,你来怎的也不提前说一声,险些就要闹个乌龙。” “相公你也是的,怎么连自家亲戚都认不得了?” “咳,远房亲戚,太多年未曾见过了......” 魏长天摆摆手敷衍一句,许岁穗也抿嘴轻笑道: “嫂子,不怪我哥,我们两家本来就很少走动的。” “不过我记得小时候我哥对我可好了!” “是吧!哥~” “......” 撇撇嘴,魏长天并没搭理这句“阴阳怪气”。 而陆静瑶也没察觉到异常,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带着许岁穗换衣服去了。 等到她们走远,一旁的张三这才靠过来小声问道: “公子,这位许姑娘......” “对外就说她是我表妹。” 魏长天看着不远处那两道凹凸有致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还有,你去查一查她这一路到底是怎么来的。” “一个不能修炼的漂亮女人,千里迢迢赶路半年却没出事。” “哼,要么她就是真的运气好,要么就是演得好......” 7017k 第427章 革命友谊 差不多两刻钟后,换好衣服的许岁穗重新出现在了魏长天面前。 而魏长天也趁着这个功夫给魏贤志写了一封信。 既然已经确定了是“远房表妹”,那就要尽量将身份做的滴水不漏。 好在这种事对魏贤志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所以估计用不了多久魏家就会多出一支远在大乾的姓许的亲戚。 “......” “你好了没呀?我们快走吧!” 书房中,许岁穗此时已经换上了一件陆静瑶的长裙,此时正一边说话一边对着铜镜转圈。 俩人差不多高,身材相仿,再加上陆静瑶的“衣品”也不错,所以许岁穗对这件裙子很是满意。 “喂!我好不好看?” “还行吧。”正在封信的魏长天连头都没抬。 “切!你都没看!” 许岁穗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双手撑住桌面问道:“给谁写信呢?” “不该问的别问。” 魏长天瞥了她一眼,转身在柜子里翻找半天,然后随手将一件内甲丢到书案上。 “这个你拿去贴身穿着,除了睡觉都别脱。” “这是什么呀?” 许岁穗一脸嫌弃的拿起内甲看了看:“好丑,我才不要穿。” “保命用的,穿不穿随你。” 魏长天语气平静:“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的仇人可是多的很。” “啊?” 许岁穗瞬间将内甲抱在怀里,同时表情无比懊恼:“那我跟着你岂不是很危险!”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你现在走也来得及。” 魏长天斜眼看过去:“门就在那边,盘缠不够我给你。” “我......” 看魏长天不像是在开玩笑,许岁穗撅撅嘴,语气也慢慢软了下来。 “我才不要走呢,危险一点就危险一点吧,最起码你不会害我......” “这可说不准。” 迈步走到门口,魏长天回过头来催促道:“别愣着了,走吧,去给你置办东西。” “哦哦!” 许岁穗答应一声赶忙跟上来,不过表情却有些担忧。 她看着魏长天的侧脸,犹豫了一会儿后突然弱弱的问道:“那个......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么?” “什么真的假的?” “哎呀,就是......” 许岁穗模仿着魏长天的声音重复道:“这可说不准......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啊?你真的会害我吗?” “大姐......” 魏长天哭笑不得扭头看过来:“害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所以......你是在开玩笑啦?” “......” 魏长天懒得再多说什么,翻了个白眼就继续自顾自走路。 而许岁穗见他这幅样子便也放下了心,很快就恢复了刚刚的状态。 “喂,你是穿越之前就长得这么帅么?” “......” “你穿越过来多久了啊?” “......” “你之前多大年纪啊?我猜至少要四十多岁了吧!” “......” “我来的路上听说你杀过宰相呢!话说你......” “你能安静一会儿不?” “哦......” “......” “对了,我穿越之前才刚上大二呢,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啊?” ...... ...... 从上午到晚上,俩人再回来时已经是亥时了。 魏长天除了去了趟兵部跟梁振聊了一下梁沁的情况之外,其余时间可以说基本都在陪着许岁穗逛街。 后者全然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拉着魏长天从东市跑到西市,买的东西几乎要把原本十分宽敞的马车都给堆满了。 照许岁穗的话来说,她早就想这样放肆购物一次,怎奈前世时钱包不允许,所以现在一定要好好弥补一下这个缺憾。 当然了,弥补缺憾的钱肯定是魏长天掏。 腰缠万贯的魏长天不在乎当这个“冤大头”,而许岁穗也并非对此没有回报。 在吃完一顿地地道道的蜀菜大餐后,她突然打着饱嗝,大手一挥将两人的关系从“老乡”升级成了“同志”。 “魏长天!以后我们就是同志了!” “只要你不是贪图我的身子,其它的事情我都会帮你的!” “嗝!希望你能好好珍视我们之间这份来之不易的革命友谊!” 以上都是许岁穗的原话。 魏长天并不知道这份建立在酒桌上的“革命友谊”靠不靠谱,但还是顺着许岁穗的意思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快帮她找到“如意郎君”,并且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对她的身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许岁穗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然后当场抄起酒壶表演了一个龙吸水。 “魏同志!老娘给你吹一个!” 在魏长天惊愕的眼神中,许岁穗仰脖直接把一壶白酒旋进肚里。 此举的视觉效果无疑十分炸裂,甚至导致恰好进来送菜的店小二手一抖,将一碟辣椒炒肉摔落在地。 “啪嗒夸嚓”的碎裂声中,泛着油光的鲜红辣椒在地上跳跃。 而许岁穗也在此时终于不胜酒力,一脑门磕在了桌面上。 满地的瓷碟碎片、跳跃的红辣椒、满脸通红的女子、瞠目结舌的店小二...... 若干年后,魏长天仍然对这幅场面历历在目。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只感觉这个才第一天认识的女人蛮有趣的。 说她笨吧,但她却能在这种世道下“完好无损”的独自一人从大乾不远万里来到大宁。 说她傻吧,但她却能精准的判断出自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老乡,并且这么快就跟自己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说她没用吧,但她还能表演龙吸水...... 更关键的是,魏长天能从许岁穗身上感受到一种十分强烈的“乐观主义”精神。 当然了,也可以说是“虎”。 话说,这种性格的女生在前世应该挺少见的。 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啥死掉的...... 魏长天本来没想探究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在回去的路上,已经醉的“不成人形”的许岁穗却是自己给出了答案。 当时她正翘着两条长腿躺在魏长天肩头哼曲儿,然后在某一刻突然惊叫一声,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大喊道: “魏同志!你快看!我有头发了!” “嗯?” 魏长天瞥了她一眼,嘲讽道:“怎么,你前世是尼姑?” “不是啊!” 许岁穗兴奋的嚷嚷道:“我是因为化疗才没有头发的!” “呀!那我现在又有头发了!是不是就说明我的病好了呀!” “魏同志!我的病好啦!我可以继续去上学啦!” “我就说嘛!我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这么容易死掉呢!” “哈哈哈哈!老娘好啦!!” “......” 车轮碾过路面,激动的笑声在夜幕中传开很远。 但魏长天却愣住了。 他看了看正捧着头发大呼小叫的许岁穗,又扭头看了看车帘外的星空。 有星黯淡,便有星亮起。 群星于天幕璀璨,是前世难得的银河。 7017k 第428章 暂凭杯酒长精神 柔和的星光中,马车缓缓停在了小宅门口。 魏长天先将已经彻底睡过去的许岁穗送到客房,然后才一身酒气的回到了自己房间。 “回来啦?” 正在屋中算账的徐青婉立刻迎过来,替他将外袍挂好:“嗯?你与许姑娘喝酒去了?” “嗯,陪她买完东西就喝了一点。” 魏长天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一天可把我累死了。” “不就是买点东西么,有什么累的。” 徐青婉倒了杯茶,笑着放到魏长天面前:“许姑娘自己一个人大老远的跑来找你,你这个当哥哥的理应待她好一点。” “我对她够好的了。” 撇撇嘴,魏长天将茶水一饮而尽:“你知道她今天花了多少银子么?” “多少啊?” 小徐同志笑道:“说的好像你会心疼银子一样。” “我是不心疼,但是我觉得你会心疼......” 魏长天小声嘀咕一句,然后便在徐青婉好奇的目光中报出一个数字。 “八百多两。” “八百两?” 徐青婉的表情为之一僵,小脸上瞬间满是肉疼之色。 她现在虽然很有钱,但自己平日里却依然十分节省,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越有钱越抠门”。 所以一听许岁穗今天一天就花了八百两,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 毕竟这钱毫无疑问是从魏长天口袋里出去的。 “许姑娘都买了些什么呀,怎么花了这么多......” 捏着衣角,小徐同志先是委屈巴巴的问了一句,旋即又赶忙补充道:“我、我不是心疼银子啊......” “哈哈哈!我就说你舍不得吧!” 看着她这幅“明明很心疼但又不想表现出来”的嘴硬样子,魏长天不禁哑然失笑:“你刚刚不是还说我要待她好一点吗?” “好了,就是买了些必须要用的东西,反正早晚也要置办的,别心疼了。” “再说现在盈丰盛的账面上哪天不要进出个几万两?你既然都是这么大商号的大掌柜了,那就一定要变态......” “变、变态?” “哦,就是转变心态,不能太过斤斤计较,俗话说的好,会花钱才会赚钱嘛!” “这是哪里的俗话......” “你别管,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吧......” “......” 一番劝慰并没能改变小徐同志的“仓鼠”性格,后者依旧对那八百两银子不能忘怀。 魏长天见状只好“身体力行”,以一场“睡前锻炼”将此事强行翻篇。 事毕之后徐青婉果然不再碎碎念了,软软的瘫在魏长天怀里闭眼休息。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然后说着说着话题便又扯到了许岁穗身上。 “长天,我总觉得许姑娘的言行举止有些怪怪的。” “嗯,可能是大乾那边的风俗跟大宁不太一样吧。”魏长天随口解释一句。 “是么?” 徐青婉往魏长天臂弯里拱了拱:“总之她与你有时候挺像的。” “像?” 魏长天一愣:“我们哪里像了?” “就是说话什么的啊,都爱说些我们听不懂的新词。” 徐青婉笑着打趣道:“长天,难不成你也去过大乾?” “呃......” 张了张嘴,魏长天一时间没能接上茬。 很明显,这些话肯定只是徐青婉随口一说,她并不是真的在怀疑什么。 但是不得不说小徐同志的第六感的确挺准。 毫无疑问,同为穿越者的许岁穗和自己确实挺像的。 这种“像”不单单局限在语言上,甚至还包括了三观、思维方式、意识形态等等等等。 而这或许也是魏长天之所以会同意与许岁穗建立“革命友谊”的最根本原因。 “我俩毕竟是兄妹。” 顿了顿,魏长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像一点也正常吧。” “嗯,有道理哦......” 点点头,徐青婉的声音越来越小:“长天,我困啦......” “我们睡觉吧......” “......” 明月游到正空时,“夫妻夜话”环节就此结束,小徐同志很快便一脸满足的睡着了。 魏长天弹指激出一道内力将屋中烛火熄灭,又回头看了看徐青婉安睡的样子。 呼吸均匀,长发散乱在枕边,如池面上被风荡起的涟漪。 “......” “魏同志!老娘给你吹一瓶!” “哇!我有头发啦!” “我就说嘛!我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这么容易死掉呢!” “哈哈哈哈!老娘的病好啦!!” “......” 脑海中联想到许岁穗捧着头发大呼小叫的样子,魏长天突然发觉他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放松过了。 他好似是被许岁穗的乐观精神所感染了一样,整个人也从各种“家仇国恨”、“阴谋算计”中得以短暂脱身。 魏长天并不知道这份好心情能维持多久,只是在此刻没来由的想到了两句诗——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 ...... 三个月前。 大乾王朝,斩妖司。 “许全!” “许全他人呢?” “今日不是轮到他巡夜吗?怎么他没来?” “回大人,小人们只晓得许兄下午时匆匆出城去了。” “出城?可有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小人们不知。” “嗯?” “......” 大乾京城外三十里。 就在斩妖司里一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策马疾驰在一条小路之上。 此路远离官道,平日里行人极少,夜里更是没人敢走,只因附近时常有凶兽出没。 不过男人一路上却是并未遇到什么危险。 倒不是因为他运气好,而是那些藏在山林中的妖兽此刻皆都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就好似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震慑一样。 “哒哒哒、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划破夜幕,泥土与碎石扬起在半空。 男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目视着前方,一只手牵住缰绳,另一只手却是死死攥住一张小字条。 【哥,我走了,莫要寻我】 外出一趟,回来时却发现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小妹不见了,只留下了这张已落上了灰尘的字条。 男人自幼便没了双亲,只有这一个亲人。 所以不管小妹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的,男人都必须要找到她。 “驾!” 一声轻喝,马蹄顿时更快了几分。 头顶的月光突然黯淡,原来是有一只浑身青黑的巨兽自一人一马的上空跃过。 《山海经·西次三经》:陆吾,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 许全,妖异之道。 7017k 第429章 公开演讲 翌日,九月廿五。 午后,未时。 微风和煦,天高气爽。 今天与往日好似并无不同,但对于蜀国、甚至对整个大宁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一天。 因为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宁玉珂便会以“公开演讲”的形式首次正面回应宁永年的讨伐之举。 如今三十万平叛大军已尽数离开原州气势汹汹的向蜀州扑来,誓要一举将她这位“反王”赶下台。 这种情况下蜀军却一直按兵蜀州城未动,摆明了就是在等待什么。 此前大家还不知道梁振在等啥,不过如今却是明白了。 原来蜀军是在等宁玉珂为他们的出师“正名”。 所以,这次演讲不仅仅是对宁永年的回应,更担负着为“蜀国”正名、为“蜀王”正名、为“蜀军”正名的重要任务。 换句话说,宁玉珂要通过这一次讲话向全天下证明自己“自立为王”的正当性,以及揭露宁永年不配做人皇的丑恶面目。 当然了,就跟“原州城惨案”的真相一样,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各说各的”,宁玉珂和宁永年各执一词,百姓愿意信谁的话都可以。 但最起码对于蜀州百姓来说,他们如今确实更加倾向于这位母仪天下的新女皇。 这其中有田赋新政的作用,有宁玉珂颜值优势的作用,有共济会暗中操弄“舆论风向”的作用...... 反正不管怎么样,蜀州的民心所向的确在慢慢向宁玉珂靠拢。 这一点从今天的到场人数就能看出来。 “肃静!” “肃静!!” 还是那座封王大典时的城楼,以朱红色的城墙为中心,正前方数里的扇形范围内拥挤着数以万计的百姓。 大家都仰着头,听着礼官冗长晦涩的开场白,翘首以盼着宁玉珂的出现。 而城楼上那扇紧紧合起的金门之内,一身金黄衮服的后者此刻则正跪在一个男人身前。 ...... “快起来吧。” 看着“一言不合”又跪了的宁玉珂,魏长天无奈道:“眼下外面全是老百姓,你也不怕被人看到。” “是,主人。” 宁玉珂听话的站起身子,不过却没坐下,而是就这么低头侍立在阳光中,表情好似有些复杂。 自打上次“按摩”之后俩人就没再见过面,所以关于那个“恨与不恨”的问题她便也还没有给出答案。 不过魏长天却并不想再提这茬了。 “都准备好了?” 喝了口茶,他笑着问道:“这次讲演非同小可,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嗯,主人放心。” 宁玉珂轻轻点头:“奴婢定不会让主人失望的。” “那就好......” 魏长天没看过宁玉珂的演讲稿,不过楚先平却是把过关,据说十分“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他不再提等下演讲的事,而是顿了顿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对了,青弦可曾跟你说过天灵的事了?” “是,说过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奴婢一切都听主人的。” “......” 这个答案在魏长天的预料之中,不过却不是他想要的。 “玉珂,我之所以让青弦直接问你,便是想让你自己做主。” “你愿意便愿意,不愿意便不愿意,这件事关乎的是你自己,没人能替你拿得了主意。” “你明白吗?” “......” 身子微微一颤,宁玉珂这次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抬起头,在魏长天的注视下轻声说道: “主人,奴婢想试试......” “......” “好。”谷箇 魏长天只是稍稍一愣,旋即便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他并不想宁玉珂成为天灵,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让后者自己选择了,那他也肯定不会反悔。 “对了,青弦没逼你吧?” “没有。” 摇摇头,宁玉珂的十分认真的轻声说道:“主人,按青弦前辈所说,奴婢可以自己选择何时走完化灵的最后一步。” “请主人放心,此事奴婢定不会自作主张的。” “到时奴婢若是有幸成功,何时化灵还是由主人决定。” 何时化灵由我决定? 魏长天知道宁玉珂这是害怕她一旦变成天灵便会耽误自己的“大事”,所以才会这么说。 不过...... “我还是那句话,这些事我不能替你拿主意。” “你什么时候觉得时机合适了,那便去做就是了。” 稍稍一顿,魏长天又笑着补了一句。 “不过若是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在变成天灵之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再看你一眼。” “行不?” “......” 最后一句话魏长天故意把语气放得很轻松。 不过宁玉珂却还是在下一瞬间泪如泉涌。 她怔怔的看着魏长天,想要说点什么,然而不远处的扇门却在此时突然被慢慢推开一条缝。 小太监自外面快步走过来,先是细声细语的冲魏长天问过好,然后便低头对宁玉珂小声说道: “陛下,您该出去了。” “......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宁玉珂转身便准备去发表演讲。 但就在她即将走到那扇面向万民的金门之前时,却又突然停步回过头来,在小太监惊愕到极点的目光中轻声说了一句话。 “主人,奴婢从未因你而失去过什么,但却因你而得到了很多。” “奴婢只知道这一个道理,也永远会明白这个道理。” “......” 当宁玉珂第一次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称呼魏长天为“主”时,其带来的冲击力让她身旁的小太监险些都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不过魏长天却是在短暂的惊讶后便回过了神。 他知道这是宁玉珂给自己的答案,那个关于“恨与不恨”的答案。 “好,我知道了。” “去吧。” “是,主人。” 微微躬身施了个万福,宁玉珂再转过头时表情便已变得无比典美端庄。 她伸手摁在金门之上,然后轻轻一推。 “吱呀~” 足有两人高的扇门缓缓打开,午后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映着长长的衮服熠熠生辉。 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 数万人的山呼声顷刻间便铺天盖地的涌来,放眼望去尽是跪倒在地的百姓,以及绣有“蜀”字的明黄色旌旗。 “吾王万岁!” “吾王万岁!!!” “......” 前世都说每一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 而如今的场面却好像正好反了过来。 在魏长天的注视下宁玉珂一步迈过门槛,挺身立于数万人之前,一字一顿开口高诵: “我蜀地虽居西南偏隅!” “但孤愿为天下苍生谋一太平盛世!” “此愿,便从今日始!” 7017k 第430章 穿越者通用暗号大全 朱墙上,宁玉珂就这样站在万丈阳光中开始了演讲。 她的声音清晰,借由悬挂在四周仪仗上的“扩音石”传入数万百姓耳中,每一句都饱含着无比壮伟与坚定的情绪。 而在她身后的城门金殿中,魏长天默默听了一会儿后便缓步走到那个仍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的小太监身前。 “小盘子,刚刚陛下说的话你可曾听到了?” “啊?公、公子,我......” 小太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我什么也没听到!” “嗯,这样最好。” 深深看了他一眼,魏长天没再多说什么。 他轻轻拍了拍前者的肩膀,然后就转身从另一侧的扇门走出金殿。 而一直等在外面的许岁穗则是立刻迎了上来。 “喂,你好慢哦!” 她先是抱怨一句,然后又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个正在讲话的小姐姐就是蜀王呀?话说她为什么要造反啊?” “因为大宁的皇帝杀了她全家。” 魏长天言简意赅的给出答案:“她想报仇。” “啊?那她好可怜啊......” 许岁穗一愣,小声又问:“这种事在这个世界是不是挺多的?” “嗯,这又不是法治社会。” 魏长天点点头:“律法管不了的事情太多,所以很多仇怨就只能自己解决了。” “好可怕......” 许岁穗缩了缩脖子,不过表情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害怕的:“对了,你跟这个女皇帝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你想见就能见的?” “她是我扶持上位的。” 魏长天回头看了一眼,视线穿过一东一西两道打开的扇门,在宁玉珂的后背上停留片刻。 “她要报仇,正好我也看大宁的皇帝不爽,所以就帮她造反了。” “哇!你这么厉害的么?!” 许岁穗一听这话顿时就兴奋了:“那我以后岂不是可以在这蜀州横着走了?!” “可以。” 魏长天收回视线,笑着打趣道:“横着走算什么,要不我也给你弄个女皇当当?” “咦,我才不要。” 许岁穗很是惆怅的揉了揉额头:“前世我当个班长都觉得好累的,如果真做了皇帝怕不是要被累死。” “哟,你还当过班长呢?” “喂!瞧不起人是不是!我高中三年都是班长呢!” “牛逼牛逼......对了,话说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 “你猜!” “猜不出来,毕竟我实在不知道什么专业会教龙吸水。” “我、我昨天那是喝多了!!” “哦......” “......” 明媚的阳光从金殿的黄瓦上折射下来,零零碎碎的落在两人身上。 魏长天跟许岁穗拌了几句嘴,然后在某一刻突然有一种好像回到了前世的恍惚感。 此前他为了尽量避免露出马脚,不论跟谁说话都在一直有意的“规范”自己的措辞。 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会时不时的“说漏嘴”,蹦出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新词新语”,然后免不了又要绞尽脑汁的解释一番。 而如今面对许岁穗,他终于可以不用顾忌的随便说话,心中便也由此产生了一种久违的亲切之意。 “......” “喂!你想什么呢?” 白白嫩嫩的小手在眼前挥动,许岁穗一脸疑惑:“人傻了?” “没想什么。” 魏长天突然眯着眼睛笑问道:“奇变偶不变,下一句是什么?” “嗯?” 许岁穗更加懵逼:“你脑子坏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别管,快点说下一句。” 魏长天催促道:“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穿越来的。” “有病......” 许岁穗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撇撇嘴回答一句:“符号看象限,这下可以了吧。” “嗯,那......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淡黄的长裙?” “蓬松的头发!” “abcdefg?” “hijklmn!”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 俩人跟说相声一样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兴奋。 也幸亏眼下旁边没什么人,否则这场面要是被人看到指定得以为他们有啥大病。 “行了行了,不对了。” 半晌过后,“江郎才尽”的魏长天终于挥了挥手,不再继续提问。 而许岁穗却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继续啊!老娘还没尽兴你就不行啦?” “你......” 魏长天瞥了她一眼:“你前世也是这么跟人说话的?” “怎么可能,平时我可是特别乖巧的女大学生哦!” “那你现在怎么跟个泼妇似的?” “因为咱俩关系不一般呀!” 许岁穗一把揽住魏长天的肩膀,大大咧咧补充道:“我们是同志嘛!” “原来如此。” 魏长天点点头,突然正色问道:“那许同志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说吧!”许岁穗十分豪爽。 “好,那我就说了啊。” 魏长天满脸严肃的看着她,旋即一字一顿说道: “咱就说,你作为一个拥有着现代审美观的女生,能不能把前世一些,咳,好看的衣服在这个世界发扬光大?” “好看的衣服?” 许岁穗一脸茫然:“比如呢?” “比如黑丝啊,jk啊,ol装啊......” “打住!” 许岁穗跟兔子一样一下子跳开好远,嘴中乱叫道:“好哇!魏长天,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别管我是什么样的人。” 魏长天脸色一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许同志,我们虽然才认识两天,但你平心而论,我对你够不够意思?” “还行吧......” “好,那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革命友谊?” “是......” “那现在我作为你的同志,想让你发挥特长,发明几件黑丝jk什么的,不过分吧?” “......” “流氓。” 轻啐一句,许岁穗的脸色有点红,跟昨天那个对着酒壶吹白酒的“老娘”就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她虽然并不想做这些除了满足魏长天“私欲”之外再没有半点用处的事情,但架不住后者以“革命友谊”相威胁,所以最后便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那行吧,我试试。” “好!” 魏长天瞬间大喜过望:“今天我就去雇几个裁缝回来,以后他们就全力配合你!” “......” 翻了个白眼,许岁穗懒得再说话,只是在心里不停自我安慰道: “都是为了革命友谊,都是为了革命友谊......” 7017k 第431章 主人的任务? 半个时辰后。 整整一个小时,宁玉珂的讲演终于在一片激昂的山呼声中落下帷幕。 从群众的反应就能看出她的演讲已经是很好的达到了预期效果。 毕竟对于这些大字不识的老百姓来说,能安安静静听上一个小时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想要让他们听懂、并且能够深受感染,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宁玉珂这次“公开演讲”无疑算是完美的完成了“主人的任务”。 只是魏长天本人却没有与她一同庆祝成功,或者及时给予一些“主人的奖励”之类的,而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魏公子呢?” 踩着夕阳的霞光走回金殿,宁玉珂问向身旁的小太监:“已经走了么?” “回、回陛下......” 小太监的回答有些结巴:“魏公子一刻钟前便已回府去了。” “知道了。” 宁玉珂脸上并无半点失落之色,只是平静的点点头。 “回宫吧。” “......” 很快,在百余骑禁卫军的护卫下,金色马车缓缓驶离城墙,向着未央宫的方向移动。 周围百姓尚有大半未曾散去,此刻更是站定不走,围拢在道路两侧看热闹。 虽然看不到宁玉珂本人,但能亲眼目睹御驾也是一件难得的稀罕事。 “女皇万岁!!” 突然,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嗓子。 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顷刻间便令周围的氛围陡然升温。 “女皇万岁!” “蜀国万岁!!” “打倒宁永年!!” “女皇陛下才配做大宁的皇帝!!” “......” 老百姓的文化程度不高,自然喊不出诸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话,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来表示自己此刻激动的心情。 只是几息的功夫,被拦隔在道路两侧的百姓们便又齐刷刷跪倒,放眼看去,一整条街从南到北皆是如此。 当然了,这其中肯定并非所有人都已对宁玉珂忠心耿耿,大部分百姓其实仅仅是随大流而已。 毕竟别人都跪了,自己若是不跪未免也太过突兀了些。 但即便如此,这一跪却也绝对会影响他们在两位“皇帝”之间的选择。 这就是“集体”的力量。 “有趣......” 马车内,青弦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宁玉珂并不知道她这句“有趣”是在指什么,只是慢慢开口说道: “青弦前辈,天灵的事我已问过主人了。” “哦?是么?” 青弦立刻收回视线看过来:“他如何说的?” “主人说此事由我自己做主。” “呵呵......那你肯不肯?” “......” 没有太多犹豫,宁玉珂很快便给出了那个早已与魏长天说过的答案。 “前辈,我愿意试试。” “好!” 短暂的惊讶过后,一抹难以抑制的喜色便浮上了青弦的眼眸。 能看的出她此刻是真的有些激动。 “宁女娃,你放心!本王绝不会亏待你,更不会食言!” “只要你愿意化灵,不论多久本王都能等!且定不会逼你!” “你若真的想做大宁的皇帝,那便做它个几年、十几年,都无妨!” “只要别忘了你刚刚说过的话就好!” “......” 十几年也能等。 或许是由于青弦已经活了八百岁,确实不在意这区区十几年的光景。 也或许是因为她怕逼得太紧宁玉珂会反悔。 总之青弦可以说完全没有对宁玉珂的化灵时间有任何限制。 不过后者却对此早有打算。 “青弦前辈,您知道我与宁永年之间有灭门之仇。” “此仇我一定要报,所以在此之前我绝不会化灵。” “但若有一天我真的大仇得报,空出的龙椅却也总归要有人坐。” “到时若是主人需要我去坐那个位子,那前辈便需再等些时日。” “而若是主人不需我去坐,或者有更合适的人选......那我便会及早化灵。” “不知您觉得这样如何?” “......” 宁玉珂竟然已经给自己预设好了化灵的条件,这是青弦没想到的。 她沉吟半晌后,突然问了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宁女娃,我知是魏长天救了你,也知是他帮你做上了蜀王。” “不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他这么做并非全是为了你,更多的其实是为了他自己。” “说白了,他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你想报答他无可厚非,但何至做到如此地步?甚至要奉他为主?” “本王不太明白。” “......” 马车平稳向前,车轿外百姓的呼喊声依旧一浪高过一浪。 面对青弦的问题,宁玉珂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发间做工繁复的九凤金冠亦跟着微微晃动。 “前辈,您不明白便不明白罢。” “主人他明白便好了。” ...... ...... 当夜。 距离宁玉珂的公开演讲仅过去三个时辰,六万蜀军便尽数拔营启程,声势浩荡的奔赴广汉县而去。 梁振以征北大将军的身份担任此战主将,从这个临时加封的称号便不难看出宁玉珂、或者说魏长天的目标并不仅仅只是“保卫蜀州”而已。 已经重燃“斗志”的梁沁也随军一同走了,不过魏长天却是要晚两天再出发。 他之所以要多在蜀州城等两天当然是还有正事要做。 一方面是为了去整合一下天罗教和部分共济会的力量,再组成一只“人数虽少、但平均战力极高”的“战术小分队”。 另一方面,他还要再去见一见沈然。 之前魏长天曾让宁玉珂带话给沈然,让后者有时间来找自己。 结果这么多天过去,这位天道之子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据宁玉珂说,他跟归培安整天就在屋里面静思,连皇宫都没出过。 好家伙,横渠四句的威力这么强?参悟了五六天都没参悟明白? 还是说这俩人另外有什么想法?是故意不来找自己? 魏长天猜不透,也懒得再猜。 自己马上就要去广汉指挥打仗了,到时候哪还有功夫再管沈然这头的事情。 所以不管沈然和归培安是咋想的,他都准备在明天主动出击,直接去找俩人谈谈。 这事儿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谈得拢最好,谈不拢自己也不会有啥损失。 不过...... “......” “沈然?魁星学宫圣子?” 书房里,许岁穗的眼睛瞪得贼大:“他长得帅不帅?!” “呃......还行吧。” 魏长天先是违心的回答一句,转而又由衷夸赞道:“不过气质不错。” “是么?!” 许岁穗顿时眼冒金星。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介绍给我认识!” 7017k 第432章 粮市大乱 第二天一早。 最新出炉的《京报》以一整版的篇幅一字不差的刊登了宁玉珂昨天的“演讲稿”。 由于没有附加任何主观评价,所以此举到底算不算“通敌”尚不好做定论。 再加上负责管理“报纸行业”的太常寺如今已完全被同舟会掌控,所以大宁官方层面并未对《京报》做出任何惩罚。 但其实不论是宁永年,还是大宁百姓,如今都已不太在乎这种“小事”了。 在前者看来,三十万大军碾压过去,宁玉珂断无半点获胜的可能,到时候“民心所向”自然会重回自己一边。 而对后者来说,相比于宁玉珂说了些什么,他们或许更关心今天的粮价又涨了多少。 毕竟当生活都成问题时,谁还会有闲心去管什么“国家大事”。 ...... 天还未亮,京城中数家粮铺门口便排起了长队。 粮价一日一涨,即便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如今也已涨到了“天价”。 但哪怕已是天价,这粮食却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得到的。 “诸位!对不住!” “本铺已没粮了!” “都回吧!明日再早些来!” “......” 开市仅仅不到半个时辰,各家粮铺便先后挂起了“今日无粮”的木牌,纷纷准备关门歇业。 而那些没有买到粮的百姓自然不会答应。 “没粮了?!连续几日都是这般!你们开的是哪门子粮铺?!” “肯定还有粮食!这些奸商一定是看粮价涨得厉害,故意不卖给我们的!” “开门!快开门!否则老子就要砸门了!” “唉,都散了吧,这大安粮行的掌柜我认识,确实是个好人,不会有粮不卖的。” “他若是说没粮,那便真是没粮了。” “这......走吧!咱们去西街那家粮行看看。” “......” 在门外吆喝了半天,没买到粮的人最终还是无奈的离开了。 而即便是那些买到了少量粮食的人,此时的表情却也算不得多么开心。 刚刚买到的粮不仅贵,而且也吃不了几天。 几天之后自己还要再来排队抢粮,但到时候谁又能保证一定能抢的到呢? 若是抢不到,便只能吃糠米。 等糠米吃完,便只能喝白粥。 这样下去,白粥变稀粥,稀粥变米汤,米汤变树皮,总有一天会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再然后呢? 被活活饿死? 明明最近几年大宁都未曾有过大的天灾,粮价一直很稳定。 可为什么一夜之间市面上的粮食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难道是因为打仗么? 可即便是在打仗,但粮价也不应该涨的这样凶啊...... 普通百姓想不明白,更不知道其它各州的情况其实比京城还要糟糕。 但身处皇宫中的宁永年却是对此一清二楚。 他很清楚如今大宁粮价飙涨是因为有无数奸商在屯粮。 他更清楚这其中囤的最多的,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叫“盈丰盛”的商行。 民以食为天,不论如何粮价必须要降下来。 因此,宁永年已于几日前便决定要通过暴力手段来快速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 “皇、皇上,昨天各州盈丰盛的粮仓又有十三处起火,仓中粮食一粒也没剩下......” “皇上!他们这摆明了不是图财,而是要霍乱我大宁天下啊!” “皇上,微臣觉得此事定是有人提前给盈丰盛通风报信,否则他们为何能屡屡赶在官差到之前便将粮食尽数焚毁?!” “皇上,大宁的粮市不能再乱下去了!开粮仓济市吧!” “......” 早朝时,一众官员或惶恐、或愤怒的各自发表着意见。 而宁永年则是神色阴冷的端坐于龙椅,目光久久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毫无疑问,正是表情淡定的魏贤志。 “魏卿,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办?” “......”谷輘 宁永年开口的瞬间,整个大殿顿时便安静下来。 百余号朝官死死盯着站在第一排的魏贤志,眼神中的情绪各不相同。 不过后者却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平静的冲宁永年拱了拱手。 “皇上,悬镜司不管钱粮之事。” “此事您应该问缪大人。” 魏贤志嘴中的“缪大人”叫缪学正,在许士兴死后便接替了户部尚书的位子,是宁永年的人。 户部掌管钱粮商盐等事,确实是这次粮市大乱的“第一责任部门”。 但魏贤志这句话不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无疑十分不给宁永年面子。 “魏卿,朕自然知道是户部掌管钱粮......” 并没有去看缪学正,宁永年双眼微眯,仍旧死死盯着魏贤志。 “不过盈丰盛勾结乱王一事却是悬镜司的职责所在吧。” “如今距离朕交代你去办此事已有数日了,不知你查的如何了?” “回皇上......” 魏长天拱手低头,只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五个字。 “下官还在查。” “还在查......” “好一个还在查!” “哈哈哈哈!!!” 充满了愤怒之意的笑声响彻大殿,一众朝官皆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 任谁也能看出来如今宁永年和魏家之间距离彻底撕破脸仅剩一步之遥,因此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多说一句话。 “魏卿......” 几息之后,怒笑声终于渐渐停下,宁永年眼中的杀意也已几乎到了毫不遮掩的程度。 他慢慢自龙椅上站起身子,一步步走下台阶,然后站定在魏贤志身前。 “十日,朕希望悬镜司可以在十日之内将扰乱粮市之人尽数伏法。” “你,做不做得到?” “回皇上。” 魏贤志表情不变,抬眼与宁永年对视:“此案十分复杂,牵扯极多,十日怕是有些短了......” “是么?” 宁永年一字一顿再问:“那你想要几日?” “这个......” 魏贤志笑了笑:“皇上,百日如何?” “......” 一百天破案。 别说一百天之后悬镜司能不能破案,哪怕就是真能,到时候大宁也已经是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了。 所以魏贤志给出的这个期限摆明了就是一种挑衅。 在场朝官无一不明白这点,因此眼下皆瞪大眼睛呼吸急促,不知道他何以敢这么跟宁永年说话。 是,魏家现在确实势大。 但这可不是蜀州,而是长期驻扎着五万禁卫军的京城! 你悬镜司总舵一共才多少人?如何抵得过这五万禁卫军? 再退一步说,你魏贤志此时此刻可是身处在皇宫里啊! 如果宁永年真的怒火攻心要杀你,你又如何能活? 百余朝官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魏贤志有什么底气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跟宁永年叫板。 他们甚至觉得这位悬镜司指挥使已经无法活着走出大殿了。 然而...... 死死盯着嘴角噙笑的魏贤志,宁永年藏于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然后又在几息之后慢慢松开。 他一言不发的转过头去,不再看魏贤志,而是对着缪学正缓缓说道: “缪大人,开仓放粮。” “是、是......” 缪学正如今哪里还敢说什么,赶忙低头应声。 而宁永年也不再多说一言,抖抖袖子便撂下一众朝官往后殿走去。 伴随着李怀忠的一声“退朝”,今日的早朝便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朝官们纷纷走出大殿,一路上都跟躲瘟神一样有意与魏贤志保持了距离。 但后者却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脸上的笑意好似更甚了。 7017k 第433章 穿越者对装逼的执念 半个时辰后,早朝时发生的一切已经传到了魏长天耳中。 而他在听到宁永年决定开仓放粮的消息后,脸上也如魏贤志一样露出了一丝笑容。 没错,这一切其实都是他跟魏贤志设计好的。 魏贤志是故意在早朝时表现得那么嚣张,目的就是为了逼宁永年开仓救市。 毕竟魏长天打经济战的目的并非为了把大宁的百姓都饿死,而是要打击宁永年,或者说大宁朝廷。 那么,他便必须要逼宁永年动用“储备粮”来救市。 大宁眼下在大奉和蜀州双线作战,国库本就变得吃紧。 如今再加上大批量的低价放粮......想来宁永年已经开始为银子犯愁了。 不论哪个时代,打仗打的都是钱。 但古代又不像现代一样可以无限增发货币,因此宁永年搞钱的渠道不外乎只有两个—— 一、抢大户。 二、剥削老百姓。 按照大宁目前维持两场战事的开销来看,前一个渠道能弄到的钱无疑杯水车薪。 毕竟大宁最有钱的大户如今就住在蜀州城。 那么宁永年便只能通过后一种方式来弥补财政缺口。 加重税赋、降低官员俸禄、甚至是减少军饷......可以预见这些政策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陆续出台。 而到那时候,魏长天的最终目的便也就达到了。 为此,他不介意继续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 “放粮是么?” “哼,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粮食可以放......” 阴笑着嘀咕一句,魏长天突然感觉自己如今这幅样子一定像极了一个大奸商。 啧啧啧,我真是太坏了! 心中满意的自我“夸赞”一句,他这才收敛起表情,抬头问向张三。 “许岁穗呢?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好?” “回公子,许姑娘她......” “哥!我来啦!” 张三一句话还没说完,屋外便又一个清脆的声音飘了进来。 “相亲嘛,我总归要打扮的漂亮一点!” 相亲...... 魏长天嘴角微微扯动,抬眼看了看刚从门外进来的许岁穗。 “你今天跟之前有什么区别?打扮在哪了?” “哎呀你不懂!” 许岁穗很是得意:“看不出区别就对了!这叫心机妆!” “心机妆?” “就是一种你们直男看不出来的妆!” 许岁穗懒得给魏长天多解释,随便回答一句后就嚷嚷着快点走。 而魏长天则是翻了个白眼,一边走一边跟有些疑惑的张三小声解释道: “张三,所谓直男就是......正直的男人。” “哦,原来如此。” 张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旋即又有些遗憾的说道: “公子,那我恐怕不是直男了。” “嗯,你确实不能算直男。” 魏长天拍了拍张三的肩膀,感叹道:“我其实也不是。” “确实。” 张三立马表示赞同:“公子你的确也算不上正直。” 魏长天:“???” ...... ......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就在宁永年第一时间便将“开仓济市”的消息放出去,企图借此来提振一下“市场信心”时,魏长天和许岁穗则已经是抵达未央宫,见到沈然和归培安了。 关于沈然为什么不来找自己的问题,魏长天并没问,不过前者倒是主动给出了原因。 沈然说他本来想将横渠四句参悟明白再登门拜访,正好可以顺便向魏长天请教其中问题。 然而由于自己心思愚钝,数日都没能领悟真谛,所以便一直没好意思去。 很明显,这个理由着实有点勉强,魏长天心中是一百个不信。 不过他也懒得去猜沈然究竟在等什么。 反正自己今天已经来了,那也就终于可以开始实施自己的“天才计划”—— 借沈然之手,白嫖全部天道之子的气运。 当然,在此之前还得先把许岁穗“相亲”这事应付过去。 “......” “咳,沈公子、归首辅。” 干咳一声,魏长天指了指一旁一脸失望的许岁穗,隆重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妹,许岁穗。” “她自幼便喜好诗文,作诗的水平不在我之下,只是此前一直行事低调,所以名声不显而已。” “今天她听说我要来见归首辅,便非要跟来一睹首辅真容,哈哈,还望二位莫怪......” 魏长天这一番介绍算是给足了许岁穗面子。 然而后者却不领情,打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愤愤的看着魏长天,那眼神似乎在说—— 你个大骗子!这沈然哪里长得帅了?! “妹妹,愣着干什么?” 魏长天大约能猜出许岁穗如今的想法,虽然心中无奈,但当着沈然和归培安的面总不能发作,便一直暗戳戳的提醒许岁穗给点面子。 而后者也算识相,瞪了魏长天一眼后就端手施了个半福。 “小女见过归首辅,见过沈公子......” “呵呵,好。” 面对这声不情不愿的问好,归培安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不过沈然却是一本正经的拱手回了礼。 “见过许姑娘。” “岁穗......万岁千秋,麦穗两歧,好名字。” “......” 瞧瞧!瞧瞧! 肚子里真正有墨水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魏长天瞬间便想到自己第一次听到许岁穗的名字时第一反应是“碎碎平安”,顿时感觉自己就跟个乡巴佬似的。 而不光魏长天此刻恨不能给沈然鼓鼓掌,就连许岁穗眼下好像也有点惊讶。 毕竟她也穿越过来半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寓意。 “那个......妹妹,沈公子。” 察觉到许岁穗眼神的变化,魏长天抓住机会赶紧开口说道:“我有事要与归首辅单独谈谈,你们二人便先随便说说话吧。” “妹妹,沈公子可是魁星学府的圣子,在诗词一道上更是有极高的造诣,你可莫要如在家中时一般骄纵。” 话里话外又提醒了许岁穗一句,魏长天很快就与已经明白了什么的归培安一同离开了。 而直到俩人彻底消失不见,许岁穗这才回过神来,好奇的又抬眼打量了一番沈然。 虽然不帅,不过就像魏长天说的,气质确实可以。 可是总感觉跟自己不搭呀...... 许岁穗这边越看心理活动越丰富,而沈然却是被她盯得有点发毛,憋了半晌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许姑娘,不如我们坐下说话?” “哦哦,好......” 许岁穗点点头坐下,且十分“淑女”的没有翘二郎腿。 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干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沈然强行找了个话题。 “咳,许姑娘。” “方才听魏公子说你自幼便喜好诗文,那想来平日里定时常作诗了。” “不知姑娘......” “嗯?作诗?” 不等沈然说完话,许岁穗便突然双眼发亮,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 她现在的表情就跟魏长天当初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背出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时一模一样。 是穿越者对装逼的执念没错了! “沈公子!你想听我背,啊不,作诗不?!” ...... ps:这里说一下啊,有人说许岁穗这个角色看起来比较突兀,不过她是整本书一直到结局都很重要的人物,接着看下去就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刻画她了。 7017k 第434章 大黎入局 在沈然惊愕的目光中,许岁穗这边已经准备开始大肆装逼了。 而另外一边,魏长天也已跟归培安坐在了另一间静室之中。 相比于沈然和许岁穗之间略显怪异的氛围,他俩之间就要沉默的多。 嗯,或者说有点过于沉默了。 至于沉默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魏长天今天是来找沈然的,跟归培安本来就没啥话好说。 “那个......归首辅,喝茶。” 有点尴尬的给归培安倒了杯茶,魏长天不停琢磨着该找点啥话题比较好。 学术问题肯定聊不了,要不聊点“国际局势”? 毕竟现在各个方面都打的这么热闹,你大黎就不准备进来掺和一脚? 能多少给宁永年制造点麻烦也好啊...... “魏公子......” 魏长天这边打定主意刚准备说话,结果没曾想这时归培安却是先开了口。 “听说宁永年已发兵蜀州了?” 嗯? 一听归培安竟然主动说起了这个话题,魏长天稍稍一愣,便就顺势接茬道: “是,估计再有几日便到了。” “那公子可有信心赢下此战?” 归培安笑问:“三十万大军,恐怕不好对付吧?” “是有些棘手。” 点点头,魏长天当然不会在归培安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 “蜀军的人数本就弱敌不少,再加上蜀地并无天险可守,所以想要取胜确实很难。” “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 魏长天本来是想表现出一种“无奈”的悲观态度,企图忽悠大黎来帮衬一把。 结果没曾想最后一句话硬是让归培安又愣住了。 “尽人事,听天命......” 他低头重复一遍,然后便有些感慨的轻叹道: “魏公子,你随口一句便能将人情事理说的这样透彻,老夫是打从心底里佩服。” “咳,归首辅说笑了。” 干咳一声,魏长天讪笑着客套道:“小子只是胡言几句而已,肚子里其实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 看着一脸“谦卑”的魏长天,归培安十分遗憾的深深叹一口气。 “唉,若是我魁星学宫的弟子能有魏公子你一半的才分与谦逊便好了。” “......” 才分、谦逊。 这俩词怎么看也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魏长天一时哑然,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然而归培安的下一句话却更出乎他的意料。 “魏公子,不知你可有兴趣加入魁星学宫?” 嗯? 加入魁星学宫? “呃......归首辅,我走的乃是道家路子。” 顿了顿,魏长天惊讶道:“据我所知贵学宫弟子不都走的是文道一途吗?” “大道三千皆殊途同归,没什么不行的。” 归培安笑着解释:“修炼法门只是外在而已,公子若是愿意入我学宫,想必也能从中获益良多。” “......” 手指敲击桌面,魏长天没有立刻回答。 他并没想到归培安竟然对自己“有想法”。 但是仔细想想倒也正常,毕竟自己目前表现出来的“学识”确实已经有点过于牛逼了。 碰到“天骄”,极力拉拢,这才应该是大势力的正常操作。 这么一想前世网文里写的那些动不动就要“扼杀天骄”的反派确实有点蠢。 不过...... “归首辅,入学宫对我有没有好处我不知道。” 抬眼看着归培安,魏长天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讥笑:“不过想来对魁星学宫和大黎一定有不少好处吧。” “呵呵,公子果真是直言快语之人。” 归培安轻抿了一口茶:“既然如此,那老夫便也有话直说了。” “魏公子,若你愿意入魁星学宫,学宫确实可以从你身上受益。” “因此老夫也定会有所回报。” “这样罢......若是你愿入学宫任长老一职,大黎便可以助你击败宁永年。” “你觉得如何?” “......” 加入魁星学宫,大黎就帮忙。 这个交易听起来好像挺划算的,不过魏长天却并未轻易就相信归培安。 “归首辅,大黎真的敢帮我?此事你能做得了主?” “呵呵,魏公子。” 归培安笑着抚了抚长须,语气平静:“老夫说能帮,那便一定能帮。” “是么?” 见归培安如此表情,魏长天当下便信了几分。 看来这老头在大黎的话语权应该不亚于大黎的皇帝,甚至还要更有分量。 “归首辅,帮忙也有很多种手段。” 眯了眯眼,魏长天继续问:“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种?大黎难道会出兵不成?” “不会。” 归培安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一旦出兵便是与大宁开战,大黎国力羸弱,再也经不起失败。” “所以除非魏公子已胜券在握,否则大黎是不会出兵的。” 不出兵? 那你在这说个勾八呢? 魏长天顿时就没了兴趣。 “归首辅,莫怪小子说话难听。” “都说雪中送炭少,锦上添花多。若是我已有必胜的把握,那又何需大黎出兵?” “如果首辅说的‘帮忙’仅仅是指写几篇诗词文章为我蜀州将士鼓劲的话......那此事就算了吧。” 魏长天这边越说语气越不客气,不过归培安却是没有什么不爽的表情,听完后甚至还大笑了两声。 “哈哈哈,公子莫急。” “大黎朝廷虽然不能出兵,但或许却会有不少绿林好汉愿意来蜀州助公子一臂之力呢?” 绿林好汉?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战争,你快省省吧。 魏长天心中一声冷笑,但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归培安所说的“绿林好汉”,并非真的来自“绿林”呢? “归首辅,你觉得大黎之中......” 魏长天脸色慢慢变得严肃:“有多少这样的好汉?” “此事老夫也说不准。” 归培安笑了笑:“不过想来十万人总是有的。” 十万...... 魏长天眼神一变,点点头不再说话。 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大黎不愿意公开跟大宁开战,但却出于种种原因愿意通过相对隐蔽的形式来帮自己对抗宁永年。 这种操作其实跟前世某些国家在战争中扮演的角色挺像的。 既可以规避一定风险,又可以直接干预战事,从而使得战局向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此举虽然听起来很“阴险”,但最起码对魏长天来说,他对大黎的“入局”绝对是一百个欢迎。 当然了,宁永年又不傻,随便查一查也能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十万“好汉”到底是来自于哪里。 不过大黎朝廷肯定不会承认就是了。 再说了,宁永年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 7017k 第435章 卖国求荣魏长天 黄花梨卷草纹茶案旁,魏长天随手往熏炉里添一把清心醒神的瑞脑香。 时至如今,他终于是搞明白归培安此行的目的了。 就说这老头儿千里迢迢跑来蜀州不可能只是为了单纯的见见自己,绝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眼下看来便应该是这件事了。 很明显,大宁最近一年的状况让一直势弱的大黎不甘心继续做前者的属国,便想找机会来个“咸鱼翻身”。 但他们又害怕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留条后路,所以就准备用这种“不公开”的方式将大宁搞的更乱。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十万军队都是实打实的。 大黎既然愿意将这么多人投入战场,那作为“直接受益方”的自己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只是......加入魁星学宫,这代价是不是太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魏长天想通这一点后心中的兴奋之情便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归首辅,你方才说想让我入学宫任长老一职。” 看了看归培安,魏长天慢慢问道:“不知这长老平日里要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 归培安如实回答:“无事时便给弟子讲讲学,偶尔或需外出办点事。” “所以......我需要一直待在魁星学宫?”魏长天皱了皱眉。 “这是自然,既然身为学宫长老,公子最好要久居学宫之中。” 归培安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当然,公子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不过......公子的命牌却是要留在魁星学宫里。” 命牌,类似子母玉,可以时刻指示关联者的生死情况。 寻常人当然没有这东西,只有像魏长天这种身份极为重要的“大人物”才会在出生时用脐血做一块命牌。 人死,牌碎。 而如果人没死的时候命牌就被击碎,那则会产生一定的反噬作用。 虽然不至于直接致人死亡,但也会对那人造成十分严重、且不可逆的伤害。 所以各个势力对于命牌的保存都是万般谨慎的。 就比如说魏家所有人命牌的存放之处,目前知道的人只有魏兆海和魏贤志,甚至连魏长天在正式接任魏家家主之前都不会知道。 因此,归培安要求魏长天将命牌交由魁星学宫保存,其动机已经显而易见了。 靠!就说代价不会这么小! 只要掌握了自己的命牌,那自己就要为魁星学宫卖命。 再往大里说,就连魏家恐怕也要因此帮魁星学宫办事! 你丫想的还挺美! 魏长天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命牌交出去,所以加入魁星学宫的事也就不用谈了。 “咳,归首辅,此事恐怕不行。” “魏公子......” 归培安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因此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老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不过魁星学宫还不至于做出你所担忧之事。” “学宫有弟子数万,其中不乏一些心术不正、甚至叛宫之人。” “可魁星学宫从未碎过他们的命牌。” “这条天下皆明的规矩,我想公子应该懂得。” “......” 任何宗门势力不得击碎门下弟子的命牌,这确实是一条全天下通行的不成文的规矩。 即便这个弟子做了天大的错事,也只可以直接杀人,而不能通过“碎牌”来惩罚。 毕竟这种事一旦发生一次,那都会使得整个宗门人人自危。 这次宗门可以碎别人的命牌,下次岂不是就可以碎自己的? 如此规矩是为了宗门的“可持续发展”,而作为一个有弟子数万的庞大势力,魁星学宫或许确实一直在严格遵守这条规矩。 但魏长天却不管这些。 反正让他把命牌交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归首辅,我自然相信魁星学宫会守规矩。” 摇摇头,魏长天此时已经想好了理由。 “我之所以不能入学宫,其实是因为......您应当知道天罗教吧?” “嗯?” 听到魏长天突然扯到天罗教上,归培安不由得稍稍一愣。 “自然听闻过,老夫数年之前还曾与秦教主有过一面之缘。” “是么?” 魏长天淡定一笑,旋即说出一句让归培安脸色瞬间大变的话。 “归首辅,实不相瞒,其实如今我才是天罗教的教主。” “......” 一瞬间,静室之中鸦雀无声。 归培安不可置信的盯着魏长天,好半晌之后才缓缓问道: “魏公子,秦教主可是已经......” “没有,我姥爷活的很好。” 魏长天打断道:“他只是前一阵偶得了一本隐秘功法,想要借此尝试突破一品。” “如此一来他老人家自然无暇过多顾及天罗教之事,于是便将教主之位传给了我。” “......” 隐秘功法、突破一品。 同为二品后期,同样对一品有着极大执念的归培安对这个说法还是比较相信的。 再加上他并不觉得魏长天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所以愣了一阵后便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那看来魏公子确实不适合再入我魁星学宫了......” “是啊,好可惜。” 魏长天摇头晃脑的做出一副“扼腕不已”的模样,然后又慢慢试探道: “不如归首辅换个条件呢?” 虽然不能入魁星学宫,但那十万兵魏长天还是想争取一下。 而归培安明显也早就预想过这种情况,所以当下便直接坦言道: “魏公子,那不知你愿不愿意去我魁星学宫讲一次学?” 讲学? 这不简单嘛! 虽然自己狗屁不会,但这事儿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 只是这条件怎么变得更容易了? “归首辅......” 沉吟片刻后,魏长天没有回应归培安的“讲学邀请”,而是轻声再问:“可是还有第二个条件?” “有。” 归培安这一次停顿了足足数息。 他伸出一指在茶盏中蘸了蘸,然后便于茶案上勾画出一个稀奇古怪的轮廓。 “这是......” 看着那由茶水勾勒成的图案,魏长天一脸疑惑:“归首辅,你这画的是什么?” “是便第二个条件。” 归培安轻轻点了点轮廓中的几处位置,同时慢慢说道: “安、沛、宿、岚、卫、定。” “如果公子成事,我大黎想要这六州。” “......” 一瞬间,魏长天终于明白归培安画的是啥了。 他画的正是大宁的地图! 而随着那六个字出口,大黎的野心也昭然若揭。 我出兵十万助你,你成了,便割六州之地给我。 对于有着三十六州的大宁来说,六州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 更关键的是,如果魏长天真的答应了,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国家罪人”了。 造反,怎么说也只能算作是大宁的内部矛盾。 即便宁永年最终被赶下台,换了宁玉珂上去,大宁也依旧还是大宁。 但要是割六州之地给大黎......那性质可就变了。 “归首辅,如果我没能成事呢?” 突然,魏长天问道:“那你们岂不是很亏?” “天下哪有只赚不赔的买卖,若是公子真的没能成事,那大黎认了就是。” 归培安笑看着魏长天,伸手将桌上茶水抹去。 “魏公子,不知你这两个条件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 出乎归培安的预料,魏长天几乎没再犹豫。 他甚至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就跟个卖国求荣的大奸臣一样笑着点了点头。 “很合理,就这么定了。” 7017k 第436章 进度这么快吗?? 一刻钟后,魏长天和归培安走出了静室。 如同儿戏一般,关乎十万将士和六州之地的交易就这么敲定,其过程之轻松让人不得不怀疑双方是否真的会兑现承诺。 不过一切好像就是如此简单。 今天归培安便会传信回大黎,即刻调集十万“绿林好汉”支援原州,他本人也会在几日后返回魁星学宫,挑选若干学宫弟子前来帮助蜀国“梳理政务”。 而魏长天则会在大黎援军抵达之后撤去边境的所有守兵,以“我家大门常打开”的形式表达自己一定会履行承诺的诚意。 严格来说,这次交易如果成功,那的确会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大黎可以“咸鱼翻身”,彻底摆脱大宁属国的地位,甚至还能一举扩张六州之地的领土。 魏长天可以如愿击败三十万平叛大军,甚至继续反攻京城,将宁永年从龙椅上赶下去。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未来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最起码前景是美好的。 不过魏长天和归培安肯定还都有着自己的心思和算计。 至于他们究竟在算计什么,眼下还尚且未知。 只能说“你好我也好”的局面大概率并不会出现。 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合作或许可以做到“互惠共赢”,但如果一旦上升到国家层面...... 赢者通吃才是常态。 蜀国、大黎、大宁。 这三者中注定只有一方可以笑到最后。 ...... ...... 前殿。 就在刚刚“白嫖”了十万援军的魏长天美滋滋往这边走来时,此刻的沈然却是心情万分复杂。 他看着对面洋洋得意的许岁穗,只感觉自己人都麻了。 “许、许姑娘,你......” “嗯?我怎么了?” 许岁穗摇头晃脑的说道:“沈公子,你先别吃惊,我这里还有......” “大可不必!” 沈然一声哀嚎,忙不迭摆手:“许姑娘,你已经作了二三十首诗了!” “别作了,真的别作了!” “呃......好吧。” 撇撇嘴,许岁穗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那今天就先到这里。” “呼......” 长舒一口气,沈然闻言如释重负的靠在了椅背上。 不到半个时辰,将近三十首足以传诵百世的诗词。 如果说魏长天在春龙诗会上连作九首传世之篇是“诗仙附体”的话,那许岁穗基本就属于“文曲星下凡”了。 乍开始时沈然还会惊讶于许岁穗的诗才。 但随着后者一首接一首越背越多,沈然便只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到最后更是产生了浓浓的自卑心理。 自己自幼便苦读圣贤书,现在又有文道云雁傍身。 沈然本来觉得若是这天下才气可分作十斗,自己怎么也要占个一两斗,顶多也就是比归培安和魏长天稍差一些。 结果现在又冒出来个更“生猛”的许岁穗。 难道这位许姑娘也有天道气运加身不成?! 看着大殿画栋飞甍的房梁,沈然半天说不出话来,颇有点怀疑人生的感觉。 而坐在他对面的许岁穗此时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过了。 “那个......沈公子,你还好吧?” “啊?” 沈然回过神来,苦笑着坐直身子:“还好。” “许姑娘......不知你师承何人?” “师承?” 许岁穗有点心虚的回答道:“我没有拜过师。” 沈然瞬间瞪大眼睛:“那、那诗词一道是你......” “嗯,是我自己琢磨的。” 许岁穗顺着说了一句,但可能又感觉太不合理,便紧接着小声补充道: “哦,我哥偶尔也会与我讲解其中门道。” “可是魏公子?” “嗯呢,我就这一个哥。” “原来如此。” “......” 许岁穗毫不犹豫的把锅甩了一半给魏长天,而沈然此时倒是也多少变得好受了一点。 原来许岁穗是魏长天教出来的,难怪作诗作的这样好。 如此看来,魏公子应该是这天底下当之无愧诗词一道的魁首了。 嗯? 若是这样的话,那自己或许可以拜魏公子为师...... 魁星学宫的弟子都笃信“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大都不只有一个老师。 毕竟文道一途涉及文章、诗词、治世等等小的分支,每个人肯定都有自己更为擅长的领域。 或许我在这方面不如你,但在另一方面却胜过你,因此相互拜师学习在魁星学宫之中很是常见。 就比如说沈然,除去归培安之外,其实就还曾拜过数位老师。 而现在,他已经是动了拜师魏长天学习诗词的念头。 说干就干,沈然在“学习”方面的积极性没的说,打定主意后立刻便抬头问向许岁穗: “许姑娘,我有意拜令兄为师,不知你觉得魏公子可会答应?” “哈?” 许岁穗一愣:“你要拜我哥为师?” “是。” 沈然表情坚定:“只是我不知魏公子是否愿意收我为徒,便想请姑娘指点一二。” “这个......” 许岁穗犹豫半晌,然后才字斟句酌的回答道:“我哥他平时挺忙的,再加上如今又要打仗,想来是没有什么功夫的。” “并且他此前已有一个小徒弟,而我见他平日里也并不怎么肯花心思教导后者......” “所以你若是想跟着他学习诗词一道......恐怕是学不到什么的。” 站在许岁穗的角度,她当然知道魏长天肯定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更不具备教沈然写诗的能力。 因此她便很“贴心”的想替魏长天委婉拒绝掉这个徒弟。 然而沈然却并不是这等肯轻易放弃之人。 他虽然听明白了许岁穗的意思,也知道魏长天大概率确实不会答应自己...... 但是这样好的学习机会摆在眼前,总归要尝试一下。 又或者...... “许姑娘!” 突然,沈然眼神一亮,想到了一个“退而求其次”的解决办法。 “不知你可愿收我为徒?” “......啊??” 许岁穗顿时傻眼,嘴巴张得贼大。 自己?收徒? 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就在话出口的前一刻,却又脑筋一转突然改变了主意。 “沈公子,你可是真心的?” “自然真心!” 沈然一听好像有戏,当即便“噌”的站起身子,无比认真的回答道: “许姑娘,我绝无半点玩笑之意!” “是么......” 许岁穗稍稍沉吟,旋即笑着点点头:“那行!那我就收下你啦!” “谢老师成全!” “咚!” 沈然也是够果断,听到许岁穗答应后立马就抖袖跪倒,正儿八经的给许岁穗行拜师大礼,就好像生怕后者会反悔一样。 魁星学宫圣子,竟然拜一个女子为师。 这事儿乍一听好像很不可思议,但对于“求知若渴”的沈然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在他看来,能学到东西才是最关键的。 甚至有时候拜的老师越多,其他人反而越会高看你一眼。 “一生拜师三千,终成万人之师。” 这是魁星学宫人人皆知的一句话,说的就是归培安。 而这句话也从侧面表明了即便是归培安这种人物,年轻时也曾拜过极多人为师。 所以,此时此刻,沈然这头磕的毫无心理负担。 不过恰好从门外进来,看到这一幕的魏长天却是人都傻了。 什么情况?! 这俩人不是相亲吗?怎么沈然在那给许岁穗磕头?? 难道......已经进展到求婚了??? 卧槽!进度这么快的吗?!! 7017k 第437章 我们 “老师慢走。” “......” 临近晌午时,在沈然恭敬的眼神中,刚刚“喜提爱徒”的许岁穗笑着登上马车,与魏长天一起离开了未央宫。 魏长天来之前原本还有很多事准备跟沈然聊,结果被许岁穗这么一搞便也没能聊成。 不过好在沈然并不会跟归培安一道回大黎,而是会留在蜀州等待那十万大军的到来,所以以后倒是还有的是机会。 当然,此时此刻的魏长天压根就没工夫管那些事了。 “不是,你丫不是来相亲的吗?” “怎么沈然突然成你学生了??” 一上马车,他便立马问向许岁穗:“你这是想玩师生恋?!” “说什么呢!” 许岁穗瞪了他一眼:“我还想问你呢!” “你不是说沈然长得还行吗?他哪里行了?!”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 魏长天斜眼看过去:“沈然到底为什么要拜你为师?快点说!” “他......” 许岁穗略显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他其实一开始是想让你做他老师的。” “不过你肚子里什么也没有,指定教不了人家。” “所以我就替你分担啦!怎么样,我够不够义气?” “......” 从惊讶,到愤怒,再到欲哭无泪。 许岁穗短短的三句话便让魏长天的情绪接连发生了三次转变。 本来要拜我为师? 你觉得我教不了? 所以就“好心”的自己收了个学生? 淦! 这可是一个天道之子啊! 大约想明白其中过程的魏长天心中一声哀嚎,只恨自己当时没在场。 否则还有许岁穗什么事,沈然绝对早特么成自己徒弟了! 是,自己确实是教不了人家。 但是糊弄糊弄总可以吧。 关键是有了这一层“师徒关系”,自己“白嫖全部天道之子气运”的计划就可以畅通无阻的实施了。 现在倒好,被你丫捡了个漏,竟让还说是替我分担? 魏长天越想越气,看向许岁穗的眼神也越发“不善”。 “许同志,你对我可真是太好了!”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许岁穗并没注意到魏长天的目光,甚至还洋洋自得的解释起了她当时的心路历程。 “我跟你说哦,当时沈然要拜我为师的时候我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是我突然又想到他是什么圣子,身后有那么大的势力,或许以后就能帮到我们呢?” “我们现在不是快要打仗了嘛,如果魁星学宫愿意来帮忙,应该多少也有点作用吧。” “退一步说,就算他不帮忙,但如果我们这次的仗没有打赢,也可以一起跑去魁星学宫避难嘛......” “......” 很快,许岁穗就把她为什么要收沈然为徒的想法说了一遍。 而魏长天听完后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许岁穗并不知道大黎已经要派兵来援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了万全准备。 她这么做只是想着或许能帮到自己一点。 正是因为这个动机,才使得魏长天原谅了许岁穗的“撬墙角”之举。 并且,刚才许岁穗说话时一直在用“我们”。 帮到我们、我们要打仗、我们一起去魁星学宫避难...... 这样一个指代词的变化虽然微不足道,但却让魏长天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俩人才认识没几天,许岁穗却能为自己着想到这种程度。 难道这就是......革命友谊? “......” “咳。” 干咳一声,魏长天突然问道:“那你究竟觉得沈然行不行啊?” “啊?什么行不行?” 许岁穗先是一愣,旋即便反应了过来。 “你说当我男朋友啊?” “肯定不行啊!老娘说的是要找一个跟你差不多帅的!” “你自己说!他跟你差不多吗?!” “......” 撇撇嘴,魏长天对此倒是无法反驳。 或许是受到某种“规则”的束缚,从萧风,到白有恒、沈然,所有天道之子的长相都只能称得上普通。 也就自己这种“反派”才能跳脱于这种规则之外。 唉,长相和气运不能兼得啊...... “魏同志......” 另一边,许岁穗见魏长天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自责,便十分大度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就算了,但下次你可不能再糊弄我了。” “别的都好说,但颜值一定要过关,明白吗?” “哦,知道了......” 魏长天心说我上哪给你找像我这么帅的人,然后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对了,现在沈然已经是你学生了......你就能教的了他?” “别到时候露馅了。” “放心吧,不会的!” 许岁穗一挺胸脯,十分自豪的回答道:“老娘可是学古汉语文学的!” “难怪......” 魏长天点点头,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许岁穗前世的专业在这个世界倒是多少有点作用。 忧的是他其实更希望来一个懂得怎么造大炮的“老乡”的。 当然了,自己怎么想并不能影响现实。 最起码许岁穗的古诗储备量应该远超自己,倒是方便他们俩人以后背诗装逼...... “嗯?你刚刚是不是给沈然背诗了?” 魏长天突然笑问道:“你背的是哪一首?能让他心甘情愿拜你为师?” “一首?” 许岁穗一脸不屑:“我背了二十多首呢!” “二、二十多首?” 魏长天下巴好悬没掉下来:“啥由头没有你就背这么多?” “对啊。” 许岁穗满意的点点头:“我早就盼着这么一天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肯定要好好爽一把的!” “你丫......” 魏长天顿时明白了刚才沈然为啥对许岁穗那么恭敬了。 他瞥了许岁穗一眼,然后便从马车里找出一本小册子翻开,无奈的说道: “你都背了哪些?全说一遍。” “你这是干嘛啊?” 许岁穗好奇的把脑袋凑过来,小声念出小册子上的内容:“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是你之前背过的诗啊?” “对啊。” 魏长天一翻白眼:“你快说,我都记下来,省的以后咱俩背重复了。” “哦哦,有道理!” “我刚刚背了春晓、夜雨寄北......” 许岁穗闻言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立刻就一五一十的开始复述自己刚刚背过的诗。 马车驶过闹市,蜀州城一如既往的繁华,并无半点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感。 正在街边吃午饭的百姓偶尔会抬头看看这辆不快不慢驶过长街的马车,阳光落在熙攘的人群,商贩的吆喝此起彼伏,将马车中若有若无的吵闹声盖住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呀!你怎么也背过这首鹤桥仙?” “我给我老婆写情书的时候用过,怎么?你也给沈然背了?” “对啊!沈然应该没听过这首词吧?!” “我怎么知道,反正他要是察觉到不对你自己想办法解释。” “那我就说是你抄的我的!” “呵呵,李商隐知道要被你气死。” “哈哈哈哈!魏长天,你好笨哦!这是秦观写的!” “你丫......” “......” 第438章 大战前夕 四天后。 蜀州,广汉县。 广汉县位于蜀地最北方,东边是十万大山,西边是阳州,北边是安州。 而按照韩兆提交给宁永年的作战计划,三十万平叛大军便是会自安州入境进攻蜀地。 这是距离原州最短的一条路线,也是可以最快打到蜀州城的路线。 如今虽然梁振已提前带兵抵达了广汉,但宁永年并未因此便改变作战方略。 一方面,按照平叛大军的动向,任何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能判断出韩兆是准备从广汉县发动进攻,所以远远还不至于会引起“是否泄露军情”一类的怀疑。 另一方面,如果选择从其它方向进攻,那平叛大军便需要绕路阳州,少说也会再耽误将近十天的时间。 况且大军一旦更换进攻方向,梁振也完全可以更改布放位置。 六万人的调度总要比三十万人来的容易和快速的多,所以宁永年不论如何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 反正不论在哪里打都是三十万对六万,一旦开战,没人相信蜀军能抵挡多长时间。 十天之内打到蜀州城,一个月内破城。 这是宁永年给韩兆定下的两个时间期限。 而韩兆也为此立下了军令状,以自己的人头作保,发誓必会在一个月内杀入未央宫。 俩人都对此信心满满......最起码表现的是这样。 韩兆因为什么如此“自信”自不必多言。 但对于宁永年来说,他其实并非真就觉得万无一失。 因为最近从蜀州陆续传回的情报都证实有一支一万人的蜀军突然消失了。 没有跟随梁振去广汉防守,也没有被部署在其它地方。 虽然一万人不多,但其或许便会成为未来战场上的不确定因素。 更关键的是,大黎那边好像也有点不安分...... 身为一国之君,宁永年如今即便已经失去了悬镜司这双“耳目”,不过依旧掌握着一定的情报网。 所以蜀州、大黎发生的事很多并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不仅知道大黎恐怕会派兵增援蜀州,更知道援军差不多在十万人左右,抵达战场的时间大约在半个月后。 如此一来蜀军方面的人数便从六万变成了十六万......虽然依旧比平叛大军少将近一半,但总归是一个麻烦。 正常情况下,此时大宁应该让平叛大军加快行军速度,不惜代价的速战速决,争取在大黎军队抵达蜀州之前就结束这场战争。 又或者提前从周围的州郡再多调集一些人马,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然而奇怪的是,宁永年暂时并未作出任何多余的部署。 他只是将大黎或许会参战的消息告诉了韩兆,然后就让后者继续按照此前的计划执行即可,并不需要调整战术。 明知敌方有强援即将入场,但却不做相应的准备。 其中原因要么是因为宁永年目前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奉元战事上,已无暇估计蜀州这边太多。 要么,就是这位大宁皇帝还有着更深一层的谋划。 就如同此前的“原州城惨案”一样,他在企图得到更多。 当然了,白有恒的“屠城”能力六十年只有一次,所以蜀州并不至于会重蹈原州城覆辙。 但宁永年想做什么,眼下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清楚。 只能说,魏长天与宁永年的这第一次正面交锋,其过程想必并不会如双方此前所计划的那样轻松。 不论是对前者还是后者来说,皆是如此。 ...... ...... 九月三十。 广汉县城。 “快点!动作麻利点!” “将这些夯土统统运到城北!” “张校尉,你的斥候营今日怎的回来的这样晚?!” “清点军械!明日一早分发至各伍营!” “报!自蜀州城运来的五十万只箭矢已至城外!” “......” 混乱的马蹄,急促的脚步,扬起的尘土,列队奔跑的青甲兵卒...... 与依旧平静祥和的蜀州城相比,如今这小小的广汉县城已经充满了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感。 两天前梁振带领蜀军抵达这里后立刻便从县衙手中接过了一切权限,整个县城也自此进入了战时状态。 街道上鲜有百姓的身形,往来的皆是成群结队的蜀兵,以及一辆辆装载有大量军需的马车。 原本并不算高大的城墙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被加高加宽,数座瓮城拔地而起,将东南西北四座城门紧紧保护其中。 各家各户中的青壮男子皆被征调做劳力,虽不用上前线打仗,但却各自被分派了任务,以确保战事的后勤供应...... 虽然是以六万敌三十万,不过广汉城中军民的备战态度却十分积极,丝毫没有破罐子破摔的悲观情绪。 大家都在按照一级一级传下来的命令做着自己的事情,只为战争打响后己方可以多一分胜算。 而与此同时,蜀国方面对这场战争胜负承担着最直接责任的三个人,则正在议事厅中进行着战前的最后一次战术推演。 广汉县布防图,周边区域作战地图。 三十万平叛大军编制,各军将领详细资料。 宁永年点头同意的朝廷方面的作战计划...... 各种地图密文堆叠在庞大的沙盘边,沙盘之中则是摆放着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小旗,粗略估计能有近百面。 红旗分三种,分别代表着朝廷大军的前、中、后三部。 青旗代表六万蜀军。 黑旗代表一万天狗军。 黄旗代表正藏在十万大山中,青弦承诺可随时调动的十万妖兽。 紫旗代表一千由天罗教和共济会高手组成的“战术小分队”。 绿旗代表目前还尚在大黎边境集合的十万“绿林好汉”。 抛开最后一项暂时没办法投入战场的力量之外,蜀国方面目前所掌握的真实战力大约在二十万“人”左右,战力差距远没有外界所以为的“一比五”那么夸张。 如果再加上敌方主将是自己人的这个巨大优势......也难怪魏长天一直对打赢这场战争十分有信心。 “唰、唰、唰......” 各色小旗抬起又落下,梁振和楚先平眉头紧皱,你来我往的进行着兵演。 而魏长天则是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看着。 然后,在某一刻他突然抬手一挥。 “等等!” 7017k 第439章 战争计划 魏长天是今天上午才跟楚先平到的广汉县的。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许岁穗和沈然。 如今宁永年已在全国范围内开仓放粮,企图通过大量朝廷储备粮来将粮价拉低。 魏长天肯定不能让他轻易得逞,所以盈丰盛便在明里暗里将这些粮食又吃了下去。 如此一来徐青婉和陆静瑶自然忙的团团转,便都留在了蜀州城。 当然了,即便她们不忙,魏长天肯定也不会把她们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其实许岁穗他本来也不想带着的。 但前者以“革命友谊”为要挟,说“同志”之间就应该共进退,最后魏长天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 至于沈然...... “老师既然要去广汉,学生理应跟随。” 这是他的原话。 魏长天不知道沈然为啥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已经对许岁穗心服口服了,但他也懒得管这些,一到广汉就跟楚先平和梁振钻进议事厅开始兵演,到如今已经持续了足足四个时辰。 ...... 所谓兵演,全称叫做“兵棋推演”,是一种需要结合作战双方的军力以及各种客观条件,在沙盘上进行的战争过程模拟行为。 前世时由于科技的发展,兵演大都是基本依靠电脑来完成的。 而现在虽然没有电脑,但同样也没有飞机、航母、巡航导弹之类需要复杂运算的战略武器。 所以依照兵演结果来不断完善己方的作战策略依旧是打仗前的必要工作。 更何况魏长天现在手握着敌方的完整作战计划,据此推演出的结果更是十分具有参考价值。 当然,以他的“军事素养”是肯定不配亲自上场执行兵演的。 不过好在还有梁振和楚先平。 俩人方才已经进行过了第一轮兵演,梁振执帅三十万平叛大军,楚先平执帅蜀军,结果是蜀军大胜。 现在双方位置互换,楚先平执敌棋,梁振执蜀棋。 第二轮兵演已经进行了一半,不过局势却并不似第一轮一样明朗,甚至胜负的天平已经在若有若无的向“大宁方面”倾斜。 究其原因则是因为楚先平并没有按照韩兆泄露的“既定战略”在排兵布阵。 “......” “楚兄,你是觉得宁永年有可能会在中途接手?” 皱眉叫停了兵演,魏长天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他们此前的作战计划是完全根据朝廷军队的作战计划来制定的。 而这就意味着,只要韩兆严格按照计划来“演”,那么自己就绝对能赢。 但现在楚先平却不按计划来进行兵演,就说明他觉得战局的发展或许会偏离轨道。 在魏长天看来,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那么便只会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宁永年亲自下场,从韩兆手里接过大军的指挥权。 所以他才会这么问。 不过楚先平却明显考虑的更多。 “公子,宁永年中途接手只是其一。” 摇了摇头,楚先平慢慢将手中的一面小红旗放下:“虽然韩将军应当不会背叛公子,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再加上朝廷大军中还有数位副将,有时候韩将军或许也会身不由己。” “因此我们不能太过依赖韩将军,需得提前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才是。” “随机应变......” 盯着沙盘上那片已经被红旗隐隐包围的青旗,魏长天久久无话。 根据此前的计划,这次战争原本大约可分为九大步走完。 1、想要速战速决的朝廷大军会在抵达蜀州的第一时间便猛攻广汉县城,而蜀军会在五日后“不敌”,并从韩兆有意留出的薄弱环节突围,向蜀州城方向回撤。 2、攻占广汉城的朝廷大军肯定不会留太多人驻守,大部分军队会“乘胜追击”,紧随蜀军直奔蜀州城方向。 3、隐藏在十万大山中的天狗军登场,一举重新夺回防守薄弱的广汉城,反而切断朝廷大军的后勤路线。 4、突然出现的“人妖混合军队”势必会引起朝廷大军的震惊,此时他们虽然身处前后受敌的处境,但人数仍占据绝对优势,所以韩兆便会十分“合理”的决定继续向前进攻,直接攻打蜀州城。 5、然后他们就会进入蜀州唯一可以称得上天险的牛头山,将在这里掉入魏长天早已布置好的巨大“陷阱”,并且会受到突然回头的蜀军的猛烈阻击。 6、此仗过后,朝廷大军保守估计会损失至少三分之一的人,且随军补给也会基本用完。虽然人数仍然占优,但士气定会低落,且陷入进退两难的选择—— 要么继续前进,赶在补给耗尽之前追上同样损失严重的蜀军,继而攻下已无多少守兵的蜀州城。 要么回撤,夺回防守力量更为薄弱的广汉,重新打通后勤补给路线,做长期打算。 7、在一番权衡之下,韩兆会选择后者,不过在回撤的路上十万妖兽会以兽潮的形式从西侧杀出来,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8、此时,朝廷大军最多只会剩下两到三成兵力,并且面临着后有蜀军、前有天狗军、侧方有妖兽、且补给全无的处境。 9、战争结束。 “......” 虽然听起来好像整个计划很简单粗糙,但完整版却是要精密的多。 几乎每一步魏长天三人都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会“逼迫”韩兆在每一个关键节点的选择都显得十分“合理”。 并且如今多了额外的十万大黎援军,使得这个计划的容错性又有了巨大提升。 所以,此战在魏长天看来或许会很惨烈,但胜负的悬念却不大。 嗯...... 前提是楚先平的乌鸦嘴不会灵验。 揉着额头,无奈的看了看沙盘中错综复杂的小旗子,魏长天着实不知道万一出现啥意外该怎么“随机应变”。 几十万人聚集的战场实在太复杂了,明显已经远超他的能力范围。 不过好在梁振倒是还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楚公子。” 他突然抬头问向楚先平:“你觉得哪里最有可能出现意外?” “这里,牛头山。” 楚先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沙盘上的一片山区。 “牛头山之战是最重要的一战,也是变数最多的一战。” “公子布下的陷阱确实威力巨大,但能否起到预期的效果谁也不知道。” “而如果到时候我们没能在此重创敌人......” “......” 楚先平脸色严肃的看着梁振和魏长天,伸手在沙盘上向后一划。 “哗啦啦”的声音中,沿途的青色小旗尽数歪倒。 紧接着,一座即便是在沙盘上都显得极为庞大的城池亦应声碎裂。 7017k 第440章 蝉、螳螂、黄雀 牛背山、牛背山...... 看着沙盘上的那一片绵延矮山,魏长天思考了很久。 正如楚先平所说,这里确实是整个计划最薄弱的环节。 第一,虽然自己早已在此处布下陷阱,但到底能否起到预期效果谁也说不好。 第二,即便可以在此重创平叛大军,但后者是否会按照设计回撤广汉县也并不确定。 韩兆那边肯定不会有问题,但万一宁永年插手呢? 而如果朝廷大军不回撤,那么藏在十万大山中的那十万妖兽便也就没了作用。 与组成天狗军的那一万妖兽不同,这十万只妖兽虽然勉强会听从青弦的指挥,但本身灵智并不高,兽性仍是其行动的最基本动机。 说白了,一旦打起来,它们根本就分不出敌我,只会向着它们面前的所有人发动进攻。 这本身倒是正常,毕竟青弦手下的妖兽如果各个都能“听指挥打胜仗”的话,那妖族也不至于被困在十万大山数千年之久,早特么荡平大宁了。 所以,青弦能找出一万只可以与人类配合的妖兽已实属不易,魏长天也就没要求她更多。 不分敌我没关系,只要让这些妖兽面前只有敌人不就行了......这是他此前的想法。 但现在...... 如果朝廷大军在牛背山之战后没有选择回撤,反而继续向着蜀州城方向前进的话,那么这十万妖兽的使用便需要慎而又慎。 搞不好蜀军甚至比朝廷军队还要早一步团灭。 再严重一点,蜀州城或许都会遭遇到兽潮的袭击。 而一旦此事发生,那结果...... “楚兄,梁叔。” 不知过了多久,魏长天突然抬头问道:“朝廷大军几天后到?” “韩将军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三天。” 楚先平很快回答:“算上休整的时间,正式进攻广汉应该在五天后。” “嗯......” 魏长天点点头,又问:“开战后,按照我们的计划,朝廷大军会在几天后进入牛头山?” “八到十天。” 这次是梁振回答的:“战场之上没有定数,但这个时间应当差不太多。” “五天,八天......” 魏长天沉吟片刻,然后慢慢站起身来:“也就是说,最早十三天之后,朝廷大军就会进入牛头山。” “是。” 楚先平和梁振对视一眼:“公子,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有。” 魏长天伸手从沙盘上拿起一面绿旗,轻轻摆在牛头山后方。 “我会告诉归培安,让大黎的十万人在十三天之内赶到牛头山设伏。” “即便到不了这么多,我想先来个半数总归没有问题。” “还有,我还要再去一次牛头山,你们便在留广汉继续按照计划布防。” “最晚四天我就会回来。” “......” 开战在即,魏长天却又要去牛头山,这很明显是要办什么大事。 不过楚先平和梁振都没多问。 “长天,你准备何时出发?” 梁振正色道:“需不需派一队人马跟你一起?” “不用了,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魏长天摇摇头:“时间紧迫,我现在就走。” “好,那我命人备车。” 梁振答应一声,旋即出门令人准备马车去了。 而议事厅中此时便也只剩下了魏长天和楚先平两人。 “公子,除了牛头山之外,我其实还有一处担忧......” 突然,楚先平慢慢说出一句话。 魏长天扭头看过去,似乎早已猜到楚先平想说什么一样,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将视线落在沙盘上的另一处位置。 代表蜀军的青旗与代表朝廷军队的红旗分两侧对峙,而青旗之后则是摆着一大片绿旗。 小小的绿旗上绣着“黎”字,正好与红旗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将本就没有几面的青旗尽数围拢其中。 大黎...... 俗话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句话本身并没什么问题。 问题只是在于,很多情况下,“螳螂”,甚至是“蝉”,都会错以为自己是“黄雀”而已。 ...... ...... 黄昏时,一辆马车悄悄离开广汉县城,直奔南边五百里外的牛头山而去。 从进城到离开,五个时辰,魏长天甚至连口饭都没吃。 他对此当然不在乎,不过许岁穗却是不愿意跟着他“瞎折腾”,便主动留在了广汉县城。 如此一来倒是终于给了魏长天与沈然独处的机会。 “......” “沈公子,有劳了。” “无妨,此事是我该做的。” 颠簸的马车上,魏长天已经把“希望大黎援军可以在十三天内到位”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沈然也严肃的答应下来,并且当着魏长天的面便掏出子母玉开始传信。 差不多一刻钟后,随着沈然将子母玉收起,此事便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等归培安的回信了。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车外几抹远山遥不可及,若有若无似是与逐渐暗淡的天色混合。 沈然透过车窗看了看这番空旷之景,又看了看低头正在想什么的魏长天,心中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魏长天为什么要邀请自己一道去牛头山。 如果只是为了刚刚的事情,那完全可以在走之前交代给自己即可,何至非要拉着自己跑一趟? 更何况魏长天此行明显是有大事要办,但自己严格来说只是一个“外人”,他为何对自己就如此放心? 自打在春龙诗会上亲眼见到魏长天“人前显圣”的名场面后,沈然就对这样一个在大宁无人不知的世家公子充满了兴趣。 诗才冠绝于世、具备斩杀二品之能、长相风流俊逸...... 这些优点是显而易见的,但与之恰恰相反的却是各种与魏长天有关的坊间传言。 弑相罪子、滥杀无辜、勾结外敌、毫无人性、荒淫好色...... 沈然虽然明白“无风不起浪”的道理,但却从未在魏长天身上感受到以上种种。 这种矛盾就像是一层浓浓的迷雾,笼罩在魏长天身上,使得沈然无法看清前者的真实面目。 而最关键的是,魏长天是沈然眼下见过的,唯一一个同样可以看见天道云雁的人。 单凭这一点,沈然便知道魏长天必不简单。 “魏公子......” 稍稍犹豫过后,沈然终于开口问道:“自打上次春龙诗会一别之后,有一事始终困扰我至今,不知公子可否替我解惑?” “沈公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抬起头来,魏长天的表情波澜不惊。 他抖袖随手一招,旋即便有三道白芒于车轿中乍现,紧接着慢慢化作云雁、蛊雕、黄龙的模样。 “这、这是!” 沈然蓦然瞪大双眼,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此刻停止了。 而魏长天却只是笑了笑,然后便在沈然惊愕到无以复加的眼神中慢慢说出一句话。 “沈公子,像你一样的人,这天底下其实一共有十三个。” 7017k 第441章 这个合伙人牛逼 山外半规残日,云边一缕余霞。 暮色下,半垂于天际的落日正展露出漫天殷红,呈现着橘赤的色彩。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抹赤色便渐渐落入西山,从具物变作底色,再到彻底消失不见。 而就在天东边早已升起的月亮变得清晰,新夜降临时,那令沈然震惊到失语的三只气运神兽也终于重归魏长天的丹田。 “沈公子,你此前是不是以为我与你一样?” 看着对面有些失神的沈然,魏长天轻笑道:“是不是以为我之所以能看到云雁,是由于我也受天道眷顾?” “......” 沈然愣愣的沉默半晌,然后才有些艰难的问道:“难道不是么?” “是也不是吧......” 摇摇头,魏长天说了一句废话。 不过虽然这话在沈然听来毫无意义,但对于魏长天本人来说,却的确是他对自己身份的定义。 “沈公子,关于我的事情我以后会详细与你说的。” “你既然有云雁在身,自然也明白我方才召出来其余两物是什么。” “所以我想你应该可以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 喉结蠕动,沈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继续说道: “天道气运的总和为定数,分别加于十三人之身。” “沈公子,这十三人中便有你。” “但你也要知道,你其实只是十三个天道之子的其中之一而已......” “......” 马车驶过路面,“咕噜噜”的声音于夜空中清晰响亮。 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里,魏长天“有选择性”的给沈然讲述了一遍自己所知的关于“天道气运”的规则,以及“天道之子之间需要相互掠夺气运”的事实。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些事他当然没说。 不过说出口的却都是真的。 “......嗯,大约就是这样了。” 顿了顿,在沈然的注视下,魏长天慢慢捋了捋衣襟的褶皱:“沈公子,如今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个带着些疑惑与谨慎的声音终于响起。 “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 这么大的秘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是沈然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他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重要程度甚至超过了魏长天的“真实身份”。 而魏长天的回答则十分简单与直接。 “因为我想与你合作。” 笑着看过去,魏长天没有半点犹豫:“你需要天道气运,而我需要一些天道之子去死,所以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联手。” “就是这样。” “......” 我需要,一些天道之子去死。 当魏长天以一种再轻松不过,甚至是有些玩笑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其内容却令沈然顿时汗毛倒竖。 就仿佛在魏长天眼中,他们这些享受着天道气运加持的天之骄子,只不过是一个个“不那么好杀”的普通人而已...... “咕嘟......” 轻轻咽口唾沫,沈然有些艰涩的问道:“那你可已杀过天道之子了?” “是,杀过一个。” 魏长天笑容不变:“所以如今的天道之子其实只剩下十二个了。” “我能......知道死的是谁么?” “沈公子,总之是你不认识的人。” 魏长天摇摇头:“就不必知道了吧。” “那我能知道你现在想要让谁死么?” 深吸一口气,沈然强行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直直的回望向魏长天,一字一顿说道:“如果你要我与你合作,这些人是谁我总该知道吧?” “这是自然。” 这次魏长天没有拒绝,很快就给出两个名字:“目前只有两个,宁永年,白有恒。” “......” “宁、宁永年?!” 一时间,沈然只感觉自己听错了:“你、你是说,宁永年他也是天道之子?!” “没错。” 魏长天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刚刚你看到的那条黄龙便是宁永年的气运神兽。” “而那只似鸟似豹的蛊雕,则是另一个叫白有恒的。” “三个月前发生在原州城的事想必沈公子你也听说了,其实此事就是宁永年与白有恒联手做的。” “因为此事,他们两人的天道气运想必都上涨了不少......不知公子可有察觉?” “......” 再次的沉默证明了魏长天的所有猜测都是正确的。 七月十五那天,沈然确实察觉到自己的气运突然莫名变少了许多。 他此前一直不知道原因,直到如今魏长天给了一个可以完美解释一切的答案。 气运之和为定数,别人多,自己便少...... “魏公子,那你究竟又是谁?” 沉默过后,沈然依旧没有回答魏长天的“合作邀请”,而是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你既然与我们不一样,为何却知道这些关于天道气运的事?” “还有,天道之子的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哟? 反应很快嘛! 见沈然一下子就猜到了问题的关键,魏长天也没遮遮掩掩,而是大方承认道: “沈公子,我确实可以从他们的死中得到一些好处,但具体是什么却不能告诉你。” “此事是我的秘密。”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 “那就是天道气运对我来说并无半点作用,所以你我之间并不存在利益冲突。” “你若是不信......” “唰!” 说话间,魏长天再次轻轻招手,小小的云雁便又一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上次春龙诗会时我从你那里夺走的一小部分气运。” “沈公子,如今我还与你,仅仅以表我的诚意。” “......” 通体雪白,唯有雁额处有一点朱红。 这小云雁的样子沈然再熟悉不过,毕竟与他丹田内的那只大的完全一模一样。 看着魏长天,沈然知道前者并非是在开玩笑。 只要自己愿意,那这部分曾丢失的气运便会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不过,这便也意味着自己答应了与魏长天的“合作”。 虽说是合作,但沈然却很清楚在这样一种关系中两人要以谁为主。 说的再直白一点。 他将会成为魏长天名义上的“朋友”,实际上的“手下”......即便这种关系并没有任何实质约束。 “魏公子......” 突然,沈然慢慢抬起头,最后问出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问题:“杀了我,你是不是也可以得到那种好处?” “可以。” 点点头,魏长天只回答了两个字,甚至连半句更多的解释也没有。 可就是这俩字,反而竟然让沈然在一瞬间便下定了决心。 “好。” “那我答应。” 7017k 第442章 开战 第二天清晨。 连续奔驶了一整夜的马车缓缓停在一处隘口,两侧群山就如同凝固的波涛,在朝霞的掩映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此处就是牛头山。 关口之后便是绵延数十里的山区,虽不算多么险峻,但却是自广汉县通往蜀州城的必经之路。 “长天。” 马车刚刚停稳,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人便带人迎了过来。 此人正是现如今的天罗教左长老,魏长天的三舅,秦观荣。 “舅舅。” 从马车上下来,一夜未眠的魏长天脸色有些疲惫。 他强打精神给秦观荣介绍了一下沈然,然后就迈步往隘口内部走去。 “天罗教和共济会的弟兄们可都到了?” “到了。” 秦观荣言简意赅的点点头:“照你说的,一共一千人,眼下都在关口之内。” “好。” 魏长天走在最前方进入关隘,顿时便有形色匆忙的大汉出现在眼前。 其中大部分是穿着黑袍的共济会和天罗教之人,小部分是穿着青甲的蜀州兵。 至于普通百姓劳力则是一个也没有。 “舅舅,计划有变。” 魏长天看了看这些正在搬运什么的汉子,边走边说道: “牛头山一战至关重要,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此前我们布置的陷阱或许有些不太够,恐怕不足以重创敌军。” “所以,我此次来便是想要再多做点准备的。” “哦?” 秦观荣闻言微微一愣,表情也变得严肃:“长天,你只管安排就是。” “嗯,此事我们屋里说。” 魏长天点点头,旋即便与秦观荣一道往不远处的几座小楼走去。 而一身白袍的沈然则是默默跟在魏长天身后,始终未发一言。 “舅舅,沈公子是自己人。” 似乎是猜出了秦观荣的想法,魏长天突然笑道:“并且他在此战中或许便会帮上我们大忙。” “是么?” 秦观荣有点惊讶,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沈然。 他虽然知道后者是魁星学宫的圣子,但却不知道沈然究竟有什么本事。 更关键的是,他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可以使唤得动沈然。 “有劳沈公子了。” 冲沈然点了点头,秦观荣没有多问。 而沈然也微微点头以作回应:“秦长老客气。” “......” 很快,三人便进到一间小楼,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就再次走了出来,带领着百十来号人骑马进了牛头山。 晓雾将歇,猿鸟乱鸣。 天空中有飞鸟盘旋,不过却都好似在躲避着某一片区域。 它们每每掠过这片区域上空时便会赶忙扑腾着翅膀调转方向,更有甚者还会因此掉落下几片羽毛。 五颜六色的羽毛盘旋着落下,横过天空,落到黑暗里、山谷间,或是某处平静的水面上。 就如同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看不见的力量驱逐到了不可知的命运的深渊。 ...... ...... ...... 四天后。 广汉城外二十里,三十万平叛大军主帐。 “韩将军!将士们都已休整好了!” “我等随时可带兵出击,攻下广汉县城!” “弟兄们就等您下令了!” “......” 宽敞的营帐内,韩兆坐于正中央的首位,而他身前则站着十几个身披将军甲的将领。 此时距离朝廷大军抵达广汉县地界已有两天,将士们经过充分的休整后皆是精神饱满,只等韩兆一声令下便会向着不远处的城池发动全面进攻,正式打响这场“平乱之战”。 这种情况下即便韩兆再怎么想拖延,也已没了理由。 更何况如今已万事俱备,他也不需要再拖下去了。 “尔等听令!” 不大不小的声音让一众将领突然闭嘴。 “哗啦哗啦”的甲胄摩擦声中,十余将领纷纷挺身站好,双眼死死注视着表情严肃的韩兆。 “李将军,你带你的部下前进十五里,于戌时前抵达广汉城外的落叶坡!” “张将军!你带骠骑营绕过广汉县城,自敌后方切断其补给道路!” “谭将军!你带......” “......” 一枚枚军令虎符被送至各个将领手中,而后者则是纷纷高声应和,将白色的虎符高举至额头。 黑色虎符出自兵部,可调全国之兵。 金色虎符出自各州总兵,可调一州之兵。 而眼下这白色虎符则是出自一军主将,可调动军中相应数量兵卒。 所以,此刻接到命令的将领皆都精神百倍,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在接下来的大战中立下足以让自己加官进爵的功劳。 而其他尚未领到军令的人也不遗憾,因为他们知道早晚有一天有自己领兵上阵杀敌的机会。 “都听清楚了吗?!” 在众人急不可待的注视下,韩兆沉声问出一句。 然后下一秒,一片整齐高昂的回答便响彻整个军帐。 “回将军!我等清楚!” “好!” 韩兆大手一挥,声音洪亮清晰。 “各自下去准备罢!” “今日亥时,战鼓声响十二次!” “攻城!” ...... ...... “轰隆隆!” 远处,各式大型攻城机械碾过路面的声音沉闷且压抑。 站在城墙上,已经从牛头山回来的魏长天表情严肃,视线在远方那隐隐约约的烟尘中停留了很久。 “公子,韩将军传信。” 身边,楚先平凑近一步,伏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朝廷大军会在亥时开始攻城,主攻西城门,其余三侧为佯攻。” “......” “知道了。” 仿佛思维有一瞬间的卡顿,魏长天的回答有些迟滞。 他慢慢收回视线,然后便往城墙之下走去。 “去告诉梁叔,让他调整一下布防。” “还有,今天这一仗只要守住就行,可以适当示敌以弱。” “是,我这就去告知梁将军。” 点点头,楚先平很快便先一步离开。 而此时一直跟在魏长天身边的许岁穗也凑了上来。 “喂,今天就要打仗了嘛?” “......” 扭头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许岁穗,魏长天的语气有些冷淡。 “你好像并不害怕。” “我害怕什么呀!你不都安排好了吗?” 许岁穗稍稍一愣,旋即搓手激动道:“我都还没见过打仗是什么样子呢!想来一定很震撼吧?!” “震撼?” 魏长天摇摇头,态度不置可否。 他曾经在原州城亲眼见过战争的场面。 确实很震撼,但也确实...... “信我的,见过一次后,你便不会再想见第二次了。” “切!” 对于魏长天的“危言耸听”许岁穗很是不屑:“我胆子可是大得很的,死人什么的我也都见过的!” “死人?” 魏长天苦笑一声没有马上接茬。 他只是转头又看了看仍在城墙旁成队奔跑的蜀兵,然后才慢慢说道: “人的命运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句话你肯定知道吧?” “啊?” 许岁穗一愣,虽不知魏长天说这个干嘛,但还是下意识的应道: “知道啊,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句话其实并非适用于任何人......” 魏长天轻轻颔首,对着不远处一队正向自己问好的兵卒笑着点了点头。 “最起码对他们来说,一旦上了战场,那决定他们生死的便不再是自己了。” “那、那是什么?” “运气。” “......” 撂下最后两个字,魏长天便自顾自走开了。 而许岁穗却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跟上。 运气。 当一个人的生死只能由运气来决定......战争的残酷在这一瞬间被揭露的淋漓尽致。 下午的微风静谧,头顶太阳温暖。 不过许岁穗却突然打了个寒颤。 7017k 第442章 开战 第二天清晨。 连续奔驶了一整夜的马车缓缓停在一处隘口,两侧群山就如同凝固的波涛,在朝霞的掩映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此处就是牛头山。 关口之后便是绵延数十里的山区,虽不算多么险峻,但却是自广汉县通往蜀州城的必经之路。 “长天。” 马车刚刚停稳,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人便带人迎了过来。 此人正是现如今的天罗教左长老,魏长天的三舅,秦观荣。 “舅舅。” 从马车上下来,一夜未眠的魏长天脸色有些疲惫。 他强打精神给秦观荣介绍了一下沈然,然后就迈步往隘口内部走去。 “天罗教和共济会的弟兄们可都到了?” “到了。” 秦观荣言简意赅的点点头:“照你说的,一共一千人,眼下都在关口之内。” “好。” 魏长天走在最前方进入关隘,顿时便有形色匆忙的大汉出现在眼前。 其中大部分是穿着黑袍的共济会和天罗教之人,小部分是穿着青甲的蜀州兵。 至于普通百姓劳力则是一个也没有。 “舅舅,计划有变。” 魏长天看了看这些正在搬运什么的汉子,边走边说道: “牛头山一战至关重要,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此前我们布置的陷阱或许有些不太够,恐怕不足以重创敌军。” “所以,我此次来便是想要再多做点准备的。” “哦?” 秦观荣闻言微微一愣,表情也变得严肃:“长天,你只管安排就是。” “嗯,此事我们屋里说。” 魏长天点点头,旋即便与秦观荣一道往不远处的几座小楼走去。 而一身白袍的沈然则是默默跟在魏长天身后,始终未发一言。 “舅舅,沈公子是自己人。” 似乎是猜出了秦观荣的想法,魏长天突然笑道:“并且他在此战中或许便会帮上我们大忙。” “是么?” 秦观荣有点惊讶,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沈然。 他虽然知道后者是魁星学宫的圣子,但却不知道沈然究竟有什么本事。 更关键的是,他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可以使唤得动沈然。 “有劳沈公子了。” 冲沈然点了点头,秦观荣没有多问。 而沈然也微微点头以作回应:“秦长老客气。” “......” 很快,三人便进到一间小楼,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就再次走了出来,带领着百十来号人骑马进了牛头山。 晓雾将歇,猿鸟乱鸣。 天空中有飞鸟盘旋,不过却都好似在躲避着某一片区域。 它们每每掠过这片区域上空时便会赶忙扑腾着翅膀调转方向,更有甚者还会因此掉落下几片羽毛。 五颜六色的羽毛盘旋着落下,横过天空,落到黑暗里、山谷间,或是某处平静的水面上。 就如同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看不见的力量驱逐到了不可知的命运的深渊。 ...... ...... ...... 四天后。 广汉城外二十里,三十万平叛大军主帐。 “韩将军!将士们都已休整好了!” “我等随时可带兵出击,攻下广汉县城!” “弟兄们就等您下令了!” “......” 宽敞的营帐内,韩兆坐于正中央的首位,而他身前则站着十几个身披将军甲的将领。 此时距离朝廷大军抵达广汉县地界已有两天,将士们经过充分的休整后皆是精神饱满,只等韩兆一声令下便会向着不远处的城池发动全面进攻,正式打响这场“平乱之战”。 这种情况下即便韩兆再怎么想拖延,也已没了理由。 更何况如今已万事俱备,他也不需要再拖下去了。 “尔等听令!” 不大不小的声音让一众将领突然闭嘴。 “哗啦哗啦”的甲胄摩擦声中,十余将领纷纷挺身站好,双眼死死注视着表情严肃的韩兆。 “李将军,你带你的部下前进十五里,于戌时前抵达广汉城外的落叶坡!” “张将军!你带骠骑营绕过广汉县城,自敌后方切断其补给道路!” “谭将军!你带......” “......” 一枚枚军令虎符被送至各个将领手中,而后者则是纷纷高声应和,将白色的虎符高举至额头。 黑色虎符出自兵部,可调全国之兵。 金色虎符出自各州总兵,可调一州之兵。 而眼下这白色虎符则是出自一军主将,可调动军中相应数量兵卒。 所以,此刻接到命令的将领皆都精神百倍,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在接下来的大战中立下足以让自己加官进爵的功劳。 而其他尚未领到军令的人也不遗憾,因为他们知道早晚有一天有自己领兵上阵杀敌的机会。 “都听清楚了吗?!” 在众人急不可待的注视下,韩兆沉声问出一句。 然后下一秒,一片整齐高昂的回答便响彻整个军帐。 “回将军!我等清楚!” “好!” 韩兆大手一挥,声音洪亮清晰。 “各自下去准备罢!” “今日亥时,战鼓声响十二次!” “攻城!” ...... ...... “轰隆隆!” 远处,各式大型攻城机械碾过路面的声音沉闷且压抑。 站在城墙上,已经从牛头山回来的魏长天表情严肃,视线在远方那隐隐约约的烟尘中停留了很久。 “公子,韩将军传信。” 身边,楚先平凑近一步,伏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朝廷大军会在亥时开始攻城,主攻西城门,其余三侧为佯攻。” “......” “知道了。” 仿佛思维有一瞬间的卡顿,魏长天的回答有些迟滞。 他慢慢收回视线,然后便往城墙之下走去。 “去告诉梁叔,让他调整一下布防。” “还有,今天这一仗只要守住就行,可以适当示敌以弱。” “是,我这就去告知梁将军。” 点点头,楚先平很快便先一步离开。 而此时一直跟在魏长天身边的许岁穗也凑了上来。 “喂,今天就要打仗了嘛?” “......” 扭头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许岁穗,魏长天的语气有些冷淡。 “你好像并不害怕。” “我害怕什么呀!你不都安排好了吗?” 许岁穗稍稍一愣,旋即搓手激动道:“我都还没见过打仗是什么样子呢!想来一定很震撼吧?!” “震撼?” 魏长天摇摇头,态度不置可否。 他曾经在原州城亲眼见过战争的场面。 确实很震撼,但也确实...... “信我的,见过一次后,你便不会再想见第二次了。” “切!” 对于魏长天的“危言耸听”许岁穗很是不屑:“我胆子可是大得很的,死人什么的我也都见过的!” “死人?” 魏长天苦笑一声没有马上接茬。 他只是转头又看了看仍在城墙旁成队奔跑的蜀兵,然后才慢慢说道: “人的命运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句话你肯定知道吧?” “啊?” 许岁穗一愣,虽不知魏长天说这个干嘛,但还是下意识的应道: “知道啊,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句话其实并非适用于任何人......” 魏长天轻轻颔首,对着不远处一队正向自己问好的兵卒笑着点了点头。 “最起码对他们来说,一旦上了战场,那决定他们生死的便不再是自己了。” “那、那是什么?” “运气。” “......” 撂下最后两个字,魏长天便自顾自走开了。 而许岁穗却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跟上。 运气。 当一个人的生死只能由运气来决定......战争的残酷在这一瞬间被揭露的淋漓尽致。 下午的微风静谧,头顶太阳温暖。 不过许岁穗却突然打了个寒颤。 7017k 第443章 威慑性武器 戌时末,未央宫。 “陛下,晚膳已备好了......” 夜风静谧的庭院中,犹豫了半天的小太监终于走到宁玉珂近处,轻声细语的说道:“您该用膳了。” “......” 身披一件白斗篷的宁玉珂没有立刻回答,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 小太监小声回答:“再有一刻钟便是亥时了。” “知道了。” 点点头,宁玉珂挥了挥衣袖:“你先退下吧。” “是......” 小太监有些踟蹰的躬身离开了小院。 而待他走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弦则是出现在了宁玉珂身旁。 “宁女娃,看你这幅样子......广汉那边终于要开打了不成?” “前辈好眼力。” 没有隐瞒什么,宁玉珂如实承认道:“主人说朝廷军队亥时便会攻城。” “那你不去广汉瞧瞧么?” 青弦背着手笑道:“蜀州城离广汉不远,你若真想去,本王悄悄将你送去便是了。” “多谢前辈好意,但还是算了吧。” 没有太多犹豫,宁玉珂轻轻摇了摇头:“主人不许我去。” “......” “你倒是听话......” 如同天籁的声音一滞,由于有面纱遮挡,青弦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不过眼神中却是有些无奈。 “对了,传授给你的功法你可曾开始修炼了?有无感觉到疼痛?” “弟子已开始修炼了,并无疼痛之感。” 宁玉珂认真回答:“只是偶会感到阵阵轻痒。” “痒?可否忍耐的住?” “嗯,并不碍事。” “好,那便先练着吧。” “......” 正常情况下,一旦开始修炼“化灵”的功法,修炼者便会时时刻刻感受到强烈的疼痛。 此痛虽然不至于撕心裂肺,但架不住时间太长,最起码也要持续好几年,所以不论是人是妖基本都难以坚持下来。 而宁玉珂的“体质”特殊,感受不到疼痛,原本应是“化灵”的最佳人选。 不过目前看来,她好像也并非什么“异常反应”都没有...... “如果哪天你的痒症已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那便告诉本王,本王替你想想办法。” 犹豫了一下后,青弦有些不放心的补充道:“切记不要自以为是,本王可不想你出现什么意外。” “前辈放心,我心中有数。” 轻声答应一句后,宁玉珂突然扭头笑问道:“前辈,您还有别的事么?” “若是无事,不知可容我静处片刻?” “......” 意味深长的看了宁玉珂一眼,青弦没再说什么,摇了摇头便消失在原地。 清风拂起裙摆,旋即又慢慢落下。 月光中的宁玉珂独自站了很久,然后才动作温柔的从怀中摸索出一只小小的香囊。 白底、金纹,正面绣着“平安”两个小字。 没错,这正是当初她绣给魏长天,但却又被后者退还回来的“定情信物”。 当然了,既然被退还,那这只香囊自然也就不再具备“定情”的功能,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宁玉珂“单相思”的见证...... 白皙细长的手指抚过丝滑的缎面,宁玉珂的眼神也变得越发柔和。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香囊紧紧捧在胸口,抬头向着夜空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夜的星星好像比往日要更多一些。 ...... ...... “轰!!!” “杀!!” “第一个登上城墙者!赏银千两!” “反贼!纳命来!!”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杀啊!!!”谷脋 “......” 从寂静到混乱,从黑暗到火光四起。 当十二声战鼓声响过之后,广汉城的四周仿佛是瞬间便从人间变成了炼狱。 数不清的黄甲兵在各种大型器械的掩护下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城墙,各军将领嘴中高喊着各种激励士气的话。 而回应他们的则是如蝗虫过境般密集的箭矢,以及突然亮起的绵延火光。 “噗嗤!!” “叮叮铛铛!!” “冲过去!!” “不用怕!贼军只有区区数万人而已!” “......” 一轮箭雨落下,顷刻间便有不知多少人中箭倒地。 不过下一刻便会有更多人前赴后继的补上他们的空缺,继续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城墙狂奔。 五百丈,三百丈,一百丈,五十丈...... 箭雨倾盆,各种巨石巨弩的轰击在快速移动的军阵中炸裂。 作为攻城一方,这种战损是不可避免的。 而在付出了近千人生命的代价之后,朝廷大军的第一波攻势也已在几十息内逼近了广汉县城的四面城墙。 “弓兵退后!” “准备迎敌!!” 城墙之上的战鼓被擂的“隆隆”作响,密密麻麻的长枪“哗啦啦”架起在墙头,每一柄上都蕴含着磅礴内力。 白刃战一触即发,身处城墙上下的兵卒们被这种气势裹挟着,心中的胆怯已尽数消失不见,仅剩下拼死一搏的兽性。 而对于站在稍后方一些的许岁穗来说,此刻却是已经被这幅场面吓得脸色惨白。 “魏长天,打、打仗这么吓人的嘛......” 她下意识的往魏长天背后缩了缩,下午时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早已烟消云散,此时就连说话都有些打颤。 “你不是不害怕吗?” 瞥了她一眼,魏长天无奈劝道:“行了,看也看了,趁着还没开打快点下去吧。” “哦......” 许岁穗不再逞能,弱弱的应了一声就准备拉着魏长天下城墙。 不过后者却是纹丝不动。 “你、你不走吗?” “呀!你拔刀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杀敌,否则还能干什么。” 翻了个白眼,魏长天挥手示意两个侍卫过来。 “你们把我妹带下去,保护好她的安全。” “是!公子放心!小人们自当护小姐周全!” 两个侍卫齐声领命,立马便一左一右将满脸惊讶的许岁穗护在当中。 而许岁穗此时也才明白魏长天是真的准备上场杀敌。 “你!” 她表情瞬间变得焦急,张开嘴好似想要说点啥。 但是魏长天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魏长天当然知道亲自上战场的危险,更知道自己一旦现身,京城那边魏贤志便将会承担更大的压力。 但不论如何,他是一定要在战场上露个头的。 因为朝廷大军中除了韩兆之外,还有一个二品的副将。 而蜀军这边却是一个二品也没有。 所以,拥有斩杀二品能力的自己,便必须要出现在战场上。 一方面可以震慑敌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韩兆一个“不派二品参战”的理由。 对面有魏长天,二品一旦参战被魏长天杀了咋办? 啧啧啧。 想不到自己倒成“威慑性武器”了...... 前方,已经陆续有身着黄甲的兵卒跃上城墙,与蜀军厮杀在了一处。 在许岁穗急切的目光中,魏长天撇撇嘴,旋即便化作一道黑影向着交战最激烈的位置激射而去。 “沧啷啷!!” 连绵不断的金戈声撕破长空,五十柄长刀自星辰刀鞘涌出,犹如一条金龙一样紧紧尾随在他身后。 紧接着,一刀斩下,龙首轰然砸入敌阵。 “杀!!!” 7017k 第444章 重新燃起的希望 “杀!!!” 大奉,奉元城。 当魏长天以“天神下凡”的姿态在蜀州战场亮相,极大的振奋了蜀军将士的同时,一身红衣的李梧桐亦一如既往的挺身立于奉元城墙的最前线,以女子之身激励着数十万大奉兵卒浴血奋战。 如今距离李岐昏迷已过去了半个月。 皇帝危在旦夕,大奉这边的士气一度曾跌到谷底,好似随时都会溃散落败。 然而这半个月之中,奉元城虽然多次险些被破,但最后却都硬生生的守了下来。 究其原因,挺身而出的李梧桐或许在其中发挥了最为重要的作用。 从半个月之前,到今天。 身为公主的李梧桐每天都会登上城墙,并且只要大宁不暂停进攻,她便不会下城墙一步。 而当一个女子都能这般将生死置之度外时,大奉将士又怎会轻言放弃。 如此一来,原本低落至极的士气竟然便这样一点点又被点燃,硬是让大奉在明显劣势的情况下坚守到了今天。 当然了。 高昂的士气或许可以激发出人的潜能,但放到战争的层面,这种提升的幅度却是有上限的。 硬实力上的差距终究不可能因此便被填平,更何况立誓要为原州城同胞“报仇”的大宁将士的士气本就不弱于大奉。 所以即便李梧桐再怎么努力,好似也只是将失败的时间向后延长了一些而已。 甚至,就连她本人如今也已到了最为危机的生死关头。 ...... “公主!走!!” 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分外响亮,即便是在这嘈杂的战场之上都十分明显。 白须白发的祝天鸿一掌挥出,夹杂着磅礴“势”之力的掌印激射而出,旋即便与半空中的一道剑气对撞在一处。 “轰隆隆!” 二品境对轰所爆发出的冲击力瞬间就将周围的数百兵卒掀翻在地,其中便包括已经剪做短发的李梧桐。 后者此刻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过她却没有半分迟疑,下一刻便咬紧嘴唇爬起身子,踉跄着向后方逃去。 很明显,时隔半个月,大宁这是想故技重施,再次以偷袭的方式来取她的性命。 李梧桐能得到这种“待遇”,自然是因为大宁的主将邬定已经把她看做是与李岐同等地位的重要人物。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肯定”。 不过眼下李梧桐本人肯定没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此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活下去。 “保护公主!!” “快来人!!护送公主下城墙!!” “快!!!” “......” 耳边,无数急切的呼喊与脚步声密集且混乱。 李梧桐听得到这些声音,看得见眼前的刀光剑影。 但是她也能感觉到死亡的临近。 我不能死...... 不能...... 心中反复重复着唯一的一句话,求生的欲望让李梧桐一路沿着大奉将士用生命开辟的“生路”狂奔。 她并非怕死,或者说她既然选择了与奉元共存亡,那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梧桐只是不想现在死。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作为大奉最后的精神支柱,如果死掉,那么便意味着战争的结束,大奉的灭国。 所以,即便只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最后一丝翻盘的机会,她也不能在这时候死掉。 只是...... 抬眼看向四周,李梧桐的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悲凉与绝望。 虽然身着黑甲的大奉将士已经在用生命来为她争取一线生机,但这丝生机却就如大奉可以在战场翻盘的希望一样渺茫。 数十个中三品,三个三品,一个二品......这些人假装成普通兵卒的模样,一直混到自己脚下的城墙时才暴起发难。 虽然祝天鸿第一时间便拼死拦住了绝大部分攻击,但他终究不可能拦住所有人。 包括一个个在自己身边接连死去的普通兵卒。 他们只是下三品,即便如割麦一般成片的倒下,却也只能勉强抵挡住对方片刻而已。 邬定想来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让自己轻易逃脱。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不论是蒙适也好,其他己方高手也罢,都不可能支援过来。 所以......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看着正前方那个突然出现、嘴角挂着一丝邪笑的男子,李梧桐恍惚间有一种感觉。 这个人,应当便是上次击伤父皇的二品高手吧...... 看来,自己今天是没办法活着走下城墙了。 嘴角浮上一抹惨笑,李梧桐似是认命一般慢慢停下了脚步。 “砰!!” “唰!” “嗖!!嗖嗖!!” 各种犀利的招式呼啸着在周身掠过,割落了她的一片裙角。 李梧桐低头看着那片盘旋落地的红布,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男人。 她身子一颤,眼泪险些便要夺眶而出。 魏公子,勿念...... 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然后一点点垂下。 但那原本由于疼痛而弯下的身子却一点点站直。 闭上双眼,是因为李梧桐不愿意看到更多大奉将士为自己而死的样子。 站直身子,是因为她是大奉的公主。 “......” 高旷悠远的天幕上星辰璀璨的闪烁,一刹那间千万颗星辰涌入即将合拢的视野,晶莹璀璨的辉光无限生长,有一种漂浮在星海之中的错觉。 就在眼皮即将合上的前一刻,李梧桐突然觉得今天的星空好美,灿烂的不像是真的。 而当对面的男人突然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腾空跃起时; 当天空中的群星轰然砸落在大宁军阵;当一把数丈长的剑气笔直斩向正与祝天鸿交手的二品境高手;当无数手腕粗的黑色锁链向着周围数十个大宁高手激射而去时...... 李梧桐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切并不是错觉。 “是谁!!!” “二品!” “这也是二品!!” “怎、怎么可能!!” “退!!!” “快退!!!!” “......” 从生死一线,到绝地反转。 当大宁近百个高手以最为惊恐的语气颤抖着喊出一句句话,旋即头也不回的脱离战场,向着远处激射逃跑时,李梧桐却是盯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七个人愣愣出神。 不仅是她,此刻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这七个人刚刚虽然大都只出手了一次,但仅从这一招便能看出来—— 这是......七个二品。 七个二品,这意味着什么恐怕没人敢想象。 毕竟在此前的奉元战场上,大奉大宁两边的二品高手加起来,一共都不足七个...... 而如今,这些来历不明的高手看起来好像是来帮公主的?! “诸、诸位......” 惊喜交加中,最终还是同为二品的祝天鸿最先回过神来。 他甚至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势,而是颤巍巍的向前一步站定在七人对面,以一种有些卑微与忐忑的语气轻声问道: “不、不知你们是因何而来?又为何会出手救下公主?” “......” 同为二品境,祝天鸿本不应这么唯唯诺诺。 这可能是由于对方有七人,阵容实在太过豪华。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终于在这七人身上看到了大奉翻盘的希望。 总之不论为何,祝天鸿都已经表现的足够尊敬。 而对面这七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狂妄之辈,很快便有一人迈出一步,笑着回答道: “这位道友,我等是奉魏公子之命而来的。” “魏、魏公子?” 包括李梧桐在内,所有人一时间皆双眼瞪大、呼吸急促,但却又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然后,他们便在这种几近于失神的状态下,听到了那个既在预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的名字。 “是。” “魏长天,魏公子。” 7017k 第445章 再次坠入绝望 半个时辰后。 城外,攻势凶猛的大宁军队已鸣锣收兵,原本激烈的战场仿佛在一瞬间就变得静默。 不仅如此,邬定还在开战以后第一次下令全军后撤。 虽然只有三里,但这却意味着奉元城外每日都在逼近的包围圈终于出现了松动。 而造成这一切的,当然便是那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七个二品高手。 是,一两个人或许难以左右一场战争的走势。 但当七个二品同时投入战争,那局面可就说不准了。 因此,大惊失色的邬定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最为稳妥的应对—— 全军后撤三里,暂停进攻,传信回大宁,由宁永年来决定是打是停。 当然了,如此一来势必会动摇军心。 但邬定没得选。 在没有搞清楚这七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之前,他不可能冒着葬送胜局的风险继续进攻,所以就只能咬牙暂避锋芒。 就这样,大宁的数十万人很快便在低落与惶恐的气氛中拔营后撤,甚至连己方将士的尸骸都来不及收敛。 而与此同时,位于大奉皇宫中的文武百官却都精神亢奋,以为这场战争终于迎来了转机。 不过...... ...... 亥时末。 大奉皇宫,石渠阁。 “几位前辈的救命之恩,本宫没齿难忘。” 拥挤着不下百人的大殿之中,已经简单包扎过伤势的李梧桐恭恭敬敬向着坐在左手边的七人深深施了一礼。 而随着她这句话出口,满屋子的朝官顿时便都闭上了嘴,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声。 很明显,这副场面跟半个月前可谓是天壤之别。 而一众朝官之所以对李梧桐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转变,一方面是因为后者这半个月来表现的确实足够勇敢,另一方面则更是因为坐在这里的这七个人。 此刻任谁也清楚,这些人是冲李梧桐来的。 说的再直白一点,这七个高手是魏长天派来帮他未来妻子的。 虽然没人明白魏长天为什么可以掌握这样一股恐怖的力量,但大家都无比清楚一点—— 那就是如果没有李梧桐,那么今天的这一幕绝对不会发生。 毕竟眼下蜀州那边同样在打仗,同样正值用人之际。 没人觉得魏长天会这么有“奉献精神”,放着自己的大本营不管,反而却来拯救大奉于危难之中。 所以,魏长天这么做只可能是因为李梧桐。 而李梧桐本人,很明显也清楚这一切。 “......” 肩头微微耸动,看着对面表情淡定的七人,她此刻心中的感动之情已经达到了无以言表的程度。 此时此刻,李梧桐只想早些结束战争,早些将李岐医好,然后便去与魏长天成婚,从此再也不离开那个男人一步。 这种冲动是如此的强烈,甚至使得她现在就想不顾一切的飞奔到蜀州。 但是,李梧桐却也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因为她现在还是大奉的公主,还是整个大奉数万万子民最后的精神支柱。 所以她需要留下,带领大奉打赢这场护国之战。 “......” 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李梧桐又一次冲七人深深鞠了一躬。 “诸位前辈,不知相公......魏公子如今可好?” “我大奉如今正值危难之际,本宫却能得几位前辈相助,心中实在感激不尽。” “只是不知几位前辈前来奉元......却会不会耽误蜀州那边的战事?” 很明显,李梧桐此刻十分担心蜀州战事会被自己拖累,所以才会这么问。 而她对面的七人则是相互看了看,然后才有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老者摇摇头回答道: “公主,我想你误会了。” “误会?” 李梧桐一愣:“前辈,本宫不懂您的意思。” “嗯,此事也怪我们刚刚没有说清楚。” 灰袍老者表情淡定的看了一眼李梧桐,旋即平静解释道: “公主,我等此行是奉魏公子之令不假。” “但是我们只会将你接回蜀州,至于其他的,却恕我等无能为力。” “前、前辈......” 李梧桐蓦然瞪大眼睛:“我、我还是不懂......” “咳,那老夫便说的再明白一点。” 灰袍老者干咳一声,眼神中多少有点悲悯之色。 “公主,我们此次的任务是将你安然无恙的护送到蜀州。”谷米 “至于大奉与大宁的这场战事,我们不会插手。” “不知老夫这次可说明白了?” ...... ...... 月上半空万籁静,叶间坠露声重重。 如同时间突然停止,就在灰袍老者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无能为力,不会插手。 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没人不明白。 也正因为明白,大家才会如此惊愕。 原来这七个二品高手来奉元,只是为了将李梧桐接走。 而至于大奉的死活......他们,或者说魏长天,根本不在乎! “诸、诸位前辈!” 上百道错愕与绝望的眼神中,李梧桐第一个回过神来。 她踉跄着上前一步,下一刻竟然毫不犹豫的便屈膝跪倒在七人面前。 “不怕前辈们笑话,我大奉如今确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若是奉元城被破,大奉便会亡国!” “所、所以,本宫恳求诸位前辈可以出手相救!” “不论前辈们有何条件,本宫都可以答应!” “对,对了!此事本宫会传信给魏公子,与他说清楚的!” “......” 从李梧桐一人,到整个大殿中的所有人。 几息之内,殿中所有朝官皆跟着李梧桐跪倒在地,嘴中不停呼喊着“请诸位前辈出手相救”。 此时,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么从指缝中溜走。 然而馗龙之人“不可参与世俗权争”的规矩,却绝不可能因为他们这一跪便被打破。 “唉......” “公主,老夫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但是......” 深深叹了一口气,灰袍老者挥出一道柔和的内力将李梧桐隔空扶起。 “但是我们确实无法帮你。” “即便你与魏公子求情也无济于事,所以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 站在灰袍老者的角度,他这话的意思是就连魏长天也不可能逼迫他们违背馗龙的规矩。 而对于压根就不知道馗龙为何物的李梧桐来说,她却只能将这句话理解成—— 魏长天愿意救她,但却绝不会为了她而救大奉。 “为、为什么......” 当误会出现,李梧桐便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一种矛盾之中。 她不明白魏长天为什么既然都派这么多高手来了,但却又如此绝情。 她不明白魏长天为什么不懂得她绝无可能抛下大奉而独活的道理。 “我、我不去蜀州!” 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李梧桐企图用自己来留住这大奉的最后一丝希望。 她死死盯着灰袍老者,攥紧双拳一字一顿颤抖道: “我是大奉的公主!我不会走!” “......” 从喜气洋洋,到绝望错愕,再到针锋相对。 因为李梧桐的这句话,石渠阁中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有些紧张。 不过灰袍老者却是对此不甚在意,只是轻轻抖了抖衣袖。 “公主,魏公子说了。” “只要你的性命已受到威胁,那我等便必须将你接回蜀州。” “此事,不需要你的同意......” “轰!!” 顷刻间,七个二品高手体内的内力同时疯狂运转,所产生的强大压迫力甚至使得大殿的四周的石柱都在微微震颤。 衣角无风自动,灰袍老者慢慢踏前一步,表情也第一次变得严肃。 他冷漠的扫视过一众伏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朝官,以及殿外不停涌来的禁卫军,然后以一种近乎威胁的语气说道: “公主,还望你不要让我等为难,否则我们不介意强行将你带走。” “当然了,你要是觉得能拦得住我等,那大可以试试。” “不过只怕这样一来,你们大奉恐怕要亡的更快了。” 7017k 第446章 误会 气浪翻涌,梁尘簌簌落下。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这石渠阁内外剑拔弩张,对峙中气氛一片紧绷。 “沧啷啷!” 殿外,手持长刀长枪的禁卫军越涌越多,祝天鸿和蒙适也闪身到李梧桐身前,脸色阴沉的死死盯着对面七人。 他们当然不可能是对手,但也决不允许大奉的公主就这样被不由分说的带离奉元。 从以为的救命稻草,到企图“劫走”李梧桐的“劫匪”...... 当灰袍老者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说出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之后,所有人心中的绝望甚至比这七人出现之前还要更甚。 是,如果李梧桐被带到蜀州,那后者确实可以活命。 但是...... 李岐病危,李梧桐逃走......如果大奉的皇室血脉一个也不剩,那么一众将士还有何继续抵抗的必要? 这就相当于给大奉的亡国摁下了快进键,更是直接宣判了他们这些人最终的下场。 所以,他们自然不可能希望李梧桐离开奉元。 不过,就像那个灰袍老者说的...... 面对几乎可以颠覆一国政权的七个二品,他们又凭什么能拦得住? “......” 怀揣着无比矛盾与绝望的心情,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死死盯着李梧桐。 因为如今能化解这场危机的,只有她。 而身处众人视线焦点的李梧桐在沉默了半晌之后也终于艰难的抬起头来,面向依旧伏跪在地的近百朝官问出一句话。 “你们......谁是魏公子的人?” “......” 谁是魏长天的人? 这样一个问题乍一听有些莫名其妙,但众人瞬间便都懂了李梧桐要做什么。 她是要越过这七个高手,直接跟魏长天对话。 其实如果当初李梧桐没有将那块子母玉丢掉,她现在直接就能跟魏长天联系上。 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没了子母玉,李梧桐便只能寄希望于通过魏长天安插在大奉的探子来跟后者联系。 她知道魏长天一定在朝中安插了人手,否则不可能对李岐的事情那么了如指掌。 只是眼下已数息过去,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应声。 “......” 凄凉的笑了笑,李梧桐没再问。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问出什么了。 看了看不远处表情平静的灰袍老者,她似是有些脱力的对着祝天鸿和蒙适说道: “祝爷爷,蒙将军,让禁卫军散了吧......” “公主!你!” 祝天鸿脸色一变刚欲说点什么,却被李梧桐摇摇头打断道: “祝爷爷,我相信魏公子,他一定会与我说明白的。” “唉,好吧......” 犹豫片刻后,祝天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而李梧桐则是又将视线挪到了灰袍老者身上。 “前辈,不知你们可否再等几日?” “此事我想先与魏公子说清楚。” “如果到时魏公子没有再传新的命令给你们,那我便跟你们去蜀州,这样可好?” “......” 眉头微微皱起,灰袍老者稍微思考了一下李梧桐的建议。 在他看来,即便李梧桐跟魏长天联系上了,结果也不外乎只有两种—— 要么命令不变,他们依旧要把李梧桐强行带走。 要么就是任由李梧桐留在奉元,任务作罢。 而至于“帮大奉作战”之类的事情则根本没有可能。 “既然公主你都这么说了......可以。” 想通其中关节之后,灰袍老者倒是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只是给这个过程添加了一个时间期限。 “两天。” “公主,我们会在奉元多等两天。” “如果两天后我等还未收到新的命令,那么到时候还望公主不要忘记方才的承诺。” “这是自然。” 郑重的点点头,李梧桐终于了松了一口气。 她又看了一眼殿中的大小官员,然后轻轻挥了挥手。 “就这样罢,你们都下去吧......” “是......” 几息之后,近百朝官从地上爬起,然后便心思各异的陆续退出天禄殿。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此时心中想的大都是魏长天会不会让这七个高手留下,帮大奉渡过这次生死危机。 不过也有个别人却是有着不同的想法...... 半个时辰后。 两个身份并不算多高的大奉官员各自在暗室中灼热了手中的子母玉。 而如果子母玉发出的信号可以追踪,那么便会看到有两条信息自奉元飞出,直奔万里之外的大宁而去。 一条去了京城。 一条去了蜀州。 ...... ...... 子时初。 “铛!铛!铛!” 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 当刺耳的锣声自夜幕中响起,朝廷大军如潮水一般退去时,广汉城的第一场攻防战便就这么结束了。 从开打到结束,一共不到两个时辰。 时间不算多长,但作为一次试探性进攻却也算刚刚好。 至于结果......与设计好的剧本并无太大出入。 虽然险象环生,但蜀军还是“勉强”守住了这第一波攻势。 这样一个结果魏长天很是满意。 况且他本人也在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很好的完成了“震慑韩兆”的任务。 “......” “嗖嗖嗖!” 纵身跃回城墙之上,五十柄沾染着鲜血的长刀亦在周围兵卒崇拜的目光中鱼贯飞回星辰刀鞘。 魏长天学着前世电视剧里演的样子,很是装逼的用衣角擦了擦最后一柄漏影刀上的血迹,然后准备再说几句振奋士气的话。 可还没等他把这个逼完整的装完,楚先平却是从城墙下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 “公子,奉元那边有变故!” “......” 一刻钟后。 刚刚在奉元发生的一切魏长天基本已经了解了。 李梧桐猜的没错,那群朝官里确实有他安插的细作。 但后者并不傻,当然不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暴露自己。 不过此人也知道魏长天与李梧桐的关系,所以才会立马传信回来,询问他该如何处理此事。 对于魏长天来说,他虽然不知道李梧桐为啥不直接跟自己联系,但大约也能猜到前者已经不具备跟自己联系的条件了。 当然了,有这个细作在,两人想要再次联系上并不困难,想必李梧桐如今也在等着自己给她传信。 可是...... 魏长天知道李梧桐想问什么,想说什么。 她一定是想自己能让那七个二品高手留下帮大奉渡过难关,最起码也不要让他们将她强行带来蜀州。 但是,魏长天并不可能满足她任何一个“要求”。 那七个二品高手属于馗龙,自己根本没资格命令他们,就更别说是直接参与战争了。 而另一方面,自己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梧桐葬身在奉元。 所以,仅仅是思考了片刻之后,魏长天便做出了一个“绝情”的选择。 “告诉那个人,让他不要暴露身份,更不要跟李梧桐说什么。” 看着楚先平,魏长天慢慢说道:“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这......” 楚先平闻言一愣,小声确认道:“公子,你的意思是......我们就不与武平公主联系了么?” “联系上她我又能说什么?” 摇摇头,魏长天轻轻拍了拍楚先平的肩膀:“没事,等她到了蜀州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 “是,我这就去办。” 夜色如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楚先平好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点点头没有再问,很快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而魏长天则是依旧站在原地,抬头看看夜空,然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也不知道李梧桐会怎么想。 恐怕会误会自己吧...... 7017k 第447章 逐渐暴露的馗龙 大宁京城,皇宫。 夜已经很深了,但石渠阁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宁永年独自一人站在窗前,身后的书案上散落着几封密报。 今夜蜀州之战正式打响,他本来是想着等一等蜀州那边的战报的。 结果没曾想奉元战场却是先一步出现了意外。 七个不知名的二品高手,突然出现救下了已经身陷死局的李梧桐。 宁永年当然明白七个二品意味着什么,因此刚接到邬定传回的消息时可以说是惊愕到了极点。 但好在不久之后的另一封密报又让他多少松了一口气。 这七个二品只会将李梧桐接走,并不会掺和进战事之中。 如此便意味着奉元战事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局面反而会变的对自己更有利。 不过宁永年此刻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 因为在第二封密报中写的十分明白—— 此七人,乃是奉魏长天之命而来。 魏长天...... 当这个名字再次反复在脑海,宁永年双拳不由得紧紧攥起。 他不知道这七个二品高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听从魏长天的命令。 不过这次发生的事情倒是让宁永年想到了此前在烟云山上的那一战。 根据李怀忠的叙述,当时也是有五个原本已隐姓埋名的二品高手突然现世,并且以一个白发男子马首是瞻...... 所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强大的分析能力让宁永年几乎是瞬间便猜到了半个真相。 并且他还根据那七个二品高手与李梧桐的对话,隐约得出了一个推论—— 那就是魏长天似乎并不能完全掌控这七人。 最起码,魏长天应该确实无法让这七人参与到大奉战事,甚至是蜀州战事之中。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真相究竟如何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他就必须立刻做出应对。 “老李。” 转回头,看着不知何时现身的李怀忠,宁永年慢慢说道: “传令给邬定,停止攻城,全军休整两日。” “如果两日后那七个高手要带着李梧桐离开奉元......尝试与他们接触一下,怎么说容朕再想想。” “另外,让魏贤志现在进宫来见我。” “是,老奴这就去办。” 躬声应了一声,李怀忠转身便准备去传令。 不过才待他刚走出没几步,宁永年却是突然又补了一句。 “对了,之前你在烟云山顶看见的那五个二品,他们应当是来自于同一个宗门。” “去把这些人仔细查一查。” “还有那个白发男子,一并查清楚......” ...... ...... 约么半个时辰之后。 魏贤志一脸平静的走近石渠阁,然后就从宁永年嘴里听到了魏长天在蜀州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消息。 此前魏家一直将魏长天说成是宁玉珂谋反的受害者,是被后者作为人质“扣押”在了蜀州城。 但现在“人质”亲自上场杀敌,这毫无疑问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过魏贤志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情况,所以他也不在乎说辞合不合理,随口就编出一套“犬子的家眷被反王挟持,不得已才被反王利用”的借口。 如此说法几乎可以称得上不要脸了,宁永年当然免不了要质问几句。 魏贤志则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口咬死了魏长天是被迫无奈,他这个当爹的虽然气愤于儿子的不争气,但也爱莫能助。 总之,围绕魏长天到底是“有意谋反”还是“被反王威胁逼迫”的问题,俩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打起了嘴仗。 而与此同时,魏长天本人则是正在跟“反将”梁振商量着接下来的战事。 “......” 议事厅中气氛严肃,沙盘上的各色小旗已经根据最新情况改换了位置。 刚刚那场攻防战蜀军方面战死两千余人,受伤五千多人。 虽然战损比朝廷方面要略多一些,不过基本符合预期。 魏长天将手中战报放下,抬头问向一身将军甲的梁振: “梁叔,下一次进攻是什么时候?” “寅时,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梁振看了眼铜漏,伸手指向沙盘上广汉县城的北侧。 “韩将军说这次朝廷军队会主攻北边。” “嗯......” 微微颔首,魏长天叮嘱道:“梁叔,切记咱们的调度一定不要太过明显,如果被人看出异常,韩将军那边恐怕会遭到怀疑。” “这我自然清楚。” 梁振郑重点了点头:“我会在开打之后再作出相应的调度。” “那就行。” 又瞥了一眼沙盘,魏长天不再去想守城的事。 眼下大战才刚刚开始,再加上有韩兆这样一个内应在,想来是不会出啥大问题的。 不过喝了口水之后,他倒是突然想到了梁沁。 “对了梁叔,沁儿如今在哪里呢?” “她在城南那边,我让她管军粮,她不愿意,估么着刚才肯定又偷偷上城墙了。” 梁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唉,由她去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了。” “哈哈哈,梁叔你可就这一个闺女。” 魏长天闻言笑道:“你就不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的?” “怕有什么用,我总不能用绳子把她捆在家里吧。” 梁振摇摇头:“再说她既然姓梁,那本也应当上阵杀敌。” “......” 得,你倒是心大。 心里吐槽一句,魏长天没再说啥。 他来了广汉之后就没见过梁沁,而正好现在也没啥事,所以便准备去看看后者。 又跟梁振简单说了两句,起身离开议事厅。 而一直等在外面的许岁穗此时则正在一脸严肃的数星星。 “干啥呢?” 走到许岁穗身旁,魏长天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了看:“找地球?” “......” 面对这样一句玩笑,许岁穗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又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星空,然后才有些疑惑的问道: “魏长天,你说奇不奇怪。” “为什么这个世界星座的位置跟前世一模一样?” “这怎么了?” 魏长天撇撇嘴:“一样就一样呗,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星球跟地球在同一个位置啊!” 许岁穗瞪大眼睛回答道:“但是我们明明又不在地球,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呃......” 摸了摸鼻子,魏长天算是搞明白了许岁穗的意思。 在后者看来,他们眼下应该是魂穿到了宇宙中的另一个星球上,所以理应看到的是不一样的“星空”。 不过魏长天却是知道他们其实只是穿越到了一个书中世界而已。 当然了,许岁穗没看过《武道大巅峰》,如今不能理解倒是再正常不过。 但这件事却是让魏长天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一个他之前没太在意的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许岁穗明明没看过原著,但是却能穿越到这个世界呢? 7017k 第448章 你真的相信我吗? 一刻钟后。 “咕噜噜~咕噜噜~” 车轮碾过路面,挂着“蜀”字旗的马车一路向城南驶去。 而车轿中,魏长天则是看着对面正在打瞌睡的许岁穗陷入了沉思。 “穿越”,作为一种很难用科学去解释,且无从考证与证实的现象,想要找到其规律无疑很难。 最起码这绝对不是他这种物理学水平仅停留在义务教务阶段的人所能想明白的。 不过即便如此,魏长天还是始终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一套可以理解的运作逻辑。 就比如说自己。 自己之所以会穿到这个世界,是因为触电时正在看《武道大巅峰》。 看书是前置条件,触电死亡是触发穿越的开关,魂穿是结果......一整套因果逻辑十分明晰。 但对于许岁穗来说却好像并不是这样。 她虽然具备了“死亡”这个开关,但是却很明显缺少了前置条件。 说白了,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缺少了原因。 这个问题想要解释的话不外乎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穿越”这件事本身并不存在什么明确的因果关系,换言之就是随便“乱穿”。 要么就是许岁穗没有说实话。 对于许岁穗穿越者的身份,魏长天是不怀疑的。 毕竟如果不是穿越者,那她绝无可能背出那么多前世的古诗,对得上那么多网络热梗。 所以,值得怀疑的便是许岁穗穿越之后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魏长天其实之前就让张三去查过。 而得到的结果却没什么问题。 最起码在能够查到的范围之内,许岁穗确实一直都在赶路,几个车夫也都说“许姑娘”除了偶尔会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之外,其余一切正常,该吃吃该睡睡,跟正常女子并无二异。 当然了,这也有可能是许岁穗演的。 但如果她真的在有意隐瞒什么,魏长天也明白不论自己怎么问对方应当都不会说。 所以,他眼下并没有问这些东西,只是突然笑着说道: “喂,如果有一天咱们找到了回去的办法,你愿不愿意回去?” “唔?你说什么?” 许岁穗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问道:“回哪去?” “地球啊。” 魏长天笑了笑,又问了一遍:“你回不回?” “地球......啊?” 听清魏长天的话后,许岁穗一瞬间困意全无。 她下意识的想站起来,结果却忘记了自己正在马车里,因此一头便撞到了车顶。 “咚!” 撞击声十分响亮,而许岁穗也顾不得疼痛,只是赶忙追问道:“你找到回去的办法啦?!” “没有。”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如果。” “切......” 许岁穗撇了撇嘴,捂着头顶重新坐下:“如果真有办法那当然要回去啦!” “是么?” 魏长天好奇的又问:“你不觉得在这个世界要比前世过的舒服吗?” “嗯......好像是要舒服一点。” 许岁穗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过我想爸爸妈妈了,所以还是要回去的。” “......” 爸爸妈妈。 听到这四个字,魏长天突然愣了一下,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车轿中顿时陷入了沉默,直到许岁穗试探性的小声说道: “那个......我知道你已经在这里娶了老婆了,肯定会舍不得她们的。” “要是我以后找到了相公,估计也会舍不得的。” “可是我们终究不是这里的人啊......” “......” “是,你说的也有道理。” 片刻之后,魏长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然后他又颇为认真的看着许岁穗,慢慢问道:“那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回去了,还会是朋友么?” “嗨!当然是啦!” 这次,许岁穗回答的很快。 她似乎并没有听出魏长天的话外之意,一边大大咧咧拍着魏长天的肩膀,一边满脸豪迈的保证道: “革命友谊牢不可破!” “魏同志,你放心!” “不管回不回的去,咱们始终都是朋友哒!” “......” “是么?” 看着“义薄云天”的许岁穗,魏长天表情不变,但瞳孔却微微收缩。 对他来说,许岁穗是不是隐瞒着什么秘密并不重要,毕竟他自己也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告诉这位“老乡”。 他其实只需要确定一件事情就够了—— 那就是许岁穗究竟是不是跟自己“一伙”的。 所以,他刚刚才会这么问。 但得到的答案...... 魏长天不知道许岁穗是真的不懂自己的意思,还是在故意装傻。 然而就在他准备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的时候,后者却是突然以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将最后一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魏长天,我说的是真的。” “不管回不回的去,我们始终是朋友。” “......” “哒哒哒!哒哒哒!” 马车外有密集的脚步声掠过,应当是一队蜀兵。 车帘被风拂动,时大时小的缝隙中不停有火光闪过。 明暗交错中,魏长天和许岁穗的脸庞都有些模糊,表情也皆是出奇的平静。 两人就这么在嘈乱的声音中对视了很久,然后才各自挪开视线。 许岁穗最后重复的这句话,虽然好像什么也没说,但其实已经相当于承认了很多事情。 果然,这个女人并不像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好,我知道了。” 轻轻点了点头,魏长天的表情有些复杂。 而许岁穗也一改往日乐天派的模样,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一抹犹豫。 她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嘴巴张了张,最终却只变成一句。 “魏长天,你真的相信我吗?” “......” “信。” 魏长天的回答有些迟滞,但却并不艰难。 而随着这最后一个字回荡在空气之中又消失不见,两人便都不再说话。 魏长天端坐着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岁穗则是悄悄看着他,藏在袖中的左手一点点松开,露出方才一直攥在手中的物件。 这是一块墨绿色的古玉,这世间见过的人不多。 不过魏长天对此玉却很熟悉,因为他自己虽然没用过,但却曾给过魏巧玲一块,还骗后者说是有助于“开胃”的宝物。 能“开胃”的玉,这当然是哄小孩的说辞。 至于这古玉的真正作用......萧风应该最后发言权。 【清绝玉佩:特殊道具(一次性),可使佩戴者免疫一次致死攻击,且传送至周围百里内随机地点,500点数】 7017k 第449章 无数普通的“棋子” 很快,在南城墙边,魏长天见到了正忙的不可开交的梁沁。 她与寻常兵卒一样也只是穿着普通的青甲,长发盘起在脑后,甲鳞上沾染着片片血迹。 要不是梁沁的身形明显要比一般军汉苗条一些,否则就这样远远看去还真不容易辨得出男女。 再加上她并没有什么大小姐脾气,一直都跟普通士兵一起忙前忙后,即便是做一些搬运石块、转移伤员之类的脏活也不嫌弃,就更显得她身处在这样一种环境中毫无违和感。 好家伙,异世花木兰? “我来吧。” 看着面前浑身脏兮兮的梁沁,魏长天顺手接过她正搀扶着的伤员,随口说道:“梁叔说你刚才肯定偷偷上阵杀敌了,看样子你爹还是懂你。” “怎么样?没受伤吧?” “......” 周围各种声音忙乱且嘈杂,梁沁看着突然出现的魏长天,满脸抑制不住的惊喜。 她赶忙一面跟魏长天一起扶着伤员往军营走,一面小声问道: “我没事的......长天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魏长天无奈的摇摇头:“我怕你莽莽撞撞的,万一要是有个闪失不好跟你爹交差。” “对了,之前给你的金襕袈裟有没有一直穿在身上?” “有的。” 梁沁的脸颊微微一红,声音有些小:“长天哥,我还是把袈裟还给你吧。” “方才我听说你也上阵杀敌了,你......” “我不用。” 摆摆手,魏长天笑着打断道:“我还有别的保命宝贝,只要你别出事就好。” “哦......” 脸上的红晕更甚,梁沁低了低头不再说话,仿佛瞬间就从“女将军”变成了“小媳妇”。 魏长天对她这幅样子见怪不怪,但此时被俩人一左一右搀扶在中间的军汉却是状态不太对劲。 此人腹部有一道刀伤,虽然已经临时止住了血,但伤势却是不轻,刚刚一直处在昏迷的边缘。 而眼下听闻了梁沁和魏长天的“暧昧”交流后,他原本惨白的脸色竟然变得涨红,嘴唇也哆哆嗦嗦的,全然一副伤势突然恶化的样子。 “嗯?” 察觉到不对劲的魏长天皱了皱眉,沉声问向军汉: “兄弟,你怎么了?可是伤口作痛?” “我......” 军汉艰难的张了张嘴,声音虚弱无比。 “魏公子,小人还没娶媳妇......” “没娶媳妇?” 魏长天一愣:“所以呢?” “所、所以......” 军汉无力的看了魏长天一眼,表情痛苦:“所以公子与小姐能不能不要在小人面前卿卿我我的,小人心里难受......” “......” 短暂的愣神过后,魏长天不禁哑然失笑:“哈哈哈!好,我们不说话了就是!” “谢公子......” 军汉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闭上双眼自顾自调理气血。 而李梧桐此刻却是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魏长天,想要说点啥,但碍于后者刚刚的“承诺”却又说不出口。 看着她这副模样,魏长天便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继续不快不慢的向着前方走去。 “哗啦啦!” 甲鳞摩擦声中,来往的成队蜀军脚步匆忙。 此时距离朝廷军队下一次进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第一波守城的将士正在陆续撤下城墙,换由新一批兵卒顶上。 如今的蜀军之中有一半都是入伍不足半年的新兵,这其实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 看得出有不少人很是紧张,更有甚者连军甲的铜扣都扣错了位置,偶会被各自伍长训斥几句。 谷盋 实话说,新兵不论经过多么严格的训练,其作战力都跟老兵没法比。 而这就意味着,他们相比老兵更容易在战场上死掉。 这也是为什么蜀军明明作为更占优势的守城一方,但在战损方面却比朝廷军队还要略多一些的原因。 要知道这种个人战场经验的差距,是很难从大的战略层面来弥补的。 唉...... 看着那一张张藏在帽檐下写满了紧张的脸庞,魏长天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无奈。 这其中有很多人,等下估计连兵刃都拿不稳吧...... “噗通!” 好巧不巧,似乎是为了证明魏长天猜测的正确,此时旁边突然有一个兵卒脚下拌蒜,竟然一不小心恰好摔倒在了他的身前。 此人赶忙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而他的伍长也立刻从队伍前方板着脸跑过来,准备开口骂上几句。 不过就在他看到魏长天的一瞬间,表情便顿时从愤怒变得羞愧。 “魏公子!” “啪”的一下站直身子,伍长第一时间便自我检讨道:“都怪小人平日里操练不严,让您看笑话了。” “无妨。” 摆了摆手,魏长天扭头看向那个自打出糗之后就一直站在低头站在原地的小卒。 “你叫什么?” “啊?” 兵卒明显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你!” 伍长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便踢在了他的屁股上:“说话!魏公子问你叫什么!” “哦哦,小、小人叫二柱......” 小卒终于反应过来,红着脸赶忙回答道:“李二柱......” 李二柱? 听到这么土里土气的名字,魏长天稍稍一愣。 不过更令他惊讶的还是这个兵卒的模样。 实在是有点稚嫩。 虽然还不至于达到“童子兵”的程度,但估计最多不过十四五岁。 “你多大了?” 犹豫了一下后,魏长天还是没忍住问道:“可已束发?” “束发?” 李二柱明显不懂得这个词的意思,又不敢直接问魏长天,便只好偷偷拿眼去瞧自己的伍长。 好在后者反应够快,先是跟魏长天说了句“农户人没什么学识,还望公子莫怪”之后立刻就压低声音解释道: “公子是问你有没有十五岁!” “啊,回公子,小人不满十五。” 小卒这下终于明白了,忙不迭说道:“八月时才刚到十四岁。” 十四岁。 前世这年纪应该还在上初中吧。 深深看了李二柱一眼,魏长天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 虽然这个世界不论男女都要比前世更“早熟”一些,但十四岁便上战场在他看来还是有些悲哀的。 也不知道像李二柱一样的人,整个蜀军之中还有多少...... “行,没什么事了,你们快去吧。” 拍了拍李二柱的肩膀,魏长天没再多说什么。 “是!公子!” 伍长见状赶忙拉着李二柱冲他行了个军礼,然后便欲继续奔赴城墙去换守。 不过就在李二柱刚刚转过身准备归队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又传来了一句话。 “李二柱,我相信你能活下来。” 7017k 第450章 五天后 两天后,十月初七。 围绕着广汉县城,断断续续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两天,双方各有不小的伤亡。 从目前的的情况来看,广汉城虽然暂时还未破,但蜀军明显已处于“弱势”,估计已无法再坚守太多时日。 如此局面当然令朝廷大军方面士气大振,每次攻城时都好似都更加勇猛了一些。 而对于魏长天、梁振等人来说,如今战事的发展实际上也完全在他们的设计之中。 按照计划,蜀军将会在开战五天后弃城突围。 如今已过去两天,剩下的三天坚持下来应该问题不大。 虽然这五天的“硬碰硬”对蜀军来讲有些亏,但“示敌以弱”是整个计划能够顺利实施的前提,因此暂时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正因清楚这一点,所以魏长天眼下倒是对蜀州这边的局势不怎么担心。 反而是奉元那边的情况让他颇为忧虑。 从这两天传回的情报来看,邬定自打后撤三里之后便一直按兵不动,仿佛真的被那七个二品高手吓住了。 不过魏长天却明白这一定是宁永年的意思。 那么问题就来了。 明知敌方有强援,但宁永年为啥什么反应也没有?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立马增援才对吗? 哪怕是把李怀忠之类的二品高手派过去几个,也能拉平一下顶尖战力上的差距啊。 宁永年绝不可能放弃大奉这块已经到了嘴边的肥肉,所以绝不会停战。 而既然不停战,却又不增援,那就只能说明......两天前发生在大奉皇宫中的事情,宁永年也知道了。 当时那么多朝官在场,其中有大宁的细作倒也正常。 所以宁永年才决定多等两天,准备根据那七个二品高手的下一步动向来做出进一步应对。 如果那七人真的带着李梧桐走了,那大宁指定立马继续进攻。 而如果那七人没走...... 其实昨天魏长天就已经又跟残魂沟通过,询问后者能不能让那七个高手多在奉元待一段时间。 残魂倒是没说不行,但一番话下来却也让魏长天明白了这么做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即便那七人不走,奉元战事的局面也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甚至如果由此导致宁永年真的再派去高手增援,反而还会使得大奉落败的更快。 打个比方,这七人现在就像是不能发射的核弹。 一天两天或许还有威慑力,但时间一长当敌方摸清底细之后他们便不会再有任何作用。 大奉还是会落败,并且到时候搞不好连李梧桐都走不掉了。 七个二品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抵得过几十万军队,所以最好的做法还是趁着现在大奉尚有一战之力,让那七人赶紧把李梧桐接回来...... 残魂的这番分析有理有据,魏长天听完之后大为赞同。 不过他却还是让残魂传令给那七人,让他们在大奉继续多待三天。 从等两天变成了等五天。 魏长天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还在等另外一件事的结果。 ...... ...... 十月初十,蜀州开战后的第五天。 晌午时,伴随着阵阵锣声,又一轮攻城结束。 黑烟滚滚,不见天日。 昼夜不歇连续打了五天,此时的广汉县城已经可以称得上断壁残垣了。 而蜀军的损失也已超过万人,如果再加上身受重伤无法继续作战的......现在整个蜀军还能上战场的已经只剩不到四万之数。 不到四万,对上将近三十万。 当明面上的战力差距进一步被拉大,怯战的气氛也逐渐开始在蜀军之中蔓延。 毕竟为了保密,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整体的作战计划,只觉得眼下己方已不可能再有半点胜算。 如果照着架势再打下去,估计广汉城不出两日必会被攻破。 但是好在今天就是第五天,按照计划今夜蜀军便可以突围撤向牛头山了。 至于低落的士气......这倒是问题不大。 不同于守城,突围战可是直接决定着每个人的生死。 背水一战,想必到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留力的。 更何况韩兆早就给他们留了后门...... “......” “来人!传各部将领即可来见我!” 议事厅中,梁振一脸严肃的下达了指令,准备开始部署今晚的突围之事。 传令兵应声后立马转身跑走,恰好与正准备进来的楚先平擦身而过。 “梁将军。” 侧身让过传令兵,楚先平快步走近议事厅中。 他先是冲梁振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到魏长天身边,伏耳小声说道: “共济会的人到奉元了。” ...... ...... 奉元,大奉皇宫。 “前辈,你们既然又在奉元多待了三日,那一定是收到了魏公子的命令吧......” “您可以帮我给他带句话吗?只消一句便好......” 公主殿中,李梧桐看着对面的灰袍老者,脸色无比的憔悴。 这五天里她始终未曾合眼,一直都在等着魏长天联系自己。 但等到如今却没有任何消息送到她的手中。 不过那七个二品高手倒是突然改了口,将原本的两日之期延长到了五日。 李梧桐知道这肯定是魏长天的意思,也由此猜出后者一定已经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魏长天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不愿与自己说清楚,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带给自己? 李梧桐想不通,便只能央求灰袍老者带话给魏长天。 可她压根不知道其实对方也不具备直接联系魏长天的能力。 “公主,此事我已说过了。” 摇了摇头,灰袍老者无奈道:“多等三日确实是魏公子的意思,但老夫也确实无法传信给他。” “可、可是......” 李梧桐肩头颤抖,咬着嘴唇还想说点什么。 不过就在此时,祝天鸿却突然自殿外走了进来。 “公主,有人想要见你,自称是蜀州来的。” “蜀州?” 李梧桐瞬间站起身子:“是何人?” “他未说,只说公主你见到此物后定会见他。” 说着话,祝天鸿伸手将一只香囊递给李梧桐。 而后者仅仅只是看了这只香囊一眼,整个人便如遭雷击般瞬间僵住了。 此物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当时给魏长天绣的信物. 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声音也变得急促与颤抖。 “那、那人在哪里?” “就在殿外......” 祝天鸿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李梧桐已经拎起裙子不顾一切的向着殿门跑去。 不过,当一个男子的背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她却又登时站停在了原地。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李梧桐也能分辨出此人不是魏长天。 “......” “你是谁?” 几息之后,原本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渐渐恢复了平稳。 李梧桐重新迈步走到男人身前,有些冰冷的问道:“你为何会有这只香囊?” “回公主,小人是魏公子的手下。” 男人应该早就看过李梧桐的画像,所以此时回答的也很干脆。 他轻轻拱了拱手,简单自报家门后便直接说出了来意。 “公子令小人来奉元......见皇帝。” 7017k 第451章 猜疑链 “你说魏公子......” 烈日当空,李梧桐看着面前的男子,表情疑惑:“让你来见父皇?” “是。” 男人点点头:“公子他确实是这样吩咐小人的。” “可父皇如今已昏迷不醒半月之久。” 李梧桐微微皱了皱眉:“此事魏公子不知道么?” “公子知道。” “那......你见到父皇之后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 “......” 什么也不做? 这个有些无厘头的答案让李梧桐不由得眯了眯眼。 而男人明显猜出她在怀疑什么,便有些无奈的拱手解释道: “公主,小人只是依令行事,其余事一概不知。” “若公主担心小人会做什么出格之事,可将小人的穴脉尽数封住。” “小人只需亲眼见到陛下即可。” “......” 深深看了男人一眼,李梧桐没再多问。 她攥着香囊犹豫了片刻,然后便转身向着后殿走去。 “随我来吧。” ...... 一刻钟后。 在祝天鸿和蒙适的“陪同”下,男人顺利进入李岐的寝宫,并且亲眼看到了这位已经奄奄一息的皇帝。 呼吸微弱,脸色惨白,周遭全是浓重的药味。 眼下的李岐摆明了就是一副随时都要驾崩的模样,而男人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离着数步距离看了看前者,然后就退了回来。 “......” 男人没骗李梧桐,他其实也并不知道魏长天让他来这一趟到底是要干什么。 “亲眼见到李岐,然后就回来吧。” 这是魏长天的原话,除此之外没有半句多余的解释。 男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反正只是照令行事,如今任务已经完成,那也就是时候回去了。 “可以了。” 冲李梧桐点了点头,男人小声说道:“多谢公主殿下帮忙,小人便不多叨扰,这就启程回蜀州交差。” 千里迢迢从蜀州跑来奉元,结果就是为了看李岐一眼。 这件事无疑充满了疑点,但李梧桐等人却怎么也猜不出魏长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位大哥......” 沉吟片刻,李梧桐突然问道:“你眼下可否传信给魏公子?” “呃......” 男人稍稍一愣后如实回答:“公主,小人没资格直接与公子传信。” “那楚先平呢?” 李梧桐追问道:“你能传信给楚公子么?” “......” 作为共济会之中的高层,男人当然可以直接联系楚先平。 不过...... 短暂的犹豫之后,男人刚准备先拒绝掉李梧桐的请求,等悄悄向楚先平汇报过后再做打算。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一声轻微的动静瞬间便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个声音,是自李岐的御塌那边响起的。 ...... ...... 一个时辰后,酉时。 蜀州,广汉县城。 此时距离正式突围还有一个多时辰,梁振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只等时间一到便会带人自西南方向杀将出去。 这样一场突围战虽然可以预见将会十分惨烈,但只要韩兆没有叛变,那结果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变数。 所以魏长天此时甚至还有心情提前吃个晚饭。 “......” “咕噜~” 有些粗糙的木桌边,魏长天端起瓷碗喝了口粥,然后又一口吃掉了三分之一个馒头,全然一副神经大条的模样。 而旁边的许岁穗就要斯文的多,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喂......” 犹豫了一下,她端着碗往魏长天靠了靠,小声问道:“等下我们是不是要突围逃跑啊?” “什么逃跑,这叫战略转移。” 魏长天随口回答一句,然后又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谷囉 “我猜到的啊。” 许岁穗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我看城内的兵都在往南边去呢。” “哦,还挺机灵。” 魏长天撇撇嘴,没有隐瞒什么:“我们确实是要从南边突围,等下你就跟着我,别到处乱跑了。” “好......” 许岁穗轻轻点了下头,不过从表情来看明显还有话要说。 “怎么了?犹犹豫豫的。” 魏长天往嘴里塞了快炖肉:“有事就说。” “你......” 许岁穗支吾半晌后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把碗放下,悄悄拽了拽魏长天的衣角。 “你出来,我们到外面说。” “......” 瞥了眼许岁穗,又看了看假装未曾注意到这边情况的楚先平,魏长天同样把碗筷搁下,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间。 “到底啥事,现在说吧。” 停步在一处四下无人的角落,魏长天的表情淡定,语气也不似刚刚那么随意。 而他身前的许岁穗也同样一脸平静,只是眼神中却始终有一抹难以隐藏的紧张。 “魏长天,我们能逃得出去吗?” “......” 盯着许岁穗,魏长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慢慢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你别误会。” 可能是被魏长天盯得有点发毛,许岁穗的声音不由得小了一点。 “我只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你能帮上什么忙?” 魏长天的瞳孔猛然一缩:“你不是不能修炼吗?” “我是不能修炼,不过......” 许岁穗抬起头来,轻轻咬着嘴唇:“不过我应该能帮到你。” “是么?你能怎么帮我......” 嘴里说着话,魏长天脚下慢慢后退了半步。 而许岁穗察觉到他的动作之后,也缓缓向后挪动了一小步。 “......” 依旧是面对面,但两人的此时距离已经比刚刚拉远了一倍。 并且二人藏于长袖中的手里亦已各自握住了一物。 许岁穗攥着的仍然是那块清绝玉佩。 而魏长天拿着的则是那张原本兑换出来准备击杀阎罗,结果却由于“无法锁定目标”没能用上的“神击符”...... 一个是怕对方杀自己。 一个是准备击杀对方。 很明显,虽然许岁穗和魏长天平日里经常嘻嘻哈哈,前几天还就“朋友”的问题达成了“一致”...... 但自始至终,两人其实从未真的完全相信过对方。 其中原因并不难理解。 同为拥有系统的穿越者,在搞明白对方的系统是什么、与自己有没有利益冲突等一系列问题之前,想要做到“完全互信”无疑是不可能的。 并且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护自己,他们谁也不可能率先透露自己的底细。 因此,许岁穗才会假装自己并不知道“系统”是什么东西,魏长天也从未向前者提起过有关“天道气运”的秘密。 这种相互之间的堤防与猜忌好似是一个无法破解的死局。 因为不相信对方,所以没人愿意率先告诉对方自己的秘密。 因为没人率先“坦白”,所以便会一直怀疑。 因为怀疑,所以就会继续无法完全相信。 除非...... “你怕我杀你?” 魏长天突然眯着眼问道:“对吗?” “......” “看来是了......” 摇了摇头,魏长天好似有些无奈:“你在担心什么我知道,但你也骗了我,不是么?” “我、我那是因为害怕!” 许岁穗突然失声喊道:“我又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我!” “我如果要害你,你早就死了。” 笑了笑,魏长天将暗自“神击符”收入袖袋,故意将空荡荡的双手环抱在胸前。 而这个举动也果真使得许岁穗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不少。 “行了,都是老乡,咱们之间就不能坦诚点吗?” 见这招有用,魏长天立刻抓住机会笑问道: “话说......你的系统到底是什么啊?” 7017k 第452章 分道扬镳 角落里的空气中荡起急促的呼吸声,经过花木、土墙、回廊的反复折荡,使得气氛越发紧绷。 打从三天前许岁穗用一句“我们始终是朋友”从侧面证实了她确实身怀一些秘密之后,魏长天就已经猜出她应该是有系统在身了。 她的系统究竟是什么?需要她做什么事情?与自己的又有何区别? 这些接踵而至的问题魏长天眼下虽然一概不知,但也大约有了一些猜测。 最起码,许岁穗不远千里从大乾跑过来,绝对不只是单纯的“投靠老乡”。 她获取系统点数的途径,大概率跟自己、或者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关。 当然了,这只是猜测,具体的情况魏长天并不拿不准。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 那就是只要自己没有摸清许岁穗的底细,那便绝不能完全相信这个“老乡”。 其实,任由这样一个“定时炸弹”留在身边,魏长天心里一直都很没底。 不过出于许岁穗的特殊身份,他又不想将前者不由分说的杀掉“以绝后患”。 再说同为穿越者,许岁穗肯定也不是那么好杀的,到时候保不准就会把一个“盟友”变成“敌人”。 因此最好的做法就是先搞清楚许岁穗接近自己的目的,然后根据情况再做打算。 所以,经过反复多轮的试探,魏长天才终于在如今这样一个看似不怎么合适,但实际上又恰到好处的时机,直接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的系统是什么? ...... 一阵风拂过,两人的衣角微微扬起一点又落下。 死死盯着魏长天,许岁穗沉默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我不能告诉你。” “理解。” 早就预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的魏长天表情不变:“不过我猜应该跟我有关系......这你总能告诉我吧?” “这个......” 咬了咬嘴唇,许岁穗下意识的刚想回答,但突然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再次后退半步,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在套我的话。” “......” 连续两次试探失败,魏长天并没有气馁。 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打出一套组合拳。 “唉,我明白你在担心我一旦知道你的底细,可能会做一些对你不利的事情。” “但是如果你什么也不肯说,我又怎么能相信你呢?” “既然你跟我都不愿意说......不如这样吧。” 在许岁穗警惕的目光中,魏长天似是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今晚突围出去之后,你我二人便就此分道扬镳,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不论是回大乾还是去其它地方,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可以派人护送你,也会给你足够多的盘缠。” “然后从此我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不论对方如何都不再往来......总好过这样猜忌来猜忌去的。” “你觉得怎么样?” “......” 微风阵阵,相顾无言。 魏长天这招“以退为进”十分犀利,从许岁穗的反应来看可以说效果极佳。 但其实他这番话也并非全是套路。 最起码如果许岁穗还是什么也不肯说,他是真的准备把前者给送走的。 虽然会少个“老乡”,但总比以后万一“暴雷”来得强。 不过...... “我、我不走!” 突然,许岁穗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她任由泪水划过脸颊,更咽着颤声质问道: “魏长天,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你不是也不相信我么?” 没有被眼泪所迷惑,魏长天平静的反问:“想让我相信你很简单。”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系统是什么?” “你哪怕编一个也行,说吧。” “我......” 许岁穗无力的摇摇头:“我不能说,可是我真的不会害你的......” 谷嘨 “唉,这不又绕回来了。” 魏长天叹了口气:“你什么也不肯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害我。” “行了,咱俩也别搁这绕圈子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今夜突围之后我就安排人把你送走,你现在好好想想准备去哪吧。” “......” 说完这句话,魏长天便迈步准备离开。 不过两人错身时他还是停顿了一下,扭头又看了许岁穗一眼。 而后者也正在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四目相对,片刻之后又分开。 魏长天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只剩许岁穗一个人站在原地。 在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她慢慢蹲下身子,紧紧抱着膝盖,肩头不住颤抖。 然后,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在脑海中响起。 【叮!】 【恭喜宿主......】 ...... ...... 当魏长天回到房间时,楚先平已经吃完饭了。 出去的时候是俩人,回来的却只有一个。 楚先平并没问许岁穗去了哪里,只是立刻跟魏长天说了一则最新情报—— 李岐醒了! 昏迷了大半个月,今天终于醒了。 很明显是派去的嬴鱼起了作用。 魏长天对此并不太吃惊,但也算开心。 只是还没等他笑出来,楚先平却又接着说道: “公子,不过人却傻了......” “啥?傻了?” 魏长天瞬间目瞪口呆:“傻到什么程度?” “连孩童都不如的程度。” 楚先平无奈的摇摇头:“据说不仅认不出任何人,并且自打醒来后就一直胡言乱语。” “......” 好家伙,在心魔幻境里待太久,精神错乱了? 魏长天哑然半晌之后才问道:“那还有的治吗?” “这个尚且不知。” 楚先平如实回答:“总之现在还没有找到办法。” “行,知道了。” 揉了揉额头,魏长天无语道:“还有别的情况吗?” “有。” 楚先平点点头,递过一张纸条。 “公子,这是武平公主托我们派去的人传回的消息。” “......” 接过纸条,魏长天还没打开就基本猜到里面写的是啥了。 而看过之后也果然差不太多。 李梧桐不想来蜀州,非要留在奉元抵抗到底。 唉...... 如果李岐正常,大奉的局势或许还会有转机。 结果谁知道造化弄人,人傻了! 所以如今的局面并没有任何改变,李梧桐留在奉元就是等死。 即便后者甘愿赴死,可魏长天却舍不得。 “不用回信了。” 摇了摇头,魏长天准备就按原计划,让那七个高手赶紧把李梧桐接回来再说。 不过片刻之后他脑海中却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个猜测。 “等等,还是传一条消息回去吧。” “但是要告诉咱们的人,这条消息让他想办法绕过李梧桐,直接拿给李岐看。” 7017k 第453章 突围在即 戌时末。 一轮圆月静静映照在天幕上,月光划破长空,银辉四射间抖落了漫天星霜。 此时此刻的广汉县城异常寂静,城墙掩映之处绵延着无数火把,不知道是火光点缀了苍穹,还是清辉一泄千里照亮了这方小小的战场。 除掉重伤无法作战的伤兵,蜀军所有尚且具备一战之力的兵卒已尽数集中在了西南侧,总计三万两千人。 为了防止被察觉到端倪,还有六千人此时正照常守备在其余各段城墙之上,只等突围战打响之后便会向着西南方向靠拢,然后合力一处杀出重围。 三万二加六千,一共三万八千人,这就是蜀军目前仅剩的所有战力。 而今夜的突围战少说还要再死五千人。 也就是说,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六万蜀军便会只剩下一半。 这剩下的一半人会按照计划逃向牛头山方向,而韩兆则会于明早下令大军追击,从而使得二十余万朝廷大军掉入魏长天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与此后即将发生的牛头山伏击战相比,今夜的突围战虽然可以预见将会十分惨烈,但最多也只能算是一道前菜。 尤其是对魏长天的整体计划而言,蜀军只要能突围成功,完成其作为“诱饵”的任务就可以了,甚至能剩下多少有生力量都不怎么重要。 三万五?三万?还是两万? 多一万人少一万人,对牛头山之战并不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但是,哪怕只能杀出去一万人,今夜的突围也必须成功。 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如果失败,韩兆绝对没办法再给他們开一次“后门”,到时蜀军便会被围困在这小小的广汉县城,直到被尽数歼灭。 而这也将代表着整体计划的破产,蜀国的灭亡。 “......” 站在城墙之上,回头看了看密密麻麻拥挤在城墙根下的三万八千人,魏长天小声问向身边的梁振。 “梁叔,还有多久?” “不到一刻钟。” 梁振表情沉稳的回答一句,脸上看不出有任何异常的情绪。 反倒是旁边的梁沁此时有点紧张。 “长天哥,韩将军真的可信吗?” 她凑到魏长天身边,皱着眉头轻声问道:“我们将所有人的命都寄托在他身上,万一......” 梁沁并没有把话说完,不过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 而魏长天只是笑了笑,对此并不担忧。 韩兆是吃过傀儡丹的,如果有叛变的念头早就会暴毙身亡了。 而他既然没死,那就说明绝无叛变的可能。 “没有万一,放心吧。” 笑着摇摇头,魏长天跟梁沁聊了两句,然后又不动声色的问向身旁的楚先平。 “楚兄,许岁穗呢?” “许姑娘说她净手去了。” “净手?” 魏长天皱了皱眉。 马上就要开战了,你丫跑去上厕所? 这是吓尿了? 魏长天想了一下始终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他倒不是担心许岁穗要泄露机密啥的,主要是怕等下兵荒马乱的后者找不到自己。 虽然突围之后自己就准备把这位老乡送走了,但现在毕竟还没到时候,所以总要护人家周全。 “楚兄,我去找找她。” “公子,不如我去吧。” 楚先平劝道:“如今马上就到亥时了,你还是与梁将军待在一起为好。” 谷忮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不耽误事。” 摆摆手,魏长天留下一句话便纵身跃下城墙,沿着楚先平所指的方向快步消失在了夜色里。 梁振此刻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便顺嘴问了楚先平几句。 “嗯?长天这是做什么去了?” “梁将军,公子是去寻许姑娘了。” “许姑娘?她又在这时候去做什么?” “净手。” “哦......” 点点头,梁振将视线从魏长天消失的方向收回来,犹豫片刻后突然压低了声音。 “楚公子,你觉不觉得这位许姑娘有点怪?” “......”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听到这个问题,此时大概率会反问一句“哪里怪?”之类的话。 不过楚先平却是没有这么问。 他只是跟梁振深深对视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 ...... 奉元,大奉皇宫。 檀香袅袅的寝宫之中,所有人都已退出殿外,只剩那个共济会的汉子垂手站在御塌之前。 “皇上。” “我乃魏长天魏公子的人,有些话公子托我捎给您......” 看着正在床榻上傻笑着玩弄衣角的李岐,男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对牛弹琴。 但既然是魏长天交代的任务,他只能照办。 于是停顿片刻后,他也不管李岐有没有在听,便继续自顾自说下去: “皇上,魏公子如今已派了七位二品高手来奉元接武平公主去往蜀州避难。” “但公主她却不愿苟活,想要留下与大奉共存亡。” “魏公子自然不希望看到公主香消玉殒,更希望大奉能够化解这次的危难。” “不过出于某些原因,那七位高手却是不能参与大奉战事。” “再加上如今蜀州也正值大战,魏公子实属有心无力,能做的便只有这么多。” “所以......魏公子想要知道皇上您是如何打算的?” “如果大奉局势已无可逆转,那魏公子还希望您能好生劝一劝公主殿下,让公主早日动身去往蜀州,以防迟则生变。” “而如果您觉得大奉局势尚且有转机,那便请尽早与魏公子说清楚。” “皇上,小人说完了。” “......” 一股脑把魏长天交代的话全部说了一遍,男人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李岐的反应,而后者却自始至终就没看过他一眼,一直在憨笑着摆弄手指。 男人其实知道魏长天让他说这些话的意图,不外乎就是试探一下李岐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觉得“真傻”的概率基本已经占到了九成九。 出身共济会高层,男人对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比较自信的。 除非李岐的演技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否则断无可能刚刚一点破绽都没表现出来。 唉,看来这是天要亡大奉啊...... 心中有些悲哀的叹了口气,男人终于不再等,转身便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他即将走到殿门处时,身后却突然轻轻飘来一句话。 “这位好汉,让桐儿来见我吧......劳烦不要被别人察觉到。” 7017k 第454章 朋友还是敌人?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 当李梧桐悄悄走入李岐寝宫又悄悄出来,头顶的月亮已经游到了半空,周遭一片寂静冷清。 自打大宁打来之后,奉元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安静过了。 连续五日的停战,既给了双方将士喘息休整的机会,也在坊间滋生出了很多传言。 有人说蜀州之乱引得宁永年分身乏术,大宁这是要退兵了。 有人说大奉日渐不敌,这是准备投降谈和了。 也有消息灵通之人得知了那七个突然出现的二品高手,说大奉已经准备绝地反击,甚至还要一举打回大宁境内...... 各式各样的说法混杂在奉元城,让人分不出真假。 但不论如何,除了小部分爱国义士之外,大奉的百姓大都只希望战争可以早些结束。 从一开始的“群情激奋,不让国疆半寸”,到如今的“哪怕是投降也无所谓,只要别再打仗就好”...... 大奉百姓对待外敌的态度的转变速度不可谓不快。 而这也从侧面反应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自身利益严重受损、甚至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所谓“家国大义”的热情其实并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毕竟奉宁两国不论从意识形态、信仰信念、民俗习惯等等方面都十分相像,并不存在什么不可调和的差异。 这种情况下......皇帝是谁还重要吗? ......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回荡在长廊,诺大的皇宫放眼看去不见人影,树影婆娑间,只有那一盏盏亮在回廊檐下的奢华灯笼与李梧桐作伴。 与数万万大奉百姓不同。 作为第二个得知大奉未来命运的人,李梧桐此时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她步履缓慢,眼眶红肿,明显是刚刚哭过。 但至于她哭的原因如今暂时还无从得知。 可能是为了李岐,可能是为了自己,也可能是为了大奉。 “咳!咳咳......” 突然停下脚步,李梧桐扶着石柱弯腰一阵急咳。 或许是由于连续五天未曾合眼的缘故,她刚刚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绞痛,但大脑中却一片空白。 不同于那夜她得知了自己身份之后茫然的空白,也不同于魏长天离开奉元那天那种离别的空白。 这是一种即将失去一切,但又无力改变的绝望。 因为绝望,因为无力,所以只好什么也不想。 虽然“不去想”不代表“不会发生”,但是最起码可以给李梧桐留下最后一丝短暂的安宁。 “......” 慢慢站直身子,发梢划过耳廓有些痒。 李梧桐下意识的伸手向后捋了捋,但却什么也没碰到。 原本及腰的长发早已在半个月前剪去,埋葬在了奉元城外的尸山血海之中。 而如今虽然已过去了这么久,不过她有时还是会忘记这件事。 毕竟这是二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就像这庞大的奉元城一样,处处都是李梧桐再熟悉不过的一切。 而现在,它們都不再属于她了。 “......” 重新迈开步子,继续沿着长廊一路走到一栋亮着灯火的独院之外。 看着已等在院门处的灰袍老者,李梧桐轻轻低下头。 “前辈,我们走吧。” ...... ...... 一个时辰前。 谷杖 就在李梧桐走进李岐寝宫的同时,魏长天也真的在茅厕的不远处找到了正举着一支火把,愣愣站着的许岁穗。 此时蜀军都已经在城墙边集合准备突围,广汉城中的百姓则是尽数躲在家中,所以她如今的身影颇有点“形单影只”的感觉。 “不是,你上厕所就上厕所,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远远的抱怨一句,魏长天快步往她那边走。 不过也就是这句话,却让许岁穗的身形猛地一颤,甚至连火把都一下子掉在地上,四溅开一片火光。 嗯? 看到她如此慌乱的反应,魏长天顿时加快脚步,同时左手已经悄悄扶住了刀柄。 “怎么了?” 站定在惊慌失措许岁穗身前,魏长天只一眼就在后者的眼神之中察觉到了异常。 他下意识的向着某一个方向看去,旋即双眼蓦然瞪大,紧接着下一秒便拔出漏影毫不犹豫的挥向许岁穗的脖颈,然后又在最后一刻将将停住。 “你他妈的......” 语气一瞬间变得无比阴冷,由于太过用力,刀刃甚至已经在许岁穗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丝毫不在乎那沿着刀身不停滴落的鲜血,魏长天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从牙缝中挤出一个问题、 “究竟是谁的人?!” ...... 面对许岁穗,虽然魏长天一直都对她有怀疑、有警觉、有防备。 但即便是今天下午那种情况,他都始终没有以这种极端的态度来逼问过前者。 不过这次,魏长天是真的打从心底产生了一股如坠冰窟般的恶寒。 因为就在两人的不远处有一棵古槐,而此时此刻这棵古槐的树干之上竟然密密麻麻贴着十数张画有特殊图案的符纸。 这种符纸魏长天见过。 不过却不是在现实中,而是...... 【爆火符:一次性道具,通过内力或明火触发,三息之后将以符纸为中心产生巨大的爆炸及燃火,10点数】 10个系统点,魏长天从来没买过这玩意儿,因为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鸡肋,威力甚至还不如他现在的普通一招来的大。 但当这玩意儿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在这里...... 除了能证明许岁穗的系统商城跟自己的有很大的重合性之外,魏长天的第一反应就是前者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向城外传递信号。 而这个信号,只可能代表蜀军即将突围。 所以......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是么?” 看着还在发愣的许岁穗,魏长天此时的眼神就如同魔鬼。 他慢慢走近一步,刚准备强行搜身,最起码先把许岁穗可能已经兑换出来的保命道具给“没收”。 但就在这时,终于回过神来的许岁穗却是颤抖着后退一步,旋即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魏长天!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是在帮你!!” “帮我?” 魏长天一声冷笑,瞥了一眼那满树干的符纸:“呵呵,这就是你帮我的方式么?” “我、我......” 许岁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表情更是无比挣扎。 她像是想要解释,但又不敢解释。 而魏长天却是已经不准备再跟她废话,挥手便欲封住她的穴脉,然后搜身带走。 不过就在这最后一刻,许岁穗却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死死看着魏长天,在惨白的月光中以一种急促且肯定的语气失声喊道: “魏长天!” “我们不能现在突围!” “相、相信我!会死很多人的!!” 7017k 第455章 以一敌万(上) 不能现在突围,会死很多人...... “轰!!!” 许岁穗在最后关头嘶喊出的这句话就如同于魏长天心中引爆了一枚“爆火符”。 无数由此可以推断出的信息与猜测在脑海中炸开,亦让他挥出的手掌急停于半空。 什么叫“不能现在突围”? 什么又叫“会死很多人”? 打仗肯定会死人,许岁穗又不是三岁小孩,况且已经在广汉县城待了五天,肯定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她嘴中的“很多人”应当指的是一个“远超预期”的人数。 但是......许岁穗为什么可以做出这个预测? 她怎么知道会死很多人?又怎么知道“现在”突围不行? 难道是今夜的突围战会发生什么意外? 可是不可能啊......韩兆早已做好了相应的安排,且一刻钟前还刚刚与楚先平传信确认过。 难不成是许岁穗在撒谎? 但这种谎言有什么意义...... 不到几息的功夫,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便将魏长天的思维搅成了一团乱麻。 真真假假真真,短时间内他根本无法分析出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好在他此前已经面对过太多次这种情况了,所以也明白自己当下必须要抓住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刀刃下压,死死抵住许岁穗的锁骨。 魏长天身体猛然前倾,空气中仿佛有根无形的弦瞬间绷紧,亦厄住了许岁穗的咽喉。 后者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总之她确实感觉到此刻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与凝滞。 然后,一个缓慢且冰冷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如果现在突围,会发生什么?” “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 “噼里啪啦!” 脚下,方才许岁穗掉落的火把还在竭尽全力的燃烧。 摇晃的火光映在刀刃,混杂着不停滴落的鲜血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条蜿蜒的血痕。 不过与刚刚相比,许岁穗此时的表情却慢慢变得平静了一些。 她轻咬着嘴唇,目光毫不躲闪的与魏长天对视在一处。 “魏长天,我真的是在帮你。” “那些爆火符是为了能够引起你们的主意,从而拖延突围开始的时间。” “但我不能修炼,没有内力,便必须得用明火来引符。” “可、可是我又怕自己一旦引燃符纸后来不及逃掉,会炸到自己,所以刚刚正在想办法。” “结果还没等我想出办法,你就突然来了......” “......” 说到最后,许岁穗的表情竟然变得有点窘迫,好像是感觉自己很蠢。 而魏长天却依旧脸色冰冷的注视着她,只是在心里快速分析着这番话。 不考虑细节的话,听起来好像确实可以说得通。 毕竟许岁穗一旦触发了这些爆火符,巨大的爆炸肯定会吸引自己和梁振的注意,进而极有可能出于稳妥考虑暂时向后推迟突围的时间。 而许岁穗没有内力,如果用明火点符也确实容易伤到自己,因此她才迟迟没有动手...... 所以......她并非是在通风报信? 虽然讲得通,但魏长天肯定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许岁穗。 因为她刚刚的解释并没有回答那两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我没问你这些。” 眯了眯眼,魏长天表情不变:“如果在亥时突围究竟会发生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还不说......” “你不要问了。” 突然,还没等魏长天把威胁的话说完,许岁穗便摇头打断道:“我不能说。” “是么?” 魏长天冷笑一声,压在许岁穗肩窝上的刀身突然一沉,甚至把后者硬生生压的跌坐在地。 “怎么?你的系统有这方面的限制?” “......” “没、没有......” 双手死死撑在身前,许岁穗此时的模样颇为狼狈,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不过她还是艰难的仰起头来,以一种无奈与悲悯的眼神看着魏长天,轻声回答道: “魏长天,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 千机云锦重,一片银河东。 一瞬间,魏长天的身形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然后,漏影刀一点点滑落,慢慢低垂在他的身侧。 察觉到他这幅样子,好不容易才“虎口脱险”的许岁穗反而却变得有些惊慌。 她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犹豫着走近一步,好像是准备再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遥远且沉闷的“轰隆”声。 “......” 二人蓦然扭过头去,视野中一片黑暗。 许岁穗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 但魏长天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是开城门的声音。 深深看了许岁穗一眼,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谷铝 “亥时已经到了......还来得及吗?” “......” 许岁穗愣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你一个人挡不住的......” “是么?” 魏长天嘴角浮上一丝苦笑,渐渐又消失不见。 而几息之后当双眼再次睁开时,眼神中便只剩下了坚定。 “还是试试吧......” 随着最后一句话出口,一枚金灿灿的龙鳞便出现在掌心,旋即没有任何迟滞的摁向丹田的位置。 下一秒...... “咔!咔嚓!!” “轰!!!” 刺眼的金芒瞬间炸开,磅礴的气浪翻涌,卷起满地滚烫的黄沙碎石。 长裙于飓风中猎猎作响,许岁穗蓦然瞪大双眼,愣愣的看着身处于金芒之中的魏长天,仿佛看到了有一条金龙在后者的周身上下翻飞。 此时此刻,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再真切不过的感觉—— 魏长天的气势,仿佛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飙升、再飙升,直到以洪水漫灌的姿态轰然冲破了那道无形的屏障...... “砰!!!” 长袍炸裂,漫天碎布顷刻间便被淹没在了无尽的金光之中。 而上半身一丝不挂的魏长天却是不以为意,只是将漏影缓缓收回刀鞘,然后一步迈出。 “带路。” ...... ...... “报!!!” 广汉城北十里,平叛大军主帐。 当传令兵冲入帐中,将蜀军突然突围的消息禀报给韩兆时,后者虽然心中波澜不惊,但表现的却是十分震怒。 “什么?!” “众将听令!” “......” 他猛然站起身子,仅仅是思考片刻便接连下达了数条指令。 帐中几个副将立马领令,转身便准备去带兵追击叛军。 不过还没等他们出帐,帐帘却突然拉开,竟是又有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 “禀将军!” “震山营刘广将军传信!” “震山营方才有斥候发现叛军自广汉城西南方意欲突围,现刘将军已带领营部将士赶往敌军南侧截拦!” “......” “什么?!” 双眼一瞬间瞪大,但韩兆这次却不是装的:“震山营不是在南边阻断敌军粮草吗?!为何此时会在广汉城附近?!!” “回将军!” 传信兵并未察觉到异常,很快回答:“震山营各部今早便已拔营向广汉城靠拢!” “一派胡言!此事我为何不知?!” “将、将军,小人不清楚......” “......” 火光晃动,主帐之中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任何营部的最新动向按照军令都应该时刻告知主将知晓。 而现在韩兆却对此事一无所知,这其中一定有某个环节出了岔子或者出了纰漏。 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隐瞒,也有可能只是一次意外。 但不管因为什么,韩兆都知道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让这只突然出现的军队不要干扰蜀军的突围。 韩兆当然有权利命令震山营停止追击,但是...... “哼!刘广这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冷哼一声,韩兆眯着眼睛命令道:“即刻传令刘广,让他不要轻易冒进!” “杀敌可以,但莫要穷追,以防落入敌军的圈套!” “是!” 传令兵闻言立马抱拳应声,转身跑出帐外。 而帐中剩余几个副将此时也都快步离开,嘴中纷纷说着诸如“让刘广这小子占了大便宜”之类的话,表情也不似刚刚那么紧张。 确实,如果站在朝廷大军的角度,震山营的突然出现确实是一件好事。 不仅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拦截敌军,搞不好甚至还能把蜀军全歼。 但对韩兆来说...... 他刚刚不可能下令让震山营停止追击,因为他没有任何的理由。 如果强行这样做,那他明天一早估计便会丢掉主将的位子,魏长天的计划也断然无法实现。 而现在,虽然局势同样十分危机,但最起码蜀军还有从震山营的围追堵截下杀出一部分人的可能性。 不要穷追,这已经是韩兆能做的全部了。 至于蜀军到底能逃掉多少...... 看了眼身前的沙盘,韩兆轻轻叹了口气。 “震”字小旗一共有六面,每面一万人,共计六万。 即便震山营不可能带全员出动去拦截,但少说也有半数。 如果再加上西南方向上虽然薄弱,可也有近万人的包围力量,以及双方一旦陷入鏖战之后会源源不断赶往战场的援军...... 唉。 听天由命吧。 7017k 第456章 以一敌万(中) “轰!轰!!” “砰!” “叮叮铛铛!!” “杀啊!!” “......” 亥时一刻,浓密的夜色下,身着青甲和黄甲的茫茫兵潮已经厮杀在了一处。 不过身为主将的梁振却并未冲锋陷阵,而是勒马远远观望着前方的战况。 与此前的计划一样,西南方向确实是整个包围圈最薄弱的环节,直面蜀军的敌人大约只有六七千人的样子。 虽然这六七千人现在还能勉强组织起有效的阻击,但蜀军毕竟可是有将近五万人,估么着最多两刻钟就能冲破防线,然后面前便再不会有任何阻拦。 两刻钟,朝廷大军距离这里最近的援军也不可能赶到,所以此战大概率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唯独就是魏长天不知道跑哪去了。 虽然魏长天去找许岁穗之前就已经说了如果到了亥时他还没回来,那不用管他,按计划行事就好。 虽然梁振也确实按照计划在亥时开始突围,且到如今都一切顺利。 但蜀军先锋部队现在都已经杀出十里地了,却还不见魏长天跟上来......他总归还是有点不放心。 “楚公子。” 扭头看向身边的楚先平,梁振小声问道:“长天还没有传信给你吗?” “没有。” 楚先平此时同样皱着眉,表情有些严肃:“我已传令给城中留下的探子,让他们去找人了。” “你觉得长天还在城中?” 梁振一愣:“究竟是何事如此重要?” “我不知道。” 摇摇头,楚先平轻轻勒了勒缰绳:“不过若是有大事发生的话公子应当会传信给我的,所以估计并无什么要紧之事。” “梁将军,咱们还是照计划抓紧时间突围便是,相信公子不会有事的。” “嗯。” 梁振点点头,也知道现在琢磨这个并没啥用。 在原州时,那种绝境下魏长天都能把他和梁沁从千军万马中救出来,想必现在就更不会出事了。 再怎么危险也不可能比被成千上万人包围来的更危险吧...... 所以就像楚先平说的,现在还是尽快带着蜀军突出重围最重要。 心中打定主意,梁振便也不再担心魏长天,而是立刻又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誓要以最快速度结束这场突围之战。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魏长天如今的处境其实真的比之前在原州时还要危险。 并且如果魏长天不主动身陷这种险境,那么蜀军便会彻底失去突围成功的可能。 没错。 魏长天就是要以一己之力来拖延住正向蜀军奔袭而来的震山营。 ...... ...... 广汉城外,南十二里。 某处矮山,抑或说小土坡之上,有两个人影正俯视着脚下黑漆漆的官道。 “隆隆隆”的马蹄声自远方涌来,遥遥看去是绵延无尽的火光。 大约在百息之后,震山营的骑兵就会率先抵达此处,然后便是将近四万之数的步卒。 而那时,魏长天将会孤身一人,来面对这一整只军队。 “清绝玉佩有吗?” 依旧赤裸着上半身,魏长天平静问向身边的许岁穗:“需不需要给你一块?” “......” 看着面前气质已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男人,许岁穗愣了一下,然后默默摇了摇头。 “不用的,我有......” “好。” 魏长天点点头,递给许岁穗一只匕首:“等下你就找个地方藏好,等打完了再找机会下山。” “如果还是被人找到了,那我建议你最好马上自杀,省的被他們捉去逼供。” “这个年代的逼供手段,我觉得你不会想尝试的。” “......” 谷曹 咬着嘴唇接过匕首,许岁穗犹豫了一下后小声问道:“那我触发清绝玉佩逃走之后,要去哪里找你?” “如果我能拖延的够久,那就去牛头山。” “如果我没能拖太久,那就去蜀州城。” 停顿了一下,魏长天又说了第三种情况。 “如果在蜀州城也没找到我,那就说明我死了。” “死?” 许岁穗顿时瞪大眼睛,下一刻便从怀中摸出一块古玉递到魏长天眼前。 “你没有清绝玉佩吗?我这块给你!” “不用,我点数还够换的。” 出乎意料,魏长天这次竟然没有白占便宜。 他只是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清绝玉佩是随机传送,到时候保不准还是会被他们找到......而我的运气从来都算不上好。” “那、那你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许岁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眼角有些湿润:“我还有不少点数,可以帮你换的!” “不少点数?是刚刚赚的?” “我......” “哈哈哈,好了,开个玩笑。” 在许岁穗复杂的眼神中,魏长天爽朗的大笑两声,然后又微微低了低头。 “不好意思啊,之前一直怀疑你。” “现在想想自己其实挺可笑的,像个马戏团的小丑......” “不、不是的!” 许岁穗有点激动的走近一步,急切的想要说什么。 然而魏长天却是在此时突然扭过头,看向官道尽头已经浮现出身影的茫茫铁骑。 “行了,我该走了。” “......” 许岁穗知道魏长天这是故意不让自己说出后面的话。 不过就在后者已经转身走远几步后,她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失声喊道: “你应该知道,你其实不用这样的!” “你不去,结果可能会更好!” “......” 你不去,结果可能会更好。 当许岁穗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喊出这句话后,魏长天心中关于真相的猜测也终于得到了完整的验证。 他脚下一顿,在夜色中回头。 “怎么?你连系统点都不想赚了?” “我、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突然,魏长天的语气变得无比认真。 他抬头看了看深邃玄奥的天穹,似是在自言自语的慢慢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只是不想做一个小丑,演一场已经知道结局的戏。” “那未免也太没意思了。” “......” ...... 愿以自己渺小而卑微的力量,去对抗这稀疏寻常的命运。 明河影下,繁星数点。 在许岁穗呆愣的眼神中,魏长天就这么纵身跃入深如幽潭的黑夜,又在十几息之后出现在了官道上。 他就那么直愣愣、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等待着远处的扬尘向他翻涌而来。 然后就在某一刻,天与地好似颠倒了,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数百点星光。 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 数以百计的星散发着相同颜色的荧彩,也不知是折射的真正的星光,还是一道道夹杂着“势”之力的刀芒。 许岁穗泪眼模糊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渺小的人影就这样在无数星光的簇拥下,化作一道洪芒向着前方笔直的冲过去。 像是一道挣脱了天穹束缚的星河...... 7017k 第457章 以一敌万(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兵涌沙场月色霜寒。 城头铁鼓涛声犹振,匣里金刀血迹未干。 “......” “砰!砰砰砰砰!!” “咴!” “啊!!” “敌袭!!” “三品!是三品!!” “轰隆隆!!” “......” 马嘶声、惨叫声、哀嚎声、惊呼声......当足足三百柄长刀化作一颗颗流星当头砸向震山营先锋骑兵的军阵之中时,场面顷刻间便陷入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 不过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因此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刻便有人找到了那个偷袭他们的始作俑者。 “禀将军!拦路之人是魏长天!” “尚未发现有其他敌军!” 稍后方一些的位置,已经有斥候高声向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及时汇报了这次突发情况。 而此人正是统领震山营的主将,刘广。 “什么?!魏长天?!” 双眼蓦然瞪大,刘广此时脸上写满了惊讶。 他倒不是在惊讶有人敢拦路,只是惊讶于拦路之人竟然是魏长天。 身为三品武人,刘广可以明显感受到远处那茫茫刀光中所蕴含的“势”。 所以......魏长天什么时候突破三品了?! 作为蜀州之战的重要人物,魏长天、梁振,甚至包括楚先平等人的情况是必须要查的一清二楚的基本情报。 可根据最新情报显示,魏长天在大奉与龙门客栈的掌柜交手时明明还只有五品,即便后面又突破了也就顶多四品。 但现在拦住他们去路的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三品武人! 从五品到三品,不到两个月内连跳两个大境界?! 并且还迈过了一道足以卡掉九成九修行之人的上三品境的门槛? 这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曾看清楚了?!” 一声暴喝,刘广下意识的以为是斥候认错了人。 不过着黑甲的斥候却是无比笃定。 “回将军!小人看清楚了!” “确实是魏长天!” “......” 确实是魏长天......怎么可能? 刘广瞳孔猛然收缩,双手死死攥紧缰绳。 要知道即便是六十四脉全通的顶级天赋武人,想要迈过“上三品”这道坎少说也要数年的功夫。 就比如说魏贤志和秦彩珍,从四品后期到三品就各自用了六年和八年。 而如刘广这种天赋稍稍差了一点的,更是用了十几年才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所以,为什么魏长天能在两个月内入上三品? 难道是他此前一直在故意隐藏实力? 但是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刘广死死勒住胯下有些惊慌的战马,脑海中一时间闪过无数疑问。 不过下一刻他便又将这些问题抛之脑后,只是站在一个将领的角度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不必慌乱!” “即刻去侦查两侧密林!看看是否有敌军埋伏!” “先锋骑兵不需理会魏长天,绕过他继续去追击叛军!” “黄将军!” “末将在!” “你带领麾下步卒,列阵捉拿此贼子!” “若是他拼死反抗,那便杀了!” “是!末将遵命!” “......” 一连沉声高喝出几句话,刘广的应对可以说十分合理。 魏长天突然出现在这里,很明显就是要拖延他们去截击正在突围的蜀军。 所以跑的最快、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根本没有必要纠缠,继续向前追击才是正确的做法。 当然了,官道就这么宽,这样一来魏长天肯定要多少杀掉一些骑兵。 但这并不重要,即便任由他杀又能杀多少? 更何况后方的步卒马上就到了,到时候魏长天哪怕就是三头六臂也绝无可能逃脱。 是,上三品对下三品确实是碾压。 但当后者的数量达到了一个绝对的优势时,那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敌。 况且军中都会专门演练围杀上三品的阵法,对付的就是这种孤身杀入军阵中的高手...... 在刘广看来,如果魏长天现在不逃,那等到大批步卒赶到后便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当然,这位公子哥身份特殊,能活捉最好还是活捉。 不过如果魏长天宁死不屈,刘广也不介意用他的人头来向宁永年邀功。 “哼!” 抬眼看着前方已经重新调整阵型,企图绕过魏长天继续向前的茫茫骑兵,刘广冷哼一声,心中猜测魏长天或许便会就此逃跑。 然而下一刻,那个渺小的人影却做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举动。 只见原本聚拢成星河,在军阵中肆意冲撞的数百光点突然散开,从“星河”变成“星空”,将官道从一侧至另一侧尽数笼罩其中。 无数铁骑根本来不及反应便一头扎进了这“星空”里,然后又纷纷一头栽倒,竟无一骑可以冲出来。 尘土混合着碎石,马嘶夹杂着哀嚎。 “只进不出”的骑兵越来越多,而此时若是从上空看下来,这片“星空”就像是一条分界线。 一边充斥着鲜血与混乱,一边却平静与空荡的诡异。 看到这一幕,刘广蓦然瞪大眼睛,瞬间便明白了魏长天这是要干什么。 后者不仅没想着逃跑,反而甚至不打算让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骑兵,活着冲破他的防线。 这条只有他一个人的防线。 ...... ...... “轰!!” 身前,又是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轰然倒地。 巨大的惯性让它的身体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然后又在一人身前戛然而止。 只看了一眼脚下还在挣扎的战马,魏长天便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依旧死死注视着前方那如同浪涌的无尽黄甲,身体一动未动。 周身,“星空”之中的星芒斗转星移般划过,构成一张已经绞杀了数百人的大网。 而若仔细看去,那一颗颗“星星”竟然是一柄柄闪烁着金光的长刀。 四品时,魏长天利用“万刃引”可以同时操控兵刃的上限大约是六十把。 而现在,这个数字翻了五倍。 三百柄精钢长刀,这已经足够将整个官道的横向覆盖,更淋漓尽致的展现出了三品与四品之间的巨大差距。 没错。 距离突破四品才刚刚过去不到一个月,魏长天便毫不犹豫的用掉了那枚价值五千点的真龙额鳞,强行将境界拉升到了三品。 虽然从四品到三品确实很难,这枚龙鳞少说也帮魏长天节省了几年的功夫。 但如果把视线放的更长远一些,这样一个做法其实是在“杀鸡取卵”。 毕竟以魏长天六十四脉全通的天赋外加“摄妖”的金手指,只要他不死,这辈子混到二品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而到那时候,真龙额鳞便可以帮他一举突破一品。 从四品到三品,从二品到一品。 谷钞 二者之间的难度无疑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龙鳞所能发挥出的价值亦截然不同。 不过魏长天却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以四品境界,他绝无可能拦的住震山营,只有突破到上三品才会有机会......哪怕等下他必须还得借由清绝玉佩才能逃出生天。 5000点的真龙额鳞、500点的清绝玉佩、外加可能会丧命的风险...... 魏长天之所以甘愿为拖延震山营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其实帮助蜀军顺利突围只占很小一部分因素。 而真正的原因,他已经跟许岁穗说过了。 ...... 关于许岁穗的系统是什么的问题,魏长天在今夜之前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猜测。 为什么她非要千里迢迢跑来找自己? 为什么她明明不能修炼,但一路上却没出现任何意外? 为什么她要替自己拒绝沈然,反而她却将沈然收为学生? 为什么她一个普通人,却非得跟来广汉看热闹? 为什么她可以“预料”到震山营的突然出现? 为什么她打死也不肯说她的系统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这些疑问,曾经让魏长天焦头烂额,亦猜想过无数种可能。 但就当许岁穗说出那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后,魏长天这才明白,原来真相竟然比他此前最夸张的猜测还要来的荒谬一万倍。 甚至让他有一种身处梦中的错觉。 “......” “魏长天,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会知道我的一切。”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 这是一年之前,魏长天在烟云山顶与萧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话时说过的内容。 而如今身份转换,当他变成问问题的人,许岁穗成为回答问题的人时,真相便已再明显不过了。 原来,许岁穗的系统其实与自己最开始的系统一模一样,都是要以改变“原著”的剧情为目标。 只不过,对许岁穗来说,她穿越的“原著”并非是《武道大巅峰》。 而是另外一本......关于自己的。 在这本里,萧风只是一个没有活过三个月的配角,而自己才是那个贯穿全文始末的“主角”。 在命运之笔的书写下,自己杀掉了柳元山、杀掉了萧风、见证了“原州城惨案”、然后又在某一天帮助宁玉珂登上了王位...... 甚至,就连自己“触电穿越”这件事,都只是另一个世界某个不知名的网文作者一拍脑门做出的决定。 触电?坠楼?车祸?溺水? 还是被天上掉下来的花盆砸死? 对那个作者来说,他只需要用他那并不怎么聪明的大脑,随意编出一个甚至不必符合常理的理由就好。 而就是这样一个理由,便让自己失去了原有的一切,被丢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样想来,一切都变得有些可笑。 当你以为可以抗争的命运,竟然站在更高的宇宙维度肆意玩弄着你的时候......魏长天不知道萧风当时为什么还可以那么洒脱。 可能是他压根就没有相信自己,只当那是自己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安慰。 也可能是他已知必死,所以并不再在乎命运。 又或许萧风本来就是一个容易释然的人。 但不论如何,魏长天自己却并做不到如萧风一般看待这一切。 所以,他才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命运。 即便许岁穗已经提醒过他—— 不变,或许会更好。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不难理解。 许岁穗看过原著,知道即便蜀军被全歼,但他这位“主角”的未来却依旧一片“光明”,估计最终也会像《武道大巅峰》中的萧风一样迈入一品、征服天下、妻妾成群。 但这不是魏长天想要的。 换句话说,哪怕今天他会因为拖延震山营而死掉,那他也不愿意按照“剧本”去演一个大美满的结局。 因为在魏长天看来,只有未知的前路才是有意义的。 不论它通向哪里。 ...... ...... “唰!唰唰唰!!” “砰!!” 以一敌万的战斗还在继续。 见魏长天寸步不让,刘广已经让骑兵停止了送死行为,转而让数千步卒上阵,企图用人数上的优势来围杀前者。 而相比于一开始,魏长天的状态也已经差到了极点。 周身围绕的三百柄长刀只剩百柄,但却不是因为那二百柄断裂了,只是因为魏长天如今的情况只能勉强做到这个程度。 系统里出售的可以瞬间恢复所有状态“天元丹”已经吃过了,谁曾想这玩意儿竟然还有“冷却时间”,一个时辰之内不得再服第二枚。 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到开始辗转腾挪。 魏长天的身形不停闪动,呼吸也越发沉重。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人,只知道如今拖延的时间还不够。 411、412、413、414...... 心中不停默数着,每一秒都似乎变得无比漫长。 在数万人的围杀下坚持了四百多秒,即便魏长天如今是三品,但这也已经是一个足够夸张的数字了。 因为这四百秒之中他一刻也未曾停歇放松。 魏长天不是没想过像在原州城时那样“擒贼先擒王”,通过杀掉刘广来震慑敌军。 可后者却聪明的很,知道他有斩杀二品的能力,愣是始终连面都没露过。 “叮!叮当!” 混乱的吼声中响起几声无人察觉的脆响,又有数柄长刀自半空坠落。 从“星河”变成“星空”,再到如今的“稀稀落落”。 随着魏长天能掌控的长刀数量逐渐减少,他的身上也慢慢出现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口。 这些伤痕并不致命,抑或说周围这些普通兵卒还不具备一招击杀魏长天的能力。 不过这不代表魏长天不会被“累死”。 498、499、500...... 默数的数字终于来到五百,算是完成了魏长天此前定下的一半目标。 魏长天并不知道一千秒、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够不够蜀军完成突围,他只是觉得有个目标更好坚持一些。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过于“自信”了。 “砰!!” 一道红光炸裂,旋即便有一道人影应声倒飞而出。 这是一个四品副将打出的一招,也是魏长天第一次如此狼狈的被击飞。 “咳!” 嘴角咳出一口鲜血,魏长天十分清楚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接下来随时都可能被打死。 毫不犹豫的调出系统商城,买下一块清绝玉佩。 将墨绿色的古玉攥在掌心,魏长天心中也算是有了底。 那接下来,就是继续战到“最后一刻”了。 “唰!!!” 仅剩的几十柄长刀突然从各个方向急速收拢在一处,重新化作一条金龙。 然后,刚刚落地的魏长天没有丝毫停顿,挥刀便带着这条长龙向着那个四品副将杀去。 “轰轰轰!!” 撞碎了盾墙,淹没了无数箭矢,龙首的金光亦弱了几分,甚至还不如那个只有四品的副将再次打出的一招来的声势大。 魏长天眼睛微眯,自知这一击可能不会有什么效果,便欲调转方向再杀几个普通兵卒。 然而就在此时,头顶的明月却突然黯淡了一瞬。 紧接着,仿佛有一剑,自暗月坠落。 7017k 第458章 梦里仙 “轰!!!!” 落月千星低不度,惊涛一片天际来。 当一道绽放着银芒的剑气从暗月坠落,以一种横扫万军的气势涌来时,金色的龙首亦砸入军阵,将数十呆愣的兵卒猛然轰飞。 虽然一招又杀了数十人,但魏长天却没有接着“扩大战果”,而是就这么突兀的呆愣在了原地。 包括他面前的数万人,亦是如此。 无尽的火把在暮色中熊熊燃烧,整条官道,从东至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傻傻的抬头看着那道犹如浪涛的剑气,眼神中满是无以复加的惊恐与战栗。 因为在这道剑气中,他们能再真切不过的感受到一种古老而博大的秩序,一种苍茫而遥远的威严。 如果说的再夸张一些。 这好像是......来自神的一剑。 ...... 肩挑一轮月,身辉四方明。 挑月剑。 魏长天几乎是在看到剑气的一瞬间便认出了这一招是什么。 突破三品之后他对于“势”的感应要更加敏锐,因此立马便感受到了蕴含在此招之中那磅礴的,独属于挑月剑的气势。 所以......是秦正秋?!! 如果老张头没骗自己,那如今这天底下会挑月剑的只有三人。 而老张头除非重回巅峰二品,否则绝无可能施展出如此声势浩大的一招。 因此在魏长天看来,这个人只可能是秦正秋。 只是......即便是秦正秋,眼下的这一切也还是太过不可思议了。 当时在奉元,魏长天是亲眼见过秦正秋借由老张头的长剑,斩出了那招几近于大圆满的挑月剑招。 讲道理,那应该已经是挑月剑的最大威力了。 可如今再看,当时那一剑的威力甚至还不如眼下这一剑的一半。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魏长天却有一种无比笃定的感觉—— 就这一剑,一品以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挡得住。 不,已经不是挡不挡得住的问题了。 应该说除了玄天剑残魂嘴里的那两个可能存在的一品和真仙之外,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这一剑之下活下来...... 难道这才是被系统评为“仙级”武技的真正威力? 可是秦正秋为什么能施展出来? 奉元一别距今才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秦正秋就已经把挑月剑从“纯青境”练到“大圆满”了? 要知道老张头的剑道天赋已是顶级,但这个过程却用了十年。 所以,秦正秋为什么只用了三个月就做到了? 他这三个月之中做了什么?又为什么明明已经“神功大成”却还是不露面? 更关键的是......他还是原来的他么? “......” 脚下碎石崩飞,身形急速倒退。 魏长天死死攥住清绝玉佩向后方闪身,同时视线越过那道“月芒”,于天上寻找着什么。 不过夜空中却空荡荡的,并未曾有任何一人身影出现。 “外公!!” 犹豫片刻后,魏长天突然向着头顶的茫茫夜幕大喊了一声。 月芒依旧,寥落星河。 意料之中,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道剑气的速度却好像突然快了几分。 然后,它便伴随着魏长天的尾音,自天边落下,如一道骇浪一般由西向东淹没了无数卑微且茫然的蝼蚁。 这样的一剑已经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如果非要说的话,或许前世有那么几句已经被用烂了的诗句勉强可以表达出其中万分之一的震撼。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此剑可平山海,可挡百万兵...... 谷鞜 “......” 霜芒之中,至少有三千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与哀嚎,便在这一剑之下烟消云散。 包括瞠目结舌的刘广,包括若有所思的魏长天,包括恍惚失神的许岁穗。 “咔嚓!” “咔嚓!” 细微的玉碎声于山上山下几乎同时响起,旋即便有两团绿光乍现又消失。 先后触发的清绝玉佩顷刻间就将魏长天和许岁穗两人分别传送到了不知何处。 而就在传送的前一刻,他们的脑海中也各自响起了一个声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掠夺天道之子“宁永年”部分气运,奖励系统点数:150】 【叮!恭喜宿主成功改变部分剧情,奖励系统点数:500】 【......】 “.......” “逃啊!快逃啊!!!” 足足又是十几息过后,混乱且惊恐的呼喊声终于后知后觉的响起。 虽然算上魏长天之前杀的,震山营其实一共才死了不到四千人,大约只占全部人数的一成左右。 但看着面前足足有百余丈的“真空地带”,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还能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 什么追击叛军、什么立功杀敌都已被抛之脑后...... 在主将都已战死的情况下,此时所有剩下的震山营兵卒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赶紧逃命。 一时间,人潮不顾一切的向后涌去,甚至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 而他们只顾着慌不择路的逃命,自然便也没有察觉到远处那个正缓缓自半空中落下的黑影。 “呼啦!” 夜风夹杂着血腥气,吹动黑色长袍烈烈作响。 正是魏长天刚刚没有找到的秦正秋。 一招“无差别火力覆盖”的挑月剑,结果竟然把自己外孙也一起给“杀”了......照常理来说,这应该是他还无法完全掌控这一招所导致的。 不过如果魏长天现在还“活”着,看到了秦正秋此时此刻的表情,那心中也许便会有另一种猜测。 自己的这位外公......或许是故意的。 “......” 鲜血已覆满黄土,断肢与破碎的甲胄随处可见。 秦正秋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在血泊之中,然后停步在魏长天消失的位置。 他抬头四顾一圈,又默默收回视线。 半白的长发遮住了大半脸庞,不过却遮不住那挣扎且痛苦的眼神。 “孙、孙儿......” 突然,有些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夜空。 眼下周围数百丈范围内除了秦正秋之外一个活口也没有,所以这句话只可能是出自他之口。 可要是结合上他此时的动作和神态,那这声呼唤却好像又有些违和,就像是在这具身体之内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放在前世这无疑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 而这年头一般将其称之为“走火入魔”。 虽然老张头曾劝过“切莫将幻做真”,但秦正秋看来是没有听进去。 并且从刚刚那一招挑月剑的威力来判断,他现在距离一品应该已经很近很近了。 只是,如今的“秦正秋”其实已不再满足于突破一品。 他真正要的,是登仙。 这并非异想天开,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成仙”的办法...... “唰!”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空中的明月已恢复如常,月光洒在尸山血海之上,给这如同炼狱的场面增添了一层凄凉且荒诞的柔和。 劫灰飞尽古今事,多少高人梦里仙。 7017k 第459章 老妪 半个时辰后。 当已经带领蜀军突围成功的梁振和楚先平看着彼此愣愣出神时,便意味着他们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毕竟即便隔着十几里,但那道从天际坠落的剑气却依旧太过明显,想不注意到都难。 更何况韩兆也已经传来了消息,证实确实有一只数万人的队伍方才意欲截拦蜀军的突围路线。 所以......震山营究竟是被谁打退的? 梁振第一时间便派斥候去侦查过。 得到的结果是战场之上只有四千多具敌军的尸首,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痕迹。 而这也就意味着,击退震山营的并非军队,应该只是一小波高手而已。 可是,究竟是什么配置的一群人才能杀掉四千训练有素的成制式军队?并且最终还能全身而退? 那惊世骇俗的一剑究竟又是谁施展出来的? 就在梁振和楚先平一头雾水,不知道是谁救了蜀军一命的时候,韩兆的第二封密报又传了过来。 而这封密报也终于还原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直到此时两人才明白,原来先是魏长天孤身一人前去拖延震山营,然后又有一个神秘人一剑斩杀三千卒,最终成功将这支险些便要给予蜀军致命一击的震山营吓退。 虽然事情经过已经清楚,但这样一个过程却并没有让梁振和楚先平的表情平复下来,甚至要更加惊愕。 因为韩兆的密报中明确表示—— 魏公子,如今确已三品。 作为魏长天的头号心腹,楚先平再清楚不过前者突破四品才不到一个月。 所以怎么这就三品了?? 更关键的是,怎么可能有人能够一剑斩三千卒??? 这可不是三千普通人,而是三千个最起码已经入品的武人啊! 中三品可以以一敌百,上三品可以以一敌千......这是大家对于高品阶武人战力的笼统概括。 在这个体系当中,二品高手、即便是二品后期的高手,最多也就能做到“两千人敌”。 虽然两千和三千听起来差不太多,但要知道“两千人敌”的意思是一个二品高手可以与差不多两千个低品阶武人“相敌”,而并非是斩杀两千人。 “敌”和“斩”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本就天差地别,就更别说“一剑斩三千”了! 试想这世间如果真有这种高手,那只消一个就能完全左右一场战争。 一剑三千,十剑三万,有多少兵也不够这么杀啊! 就离谱! 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梁振和楚先平如今会有这种反应倒也正常。 可韩兆的密报又说的言之凿凿,不由得他们不信...... “楚公子,如今我们还是要立刻找到长天才行。” 沉默半晌之后,梁振终于是开口说话了:“并且他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如今的处境或许不是很好。” “嗯,我会派人去找的。” 点点头,楚先平分析道:“韩将军既然说没有发现公子,那就说明公子应该已经逃掉了。” “就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正在往我们这边来也说不准。” “梁将军,如今我们还是要照计划行事。” “公子既然孤身一人救下了蜀军,我们便更不能辜负他这般苦心。” “我明白。” 神色复杂的攥住腰间刀柄,梁振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梁沁。 “唉,但愿长天他没事吧。” ...... ...... 丑时,广汉县城。 距离蜀军突围过去两个时辰,无人防守的广汉城自然便也就落入了平叛大军手中。 一队队黄甲兵卒已经举着火把入城,将城中各处要地牢牢占据,想必很快便会完全接管整座城池。 城中百姓此时当然则都躲在家里,连灯都不敢点,生怕被当做叛贼掉了脑袋。 而此时就在某一间同样漆黑一片的小屋中,昏迷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魏长天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 醒来之后,魏长天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眯着眼一动不动的观察了一番四周的情况。 虽然没点灯,但借着皎白的月光倒是也能看清楚。 一张小床,自己躺着。 一张小桌,桌面摆着星辰刀鞘。 一把小竹椅,上面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 一个小木盆,盆沿搭着一条满是血迹的长巾。 这就是视线范围中值得注意的全部。 如果综合到一起的话,那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甚至有些寒酸的民宅。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被随机传送到了哪里,不过这明显不具备什么危险的场景倒是让魏长天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没特么的直接传送到朝廷大军的营帐里面就已经不错了。 当然了,如果换做是萧风,现在睁眼看到的怎么也得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或者娇媚的美少妇吧...... “咳!咳咳咳!” 假装干咳了几声,成功引起老妪的注意后,魏长天便缓缓从床上坐起。 而前者看到他醒来也不怎么惊讶,只是颤巍巍的倒了碗水,然后就不再动弹,似乎在等待着魏长天自己走到桌边去喝。 “......” 魏长天见状不由得一愣,并未立刻下床,而是轻轻冲老妪拱了拱手。 “婆婆,不知此处是哪里?” “......” “呃......小子被仇人追杀,侥幸逃脱后便力竭晕了过去,可是您救了我?” “......” 连续两个问题老妪都没回答,不过她倒是扭头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似乎对后者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得,看来自己应该是直接传送到人家院里之类的了。 摸了摸鼻子,魏长天暂时也没再说话。 目前来看这个老婆婆应该就是一个普通人,并且大概率还是个哑巴,对自己倒是构不成任何威胁。 当然,如果想要确保万无一失,自己应该把她杀了或者绑了。 不过魏长天当然还不至于冷血到这种程度,所以沉吟片刻后就盘腿坐好,自顾自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 一间小屋。 一个衣着朴素、满头白发的哑巴老妪。 一个满身伤口、赤裸着上半身的年轻男子。 这副场面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直到魏长天检查完伤势,才再一次打破了这份沉默。 “婆婆,家中可是只有你一人?” “......” “不知小子可否借住一晚?” “......” 老妪依旧没说话,只是慢慢点了点头。 7017k 第460章 万物朝始 辰时初。 黎明初现,朝阳冲破晨曦薄雾,笼罩了小小的广汉县城。 满头白发的老妪正拿着一根扫帚在清扫院中尘土,她的动作很慢,每过十几息便需得停下歇一歇,缓缓喘上几口气。 不过即便如此,老妪却依旧赶在日头完全升起之前将小院扫完,然后便搁下扫帚,慢慢走到偏房之中生火煮粥。 土砌的烟囱里,乳白色的炊烟袅袅荡开至空中。 老妪坐在一张矮矮的小竹凳上,慢慢闪动着手中蒲扇,灶肚中的火光亦随着她的动作忽明忽暗,干柴“噼啪”的燃烧声很小。 得益于蜀州平稳的粮价,锅中的白粥并不算太稀,细密的气泡浮在拥挤的米粒之间,每次破裂都会飘出淡淡的米香。 这年头寻常百姓其实一日是只有两餐的,只有大户人家和战时的军队才会“奢侈”的多加一顿早饭。 而从老妪的居住条件来看,她怎么也不像是能“一日三餐”的主,所以今日这顿“加餐”或许便是另有缘故。 “......” 不知过了多久,灶肚中的柴火已经渐渐熄灭。 老妪扶着灶台慢慢站起身子,从旁边拿来一只大碗,盛了满满的一碗稠粥。 锅中的粥一下子就少了大半,满打满算还能再盛半碗。 不过老妪却是没有再盛,而是用木盖扣好灶锅,然后便端着粥慢悠悠的走出了灶房。 一碗粥,一双木筷,一小碟腌萝卜。 当再简单不过的一顿早饭摆好在桌上时,屋外小小的院门也被轻轻推开又合上。 穿着布衣的男子闪身进到小院,四下环顾一圈后这才映着朝阳迈步往小屋走来。 正是刚刚趁着天将亮,出去打探了一圈情况的魏长天。 ...... 昨晚那种情况魏长天肯定不可能睡觉,因此简单调理了一下气血后就悄悄出门了。 他本来是准备走了就不回来的,结果走出院子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传送回广汉城里了! 如今的广汉城已经完全被朝廷军队控制,他想出城的话难度很高。 要么得换一个“避行符”隐身潜行出去,要么就是用“遁术”传送出去。 不过这两个办法却都有些问题。 昨天为了拖延住震山营,自己先是用了一个300点的“天元丹”恢复状态,又用了500点来换清绝玉佩。 虽然后来又赚了150点,但即便加上这150,现在自己的系统点数也已经只剩700了。 一个“避行符”也是300点,如果买了,自己剩下的点数便不够500。 500点,一块清绝玉佩,这是魏长天给自己设定的“底线”,以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所以他不太想用避行符来出城。 而如果用刚刚学会的遁术...... 这玩意儿的坏处跟清绝玉佩一样,传送距离如果太远的话就无法控制“落点”。 现在广汉城内外到处都是朝廷大军的军营,到时候万一不幸传送到敌人脸上......那特么不是送死吗? 出城困难,伤势未愈。 以上两个问题其实还比较容易解决,大不了让韩兆开个“后门”就是了。 然而,魏长天现在根本没办法跟楚先平和韩兆联系上。 因为他昨天突破三品时把上衣给崩裂了,随身带着的几个物件自然也都掉了。 而魏长天当时情绪太过激动,只顾得上把价值最高的“神击符”给护住,其它玩意儿则是都遗落在了那个茅厕附近。 其中便包括跟楚先平和韩兆通信的两块子母玉,以及那册“电码本”。 所以,他眼下实际上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 震山营有没有被吓退? 蜀军有没有成功突围? 韩兆有没有按计划领兵追击? 谷萡 所有的事情他现在都不知道,便只好去而复返,准备重新计划一下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尤其是那两块子母玉和电码本,更是关系重大,一旦落入朝廷大军手里或许便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后果。 不过这些东西如果真被发现应该也会被交到韩兆手里,所以暂时问题倒是不大。 可能自己应该想办法先去见一见韩兆...... 心中这样想着,魏长天已经推门进到小屋之中。 “婆婆,方才我出去转了转。” 看着正坐在桌边缝补衣裳的老妪,他随口说了一句,并没解释更多。 而老妪自然也无法问什么。 从这个角度来说,醒来之后遇见个哑巴也挺好的,最起码不用费尽心思的编故事。 “那个......婆婆,我能否在你这里多借住几日?” 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粥,魏长天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往胸口处摸了摸。 而待他反应过来身上的银票也都掉了之后,表情则是出现了一瞬间尴尬。 “咳,婆婆你放心,若是你许我在此落脚几日,待我走之前必有重谢。” “......” 看着魏长天,老妪仍旧只是点点头。 她指了指桌上的白粥,然后就继续低头做针线活,似乎对这样一个满身都是疑点的男子的借宿请求毫不在乎。 心这么大么? 还是说自己的颜值已经达到了“老少通吃”的程度? 魏长天自然没法探究一个哑巴的想法,因此道了句谢后就不再多想,更没客气什么,坐在桌边便开始喝粥。 虽然已经三品,但是人就要吃饭。 再加上身上有伤,所以他如今确实有点饿,就着咸菜只几口便将一大碗稠粥全都咽进了肚里。 “呃,婆婆,不知可还有粥?” 抹抹嘴,魏长天只感觉这点粥也就将将够开胃的。 老妪看了眼干干净净的空碗,然后便将手中的破衣裳放下,似乎是准备起身去给他盛粥。 而魏长天虽然平日里被鸢儿伺候惯了,但还不至于“饭来张口”到这种程度。 “婆婆,我自己去就好。” 他赶忙抢先一步站起来,自己端着碗便去了灶房。 老妪则是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就继续低头缝补衣裳。 这是一件男子的衣裳,与魏长天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应该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此人应当比魏长天高一些,也壮一些,所以魏长天如今穿起来有些松松垮垮。 而老妪或许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将手中这件改的更合适一些。 针头穿过麻布,针脚密密麻麻,看起来很细致。 老妪慢慢做着活,然后又在某一刻抬起头来,看着灶房之上再次升起的炊烟愣了一愣。 很明显,锅中剩下的那半碗粥应该是不够魏长天喝的,所以后者直接来了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竟然自顾自又生火煮起了米。 这种行为无疑很不礼貌。 更何况以魏长天的饭量,一顿吃的估计便能顶老妪好几天的口粮。 不过老妪却并没有去制止魏长天的行为。 她只是站起身,从角落里的瓷坛中又捞出几块腌萝卜添到小碟里,然后再次坐下拿起针线。 满头白发梳理的仔细,脊背些许微驼。 看得出老妪的眼神应该已经不是很好了,穿针时需得尝试好多遍才能找到针眼。 不过她也不急躁,就这么一遍遍试着,若是手抖的厉害就歇一歇再继续。 窗外,金色的阳光透窗而入,带着万物朝始的新鲜。 7017k 第461章 勿以恶小而不为 一个白天很快过去。 就着萝卜干饱吃了一顿米饭之后魏长天就又出了门,在广汉城里有目的性的转悠了一整天。 眼下朝廷大军虽然已开拔入城,不过大多数兵卒还是驻扎在城墙附近。 街道上当然也有不少兵卒往来,但是想要躲开并不困难。 就这样东躲xz一天下来,魏长天做了以下几件事情。 一。 去了昨晚那个茅厕附近,但是由于太过靠近城墙,周围全是朝廷军队的营帐,所以没有冒险进入搜索。 不过就这种情况,想必自己掉的东西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二。 大体侦查了一下朝廷大军的部署,发现韩兆并没有按照原计划立刻派兵去追击蜀军。 其中原因魏长天并不清楚,不过想来应该跟秦正秋昨晚的那一剑有关系。 敌人突然多了这么一个高手,宁永年肯定已经得知了此事,或许便是他下令军队不要冒进。 三。 去韩兆的主帐周围转了转,基本搞清楚了韩兆所在的位置。 虽然自己已经是三品,不过想要不被人察觉的见到韩兆无疑非常难。 潜行肯定不靠谱,毕竟一军主帅身边绝对时刻都有亲卫保护。 所以最好能想个办法给韩兆传个话,让他来见自己。 四。 尝试飞行。 上三品可以做到在短时间内御空而行,就是内力消耗有点大。 魏长天早就对“飞”这件事情十分向往,但昨天没来得及好好体验,所以今天就“忙里偷闲”的找了个地方“试飞”了一下。 飞倒是飞了......如果离地一丈也算是飞的话。 虽然有点失望,不过魏长天知道这是自己有伤在身的缘故。 但是短短只“飞”了十几息就耗尽了他好不容易恢复的全部内力......魏长天也总算明白了为啥很少见梁振等人“飞”过。 感情“御空而行”这玩意儿除了装逼之外就没啥用处! 嗯。 以上就是魏长天今天做的所有事情。 哦,还有一件。 黄昏时他随便找了个大户人家,偷偷“拿”了人家十几两银子。 身为手握系统的穿越者、三品高手、魏家独子、天罗教教主、共济会和同舟会的幕后大佬、蜀国女帝的主人、大奉的未来驸马爷、盈丰盛大股东的相公,如今却为了区区十几两银子做出这等勾当,魏长天倒也算是独一份了。 人家都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而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正好反了过来,说一句“勿以善小而为之,勿以恶小而不为”毫不过分。 大到杀人造反,小到偷鸡摸狗。 大恶小恶通通都干,且毫无心理负担。 如果换做是萧风,即便现在出于无奈“借”了人家的银子,以后肯定也会找机会再“还”回去。 但魏长天却压根就没这个打算。 狗大户!银子都是剥削民脂民膏赚来的!没给他把家底搬空就算不错了! 嗯? 不对啊,如果这么说的话......魏家现在才是大宁最大的大户吧。 那自己岂不是在骂自己是狗? 嘶...... ...... 萧条千里暮,日落黄云秋。 酉时末,当天边的晚霞已经只剩最后一抹色彩时,“满载而归”的魏长天也回到了老妪所住的小巷。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个胖......不是,一袋米。 因为朝廷军队已经进城,所以寻常百姓基本都待在家里闭门不出,整条小巷此时十分空荡冷清。 唯独只有一扇小院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面向巷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婆婆!” 魏长天遥遥就看到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便喊了一嗓子。 而后者听到他的呼喊之后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就转身慢慢走回了院子。 嗯? 不是在等我? 谷璸 魏长天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多想,快走两步同样进到院中。 此时老妪正在往灶房走,魏长天虽然明知不会得到回应,但还是举了举鸡鸭在身后笑问道: “婆婆,我买了鸡鸭回来,今儿晚上你想吃哪个?” “......” 老妪慢慢转回身,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指魏长天。 卧槽?? 想吃我??? 您老原来是妖怪??? 魏长天瞬间大惊失色,但下一刻便隐约明白了老妪的意思。 “你是问......我想吃哪个?” “......” 点点头,老妪又走近一步拍了拍魏长天身后的米袋。 而这次魏长天倒是没再误会,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哈哈哈,没事,我不累。” “那咱今晚先吃鸡,鸭子等明天再吃。” “你歇着去吧,我来做就是......” “......” ......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窄小的屋子里亮起了油灯,桌上摆着盘盘碗碗。 一盘青菜,一盘咸菜,两碗米饭,都是魏长天回来之前老妪就已经做好了的。 不过魏长天也确实奉献了他穿越之后亲手做的的第一道菜——炖鸡。 其实他本来是想做点不一样的,毕竟前世一直在外地上学工作,也勉强能抄上几个菜。 怎奈老妪家里实在没啥配料,最后只好就炖了个鸡汤拉倒。 “婆婆,尝尝!” 给老妪盛了碗热汤,魏长天一边吃饭,一边随口说着话。 反正也得不到回应,所以他基本就是想到啥说啥。 “婆婆,你高寿?我感觉少说也得八十多岁了吧。” “......” “你的子女呢?为何不与他们同住?” “......” “如今蜀州在打仗,赶明儿我多给你买些盐米回来,以后一段日子你还是少出门的好。” “......” “哦对了,我姓魏,我真不是啥坏人。” “......” 说着话,吃着饭。 魏长天没有特意去观察老妪,不过还是能感觉到每每自己提到有关“子女”的话题时,后者的动作都会有一个停顿。 这年代格外强调孝义,所以很少会出现不尽孝的子女。 但是却有很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况。 看来这个老婆婆应该便是后者。 猜到这一点后,魏长天也有意不再说这方面的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唠一些家常。 而老妪还是一言不发的听着,小口小口吃着饭。 人老了胃口自然不大,她整顿饭只吃了几根青菜,几口米饭。 不过魏长天给她盛的鸡汤她倒是全部喝掉了,也不知道是魏长天的厨艺太过高超,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吃过饭,魏长天又主动将碗筷洗干净,然后就准备出门去想办法给韩兆传个话。 老妪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依旧坐在木凳上,借着油灯的最后一点亮光缝补着那件衣裳。 “吱呀~” 院门轻轻推开又合上,轻微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里。 而直到此时,老妪才慢慢停下手中动作,静静的坐了好半晌。 油灯已灭,月光冷清。 她没有再点灯,就这么半阖着眼皮望着那扇小小的院门。 佝偻的身影苍老而孤单,仿佛记忆中那棵永远停留在故乡家门外的老槐。 7017k 第462章 游文宗 子时,广汉县城,平叛大军主帐。 两块子母玉、几张银票、一本小册。 当这几样东西摆在韩兆面前时,帐中其余众人则是还在激烈讨论着昨夜发生的事。 突然出现的震山营,孤身拦路的魏长天,一剑斩三千卒的神秘高手,死去的刘广...... 整件事情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为什么震山营昨日白天的动向没有上报韩兆? 魏长天又是如何得知震山营将会截拦意欲突围的蜀军,并且准确的拦住了后者去路? 这位魏家公子是什么时候突破的三品? 那惊世赅俗的一剑又是出自谁之手? 如此问题就连韩兆都一概不知,就更别说其余将领了。 这等情况自然要上报宁永年,而后者也在第一时间便传回圣令—— 大军暂时驻扎广汉,不要冒进。 这就是韩兆为什么没有按原计划立刻派兵追击蜀军的原因。 开战仅六天,战事的发展便已开始脱离预期。 可韩兆现在却根本不在乎这些。 因为眼下蜀军虽然顺利突围,不过魏长天...... “......” 看着面前的那本小册子,韩兆表面虽不动声色,但身体却是微微绷紧。 这本小册子不仅他有,同舟会的大部分主要成员也都有。 所以,此物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落入宁永年手里......那整个同舟会极有可能便会就此被连根拔除。 幸好现在是被自己“截获”了。 “咳!” 身边,一个身着暗金色官服的男子突然干咳一声,打断了韩兆的思绪。 此人名为游文宗,是此次蜀州之战的督军,论军中地位仅次于韩兆。 更关键的是,他是宁永年的人。 “韩将军,这几样物件看起来不简单啊。” 眯着眼睛,游文宗随手拿起那本小册子翻看了一下:“应当是敌军不甚遗落的通讯之物。” “嗯,游大人所言极是。” 表情平静的点点头,韩兆顺着他的话说道:“如此重要的物件都能遗落,可见叛军昨日突围时是如何慌乱。” “慌乱......” 看着韩兆,游文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可叛军不还是突围了么?” “唉......” 韩兆轻叹一口气,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一剑斩三千卒,这种事谁能预料的到。” “非也,韩将军似乎忘了一件事。” 游文宗一面随意翻看着小册子,一面轻声纠正:“震山营原本应在百里之外断敌粮草,突然出现在广汉城附近也是意外。” “若不是震山营,叛军之中即便没有那个高手,想来应当也能突围。” “韩将军,你说对么?” “......” 二人间的气氛突然间变得紧张,因为游文宗这番话里的怀疑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没人是傻子,更何况一个能做到督军之位的文官。 蜀军为什么选择防守最薄弱的西南方向突围? 魏长天又是怎么知道的震山营的追击线路? 这些事可以归结于巧合,也可以归结于阴谋。 而游文宗很明显更倾向于后者,所以才会借此机会突然试探韩兆。 不过韩兆倒也并非那种只会打仗的寻常武官,因此当下便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帐中数位副将,然后压低声音反问: “游大人,你的意思是......军中有叛军细作不成?” “我可没这么说。” 游文宗直视着韩兆:“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嗯,多谢游大人提醒。” 韩兆郑重的点点头:“我会暗中调查此事的。” “那就有劳将军费心了。” 谷粙 游文宗没有看出韩兆的破绽,此时语气也多少缓和了一点。 他沉吟片刻,突然又指了指那两块子母玉问道: “将军,这些物件你准备如何处置?” “这个......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不过我觉得应当交由皇上定夺。” 游文宗嘴角浮上一抹笑意:“或许陛下能借由它们做一些事也说不准。” “......” 借由它们做一些事。 游文宗的意思很明白,而韩兆却似乎有些犹豫。 “游大人,叛军估计定已察觉到遗失了这些物件,想来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 “嗯,将军说的也有道理。” 游文宗摇摇头:“但还是由皇上来决定吧。” “那就依大人所言。” “......” 俩人又说了几句废话,很快游文宗便带着那两块子母玉和“电码本”离开了大帐。 而韩兆等了没一会儿便也借故离开,回到自己的营帐后立刻就灼玉给楚先平传去了信息。 蜀军之中只有魏长天和楚先平有同舟会的“电码本”,但后者今天白天还跟自己联系过,所以这两块玉只可能是魏长天的。 因此韩兆才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楚先平,让他不要再给魏长天传信,以防被游文宗得知更多的秘密。 并且如今“电码本”已经暴露,同舟会也应立刻停用这套通信密语才行。 当然了,这些事相信楚先平都能处理妥当。 “呼......” 一刻钟后,收到楚先平回信的韩兆终于轻舒了一口气,将子母玉重新收回怀中。 不过很快这份轻松便被更加严重的不安所取代。 因为由于这两块子母玉的出现,魏长天的下落已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使得魏长天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遗落了? 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究竟还......活没活着? 韩兆越想越焦躁,不知不觉已在房间中来回踱步了数圈。 而就在此时,屋外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将军,小人有要事禀报!” “嗯?” 韩兆猛然停步,表情瞬间变得不对劲。 这个声音很陌生,并非是军中副将或者自己的亲兵。 越级汇报在军中乃是大忌,所以...... 刚刚经历过游文宗的试探,韩兆现在多少有点过于谨慎。 不过他犹豫片刻后还是沉声回应道: “进来。” “是!” 很快,帐帘掀开,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卒便走进帐中。 从他的穿着来看只是一个伍长,但韩兆却只看了他一眼便愣住了。 因为此人身上也有着那种“同类”的气息。 服过傀儡丹,是同舟会的人! 但是不对啊...... 且不说同舟会之中都是权势滔天的大人物,区区一个伍长哪里来的“入会”资格。 更关键的是自己怎么不知道军中还有这样一个“同伙”? 一时间,韩兆的表情几度变化,但又在某一刻突然想明白了。 他看着对面似乎有些紧张的军汉,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可是魏公子让你来的?” “是!” 军汉立马凑近一点,小声回答道: “将军,魏公子说他在城北河中凉亭等您。” 7017k 第463章 将计就计 半个时辰后。 借故视察军营的韩兆已经孤身一人站在一座四下无人的凉亭之中。 广汉城北只有一条河,河边只有这一座亭子,所以他自信没有找错地方。 但如今周围却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 不动声色的环顾一圈,面向不远处的树林站定身形。 韩兆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站着,十几息后便有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正是早已藏在附近多时的魏长天。 为了能够传话给韩兆,他特意找了一个落单的军汉,一番“劝说”后“破例”让后者加入了同舟会,再借由军汉之口给韩兆带话来见自己。 这是魏长天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式。 毕竟服过傀儡丹之人相互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因此韩兆肯定不会有什么怀疑。 而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露面,则是担心有人在跟踪韩兆,便以防万一多等了一会儿。 “......” “韩将军。” “魏公子。” 几息之后,两人于凉亭之中终于见了面。 虽然这是魏长天和韩兆第一次见到对方真人,不过由于早就看过彼此画像,所以俩人当下都没有多验证什么,而是抓紧时间直接切入正题。 “蜀军成功突围了吗?” 这是魏长天问的第一个问题。 而韩兆也立刻一五一十将从前天夜里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蜀军成功突围,宁永年下令暂时不要追击,自己的子母玉和电码本落在了游文宗手里...... 魏长天快速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又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再次问道: “韩将军,你觉得宁永年是因何不许大军追击?” “应当主要是因为那个高手。” 韩兆回答的很快。 虽然他很想问问魏长天知不知道那个“一剑斩三千卒”的人是谁,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慢慢分析道: “这样一个人足以颠覆蜀州战局,在没搞明白他的来路之前宁永年定会格外谨慎。” “再有,公子您昨日孤身一人拖延震山营,此事恐怕也会使得京城那边不太安宁。” “宁永年或许有意先与魏大人谈一谈......” 宁永年要与魏贤志谈一谈。 虽然韩兆的措辞十分委婉,但魏长天却知道京城那边肯定不会是“谈一谈”这么简单。 不过他倒也不太担心两边会真的爆发太大的冲突。 毕竟魏兆海还在京城,魏贤志和秦彩珍也不是吃素的。 最关键的是,如今的魏家已今非昔比,一旦彻底撕破脸,那整个大宁绝对会陷入比“春龙之乱”还要恐怖数倍的动荡之中。 眼下大宁粮价飙涨、双线作战,世道本就艰难。 如果这时候再来上这么一遭大乱,后果一定是宁永年无法承受的。 所以,京城那边估计大概率还是打上一通嘴炮拉倒。 “......” 摇了摇头,魏长天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 对自己来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怎么逼宁永年继续进兵蜀州城。 嗯? 想到这里,魏长天突然眼神一亮。 “韩将军,刚刚你说我那两块子母玉将要被送到京城?” “是,游文宗确是如此说的。” 韩兆点头回答:“不过公子放心,我方才已与楚公子传信说过此事,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楚先平已经知道了是么?” 魏长天摸了摸下巴,突然轻笑道:“此事想要遮掩过去很简单。” “不过......既然那个游文宗想要借此机会来算计同舟会,我们为何不能反而算计一下他?” “嗯?” 韩兆一愣,瞬间便懂了魏长天的意思。 “公子,你是说......” “没错。” 眯了眯眼,月光之下的魏长天一脸阴笑:“他们不是想知道那个高手是谁么?不是想知道军中细作是谁么?” “那我们就编个好故事说给宁永年听......” “......” ......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 怀揣着韩兆带来的新的子母玉,魏长天已经回到了小院。 虽然他已经十分注意了,但破旧木门还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动静,吵醒了依旧坐在竹椅上的老妪。 “婆婆,你怎么不去床上睡?” 见后者慢慢睁开了眼,魏长天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门实在太旧了,赶明儿我给你换扇新门。” “......” 老妪看着魏长天,好像反应有些迟钝,好半晌之后才缓缓站起身,自顾自转身去了里屋。 而魏长天也没多说啥,借着月光便走到小床边准备睡觉。 被褥铺展的整齐,虽然打着不少补丁,但却干干净净。 并且与他走时相比,床头多了一件衣裳。 魏长天当下就认出这是老妪今天一直在缝补的那件。 原来是给我缝的啊...... 家中有年轻男子的衣裳,说明老妪确实有过子女,就是不知道现在是在外远游还是已经死掉了。 拿起衣裳看了看,魏长天心中不免一阵唏嘘,同时也想到了秦彩珍时不时从京城寄来的桂花糕。 虽然魏长天并没有继承前主的口味,一直就不喜欢吃那甜到发齁的“母爱之糕点”。 不过此时此刻,他倒突然又怀念起了那个味道。 太久没吃的缘故吗? 窗外的明月如钩,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桂花香。 ...... ...... 京城,魏府。 偌大的府宅之中一片黑暗,只有主院之中点着灯。 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焦急的等在门口,视线不停向着远处眺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盏灯笼自小路尽头出现,她立刻便快步迎上去,急促的问道: “怎么样?” “没事。” 提着灯笼的中年男人点点头,只是两个字便令美妇人重重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以如今魏家的能量,昨夜发生在蜀州的事自然瞒不过魏贤志和秦彩珍。 俩人听说魏长天一人前去阻拦震山营,并且不知所踪之后便始终没有合过眼,甚至每隔几个时辰便要去查看一下魏长天的命牌。 幸好直到现在那只命牌都完好无损。 不过虽然魏长天没事,但魏家如今的处境却有些不妙。 因为就在刚刚,宁永年终于又召魏贤志进宫面圣。 蜀军突围是昨晚发生的事,但前者一个白天都没动静,非要在这深更半夜的召见魏贤志,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要干什么。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或许,这位天子终于决定要跟魏家翻脸了也说不准。 “你不如别去了。” 跟着魏贤志回到屋中,秦彩珍一脸担忧的劝道:“这节骨眼上宁永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白天时在外的禁卫军尽数都回城了,摆明了就是给咱们看的。” “先称病拖上几日,等长天那边有信儿了再商议也不迟。” “......” 将灯笼搁在墙角,魏贤志沉默了很久才说话。 虽然秦彩珍说的不无道理,但他思考问题的角度明显要不一样。 “不去......宁永年就会作罢么?” “蜀州那边会变成什么样子谁又说得准?” “唉,儿子惹的祸,我这个当爹的早晚是要给他擦屁股的。” “可是......” 秦彩珍皱眉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魏贤志挥挥手打断道: “不用说了,此事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 “宁永年不是要给我们看禁卫军吗?那我们也给他看看悬镜司就是。” “......” 这一次,秦彩珍没有再劝。 虽然她平日里对魏贤志不怎么客气,但遇到大事时其实也如寻常女子一样,从不会在自己男人已经决定的情况下唱反调。 “那......我去请父亲出关?” “去吧。” 点点头,魏贤志目送秦彩珍脚步匆匆的离开,然后又冲门外轻喝一声。 “王二!” “老爷。” 王二立刻闪身进屋,躬身应道:“小人在。” “嗯,你现在便持我的令牌去悬镜司灼祖玉。” 说着话,魏贤志随手丢给王二一块通体黑色的令牌。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使得王二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老爷......” 王二看了一眼手中如假包换的悬镜司指挥使令牌,瞪大眼睛确认道:“您是说......灼祖玉?” “嗯。” “然、然后呢?” 王二呼吸急促的又问:“不知老爷要做什么?” “......” 魏贤志稍稍停顿,看着屋外的夜色平静回答道: “然后,随我去皇宫。” ------题外话------ 最近的剧情太多条线了,切换着写要考虑逻辑、布局、阅读观感,写起来有些慢...... 7017k 第464章 风暴将至 丑时,大宁京城。 “咚——咚、咚、咚......”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咚——咚、咚、咚......” “无风无雨,平安无事......” “......” 沉沉更鼓急,渐渐人声绝。 一快三慢的梆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巷,打更人拖着长长的尾音,如同游荡的孤魂野鬼一样高呼着日日相同的“平安无事”。 自打半年之前许家造反后,宁永年便下旨所有十万户以上人口的大城实行宵禁,其中自然也包括大宁京城。 虽然后来冀州被破,卫颜玉带着许家“余孽”弃城而逃,但宵禁却始终未曾解除,一直持续至今。 而作为能够在夜间自由行走的打更人,他们也完整见证了京城的夜晚从此前的繁华热闹到如今的寂落冷清的全过程。 冀州、原州、大奉、蜀州......接连发生的战事虽从未波及到过这里,不过战争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却已潜移默化的改变了这座万年古城。 无风无雨,平安无事。 如果真是这般就好了...... 抬头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夜空,打更人心中腹诽一句,绕过街角,拐进悬镜司所在的永宁巷。 然后。 “铛啷!” 绑锣坠地,悠长的呼声亦戛然而止。 他瞪大双眼,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直不知延伸哪里的人群,满眼尽是黑色的虎蛟服和无数道冷冷射过来的目光。 几乎凝为实质的肃杀之意使得打更人不受控制的战栗颤抖,嘴巴张大但又发不出丁点声音。 他拼劲全力想要转身逃走,但双腿就如同灌了铅一样死死钉在原地,愣是无法抬起哪怕半寸。 坠落在地的梆锣折射着月光,月光又映着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身影。 后者只是平静的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打更人,旋即收回视线,面对着挤满整条长街的黑衣差役,嘴中吐出两个字。 “点火。” “呼!!!” 犹如一条火龙乍现,无数举火把同时燃起,赤红的火光瞬间便将整条巷子照亮的宛如白昼。 然后,这条火龙便在打更人呆愣的目光中涌出永宁巷,缓缓向着皇宫的方向移动。 万余人的脚步声刺破了京城的宁静,寒风冷冽,月色的凉意几乎凄厉入骨。 但魏贤志却丝毫没有要隐藏行迹的意思。 因为他既然要给宁永年看魏家的刀,那就不会遮遮掩掩,而是要锋芒毕露。 他要让宁永年知道,魏家并不是柳家,也不是许家。 他要让宁永年明白,在这大宁京城,你哪怕是皇帝又如何! “......” “统统闭窗!” “燃令火!” “落城门!!” 伴随着突然从各处响起的呼喊声,偌大的京城瞬间变得沸沸扬扬。 街边,一扇扇门窗被匆忙从床上爬起来的百姓死死关紧。 更远处,铁索转动,四座巨大的城门亦轰然落下。 上百座高高屹立于京城四处的望楼突然接连点燃令火,冲天火光中又有数股人潮从四面八方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有身着飞鱼服的六扇门差役。 有肩披白斗篷的都尉府亲兵。 有手握军中兵械的黄甲城备军。 有以共济会为首的大小江湖帮派...... 魏贤志从来就不是一个无能之辈,在柳许尽灭,魏家得势的这半年里,他早已借助悬镜司和同舟会掌控了京城之中除禁卫军之外的所有武装力量。 谷輈 他也从来不是一个懦弱之辈,虽然一年之前他还从未有过谋反之心,但如今他却要做一次冒天下之大不讳的反臣。 去年重阳,魏长天为了秋云,灼祖玉,带着悬镜司一千多人围了相府。 而今天,他这个当爹的,为了儿子,则是要做一件十分相似的事。 带人,围皇宫。 ...... ...... 大奉,奉元城外。 与风暴将至的大宁京城相比,这里一座矮山之上的气氛虽然算不上多么惊天动地,但也足够剑拔弩张。 以灰袍老者为首的七个二品高手勒马停在林间小路中央,而他们对面则站着数个气势同样不俗的武人。 “诸位,我等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火光之中,邬定眯了眯眼,再一次把对面七人打量一遍,最后视线落在了最后方的李梧桐身上。 几息之后,他收回视线,颇为客气的冲灰袍老者拱了拱手。 “吾乃大宁镇西将军邬定,奉大宁天子之命想与几位谈一谈。” “不知几位可否愿意下马一叙?” “......” 回头看了看李梧桐,灰袍老者表情淡定,并没有因为这些突然出现的拦路之人就变得慌张。 “邬将军,我知你想问什么,但恕老夫不能为将军答疑解惑。” “所以,还请将军让路吧。” “......” 月影晃动,林中鸟兽颤伏。 此时双方之间的气氛虽不算多么紧张,但却有一股暗潮在涌动。 邬定带人拦在这里不外乎两个目的。 要么就是不许灰袍老者七人带走李梧桐,要么就是想要打探他们的情况。 当然了,这两件事不论哪个灰袍老者等人都不可能答应。 而邬定也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路。 宁永年是怎么交代他的如今尚且未知,但如果要付诸暴力手段的话...... “几位,当真不能聊聊吗?” 邬定的脸色一瞬间便冷了下来,他身后包括白有恒在内的几个高手也各自摁住了兵刃。 虽然按照目前的战力对比,他们这一方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对面七个二品的对手,不过山林间那沙沙作响的动静任谁也知道不会是夜风所为。 “邬将军,有话直说吧。” 瞥了一眼林中已经涌上来的密密麻麻的寒芒,灰袍老者依旧神色自若:“但老夫事先说清楚,如果将军想要我等交出公主,那还是干脆不要说了。” “哈哈哈,不知我能问问这是为何么?” 邬定突然笑道:“几位明明并非我大宁之人,为何却会替魏长天效命?” “我等是奉魏公子之令而来,但却并非是替魏公子效命。” 灰袍老者随口说了一句似乎有些矛盾的回答,然后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好了,我等还着急赶路,就不与将军多言了。” “将军若是想拦,那尽可以试试。”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八匹骏马重新迈开四蹄慢慢向着一动不动的邬定等人走来。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便从十余丈缩短到不足五丈。 直到此时,灰袍老者都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打算,而邬定好像也同样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如果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那当双方再近一点,一场大战便将不可避免的发生。 不过就在这最后时刻,邬定却突然看向李梧桐,似笑非笑的说道: “武平公主,听说令父已经醒了?” “啧啧啧,你把他丢在奉元,自己却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些太绝情了?” 7017k 第465章 飞蛾 你把他丢在奉元,自己却就这么走了。 月光下,当这句话传入李梧桐耳中时,后者的肩头明显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但她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咬了嘴唇。 邬定见状并不意外,自顾自继续说道: “公主,你既然敢以女子之身登上城墙督战,想必定不是这等无情无义之人。” “而如今你要走,想来也已知道了大奉今后的结局。” “不过,若是我说其实你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呢?” “......” 一阵风从林间吹来,似乎夹杂着那种独属于战场的味道。 李梧桐猛然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讶。 而邬定的表情也在此时变得严肃。 他慢慢冲东边拱了拱手,然后正色说道: “公主,接下来我所说的话皆出自我朝圣上之口,还望你听过之后可以仔细考虑一二。” “如今奉宁之战已持续数月,两国皆因此民生凋敝,百姓饱受战争之苦。” “我朝圣上不忍百姓再遭此无妄之灾,因此愿退兵休战,还天下以太平。” “当然,和谈之事涉及诸多,之后自有双方使臣择日商议。” “不过有一事则需公主现在便答应下来......” 顿了顿,邬定慢慢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说完最后一句话。 “那就是还请公主即刻便随我回大宁。” “......” 月淡星疏,山路之上一片沉寂。 包括那七个二品高手在内,此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邬定刚刚说了什么。 众人会有如此反应并不难理解。 毕竟如今大宁只差最后一哆嗦就能攻下奉元,从而将版图一举扩大至少五成。 而这时候宁永年却突然提出可以撤兵,这不就跟把到嘴的肥肉硬生生吐出来一样吗? 不忍百姓受苦?还天下以太平? 这种说辞傻子才会相信,所以宁永年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李梧桐。 就像邬定说的,只要李梧桐不去奉元,而是甘愿把自己交到宁永年手里,那后者就可以退兵休战。 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可以放弃一国。 这件事在旁人看来无疑太过匪夷所思,甚至是荒谬。 而宁永年却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 在宁永年看来,如今的大奉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想取随时都可以取。 但日渐势大的魏家和魏长天却已经到了必须要立刻解决的地步。 宁永年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默许魏家灭掉柳家,在大宁一家独大。 如今虽然并不能重新选择一次,不过却可以亡羊补牢。 在经历过宁玉珂称王造反、粮市大乱、魏贤志公然于朝堂之上跟自己叫板等一系列事件后,这位皇帝总算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情—— 解决魏家的关键,是魏长天。 而对付魏长天的关键...... 面对这样一个周围始终围绕着一群高手,行事极为谨慎,且拥有斩杀二品能力的魏家独子,宁永年无时无刻都在思考前者的弱点是什么。 此前他一直都没有想清楚,直到这七个高手突然出现在奉元。 是的,魏长天的弱点就是感情。 如果说的再直白一点,那就是他的女人。 从最早的舍身救徐青婉,到后来烟云山救杨柳诗,再到如今派这么多高手意欲接走李梧桐...... 所有的这些都并非秘密,也使得宁永年终于得出了基本等同于事实的结论。 只是,想要利用这样一个弱点却并不容易。 因为如今魏长天的所有女人都在蜀州城,而后者在魏家持续不断的运营下早已变成铁板一块,他根本无法将手伸入其中。 况且,宁永年需要一个在魏长天心中分量最重的女人来做诱饵。 对魏长天自己来说,这个人肯定是小徐同志。 不过依宁永年的猜测,此人却应该是李梧桐。 毕竟一次性派出七个二品高手,顶着数十万大军的重重包围也要将李梧桐接走......在宁永年的价值观中,这就是魏长天曾为女人付出过的最大的代价。 所以,只要自己手握这个女人,那便可以借此展开一系列布局,逼迫魏长天自己落入陷阱。 但从七个二品高手手中抢走李梧桐,宁永年并没有把握。 谷灠 因此他才会让邬定在此时说出这番话。 宁永年相信李梧桐绝不可能抵挡的住“保全大奉”的诱惑,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 而至于他之后会不会兑现自己“撤兵谈和”的承诺...... 君无戏言。 这种话恐怕只有小孩子才会信。 ...... 风起山林,拂动马鬃轻晃。 当邬定将一番话说完,李梧桐亦死死勒住了手中缰绳。 宁永年看人确实很准,她的确无法抗拒这样一个条件......即便其中处处透露着诡异。 用自己一个人,换整个大奉。 这对李梧桐来说是无比划算的交易,使得她在明知宁永年极有可能会出尔反尔的情况下仍旧愿意试上一试。 如果宁永年在反悔,那自己死便死了。 可如果宁永年真的履行了诺言,那...... “公主!切莫被蒙蔽了!” 突然,灰袍老者沉声提醒道:“天底下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难道宁永年他是傻的不成?!” “......” 直呼天子真名,还用了“傻”这个字眼。 灰袍老者这句话无疑对宁永年毫无尊敬与避讳之意,但邬定听到后却面不改色。 他甚至丝毫不担心老者的这句提醒会影响李梧桐的选择。 一个人换一个国家,这事儿任谁也能看出不靠谱。 但有时候人就是会为了那份明知渺茫的希望,却甘愿付出所有的一切。 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如今,在宁永年点燃的火光前,李梧桐便是那只飞蛾。 “前辈......” 双手微微颤抖,李梧桐看向正死死望着自己的灰袍老者,心中已做出了决定。 或者说自打邬定说完话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劳烦您与魏公子说一声,是我对不起他......” “公主!” 灰袍老者怒喝一声打断道:“你为何如此愚钝?!” “你救不了大奉!宁永年也不会撤兵!如此简单的骗局你为何会相信?!” “......” 身体猛然摇晃一下,李梧桐像是在劝说自己一样小声颤抖道: “或、或许是真的呢......” “你!” 见李梧桐如此执迷不悟,灰袍老者不由得一阵气结。 而邬定则是怕迟则生变,立刻接过话茬说道: “公主放心,君无戏言,我朝圣上绝不会做出那等出尔反尔之事。” “既然公主已经决定了,那边请到我这边来吧。” “......” 抬头看了看周围表情各不相同的七个二品高手,李梧桐松开缰绳,任由战马慢慢向着对面走去。 她眼神慢慢变得空洞,就如同一具傀儡一样看着自己一步步滑向深渊。 而邬定脸上则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心中大为敬佩宁永年的识人之能。 当宁永年第一次跟他说出这个条件时,他还感觉李梧桐不可能会上当。 然而现在看来......嗯?!! “沧啷!” 突然,邬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下一秒更是猛然拔出腰间佩刀。 虽然宁永年看李梧桐很准,但却没有猜准魏长天给这七个高手下达的命令,以及馗龙之人执行命令的决心。 既然魏长天说了是“不管李梧桐愿不愿意,都要把她带回来”,那他们便就会照此一丝不苟的执行。 “啪!” 之间就在李梧桐与灰袍老者擦身而过的刹那,后者突然挥手,一瞬间便将李梧桐的穴脉尽数封死。 “哼!邬将军......” 随手将已经瘫软的李梧桐丢给后方一人看护,灰袍老者转身看向已经拔刀出鞘的邬定,声音无比冰冷。 “老夫再说最后一遍,让路。” “否则,你今夜必死。” 7017k 第466章 都是疯子 让路,否则你必死。 只是一瞬间,凌冽的山风便排山倒海般狂涌而来。 被疾风卷起的落叶在地面疯狂盘旋,而山路两侧突然冲天而起的气势则比风还快,下一刻便无形的轰然对撞在一处。 几十息之前,双方之间还只是在相互试探,虽然每一句话都似乎暗藏着无数的机锋,但暗流始终汹涌于地底。 但现在,陡然攀升的紧绷感却已将气氛推到了一个临界点,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在此时做出一点点“出格”的举动,或者说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那一下秒便无疑又会爆发一场“烟云山之战”。 对于灰袍老者来说,他根本不惧这些,亦没有在虚张声势。 虽然馗龙之人不可干预世俗之事,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不能为了完成任务而杀上一个将军。 至于周围藏伏于林间的无数兵卒...... 七个二品如果一心逃跑,单靠这些下三品的士兵,再多人也拦不住。 “......” 左手死死握住刀柄,邬定死死盯着对面的灰袍老者,额头青筋暴突。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不讲道理”,在李梧桐明明已经做出决定的情况下居然还是要强行将她带走。 邬定知道此时不论自己再说什么,对方都不可能交出李梧桐。 那么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要不要尝试用暴力手段抢人。 内力翻涌,垂于身侧的刀尖微微震颤。 同为二品境武人,邬定此前哪里遭受过此等威胁。 让路,否则你今夜必死...... 灰袍老者的这句话并没用多少力道,但却让他的心头冲起一股无名之火。 因为此话除了是赤裸裸的威胁之外,更隐含了一层更深的含义—— 只要我想你死,你就会死。 这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不屑,通常会发生在高品阶与低品阶武人的对话之中。 而邬定同样是二品,因此如今听起来自然感觉无比刺耳。 不过,即便心中再怎么愤怒,他也知道对方确实具备这个能力。 灰袍老者是实打实的二品境后期,其余六人虽然稍弱,但最起码都是二品。 而己方虽然三品很多,可二品算上他自己也只有三个。 三对七。 如果对方有意针对自己的话,确实可以做到短时间便将自己击杀,然后带着李梧桐突围而去...... 既然能坐上一军主将的位子,邬定自然不可能是一个容易热血上头的莽夫。 更何况宁永年早就跟他说过遇到如今的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好......” 看着灰袍老者,邬定强忍住内心的怒火,勒马让开山路,同时冲身后众人暴喝一声。 “让路!!” “......” “哗啦啦!” 鳞甲摩擦,包括白有恒在内的一众高手仅仅犹豫片刻,旋即便同样默默让开一条差不多一车宽的去路。 他们虽然没有得到宁永年的指示,但对如今局势的判断却与邬定无异。 如果真的打起来,吃亏的一定是自己这边。 而如果到时候损失太过惨重,那甚至会因此影响到整个战事的胜负也说不准。 “......” 从暗潮汹涌到剑拔弩张,再到如今的“忍辱负重”。 邬定众人即便再怎么不甘心,终于还是选择了退让。 而灰袍老者见状当然也不会闲的没事再出言讥讽几句,只是重新催动马匹,很快便与邬定擦身而过。 山路很窄,双方此时的距离很近。 “多谢将军。” 灰袍老者看了邬定一眼,平静的吐出四个字,算是多少给后者找补了一点面子。 不过邬定却是没有领这份情,只是死死盯着被一个老妇人横置于马上的李梧桐,一字一顿慢慢说出宁永年交代他的最后一番话。 “公主,我朝大军三日之内必破奉元城。” “不过破城之后圣上依然会再等你十日。” “也就说,十三日之内,我方才说过的话依旧有效。” 谷忺 “剩下的,就看你了。” “......” 再等十三日。 灰袍老者瞬间便明白了这个时间期限代表着什么。 十三日之后,他们哪怕再慢也已回到了蜀州。 以李梧桐的性子,到时候定会哀求魏长天允许她“舍身救国”。 而那时,魏长天就将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他允许李梧桐去飞蛾扑火,无疑便是把自己的弱点拱手送给敌人。 可如果不许李梧桐这么做,那二人之间便不可避免的会产生间隙。 让魏长天来做那个扑灭李梧桐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人......呵呵,这位大宁皇帝倒是有几分攻心的手段。 深深看了邬定一眼,灰袍老者没说什么。 馗龙本身没有任何立场,所以他只需将李梧桐送回蜀州就可以了,至于别的事情则根本跟他们没关系。 “哒哒哒......” 马蹄声逐渐远去,不久后便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山风渐渐由大变小,密林掩映着无数火把,天边的暗色云层厚重得压抑。 ...... ...... 大宁京城,皇宫。 就在馗龙之人有惊无险的带着李梧桐脱离包围圈,一刻不停的直奔蜀州而去时,偌大的大宁皇宫则是已被绵延成线的火光团团围住。 不过皇宫之内亦有数万身着红甲的禁卫军列阵在城墙近处,明晃晃的长刀尽数出鞘,箭搭长弓似星。 若是从高空俯瞰下来,此时皇宫的城墙就像是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城外是黑,城内是红。 城外姓魏,城内姓宁。 “魏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午门城楼之上,李怀忠盯着身着金丝虎蛟服,挺身立于无数悬镜司差役之前的魏贤志,突然想到了两个月前发生在蜀州城的那一幕。 只用了短短一个月,魏长天便在全天下人惊愕的目光中将宁玉珂送上王位,甚至还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封王大典,丝毫没有把宁永年的警告放在眼里。 而如今,魏贤志也同样毫无征兆的,竟然就这么带人围了皇宫! 儿子光明正大的扶持反王,当爹的直接围皇宫! 疯子! 魏家之人全是疯子!! 看着前方站满了整条长街的黑衣,李怀忠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打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魏大人!你哑了么?!” “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 似乎是故意给自己壮胆,李怀忠接连又暴喝了数声。 他的声音太过尖锐,听起来有些可笑,像是一只濒死的乌鸦。 不过魏贤志却没笑,也没有要回答李怀忠的意思。 他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站在午门之前,抬头望着那座飞龙雕金的城门大殿,似乎在等待什么。 直到有一个人影终于出现在殿门之前。 “魏卿,你可是要反?” 俯视着脚下那个渺小的人影,宁永年的语气无比平静。 他的声音不大,问的也是与李怀忠相同的问题。 但与后者不同,他只用了这一句话就压住了所有的嘈乱与响动。 原本沸沸扬扬的京城仿佛突然安静下来,唯有各处望楼中燃烧的令火仍在“噼啪”作响,滚滚浓烟夹杂着浓烈的硝石味道覆盖了整个夜空。 此时此刻,整座京城,或者说整个大宁都在等待着魏贤志回答。 而后者却好似没有任何犹豫,同样用一种再平静不过的语气慢慢说道: “皇上,此事你应问你自己。” “若是你想魏家反,那我魏家......” “便反。” 7017k 第467章 天下局 从把那几个呈折说“魏长天指使宁玉珂谋反”的谏臣砍了脑袋,到后来在早朝时公然顶撞宁永年,说出那句“百日破案”...... 虽然自打柳家被灭之后,魏家便已彻底脱离了皇室掌控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清楚。 虽然宁玉珂就是魏长天扶持上位的“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 虽然魏贤志此前已经在公开场合数次表现出过对宁永年的不敬。 但当如今魏贤志真的当着宁永年,也是全天下的面,说出这句“若是你想魏家反,那我魏家便反”时,所有人都感觉心跳骤停了一拍。 头顶,被浓烟笼罩的夜空仿佛更低了。 “轰隆隆”的闷响从四面八方用来,也不知是酝酿在云层中的闷雷,还是兵刃出鞘的声音。 “......” 一息、两息、三息...... 在一片压抑与紧张到无以复加的氛围中,宁永年沉默了足足数十息。 然后,右手缓缓抬起。 这一刻,皇宫城墙内外将近十万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已经看到了整个京城火光冲天,杀声四起的场面。 一场大宁立朝以来最大的叛乱只差最后一振臂,不过当宁永年看到魏贤志那毫无顾忌的眼神时,最终还是没有将手掌落下。 这数十息的时间里,他终于相信了一件事。 魏贤志并非是在向自己施压。 魏家,是真的敢反。 “......” “老李,带人下城墙。” 举起的右手向后摆了摆,宁永年慢慢收回视线。 “皇上!” 李怀忠嘴巴蓦然张大,急促的想要说什么。 不过当他看到那双冰冷的双眸时,却又顿时把剩下的话尽数咽回了嗓子眼。 “唰唰唰!” 红甲闪动,几息之后午门城楼大殿周围便再无一个禁卫军。 而魏贤志也在此时毫不犹豫的纵身而起,跃上城楼,站在了宁永年对面。 没有跪,没有躬身,没有拱手。 此时此刻,所有的场面话和试探都已没有了意义。 甚至宁永年已不再贵为天子,魏贤志也已不是人臣。 这两个年龄相仿的中年男人,将各自代表着两个庞大的势力,于午门之上进行一次事关整个大宁何去何从的谈判。 谈的拢,那这种微妙的平衡或许便能继续持续下去。 谈不拢,那一场不知何时会结束,但一定是从今夜开始的大乱便将席卷三十六州,且造成远比“春龙之乱”严重数倍的深远影响。 至于结果...... 或许,以后大宁将不再有魏家。 或许,大宁将不再姓宁。 “......” “魏卿,朕还有百万兵。” 龙袍晃动,这是宁永年的第一句话。 “所以,西南六州之地,够不够?” 这是第二句。 ...... ...... 不同于寻常谈判时“先漫天要价,再就地还钱”的流程,宁永年似乎一上来就表现出来足够的诚意。 确实,如今整个大宁至少明面上效忠于他的兵还有将近百万之数。 如此力量跟好似仅仅只掌握着悬镜司和蜀州的魏家相比看起来并不在一个量级之上。 虽然经历过一次“扩编”,但现在悬镜司在三十六州的差役总共也就十万余人,跟百万根本没有可比性。 不过任谁也知道这并非是魏家的全部家底。 最起码在这京城,魏家眼下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便足以跟宁永年分庭抗礼。 所以宁永年才没有多说半句废话,而是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西南六州。 安、沛、宿、岚、卫、蜀。 此六州州界相邻,占据大宁西南大部,面积差不多在大宁国疆的五分之一左右。 并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六州竟与大黎想要的那六州几乎完全一致。 唯一的区别就是大黎没有要蜀州,而是想要定州。 魏贤志并不知道魏长天和归培安谈的交易,不过即便知道了如今应该也不会想太多。 毕竟大宁西南一共就那么几个州郡,重合也倒是正常。 因此他现在只是在飞速思考着宁永年这个条件背后的含义。 首先,这六州肯定是以“封地”的形式给到魏家,也就是说他魏贤志将成为大宁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异姓王,且一下子就坐拥六州之地。 其次,既然其中包括了蜀州,那就代表着只要自己点头,蜀州之战立马便会停止。 最后,既然有了封地,魏家便肯定不能继续待在京城,这样一来悬镜司自然也就会快速衰败,进而被宁永年到时候建立的新组织所取代。 综上,宁永年其实就是想要用六州之地来换皇室对其余三十州的绝对控制权。 西南六州给你魏家,只要名义上仍是大宁的疆土就行,其余的随你们折腾。 不过作为交换,剩下三十州你们便不要染指了。 至于之后会不会再有内乱之事......那到时候两家各凭本事就是。 “......” 聪明人之间从来都不用说太多。 因此虽然宁永年只说了两句话,但魏贤志基本就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交易的本质。 毫无疑问,面对着如今的魏家,宁永年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不过...... “皇上。” 看着宁永年,他平静的摇了摇头:“不够。” “不够?” 宁永年回望过来,眼神中的杀意一闪而过:“那不知魏卿觉得几州之地可够?” “南十二州。” 魏贤志平静的回答道:“外加自大奉撤兵。” “......” 灰雾天晦冥,黑云风膻腥。 就在魏贤志狮子大开口说出魏家的条件之后,整座城楼顿时便笼罩在了一片骇浪惊涛般的气势之中。 两人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视线毫不遮掩的对撞在一处。 虽然魏贤志只有三品巅峰,但面对宁永年实打实的二品威压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笑着问了一句。 “怎么,不行?” “......” 十二州之地,大宁的整个南方,还要从大奉撤兵。 这个代价毫无疑问已经大大超过了宁永年的底线,而魏贤志最后的这四个字更是让他瞬间怒极反笑: “哈哈哈,魏卿,看来你是从没想过要与朕和谈啊!” “皇上,此言差矣。” 魏贤志摇摇头:“若是我不想谈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只是你我没能谈拢而已。” “是么?” 宁永年眯着眼,一字一顿问道:“那照你的意思,你便是定要反了不成?!” “皇上,我从未如此说过,不过若是可以的话......” 魏贤志看了一眼城墙内密密麻麻的禁卫军,然后便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回答道: “微臣倒是真想看看皇上您有多少本事。” 7017k 第468章 挑衅 如果可以的话,微臣倒是真想看看皇上你有多少本事。 当魏贤志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之后,这场极为短暂的谈判便无疑已经宣告破产了。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句话都足够狂妄,嘲讽值丝毫不亚于前世那句经典的“陛下何故谋反?” 不仅再直白不过的表明了魏家的底气,更是无比强硬的表达出了魏家的态度。 我就是要南方十二州,外加大宁从大奉撤兵。 这两点你如果不能满足,那咱们也别废话了,直接开干就完事了。 当然了,魏贤志提出这样一个条件并不完全是自己的想法,而是早就与魏长天商议过的。 魏长天猜到宁永年或许会“割地求和”,因此早在蜀州之战开打之前就跟魏贤志通过气,进而定下了这样一个“南北而治”的底线。 不过他之前一直认为这样一次谈判一定会发生在朝廷大军遭遇“牛头山大败”之后。 可谁曾想竟然今天就发生了。 宁永年为什么会在大奉、蜀州两边战事一片向好的情况下突然要与魏家和谈? 其中原因或许有很多。 可能是那七个馗龙的高手让他错误估计了魏长天的势力。 可能是那“一剑斩三千卒”的神之一击让他感到了蜀州战事并非十拿九稳。 可能是依然动荡的粮市、已经见底的国库已无法再支持朝廷与魏家爆发全面冲突。 也可能是魏贤志今夜的举动让他措手不及,只能提前开启谈判。 其实如果这次“和谈”真的发生在朝廷大军遭遇“牛头山”大败,蜀州之战大势已去之后,宁永年或许还真会认真考虑魏家如今提出的条件。 但是眼下朝廷大军刚刚“攻破”广汉城,宁永年自认是占尽优势的一方,所以当然便会觉得魏贤志是在狮子大开口。 那么,和谈失败便也就容易理解了。 “......” “哈哈哈哈!” “魏卿,朕万万没想到你竟已狂妄到了这般地步!” 愤怒的笑声回荡在夜空,宁永年看着神色自若的魏贤志,龙袍鼓动间尽是杀意。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不成?!” “皇上,许大人怎么死的我再清楚不过,因此自然明白你敢。” 魏贤志摇摇头,语气平静:“不过,‘敢’并不意味着‘能’。” “是么......” 眼睛眯起,宁永年慢慢向前一步,腰间天子剑已出鞘半寸。 他其实心中知道自己确实杀不了魏贤志。 虽然后者只是三品,但既然敢来,那就说明肯定有着保命的手段。 但是魏贤志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却让他差一点就要不顾一切的挥剑向前者斩去。 不过最后关头,宁永年终究还是没有做出这个动作。 他不是为了一个丫鬟就敢杀宰相的魏长天,也不是顶着千古骂名带人包围皇宫的魏贤志。 作为一国人皇,一个极为擅长玩弄权术的帝王,宁永年深知冲动行事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他必须要顾全大局。 “......” “好,你很好......” 硬生生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天子剑芒重新归于剑鞘。 宁永年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魏贤志。 “大宁三十六州,朕倒要看看你魏家能拿走多少!” “多谢皇上成全......” 衣袖抖动,魏贤志回望过去,针锋相对的回答一句。 “你会看到的。” 谷毅 “哼!朕等着!” “嗯,微臣告辞。” “唰!”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落,魏贤志毫不墨迹转身跳下城楼,重新站在满是悬镜司差役的长街之上。 “老爷!” 王二立马凑上来,压低声音问道:“接下来我们......” 没有立刻回答,魏贤志又回头瞥了一眼那个仍立在城墙之上的人影,然后嘴中吐出一个字。 “回。” “......” 从气势汹汹的来,到就这么走。 虽然谈崩了,但预期中的大乱却没有发生,难免会给人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不过其实打从一开始,不论是魏贤志也好,宁永年也罢,都知道今夜大概率并不会真的发生正面冲突。 因为双方都觉得还未到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时机,并且也都清楚自己无法真的拿对方怎么样。 魏贤志能杀掉宁永年吗? 无疑不能。 而宁永年能杀掉魏贤志吗? 当然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这样一次火并就没有太大意义,更多只是双方展现实力的一种手段。 就像前世的“军事演习”一样。 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大的劲,操练军队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要让潜在的敌人知道你的实力。 其中道理有点类似于“弱国无外交”。 如果魏贤志今夜不带这么多人来,那他恐怕连与宁永年面对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哗!” 如一股黑色的浪潮退去,只是几十息后,悬镜司差役便已有大半消失在了午门之前,估计最多不过百息就能全部撤走。 王二则在此时牵过一匹黑身白首的骏马,躬身将缰绳递到魏贤志手中,同时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后者瞳孔猛然一缩,然后便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驾马大摇大摆的走过午门之前。 马鬃晃动,月光映着马鞍一侧挂着的良弓。 魏贤志眯了眯眼,忽然伸手摘下长弓,旋即弯弓搭箭,箭尖直指仍旧站在城楼大殿前的那个人影。 “嗖!!” 如飞电过隙,下一秒长箭便脱弦而出,在无数人惊骇的目光中向着宁永年激射而去。 这一箭太快,快到众人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飞过了十分之九的路程。 不过宁永年却是一动未动,只是眼睁睁看着这一箭自他的头顶半丈处飞过,紧接着“咚”的一声死死钉在了身后的一根金柱之上。 “嗡!!” 一箭入石数寸,白色的箭羽疯狂震颤。 但宁永年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直死死盯着魏贤志纵马离去的背影,身形不停颤抖。 “吼!!!” 夜空中,一条数十丈长的黄龙突然出现,疯狂的向着天穹嘶吼。 只有一人可闻的吼声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压抑与狂躁。 然后,宁永年猛然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神色紧张的李怀忠,压制着心中的滔天怒火,一字一顿慢慢说道: “传令韩兆。” “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在半月之内攻下蜀州城。” “破城之后,十日不封刀。” 7017k 第469章 “时来运转” 翌日,广汉县城。 晌午时,还是那座河心凉亭,魏长天又一次见到了韩兆。 “韩将军,怎么说?” 看着脸上似乎有些喜色的韩兆,魏长天笑问道:“宁永年决定了?” “是!” 韩兆一拱手,语气十分敬佩:“公子此计着实高明!宁永年已传令我半月之内攻下蜀州城!” “昨夜魏大人离开之前突然张弓射出一箭......” “......” 很快,韩兆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虽然魏贤志跟宁永年在城墙上具体谈了些什么尚且未知,但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 是的,昨晚魏贤志临走之前从王二嘴里听到的那句话,便是魏长天在得知他带人包围皇宫之后第一时间传信回去的。 总共只有五个字—— 激怒宁永年。 很明显,魏长天并非是闲的没事在给魏贤志找麻烦。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宁永年怒火攻心,进而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继续进攻”这样一个不那么稳妥的决定。 牛头山伏击战不单单关系着蜀州战事的胜负,更将影响、甚至颠覆整个大宁的局势。 所以,朝廷大军必须要去牛头山。 为此魏长天不仅及时传信给了魏贤志,更借由自己遗失的那块子母玉提前给宁永年送去了一个错误的情报。 那个“一剑斩三千卒”的高手并不是蜀军方面的人。 当然了,这个情报也不能完全算是假的,毕竟秦正秋如今的情况好像确实有点古怪。 但不论如何,这样一个“截获”来的情报无疑放松了宁永年的警惕,从而导致他最终做出了这个有些冒险的选择...... 啧啧啧。 你是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上了我的当? 冲动是魔鬼啊!小宁同志! 美滋滋的摇了摇头,魏长天转而又开始遗憾被魏贤志抢走了装逼的机会。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箭射过宁永年头顶,这得是多么震撼的场面啊! 怎么这种事就轮不到自己头上呢? 唉,明明自己现在已经都是“主角”了...... 话说宁永年也是的,之前不是挺谨慎的吗?怎么这次这么容易就冲动了? 难道是反派降智光环终于来了? 也不对,要是真有降智光环原州城的那三百万人也不会死...... 心中胡思乱想了了一阵,魏长天便也不再纠结这些,准备问问韩兆接下来的打算。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宁永年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愤怒才做出的“继续进攻”的决定。 因为就在魏贤志包围皇宫之前,后者还收到了邬定传回的一封密信。 在信中,邬定将李梧桐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宁永年虽然遗憾没能把李梧桐骗到手,但却注意到了信中提到的一个细节—— “我等是奉魏公子之令而来,但却并非是替魏公子效命。” 这是当时邬定问灰袍老者为什么要替魏长天卖命,后者随口给出的回答。 关于这句话,邬定并没有细想,只是如实写进了密报里。 不过宁永年却是立刻就借此得出了一个基本已等同于真相的结论—— 这七个高手是由于某种交易才会帮魏长天来接走李梧桐,除此之外,他们不会插手任何事情。 而这就意味着,他们并不会出现在蜀州战场上...... 其实如果宁永年“笨”一些,或者邬定的密报来的晚一些,或许他昨夜都不会做出那个决定。谷蘐 但正因这位皇帝太聪明,邬定的密报太及时,所以宁永年才会在魏长天的算计外加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冲动”了一把,意外的让魏长天顺利达成了目标。 这究竟算不算“主角光环”不好说,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魏长天的“幸运”。 未来某一天,当魏长天彻底了解了这背后的原因之后,或许会感叹上一句自己终于特么的“时来运转”了。 而除此之外,他可能还会有一丝忧虑。 就如同最开始萧风在后丘村“意外”的得到了那块原本在剧情之外的清绝玉佩一样。 突如其来的“好运”也好,“厄运”也罢......或许都只是命运之轮自我修正的手段而已。 ...... ...... “韩将军,你准备何时带兵追击?” 刺眼的阳光中,魏长天当然并不知道命运之轮正在竭力把他拉回“正轨”,此时表情十分轻松。 “既然宁永年已经下令,那还是尽快出兵为好,以免迟则生变。” “是,我明白。” 韩兆拱拱手,如实回答:“公子,我准备于今日戌时发兵,到时会只留下两万新兵驻守广汉城。” “两万新兵......可以。” 沉吟片刻,魏长天点头认可了这样一个安排。 按照原计划,待韩兆率领大军离开后,天狗军便会突然杀出来重新夺回广汉城,进而切断朝廷大军的后勤补给。 虽然天狗军只有一万人,但毕竟是“人妖混合”的特种部队,如果连两万新兵都干不过那未免也太拉胯了。 再说韩兆也不能刻意留人太少,否则容易引起怀疑。 所以这算是比较合适的安排。 “就这么办吧。” 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魏长天随口嘱咐道:“到时候你把广汉城的布放情况跟楚先平说一下,他会安排妥当的。” “是。” 韩兆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公子,你是准备随大军一起去牛头山,还是先一步过去?” “我先走,那边我不太放心。” 魏长天回答:“我再去布置一下。” “好,那不知公子准备何时出发?” 韩兆再问:“需不需要我安排人送您出城?” “嗯,你安排一下吧。” 魏长天思考片刻,然后伸手指了指脚下:“让你的人一个时辰之后还是来这里等我,我还有些事要办。” “我明白。” 韩兆再次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他并没有问魏长天还要去干什么,而后者也没有要说的意思,只是在离开前随口多问了一句。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么?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暂时......哦对了。” 韩兆突然说道:“公子,今早时大奉那边局势有变。” 嗯? 魏长天蓦然转过头来,眉头微皱:“怎么了?难道又开打了?” “不是。” 韩兆并不知道魏长天和李梧桐之间的“花边新闻”,所以此刻只是以一种播报“国际新闻”的语气如实回答: “两个时辰前刚传回的战报。” “今早卯时,奉元忽开东城门,数百朝官押着李岐出城请降了。” 7017k 第470章 游子 李岐投降了。 走在回老妪住处的路上,魏长天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情。 其实他对这样一件事并不意外。 自打得知李岐是在装傻后,魏长天和楚先平就已经猜到前者早晚要投降请和。 毕竟站在李岐的视角,眼下奉元的战局已无以为继,继续打下去自己也是必败。 与其等到被大宁杀进奉元城,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那还不如提前投降。 最起码这样一来大奉还能留下部分军队,还可以保留一点和谈的资本。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肯定是宁永年愿意跟他谈。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李岐甚至不惜以装傻这种手段来表明自己已不具备任何“威胁”。 毕竟敌国皇帝都已经是傻子了,那任由他活着似乎也就无所谓了...... 唉,也是够卑微的了。 叹了口气,魏长天心中不禁有点唏嘘。 人家皇帝当的都是妻妾成群、意气风发的。 这位倒好。 爱上个女人,然而是鹿妖,到头来还自杀了。 皇后因此恨他恨得牙痒痒,还顺带给他带了不知道多少顶绿帽子。 好不容易瞅准机会准备在“事业”上一展宏图,想要趁着大宁内乱夺回原州,结果又反而被宁永年算计,一下子死了五十万精兵强将不说,甚至搞得现在都快要亡国了...... 咱就说,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是不是也有点太失败了? 魏长天不知道宁永年会不会杀李岐,或许前者想要借着这位“傻皇帝”更快的接手大奉也说不准。 毕竟“占领一国之地”和“占有一国之地”是两回事,其中还涉及到诸多问题,留着一个傀儡皇帝明显要好办一些。 但即便李岐能苟活下来,那日子也指定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 魏长天明白他是想要先把命保住,然后再找机会“复国”。 可是宁永年又不傻,怎么可能会给李岐这个机会......除非有强大的外力干预。 嗯? 这么一想,这个外力岂不是就是自己? 如果自己以后真能在大宁境内跟宁永年分庭抗礼,甚至把后者拉下皇位,那李岐不就可以复国了? 靠! 李岐难不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你丫......算了。 毕竟是未来的老丈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帮就帮吧。 “......” 心里胡思乱想着,魏长天不知不觉就已走回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巷。 敞开的院门,默默等在门外的老妪,不知已有多少年头的老槐...... 虽然魏长天满打满算只在这里住了两天,但却莫名的对这幅画面有一种亲切感。 “婆婆!” 魏长天照旧远远喊了一嗓子,老妪也照旧在看到他后便自顾自转身回到院中。 不过当魏长天也迈步走进院子,笑着说出几句话后,她却又缓缓停下了脚步。 “婆婆,这两天多有叨扰。” “我在广汉城的事已经处理好了,等下便走。” “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 “对了,这里有几两碎银......” “......” 魏长天一面说话一面掏银子,而老妪则是默默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不一样的表情。 这种表情很难用语言形容,不过魏长天却是在前世今生已见过很多次了。 前世他在外地工作,每次回家过完年临走时也都会说一句“有机会我就回来”。 而母亲则是会笑看着他,轻声回一句——“你忙你的,有空就回,没空就算了。” 包括穿越之后,他离京之前与秦彩珍的最后一番对话也是类似这般。 “娘,等什么时候我偷偷回来一趟。” “回什么回,你就老老实实在蜀州待着,省的被人捉到把柄......你要是真回来,记得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 相同的表情,相同的话,相同的心情。谷钿 此时此刻,魏长天才突然意识到,他前世时竟然一次也没有履行过自己的“承诺”,每次放假不是在加班,就是在抓紧时间放松享乐。 而今生也是一样。 这一年以来他去了原州,去了大奉,走过了大宁至少一半的州郡,但却从未回过一次京城。 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样一句临行前的“承诺”终究只是随口一说。 而对于听到这句话的人来说,她们虽然从没要求过自己兑现诺言,但想必却一定会在心里期盼着自己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她们眼前...... 就像这个不知在等谁回来的老妪一样。 “......” 双手猛然握紧,又轻轻松开。 魏长天深吸一口气,笑着把一小把碎银塞到老妪手中,然后故作随意的问道: “婆婆,你的子女如今在哪里?叫什么?家中有没有他们留下的物件?” “我这人认识的人多,保不准还认识他们呢。” “......” 正午的阳光之中,老妪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便急匆匆的回到屋中,不多时后就捧着一个小木盒又走了出来。 看得出她很怕魏长天突然就走掉了,所以尽量想走的快一些,步伐也有些踉跄。 而魏长天也赶紧上前将她扶稳,然后将木盒接了过来。 很明显,这其中应该就是老妪子女的物件。 “啪~” 一尘不染的盒盖轻轻打开,其中只有一张薄薄的黄纸。 看着纸面最上方的“大宁兵部”,以及下方“蜀州总兵府”的字样,魏长天立刻便明白了这是一张留给士卒家属的“减税凭证”。 只要家中有人参军,家属便可得一张,凭此证可免去全家一半的赋税。 这么看来,老妪的儿子应该是入了蜀军。 并且从这张凭证上“大宁兵部”来判断,入伍时间肯定在宁玉珂称王之前。 “张石......” 魏长天嘴中不自觉轻声念出一个名字,而老妪也赶忙颤巍巍的不停点头。 “婆婆,我知道了。” 将黄纸放回盒中,魏长天笑着说道:“正好我识得军中之人,到时候定会让他们多加关照你儿子的。” “......” 老妪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激动,同时又有些手足无措。 她好像是想要感谢魏长天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最后竟是弯下双膝便准备给后者叩头。 “婆婆你这是干啥?” “你这不是折煞我吗!” 魏长天当然不会受这一拜,赶忙把老妪扶住,劝了好半天才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后者虽然没能跪成,但却一直在打量着小屋中的物件,似乎是企图想找到什么东西来答谢自己。 魏长天心情复杂的看着她这幅样子,突然指了指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麻衣。 “婆婆,此衣是你为我缝制的。” “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我答应你,你儿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 老妪蓦然停下动作,愣愣的看着魏长天。 而魏长天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快便转身走出院门,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小院里,一只大鹅踱着步子走来走去。 这是昨天魏长天带回来的,本来是打算今天吃掉,可没想到局势变化的这么快,如今已然是没了机会。 魏长天又一次忽略了一个小小的承诺,而因此侥幸逃过一劫大鹅却不懂得自己的幸运,只是仰着脖颈气宇轩昂的望着天空。 如今已是深秋,早有秋雁自北方飞来过冬,明年春天再飞往北方去。 南方的大地就像是一个母亲,年年在同一个地方等着它们去而复返。 如同那个总是在车窗外望着你的人。 她们会说着相同的话,露出相同的表情,就那么静静的停留在原地。 看着游子走,等着游子归。 7017k 第471章 自知渺小 半个时辰后。 告别了老妪之后,魏长天便去河心凉亭那里找到了韩兆的一个亲兵。 而后者则是给了他一套衣服、一块腰牌、一匹战马。 打扮成普通斥候的模样,魏长天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纵马出城,然后便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斥候虽隶属斥候营,不过为了能更大范围的侦查情报一般都是只有几人为一组,或者干脆单独行动。 所以他一路上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很快就彻底脱离了朝廷大军的驻扎范围,直接奔赴往牛头山。 作为从广汉县到蜀州城最近的一条线路,牛头山距离广汉县城并不算太远,骑马不歇的话差不多也就只需一整夜的功夫便能到。 而如果是行军,那差不多则需两天。 也就是说朝廷大军应该会在后天下午抵达牛头山关隘。 到那时候,等待他们的便是天罗地网。 “呼!” 疾风自耳边呼啸而过,骏马所掠之处青草皆摇颤伏倒。 魏长天平时出行基本都是坐车,骑马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刚开始时还不敢骑得太快。 不过短短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便逐渐放开顾虑,不仅胯下战马跑的越来越快,他也慢慢开始享受这样一个“骑快马”的过程。 微眯着双眼,感受着划过脸庞的强风,身体随着马蹄的起落有节奏的上下起伏。 魏长天突然多少理解为啥前世那么多人喜欢飙车了。 速度,确实可以带给人以一种莫名的刺激感。 只不过这种“激情”是以“危险感”为基石的,而战马的速度又明显不足以让魏长天感受到“危险”,所以时间一长也就没了兴致。 甚至是有些枯燥。 对了,也不知道许岁穗被传送到哪里了...... 看着前方一望无尽的原野,百无聊赖的魏长天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按照这个女人的智商,应该能判断出蜀军顺利突围了,也就应该会去牛头山找自己。 可拿到新的子母玉后魏长天曾跟楚先平传过信息,知道许岁穗并未出现在牛头山。 再加上韩兆那边也没有任何关于“抓住奇怪女子”的消息。 所以......是有事耽搁了? 还是传送位置不好?不幸死掉了? 毕竟清绝玉佩是随机传送,不小心掉到什么江里湖里也说不准。 不过许岁穗运气应该不至于这么差吧...... 心中嘀咕了一句,魏长天没再继续想下去。 或者说自打得知了许岁穗的系统是什么之后,他就一直在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这方面的事。 因为想的越多,有些事情便越没有“意义”。 当世界“真”与“假”的界限变得模糊,然后以套娃的形式一层层揭开时......或许宇宙的真相远不是魏长天所能理解与接受的。 因此,为了防止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就此坍塌,魏长天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去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为好。 “哒哒哒,哒哒哒......” 耳边,被风吹乱的马蹄声支离破碎。 此时日头已经落到了西边,约么着很快就是黄昏了。 魏长天抬眼往远处看去,眼中是南方少见的空旷原野之景。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天空没有一只飞鸟,山麓的旷野一望无垠,远远地向左右伸展。 一条不算多宽的江水在视线尽头缓缓流淌,江边有一座若隐若现的木桥。 这就是魏长天望见的、在一片深秋萧瑟中仅留下来的景物。 此时此刻,置身其中的魏长天的身影显得有些微小与孤单,甚至如果将视线拉的再远一些,恐怕便只能看见一个向着前方缓慢移动的小黑点。 前世有人曾说过——人经历得越多,便说的越少;书读得越多,便越懂得自己的无知。 而如果结合上魏长天如今的经历,这话或许还可以再加上一句。 路走得越远,便越知自己的渺小。 ...... ...... 谷鹡 入夜,大宁京城。 戌时,距离魏贤志带人包围皇宫已过去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这等事情自然做不到完全封锁消息,更何况魏贤志压根就没想这么做。 所以这样一件足以称得上“惊世骇俗”的大事早就已经传进了百姓耳中,更是瞬间便引爆了坊间舆论。 也就是这年头没有热搜榜,否则“魏家意图造反”的话题绝对会霸占很长一段时间的榜首之位。 直到另一个足以将此事盖过的重磅消息突然传来...... “冯兄!听说了吗?大奉投降了!” “你才知道啊,京报今儿中午就加刊报了此事,说是朝廷大军都已经进了奉元城哩!” “已经进城了?那大奉皇帝呢?逃掉了?” “逃?那位现在人都傻了,听说已经被邬将军软禁起来了。” “傻了?啧啧啧,这般心性还当皇帝呢,也难怪大奉败的这么快!”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还是咱们圣上......” “咳!冯兄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刘兄,你我二人如今在大街上,没有墙......” “......” 在魏贤志已经摆明了要跟宁永年对着干的节骨眼上,大奉的投降无疑算是一场及时雨,及时帮助后者巩固了一下原本已因粮价问题摇摇欲坠的民心。 大破敌国,帮原州城二百多万同胞“报了仇”......虽然眼下大宁百姓大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这样一餐“精神食粮”倒也足够让大家为之一振。 毕竟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大好事,也绝对算得上宁永年的千古功绩。 只是就如同刚刚那两人一样,大部分百姓却并不敢“明目张胆”的称赞宁永年的好。 甚至连宁永年本人此时都丝毫没有什么兴奋的情绪,面无表情的模样就跟谁欠了他多少银子一样。 “老李,蜀州那边如何了?” 石渠阁中,宁永年今天已经是第五次问起了蜀州的情况。 而李怀忠也很快回答道: “回皇上,韩将军已率大军自广汉城而出,直奔蜀州城去了。” “嗯。” 点点头,宁永年看着面前的地图,眉头又一次皱起。 自打蜀州之战开打后,他一直都在琢磨一件事情。 那就是蜀军为什么敢正面接战。 要知道朝廷大军足足有三十万,而蜀军却只有六万。 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魏长天却仍然敢打,那就说明他一定觉得有取胜的机会。 可是这个机会在哪里? 宁永年目前能想到的只有大黎。 但情报显示大黎最多只派了十万人去蜀州,兵力仍旧远远不够。 并且魏长天为什么要守广汉城?而不是直接守蜀州城? 虽然自古以来打仗从来都没有“兵力不如敌方就干脆不打”的说法,历史上也从来不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不过宁永年却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 “老李,你说魏长天为什么要守广汉?” 转回身来,宁永年突然问向李怀忠:“此子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他可是那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的人?” “这个......” 李怀忠低头思考一番,慎重回答道:“皇上,此贼子虽颇有心计,但行事却时常会铤而走险。” “依老奴所见,他之所以守广汉城应当便是为了拖延我大军步伐,好等待大黎军队赶到蜀州。” “嗯......” 微微颔首,宁永年似乎接受了这个唯一合理的解释。 不过就在他拿起朱笔,准备继续批阅奏折之前,却突然又抬头问道: “对了。” “进军蜀州城,韩兆是走的哪条路?” 7017k 第472章 变数 “牛头山......” 双手伏案,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中一片小小的山峦。 当李怀忠将大军的进行路线指明之后,宁永年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牛头山这片区域。 “皇上,牛头山一线是通往蜀州城最短的路,若走其它路少说也会耽误五日以上的功夫。” 一旁的李怀忠猜出宁永年在担心什么,便小声解释道:“并且牛头山虽是山区,但其中并无太多天险,东南西北皆算是通畅。” “想来蜀军应当不会在这里设伏。” “......” 简单介绍了一下牛头山情况,李怀忠便不再说话。 他的分析其实没错,牛头山虽然相比于其它地方多少凶险一些,但还远远称不上“天险”,想要在其中设伏的难度很高。 更何况如今蜀军只有三万多人,根本就不具备埋伏三十万大军的能力。 所以李怀忠是觉得蜀军肯定不会干这种“送死”的事情,一定是要退回蜀州城跟大黎援军一起守城的。 老太监的想法合情合理,但其实这正是魏长天当初想要营造出来的“假象”。 毕竟如果找个十分危险的区域设伏,傻子也能看出其中有诈,而这片“危险系数”不那么高的牛头山区便不太会产生这种问题。 因此他才会选在牛头山布下陷阱,并且由此制定出了整套作战计划。 当然了,在原计划中,朝廷大军应该是在蜀军突围后便立刻追击前往牛头山的,根本不会给宁永年思考下令的时间。 而现在由于震山营和秦正秋的出现,朝廷大军晚了两日才出发,“追击”也就变成了“推进”,多少影响了一点整个计划的流畅性。 魏长天自认为这样一点小“意外”问题不大,应该不会影响大局。 但实际上,当对手是宁永年这般人物时,任何一点小纰漏或许都会被无限放大。 “......” 看着地图,宁永年足足百息没有说话。 他其实并没有怀疑韩兆这个人,也没有质疑韩兆打算走牛头山一线的决定,更明白自己应该尽量少干预战事。 毕竟韩兆身处前线,要远比自己更清楚情况。 可是宁永年心中就是总有一丝不安的感觉。 虽然除了那个“一剑斩三千卒”的高手之外蜀州战事便再无什么异常,甚至可以说进展的十分顺利。 但就是因为太顺利,反而却让他感受到了那丝隐藏在黑暗中的危机。 “告诉韩兆......” 突然,宁永年终于不再犹豫,伸手一点地图上的另一个位置:“让他改走晋原一线。” “晋原?” 李怀忠有些惊讶的看了眼地图,小声提醒道:“皇上,如今大军已开拔半日,如果此时转向恐怕会大大影响行军速度。” “加之晋原一线路途本就稍远,这样一来大军恐怕要晚上数日才能抵达蜀州城。” “晚几天就晚几天吧。” 摇摇头,宁永年语气平静:“朕不想蜀州那边有任何意外。” “这......老奴明白了。” 既然宁永年都已经决定了,李怀忠自然也不可能再多说什么,顿了顿后又问: “皇上,奉元那边该当如何?是否要与李岐和谈?” “谈肯定要谈,不过却不是和谈。” 宁永年眯了眯眼:“传令给邬定,将李岐立刻押送至怀陵府。” “是。” 李怀忠闻言低头应声,心中已明白宁永年这是要做什么了。 怀陵府位于大奉边境,与原州之间仅仅隔着一条蟒河和一片西漠戈壁。 宁永年很明显是要在这里跟李岐“谈判”。 当然了,如今大奉已经投降,李岐也已经傻了,所以这只是借由“谈判”的名头来“强取豪夺”而已...... 谷遜 “皇上。” 看着宁永年,魏贤志轻声问道:“不知您打算何时去往怀陵府?” “不急,让邬定先将李岐押过去,等着就是。” 宁永年摆摆手,随口说道:“对了,到时候将李岐缚于怀陵城头之上,只要别让他死了就行。” “......” 将李岐缚于城头? 听到这话,李怀忠不由得一愣。 将人吊起在城墙上示众,这是常用的一种警示手段,一般都用在犯下诸如谋反、通敌之类大罪的犯人身上。 可现在宁永年竟然要把李岐吊上城头,这摆明了就是要羞辱你大奉了。 毕竟大奉虽然投降了,但李岐再怎么说也还是一国之君啊! 更何况你还要在人家的地盘上吊人家的皇帝?? “皇上,这......” 李怀忠犹豫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劝宁永年再考虑考虑。 他倒不是可怜李岐什么的,只是觉得这个做法无疑会激起大奉民愤,对将来接手大奉的地盘颇为不利。 不过宁永年却直接打断道: “照做,朕这么做自然有原因。” “是......” 喉结蠕动,李怀忠没再说话。 因为他突然明白宁永年搞这么一出是要给谁看了。 不是大奉百姓,也不是魏家。 而是李梧桐。 ...... ...... 子时,广汉城外五十里。 入夜时开拔,至今过去四个多时辰,二十多万大军已远离广汉县城,快速向着牛头山方向行军。 火把绵延,似是一条火龙一般绵延数里,照亮了道路上密密麻麻的黄甲。 当然了,作为主将的韩兆自然不可能跟着普通士兵一起“跑步前进”或者骑马,而是稳坐在宽大马车上跟一众副将商议着要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攻下蜀州城。 虽然韩兆知道自己大概率连蜀州城的影子都看不到,但该装还是要装的。 “报!” 突然,一骑传令兵自从后方策马奔来,手中高举着一个封了火漆的小铁筒。 “禀将军!京城密报!” “嗯。” 韩兆掀开车帘,手伸到车窗外接过铁筒,一眼便看到了火漆上印着的三条龙纹。 三纹,意味着这是最高级别的密报,除了他和那个接受信息的传令兵外其余人暂时都不会知晓其中内容。 这还是蜀州之战开打以来他第一次收到三纹密报。 瞳孔微微收缩,韩兆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并没有着急打开,而是先令一众副将离开马车,待车轿中只剩自己一个人之后才缓缓将小铁筒旋开。 抖出其中纸张,低头看去。 只见韩兆的表情突然僵了一瞬,然后便匆匆将纸条收回铁筒,从怀中摸出一块子母玉给魏长天传信。 【宁永年忽传令大军改走晋原一线,此事如今只有我一人知。】 【公子,我该当如何?】 7017k 第473章 梅开二度 “吁!!!” 明月当空,满天星芒闪烁。 枣红色的战马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急停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之上,马背上的魏长天则是一脸惊愕之色。 左手拿着尚留有余温的子母玉,右手拿着新的电码本。 他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黑夜,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前路,表情一阵青一阵白。 尼玛! 朝廷大军已经开拔四个时辰了,宁永年却在这时候突然让韩兆改走晋原??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宁永年察觉到韩兆有问题了?? 但是不可能啊。 韩兆到目前为之所有的决策都十分中规中矩,并没有出现纰漏啊。 并且宁永年如果真的怀疑韩兆,那应该直接撤掉后者的主将之职才对...... 所以,宁永年是在担心牛头山一线可能会有问题? 卧槽!这么谨慎的吗?! 嘴巴微微张大,魏长天顿时头大不已。 不过眼下宁永年是因为什么突然做出的这个决定已经不重要了。 最关键的是自己该怎么办。 “呼......”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纵身下马,在路边随便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韩兆说目前这条命令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那也就意味着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 简单来说,大约可分成三个选项。 一,让韩兆封锁消息,甚至下令加速行军,在宁永年察觉到之前就把朝廷大军送入牛头山“虎口”。 虽然这样一来韩兆势必会暴露,但那时候朝廷大军主力已灭,他的任务基本也就完成了,暴不暴露好似也没啥区别。 嗯,乍一想挺不错的,不过魏长天很快就自我否定了这个选项。 原因很简单,因为根本实现不了。 二十多万人的大军,除了韩兆这个主将之外,包括督军游文宗在内的其他军中高层几乎都是宁永年的人。 这种情况下韩兆不可能做到隐瞒圣令太长时间,一两个时辰可能还行,再长就要出问题了。 如果自己真让韩兆长时间封锁消息,那估计等不到明天早上他就要被一群副将绑起来押回京城受审,并且这二十万人最终也进不了牛头山。 所以,这跟让韩兆“自爆”没啥区别。 那如果任由朝廷大军改走晋原一线呢? 晋原县在广汉县的东南边,地势平坦,通往蜀州城的路上根本没有可以设伏的地点。 虽然朝廷大军走晋原一线至少要多用五天才能到蜀州城,但是...... 但是多出来的这些时间对魏长天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没有地形优势便没法设伏,只能是回蜀州城布放......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能等到大黎的援军尽数赶到。 而这样一来战事便会演变成一场围绕蜀州城的攻防战。 朝廷大军二十余万人攻城。 三万多蜀军、十万黎军,一共最多十五万人守城。 相差近十万的兵力,这场仗无疑会十分艰难。 更何况大黎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到时候会不会在战场上尽全力都说不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魏长天双拳微微攥紧,只感觉仿佛身处在一个进退皆不能的处境之中。 整个计划完全是围绕牛头山展开的,这就意味着如果朝廷大军不进这个圈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尚未登场的天狗军、借沈然之手在牛头山布下的天罗地网、潜伏在十万大山中的那十万妖兽......所有的这些布置的战略意义都将大大降低,甚至是不复存在。 除非自己有办法将朝廷大军“逼”进牛头山...... 是的,这就是魏长天的最后一个选项。 虽然成功的概率不高,虽然十分危险,但此时此刻他必须要试一试。 “妈的,干了!” 突然站起身来,魏长天咬牙骂了一句。 他灼热子母玉快速给韩兆和楚先平各传去一条信息,然后便翻身上马,狠狠挥下马鞭。 “啪!” 鞭声中,战马吃痛的嘶鸣一声。 它猛然掉转方向,扬起四蹄,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来路狂奔而回。 谷潓 ...... 两个时辰后,寅时。 “呼哧、呼哧......” 碎石遍布的官道旁,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卧跪在地,呼吸声既沉重又悲凉。 此时如果有饲马之人看到这一幕,应当立马便能做出判断—— 这马快死了,是被活活累死的。 并且不是因为连续奔跑了太久,而是因为在短时间跑得太快,透支了太多体力而死。 把马活活跑死,骑马之人很明显是着急要去做某件很重要的事情。 而如今战马周围空无一人,此人想来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与此同时,二百里之外。 “请游大人来一趟!” 行驶在大军后方的马车中,韩兆将一块子母玉收起,然后冲车外喊了一句。 “是!” 亲兵立刻应声,很快便纵马去往更后面的另一辆马车,不多时就将游文宗请到了韩兆的车上。 “韩将军,何事如此着急?” 在韩兆对面坐下,游文宗笑着问道:“可是叛军那边的情况有什么变化?” “那倒不是。” 摇摇头,韩兆表情平静:“游大人,我刚刚接到京城传来的密令,皇上要大军即刻改走晋原一线至蜀州城。” “......” 明明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却说刚刚才收到的命令。 虽然军令传送难免会有迟滞,但这样一个误差未免也太长了些。 不过韩兆却必须等这两个时辰。 好在从游文宗目前的表情来看,应当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改走晋原?” 他有些惊讶的问道:“牛头山一线可是有什么问题?” “此事密报中没说。” 摇摇头,韩兆沉声回答:“想来陛下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嗯......”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游文宗沉吟片刻后也没再多问。 “韩将军,此事我知道了。” “既然皇上要我们改走晋原,那我们照令行事就是。” “好,我也是如此打算的,请大人来也只是想先与大人说一声。” 韩兆面不改色的轻轻颔首:“那我现在便唤各营将领来安排转向之事。” “嗯,有劳将军了。” “......” 很快,两人简短的对话结束,韩兆也准备开口叫传令兵进来。 不过就在此时,一声巨大的闷响却突然从远处传来。 “轰隆隆!!!” 如有巨石自山顶滚落,沉重的响声就像是海浪一般咆哮不息。 游文宗顿时脸色大变,立马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而此时韩兆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似有敬佩,似有羞愧。 两人就这么心情各异的看着不远处那突然炸裂的金光,直到十几息后有一个副将急匆匆的策马狂奔到马车旁边。 “将军!” “中军遭遇敌袭!” “什么?!” 韩兆脸色一凌:“敌军有多少人?埋伏在哪里?我们的斥候为何没有察觉?!” “这个......” 咽了口唾沫,副将很快回答:“回将军,敌军只有一人,就埋伏在路边,所以我们才未曾察觉到。” “一人?” “是......” 副将的表情突然变得怪异,似乎有些无奈。 “将军,游大人,这次又是魏长天......” 7017k 第474章 他到底要干什么? “轰隆隆!!” 黑夜中,遥远且沉重的闷响声一刻未停。 不过当游文宗和韩兆赶到“事发地点”时却并没有发现这个声音的源头,只是看到了已身陷重重包围的魏长天。 中军突然遭遇敌袭,二十万大军自然便也停了下来。 当然了,包围魏长天肯定不需要二十万人,仅仅是遇袭的营部就够把他围的水泄不通了。 乍一看,魏长天如今的处境跟几日前遇到震山营时仿佛一模一样。 但实际上的场面却又十分不同。 因为眼下包围他的兵卒并未上前厮杀,而是以一种对峙的状态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斥着浓浓的惧意。 毫无疑问,他们是在害怕眼前这个男人。 魏长天孤身一人狙击震山营的事情在大军之中早已人尽皆知。 而根据最后的结果,军中普遍流传着两个猜测。 第一,是那惊世骇俗的一剑就是魏长天斩出来的。 第二,那一剑把魏长天一起杀了。 虽然此前的种种迹象表明后一种猜测好似更正确一些,但如今当魏长天活生生的再次出现时,所有人都难免会感到恐惧。 即便那一剑不是出自魏长天之手,可以一人之力斩杀震山营将近千卒的实力却仍足够让这些普通兵卒不敢上前。 是,如果大家一拥而上,那魏长天肯定挡不住。 但毫无疑问,先上的人一定会死。 没人不怕死,尤其是在魏长天刚刚“大展神威”没几天的这个时间节点。 所以在将领尚未下令的情况下,众人才会这般“敌不动我不动”,在魏长天没有出手的情况下不敢冒然上前。 而远处的韩兆看到这个场面,心中算是既松了口气,又有些迷茫。 因为他其实也并不知道魏长天要干什么。 两个时辰之前,魏长天给他回的信息只有一句话—— 【封锁消息,等我再次传信给你时方可告与他人知。】 于是韩兆就一直等着,直到刚刚魏长天再次灼玉,他才把密报的事情告诉了游文宗。 他本来以为魏长天是有什么大的谋划,要在这两个时辰之中做些什么。 结果到头来怎么又一个人跑来拦路了??? 关键是这次不同于上一次,哪怕魏长天能再次杀上一堆人之后安然离开,可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啊。 大军到时候还是要转向,宁永年怎么可能因为他突然出现大闹一通就改主意...... 韩兆越想越不理解,于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下令围杀魏长天? 还是就这么耗着? 而就在韩兆左右为难之时,身边的游文宗却是眯了眯眼,突然说道: “韩将军,我去会会这位魏公子。” “嗯?” 韩兆闻言一愣,蓦然看向游文宗。 后者并不曾修炼,所以肯定不是要去打架,估计是想去跟魏长天聊聊,看看能不能从后者嘴里套点话出来。 韩兆倒是不怕魏长天说漏嘴,不过还是故作谨慎的提醒道: “游大人,此子可是有斩杀二品之能的。” “你若上前恐怕会有危险,依我看还是直接下令将其围杀的好。” “将军......” 看了一眼韩兆,游文宗轻轻摇头:“此子既然敢来,想必便定有逃命的法子,亦有所图谋。” “既然难以将其毙杀,还不如试试看能否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 “这......” 韩兆故作犹豫一番,旋即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随大人一同过去!” “不必了,将军乃一军主帅,断不能有任何闪失。” 游文宗笑了笑:“而我只是一介文官,只要能为皇上分忧,死又何妨?” “......” 不得不说,游文宗虽然立场与韩兆不同,但这句话却令后者有些刮目相看。 毕竟他这一去,被魏长天杀掉的概率可不是一星半点。 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只为了从敌人嘴里套点情报......倒也算是一个敢于“为主尽忠”的忠臣了。 “游大人,佩服。” 发自真心的冲游文宗拱了拱手,韩兆没有再劝。 而游文宗也在此时催动战马,很快就出现在了包围圈外围。 月光和火光交织成一片,韩兆远远看着那身着白袍的人影翻身下马,然后穿过兵卒让开的通道,就这么手无寸铁的站定在魏长天身前。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被密密麻麻的黄甲和各式兵刃包围其中,仔细想来二人竟然皆是主动把自己置身于险境。 这一刻,韩兆突然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像。 ...... ...... “魏公子,吾乃游文宗,现任大军督军一职。” 另一边,当游文宗平心静气的冲魏长天自报家门之后,后者说实话是有点懵逼的。 什么情况? 这就是那个把自己子母玉拿走的游文宗? 谷蹋 他这是要干啥? 送人头? 脑子里瞬间蹦出一堆问号,然后又被暂时摁了下去。 “游大人是吧,不知你这是要干什么?” 魏长天似是随意的晃了晃手中漏影,嘴角浮上一抹讥笑:“怎么?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谁会嫌自己活的久呢?” 游文宗笑着反问:“公子如果没有逃命的办法,想必也不会出现在此处了吧?” “......” 眼皮微不可查的一颤,魏长天看向游文宗的眼神已经不似刚刚那么随意。 虽然只有几句话,但却已经表明了此人非常不好对付。 “呵呵,游大人。” “我能不能逃命那是之后的事,你能不能活却是现在的事。”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自然怕。” 游文宗嘴上说着“怕”,但脸上却并无如周围兵卒一般的恐惧之色,反而还又向前迈了半步。 “不过在公子动手之前,我想先与你做个交易。” “交易?” 魏长天眯了眯眼:“什么交易?” “很简单,公子只需告诉我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 游文宗笑着回答:“我便可以告诉公子皇上为何会突然令大军改走晋原一线。” “呵呵......” 魏长天讥笑一声,刚想说话,但下一秒便意识到了不对。 卧槽!差点着了你的道! 幸好老子反应够快! “嗯?” 故意装出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魏长天脱口而出一句:“改走晋原?” “公子不知道么?” 游文宗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魏长天的表情:“看来公子在军中的细作并非身居高位啊。” “游大人连我在军中有细作都知道?佩服佩服!” 魏长天嬉皮笑脸的拱了拱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宁永年为何要这么做?还请大人解惑。” 游文宗笑了笑:“公子这是答应与我的交易了?” “自然。” 魏长天点点头:“大人请说吧。” “那好。” 游文宗微微转头,似是向着韩兆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小声回答道:“陛下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公子在牛头山设下埋伏之事。” “公子,看来你的那位细作,也并非完全可靠......” “......” 夜风袭来,突然让魏长天感受到了一阵刺骨凉意。 韩兆服过傀儡丹,所以必不可能叛变。 这事儿他再清楚不过,自然也明白游文宗如今还是在诈自己。 但这同样意味着游文宗竟然在韩兆并未叛变的情况下就已经开始质疑起了后者的身份,甚至还在怀疑牛头山确有伏击! 这尼玛心机得深到什么程度啊! 要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如此笃定,完全是因为出于对系统道具的信任。 换句话说,自己的情报优势其实是来自于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差距。 而游文宗呢?纯靠观察和推测? 要是没有傀儡丹,自己如今又会不会露馅? 一时间,魏长天心中的想法无比丰富。 不过不管怎么说,游文宗的试探肯定还是失败了。 “......” “游大人,既然是做交易,那就要说真话。” 同样踏前一步,魏长天似笑非笑的说道:“而你刚刚说的话,你应该知道真假。” “......” 瞳孔微微一缩,游文宗没有立刻接茬。 因为从魏长天如今的反应来看,牛头山好似并无设伏,而韩兆也并非是那个细作。 “游大人,想什么呢?” 另一边,感受到脚下大地已经开始微微震颤,魏长天再次出声笑道:“虽然你说了假的情报,但我却是个老实人,说的话可是句句属实。” “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这吗......” 看着蓦然抬起头来的游文宗,魏长天随意抬手比划了比划,将远处一望无际的火光尽数指点了一遍。 “震山营、羽林军、骠骑营、虎豹骑......这得有二十多万人吧。” “游大人。” “我今天来,就是要把他们都杀了。” “你信么?” 7017k 第475章 没什么不可能的 我今天来,就是要把他们都杀了。 当魏长天无比随意的说出这句话时,游文宗的身形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就如同听到了一个既蹩脚又好笑,但却又令人脊背发凉的恐怖故事。 要知道这可是二十多万入品武人。 别说魏长天只有三品了,哪怕他就是一品,甚至是真仙,都绝对不可能兑现这句话。 所以,魏长天凭什么敢这么说?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魏公子......” 短暂的愣神过后,游文宗便死死盯着对面这个一身黑袍的男子,平静说道:“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玩笑?” 魏长天嘴角浮上一抹近乎狂妄的讥笑:“游大人,我刚刚说了,我说的句句属实。” “哦?那不知公子准备怎么做?” 游文宗同样露出一丝讥讽之色:“既然公子马上就可以将我大军尽数歼灭,那让我死个明白总可以吧?” “哈哈哈,当然可以。” 魏长天大笑两声,一步步走到距离游文宗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引得周围兵卒瞬间精神高度紧绷。 不过两人却都没有去看那些死死攥住兵刃的黄甲兵。 “游大人,你和宁永年不是都以为我在牛头山设伏了吗?” “啧啧,其实你们猜的已经很接近了。” “我确实是设下了伏击,不过却不是在牛头山,而就在此处。” “这里?!” 游文宗蓦然瞪大眼睛,突然看向远处黑暗中那道若隐若无的、绵延无尽的黑线。 而魏长天则是瞥了他一眼,然后似是有些感慨的接着说道: “说实话,如果你们真的改走晋原一线,那我这番谋划还真就扑了空。” “不过现在看来运气似乎在我这边。” “游大人,你们逃不掉了......” “不可能!” 突然,游文宗的表情变得冰冷,冷笑着打断道:“魏公子,你不必在这里虚张声势!” “我大军开拔前早已侦查过沿途一线,根本就没有伏击!” “更何况你蜀军只剩三万人,即便加上数万黎军也不过区区十万人而已,又如何能与我近三十万大军相抗衡?!” “魏公子,你真当我是那三岁孩童不成?!” “......” 游文宗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音量,说的话也清晰无比的传进了很多人耳中。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间变得紧张,已有数个副将拔出兵刃,准备随时冲进包围圈救人。 虽然真到那个时候他们大概率来不及,但态度却是要摆出来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游文宗都是宁永年钦点的督军,要是就这么死了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魏长天却依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他只是笑看着游文宗,用刀尖指了指地面上的砂石。 “游大人,你看这些砂石有何怪异之处?” “......” 虽然不知道魏长天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但游文宗却还是下意识的低头看去。 指盖大小的石块与黄沙混杂在浮土表面,乍一看并无异样。 “哼!” 冷哼一声,游文宗刚准备说话。 但还未等话出口,他却突然又愣住了。 因为游文宗发现脚下的砂石好似在微微震颤。 这种震颤的幅度很小,但却确实存在,就像是有千军万马在极远处奔涌所导致的。 可是,情报显示蜀军明明已经过了牛头山往蜀州城去了,大黎援军也大都还在赶往蜀州的路上! 那这些兵马是哪里来的?! 无比惊愕的看了魏长天一眼,游文宗忽然俯身趴到地上,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一粒粒砂石,以为自己方才只是看错了。 但事实证明这并非错觉。 甚至当砂石的震颤幅度越来越明显,远处如闷雷一般的“轰隆”声越来越大时,游文宗的眼神中也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怎、怎么可能......” 他颤抖着抓起一抹沙土,与周围同样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数万兵卒一起转头向着西边看去。 游文宗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魏长天是怎么做到“天降神兵”的,更不知道这些兵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直到魏长天也弯腰蹲在他身前,手拄漏影刀,笑着说道: “游大人,你可知道西边是什么地方?” “......” 游文宗猛然抬起头来,心中只在一瞬间便冒出了一个几近于荒谬的猜测。 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性,只因为太过匪夷所思。 但此时此刻,这好像也是唯一的答案了。 “十、十万大山......” 喉结蠕动,游文宗的声音颤抖,表情有些呆滞。 魏长天看着他这幅模样,笑着又问: “那么游大人,十万大山里有什么?” “妖、妖......不可能!” 游文宗猛地摇头,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想要否认。 不过还未等他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只听得远方便突然传来了数声惊恐到无以复加的呼喊。 那喊声混杂着急促的马蹄声,应当是来自于正在周围戒备的斥候。 “兽潮!!!” “有兽潮将至!!!!” “啊!!!” “......” 呼声在某一刻戛然而止,而脚下大地却震颤的更加猛烈,仅仅是几息过后便已达到了令人站立不稳的程度。 游文宗双目失神的看着魏长天,看着后者面无表情的慢慢站起身子,轻轻举起手中长刀。 远处,不计其数的妖兽已经在黑夜中显出身形,如同一股一望无际的黑浪滚滚翻涌而来。 “游大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哦,这句话也请你转告宁永年......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 耳边,魏长天的最后一句话转瞬便淹没。 在所有人尚且呆愣的眼神中,数百道金芒猛然乍现,旋即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金龙。 只见这条金龙带着无比磅礴的气势在空中翻腾了几圈,然后便引领着黑色的兽潮,向前一跃,轰然砸入军阵。 ...... ...... ...... 翌日。 大宁京城。 魏贤志带人围皇宫、大奉投降、平叛大军遭遇兽潮。 短短三天时间,接连发生了三件大事。 当重磅新闻来的太过频繁,百姓便也多少有了些免疫力,因此如今大都不似此前那么激动。 再说大军虽然因此遭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但据说只死了六七万人,想来并不会影响整个战局。 唯独就是这次兽潮来的着实有点诡异。 要知道大宁已经数百年未曾经历过这种事了,平时大家连妖群都很难见到,就更别说这种聚集了十万妖兽的兽潮了。 那么兽潮究竟是因何而起?为何又会好巧不巧的与朝廷大军撞到一处? 有消息灵通之人说此事跟魏长天脱不了干系,正是他与妖王勾结,想要借妖族之手来覆灭朝廷大军。 不论是从已有的证据、还是动机来分析,这样一个说法都十分能站得住脚,因此大宁百姓对魏长天的印象大都再次直线下滑。 毕竟谋反这种事只是国家的内部矛盾,甚至勾结大黎、大奉之类的外敌也顶多算是人族的内部矛盾。 可跟妖族勾搭到一起,那可就是“叛族”之举了! 因此,除了蜀州以外,大宁百姓几乎都对魏长天骂声一片,同时也暗自庆幸后者的诡计并没能得逞。 不过对于宁永年来说,他此时心中却没有半点庆幸之意。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嘴中反复念叨着魏长天托游文宗转告给他的话,手中朱笔突然“啪”的一声折断成两截。 “所以,这就是你的后手吗?” “朕倒是没有小瞧你......” ...... ...... 卯时,蜀州。 距离兽潮结束已过去三个时辰,善后工作却还未结束,足以可见昨晚的这场大战有多么惨烈。 虽然魏长天所说的“把所有人都杀掉”并没有实现,但朝廷大军还是付出了六万多人的代价才将来袭的十万妖兽尽数斩杀。 这是蜀州之战开打以来朝廷方面经历过的最大的损失,加上伤员,此战之后大军的可战之兵瞬间便从三十万减少到了二十万。 即便相较于蜀军仍占有绝对优势,但如果大黎援军能尽数赶到蜀州的话,那这场战争的胜负还真便的扑朔迷离。 因此,大军下一步的行动便变得尤为重要。 甚至重要到已经无法由韩兆来做决定的程度。 “韩将军,皇上还没传令吗?” 主帐中,脸色惨白的游文宗已经在一个时辰之内第三次问起了这个问题。 而韩兆也第三次摇了摇头。 “游大人,大军接下来何去何从事关重大,皇上自然要谨慎考虑。” “你昨夜受了伤,不如还是回去好好歇息吧,如果有信我会立刻告知你的。” “不必了,我就在这等着。” 摇摇头,游文宗身子纹丝未动,摆明了是要一直等到宁永年传来最新的指令。 帐帘晃动,血腥气弥漫在安静的帐中。 其实,眼下不光游文宗在等,韩兆在等。 甚至远在牛头山关隘的楚先平,正在前往牛头山的魏长天,也都在等待着宁永年最终的选择。 ...... “哒哒哒、哒哒哒......” 距离昨夜主战场百里外的官道上,魏长天正一手握住缰绳策马急奔,一手死死攥着一块子母玉,生怕错过韩兆传来的信息。 提前引动兽潮,这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按照原计划,这十万妖兽原本应该是等到朝廷大军在牛头山大败撤退时再突然杀出来,给予后者致命一击的。 但由于宁永年突然要改走晋原,所以魏长天便只能将这一步提前。 毫无疑问,这样做的坏处就是兽潮的杀伤力被降至最低,只消耗了大军六万人。 而好处就是争取到了一次让宁永年再次改主意的机会。 首先,兽潮已经现世,那么宁永年便大概率会相信牛头山之中已无伏击。 其次,朝廷大军损失的这六万人也使得宁永年必须要赶在大黎援军抵达蜀州之前尽快结束战斗。 此时走晋原一线太慢,到时候大黎援军必到。 所以宁永年如果想保持兵力优势,就必须走牛头山。 当然了,他也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打持久战。 不过这肯定不是魏长天想看到的...... 迎着落日,战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魏长天就这么默默的骑马前行,然后突然在某一刻微微瞪大了眼睛。 过去了将近四个时辰,子母玉终于再次变烫了! 宁永年传令给韩兆了! 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魏长天并没有掏电码本,而只是死死攥着子母玉。 为了方便韩兆传信,他已经提前跟后者说好了。 玉灼一下,代表着宁永年下令原地休整。 玉灼两下,代表着大军仍会改走晋原。 玉灼三下,代表着大军将走牛头山。 “......” 手中光滑的玉身变烫又冷却,一下。 一息之后,第二下...... 火球似的夕阳滚落到西山背后,天边余留一抹晚霞。 几只飞鸟正在往落霞余晖处飞去,像是欲要飞上九天,去看看那天上有什么。 魏长天从没感觉到一息时间竟有这么长。 掌中子母玉突然再次变热。 第三下。 7017k 第476章 最美的月色 入夜时,魏长天终于抵达了牛头山隘口。 从十月初十到十月十三,如今距离蜀军突围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这三天中他先是得知了许岁穗系统的真相,然后又去孤身拦截震山营,紧接着被秦正秋一剑“杀掉”,再之后借魏贤志之手向宁永年施压,最终提前引动兽潮...... 短短的三天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整体计划亦数次险些破产。 魏长天不知道如果那夜自己没有去拖延震山营,而是任由蜀军尽灭,之后的“剧情”会是如何发展,自己又是怎样“力挽狂澜于既倒”的。 这些事情许岁穗必定清楚,但其实即便有机会再次见到她,魏长天也不会问。 因为根本没有意义。 反正现在这样他就挺满足的。 有惊无险,距离“阶段性胜利”只差最后一哆嗦。 半个时辰前,韩兆传信说大军已经开拔往牛头山而来,大约会在明晚这时候到达关隘。 而那时,牛头山这场最为重要的大戏便也终于可以开幕了。 “......” “长天哥!” 还未下马,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便自前方传来,正是一直眼巴巴等在关口之外的梁沁。 “沁儿!” 魏长天笑着回应一声,翻身下马,向着正往这边跑来的身影迎过去。 月光中,女子的长发摇晃着,因未曾好好梳洗,几缕青丝凌乱的散落在脸侧,更显得面容清白削瘦。 虽然只有三天没见,不过梁沁自打得知魏长天的“所作所为”之后就度日如年,时刻都在记挂着他的安危,说一句“茶不思饭不想”毫不夸张。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梁振甚至觉得如果魏长天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这个宝贝闺女估计扭头就得殉情...... “长天哥!你没事吧!” “呜呜呜呜,我好担心你......” 娇躯入怀,梁沁的眼泪顷刻间便浸透了魏长天的衣襟。 而后者则是一面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面说些诸如“我没事”之类安慰的话。 可能是察觉到魏长天真的没事,梁沁慢慢倒是止住了哭,不过人却依旧扑在魏长天怀里不愿意松手。 魏长天也不好把人家推开,便只能继续怀抱美人,抬眼看向才走到近处的楚先平和梁振。 “公子。” “长天。” 两人分别冲魏长天点了点头,表情皆有些如释重负,不过却并没有梁沁这般哭天抢地的激动。 尤其是梁振,好像对“自己未过门的黄花大闺女正扑在男人怀里痛哭”这件事毫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开心? 或许在他看来,闺女已经板上钉钉要嫁给魏长天了,俩人提前有点亲密接触也不为过。 不过他不尴尬不代表魏长天本人不尴尬。 毕竟当着老丈人的面跟人家女儿搂搂抱抱,总感觉怪怪的。 “咳,楚兄,梁叔......” 动作轻柔的把梁沁推开一点点,魏长天摸了摸鼻子讪笑道:“那什么,咱们进屋说话吧。” “好,正好沈公子和秦护法也在。” 楚先平明显懂得魏长天的意思,立马接茬应道:“朝廷大军明晚便至,有些事我们也该提前商议一二。” “......” 谷忖 听到魏长天要去谈正事,梁沁自然明白自己不该再因儿女私情这种小事缠着“长天哥”不放,便慢慢松开抓住魏长天衣角的手,从后者的怀里脱身出来。 “嗯,走吧。” 终于“解脱”的魏长天看了她一眼,又冲楚先平点点头,便欲往隘口里面走去。 不过才待他迈开步子,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轻轻攥住了。 扭头看去,不是一脸娇羞的梁沁还能是谁。 “......” 视线在有些红晕的脸颊上停留片刻,魏长天这次倒是没“反抗”,就这么拉着梁沁的手一路往关口走去。 回想起来,自打跟小徐同志成婚之后,自己还真没跟哪个女子做出过这么“纯洁”的举动了。 平时跟徐青婉、杨柳诗等人相处时,尤其是后者,那场面可当真称得上“少儿不宜”、“精彩纷呈”。 唉,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打完仗,到时候自己第一件事就是要...... 魏长天这边不知不觉突然开始想入非非,而梁沁却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低了低头。 也正因这一低头,使得魏长天突然看到了后者发间插着的那支木簪,那支寄托了梁沁“为不曾习武之人而习武”伟大志向的木簪。 梁沁曾经说过,魏长天什么时候将木簪还给她,她就心甘情愿的嫁给魏长天。 毫无疑问,眼下梁沁肯定已经迫不及待要“兑现”承诺了。 不过...... 平心而论,魏长天之前虽然一直与梁沁保持着比较亲密的关系,也始终没有不愿意娶她。 但是,相比于小徐同志,甚至是杨柳诗、李梧桐,他其实从来没有对梁沁产生过太多“不一样”的感情。 换句话说,他此前都是抱着“多个老婆也无所谓”的态度来面对梁沁的,远远还谈不上什么“非你不可”。 而如今,当魏长天看着梁沁散乱的长发、有些红肿的眼眶时,却突然产生一个冲动的想法。 “沁儿......” 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楚先平和梁振,魏长天故意稍稍放慢脚步,扭头小声说道: “等打完仗我们就成婚吧。” “......” 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梁沁忽然抬起头来,眼神有些呆愣。 看到她这幅样子,魏长天不禁哑然失笑的又问了一遍。 “哈哈哈,行不行啊?” “......” 晓月过残垒,繁星宿边关。 明月高悬,但如今蜀州的夜晚其实并不算多么太平静谧。 尤其在这牛头山,更是显得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淡然隐约的月光被泛着红光的火把所笼罩,失去了静月的美好,朦胧的迷雾将夜色渲染得一片模糊。 很明显,此处并不是什么合适的“求婚”场合。 毕竟这月光怎么看怎么渗人。 不过对梁沁来说,却只觉得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月色。 眼眶中似乎又有泪水涌了出来,划过脸颊,划过翘起的嘴角。 梁沁哭着看向魏长天,但脸上却是浅浅的、无比幸福与满足的笑容。 “嗯,好!” 7017k 第477章 后宫席位紧缺! 一个时辰后。 当梁沁独自一人坐在一块青石上,拖着下巴看着月亮,尽情想象着自己与魏长天成婚时的幸福场面时,后者已经跟楚先平等人把明天伏击战的所有事宜尽数确认了一遍。 眼下所有事情都早已准备妥当,他们所要做的其实只要等着明晚的到来就行。 但毕竟是事关蜀州之战胜负的关键战役,所以每个人还是都不愿意看到哪怕一丝意外的发生。 “......” “各位,最后一件事。” 站在并不大的议事厅中央,魏长天将视线从沙盘上挪开,回头看向表情严肃的另外五个男人。 楚先平、梁振、沈然。 还有统领天罗教和共济会众人的天罗教左长老,魏长天的三舅,秦观荣。 以及先一步抵达蜀州的五万大黎援军的将领,赵栋。 算上魏长天自己,此时屋中六人便是牛头山之战的核心人物。 虽然其余五人的可靠性毋庸置疑,但他们各自手下之人是否靠得住就不好说了。 所以...... “蜀军、黎军、天罗教、共济会,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后天早上,还望诸位将手下之人的子母玉或者其它传信物件尽数归拢至一处保管!” “除了军中所用子母玉之外,所有人都不可保留任何通信之物!” “还有,把将士们分作五人一小队,不论是吃饭、睡觉、如厕......总之就是干什么事情都要五人同去!” “断不能给可能混在军中的细作以任何机会!” “诸位可曾听明白了?” “如果谁那里出了岔子,那别怪我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 不得不说,魏长天此时的言行举止与平时差距很大。 平日里他不管是面对楚先平还是梁振,说话都是商议着来,很少有像现在一样“下命令”的情况。 不过众人却没有觉得别扭,反而都无比严肃的纷纷点头。 毕竟一旦被细作将消息传出去,那整个伏击战很有可能便会前功尽弃。 虽然屋里每个人的心思并非完全相同,但最起码在“打赢蜀州之战”这件事上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谁也不愿意看到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走到最后一步的计划因为一点点纰漏而毁于一旦。 “好,既然诸位都清楚,那就立刻去办吧!” 目光平静的又扫视了众人一圈,魏长天突然叫住了正欲转身离开的梁振。 “对了梁叔,我还有件事要与你说。” “嗯?” 梁振回过头来,待其余人都出了屋子后才笑问道:“可是你跟沁儿的婚事?” 魏长天闻言大窘:“呃......梁叔你都听到了?” “哈哈哈,怎么?你还怕我听到?” 梁振一阵大笑,伸手重重拍了拍魏长天的肩膀:“长天,我知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那个李梧桐毕竟是一国公主,出身确实要比沁儿尊贵,理应做你的正妻。” “沁儿做个平妻就蛮好的,我没意见!” “......” “???”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 谁要跟你说这个啊? 看着满脸笑容的梁振,魏长天一时间哭笑不得。 三妻四妾,正妻最大,只有一个,平妻地位稍逊,一般能娶俩。 至于妾那就无所谓了,只要吃得消娶多少都行。 就像已经过门的陆静瑶和徐青婉,名义上都是妾......因为二女的出身相较魏家差距实在太大。 当然了,对魏长天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在他眼里妻妾也没有任何区别。 但毕竟还有魏贤志和秦彩珍在,既然二女对“妾”这个身份并不在乎,那他也不会闲的没事非要违背礼制。 而梁沁跟她们则不一样。 梁家和魏家本就是世交,再加上梁振虽然现在“造反”了,但造反前后的官职都不低,所以梁沁如果嫁给自己的话最起码也是“妻”。 只是之前包括魏长天自己在内,都以为梁沁应该做“正妻”,毕竟除了宁玉珂之外自己再不认识比她出身更好的女子了。谷馣 但李梧桐的“横空出世”却一下子把她给挤了下去,所以梁振才误以为魏长天要说这个。 老丈人如此“通情达理”本应是件好事,不过...... 不过魏长天哪里是会操心这种事的人? “那个,梁叔......” 犹豫片刻,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儿你跟我爹商量就行,我刚刚其实只是想让你在蜀军中找个人。” “啥?找人?” 梁振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尴尬,片刻之后才恢复正常:“找谁?” “张石。” 魏长天回忆了一番那张“减税证明”,如实说道:“此人应该是在宁玉珂称王之前便入了蜀军,还劳烦梁叔去查一查。” “如果确有其人,那我想见他一面。” “张石......石头的石?” “嗯。” “行,我现在就命人去查。” 梁振点了点头,又跟魏长天说了两句话便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他才刚出门,就看到了一直等在外面的沈然。 “嗯?沈公子?你有事要与长天商议?” “是,我想问问老师如今在何处。”沈然拱了拱手。 “你老师......” 梁振稍稍一愣,这才发现许岁穗并没有跟着魏长天回来。 眉头微微皱起,梁振突然又陷入了思考。 他倒不是在担心许岁穗的安危,也并非是在琢磨后者的去向,而是...... 话说,长天将来不会要连这个女子也娶了吧? 此女是长天的表妹,最起码也要做个平妻的。 嗯? 不行!等打完仗必须得立马操办长天跟沁儿的婚事! 否则再这么拖下去沁儿连平妻都没得做了! “......” 身后,沈然已经推门进了房间。 而梁振则是一边琢磨着一边往远处走,很快就靠近了还坐在石头上畅想未来的闺女。 父女二人各自想着事情,竟然一直都没注意到对方。 直到梁沁突然听到不远处好像有个嘀嘀咕咕的声音。 “沁儿如果做妾的话......” “不行不行,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必须要先下手......” “爹!” 突然,一声娇喝打断了梁振的思绪。 只见梁沁一路小跑过来,轻声啐道:“你说些什么呢!什么妾不妾的!” “啊,沁儿!” 梁振猛然回过神来,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儿愣了半晌,旋即紧张兮兮的劝道:“闺女,爹都已经想好了!” “等一打完仗你就跟长天立马办婚事,咱一天也不能拖了!” “再晚你就只能给长天做妾......” “爹!” 梁沁虽然不知道梁振为什么得出了这个结论,但还是羞臊的红着脸打断道:“我与长天哥何时成婚要看长天哥的打算!早些晚些我都不在乎的!你不要在这里瞎操心!” “再说了,哪、哪怕就是给长天哥做妾,我、我也愿意......” “......” 梁振:“???” 7017k 第478章 两件小事 翌日一早。 一夜过去,清晨的山林间鸟声清脆,露水晶莹。 许岁穗仍然没有出现,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虽然魏长天对此并不太在意,不过沈然却十分担心她的安危。 魏长天觉得沈然可能是对许岁穗有意思,但却并没有向沈然确认过此事。 毕竟许岁穗现在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再说她也明确表示过不喜欢沈然,只是一直嚷嚷着让魏长天再给她介绍几个长得帅的。 长得帅......这个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最起码魏长天如今认识的、颜值仅次于自己的男人应该就只有魏贤志了。 再往下数的话,楚先平倒是也凑合。 不过楚先平现在已经有了女人了,且以他“忠贞不二”的性子肯定不会跟自己一样脚踩几条船...... 嗯? 想到这里,魏长天突然十分八卦的问向一旁的楚先平。 “楚兄,你最近跟宋姑娘怎么样了?” “......” 楚先平原本正在抓紧时间完善新的“电码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不由得一愣。 “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好奇而已。” 魏长天笑嘻嘻的凑到近处:“咱们从奉元回来也有好几个月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宋姑娘成婚?” “这个......” 楚先平难得露出一丝窘迫的表情:“此事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难道你不打算娶她?” 魏长天故作惊讶的调侃道:“楚兄,人家姑娘大老远跟着你来了蜀州,你好歹也要给人家一个名分不是?” “......” 楚先平听出了魏长天是在开玩笑,因此并没有接茬。 他只是犹豫了片刻,然后正色说道: “公子,宋梨她想帮我做事。” “帮你做事?” 魏长天有些疑惑:“你俩现在的关系与夫妻无异,她帮你做事不是很正常吗?你愁眉苦脸的干嘛?” “我指的不是家中之事......” 楚先平把笔放下,语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想在共济会中做事。” “......” 宋梨想在共济会做事? 从青楼到黑社会,这女人这么“志存高远”吗? 这下轮到魏长天懵逼了。 “呃......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自然不愿意她掺和到这当中,不过她性子执拗,总是与我提起此事。” 抿了抿嘴,楚先平明显有些苦恼:“我劝过几次,可她只是说想为我分忧。” “再加上她如今确实无事可做,所以......我便想着以后若有机会便在会中给她找个闲职就是了。” “......” 得,舔狗之王又开始了。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心说楚先平哪都好,就是这舔狗属性没得救。 他明显并不想宋梨掺和到共济会里,但又架不住后者软磨硬泡,眼下摆明已经是心软了。 至于说找个闲职...... 身为舵主夫人,宋梨如果真的进入共济会,那地位指定不低,以后甚至能进入决策层也说不准。 虽然共济会之事楚先平一直打理的井井有条,魏长天极少干预。 但对“宋梨入会”这件事,他却并非完全不在乎。 毕竟信任楚先平,不代表也要信任他老婆。 更何况如今共济会的高层之中除楚先平外的其他人都吃过傀儡丹,宋梨照例也不能例外。 不过...... “公子放心。” 看到魏长天的表情,楚先平已经猜出他心中所想。 “若是宋梨将来真的得入共济会,我会依例让她服下傀儡丹的。” “是么?” 谷苾 魏长天无奈的瞥了楚先平一眼,心中对此倒是不怀疑。 只是傀儡丹这东西有好有坏。 好处就是可以保证服用之人绝不会叛变,或者说绝对无法活着叛变。 而坏处就是这种并非“真心换真心”的方式,难免会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的诡异。 所以魏长天才从来没有给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吃过傀儡丹。 至于宋梨嘛...... “楚兄。” 思考片刻,魏长天突然将一颗刚刚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傀儡丹摆在楚先平面前。 “你是共济会总舵主,此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这颗傀儡丹你收好,你只需将血滴落其上,服用之人就绝不会背叛你。” “到时候要不要给宋姑娘服下,你自己决定。” “......” 清晨的阳光透窗而入,照在漆黑的丹药上反射出幽光。 这是魏长天第一次说出傀儡丹的使用方法,也是他第一次将“全新”的傀儡丹交给楚先平。 要知道此前他都是提前在傀儡丹上滴过自己的血液,然后才会交给后者去给那些需要服丹之人服下。 “滴血......” 愣愣的看着面前上的黑丹,楚先平很快便懂了魏长天的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便默默将傀儡丹收好。 “公子,我明白了。” “嗯。” 没再多说什么,魏长天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虽然此事对楚先平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在他看来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哪怕楚先平没有给宋梨服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子能翻起什么风浪? 估计也就是想借着楚先平“总舵主”的名头在共济会里耍耍威风罢了...... 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楚先平,魏长天起身伸了个懒腰,想要出去找梁沁说说话。 不过也就在此时,梁振却先一步带着两个军汉推门走了进来。 “长天,昨夜你让我找的人找来了。” 指了指身后两个神色拘谨的中年汉子,梁振小声解释道:“张石这个名字太过寻常,军中一共有四人。” “有两个在广汉守城时战死了,这是另外两个。” “死了两个?” 魏长天表情一愣,旋即笑着问向那两个军汉:“二位大哥,我有一事想要问问你们。” “魏、魏公子只管问就是......” 两个汉子不知道魏长天找他们干什么,当下难免紧张:“我、我们一定有啥说啥!” “哈哈哈,好!” 笑了两声后魏长天也不再废话,直接问道:“不知二位大哥的母亲如今尚在人世?” “啊?” 听到这个问题,不仅两个汉子一脸懵逼,就连梁振和楚先平也有些疑惑。 不过二人还是很快回答道: “回公子,家母已经寿终了。” “回公子,小、小人的老母尚在。” “嗯......” 点点头,魏长天又问向那个母亲尚在的汉子:“老人家现在住在哪里?” “宁、宁安县,小柳村。” “......” 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魏长天沉默了片刻。 “行,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是......” 两个军汉虽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躬身退出了房间。 而屋中的梁振和楚先平则是对视了一眼,同样不知道魏长天这是在干啥。 “长天,怎么了?” 憋了半晌后,梁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找什么人?” “没什么......” 摇摇头,魏长天表情如常:“以后再说吧。” 7017k 第479章 苍生劫(上) 晌午,距离朝廷大军抵达牛头山还有四个时辰。 此时的牛头山关隘静悄悄一片,已然看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几处篝火都已被处理干净,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虽然距离战役打响还有至少半天的时间,但所有人都已各就各位,静静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公子,还有二百里。” 牛头山区的某处矮山之上,楚先平又一次小声向魏长天汇报了朝廷大军先锋此时所在的位置。 不得不说有韩兆这样一个内应就是好,连斥候都不需要了,直接就能随时掌握敌军的最新动态。 “嗯,知道了。” 看着脚下漏斗型的宽阔山谷,魏长天轻轻点了点头,表情无比严肃。 老妪儿子已经战死的事固然可惜,但现在很明显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包括楚先平、梁振、梁沁...... 所有人其实都是如此,眼下心中根本没有任何杂念,唯一思考的问题皆是关于今晚这场大战的各种细节。 时间一点点流逝,晌午一过,乌云便慢慢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就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虽然都说秋雨贵如油,但蜀州的雨却并不这么值钱,即便是在这深秋时节也时不时就会落一场。 不过从如今的云层厚度来看,今日这雨定不会小。 “公子,一百二十里。” 身边,楚先平放下子母玉,看着魏长天说道:“敌军行军速度与预计无异,应当会在戌时初抵达关口。” “嗯,韩兆那边没什么情况吧?”魏长天小声问道。 “没有。” “好,告诉他,从现在开始如果没有异常状况便不必再传信来了。” 魏长天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乌云:“让他自己多加小心,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应了一声,楚先平便立马灼玉给韩兆传去最后一条指令。 而魏长天则是转头又看了看四周。 群山连绵,层林起伏,乌云锁住无数山巅,景色一片迷茫。 脚下的山谷内没有一丝动静,甚至连飞禽走兽都见不得一只,有的只是不计其数的灌木矮树,以及满地的碎石黄沙。 群山为边,山谷为底,乌云为盖......所有的一切组合起来就像是一具巨大的棺椁,正等待着数以万计的生命葬入其中。 保守估计,今夜朝廷大军的死伤人数至少会在十五万以上。 也就是说如今正气势汹汹杀过来的这二十万人,大约只有四分之一能活过今晚,剩下的则都会永远被埋葬在这方小小的山谷。 这些人其实皆如那个已经死去的张石一样,有着妻儿老小,身为人子、人夫、人父...... 他们的亲人也皆会如同那个老妪,将再也无法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从这个角度来讲,魏长天、楚先平、梁振等人便是一手摧毁了十余万个家庭的罪魁祸首。 而相应的,宁永年、韩兆、邬定等人也是一样。 当战争的性质无关正义时,每个参与其中的人其实都是刽子手。 如果说的再极端一点,这个范围还可以扩大到每一个兵卒,甚至是双方每一个普通百姓。 就像伏尔泰的那句名言——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不管是自愿也好、被裹挟着也罢,既然已经参与其中,那就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 只不过对于这些兵卒和百姓而言,与其说他们是在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还不如说是在为当权者的争斗而买单。 为别人的利益而死,这其实才是战争真正的残酷之所在...... 放在前世,这是魏长天一辈子也不会懂得的道理。 而现在,过往一年多的经历却已经让他明白了这一切。 谷冬 所以,魏长天如今当然不会因为什么不合时宜的“怜悯”之情而突然变身“圣人”,下令放弃这次伏击。 不过就在这一切来临之前,他心中却还是没来由的感到唏嘘。 只能说......唉。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 ...... 酉时,大军先锋距离牛头山关口仅剩五十里。 稍后方的中军之中,韩兆的马车行驶的平稳,车中只坐着他与游文宗两人。 “韩将军,好似要落雨了。” 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游文宗轻声说了一句。 他的脸色依然惨白,伤势明显还未痊愈。 而这位督军却仍坚持没有休息,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蜀州本就多雨,虽说这雨确实来的突然了些......” 另一边,韩兆随口回道:“不过只要不影响行军便好。” “嗯。” 游文宗轻轻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看着正在装模作样研究蜀州城地图的韩兆,片刻之后突然问道:“韩将军,你此前可认得魏长天?” “嗯?” 韩兆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来,眉头微皱:“在京城时确曾见过几次。” “是么?” 游文宗眼皮抬起一点:“那将军可否觉得此子仿佛仅一夜之间便性情大变?” “这个......确实。” 韩兆不知道游文宗突然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但还是十分谨慎的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好像自打他被发配至蜀州之后便似换了个人一样。” “当然,也或许是他此前一直在有意藏拙。” “藏拙?这有何意义?” 游文宗笑了笑:“魏家仅有他一个独子,又无兄弟争权,他藏拙给谁看?” “呃......游大人。” 韩兆闻言一愣,然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只是一介莽夫,哪里想的明白这些事。” “将军此话太过自谦了。” 游文宗轻轻抖了抖衣袖:“你看你既然与魏长天并无交情,但却知道他在蜀州做了些什么,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变了性子都一清二楚。” “想来将军一定是早就预料到此子日后会反,所以才如此关切吧?” “如此料事如神,又怎会是莽夫呢?” “......” 马车外,密集的脚步声和各种呼喊依旧。 而车内却一瞬间雅雀无声。 韩兆扭头看着游文宗,脸上表情先是疑惑,进而惊讶,最终变得愤怒。 “游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难道是在怀疑我与魏长天有所勾结不成?!” “我并未如此说。” 游文宗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本官只是觉得将军今日似乎有些紧张。” “韩将军,这牛头山中......应当还有埋伏吧?” 7017k 第480章 苍生劫(中) “快!跟上!” “莫要东张西望!戌时前必要抵达牛头山隘口!” “脚步再快些!” “......” 马车之外,嘈杂的呼喊声时不时响起,气氛在翻涌的乌云中更显紧张与压抑。 而车轿之内的氛围却要比这还要再紧绷数倍。 相比于游文宗,韩兆明显在心计和谋算方面要略差一些。 因此即便他已经万般谨慎,但也有可能不知何时被前者抓住了破绽,从而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当然了,这一切也或许只是游文宗的试探。 所以韩兆接下来的应对便尤为关键。 “牛头山还有伏击?” 他停顿片刻,旋即沉声慢慢说道:“游大人,此事你若是问我,那我的回答便是没有。” “斥候营早已数次侦查过牛头山区,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因此我不知你为何会怀疑此事。” “再退一步讲,既然皇上已经下令大军要经牛头山逼近蜀州城,那我自然要依照圣令行事。” “所以,除非大人能拿出确凿的证据,否则便不要再做这等勾心斗角之事。” 每说一句话,语气便更加冰冷一分,韩兆的演技在此刻可以说已经达到了超水平发挥的程度。 只见他死死盯着游文宗,突然重重一拍面前的桌案,表情一瞬间无比阴沉。 “游大人!如今大军刚刚经历兽潮,蜀州之战的局势也再不似此前那般明朗!” “这种时候本将没工夫跟你猜来猜去的!” “你好自为之罢!” “......” 从简单解释,到搬出圣令,再到使出一招“抢占道德制高点”。 面对游文宗的质疑和试探,韩兆的应对可以说十分果断,基本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完全符合一个屡次被冤枉,且忠心耿耿的将领该有的反应。 而这也确实使得游文宗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说话。 他只是看着已经不再搭理他的韩兆,犹豫半晌之后才慢慢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小纸条。 “韩将军息怒,方才确实是本官多有冒犯。” “不过我刚刚说的话却并非空穴来风......” 将纸条放在韩兆手边,游文宗轻声说道:“将军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 瞥了一眼游文宗,韩兆没有接茬,只是扭头向纸条看去。 但当他看清纸面上的内容时,瞳孔便不受控制的猛然收缩,表情也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那是十八个有些潦草的小字,更准确的说是将一句话重复写了三遍。 而至于到底写的是什么...... 【不要进牛头山】 【不要进牛头山】 【不要进牛头山】 “......” 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韩兆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扭头问道: “游大人,这张字条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 游文宗摇摇头,从表情来看并不似在说谎。 他见韩兆满脸不相信,于是接着便简单解释了一下。 “韩将军,这字条是今早时有人装在小瓶里丢入我马车之中的。” “但奇怪的是周围侍卫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想来这传信之人应该不想让我知晓他的身份。” “嗯?没找到人?” 韩兆此时心跳的厉害,但脸色还是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游大人,你马车四周少说也有数百亲兵拱卫,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便是此事的怪异之处。” 游文宗将字条拿在手里,皱眉说道:“除非此人懂得什么高明的障眼法,否则便应是某个亲兵趁其他人未曾注意时做的。” 谷罴 “并且我观此人字迹......仿佛是出自女子之手。” “女子?” 韩兆一脸茫然。 他现在虽然紧张,不过心中更多的还是疑惑。 这个神秘人很明显知道牛头山之中有伏击的事,并且还准备破坏这次伏击。 只是如此保密的事情是如何被外人得知的? 魏长天那边有人走漏了风声? 可即便真有这样一个细作,他为何又不肯现身? 要知道当面说的话可要比区区一张字条来的更有可信度。 哦,还有。 此人竟然是个女子? 一时间,无数疑问涌上韩兆脑海。 虽然游文宗也想不通,但他现在却不准备再讨论这些并不重要的细枝末节了。 “韩将军,传信之人究竟是谁眼下并不重要。” “我们应该想一想她说的话到底是否可信。” “嗯,大人言之有理。” 点点头,韩兆已经想好了说辞:“以我所见,这或许正是魏长天的阴谋。” “他令军中细作传来此信,意欲让我们畏缩不前,从而拖延大军行进速度,直到大黎援军尽数赶到。” “若非如此,传信之人又为何不愿露面?” “定是因为此人根本说不出为何不要进入牛头山的原因,便只能留下一张只言片语的字条了事!” “......” 平心而论,韩兆的这番解释可以说十分合理。 牛头山是可以最快抵达蜀州城的路线,换做其它路都要耽误最少七八日。 而这也是宁永年为什么传令大军走牛头山的原因,就是为了赶在黎军到之前尽快包围蜀州城。 可现在突然出现的字条却是意图要让大军转走其它路,的的确确符合魏长天的利益。 不过...... “将军所言有理,但万一此信所言确有其事呢?” 游文宗眉头紧皱:“如若牛头山之中真有伏击......” “游大人!” 韩兆突然沉声打断道:“如果区区一张来路不明的字条便能左右我大军部署,那这仗还如何打?!” “若是他日我们再收到一张字条,让我们不要进蜀州城,我们难道还真的便不攻城了吗?!” “......” 马车颠簸,使得游文宗本就虚弱的身形有些坐立不稳。 韩兆最后两句话虽然语气很重,但依然很有道理。 确实,如果什么小道消息都相信,那这仗的确没法打。 游文宗虽然只是一个文官,但当然也懂得这些。 因此在几番纠结之后,他终于是默默点了点头。 “将军莫怪,我等文臣久立朝堂,整日相互算计,心思难免会过重了些。” “如此确不是行军作战之道,所以此事......便由将军做主吧。” “......” 黑云密布,云层中偶尔能看到雷电翻滚。 雨还没有下,灰蒙的天色中二十万大军依旧在向着牛头山快速行军。 几次精妙的应对让韩兆成功骗过了游文宗,但其实即便骗不过,整个计划大概率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毕竟如今距离牛头山只剩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用“物理手段”让游文宗暂时闭嘴。 区区两个时辰,韩兆这个主将还是能够做到对大军的完全掌控的。 换句话说,现在哪怕就是宁永年突然传信让大军不要进牛头山都不好使了。 就这样,几经波折之后,蜀州之战终于即将走向一次天翻地覆的转折。 并且再也不可逆转。 7017k 第481章 苍生劫(下) 酉时末,距离牛头山伏击战打响的预计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十万大山,断崖谷。 空旷的山谷中寒风阵阵,牙旗上绣着的凶兽随风晃动,张牙舞爪的模样便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而如果视线再向下移动一点,那就会发现相比于眼前凶神恶煞的景象,这些足以令孩童止啼的天狗图案的恐怖程度根本不值一提。 一头头目露凶光的恶兽,一个个身着黑甲的健壮兵卒,一柄柄泛着寒芒的兵刃,一声声粗重野蛮的喘息。 当一万至少也有七品实力的妖兽和一万蜀军精锐站在一处时,其产生的强大的压迫力甚至丝毫不弱于那天秦正秋挥出的那一剑。 隐藏在大山中训练了将近两个月,这只足以令天下震惊的天狗军终于要第一次现世了。 “杜将军!” 由乱石搭建的点将台十分简单粗糙,但却又与这野蛮的环境格外融洽。 一个黑甲兵卒快步跑到杜常身前,挺身高喊: “全营将士尽数在此!” “请将军下令!” “......” 微微颔首,杜常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杨柳诗,冲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相较于之前,此时的杨柳诗似乎变化很大。 虽然还是那般天人之姿的容貌,但骨子里的媚意竟似减少了许多,反倒更像是一座不容任何人靠近的冰山,全身都流露着冰冷的寒意。 疾风卷起裙角几寸,青丝于身后翻飞。 她转头回看向杜常,精致的下巴抬起又落下。 然后,杜常冷酷的声音便响彻整个山谷。 “出发!” “......” “哗啦啦!” 伴随着杜常这两个字出口,一万黑甲兵便齐齐翻身跃上身边各种妖兽脊背。 虎豹豺狼,雕鹰隼鹫。 虽然这一万只妖兽种类不尽相同,道行也略有差异,有些妖兽的实力甚至要比骑在它背上的兵卒高出两三个大境界。 但此时却没有任何一只妖兽有所反抗。 走兽于林间急奔,飞禽于低空掠过。 滚滚乌云之中,一万天狗军便这么穿过密林,杂而不乱的向着东边以极快的速度移动。 而位于队伍最前方的自然是杜常和杨柳诗。 俩人一个骑的是一头黑虎,一个骑得是一匹牛尾白身的马。 “杨姑娘,公子让我转告于你,开战之后定要护好自己。” “还有,如若今晚得以大捷,姑娘便可回蜀州城了。” 骑在虎背之上,杜常快速给一旁的杨柳诗传达了一下魏长天的最新指令。 后者转过头来,朱唇微启,轻声回道: “好,我知道了。” ...... ...... 大宁京城,皇宫,石渠阁。 “啪!” 将朱笔重重丢到笔架之上,宁永年看着眼前只读到一半的奏折,心中却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他今天已经有过数次这种感觉了,且每次都要更加严重一点。 “皇上,您已数日未曾合眼了。” 侍奉在旁的李怀忠凑到近处,矮下身子小声劝道:“不如歇歇吧。” “歇?魏家不除,朕寝食难安。” 宁永年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问道:“韩兆如今到哪里了?” “晌午时韩将军传信说是已行至离牛头山三百里处。” 李怀忠看了眼殿外的天色:“如今恐怕已经到牛头山了。” “邬定呢?” 宁永年依旧闭着眼睛:“他那边如何?” “邬将军已押着李岐离开奉元,正在往怀陵府去。” 李怀忠再答:“五日之后应当便能到。” “嗯......” 点点头,宁永年没再说话。 他调动内力于周身运转,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平复一下心中的躁动之意。 可当他运转了数个小周天之后,这股子烦躁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却越发明显。 这种感觉很不好,不由得让宁永年联想到或许会有什么坏事发生。 但是这坏事究竟会是什么? 宁永年不知道,也猜不出。 毕竟如今各线的局势,好似皆尽在掌握,却好似又皆脱离了他的掌控...... 烛火摇晃,沉香袅袅。 又坐了一会儿,宁永年终于睁开眼睛,起身走出天禄阁,然后站定在殿外的庭院正中。 气运黄龙从丹田激射而出,旋即越变越大,于天禄阁上空游曳盘旋。 看着这条于夜色中翻腾的巨龙,宁永年突然想到了锁龙阵,想到了原州城的那两百多万大宁百姓。 做了这样一件事,要说这位皇帝从未有过犹豫和纠结是不可能的。 但宁永年之前一直觉得用两百万百姓的命去换一国疆土,值得。 宁永年始终相信“有舍才有得”的道理,亦明白身为帝王便注定孤独。 但就在此时此刻,在这个既普通又不普通的夜晚,他却突然有些动摇了。 他突然不再笃定这一切是否值得。 为了大奉,有两百万人无辜百姓丧命。 为了冀州,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惨死在身前。 为了蜀州,使得如今的大宁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包括死去的许士兴、宁庆宇、柳仲春...... 为了所谓的千秋大业,他杀了太多人,付出了太多代价。 但得到的一切......却好似又那样没有意义。 只是...... 路走到这里,不管再如何动摇,宁永年都清楚他已再无退路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能做的,便只有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皇上......” 身后,李怀忠忽然小声说道:“韩兆将军刚刚传信,说大军已抵牛头山。” 宁永年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 ...... ...... 戌时末,牛头山。 巨大的漏斗型山谷已经被绵延火光所照亮,其中拥挤着不知多少黄甲兵卒。 由于形似漏斗,所以这个山谷自然入口大、出口小,如果不翻山的话,便只能从两山之间的一条狭缝中出去。 这条狭缝长度太短,并不能算得上天险,不过它却能使得大军出谷的速度大大变慢。 出的少,进的多,时间一长二十万大军便已有十余万人“滞留”在了山谷之中。 而这些人便是魏长天的目标。 “公子。” 身边,楚先平小声提醒道:“现在已有一万多人出谷,还有三万多人未曾进谷,谷中大约有十六万人。” “我们的人都已准备好了,天狗军再有一刻钟便到,正好可以协助拦截敌军退路。” “公子,差不多是时候了。” “......” 楚先平说完这几句话后便不再言语,而魏长天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站在一块巨石上,默默俯视着脚下如同蚂蚁一般渺小的茫茫人群。 头顶的乌云已经厚重到遮挡住了所有星光月芒的程度,与天罗教山门被毁那夜的景象十分相似。 是的,魏长天正是打算利用“合离”来制造一场“天罚”,再配合上早已埋在山谷各处的巨大当量的火药,用一场“天雷地火”来给予朝廷大军致命一击。 当然了,以他自己的内力,纵使全力以赴也不可能制造出威力太过巨大的天雷。 不过他却可以模仿云莲,用天道之子的鲜血提前勾画出可以增加天雷威力的阵法。 而这正是魏长天当时把沈然留在牛头山的原因。 这段日子里,沈然一直在用自己的血混杂上一些兽血,在这山谷里画符。 虽然由于混杂了兽血,天雷的威力相较于云莲引动的那次肯定要弱上一些。 但毕竟魏长天面对的并不是天罗教,而只是一群下三品的普通士兵,所以肯定也够用了。 “......” 脚下,挤满了山谷的兵卒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魏长天默默调动起一丝内力集中于手掌,抬头看了眼同样挤满苍穹的滚滚乌云。 他现在随时可以引动天雷,而只要天雷一落,周遭埋伏的天罗教之人便会将炸药尽数引爆,蜀军和黎军也会同时堵住山谷前后方向。 换句话说,他现在只要一个动作,便能取十余万人的命...... 墨色浸染山谷,云中紫雷万丝涌动。 突然,魏长天扭头问向楚先平。 “楚兄,你说我当初该不该扶持宁玉珂称王造反?” “如果我没这么做,这些人应当便不会死了吧。” “......” 在这个节骨眼上听到这样一个问题,楚先平不免稍稍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回答道: “如果不反,那他们或许不会死。” “不过如若不反,那这天下的百姓便终究不能为自己活着。” “公子,这是你曾与我说过的话。” “......” “好,我知道了。” 伴随着最后一句轻叹,魏长天微微抬起手掌。 下一刻,无数压抑许久的紫雷轰然落下。 7017k 第482章 末路 “轰!!!” 当第一道紫雷砸入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顷刻间便带走了数百条人命时,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随着哀嚎声和惨叫声无比凄厉的响彻山谷,脚下大地开始震动、进而轰然炸裂之后,立刻便有人意识到了问题。 “敌袭!!” “草他妈的!有埋伏!!!” “快!后撤!后撤!!!” “......” 经验丰富的将领第一时间便声嘶力竭的大喊出声,企图催促手下兵卒向着正确的方向逃命。 但其实还没等到他们下令,慌乱的人群便已经向着山谷前后两个出口疯狂跑去。 混乱中,有多少人摔倒后便没能再站起来,有多少人被炸药炸飞至半空,又有多少人在一道道紫雷中化作齑粉已不得而知。 聚集了十余万人的山谷此刻就像是人间炼狱,业火从地底喷溅而出,冥雷自阴空坠落,绝望与恐惧的声音中放眼望去尽是鲜红,也不知是冲天而起的火焰还是如雨落下的鲜血。 断肢残骸随处可见,有些甚至都无法落到地面,就那么血淋淋的挂在尚且活着的人的身上,但后者却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此时此刻,这些断臂断腿究竟是出自谁的身体已不再重要,因为所有人早已被无穷的恐惧所支配,根本不会在意除去逃命之外的任何事情。 训练有素的军队,突遇伏击时其实本不应慌乱到这种程度。 而这也恰恰说明朝廷大军如今遇到的情况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对战争的认知。 甚至在蜀军和黎军突然从山谷两侧杀出之前,他们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明白。 “杀啊!” “杀出去!!” “砰!!” “......” 相比于西侧窄小的漏斗出口,东侧宽大的漏斗入口自然是双方激战的主战场。 负责堵住这个方向的则是大黎的五万援军。 以五万对十几万,虽然兵力差距悬殊,但要知道朝廷大军的大部分人此时都被同伴堵在山谷里,根本无法参与作战。 更何况大黎援军只需要守住两刻钟就可以了。 根据此前的预计,最多两刻钟,山谷里的朝廷大军便基本会在“天雷地火”中死伤殆尽,即便能逃掉一些也无关大局。 面对着只有几百米的战线,守两刻钟。 魏长天和那个叫赵栋的黎军将领本都以为这应是一件不难做到的事。 可他们却有些小瞧了人在如此险境之中的战斗力。 如果不能杀出重围,那便会死。 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所有黄甲兵就跟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向着山谷外冲杀出去,每个人都未曾有任何一丝保留。 至于逃跑...... 且不说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即便就是有,此时此刻他们也根本无法后退或者逃跑。 因为在身后十余万人的“推动”下,他们甚至连转身都不能做到。 能做的,只有举刀向前...... “杀啊!” “砰砰砰!” “啊!老子不想死!!” “呜呜呜!娘!恕孩儿不孝!” “爹!娘!!” “啊!!!” “......” 哭声、喊声、嘶吼声......无数身着黄甲的军汉就这么高举着长刀向黎军的防线冲去,又如麦草一般纷纷倒下。 下一刻,更多与他们一般无二的汉子则会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向前。 千百人倒下,千百人冲上去。 前仆后继的血肉之躯堆叠成尸山血海,悲壮且绝望的向着前方一寸寸的挪动。 而在这种几近于“送死”的冲锋下,严阵以待的黎军防线很快便出现了松动。 “妈的!给老子守住!!”谷窇 “不许退!!!” 厮杀在最前线的赵栋一刀又斩飞数十个黄甲兵,嘴中不停大声嘶喊着,企图稳定黎军已经开始动摇的军心。 虽然黎军在除了人数之外的各个方面都占尽优势,但与这样一群杀之不尽、不知后退的哀兵交战,是个人心中都不免会感到胆寒。 赵栋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防线就会被冲破,因此心中自然无比急躁。 但也就在此时,一阵游离于战场之外的闷响声却突然涌来,并且仅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变得震耳欲聋。 “那、那是什么......” 有兵卒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便十分不合时宜的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就像是一场瘟疫快速散播到了整个战场,一时间竟有不知多少人做出了与他相同的举动。 所有人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从远方涌来的无数凶兽、看着骑在凶兽背上的黑甲兵、看着那一面面绣着天狗图案的黑色牙旗,恍惚间只感觉自己仿佛真的身处在炼狱之中。 “铛啷!” 长刀坠下,战场某处有个黄甲兵突然颤抖着跪倒在地。 他身抖如筛糠,双眼中只有无以复加的恐惧。 “邪、邪鬼.......” “是邪鬼来了......” “......” ...... 山谷内。 “轰隆隆!!” 紫雷与火药还在继续收割着生命,而韩兆的马车亦早已化作无数碎片。 身为二品武人,韩兆想要躲开这些天雷地火还是很容易的,甚至哪怕就是不小心被紫雷砸中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游文宗自然就没有这般能力了。 “......” 踉跄着走过一具具尸体,身边的亲兵早已不知所踪。 不过游文宗却早已不在乎这些事情,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的走着,嘴中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很明显,这位心思极深的督军大人暂时还并不能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在他看来,即便牛头山中真的有埋伏也不应该会是如今这幅样子。 天雷...... 为什么天雷会落在牛头山,又为什么会正好在这时候落下...... 为什么...... 游文宗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场“天罚”为何会落在大军头顶,更不明白足足二十万人为何就这样葬身在了牛头山。 他只是麻木的看着身边发生的一切,看着一块巨石从一侧山壁滑落,径直向着自己滚来,又看着一道人影突然出现,一拳便将巨石轰碎...... “韩将军......” 看着身前的韩兆,游文宗心如死灰的摇了摇头:“不必救我,你速去带领将士们突围吧。” “多少逃出去一些,也算是对圣上有个交代......” “交代?” 韩兆轻笑一声:“游大人,今夜之后大军十不存九,这算是什么交代?” “可、可是......” 游文宗挣扎着刚想说话,但当他看到韩兆脸上的笑容时,整个人却一瞬间僵住了。 这一刻,他仿佛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不过此时的韩兆却已经不在乎他是如何想的了,只是缓缓说道: “游大人,并非我想救你,而是魏公子要留你一命。” “对了,回京之后我会禀告皇上,说大人你便是公子在军中的细作。” “所以游大人,你如今只剩一条路可走。” “当然,至于你肯不肯走,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7017k 第483章 天数不可逃 紫雷一道接着一道落下,乌云没有丝毫散去的意思。 如今距离开战已有一刻钟,山谷东西两边出口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朝廷大军仅剩的兵卒大都已聚拢在两侧,想要寻找着那最后一丝活命的机会。 也有人企图逃入周围的群山,不过共济会和天罗教众人早就潜伏其中,时不时会有打斗声从林间传出。 牛头山伏击战进行到这里,说一句大局已定毫不过分。 而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魏长天也在某刻突然收回视线,轻声对楚先平说道: “楚兄,这里你盯着吧。” “我想找个地方单独待一会儿。” “......” 转头看向魏长天,楚先平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好。” “嗯,有事给我传信就是。” 拍了拍楚先平肩膀,魏长天留下一句话后便沿着山间小路向着远离山谷的方向走去。 由于没有月光,今晚的夜色很黑,唯有闪电落下时才会给周围景物覆上一层转瞬即逝的白影。 身后的雷声和厮杀声越来越小,孤单的身形在林间穿梭。 也不知走了多久,魏长天终于停步在一汪山湖旁边。 山湖两面危崖,左边一条山涧紧贴崖下,右边一道涧岸,岸上满布了草木,一条细窄的瀑布从上方落下。 瀑落湖面的“哗哗”声盖住了远处的雷鸣,魏长天站了片刻,然后便在湖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望着湖面上的阵阵涟漪愣愣出神。 若是在白日里,这里应该算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山中绝景。 不过在这个特殊的夜晚,似乎就连这潭湖水也变得阴沉,看去竟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幽邃。 此时此刻,魏长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或者说其实压根什么也没想。 他只是觉得有点累,所以想找个地方发会儿呆。 至于其它的事情......过了今夜再说罢。 “......” “噗通~” “噗通~” 又是一颗小石子坠入湖面,四散开一圈圈波澜。 魏长天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青石上,重复挥动着手臂,已经忘记自己丢了多少石子了。 远处缥缈的嘈杂声和雷鸣声越来越稀疏,夜便越来越寂静。 然后就在某一刻,魏长天突然发现湖面中央出现了一点亮光。 他稍稍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夜空,不过却没望见半颗星星。 于是收回视线环顾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的林间看到了一丝隐隐绰绰的红点。 嗯?啥东西? 眯了眯眼,魏长天慢慢起身,向着红光的方向走去。 而随着距离变近,他这才发现湖对岸竟然有一座小小的竹屋,这亮光便是竹屋中点起的烛火。 这地方居然还有人住? 魏长天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过去一探究竟,但反正是一路走到了竹屋近处。 夜幕如墨,烛火的暖光微弱,四周暗影浮动。 屋子被浅浅的篱笆围住,篱笆里种满了魏长天叫不上名字的花,清香萦绕鼻间。 看着那扇微微打开的小窗,魏长天犹豫片刻便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他刚欲转身的时候,竹屋的小门却“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露出一个身着布衣女子的身形。 “你是谁?” 这女子赤足站在竹屋门前,脚踝白皙,容貌十分普通。 她此时正皱眉看着魏长天,表情中并无警惕之意,但却看得出对这样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很是不悦。 “呃,我是......” 魏长天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的想要编一套说辞。谷侶 不过他转瞬又反应过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于是就随口敷衍道: “偶然行至此处的旅人而已,见有光亮就过来看看。” “叨扰姑娘了,我这便离开。” “......” 冷冷的看着魏长天,女子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魏长天见状有些不解,便又多问了一句。 “姑娘,怎么了?” “没怎么。” 女子瞥了他一眼:“我在等你离开。” “......” “知道了。” 魏长天倒也干脆,又看了看院中那一片不知名的小花,然后就转身沿着来路向回走。 不过待他走出几步之后,却听到女子突然又在身后冷冰冰的问道: “你可知道那边因何如此喧闹?” “......” 魏长天脚步一顿。 “姑娘,是在打仗。” “哦。” ...... ...... 半个时辰后。 当山谷之中的厮杀声渐停,只剩雷声依旧时,牛头山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二十万大军之中有十六万死于今夜,只剩四万人勉强突围。 算上守在广汉县城的那两万新兵,三十万平叛大军在短短十天之内便损失八成,只余下六万残兵败将。 这六万人当然无法再对蜀州构成任何威胁,反而他们很快便将面临着蜀军的反攻。 所以,蜀州之战的局势无疑将自此逆转。 又是半个时辰过后。 子时,朝廷大军于牛头山遇伏大败的消息已经送到了各个大人物手中。 魏府,魏贤志和秦彩珍闻信后皆重重松了一口气,其后整夜对坐饮酒,直到翌日天亮方才作罢。 未央宫,宁玉珂连夜伏案亲笔题写万民诏,第二日清晨时诏文登榜,半日功夫便传遍整个蜀地,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皇宫,宁永年收到消息后独坐许久,之后接连三日未曾露面,据说是突发恶疾需卧床静养...... 大宁三十六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牛头山之战不仅保住了宁玉珂的王位,甚至还即将进一步扩大蜀国的版图。 而相应的,由于天狗军的出现,蜀国与妖族勾结一事也彻底辩无可辩,成为了天下皆知的事实。 一时间,大宁百姓皆对蜀地既向往又恐惧。 大家向往这里低廉的粮价、太平的日子,但却又恐惧与妖共存的生活。 不过对于那些行将饿死之人,他们没得选。 很快,有无数百姓自各州出发,千里迢迢奔赴蜀州逃荒。 而各地共济会分舵则会为他们提供足以支撑到蜀地的口粮和盘缠...... 民心、人口、经济、政治。 牛头山之战造成的影响远不止以上这些。 更关键的是,这样一场以少胜多、且在一个时辰之内便灭敌十余万的战役,其本身就有非常多的值得称道的地方。 当然了,如今知道这场战役完整内幕的人少之又少,面对这样一个结果,大家更多的还只是会感到惊愕与不解。 但当若干年后,终于知晓了整个过程的史官准备提笔记录下这段历史时,他或许会在心中默念一句—— 当真是纷纷世事无穷尽,茫茫天数不可逃...... 7017k 第484章 一别再无归期 两日后,广汉县城。 从十月初十到十月十五,朝廷大军仅仅控制了这座小城五天,然后就匆忙弃城后撤,六万残兵败将尽数逃回安州境内。 退守安州的命令自然是出自宁永年,而韩兆本人也即将动身回京,大军的一切事务暂时转交给了一个叫薛正的副将。 大军于牛头山大败,韩兆身为主将当然要负首要责任,回京之后所面临的局面肯定不容乐观。 撤职免官是最起码的,至于宁永年会不会杀他......魏长天和楚先平都觉得可能性不大。 眼下大宁正值用人之际,这种时候杀掉一个二品后期的将军无疑太过冲动。 因此宁永年大概率会将韩兆再次派回安州,或者是去大奉,让后者可以“将功补过”。 对魏长天来说,不管是哪种情况,韩兆都可以继续发挥重要的作用。 即便宁永年真的脑子一热要杀韩兆,自己也可以让魏贤志出手将后者救下来。 “......” “公子,奉元那边的大宁军队还没有动静,想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了。” 黑色马车缓缓驶进广汉城,车轿中楚先平轻声说道:“还有,邬定押送李岐已至建昌府,看样子是还要继续向东走,会不会回大宁如今还说不准。” “不过同舟会有消息说他们此行或许是要去怀陵府......” “......” 车轮碾过路面,天空中阳光明媚。 外城的泥土路面多少有点泥泞,马车的颠簸使得楚先平的声音略微显得断断续续的。 牛头山之战后各方面都爆发出了剧烈的反应,各种信息如雪花一样纷纷汇集在楚先平这里,再由他整理筛选后汇报给魏长天。 这其中涉及的内容很多,不过魏长天最关心的应该便是宁永年会不会将大奉战场的军队调到蜀州来。 如今大宁在大奉境内还驻扎着三十多万军队,且大都集中在奉元附近。 如果这样一只大军被调回来对付自己,那自己还能不能守得住第二次便不好说了。 毕竟像牛头山的这种伏击战很难复制,想要再来一次无疑有点异想天开。 而若是硬碰硬......在天狗军发展壮大之前,这依旧很难。 好在目前看来,宁永年并舍不得大奉这样一块到嘴的肥肉。 一旦将大军调回,那大奉无疑便会重回李岐手中,即便提前把李岐杀了也还有李梧桐。 只要有皇室血脉在,想要重新归拢支离破碎的大奉并算不得多难。 所以宁永年必须要在大奉和蜀州之间做一个取舍。 如果要继续猛攻蜀州,那便势必要放弃大奉。 如果要大奉,那便只能暂时放弃蜀州。 一国疆土和一州之地,这个选择题并不困难。 而宁永年也确实选择了后者。 至于他要把李岐带到哪里,又要干什么......魏长天现在懒得去想这些。 “知道了。” 点点头,魏长天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轻声命令道: “停车。” “是,公子。” “吁!” 车夫勒紧缰绳,马车很快缓缓停在路边。 “楚兄,那个张石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魏长天从车中翻找出几张银票揣进胸口,随口问道:“可曾找到他的尸首了?” “找到了。” 楚先平点点头:“不过突围之前尸首便已火葬,骨灰如今置于广汉县的义庄之中。” “公子,用不用差人将其骨灰带来?” “......” 魏长天稍作犹豫,然后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将此人的情况与我说说就行。” “是。” 楚先平从怀中拿出一本随身携带的小册子,轻声介绍道: “公子,张石乃广汉县人,据同营好友说其家中尚有一老母住在广汉城中,未曾婚娶......” 谷帾 “......” ...... 半个时辰后,那条熟悉的小巷。 从离开到回来,仅仅相隔四天。 包括那个正等在院门外的老妪在内,所以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婆婆!” 遥遥高喊了一嗓子,魏长天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而老妪的表情则是有些惊讶和喜悦。 她这次没有如之前一样立马转身回屋,只是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直到魏长天一路走到近处。 “婆婆,大军打了胜仗,我回来看看你。” 笑着站定在老妪身前,魏长天看着后者双眼中那抹藏不住的忐忑,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 “对了,你儿子张石我也打听到了。” “你放心吧,他不仅人活着,而且还立了大功,几日前才刚刚升了官哩!” “只是眼下这仗还没打完,依照军规他还不能回来看你,不过他却托我给你带句话......” 从怀中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魏长天轻轻塞到笑容满面的老妪手中。 “他说你老一定要保重身体,等着他当上大官之后回来尽孝!” “......” 或许是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今天的太阳分外灿烂。 温煦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亦让老妪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了一丛笑,打满皱褶的前额渐渐舒展开一点,眯起的双眼中仿佛有光闪烁。 她举起银票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布满皱纹的手掌颤抖着拂过上面的每一个小字,好像这并非是银票,而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很明显,她肯定不是因为这一百两银子而欢喜。 不过看到老妪如今样子的魏长天心中却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婆婆,咱们进屋说话吧。” 强行维持住脸上的笑容,魏长天率先一步走入小院。 一只大鹅立刻呼扇着翅膀冲过来,“嘎嘎嘎”叫的声音很大,上蹦下跳的模样不像是鹅,反倒像是一只看家护院的家犬。 嗯? 稍稍一愣,魏长天这才想起这鹅还是自己买回来原本打算加餐的。 “婆婆,正好也快该吃晌午饭了。” 笑着转回头,魏长天撸起袖子说道:“要不今天中午咱把这鹅吃了吧?” “......” 老妪脚步一顿,虽然很快便点了点头,但眼神中的那抹不舍之意却还是被魏长天捕捉到了。 难道是一个人生活太久了,所以对这只大鹅有感情了? 魏长天心中大约有了猜测,于是便也没了吃鹅的想法。 “算了婆婆,还是留着它吧。” “你在家中稍等一会儿,我去找家酒楼买些熟食回来。” 摇了摇头,魏长天知道自己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来看望老妪,所以便准备去买些好菜再陪后者吃顿饭。 在大鹅始终未停的叫声中,他很快就走出小院,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停步回头看去,老妪已经又站在了小院门外,正满脸慈祥的远远看着自己。 唉...... 收回视线,魏长天在心底叹了口气。 有些人别离后还能再见,但有些人一别便是永远。 对自己来说,遇见这样一个尚不知自己丧子的老妪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许用不了十天半个月自己便会将老妪和那个张石彻底遗忘。 不过对于老妪来说,她却大概率会一直等在这里。 等着自己带来她儿子的近况,等着那个永远不会再出现之人的出现。 而这也是魏长天为什么要谎称张石未死的原因。 或许。 有的等,总比没的等要好一些吧。 7017k 第485章 贤内助典范 晌午过后,在老妪家吃过了午饭魏长天便告辞离开,去往广汉县衙与梁振和楚先平碰头。 如今蜀军和部分黎军已重回广汉县,剩余五万黎军也会在数日之后抵达。 那接下来要做的自然便是反攻。 关于反攻的方向目前主要有两个选择。 一是先打在北面的安州,直接将朝廷剩余的六万残兵也一举击溃。 二是先打在东面的阳州,先稳稳当当拿下几州之地再说。 毕竟如今大宁各地州府已无多少州军,一旦打起来估计蜀军并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就能拿下。 两个选择各有利弊,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偏向于“急功近利”,一个偏向于“求稳”,其实选哪个都行。 比如说梁振就倾向于先打安州,想趁着己方兵力占优时尽可能的扩大战果。 而楚先平则更倾向于先打阳州,意图借着蜀州经济方面的优势做长久打算。 两人的想法产生冲突,那决定权自然便就交到了魏长天手中。 但说实话魏长天其实也拿不太准主意。 不过好在距离大黎的后续援军赶到还有几天功夫,他还可以再仔细想想。 ...... 黄昏时,徐青婉跟着押送粮草的队伍到了广汉城。 魏长天早已知道此事,于是便暂时放弃思考“国家大事”,跑去跟小徐同志幽会去了。 其实他本来是打算把广汉县这边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回一趟蜀州城的。 毕竟有些事他要跟宁玉珂交代清楚,另外还要安置一下即将被接到蜀州的李梧桐。 不过徐青婉非要来,那他便也没有拒绝。 反正如今也不会有啥危险,正好自己也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 戌时。 广汉县最贵的客栈顶楼的一间客房之内,魏长天和小徐同志刚刚做完了一次那件好长时间没做的事情。 衣裙长袍散落一地,足以可见方才的场面有多么激烈。 “......” “呼,好累啊......” 侧身躺在床上,徐青婉柔情默默的看着一脸满足的魏长天,轻轻拽过锦缎被子挡住胸口。 她轻轻喘了一会儿,待呼吸逐渐平稳后才小声说道: “长天,柳诗姑娘已经回蜀州城了。” “是么?” 魏长天转过头来笑问道:“她去找过你们了?” “嗯,我跟陆姐姐邀她回来住,她没有答应。” 小徐同志表情有点疑惑:“并且我看柳诗姑娘变化很大呢。” “哪里大?” 魏长天故作惊讶的调侃道:“她不是一直很大么?” “啊?” 徐青婉茫然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旋即反应过来,小脸上不由得一红:“不、不是那里变大了。” “是她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在军中待了那么久,性子难免会变。” 魏长天对此并没有太在意:“听杜常说这次多亏了她,否则天狗军也不能磨合的这样快。” “嗯......” 徐青婉轻轻点头,长发摩擦枕头发出“沙沙”的动静。 她往魏长天怀里拱了拱,似有些自责的小声说道: “柳诗姑娘帮了你这么多,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她......” “哈哈哈,这话说的,你不是也一直在帮我吗?” 魏长天哑然失笑道:“若是没有盈丰盛,我哪里又能这么轻易的打胜仗?” “是哦......” “不过盈丰盛不是我一人的功劳。” 小徐同志轻声订正:“还有卫夫人和陆姐姐呢。” “嗯。”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突然想起陆静瑶来。 这女人竟然没有跟着徐青婉一起来广汉,不是她行事风格啊。 难道说把精力从感情转移到事业上了?谷弤 那我可要谢谢她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魏长天又想起一事。 “对了,过段时间我便要娶沁儿过门。” 他低头看着徐青婉,故意打趣问道:“你许不许?” “唔?是吗?” 小徐同志仰起头来,笑着回答:“你早就该娶梁姑娘啦!” “还有柳诗姑娘,鸢儿、秋云,你可是都答应过她们的。” “呃......不急。” 魏长天戏弄不成,自己反倒是有点尴尬:“人有点多,一个一个来吧。” “你是不急,但她们急呀,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徐青婉一本正经的劝道:“我知你现在整日有许多大事要忙,没有功夫操心这些事情。” “不过我可以帮你呀,到时候你只要回来成个婚就好了......” “......” 窗外新月如钩,屋中疏灯自照。 小徐同志认认真真的说着话,企图替“姐妹们”早日争取到名分。 而魏长天则是越听越觉得小徐同志实在是贤内助的典范! 不仅不阻止自己娶娶妻纳妾,甚至还主动要求帮忙操办! 这种女人哪里找?! “婉儿......” 看了眼窗外的月色,魏长天突然问道:“你累不?” “有一点点。” 徐青婉如实回答一句,然后就准备继续大谈特谈自己给魏长天规划的“娶妻计划”。 不过之后的话她却是并没能说出口。 “呀!” “你、你把灯熄了呀......” “......” ...... 转天一早。 清晨,明媚新鲜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略显杂乱的客房之中。 小徐同志昨晚太累,如今还赖在床上不肯起,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魏长天于是只好自己起床,在客栈吃过早饭后便出发去往县衙。 眼下游文宗还被关在县衙大牢里,也是时候该去劝他“弃暗投明”了。 游文宗这个人虽然没有在《武道大巅峰》中出现过,不过根据此前的接触和掌握的情报来看却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如果能收为己用,那或许可以派去辅佐宁玉珂,想来应该是一把治国理政的好手。 为此魏长天还提前让魏贤志做了些准备。 当然了,如果游文宗死活不愿意,那也只能杀掉了事。 “......” 哼着小曲,一路步行到已经变成“蜀军前线司令部”的县衙。 经过昨晚一夜,魏长天如今的心情可以说十分不错。 不过就在他一步迈过衙门大堂门槛,见到其中站着的几个人时,脸色却一瞬间便冷淡了下来。 楚先平、沈然,还有...... “何时来的?” 停步在许岁穗面前,魏长天眯了眯眼:“你之前几日做什么去了?” “......” 看着表情冷漠的魏长天,许岁穗似乎明白前者为什么会是这般态度。 轻轻咬住嘴唇,她低了低头,小声嗫嚅道: “我、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 瞥了她一眼,魏长天语气依旧冰冷。 “行。” 7017k 第486章 世界的主角 县衙的某间厅堂内安静无比,阳光像无数只金箭一样从小窗口射进来,照亮了房间的摆设。 “那张字条,是你给游文宗的吧。” 没有去看许岁穗,魏长天背对着她问出一句话。 而良久的沉默也验证了他的猜测。 “......” “怎么,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转过身子,魏长天表情平静,语气中似乎有些厌恶。 不同于曾经有过的愤怒、威胁,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许岁穗说话。 而后者也终于张了张嘴巴,声音很小,很艰涩。 “魏长天......” “我是在帮你......” 我在帮你。 又是这个答案。 看着许岁穗,魏长天慢慢后退半步,摇了摇头。 正常来说,他此时应该问一问许岁穗原本剧情是如何发展的,进而再由此判断出后者是否是真的在帮自己。 但他却什么也没问。 反倒是许岁穗突然走近一步,表情急切的匆忙说道: “魏长天,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是,我承认我确实有自己的私心。” “但是我不会害你的!” “你相信我,我可以跟你解......” “不用了。” 摆摆手,魏长天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看到你在阻止朝廷大军进牛头山,这就够了。” “......” 身形突然僵住,许岁穗的眼眸里渐渐失去了光彩。 她死死咬住嘴唇,颤抖着问道: “然、然后呢?” “你要对我做什么?是要杀了我么?” “不是。” 轻轻叹了一口气,魏长天扭头看向窗外万里无云的蓝天。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此前震山营那次都算是帮了我。” “两次相抵,所以如今你我二人谁也不欠谁的。” “你走吧,你今后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不过若是下次你再做出与我为敌的举动,并且落到我手里......” 声音一顿,魏长天低了低头。 “那我就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大度了。” “......” 从相识到决裂,魏长天与许岁穗总共才经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那满地跳跃的红辣椒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一声声“魏同志”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魏长天还没有兑现承诺,帮许岁穗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而许岁穗也没有履行诺言,帮魏长天发明出丝袜和超短裙...... 当本应牢不可破的“革命友谊”只在一刹那就支离破碎时,魏长天和许岁穗都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身为老乡,不,“老乡”这个词如今已经不再恰当。 应该说同为“穿越者”的两人之间,确实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情感寄托。 这也是魏长天为什么会一直以一种几近“无限宽容”的态度来面对许岁穗的原因。 即便是在得知了后者系统真相之后,他仍旧觉得两人应该有着共同的目标,可以成为值得信赖的同伴。 但许岁穗写下的那张字条却使得魏长天认清了现实。 原来,他们两人之间永远无法建立真正的信任。 既然是这样,那各走各路便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 “我知道了......” 微微颤抖的声音很小,其中满是难以言说的落寞。 许岁穗一点点退远,然后又在房门边停步,慢慢转过头来。 “我还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么?” “......” 转身看过去,魏长天站在阳光中,身形挺拔:“问吧。” “好......” 许岁穗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回去吗?” “......” 这个问题之前魏长天曾问过许岁穗,后者想都没想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但当许岁穗反问回来时,当时的魏长天却没有回答。 而此时此刻,当自身处境已变得“截然不同”,魏长天也大约明白许岁穗为何会再次问起这个问题了。 在这里,他是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妻妾成群的“魏公子”,是中钦定的、独一无二的“主角”。 回去了,他是一个整天996,辛苦一辈子或许都无法在大城市买的起一间小房子的普通人,只是世界千千万万的“配角”之一。 许岁穗既然清楚自己在中的“既定结局”,那此时问这样一个问题无疑便是想要确认她的到来是否已经影响到了自己的“价值观”。 魏长天不知道“原本”的自己是如何选择的,也没有问。 面对着这样一个似乎并不难的选择题,他只是完完全全按照本心,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一个完全出乎了许岁穗预料的答案。 “会。” “我一定会回去。” “......” 双眼微微瞪大,许岁穗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呆愣。 “为什么?” “在这里,你是主角啊......” “......” 看着许岁穗的反应,魏长天倒是猜出中的自己最后是如何选的了。 没回去吗.....无所谓了。谷捖 最起码此时此刻自己说的确实是真话。 “主角......” 看着神情复杂的许岁穗,魏长天竟忽然笑了笑。 “我想我们都搞错了一件事情。” “在我看的书里,萧风确实是主角。” “在你看的书里,我确实是主角。” “但对这个世界来说,从来就没有,也不会有一个所谓的主角。” “又或者说,这世间的每一个人,不论高低贵贱,其实都是这世界的主角。” “......” ...... 魏府,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的魏巧玲刚刚结束了一上午的修炼,此时正苦着小脸对身边的小黑狗发着牢骚。 “大鬼,修炼好没意思呀。” “你要快些长大,我还要骑你呢。” “爹爹和娘这几日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整天都笑嘻嘻的。” “哦,还有大哥和嫂嫂,我都好久没见他们了......” “呀!小青!你把小灰吐出来!不许吃小灰!” ...... 浮云客栈,阳光晒在大大的锦绸被子上,模模糊糊勾勒出徐青婉姣好的身段。 她这回笼觉睡的着实有些长,已经日上三竿了竟还未起。 迷朦中,小徐同志的嘴角微微翘起,好似正在做一场好梦。 梦中有魏长天,有爹娘,还有数也数不尽的白花花的银子...... “唔......” 美梦过半,徐青婉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一下子竟翻过了半张床的宽度。 不过即便动作如此之大,她怀里却依旧紧紧抱着一个小包袱,愣是始终未曾松开。 毕竟这装着银票和碎银的小包袱可是她的宝贝。 ...... 蜀军连营,叫李二柱的兵卒正在操练刀法,汗水从他略显稚嫩的脸颊划过,又一滴滴落入泥土之中。 连番经历过几次大战,李二柱已经成功从一名连兵刃都拿不稳的新兵变成了一名多少有了些战场经验的老兵。 而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的缘故,他不仅如魏长天所预测的一样真的活了下来,甚至还立下军功,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升任伍长。 虽然伍长是军中最小的官职,手下只有四五个人。 不过李二柱毕竟才十四岁,他觉得自己未来定是一片光明。 打完仗自己便可以回家看望爹娘,还可以给家中多买几亩田地,给妹妹买几件漂亮衣裳...... 烈日当头,李二柱不停幻想着将来自己“衣锦还乡”的景象,只感觉挥刀的手也仿佛更有力气了。 然后在某一刻,他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只见过一面的魏长天。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朝一日像魏公子一般那样厉害...... ...... 正如魏长天所说的。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主角,世界也绝不会只围着任何一个人转。 对魏巧玲而言,自己是她好久未曾见到的大哥。 但她的世界里还有魏贤志、秦彩珍,还有大鬼和那一群稀奇古怪的动物。 对小徐同志而言,自己是她托付一生的相公。 但她的世界里还有盈丰盛,还有无数等待着她去赚的银子。 对李二柱而言,自己是曾给予过他鼓励的“偶像”。 但他的世界里还有亲人,还有“衣锦还乡”的少年志向。 不仅是他们。 包括楚先平、梁沁、杨柳诗、魏贤志等所有人,自己或许在他们心中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但绝对不是全部。 而这其实也正是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什么主角,什么命运......这些都只是因为“穿书”而产生的思维局限。 对这个世界而言,每个人都没什么特殊的,每个人也都是不可或缺的...... 当魏长天得知那个老妪其实并非是在等待自己,当他亲眼看到在牛头山死去的那十几万人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 “这就是你什么也没问的原因吗?” 沉默了半晌,许岁穗默默问道。 “是啊。” 魏长天笑容依旧,语气有些洒脱。 “知道了原本的剧情又能怎么样?” “按照剧本把戏演完?” “还是非得刻意的去改变这一切?” “这二者未免都太蠢了。” “所以我宁可不知道那所谓的命运,只是做我当下认为该做的事。” “......” “我懂了。” “谢谢你......” 看着站在阳光中的魏长天,许岁穗愣了很久之后忽然小声说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魏长天却没再回答,只是又一次扭头看向窗外。 穿着青甲的蜀军在院中匆匆走过,他们的脸上皆洋溢着久违的轻松与惬意,小声讨论着自己何时能升职受赏,何时能回家探望亲人。 再远一些,县衙外一家新开的酒楼前有几名小二正大声招揽顾客,几名杂耍艺人在街边舞刀弄枪,铜锣如雷铛铛地敲着,引来围观人群大声叫好。 铜板“叮叮铛铛”落入泥碗,有一枚掉在外面,转瞬便被一个叫花子偷偷捡起。 他用这枚铜板去不远处的小摊换了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然后掰下一小块,分给了一条瘸了腿的老黄狗...... 所有的这一切,在许岁穗看过的中永远都不会与魏长天产生交集。 但它们却无比真实的存在着,共同构成了这个真实的世界。 包括前世那个因为触电而穿越的青年,以及无数向他一样的人...... 他们,其实都是世界的主角。 万里无云的天空晴朗湛蓝。 几只小鸟于树枝间嬉闹一番,然后便在魏长天的注视下,向着更高处飞远了。 ...... (第五卷,完) 7017k 第五卷极为简短的感言 第五卷结束啦,魏长天的故事也即将进入新的阶段! 多的就不说啦,总之就是感谢大家的支持! 也希望大家永远都对生活抱有最真诚的希望和期待,即便所遇再坎坷也不要放弃! 分享罗曼罗兰的一句话—— “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与君共勉! 今天不休息,继续更第六卷—— 江湖夜雨十年灯。 ...... ps:再分享一次书友群:540542881,有兴趣的可以进群吹水~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第五卷极为简短的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7章 你不配! 第二天。 许岁穗走了。 并非死了,而是字面意义上的“离开了”。 并且她还带走了沈然。 对此魏长天其实有些无奈,毕竟他原本还打算靠沈然来“白嫖”其他天道之子的气运。 但后者却是心甘情愿跟随许岁穗一道离开的,所以他也不好加以阻止。 “公子......” “许姑娘和沈公子已经出了蜀界,一路往北边去了。” 县衙大牢外,楚先平轻声问道:“还要继续派人盯着他们么?” “......” 稍稍犹豫片刻,魏长天摇摇头:“不用了,任由他们去吧。” “是。” 看着魏长天,楚先平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知道关于许岁穗的太多内情,但却能看出魏长天此刻心情有多么复杂。 楚先平明白许岁穗在魏长天心中的地位应该很特殊,只是不明白两人为何会反目成仇。 直到魏长天忽然又平静的补了一句。 “对了,那张字条的事......也不用继续查了。” 嗯? 楚先平双眼微微瞪大,心中立马便浮现出了一个猜想。 不过他却没有追问,只是再次默默点头,同时向着身后的两个狱卒命令道: “开牢门。” ...... 幽暗逼仄的牢房只有几平米大小,肮脏的地面上铺着同样肮脏的茅草,没有床,没有窗,环境无比脏乱恶劣。 当狱卒将牢门缓缓打开时,魏长天甚至被从其中涌出的酸臭味给呛了一下。 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毛,抬眼看向那个盘腿坐在牢房正中的男人。 这是魏长天与游文宗的第二次见面,但两人的处境却已经发生了颠倒。 尤其是游文宗,从一个三品大员变成阶下囚不说,并且很快便要替韩兆背锅,成为被大宁百姓千夫所指的魏家细作。 这样一种落差无疑十分巨大,换做别人可能早就崩溃了。 但游文宗如今却是异常的平静,甚至在看到魏长天后竟然还主动点了点头。 “魏公子,又见面了。” “......” 嗯? 心理素质这么强的吗? 魏长天心里嘀咕一句,然后便一步迈进牢房,同时向身后挥了挥手。 “楚兄,我跟游大人单独谈谈。” “是,公子。” 楚先平微微躬身,很快便带着两个狱卒离开,只留下了一盏光芒微弱的油灯。 拎着油灯,魏长天倒也不嫌弃地上脏乱的茅草,就这么一屁股坐在游文宗对面,这才笑着回应了后者刚刚的话。 “是啊游大人,又见面了。” “......” “咳、咳咳咳......” 昏暗的红光不情不愿的落在游文宗惨白的脸上,半明半暗间他突然挡嘴轻咳了两声。 咳声过后,便是依旧平静的自嘲。 “魏公子......” “我虽有过数次怀疑,但没想到韩将军竟然真是你的人。” “还有那夜的天雷......虽然我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不过想来却需复杂的准备。” “如此看来,你应是早就打算要在牛头山结束蜀州之战了。” “这般一环套一环的谋略,在下输的倒也不冤......” “......” 很明显,游文宗已经大约猜出了蜀州之战的整体计划。 谷阢 输了就认,他如今的这番话无疑十分洒脱。 不过魏长天却没有半点“英雄惜英雄”的意思,反而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呵呵,游大人。” “你输得不冤?” “我想你未免有点太过高看自己了......” 在游文宗死死的注视下,魏长天以一种满是不屑的语气继续说道: “蜀州之战,我的对手是宁永年,不是你。” “输的人也是宁永年,不是你。” “游大人,我说句不好听的。” “你这般小人物,连跟我对弈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输赢?” “......” 你连跟我对弈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中的讥讽和鄙夷之意无以复加,可以说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其中感觉颇像前世那个笑话—— 接盘侠找到被抛弃的女神,表示自己可以接受她的一切,结果却只得到一句“他的孩子你不配养”。 这种事无疑是悲哀的。 而更悲哀的则是“女神”作为被舔的对象,说这话其实没毛病。 因为“甲方”从来不需要考虑“乙方”的感受。 就像是此刻的魏长天,他作为胜利者,作为棋手,也根本不需在乎游文宗这个棋子的感受一样。 更何况他本就是在有意激怒游文宗。 “怎么?游大人难道觉得我这话不对吗?” 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游文宗,魏长天轻笑道: “可我却觉得没啥毛病。” “你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三品的兵部侍郎而已,上朝时甚至都站不到第一排。” “向你一样的人大宁有的是,你又凭什么觉得可以跟我对弈?” “......” 接连两次诛心反问,使得游文宗好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严格来说,三品的兵部侍郎已经算是不小的官了,能做到这个位子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所以游文宗如今被魏长天说的这么一文不值,心中要说不愤怒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却又无从辩驳。 毕竟跟魏长天和宁永年相比,他确实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 不过...... “魏公子。” “若你今日来只是为了奚落我一番,那我无话可说。” 沉默半晌之后,游文宗忽然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魏长天一字一句说道: “但我想公子应该不是只想说这些吧。” “......” “这是自然。” 讥笑敛去,魏长天的表情终于渐渐变得严肃。 如果游文宗刚刚的反应是恼羞成怒,那他接下来的话可能就不会说了,估计会直接把前者杀掉完事。 也正因游文宗在如此被羞辱的情况下却依旧表现的足够冷静,这才让他下定了要将此人“收为己用”的决心。 “游大人,我估计你已经猜出来了,所以我也就不多废话。” “在宁永年手底下,你这辈子最多也就混到个兵部尚书。” “但在我这里,你现在就可以立马上任蜀国宰相。” “是,我蜀国如今只有一州之地。” “不过现在朝廷大军已然溃败,往后这大宁的局势会是如何,想必大人你也清楚。” “我是真心想要邀大人共同成就一番伟业,但不知大人愿不愿意......” 随手折断一根茅草,魏长天一边挑弄着油灯的灯芯,一边随口说出最后一句话。 “愿不愿意摆脱棋子之身,而是做一个真正的执子之人。” 7017k 第488章 有原则的徐青婉 从一个棋子,到一个执子之人。 不得不说,这样一个条件对于游文宗这种人确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游文宗却也并非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墙头草。 刻在价值观中的“忠君”二字还是使得他在一阵挣扎过后便准备拒绝魏长天的橄榄枝。 “魏公子,承蒙你如此看得起我。” “不过恕我无法答应此事。” “既为人臣,那便理应为君主尽忠。” “所以公子也不需多费口舌了,还请给我一个痛快吧。” “......” 拱了拱手,游文宗这番话十分真情实意。 而魏长天却并没看他,只是依旧低头在挑那根灯芯。 “啪!” 火星飞溅,灯花爆裂,油灯原本黯淡的光亮忽的一下子变大了不少。 “游大人,你可曾想过你的家人?” 表情淡定的把油灯重新放回身边,魏长天就像是没听到游文宗刚刚的话一样,懒散的问道: “大军于牛头山大败,此事必须要有人负责。” “韩兆身为二品高手,宁永年自然不会杀他,那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便只能由你来背?” “啧啧啧,勾结叛贼,害的大军损失惨重。” “游大人,你在京城的家眷会是什么下场,这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 身形微微颤抖了一下,游文宗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 他默默低下头,声音也变得苦涩。 “此事......是我害了他们。” “不过日后定会有人为我等沉冤昭雪的。” “沉冤昭雪?” 魏长天轻笑一声:“游大人,即便宁永年以后知道了真相,你觉得他会做这种事情?” “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会给你们平反,但人都死尽了,你游家都绝后了,那时再还你们清白还有什么意义?” “我......” 双拳死死握紧,烛火摇晃。 此时此刻,游文宗只感觉喉咙忽然无比干涩,干涩到他再说不出话来。 他自己不畏死,但却舍不得父母妻儿。 更何况就像魏长天所说的,“通敌”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到时候他游家将再无香火延续...... “游大人,我跟你说实话吧。” 另一边,魏长天看到游文宗的样子便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于是继续丢出第二个条件。 “在来见你之前,我已经让我爹将你在京城的家眷尽数接走了。” “眼下京城那边的情况你也清楚,我魏家要保的人,他宁永年动不了。” “所以只要你答应从今往后为我做事,那我便可保他们平安无虞,日后还会送到蜀州来与你团聚。” “而若是你不答应......” “那即便我魏家不杀,宁永年也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看着呼吸急促的游文宗,魏长天顿了顿,再问: “游大人,利害得失我与你都已经讲清楚了。” “不知现在你可改主意了?” “......” 执掌大权的诱惑。 保全家人的威胁。 在魏长天看来,如此威逼利诱之下游文宗怎么也得松口了。 然而他等了半天,却依旧没有等到那个想要的答案。 “魏公子,此事可否容我再多想几日?” “......” “可以。” 瞥了游文宗一眼,魏长天缓缓站起身:“多想想也好,若是大人还有什么顾虑,亦可随时令人传话给我。” “不过我这人耐心有限,最多还能再等大人五日。” “不知五日时间可够大人拿定主意了?” “够了。” 同样颤巍巍的站起来,游文宗轻轻点了点头:“五日之内,不论如何我定会给公子一个答复。” “好,那我便等着了。” 拎起油灯,魏长天又深深看了游文宗一眼。谷无 “游大人,我最后再多说几句。” “不论你信不信,但原州城之事其实是出自宁永年之手。” “而这也是我为何要反的原因。” “我就是看不惯他这种人做皇帝,所以才会帮柔安公主自立为王。” “游大人,别忘了。” “宁玉珂也姓宁。” ...... ...... 很快,魏长天便从大牢出来,见到了一直等在外面的楚先平。 “公子。” 楚先平接过油灯递给身边的狱卒,小声问道:“游文宗他没有答应么?” “嗯,没答应。” 魏长天点点头:“说是要再想想。” “那还要继续将他关在牢里么?” 楚先平稍作思考:“以我所见不如将他安置在客栈之中,任由他在城内走动。” “或许在看过蜀地的风土人情之后,他便不会再似如今这般犹豫不决了。” “......” 嗯?有道理啊。 反正游文宗也不是武人,如果没人接应的话根本不可能逃走。 让他看看蜀州百姓的太平日子,再对比一下大宁其余州郡民不聊生的情况,这不更能体现出蜀国的“制度优越性”嘛! “行,就这么办,千万别让他跑了就行。” 点点头,魏长天当即肯定了楚先平的想法。 两人又说了几句别的,然后他便准备回客栈去找徐青婉,再一起回蜀州城。 眼下大战刚刚暂时告一段落,短期内没什么要紧的事。 所以魏长天便计划“赶早不赶晚”,趁着这个功夫先把梁沁娶了再说,省的再打起仗来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告别了楚先平,坐马车一路回到客栈。 提前得到消息的小徐同志已经把两人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此时正等在客栈前堂。 魏长天入住的客栈自然要“清场”,所以眼下客栈中除了伙计之外倒是没什么人。 不过街上来往的行人每每路过敞开着的大门前时,基本都会忍不住向里面多看几眼。 毕竟小徐同志的样貌虽然比杨柳诗稍差一点,但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也基本跟天仙差不太多。 唯独就是这位“天仙”好像太过有“烟火气”了。 “......” “掌柜的,我们既然住店了,那就一定要付银子的。” 手里拿着钱袋,徐青婉此时正在跟客栈掌柜“争执”着什么。 她表情严肃,语气认真,说的话也是无比义正严词。 “做买卖就要守做买卖的规矩,我也是生意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这银子是一定要付的。” “徐、徐夫人......” 看着已经举到眼前的银锭,穿着一身绸缎的掌柜此时满头大汗:“您、您说笑了,您跟魏公子肯光顾便已经是小店莫大的荣幸了,哪里还能收您的银子。” “您行行好,就别为难小人了......” “不行,我哪里有在为难你。” 面对掌柜的苦苦哀求,徐青婉毫不妥协:“收下!” “这......” 掌柜此前并非在装,他其实真的不想要这银子。 但见徐青婉如此坚持,他最终也只好不停道着谢,小心翼翼的把银锭接到手中。 “谢夫人赏银。” “小人今后定......” “你等一下。” 突然,徐青婉有些疑惑的打断道:“我哪里说要给你赏银了?” “啊?” 掌柜的一时间人傻了:“那、那这银锭......” “这银锭是十两,你这里一间房一天是三钱。” “我们住了两天,那就是六钱......” 小徐同志很快就把帐算的明明白白,然后伸手一摊。 “掌柜的,你还要找我九两四钱。” “......” 掌柜的:“???” 7017k 第489章 八十八两是多大一笔钱啊! 小徐同志作为魏长天的女人,其在蜀州的地位基本相当于皇宫中的贵妃。 这样一个身份高贵的“王妃”住店非要付钱也就罢了,可如此斤斤计较又是怎么回事? 关键她还是盈丰盛的大掌柜,身家千万,根本就不差钱啊! 锦衣掌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啥好,只感觉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当他看到徐青婉一脸严肃,并不似在开玩笑的表情,终究还是咽了咽口水,赶忙令伙计取来九两四钱银子,然后恭恭敬敬交到徐青婉手中。 “夫、夫人,银子给您......” “嗯。” 徐青婉点点头,用力掐了掐几块碎银,确定都是“真钱”之后这才满意的收进自己的小包袱。 “......” 好家伙! 咱就说你是不是也太谨慎了点? 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给你假钱啊! 掌柜心中顿时冒出来无数个问号,但脸上还得维持着无比僵硬的笑容。 而在此时,随着一阵清风穿堂而过,魏长天也正好走进了客栈前堂。 “婉儿,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他径直走到徐青婉面前,笑着说道:“好了咱们就直接出发吧。” “嗯,好了。” 徐青婉指了指搁在桌上的几个包裹:“你的衣物我也都归置起来了。” “行。” 魏长天摆了摆手,身后立马有侍卫上前拎起包裹往屋外走。 “那走吧,早点走也能早点回去。” “好。” 小徐同志微微点头,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便欲跟着魏长天上车回蜀州城。 不过待二人走出几步远之后,魏长天却是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忽然又转身走回到那个仍站在原地的客栈掌柜面前,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 “掌柜的,这两日耽误你做生意了。” “这银票你收下,多的就当是赏钱了。” “......” “咕噜......” 喉结蠕动,客栈掌柜愣愣的看着银票上“纹银一百两”的字样,又抬头看看站在魏长天身后,目光十分“和善”的徐青婉...... “啊!魏公子!这、这钱小人不能要!” 一声哀嚎突然响起,在魏长天不解的眼神中,掌柜的甚至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只是连连疯狂摆手。 “夫、夫人方才已经付过房费了!” “是么?” 魏长天回头看了看徐青婉,心说这掌柜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 不过当看到小徐同志那肯定的眼神之后,他又懒得再去想这些小事。 “行吧......” 摇摇头,把银票重新揣回胸口。 在掌柜好似有些颤抖的“公子夫人慢走”的送别声中,俩人很快就钻进了马车里。 “......” “这客栈掌柜怎么看起来有点战战兢兢的。” 待马车缓缓驶动后,魏长天随口问向徐青婉:“你给了他多少银子?” “六钱。” 小徐同志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们住了两天,每天三钱,一共就是六钱。” “这......哈哈哈哈!” 魏长天顿时明白了掌柜为啥会是刚刚那种反应了,不由得大笑道:“你倒是算的清楚。” “那当然啦。” 徐青婉严肃的点点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卫夫人说了,生意人就是要斤斤计较。” “不该花的银子一文也不能花,该花的银子一文也不能省。” “哈哈,你现在对卫颜玉如此言听计从吗?” 魏长天笑着打趣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卫夫人说的有道理呀......” 徐青婉小声辩解:“若是她说的没有道理,那我也不会听的。” “是么?那我呢?” 魏长天突然来了兴致,身子前倾再问:“要是我让你做你觉得不对的事情,你会不会做?” “嗯,会的。” 小徐同志没有丝毫犹豫的给出答案,然后便看见魏长天突然把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给我一千两。” “哦......” 徐青婉茫然的点点头,乖乖解开小包袱,数出一千两银票交到魏长天手中。 她原本是不打算问魏长天要干什么的,但看到后者一脸坏笑的表情便又忍不住小声问道: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啊?” “嘿嘿......” 魏长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掀开车帘,冲车外一个正在骑马随行的侍卫吩咐道:“你把这银票拿给浮云客栈的掌柜,就说是我赏的。” “是!” 侍卫立马应声接过银票,调转马头便向着来路疾驰而回。 而车轿中的小徐同志此刻却是傻了眼。 她嘴巴张大,小手伸出在半空,似乎是想要去“挽回”那已经远去的银票。 更关键的是,或许由于太过心急,瞪大的双眼中竟然登时便涌出了点点泪水。 呃...... 本来想开个玩笑的魏长天见状不由得一愣,忙不迭把手中一叠银票举起。 “那啥,银票还在我这呢。” “跟你开个玩笑,这咋还哭上了。” “啊?” 徐青婉愣愣的接过银票,抹了把眼泪后便细细的数了一遍,旋即抬头小声质问道: “怎、怎么少了一张?” “那个......我刚刚给出去了一百两。”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竟然莫名有点心虚:“我们在客栈住了两天,人家两天都没做成生意,给个一百两不算多吧......” “......” 瞥了魏长天一眼,小徐同志把剩下的九百两收回小包袱后便掰着指头算起了账。 “那家客栈一共只有二十间房的。” “每间房每天三钱,那即便是客满也才六两,两天也不过十二两而已。” “你倒好,一下子就多给了八十八两。” “你知道这么多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嘛......” “......” 红着眼眶算着账,徐青婉如今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委屈巴巴的小媳妇。 想要责怪乱花钱的老公,但又舍不得,于是便只能企图通过讲道理的方式来让魏长天懂得八十八两银子是多么大的一笔钱。 而魏长天竟然也真的越听越愧疚,甚至萌生出了再派人把那一百两银票讨回来的想法。 一个魏家独子,蜀国的“幕后皇帝”。 一个魏家媳妇,盈丰盛的大掌柜。 两个身价少说也是千万级别的大人物,此时竟然因为区区八十八两银子而大为懊悔......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古怪。 好在小徐同志并非真的一毛不拔,见“教育目的”已经达到便也就松了口。 “这次的一百两便算了。” “但下次你可不许这样乱花钱了,好不好嘛?” “好!” 看着徐青婉委屈可怜的样子,魏长天哪里会拒绝,赶忙连连保证道:“你放心!我以后花钱一定精打细算!绝对不再乱花一文钱!” “嗯......” 小徐同志先是满意的长舒一口气,又接着补充道:“我只是不许你乱花钱而已,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我知道......” 魏长天点点头,刚准备再说点啥。 不过就在此时,原本正在疾驰的马车却突然开始减速,很快便完全停了下来。 嗯? 魏长天皱起眉头,掀开车帘问向车夫。 “怎么了?为何停车?” “公子......” 车夫一指前方一个正脚步匆匆往这边快步走来的人影:“是楚公子。” 楚先平? 他突然拦车干什么? 魏长天瞬间便反应过来一定是突发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不过却想不到究竟是何事。 “楚兄!” 钻下马车,他干脆主动迎过去,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刚刚收到共济会传来的消息。” 楚先平的表情倒是不难看,不过语速却很快。 “你寄放在共济会的那块馗龙玉牌,一刻钟前突然变热,并且竟有一行小字浮现在了牌面之上。” “啥?” 魏长天闻言一愣:“有字?” “是。” 楚先平点点头,旋即小声说出那行小字的内容。 “十月十八,子时,有要事议。” 第490章 非同小可的馗龙令牌 十月十八,子时,有要事议。 阳光和煦,街边人来人往,商贩的叫嚷声不断。 但魏长天却仿佛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只是愣愣的看着楚先平,脑海中一时间冒出无数疑问。 张老头留下的那块馗龙令牌或许是通讯工具这一点他早有猜测,所以才会叮嘱楚先平安排专人保管,就是为了能不漏掉任何消息......即便它此前从来没有任何反应。 毫无疑问,如今看来这一手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这条消息却暗藏着太多魏长天无法理解的地方。 首先,馗龙玉牌竟然能直接显示文字??? 要知道子母玉传信是要通过有节奏的灼热母玉,再配合上“电码本”,以电报的方式来传送完整的信息。 而能直接传送文字的玉牌魏长天此前连听都没听说过。 所以......直接从“电报”升级成“短信”可还行? 当然了,传信方式终究是小事。 毕竟馗龙这么一个神秘的组织,有点牛逼的特殊道具倒也正常。 真正让魏长天疑惑不解的还是这条信息的具体内容。 十月十八,子时。 今天是十月十六,也就是说传信之人将要在后天半夜十二点与“自己”商议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是这条信息中却没有提及见面的地点。 没有地点,那就说明不是“面议”。 所以是“线上会议”?直接互发“短信”? 可是发“短信”的话啥时候不行?为啥非要挑个特定的时间? 再说这“短信”要怎么发? 究竟又是什么“要事”竟使得一年来从没动静的对方突然联系自己? 馗龙现在不是一心只想着突破一品的事吗? 难道说这事儿跟突破一品有关? “......” 足足思考了百余息,魏长天这才逐渐有了主意,开口对楚先平吩咐道: “楚兄,立刻安排人将那块玉牌送过来。” “不管用什么办法,后天子时之前必须送到广汉城。” “再有,我等下就坐你的马车去县衙,你先令人准备好一件密室......再找上十几个死囚。” “我去与婉儿说几句话,然后我们就走。” “......” “好,我这就去办。” 短暂的沉默过后,楚先平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立刻便点头去安排魏长天交代的事了。 而后者也在此时走回自己的马车旁边,站定在早已下车的徐青婉面前。 “婉儿,我们可能要晚几天再回去了。” “嗯,没关系的。” 徐青婉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乖巧的点点头:“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 “好,我等下要去一趟县衙。” 魏长天快速说道:“你先回客栈重新住下吧。” “此事应当用不了几天就能处理好,若是处理不好那到时你便只能先自己回蜀州城了。” “嗯,我都听你的。” 小徐同志再次点头,小声叮嘱道:“你要小心一点啊,如果需要用钱便告诉我。” “哈哈哈,知道了。” “放心吧。” 拍了拍徐青婉的手背,魏长天很快就转身离开,坐上楚先平的马车往县衙而去。 而小徐同志则是一直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然后才有些担忧的同样回到车里,吩咐车夫回浮云客栈。 ...... 一刻钟后。 浮云客栈。 几名伙计正在清扫店外的空地,挂在门上的“客满”牌子也被取了下来。 而穿着绸衣的掌柜此时则正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摆在桌上的银票,不知道魏长天和徐青婉这是玩的哪出。 半刻钟前,一个侍卫刚刚把这张银票交给他,说是魏公子吩咐的。 可是方才在店里时魏长天不是刚把银票收回去吗? 怎么现在又单独派人送来了? 难道是良心发现? 不对,魏公子据说没什么良心...... 再说徐夫人明显是那种嗜钱如命的主,怎么可能同意魏公子赏自己这么多银子。 要是同意的话,刚才她也不会用那种“你拿一个试试”的眼神看自己了...... “嘶......” 一想到当时徐青婉的眼神,掌柜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虽然他始终觉得这张银票有些“危险”,但是...... 但是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啊! 再说现在俩人都已经走了,自己收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嗯。 想到这里,掌柜终于再也没能抵挡住“诱惑”,伸手便欲将银票收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到碰到银票的边缘,便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咳。 “咳!” “......” “啊!!” “徐、徐夫人!” “这、这银票我一动也没动!真的一动也没动啊!!” ...... 另一边,广汉县衙。 就在徐青婉突然去而复返,成功找回了八十八两银子时,魏长天则是已经站在了一间暗室之中。 角落里依旧是一个表情无比惊恐的死囚。 面前依旧是一柄悬空漂浮的黑色长剑。 耳边依旧是那个苍老而诡谲的声音。 “桀桀桀桀!” “小子,你那婆娘已经在路上了!” 残魂明显是误以为魏长天要问李梧桐的事,因此一被唤醒就阴笑道:“怎么?你难道不相信老夫不成?” “前辈,我不是要问这件事。” 摇了摇头,魏长天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只是偶得了一块馗龙的传讯令牌,想要问问前辈关于此物的事情。” “传讯令牌?” 残魂一愣,旋即不屑的反问:“是何模样的?” “嗯,青白色......” 回忆着令牌的样子,魏长天如实回答:“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一面雕着一只鬼面蛟龙,一面刻着馗龙两个小字。” “前辈,不知这令牌可是出自馗龙?” “......” “呃......前辈?” “......” 黑色的长剑一动不动,密室之中无比安静,唯有角落里的死囚急促的呼吸声在剧烈起伏。 嗯?啥情况? 咋不说话了? “前......” 就在魏长天疑惑不解,等了好半天后正准备开口再问时,那个苍老的声音才终于再次缓缓响起。 但与方才相比,残魂的语气中却已没了半点敷衍与不屑之意。 “行了,老夫听到了。” “这令牌你是如何得到的?” “......” 此时,魏长天已经明白了这快令牌势必非同小可,因此自然也不会将老张头的事和盘托出。 “前辈,我是怎么得到的你不用管。” “你就告诉我这令牌究竟是什么?何人才能拥有?又是如何传信的便行了。” “传信?” 出乎魏长天的意料,当他说完这句话后,残魂的语气竟一瞬间变得无比局促,甚至是有些惊愕的脱口问道: “难道有人给你传信了不成?!!” “回答老夫!!” 第491章 五人长老会 从不屑到震惊。 当残魂以无比激动的语气问出这个问题时,魏长天一瞬间便意识到那块馗龙玉牌,包括那条信息所代表的含义绝对非同小可。 否则残魂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这玉牌......难道是只有馗龙高层才能掌握的物件? 但仅仅是有人传了一条信息而已,反应至于这么激烈吗? “......” “前辈,我确实收到了消息......” 沉吟片刻,魏长天缓缓回答:“不过还请前辈先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之后我便会将这条消息是什么如实告知于你。” “......” “竟、竟然是真的......” “终于找到了么......” 诡谲的声音断断续续,语气中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难言的激动。 残魂并没立刻搭理魏长天,而是就这么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小子,不用你说老夫也知道你收到了什么。” “有人说有要事要与你商议,并定下了时间,可对?” “......” 嗯? 这都能猜出来? 魏长天眯了眯眼睛,沉默半晌后轻声吐出一个字。 “是。” “果不其然......” 残魂停顿了一下。 “小子,你那块令牌并非是寻常馗龙之人所能拥有的。” “老夫虽不知你是如何得到它的,但却可以好心提醒你一下。” “他们要商议的这件事,你不该、也没本事掺和其中。” “所以那条消息你最好还是就当没有看到。” “令牌也早些找个地方丢了吧,以免以后牵扯进更大的麻烦之中。” “有些事,就不是你这种人所该知道的......” “......” 有些事,不是你这种人该知道的。 这句话中无疑充满了一种上位者对普通人的俯视之意。 不过出自残魂之口倒是也合情合理。 一方面,他并不知道魏长天的底细,恐怕只以为后者是一个有些势力的普通世家公子而已。 另一方面,馗龙这样一个神秘古老的组织所涉及的隐秘之事也确实应当远超“普通人”的理解范围。 好奇害死猫,“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本来就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行为。 更何况魏长天的令牌还来路不明...... 魏长天不知道残魂的这番提醒究竟是真的出自好心,还是另有目的。 不过他却在后者的这几句话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 低了低头,魏长天死死盯着竖悬于身前的玄天剑。 “前辈,这条信息难道不是只传给了我一人?” “......” 似乎这才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残魂的回答明显慢了一拍。 他犹豫片刻,然后缓慢解释道: “嗯。” “你的那种令牌一共有五块,理应只有馗龙的长老会之人才能掌握......” “......” ...... 对于一般的帮派、宗门、宗教、国家而言,其组织之中定会有一个“最高领导人”。 即便有的“领导人”有名无实,权力已经被手下架空,但这样一个“职务”却是一定存在的。 不过馗龙并不是这样。 可能是由于馗龙之中有太多实力超群的绝顶高手,大家谁也不服谁,很难选出一个可以服众的绝对领导者。 也可能是由于此前“坚守派”和“放弃派”之间的内斗使得大家意识到只有“民主”才能让一个组织向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总之就是,自打千年之前馗龙两派的内斗因为那两个一品和真仙的出现而暂时告一段落之后,馗龙便再无任何一个字面意义上的“领导人”。 当然了。 虽然没有“领导人”,但馗龙却肯定仍然需要被“领导”,遇到大事时也必须得有人站出来拿主意。 而“长老会”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诞生的“最高决策机构”。 一共五人,永不增减。 且为了保证长老会的中立性,最初选择这五人时竟然是用了一种听起来有些儿戏的“全员抽签”的方式。 据残魂之前所说,馗龙在天下共设有二十二座分舵,麾下之人过万,其中光是上三品高手便不下千余人。 而长老会最早的五人便是从这万余人之中随机抽出的。 甚至长老会席位的传承也是这般极度保密。 如果某个长老即将归西,那他需要在临终前将馗龙令牌转交给一个自己最为信任之人,且不能被任何人得知。 换句话说,长老会五人的真实身份没有任何人知晓,包括他们彼此。 他们可能是馗龙某座分舵的舵主,也可能是某个平平无奇的散修,甚至可能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只要他是馗龙的人,那他就有可能是馗龙长老。 而就是这样五个没人知道其真正身份、立场、实力、甚至是性别的人,则会联合决定馗龙所有的最重大事项。 更夸张的是。 不管他们的决定听起来有多么不靠谱,所有馗龙之人却仍必须严格执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如此看来,长老会的权力不可谓不大,其每一个决策也确实足够中立。 至于会不会有长老企图私下拉拢其它长老,共同左右长老会的决议...... 且不说他能否查出其余长老的身份,即便是能,那此举也会有着巨大的风险。 这就要提到每一个馗龙之人都绝不可触犯的,也是仅有的三条铁律。 【一、不可干预任何世俗争斗】 【二、须遵从长老会一切决定】 【三、不可打探长老会情报,为长老者亦不可向除唯一“继位者”之外任何人暴露身份】 【以上三律,不论何人违反,任何馗龙之人皆有将其尽快诛杀之义务】 ...... 暗室之中无风无声,唯有角落里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死去的死囚,以及一盏微弱的烛火。 用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残魂终于把关于长老会的事情大体跟魏长天说了一遍。 而后者听完后则是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如今的情况很明显了,老张头给自己的这块令牌无疑便是馗龙长老会的信物。 这样一来那便只有两种可能。 一、老张头其实就是馗龙五位长老之一。 二、老张头偶然杀过一个馗龙长老,这个令牌是从后者身上捡来的。 在魏长天看来,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馗龙之人严禁干预世俗,而老张头此前的“斩阎罗”之举无疑已经触犯了这条规矩。 况且如果他真的是馗龙长老,那理应在将玉牌交给自己时便告知自己长老会的事情,而不是就这么一走了之。 所以,大概率是第二种情况了。 “前辈,你方才说馗龙长老的传承是由长老本人在临终前将令牌秘密转交他人......” 想到这里,魏长天突然出声问道: “但如果某个长老因为意外暴死了呢?” “那他岂不是就没办法转交令牌,其长老的身份也会因此而暴露了?” “......” “小子,听你这意思......” 没有正面回答魏长天的问题,残魂只是幽幽反问道: “你难道杀了一个馗龙长老不成?” “......” “不是我” 魏长天摇摇头,仿佛听到残魂重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未等后者说话,他便又在急促的吸气声中接着补充道: “是我师父杀的。” 第492章 “出任”长老? 不是我,是我师父杀的。 毫无疑问,魏长天的这句话确实又大大震惊了残魂一次。 要知道馗龙之人虽然并非各个都是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但绝对各个都有着“最低三品,有望冲击二品”的潜力。 毕竟这样一个组织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突破一品境的办法,那其所需的“试验品”最起码也要可能达到二品后期才行。 因此,任何一个馗龙之人都绝不是那么好杀的。 更何况是一位馗龙长老。 就算此人尚未成长起来,但既然有长老之职在身,那他应当也极少会将自己置于险境才对。 “......” “你师父是谁?如今又在何处?” 许久过后,残魂终于缓缓问道:“你可确定你师父不是馗龙之人?” “我确定。” 点点头,魏长天回答的很快:“不过至于他是谁,如今人在哪里,我想这并不重要。” “前辈只要知道那令牌如今就在我手中便好。” “......” “罢了。” 见魏长天不肯说,残魂倒是也没再问:“总之该说的老夫都说了,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早点把那令牌丢掉就是了。” “嗯?” 残魂虽然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不过魏长天却是不依不饶。 “前辈,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答呢。” “......” 如果此时残魂并非隐藏在玄天剑中,而是有实体现身,那绝对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但此刻他却只能用一种极度鄙夷的语气来表示自己的不耐烦。 “老夫说了,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 “前辈,三十年寿元。” “呵呵,区区三......” “五十年。” “......” “一百年,你若不愿意就算了。” “咳!” “那个,你既如此想知道,那老夫再多说一点倒也无妨。” “......” 得,这残魂也是个没啥底线的主。 心中吐槽一句,魏长天很快便听残魂开口解释道: “为馗龙长老者一般都不会身处险境,因此暴死之事极少发生。” “即便真的发生了,那其身份也大概率不会暴露。” “毕竟天下知晓馗龙者本就不多,寻常人就算是得到了令牌也不知是何物。” “况且令牌传信需得用特殊的功法,这功法只有长老会之人才懂得,也便不存在有人冒名顶替的可能。” “所以你说的情况若是真的出现,结果一定便是此长老自此失去音讯。” “而如果某个长老连续缺席两次长老会议事,那他便会被逐出长老会,再从所有馗龙之人中随机抽取一人补缺。” “小子,老夫如此说你可明白了?” “嗯......” “明白了。” 点点头,魏长天这下终于大约懂得了长老会的运作规则。 所以...... 既然“自己”还能收到消息,那就说明尚未错过两次“长老会议事”,仍保留着馗龙长老的资格。 摇身一变,突然成为了或许是这天底下最牛逼组织的长老......这事如果是真的无疑爽歪歪。 但可惜魏长天明白这并非真的。 且不说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利用馗龙的令牌传信。 即便他知道,却也不会真的做什么。 因为就像残魂说的一样,这种事自己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如今自己跟馗龙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偶尔还能通过残魂借助后者的力量办点事。 而若是冒名顶替去“开会”,不被发现还好,可一旦被发现...... 嘶...... 被馗龙追杀,魏长天着实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什么场面。 “......” 想到这里,他慢慢站起身子,准备回头就让楚先平找个地方把令牌丢掉,就当无事发生好了。 “前辈,那令牌我会妥善处置的。” “此事多谢你提醒了。” “哼,你小子还算聪明。” 残魂轻哼一声,对魏长天如此识相颇为满意:“清楚自己的分量,这倒是个难得的优点。” “谢前辈夸奖。” 拱拱手,魏长天懒得跟残魂拌嘴,只在最后又随口多问了一句。 “对了前辈,馗龙不是不能干预世俗权争吗?那这长老会还有啥大事可商议的?” “自然是为了寻那突破一品的法子。” 残魂同样随口答道:“估么着是有人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需得由长老会来拿主意。” “哦......” 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魏长天的表情不甚在意。 自己如今才三品,距离突破一品还早得很。 虽然这些事可以未雨绸缪,但风险太大,实在没有冒险的必要。 “前辈,我等下便会再送几个死囚过来......” 抖了抖衣袖,魏长天转身便准备出去让楚先平安排死囚。 不过才待他走出几步远,却又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突然站定在原地。 表情从轻松到凝重,再到眉头紧皱。 十几息后,当魏长天缓缓转回头时,脸色已然变得无比严肃。 只见他死死盯着玄天剑,然后一字一顿慢慢问道: “前辈......” “你可懂得该如何利用那玉牌传信?” ...... ...... 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到明显准备以身犯险。 魏长天心态的突然变化自然有原因。 而这个原因便是......秦正秋。 是的。 虽然只是猜测,但魏长天忽然觉得馗龙这次的“高层会议”很有可能便是冲秦正秋来的。 毕竟那“一剑斩三千卒”的一招所展现出来的威力已然大大超过了二品的范围。 至于达没达到一品的地步...... 魏长天没见过一品出手,但却在《武道大巅峰》里看到过描写。 【......只见萧风挺立于山巅,竟似另一轮烈日,仅一剑便将面前的李怀忠和邬定,以及数个三品高手淹没于金芒之中。】 【下一刻,几人原本磅礴的气势转瞬便化为乌有,进而断绝了一切生机,速度快到甚至连一声哀嚎都不曾有过。】 这段是出自原著大结局的决战戏。 当时萧风刚刚突破一品,然后一剑便杀了李怀忠和邬定两个二品,以及好几个三品。 嗯...... 一剑斩两个二品,数个三品。 一剑斩三千个下三品。 从这个世界普遍的战力比较来分析,前者实现的难度确实要稍大一点。 但这绝不意味着秦正秋那一剑就弱。 恰恰相反,那一剑即便不是一品,也绝对已经无限逼近一品。 更关键的是,当时有太多目击者了...... 所以馗龙绝不可能不知道那晚之事,也绝不会放过秦正秋。 他们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查出秦正秋究竟是因何才能做到这一切的。 而一旦细查下去,那大概率便会查到自己头上...... “......” 卧槽啊!!! ...... ...... ps:看到不少人在问,就顺带说一下。 并没有《武道大巅峰》这本书,不用再找了...... 第493章 大麻烦 黑色长剑悬浮半空,剑身上刻着的“玄天”二字笔锋凌冽。 暗室内的烛火轻轻摇曳,半明半暗的光线将一人一剑笼罩得一片朦胧。 为了秦正秋的安危,更是为了自己的安危,魏长天迫不得已必须要“冒名顶替”,参加这次馗龙长老会的议事。 而他前后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自然也让残魂有些猝不及防。 “你问这个做什么?” 片刻之后,残魂幽幽说道:“小子,你难道是想......” “没错。” 魏长天面不改色的打断道:“前辈,并非我想这么做,而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不得不做......” 残魂沉默半晌,语气忽然变得惊讶。 “难道你知道关于突破一品的秘密?!” “是。” 魏长天轻轻点了点头:“或者说我已经阴差阳错的帮某人......即将突破一品了。” “......” 已经帮某人即将突破一品。 当魏长天说出这句话时,他虽无法见得残魂的表情,但却能听到后者那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便是无比急切的逼问。 “是什么?!!” “告诉老夫!究竟要如何突破一品?!!” “只要你肯说!老夫什么都能给你!!” “老夫绝不食言!” “告诉我!!!” “......” 几近于咆哮的逼问声震耳欲聋,不过魏长天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关于挑月剑的秘密,他肯定不能随意说出来。 至于残魂所说的“什么都能给你”...... 呵呵,玄天剑又不是阿拉丁神灯,残魂也不是灯神,这种话他当然不会信。 “前辈,突破一品的法子作何价值我想你应该清楚。” “就这么告诉你......你觉得我会这么蠢吗?” “再说了,前辈你现在只不过是残存于剑中的一缕魂魄而已,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不如这样......” 顿了顿,魏长天眯着眼睛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前辈,我敢肯定长老会此番议事定是为了这件事。” “实话说我很担心馗龙会查到我头上,毕竟到那时候我的小命可就身不由己了。” “所以我需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当然了,我知道冒名顶替一位馗龙长老不是那么容易的。” “因此我想前辈你来帮我。” “如果前辈肯答应,那待前辈恢复肉身之后......我也不是不能将突破一品的法子如实告知。” “前辈,你觉得如何?” “......” 你帮我伪装成馗龙长老,帮我保住小命。 而我则可以告诉你关于一品的秘密。 站在魏长天的角度,不管这样一个交易是赚是亏,他都必须要这么做。 因为他相信以馗龙的能量,绝对能查到那天挥剑之人是秦正秋。 虽然秦正秋如今在哪里没人知道,但自己的位置却是很难藏得住的。 包括已经现世过多次的挑月剑。 在大奉那次就有诸多目击者,阻击震山营这次也是一样。 馗龙大概率会察觉到这个剑法的异样,从而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甚至是老张头身上。 所以他必须要知道馗龙的调查进度和计划,以提前做好应对。 否则保不准哪天就会突然出现一堆高手把自己给劫走了。 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他只能指靠残魂的帮助...... “......” 角落里死囚的尸体歪斜在地面,如果他没死,估计此刻也会被魏长天和残魂的对话吓个半死。 寄剑而生的残魂。 笼络着千余上三品高手的神秘组织。 突破一品的办法。 就像残魂所说,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其实是普通人闻所未闻,甚至是压根就不能理解的。 虽然有时候也有一些偶然窥见了“真相”的“幸运儿”。 但在大多数情况下,人的认知水平往往是由其地位所决定的。 而现在,魏长天所站的位置,便已经达到了可以接触“世界暗面”的程度......即便他自己并不想这么做。 谷洺 “......” “小子,我可以帮你,不过......” 突然,残魂终于在沉默许久之后给出了答案。 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语气又重回那般苍老。 “不过长老会议事时我需得与你一起。” “一起?” 魏长天一愣:“我只有一块令牌,如何一起?” “你到时候就明白了。” 残魂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又提了一个条件:“并且议事时你必须一切都得听从我的指示,绝不可自己乱说话。” “这两条你答不答应?” “......” 看着玄天剑,魏长天没怎么犹豫。 “行,我答应。” “那好......” 此时此刻,残魂的声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懒散和猥琐,甚至听起来有些紧张。 “小子,你要明白,老夫这次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你若是敢骗我,待老夫恢复肉身后定会屠你满门。” “那时你可别怪老夫没提前警告过你。” “......” 屠你满门。 这还是魏长天第一次被人这么威胁,因此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只是眯了眯眼,并未多说什么。 “前辈,我有没有骗你,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哼,但愿如此......” ...... 从进入暗室到出来,魏长天一共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两刻钟。 一直等在屋外的楚先平立马走过来,小声问道: “公子,其余的死囚......” “再带三四个过来吧。” “是,我这就去办。” “嗯......等会儿。” 魏长天看着回过头来的楚先平,轻声问道:“楚兄,你可还记得在奉元时我们曾找过几人修炼过挑月剑?” “记得。” 楚先平不知道魏长天问这个干啥,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一共七个,都是自打更人中挑选的。” “除了他们之外,挑月剑的事还有谁知道?”魏长天又问。 “当时这件事极为保密,因此打更人中便再无人知晓了,至于其他的......” 楚先平看着魏长天,口中说出一个个名字:“我、秦教主、张老前辈、杜常、还有武平公主。” “嗯......” 微微颔首,魏长天思考了片刻。 在奉元“斩阎罗”时,为了规避掉挑月剑的弊端,所以他特意找了七个打更人来当“炮灰”。 虽然最后没有用上,但这七人也确实学会了挑月剑的部分剑招,足够他们练到登堂境。 当然了,“阉割版”的挑月剑肯定无法让人突破一品桎梏,也就是说这七人其实并没有真正掌握挑月剑的秘密。 不过...... “传信给奉元中我们的人,找到这七个打更人,立刻将他们接回蜀......算了。” 轻轻叹了口气,魏长天的语气有些艰涩。 “来不及了,还是直接杀了吧。” “......” 眼神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楚先平默默点了点头。 “是,我立马去安排。” “嗯,还有。” 魏长天顿了顿,接着说道:“传信给护送老张头去往白殿的那几人,我有事要问老张头。” “再就是杜常,告诉他,挑月剑的事绝不能说给任何人听。” “我明白。” 楚先平又一次点头,然后小声问道:“公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唉......” 撇撇嘴,魏长天慢慢走到长廊一侧,仰头看了看烈日当空的天穹。 清风无力屠得热,如今初冬将至,这应当是今年最后几日闷热的天气了。 就是不知道冬天和馗龙哪个先来...... “楚兄。” “咱们恐怕惹上大麻烦了。” 7017k 第494章 秦正秋的访客 半个时辰之后。 当几名狱卒拖着五具死囚的尸体离开暗室,准备拉到城外的乱葬岗埋掉之时,魏长天则是已经坐在了回浮云客栈的马车上。 经过前后几次跟残魂的交流,他如今已经对馗龙的情况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认知。 据残魂所说,大宁其实并未设立馗龙分舵。 包括之前在烟云山上死掉的伍天清等人,以及这次去奉元接李梧桐的那七个二品高手,其实都隶属于馗龙“丙三分舵”。 丙三,这种命名方式听起来颇为随意,但其实却不是乱起的。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十天干代表着馗龙将这天下所有已发现人迹的地方分为了十个大的区域。 每个大区域之中则根据情况的不同会再设有至少一个,至多三个的分舵,加起来一共二十二个。 所以,可以理解成馗龙将这天下分成了二十二部分。 而丙三分舵所覆盖的范围大体包括大宁、大奉、大黎全境,以及更北边的一片雪山和东边海中的数座岛屿。 三国的疆域,结果才占天下面积的二十二分之一不到。 这个世界有多大,其中又有多少势力和国家......这点魏长天其实早就有所预计。 毕竟光是天道之子就有十三个,并且大部分人所在的位置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当然了,之前魏长天曾有意查过那些国家和宗门,也确实都能查到一点情报。 不过大多数地方距离大宁都太远了。 除去白有恒所在的大奉、沈然所在的大黎之外,另一个距离最近的天道之子便是许岁穗的“亲哥”,来自大乾的许全了。 而从大乾到大宁,正常赶路的话最起码也要半年时间...... 如此“世界地图”,说一句“庞大”一点都不夸张。 但哪怕就是这样一个有着无数五花八门的宗门帮派,数以亿计修行之人的庞大世界,至今为止却只有两个人突破了一品的桎梏。 并且这俩人如今在哪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样一想,也难怪秦正秋会引得馗龙如此大动干戈,甚至要召开长老会...... 毕竟他可是近千年中,唯一一个摸到了一品门槛的人。 想到这里,魏长天难免又把思绪转移到了如今“备受瞩目”的秦正秋身上。 虽然阻击震山营那晚他没有亲眼看到挥剑之人,但结合上韩兆提供的部分情报,他已经可以确定那人确实就是自己的亲姥爷。 而随着秦正秋以这种“石破天惊”的方式再次现身,围绕在其身上的谜团也越来越多。 他为什么可以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把挑月剑从登堂境练到大圆满? 老张头留下的那一剑在其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当初自己想要把真龙额鳞给他用,他为什么不肯接受? 明明已经“神功大成”了,为啥还不露面? 那晚那一剑,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自己也给“杀”了? 所有的这些问题,如果能找到秦正秋,那无疑都可以得到解答。 但眼下的问题就是魏长天压根就找不到自己的这位外公。 这想来倒也正常。 毕竟秦正秋现在不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吧,最起码也是天下第三......如果一千年前那两个一品和真仙到现在都没死的话。 这样一个高手想要隐匿行踪不要太容易,正常情况下除非主动露面,否则没人能知道...... 等等! 颠簸的马车中,魏长天的表情突然有一瞬间的错愕。 或许,还真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 ...... 安州,苍渺山。 泛浩摩苍,烟波浩渺。 这样一个山名无疑十分大气玄奥,但与之十分不匹配的则是它矮小的模样。 撑死几百米的海拔注定了它其实只是一座矮山。 并且环顾整座山也没有任何可以值得称道的奇景异物,甚至连座道观和山庙都见不到,有的只是稀稀落落的老树,以及偶尔茂密的竹林。 然而就在这座无人在意的小山之中,却暂住着如今的天下第一高手。 “......” “咔!咔嚓!!!” 翠竹掩映的竹屋并不大,周围不停有爆裂声传出。 伴随着每一声爆裂,都会有一根翠竹应声出现道道细纹,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震裂开了一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然后才慢慢归于平静。 风萧萧的流过片片竹叶,晃动了一阵后便不再动弹。 而屋中的秦正秋也终于缓缓抬起眼皮,血丝遍布的双眼中有着难得的清明。 他刚刚并非是在修炼,其实是在与“心魔”作斗争。 并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从偶有发作,到每日发作,再到现在必须每隔两个时辰便得强行运功压制......心魔的越发严重已使得秦正秋备受折磨。 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否则便会陷入到一种“似我非我”的状态之中,想要恢复理性的难度也会高上数倍。 似我非我。 这种状态听起来好像有点难以理解,似乎与传统走火入魔的那种“失心疯”并不一样。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一旦落入这种状态,秦正秋其实仍然会保留着记忆和思维,并非完全失去理性。 但他心中的某一部分欲望却会在此时被极度放大,甚至达到可以压过一切的程度。 这些被放大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又跟他企图击杀魏长天有什么关系? 这些我们以后再说。 因为此刻,就在秦正秋刚刚将内心的躁动压制住不久,一男一女竟然穿出竹林,沿着小路向着竹屋一路行来。 苍渺山虽是座小山,不过山中倒是也有些山货野味,平时偶尔会有周围村民上山来碰碰运气。 所以秦正秋虽然早就感受到了这两人的气息,但起初却并未在意。 直到这两人越来越近,最终停步在了竹屋门前。 “......” 身形未动,有些烦躁的瞥了竹门一眼。 即便秦正秋已经无限接近一品境,但他也没有“透视”的本事。 因此他并不知道这俩人是谁,只是有些烦躁的沉声怒喝一句。 “滚!” “......” “扑啦啦~” 一声暴喝惊飞了几只鸟雀,不过却没惊走屋外的二人。 如今的秦正秋虽然尚且处在“正常”的状态,但这个“正常”也只是相对来说的。 更何况身为曾经的“魔教教主”,他本来也就不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主。 缓缓站起身子,脸色阴冷的走到门前。 要不是秦正秋不愿意把竹门给毁了,他估计早就隔门挥出一掌将这俩人给杀了。 而现在...... “吱呀......” 竹门缓缓被推动,想必等它完全敞开时便也是屋外男女的丧命之时。 不过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站在竹屋前的女子竟然在竹门才开到一半时便突然脆声喊道: “秦前辈且慢!” “我有话要与你说!” “是关于魏长天的!” 7017k 第495章 难辨 半炷香后。 翠绿的竹林节节莹脆,空气中带着清泽的淡香。 竹屋外,身着白色儒袍的男子守在门口,表情有些担忧,又有些难掩的惊讶。 而在竹屋之中,秦正秋则是死死盯着面前长发及腰的女子,好半晌之后才沉声问出一句。 “你是谁?” “......” “我是魏长天的......” 说到一半,女子犹豫了一下,并未将这句话讲完。 表情渐渐变得落寞,片刻之后又重新归于淡定。 她就这么毫不胆怯的与秦正秋对视着,然后轻声回答道: “秦前辈。” “我叫许岁穗。” “......” ...... 正如魏长天的猜测一样。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人知道秦正秋的踪迹,那此人一定是许岁穗。 不过虽然魏长天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恐怕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许岁穗竟然会来找秦正秋。 所以......许岁穗要做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见一见这位天下第一高手? 这当然不可能。 她这次来,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而至于这个目的对魏长天来说是好是坏...... “许岁穗......” 表情阴冷,眼神如刀。 秦正秋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岁穗,立马便察觉到了后者周身并无半点内力波动。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并非是修行之人。 “你是如何认得老夫?” 没有追问许岁穗与魏长天的关系,秦正秋语气阴沉的问道:“又如何得知老夫住在此处的?” “秦前辈,我知道的可不只这些。” 笑了笑,许岁穗并未立刻回答秦正秋的问题,甚至还继续又说出几句令后者大感震惊的话。 “我还知道关于一品境和挑月剑法的秘密,更知道前辈如今正饱受心魔的困扰。” “甚至,我还知道前辈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你想杀了魏长天,既是为了夺走他的真龙额鳞,更是为了扫清你成仙路上最后的障碍。” “对么?” “......” “呼!!” 衣袍鼓动,竹屋之中顿时凭空掀起一阵疾风。 在许岁穗说完这番话的下一刻,秦正秋便猛然瞪大双眼,表情更是瞬间变得狰狞。 不过他扭曲的五官之中,却好似又隐藏着一丝恐惧。 “你究竟是谁......” 沙哑的声音随着疾风回荡在二人周身,其中尽是杀意。 “说,否则老夫现在就杀了你......” “......” “咳!咳咳!” “秦、秦前辈......” 许岁穗的身形被风吹得有些不稳。 她摇摇晃晃的抓住身边的桌角,努力抬起头来,发间的簪子“叮当”一声被吹落在地。 没有管于身后纷飞的长发,许岁穗就这么死死盯着表情可怖的秦正秋,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与恐惧。 “你、你得不到真龙额鳞了......” “因、因为魏长天已经用它突破了三品......” “不、不过我可以帮你......” “我、我不仅可以给你额鳞,更可以帮,咳,帮你压制住心魔......” “秦、秦前辈......” “如、如今,这天底下,只有我能帮你......” “......” 由于被疾风不断冲击的缘故,这几句断断续续的话许岁穗说的十分艰难。 但秦正秋却是越听越震惊。 许岁穗的出现,应该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不可理解的事情了。 短短几句话对他造成的冲击,甚至要比当初见到魏长天走完三百阶通天路还要来的强烈数倍! 如果说挑月剑和真龙额鳞的秘密,还有可能是魏长天告诉这个女人的。 但心魔之事呢?自己的藏身之地呢? 还有自己要“杀”魏长天的事...... 所有的这些,区区一个凡胎肉身的女子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一瞬间,秦正秋只感觉脊背发凉,脚下甚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瞪大眼睛看着许岁穗,表情几度变化。 此时有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 要么什么也不管,先把这个仿佛知道自己一切秘密的女人杀了再说。 要么选择相信后者,最起码先听听后者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你跟长天究竟是何关系?” 深吸一口气,秦正秋突然问了一个早就该问的问题。 “......” 许岁穗愣了一下,长发摇荡,在某一刻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们是朋友......” ...... ...... 另一边,广汉县城。 当马车停在浮云客栈门口时,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漫天云霞如染絮,在客栈掌柜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中,魏长天一路走回到了之前那间客房。 此时小徐同志正坐在桌边看账本,见他进来便将账本合上,起身倒了杯茶。 “事情处理好啦?” 将茶盏放到魏长天面前,徐青婉小声说道:“方才陆姐姐还传信过来,问我们何时回去呢。” “这两天是够呛了。” 摇了摇头,魏长天表情有些无奈:“这次的事情有点麻烦,可能要多在广汉待几天了。” “嗯,没关系的。” 徐青婉在旁边坐下,语气温柔:“你忙你的就好,我等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哈哈哈,你不担心盈丰盛的生意么?” 魏长天打趣道:“在这里等我你岂不是要少赚很多银子?” “不少赚的。” 小徐同志一本正经的摇摇头:“盈丰盛有卫夫人和陆姐姐照看着,没有我也一样的。” “是么?” 魏长天伸了个懒腰,表情放松了不少。 虽然馗龙之事很棘手,但他不想让徐青婉也跟着忧虑,所以便故作轻松的问道: “晚上想吃点啥?” “据说城中有家做鱼的馆子不错,要不咱们去尝尝?” “好啊。” 笑着点点头,徐青婉很快就将她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的小包袱收拾好,然后便跟着魏长天出门往城西的一家酒楼而去。 自打成了婚之后,俩人倒是很少再“单独约会”过。 因此即便小徐同志什么也没说,但魏长天却能看得出她心中其实欢喜的紧。 “......” “二位客官,菜上齐了,慢用!” “有事吩咐小人便是!” 一条今早刚捕到的石鱼,几碟小菜,一壶好酒。 雅间中两人相对而坐,边吃边说着些夫妻之间的闲聊。 屋外的喧闹声热气腾腾,屋中的气氛亦是和谐温暖。 小徐同志高兴,便多喝了一些酒,虽不会醉,但脸颊却也涌上了一抹红晕。 看着这副场景,魏长天倒是突然想到了许岁穗给自己表现“龙吸水”的那次醉酒...... “对了长天。” 或许是心有灵犀,也可能只是巧合。 就在魏长天满脑子都是许岁穗拿着酒壶猛旋的画面时,徐青婉恰好有些疑惑的问道: “许姑娘去哪里了?怎的这次来没有见到她?” “她......” 魏长天一愣,自顾自喝了杯酒:“她走了。” “走了?是回大乾了么?” “不知道。” 摇摇头,魏长天如实回答:“可能是吧。” “啊?” 小徐同志闻言大感惊讶:“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得呀,怎么也不问问她?” 大哥? 被徐青婉一提醒,魏长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跟许岁穗之间还有一层“兄妹”关系。 “有什么好问的。” 他笑着给徐青婉夹了块鱼肉,语气平静的说出一句在小徐同志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反正就算她说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好了,别管她了。” “快些吃鱼吧。” 7017k 第496章 第三方势力登台 安州,苍渺山。 明月已从山边升起,清辉一泄千里,亦笼罩了小小的竹屋。 “所以......” “你是要老夫为你做事?” 看着对面的许岁穗,秦正秋目光平静:“可老夫如何相信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秦前辈,其实你已经相信了,不是么?” 同样平静的回看向秦正秋,许岁穗笑道:“或者说前辈想要我如何证明?不妨说出来。” “......” “好,那老夫姑且信你。” 似乎被许岁穗这句话说服了,秦正秋并没有真的要求许岁穗证明什么。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再问: “不过老夫需得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 许岁穗扭头看了看屋外的竹林,回答的很快:“我要自立门户,做大宁的皇帝。” “......” 双眼蓦然瞪大,秦正秋怎么也没想到许岁穗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做大宁的皇帝? 且不说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志向”,单是这件事本身就够到天方夜谭了。 如今的魏家够牛逼了吧,不仅基本掌握了大宁江湖中的所有“武装力量”,更是手握着宁玉珂的“正统血脉”,并且还刚刚在蜀州打了一个大胜仗。 但即便如此,魏家想要把宁永年赶下龙椅都尚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结果就你这么一个弱女子,嘴巴一张一合就要当大宁的皇帝?? “呵呵,许姑娘,你当真不是在跟老夫打趣么?” 嗤笑一声,秦正秋不屑道:“你可知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当然知道。” 点点头,许岁穗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秦前辈,我知道你不信,不过这无所谓。” “做大宁的皇帝是我的事,只不过你方才问了,所以我才会答。” “至于我们之间......你只需在未来一年当中听令于我便够了。” “一年之后,不论我有没有坐上龙椅,我都会将真龙额鳞交予前辈,并且在这期间我会一直帮前辈压制心魔。” “前辈只要知道这一点便好。” “......” 月光透窗而入,浮光霭霭。 秦正秋脸上的讥讽之色一点点褪去,沉默了很久。 自打成为天罗教教主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令于任何人了......除了魏长天。 因此现在要他以许岁穗马首是瞻,这位“天下第一人”的内心无疑十分抵触。 但真龙额鳞,以及压制心魔的条件,却又让他无比的心动。 许岁穗很明显没有说谎。 如果魏长天没有用掉额鳞,那绝无可能这样快突破三品。 至于这种至宝魏长天还有没有第二枚......秦正秋知道概率不大。 所以他只能将“成仙”的希望寄托于许岁穗身上。 并且他知道后者并非是在“空口许诺”。 因为刚刚许岁穗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魏长天能做到的事情,她也能做到。 甚至,魏长天做不到的事情,她仍旧能到做到。 “好,老夫答应。” 终于,在几番沉思过后,秦正秋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他却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但若是你要与魏家为敌,老夫不会帮你。” “嗯,没问题。” 许岁穗笑了笑,答应的很爽快:“秦前辈,我说过了。” “我是魏长天的朋友,所以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 若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听两人最后这番对话,其实是有些可笑的。 因为不管怎么看,他们好似都十分“言行不一”。 尤其是秦正秋。 明明他之前还想着要杀掉魏长天夺宝,即便如今得知了魏长天已经没有了真龙额鳞,但也不应该转变的这么快。 难道是心魔被压制住的缘故?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其中真相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不论如何,许岁穗的出现,最起码从结果上来看确实又帮了魏长天一次。 谷政 至于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秦前辈,介绍一下。” 走出屋外,许岁穗笑着指了指一直等在院中的沈然。 “这位是沈然沈公子,魁星学宫的圣子。” “嗯。” 秦正秋冲沈然点了点头,表情虽然平静,但心中却多少有点惊讶。 魁星学宫在大黎是超越皇室的存在,所以眼前这位相貌平平的男子的地位其实要比大黎皇子还要高。 想不到许岁穗身边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物...... “见过秦前辈。” 另一边,沈然恭恭敬敬冲秦正秋拱了拱手,心中所想与后者差不太多。 他不知道许岁穗是怎么成功招揽到的秦正秋,虽然好奇,不过却也明白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简单打过招呼,俩人都将视线投向许岁穗,等待着她下达命令。 不过后者却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竹林,直到又有一个人影缓缓现身。 “嗯?” 秦正秋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目光死死盯着来人。 此人明显一直便藏匿于竹林之中,但他竟然始终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 这样一个明显不简单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很快,许岁穗的喊声便给出了解释。 “哥!” “......” 哥? 秦正秋和沈然对视一眼,怎么也没想到许岁穗突然冒出个哥哥来。 特别是沈然,他此前只知道魏长天是许岁穗的“表哥”。 但此人很明显并不是魏长天。 “小妹!” 来人同样轻喊一声,一步步走近,看向秦正秋和沈然的眼神颇为警惕。 他一直走到许岁穗身边,隐隐将后者护在身后。 “小妹,这二位是......” “哥,介绍一下,这是秦前辈,这是沈公子......” “......” 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无。 月光下,许岁穗、许全、秦正秋、沈然的身形影影绰绰,隐匿在了苍渺山的夜色里。 今天是他们四人第一次聚首。 而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会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成为大宁境内除皇室和魏家之外第三支登上台面的势力。 听起来好似有些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却也正常。 毕竟这四人的配置未免也太高了些。 一个穿越者,两个天道之子,一个准一品高手。 这样一个组合,从核心实力上来看丝毫不弱于宁永年所掌握的皇室,以及魏长天所领导的魏家。 所以,未来的大宁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呈现出三足鼎立的状态。 而眼下不论是宁永年也好,魏长天也罢,都对这一切暂时一无所知。 尤其是魏长天,将来或许会更加疑惑许岁穗究竟是敌是友这件事。 虽然后者一直都在说“帮自己”,但她的“所作所为”却始终好似摇摆不定。 是。 许岁穗确实提前透露了震山营的事情,也确实跑来苍渺山,让秦正秋不要再打自己的主意。 但她也确实曾企图阻止朝廷大军进入牛头山,并且还瞒着自己跟秦正秋做了交易。 如果她真的想帮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把秦正秋的藏身之处说出来?又为什么要把沈然带走?甚至还要自立门户当女皇? 所有的这些“前后矛盾”已经大大超过了魏长天的分析能力,又或者说根据目前已知的情报,换谁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 现在只能说...... 可能许岁穗所认为的“帮助”,与魏长天所认为的“帮助”,其实并不是一回事。 ...... ps:说一哈,许岁穗的剧情看起来可能有点云遮雾绕。 主要我不太想直接以上帝视角把所有的东西摆在台面上,总感觉这样大家看是能看明白,但会缺少很多阅读乐趣。 就像之前许岁穗的系统一样,如果一开始就直接写出来,那就没有了最后揭开真相的恍然大悟的感觉了。 所以我尽量只会展示魏长天所能得到的情报,偶尔会给出一点伏笔和线索。 猜不出来是正常的,看到后面就知道原因了。 如果能猜出来......只能说你牛逼。 第六卷结束前,如果能猜出许岁穗的动机,请在本章留言,我会回复第一个猜对的人(大差不离就行),你加群之后我给你发超大红包,起点、qq阅读、qq浏览器的评论我都能看到~ 7017k 第497章 我就做那个人 翌日,大宁皇宫。 十月十七,牛头山之战结束后的第四天,宁永年终于出现在了早朝之上。 早朝的氛围不用说,自然是无比压抑。 包括数位平日里非常活跃的谏官在内,所有人都没敢奏事,全都低头站着一言不发。 他们并非是无事可奏。 毕竟眼下的大宁可以说已然是千疮百孔,从民生到战事,很多事情都已经到了如若再不解决便会出大乱子的最后关头。 但相比于国家如何、百姓如何,这些朝官大都更担心自己的小命。 他们生怕在这节骨眼上触了宁永年的霉头,然后被后者一怒之下当场赐死。 多说多错。 所以还不如什么也不说。 当然了,百余朝官中有多少是“想说不敢说”,又有多少是“压根就不想说”......这个问题可能只有掌握着同舟会成员名单的魏长天才知道。 宁永年虽然清楚这满朝文武中定有不少人已经姓了“魏”,但他如今却没有能力,也没有心力将这些人统统揪出来了。 蜀州战事的失败,将他的一切计划都给打乱了。 在卧病的这三天中,宁永年想了很多。 他终于明白了魏贤志为什么敢那样猖狂的带人包围皇宫,终于明白了那支从自己头顶飞过的利箭有何目的,终于明白了那句“微臣倒想看看皇上你有多少本事”的真正含义...... 原来,魏家,或者说魏长天,早就有了必胜的把握。 并且这份把握并非来自妖族,而是来自牛头山。 如此看来,大军之中有魏家细作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是此人究竟是谁...... 宁永年明白,寻常细作绝无可能帮助魏长天实现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 所以此人定在军中身居高位,最起码要达到可以时刻掌握大军最新动向的程度。 那么,韩兆和游文宗便是疑点最大的两个人。 一个镇国大将军,一个兵部侍郎。 这俩人此前皆对皇室忠心耿耿,从未引起过宁永年的丁点怀疑,否则后者也不会任命他们统帅大军。 尤其是韩兆,先皇在位时便已崭露头角,宁永年登基后更是奉令南征北战建功无数,这才得以受封为“镇国将军”。 因此宁永年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韩兆会反。 毕竟造反总要有个理由,但他自认为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韩兆的事。 所以......是游文宗么? ...... 辰时初。 因无人上奏,宁永年“病愈”后的第一场早朝便就这么潦草的结束了。 一个时辰后,被从安州召回的韩兆终于抵达京城。 他一进城便马不停蹄的直接奔赴皇宫,脱甲向宁永年请罪。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从清晨一直到晌午,午时末方才结束。 由于是“闭门会议”,俩人说了些啥并没人知道。 但从韩兆离开皇宫时的表情来看......好像结果应是喜忧参半。 “......” “老李。” 默默注视了一会儿韩兆离去的背影,宁永年收回视线,看向不知何时已侍立在身后的李怀忠。 “派几个人去安州,仔细查一查牛头山那晚韩兆都做了些什么,再打探一下他在蜀州时的言行有无怪异之处。” “是,老奴明白。” 眼光微变,李怀忠犹豫了一下:“皇上,您是怀疑韩将军......” “只是怀疑而已。” 摆摆手,宁永年语气平静:“蜀州战败的责任只能由游文宗来担,去拟一份诏书,然后把他的家眷都杀了吧。” “......” 蜀州战败的责任,只有由游文宗来承担。 这句话的含义无疑十分令人玩味。 李怀忠当然听得懂,不过表情却在此时有一瞬的尴尬。 “皇上,游大人的家眷......已经被悬镜司接走了。” “......” “朕知道了。”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宁永年只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说话。 烈日毒辣,今日京城的天气与蜀州一般无二。 明明已近初冬,但秋老虎却卷土重来,蒸得人透不过气来。 “皇上......” 似乎有点受不了这份异样的平静,李怀忠等了一会儿后突然小声说道: “邬将军明日便可押解李岐至怀陵府。” “嗯。” 宁永年身形未动,好像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李怀忠见状只好又找了个别的话题。 “皇上,还有烟云山之事,如今老奴已查到了一些线索......” “说说。” “是,老奴查得那个白发男子名为萧风,祖籍青州,其全家皆在三年前因为一桩走贩私盐的案子被悬镜司满门抄斩,只有这萧风因在外游历躲过一劫......” 谷强 “......” ...... “公子,梁将军。” 广汉城,县衙。 当楚先平脚步匆匆的走进房间时,魏长天正在跟梁振讨论他跟梁沁的婚期定在哪天比较好。 虽然如今馗龙之事还没有解决,本不应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不过梁振好像对此事颇为急切,魏长天也不好再往后拖,便还是准备“抽空”如约把婚给结了。 根据黄历,以及一位据说很灵的“半仙”的计算,未来仨月之中只有两个日子适合魏长天和梁沁这对“天作之合”成婚。 要么是八天之后,十月廿五。 要么是俩月之后,十二月十七。 很明显,后者确实有点晚了。 虽然梁沁不在乎,但梁振这个当爹的却有点等不及...... “梁叔,那就定在十月二十五吧。” 笑了笑,魏长天将此事正式敲定:“婚事婉儿会操办的,正好婶婶也在蜀州城,依我看让她们二人商议着来就行。” “沁儿若是想早些回去那便先回去准备着,我的话或许还要在广汉多待几天。” “......” 虽然是自己结婚,但魏长天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上心。 换做别的老丈人听到他如此态度,此刻保不准已经发作了。 但梁振却是熟知他的性子,所以当下心中并没有半点不爽,反而还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行,就照你说的办。” “我这就跟沁儿商量一下,让她早些回去跟她娘说一声!” “好,我今儿也给我爹娘写封信,将此事告诉他们二老......” “......” 说着话,魏长天很快便将梁振送出了房间。 目送后者走远后,他这才看向方才一直等在旁边的楚先平。 “楚兄,怎么了?” “公子,两件事。” 楚先平凑到近处,小声汇报道: “刚刚韩将军传信回来,说宁永年让他暂时在家中候旨,没有圣令不可出城。” “不过韩将军还说宁永年应当已经相信了游文宗乃军中细作之事......” “......” 不可出城,等候发落。 听到这里,魏长天轻轻松了口气。 因为这种处理方式明显意味着宁永年并不准备杀韩兆,自己便也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楚兄,虽然韩兆暂时无事,但宁永年一定会查他,保不准还会派人去安州。” 微微颔首,魏长天叮嘱一句:“此事你要早做打算。” 楚先平回答的很快:“公子放心,我定会处理好的。” “嗯。” 点点头,魏长天没管楚先平打算怎么做,只是问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 楚先平表情有些复杂的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轻声说道: “公子,此信是一个时辰前下人在清扫许姑娘房间时找到的。” “......” 微微皱眉,魏长天看了一眼信封上“魏同志亲启”四个字,心中顿时涌上无数猜测。 许岁穗在离开之前曾在广汉住了一晚,这封信很明显就是当时写的。 可她为啥不当面交给自己? 信中又写了些啥? 以“先知”的身份提前给自己点忠告? 还是要表白? 又或者说是“宣战书”? “嗤啦......” 手上用力,魏长天直接将信封撕开,从中抖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出乎意料的,许岁穗并没有写太多,加起来不过几十个字。 但也就是这短短几行魏长天似曾相识、仿佛在前世什么地方见过的小字,却让他瞬间愣住,很久很久都没能将视线挪开。 【魏长天:】 【在我最黑暗的那段人生中,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了深渊。】 【不出意外的话,你也会在未来经历这样一段黑暗。】 【我不知道你能否独自走出泥泞,那时又是否有人会帮你。】 【不过没关系的,你不要被我吓到。】 【因为如果没有那个人,我就做那个人。】 “......” 日光隐现,清风扑上小楼,与窗下香炉中升腾的袅袅轻烟混在一处,丝丝荡荡。 7017k 第498章 大人物 黄昏时,梁沁和徐青婉一起坐车先一步回蜀州城了。 前者是迫不及待要回去亲自参与到自己婚礼的筹备当中。 而后者则是要回去操办这场婚礼。 虽然小徐同志原本是打算在广汉等着魏长天一起回的,但架不住计划没有变化快,如今距离十月二十五只剩八天,那她也只好早些回去了。 毕竟是相公娶妻这等大事,总不能耽误的。 “徐姐姐,你这衣裳的面料好滑好软。” “妹妹喜欢呀?那等回去我就让人给你多做几件。” “嗯嗯......” “......” 马车边,二女已然开始以姐妹相称,语气之亲昵让魏长天听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还没进门就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咳,那啥......” 干咳一声打断了二女的交谈,魏长天催促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有啥话要不在车上说?” “好啦,知道了。” 徐青婉笑了笑,然后便拉着梁沁上了马车。 “长天,那我们走啦!” “嗯,走吧。” “长天哥!你、你尽量早些回去!” “好,我一定尽早。” “......” 日暮长河远,风烟满夕阳。 马车驶出一阵后,两张恋恋不舍的小脸终于缩回车轿中。 而魏长天也收回视线,翻身跃上一匹四蹄雪白的大马。 “楚兄,馗龙令牌何时能送到?” 扭头看向旁边同样已经上马的楚先平,魏长天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 “明日晌午。” 楚先平立刻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催马跟着魏长天往城门去。 “公子,如若馗龙真的要深查挑月剑法之事,那定会查到我们身上。” “既然这个馗龙笼络着如此多的高手,那我们......” “......” 说到这里,楚先平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魏长天却知道这后半句是什么。 昨天他已经把馗龙的一部分情况跟楚先平说过了,并且也透露了挑月剑或可助人突破一品的秘密。 楚先平听完后当然十分惊讶,不过很快便也就接受了这样一个重磅消息,开始帮着魏长天分析他们要如何应对这一切。 当然了,如今还没开“长老会”,还不能百分百确定馗龙就是为了此事来的。 但如果真的是为了挑月剑和秦正秋...... “楚兄,你怎么看?” 想了一下,魏长天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而楚先平其实早就思考过一整晚了,因此眼下回答的很果断。 “公子,我觉得我们如今不宜再树强敌了。” “尤其是像馗龙这种隐秘组织,如若他们的实力真如公子所说那般可怖,那我们与他们的差距绝非是靠计谋所能弥补的。” “既然他们只是想要关于一品的秘密,那我们......” “给他们就是。” “......” 给他们就是。 毫无疑问,站在楚先平的视角,他觉得与其跟馗龙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拼个你死我活,那还不如直接让步。 甚至或许还能借此与前者谈谈条件,借馗龙之手快速干翻宁永年也说不准。 至于“不得参与世俗权争”的铁律...... 这条铁律原本就是为了防止馗龙之人沉溺于俗世权力,忘记了“追求进步”的初衷。 因此为了得到突破一品的秘密,偶尔破次例也并非不可能。 谷鎫 夕阳的霞光慵懒,两匹骏马行的很慢。 听完楚先平的想法后,魏长天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抬眼看了看前方城门处正在排队等待进城的人群。 这个想法其实很理性,听起来也确实是他们如今最好的选择。 毕竟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懂。 只是...... “楚兄,挑月剑的弊端你也清楚,如果我们将剑法交给馗龙,那他们自然也能察觉到这一点。” “你觉得他们在得知挑月剑的害处之后,还会练吗?” “这个......” 沉吟片刻,楚先平默默点了点头:“突破一品桎梏的诱惑太大了,他们应当会如秦教主一样不计一切后果的。” “唉,我也这么以为。” 叹了口气,魏长天又问:“那你觉得如果有一日突然多出来一群没有理性的一品高手,这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 似乎是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楚先平也下意识的看了看前方的人群。 不过很快他便又摇了摇头。 “公子,你想的太远了。”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如今我们既然连近忧都无法应对,又谈何远虑?” “况且这般远虑......其实与我们没有太大干系。” “......” 天塌下来,谁顶着?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每个人都能脱口而出。 但实际情况却往往恰与之相反。 不论是天灾也好,人祸也罢。 无数历史已经证明,当人类群体遭遇巨大的变故和灾害时,其实承担了最多伤害的,都是群体中数量最大、力量最小的那群人。 很明显,如今的魏长天和楚先平并不属于这个人群。 所以就算馗龙利用挑月剑造就了一大批失心疯的一品高手,使得天下陷入浩劫,那他们也绝对不会是最先遭殃的那一批人。 再说的直白一点。 即便是死,他们也会死在这些百姓之后...... “楚兄,我懂你的意思。” 轻轻点了点头,魏长天目光平静:“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没办法了,我会这么做的。” “嗯,公子决定便好。” 楚先平同样点点头:“方才我只是说了我的想法。” “如果公子另有打算,我亦会倾尽全力助公子成事的。” “好。” “......” 随着最后一个“好”字落下,两人都不再说话。 关于如何应对馗龙的“大方针”的讨论至此便告一段落,结果简单总结一下其实就是—— 先尝试挣扎一下,如果不行就放弃。 这个决定听起来好像很没有“责任感”,最起码换做是萧风的话,估计宁死也不会将这样一个祸害无穷的剑法交出去。 不过对魏长天来说,“先尝试挣扎一下”便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而说实话,这世间的大部分“大人物”其实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 “娘,那两个骑马的大哥哥为什么可以不用排队,直接就能进城去呀?” “因为他们比咱们高贵。” “哦,我晓得了!他们就跟主家老爷一样!天天不用干活就能吃好喝好的!” “差不多吧。” “不对娘!他们跟主家老爷不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了?” “主家老爷从来都没正眼瞧过我呢,可刚刚那个骑马的大哥哥不仅看我了,还冲我笑了哩!” “......” 7017k 第499章 辱 转天。 晌午时,从蜀州城十万火急送来的馗龙令牌终于交到了魏长天手中。 据来送令牌的两个共济会帮众说,自打前天收到那条信息后令牌便再无反应,始终没有再收到新信息。 并且那则“会议通知”也已经早就消失了。 密室里,看着手中青白色的令牌,魏长天不禁又想到当初老张头把它交给自己时的样子。 “老张头,这馗龙二字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那这块玉牌你是从哪弄来的?” “忘了。” “......” 当时不管魏长天问什么老张头都是一问三不知。 虽然之后的事实证明他只是在假装记性不好,不过魏长天却没再问过关于这块令牌的事。 而现在...... “公子,还是没有回音。” 房门被推开,楚先平小声说道:“天机院那边已试了数十次,但皆石沉大海,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 天机院就是楚先平设立的那个情报集散中心,负责传送一些保密级别较为普通的情报。 老张头虽然没有与魏长天直接联系的子母玉,但护送他去往白殿的共济会之人身上倒是带着。 然而如今这些人却都“失联”了。 “他们的命牌碎了么?” 无奈的摇了摇头,魏长天问道:“令人去查一查。” “公子,我已经查过了。” 楚先平很快回答:“共济会几人的命牌都未碎。” “没碎,人还活着......” 魏长天眉头皱起:“所以是遇到什么事情不慎将子母玉遗失了?” “应当是这样,但也有可能是......” 楚先平眯了眯眼:“他们被人劫持了。” “被人劫持?” 魏长天瞳孔一缩,表情也变得越发难看。 人没死,但是却联系不上。 如此情况确实存在着被绑架的可能性。 不过谁会绑架他们? 难不成是馗龙已经查到老张头身上,然后就把人绑了? 还是说只是自己想多了? 如今的情报太少,想要猜出真相无疑太难。 所以在短暂的思考过后,魏长天便也就不再继续胡乱猜测下去。 “行,我知道了。” “让天机院继续传信,每日至少一次。” “如果他们真是被劫持了,那对方肯定会回应我们的。” “好,我等下便去办。” 应了一声,楚先平回身将房门关好。 “公子,还有一件事。” “今早时邬定押解着李岐到了怀陵城,然后便没了动静,一直到现在都未出城。” “我猜测他们应当不会再走了。” “是么?” 将馗龙令牌收到怀中,魏长天明显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只是随口问了句:“楚兄,你觉得宁永年把李岐弄到怀陵府去要做什么?” “或许是想在怀陵受降。” 楚先平解释道:“怀陵府地处在两国边界,与原州仅隔一片西漠戈壁,不仅颇有象征意义,并且如果一旦发生意外也可以立刻退回大宁境内。” “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几天宁永年应当便会动身去往怀陵城。” “嗯,有道理。” 点点头,魏长天懒得去管大奉那边的事,尤其是在如今这种时候。 即便是管,那也要先把馗龙和蜀州的事处理个差不多了之后再说。 “大奉那边的事除非是特别重要的,别的以后就不用跟我说了。” 摇了摇头,魏长天吩咐道:“李岐既然已经投降了,那他便应当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先静观其变就是。” “是公子,我明白了......” “......” ...... 入夜,巳时。 城上阴云锁秋风,牙旗鼓动。 怀陵城北门,城门紧闭,城楼上戒备森严。 一排排明晃晃的刀枪在城墙上齐齐排开,绵延的火把宛如长龙一般,蜿蜒盘桓。 只不过如今手握兵刃的兵卒已不再身着黑甲,而是清一色的黄甲。 谷踩 “邬将军!” “你深更半夜将我朝圣上带至此处,究竟是为何意?!” 看着面前的邬定,蒙适的脸色阴沉。 这次“陪同”李岐来怀陵请降的大奉官员有不少,不过武将却只有他一个。 作为“原州城惨案”的目击者,蒙适对宁永年和大宁的恨意毋庸置疑,甚至还曾在原州城外立下“此生必取宁永年项上人头”的血誓。 但仅仅时隔几个月,如今他却竟然心甘情愿的陪李岐一道来投降......也不知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蒙将军,我不过是奉圣令行事而已。” 另一边,面对着蒙适的质问,邬定只是笑了笑。 他看了一眼被几个太监搀扶着站在旁边,脸上尽是憨笑的李岐,然后便冲身后挥了挥手。 “立杆!” “......” “起!!” 在几个兵卒的喊声中,下一刻,一根将近水缸粗细、七八丈高的原木便被慢慢抬起,笔直的伫立在不远处。 看着这跟高高的竖木,蒙适的双眼猛然瞪大。 “邬定!你要做什么?!” “蒙将军,别急,你马上就知道了。” 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玩味,邬定扭头看向正盯着竖木拍手的李岐,轻轻冲后者拱了拱手。 “陛下,得罪了。” “来人!请大奉天子上杆!” “......” 上杆。 很明显,李岐即便再疯,也不可能闲的没事爬到这跟杆子上去。 所以...... “你敢!!” 无比愤怒的暴喝于城墙之上炸响,蒙适哪里可能容忍李岐遭受这等侮辱。 然而邬定只是轻飘飘的挥手向下一摁,便将他瞬间压的“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是。 蒙适确实是二品。 但邬定既然同意他跟随李岐来怀陵,又怎么可能会不对这样一个高手加以限制。 虽然二品高手已无法被封死穴脉,不过利用一些秘药压制其境界还是做得到的。 所以别看蒙适现在行动说话皆无障碍,但其实他每日都必须要服用秘药,境界也一直被压制在六品。 区区六品,在邬定面前自然做不了任何事。 “邬、邬定......” 双膝剧烈颤抖,蒙适挣扎着抬起头,死死盯着邬定,从喉咙中硬生生挤出一个又一个字。 “你、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哈哈哈哈!”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邬定突然仰头大笑。 “蒙将军,我想你还没搞明白你与你们圣上如今的处境吧。” “罢了,我也懒得与你多讲。” “你只要知道,打从你们打开奉元城门的那一刻开始,你们便不再是什么天子和将军了。” “只不过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已。” “......” 夜黑风高,残云遮月。 不远处,当李岐被五花大绑的慢慢吊上高杆之时,他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哇!!” “疼!”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娘!我要回家!!” “哇!!!” “......” 满脸不屑,背手而立的邬定。 涕泪横流,哭天抢地的李岐。 标志着大奉将再无尊严的高杆。 头顶那轮时隐时现的弯月。 当蒙适用通红的双眼看到这一切时,心中的愤怒之情也渐渐变成了无以复加的悲凉。 然后,他想起了在投降的前一晚,李岐曾与他说过的话。 “蒙将军,我们投降之后宁永年或许会对朕百般羞辱。” “但你切不能因此便露出马脚。” “朕不怕被辱,朕只怕不能为我大奉死去的万千将士报仇。” “为此,朕什么都忍得。” 7017k 第500章 开会 巳时末,广汉县衙。 眼下已是半夜,县衙当中除了几个值夜的差役之外便再无一人。 不过就在藏于地底的一间暗室门外,楚先平却正来回于暗道中踱步,时不时还会看向紧紧闭起的房门,脸上露出一抹担忧的表情。 “......” “前辈,你确定这样不会被察觉到么?” 暗室之中,魏长天的表情倒是没有楚先平那么紧张,甚至好似有些兴奋。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铜漏,又看向悬浮在房间角落里的玄天剑。 “啧啧啧,我还以为前辈要附我身什么的呢。” “附身?” 残魂的语气有些暴躁:“若是能附身于人,老夫又何至于寄身在这破剑里?” “小子,你莫不是在拿老夫打趣不成?!” “呃......也对。”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前辈别介意,我只是觉得像你这种高手就应当神通广大才是,所以当下难免有点失望。” “......” “对了前辈,话说你在玄天剑中待了这么久,岂不是会很无聊?” “......” “你平时都干啥啊?睡觉?可你只是一介残魂而已,能睡着吗?” “......” “前辈,你咋不说话了?” “......” 铜漏的刻针距离子时越来越近,屋中的气氛也被魏长天搞得放松了不少。 他刚刚其实是有意与残魂插科打诨的。 这次毕竟是要冒充馗龙的长老,如果败露,那两人的下场想必都会无比凄惨。 而越是这种时候神经就越不能太过紧绷,否则极容易便会因为紧张而露了马脚。 所以魏长天才会故意拿残魂打趣,目的就是为了缓解一下自己,包括残魂此时的忐忑心情。 然后...... “啪。” 青白色的玉佩被轻轻放到身前的桌面上,魏长天的语气渐渐变得严肃。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玄天剑,轻吸一口气。 “前辈,子时到了。” ...... ...... “呼!” 梦里蝴蝶,云堦月地。 当无数灵光升腾在空中交缠,构成法纹的样子;当暗室中的一切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蒙的黑雾;当四个模糊的黑影先后出现在黑雾之中时......魏长天的心跳仿佛暂停了一拍。 即便残魂早已跟他描述过此等景象,但亲眼所见的冲击力却还是使得他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实在是太过玄幻了。 仅仅利用一块令牌,竟然就可以实现“vr聊天”? 此时此刻,魏长天虽然明知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但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四周。 浓雾从周边的虚幻处涌起,一缕缕一团团,似黑纱般不停地飘渺。 加上自己,五个黑影分别站在一个不存在的五边形五角之上,彼此间隔大约在数丈距离。 然后,五座颜色不同的石台突然缓缓自五人脚底浮现,将五人各自抬高了几寸。 青、赤、白、黑、黄。 看着这几抹此方黑雾中唯一的色彩,又看看自己脚下的黑台,魏长天心说这馗龙令牌竟然利用的是道家神通。 五这个数字在道家中非常重要。 不仅有“青赤白黑黄”五色,还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天神地人鬼”五仙等等。 当然了,这些都不关键。 关键的是正如残魂所说,魏长天竟然真的看不清任何一个黑影的模样。 包括身形、衣着、高矮胖瘦,也都统统被黑雾虚化,变得无法窥视。 谷毺 好家伙! vr视频会议就算了,居然还有自动马赛克功能? 难怪这些长老之间也都无法得知彼此的身份呢...... 撇了撇嘴,魏长天心中快速思考,但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自己既然是冒名顶替的,那肯定要尽可能的少说话,以免说错什么被人察觉到异样。 而其他人也好似在等待着什么,直到站在“青”位上的黑影缓缓开口轻诵: “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曾说梦。” ??? 啥意思? 这是在这干嘛? 反正别人也看不到自己的表情,魏长天毫不遮掩,脸上一时间写满了懵逼。 然而还没等他细琢磨呢,便听到站在赤台和白台上的两个黑影依次说道: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 很明显,眼下并非是“诗词大会”,所以这群人只可能是在干一件事情—— 那就是对暗号。 卧槽,这么谨慎的吗? 残魂也没提前说啊! 更关键的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应该轮到自己了...... 这尼玛还没开始就要暴露了吗? 魏长天心中疯狂怒骂着残魂的不靠谱,然后便听到了一个仿佛是从黑雾之外传进来的声音。 “华表千年孤鹤语,人间一梦晚蝉鸣。” “嗯?” 下意识的抬起头来,魏长天听出这是残魂的声音。 所以后者竟然能观察到这黑雾之中正在发生什么?并且还能给自己传音? 看了看另外四个似乎并未听到这句话,只是在等待着自己对暗号的黑影,魏长天不再犹豫,立刻重复道: “华表千年孤鹤语,人间一梦晚蝉鸣。” “......” “先能了尽世间事,然后方言出世间。” 很快,立于黄台上的黑影接上了最后一句暗号,也说明了残魂的提醒是正确的。 还行,没坑自己。 心中轻轻松了口气,魏长天依旧一言不发。 黑雾滚滚,最终是青色石台上的黑影打破了沉默。 “诸位长老,此番议事是由丙三分舵舵主,庄之明提议的。” “如今我先将大体事项与诸位说一说......” “......” 长老会议事需得由舵主级别的馗龙成员提议,这件事残魂倒是提前说过。 不过魏长天如今更在意的却是丙三分舵和庄之明这两个信息。 由丙三分舵提议的长老会,那很明显就是关于秦正秋的事了。 至于庄之明......这个名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 魏长天皱眉思考了一下,但并没能立马回忆起来,于是便就暂时作罢,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正在说话的“青长老”身上。 “......” “......事情的经过大体就是这样。” “此人的身份庄之明已经查到了,名为秦正秋,此前曾是天罗教掌教。” “他在数年前便已达到了二品后期境界,其后一直没有变化。” “不过就在几个月之前,他突然去往大奉的京城奉元,并且在那里施展过一种颇为古怪的剑法。” “之后他便销声匿迹,直到十一天前再次出现在了大宁蜀州......” 7017k 第501章 建议 “诸位,据庄之明所说,这个秦正秋即便尚未突破一品,但其也应当已经掌握了破境的法子。” “而此方法或许便与那个奇怪的剑法有关。” “至于那剑法究竟来自何处,他又是如何习得的,这些暂时仍未查到。” “不过庄之明却已查出秦正秋此前从未施展过此剑法。” “所以不难判断,这剑法应该是他最近才得到的......” “......” 时间一点点流逝,青台长老那诡异的声音在黑雾中回荡,显得有些缥缈。 很明显,这个声音应当也并非他的本音,而是在特殊功法的作用下产生了一定的变化。 不过魏长天眼下并没功夫琢磨这些细节,满脑子都是那一句句石破天惊的情报。 秦正秋、古怪的剑法、破境的法子...... 事实证明,馗龙的情报网要比他此前的预想还要夸张数倍。 要知道秦正秋仅仅是露了一次面,挥出了一剑。 而馗龙竟然据此便已经把他查了个底朝天。 不仅查出了秦正秋的身份、过去的行踪,甚至还推测出了挑月剑才是突破一品的关键。 虽然如今还没有查到自己头上,但照这般速度估计也是迟早的事...... 卧槽啊,这也太特么变态了吧! 魏长天越想越心惊,而另一边的青台长老也终于在此时把大体情况全部说完了。 “诸位长老,这便是此次我们要议的事情。” “近千年之中,我们尝试了诸多突破一品的法子,但结果诸位也都知道了。” “所以这次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绝不能错过机会。” “只是如今那秦正秋已不知所踪,庄之明派人搜寻数日也未能找见其踪迹。” “大家说说,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 滚滚不尽的黑雾像从深渊里涌出来的一样,在五人周围织成了一道厚厚的、阴暗可怖的大网。 青台长老说完话后,包括魏长天在内的其余四人都沉默了很久。 直到站在黄台上的长老开口说道: “依我所见或可从秦正秋的身边之人查起。” “如果他真的已经有了如此实力,那想要查出他的行踪无疑很难。” “即便就是找到了,或许庄之明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不如先将查一查其亲近之人,保不准便可以查到一些关于那个剑法的线索......” 先从身边之人开始查。 黄台长老的建议听得魏长天差点骂娘。 然而更爆炸的还在后面。 只见立于白台上的长老突然打断道: “查什么查?直接把那个天罗教中的重要人物,还有他身边的亲友尽数绑走就是!” “先绑人,然后放出消息,逼秦正秋主动现身。” “如若他不现身那就杀!” “一天杀一个,我还不信他能忍得住!” “......” 很明显,这个白台长老乃是一暴躁老哥。 他的办法更直接,竟是直接要用人质来威胁秦正秋。 而如果馗龙真的准备这么办......毫无疑问,第一个倒霉的一定是魏长天。 尼玛! 恶狠狠的瞪了白台长老一眼,魏长天恨不能冲过去一脚把后者从石台上踹下去。 当然了,如今的一切都只是虚幻的投影,“把人踹飞”这种事当然无法做到。 不过即便能做到,他肯定也不会脑子犯病。 想套说辞把这个提议否定掉才是真的。 “咳,此事不妥。” 轻咳一声,魏长天故意沙哑着嗓音反驳道:“且不说秦正秋此人会不会受此威胁。” 谷斑 “即便他会因此现身,那我们就一定有把握从他口中逼问出那个剑法的秘密吗?” “此举只会令我们与他结下血海深仇,到时候不仅得不到破境的法子,恐怕还将时刻面临着一个一品高手的报复!” “诸位,可别忘了千年前发生的事......” 话到这里,魏长天故意停顿了一下。 他是特意提到一千年前馗龙的那次内乱的。 当时“坚守派”突然出现的那两个一品和真仙曾经把“放弃派”杀了个天翻地覆,令馗龙的实力瞬间从鼎盛落入谷底。 因此,提到这样一件事不仅可以再次“坐实”自己的身份,更可以借此“威慑”一下其余四人,让他们不敢轻易选择用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 “哼!那你说怎么办?” 另一边,面对着魏长天的反驳,白台长老语气很是不善:“破境的法子是何等价值!如果不用点手段,那个秦正秋难道会主动交出来不成?!” “这自然不会。” 魏长天声音平静:“不过手段也分很多种,我只是觉得你说的这种并不可取而已。” “你!” 白台长老一阵气结,但毕竟魏长天确实说的有道理,他便闭嘴不再说话。 反倒是刚刚一直没有开口的赤台长老突然问向魏长天。 “黑长老,不知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做?” 黑长老? 他们之间是这么称呼的? 魏长天反应很快,立刻用相同的方式回应道: “赤长老,依我所见我们不能操之过急,应当徐徐图之。” “馗龙成立已有数千年,为何非要急在这一时?” “可以先令庄之明与秦正秋的亲近之人接触一下,但却不宜太过强硬,反而应当表现出一些善意。” “如此一来秦正秋自然便不会对我们抱有敌意,甚至还有可能主动现身。” “到那时候我们再与他谈一谈,许其以丰厚的条件,进而得到破境之法。” “这不是更好么?” “......” 搞好关系,然后谈判。 毫无疑问,魏长天的建议当中充满了“私心”。 而如果其他四个人真的同意,那接下来一切就好办了。 最起码他不用再担心哪天被突然绑走,也不用面临来自馗龙的太大压力。 相反,他或许还能利用馗龙的“善意”给予宁永年当头一棒...... 最最关键的是,这套说法乍一听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不过...... “黑长老,这可是你第一次参加长老会?” 沉默片刻后,赤台长老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也令魏长天愣了一下。 按照长老席位的传承规则,如果某个长老即将归西,那他应当在死之前把馗龙令牌交给一个馗龙之人,并且将利用令牌传信的特殊功法,以及暗号等事宜悉数告知后者。 所以,理论上每隔一段时间便肯定会有新人“进入”长老会的。 至于赤台长老为何会怀疑魏长天...... 很明显,应当是魏长天刚刚的发言所表现出来的习惯和性格,与此前那位真正的“黑长老”有较大的差异。 这并非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他完全可以承认自己确实是刚刚“继承”的席位。 当然了,能瞒得住最好,只是魏长天确实没办法瞒。 他又不知道之前的“黑长老”是什么性格,也不可能为了隐藏身份就一直不说话了。 而现在既然人家都看出来了,那就...... “赤长老。” 语气平静,魏长天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 他刚准备承认自己确实是刚刚“继承”令牌不久,但也就在此时,残魂的声音却抢先一步突然响起。 “小子!” “不要回答!” 7017k 第502章 你这么聪明干吗?! 不要回答! 残魂的提醒突然响起在耳边,下一刻,魏长天便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虽然很想问问残魂为啥不能回答,但无疑又没法问,便只能是在沉默片刻后选择照做。 “......” 黑雾当中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直到赤台长老又将相同的问题抛给了最早发表意见的黄台长老。 “黄长老,你也是第一次吧?” “......” 黄台长老同样没有回答。 魏长天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在接连两次有问无答之后,赤台长老却好似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好,那我们继续吧。” “方才黑长老说的不无道理......” “......” 很快,议事便得以继续进行。 而魏长天则是看着立于赤台之上的黑影,心中快速思考着刚刚的“小插曲”。 很明显,对方是在试探自己。 但为什么不能回答? 为什么不能承认自己是刚刚“继承”的席位? 难道这也是一种特殊的暗号? 想了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魏长天便暂时将此事搁置一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赤台长老正在说的话上。 在他开口之前,黄台长老、白台长老,包括魏长天都已经各自发表了意见。 虽然各不相同,但三人其实都是赞同先从秦正秋身边之人入手的。 在查不到秦正秋踪迹的情况下,这好似确是唯一的办法。 毕竟得到破境之法的前提条件是得能找到秦正秋,如果找不到人,那一切自然便无从谈起。 所以大家眼下都在以“如何找到秦正秋”为思考问题的出发点。 然而,赤台长老的想法却并非如此。 “诸位长老,不论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都只是为了能从秦正秋嘴中得到破境的秘密。” “不过请诸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换做是你,可会如此轻易的交出破境之法?” “即便秦正秋他愿意与我们交易,但其中代价......又可是馗龙所能给得起的?” “......” 简单的几句话,顿时便令除魏长天之外的其余三人陷入了沉思。 每个人此时都在思考着同样的事情—— 如果自己是秦正秋,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把破境之法交出去。 以性命威胁? 且不说馗龙能否将一个一品高手逼入死局,即便是能,但秦正秋就会妥协吗? 恐怕答案恰恰相反。 如果秦正秋真的被逼入绝境,他反而肯定不会交出破境之法。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说,馗龙便不会杀他。 而若是说了,他才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这般威胁是没用的,就更别说拿其亲近之人做筹码了。 既然“威逼”之路走不通,那“利诱”呢? 就像魏长天刚刚说的,先搞好关系、释放善意,然后再找机会与秦正秋谈判,最终通过“和平”的手段达到目的。 这样一种做法最起码听起来还是有一些成功的可能,但问题就是...... 啥条件才能抵得上“突破一品”的价值? 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或许每个人的想法各不相同,毕竟每个人对于破境之法的“估价”并不一样。 不过有一点却是一致的。 不论事哪个长老,他们都在此时突然发现—— 若自己是秦正秋,那提出的条件......馗龙给不起。 ...... 黑雾翻涌,诡谲而渺茫。 “赤长老,照你的说法......” 沉默了许久之后,青台长老终于打破了沉默:“我们难道便注定无法得到那破境之法了?” 谷覀 “自然不是。” 赤台长老笑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只盯着秦正秋一人,或许可以从其它角度想想办法。” “......”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魏长天的表情立马变得无比难看。 不过青台长老却是有些不解。 “赤长老,还请你说的明白一些。” “嗯,诸位长老......” 顿了顿,赤台长老很快解释道:“以功法破境,此事我们此前不是没设想过。” “就如白殿的落穹剑,其最后一式也能有着超越二品桎梏的威力。” “所以我相信那神秘的剑法便应是破境的关键。” “但秦正秋并非剑修,断无独创这等剑法之能,因此只可能是偶然而得。” “或是有人传授于他,或是一桩天大的机缘,抑或是别的什么缘故。” “总之,他是如何得到此剑法的如今还不好说。” “不过我们却知道他用这剑法做了什么。” “一次在大奉京城,一次在大宁蜀州。” “尤其是在奉元那次......青长老,当时的情况可还有更为确切的情报?” “......” “有。” 青台长老的语气有些惊讶:“据庄之明所说,秦正秋之所以施展剑法,是为了斩杀一个叫阎罗的邪祟。” “阎罗此物可在虚实之间变化,两甲子前曾在大奉于一夜之间屠一城......” “......” 很快,青台长老便把阎罗的一些公开情报说了一遍。 当然了,以馗龙的能量如果深查下去定能查到更多隐秘之事。 但那个庄之明估计此前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深究,应该只是简单查了一下,所以眼下很多事情还没暴露。 不过却也足够众人产生怀疑了。 “如此看来,这个阎罗倒是还真有些古怪。” 黄台长老若有所思道:“应当令庄之明继续查下去,或许便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不仅要查!并且还要多派人手!” 白台长老高声附和:“把丙一和丙二两个分舵也尽早派去!反正他们离大宁也不算太远!” “二位长老说的有理。” 赤台长老语气平静,顿了顿后突然又问向魏长天。 “黑长老,你觉得呢?” “......” 如果现在是“线下会议”,魏长天真恨不得一个“神击”砸在这个赤台长老的脸上。 仅仅只是通过简单的分析,便把事态的发展引向了对自己最不利的方向。 虽然他的想法很正确,也很理性。 但是...... 但是你们再查下去老子就要倒霉了啊! “斩阎罗”是自己把秦正秋叫去的,震山营那次自己也在场! 如果真的都查清楚了,是个人也能看出挑月剑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啊! 那特么的到时候再开长老会,自己岂不是就要讨论该怎么对付自己了??? “我觉得......” 恶狠狠瞪了赤台长老一眼,即便心里再怎么哀嚎,无从反驳的魏长天也只好随口附和道: “我觉得几位长老所言极是,我们理应将这个阎罗查清楚。” “好。” 似乎是点了点头,赤台长老又问向青台长老。 “青长老,你呢?” “嗯,我也同意。” “好,既然如此......” 赤台长老的语气渐渐变得严肃。 “那就这么定下了。” 7017k 第503章 三管齐下 一刻钟后。 当周身黑雾慢慢消散,五色石台落下,五道黑影尽数归隐于黑雾之中时,魏长天参与的第一次馗龙长老会议事就此结束。 在确定了大方向之后,剩下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五人很快便就馗龙接下来的部署达成了“统一”意见。 简单来说,馗龙的丙一和丙二分舵即刻便会派出众多高手增援,与丙三分舵一起调查这次事件。 丙一分舵负责调查秦正秋的行踪。 丙二分舵负责去奉元调查阎罗的情况。 而更加熟悉大宁的丙三分舵则会开始接触秦正秋的亲近之人,看看能否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三管齐下,齐头并进。 一次性调动这么多的资源,馗龙对破境之法的重视程度毋庸置疑。 而魏长天虽然开了会,也知道了馗龙接下来的动作......但说实在的,他眼下能做的着实不多。 阻止他们搜寻秦正秋? 拉倒吧,自己都不知道秦正秋在哪呢。 阻止他们调查阎罗? 也不可能。 毕竟这件事当时闹得那么大,知情人也极多,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估计用不了多久,不光是阎罗,甚至白有恒、宁永年、原州城惨案等一系列事情都要被查个水落石出。 而那时候馗龙自然便也会注意到自己这位秦正秋的外孙、天罗教的现任教主...... 唉,都怪那个大聪明! 心中暗骂一句,魏长天一脸无奈。 他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如今能做的好像便只有等待着丙三分舵来跟自己接触。 唯一的优势就是自己已经提前知道了未来早晚要“暴露”,所以在跟庄之明的接触过程中可以提前做一些设计...... 庄之明。 想到这个名字,魏长天再一次皱了皱眉。 这个名字他确定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但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难道是原著中的人物? 可是不记得他有啥戏份啊...... 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能得到答案,魏长天便不再继续回忆,而是抬头看了看角落里的玄天剑。 自打提醒了那句“不要回答”之后残魂便再没说过话,估计是自己之后都没再露出什么破绽。 “前辈......” 随手将馗龙令牌收回怀中,魏长天默默问道:“如今你应当相信我没有骗你了吧?” “......” 残魂没有回答,而是幽幽反问:“小子,你此前说曾帮某人阴差阳错的突破了一品......此人便是那个什么秦正秋?” “是。” “他与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外公。”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 剑身微微震颤,残魂没再发问。 反倒是魏长天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前辈,你刚刚为何不许我回答赤台老头儿的问题?” “馗龙铁律第三条。” 残魂语气平静:“为长老者不得向任何人暴露身份。” “哈?” 魏长天一愣:“我回答那个问题也算是暴露身份?” “你说呢?” “我......” 魏长天心说这未免也太特么严格了,但嘴上却没有再辩。 “行,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哼!但愿如此。” 冷哼一声,残魂仿佛已经不打算再跟魏长天继续扯下去了。 不过魏长天却明显还没问完。 “前辈,刚刚的议事你也都听到了,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夫管不着。” “不是,我如果死了可就没办法告诉你破境的秘密了啊!” 见残魂如此无所谓的态度,魏长天顿时急了:“你就不担心我出啥意外?” “你死不了。” 残魂满不在乎的讥笑道:“既然你真的知道破境之法,那馗龙便必不可能杀你。” “可是......” “行了,老夫累了。” “叮当!” 伴随着一声脆响,玄天剑就这么突然自半空坠落在地。 而魏长天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安静躺在地面上的黑色长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好家伙,这么不给面子? 算了,估计这残魂也没啥好建议。 拉倒吧。 放弃了把残魂再次唤醒的念头,魏长天伸手将玄天剑召回星辰剑鞘,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便起身走出暗室。 暗道中火光闪动,“吱呀”的开门声有些刺耳。 “公子,如何?” 屋外的楚先平立马迎上来,表情严肃。 “唉,情况不太好......” 叹了口气,魏长天没有隐瞒,把刚刚的“会议结果”如实说了一遍。 立刻意识到问题棘手的楚先平皱眉思索一番,然后轻声问道: “公子,要不要把杜常召回来。” “嗯,让他回来一趟吧。” 魏长天点点头,心中又感叹了一下楚先平的分析能力。 知道挑月剑秘密的就那么几个人。 眼下老张头已经失联,李梧桐正在回蜀州的路上,尤佳生死不明......嗯,大概率是死了。 所以馗龙能找到的便只有自己、楚先平,以及杜常。 而这也是楚先平为什么会问要不要把杜常从十万大山叫回来的原因,为的就是提前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馗龙接下来的试探。 “......” 火把摇晃,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映出一道道黑影,随着火光的跳动黑影也在摇曳着,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魅。 当再次想到那个名字时,魏长天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从盛夏到深秋,不知不觉距离原州城惨案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了,而自己也从一桩风暴卷入到了另一桩风暴之中。 唉。 不知道明年桃花再开时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自己又身在何处。 也不知道尤佳如今是死是活,此生还能否再见到她...... 身旁,楚先平还以为魏长天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十分跳跃且突兀的问题。 “楚兄,你当初为何那么不相信尤佳?” “嗯?” 楚先平一愣,好半晌之后才一脸疑惑的轻声问道:“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怎么。” 魏长天摇了摇头:“就是恰好想起来了。” “哦......” 点点头,楚先平看了一眼魏长天,如实回答: “公子,我并非不相信尤佳,只是不相信她会做对宁永年不利的事。” “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可怜之人。” “......” 她是个可怜之人。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答非所问,不过魏长天却好像听懂了。 甚至他还联想到了同样算是个可怜之人的李梧桐。 话说李梧桐应该快到蜀州了吧。 唉,到时候恐怕又要多上一桩烦心事。 7017k 第504章 怀陵事件 翌日一早,怀陵城。 “快看!城楼的高杆上绑着人!” “好像是皇上!!” “怎么可能,定是你看错了。” “不会错的!几年前皇上出游时我曾有幸远远看见过天子真容!再说那人身上还穿着龙袍呢!” “嘶......好似真的是龙袍!!” “什么?!圣上为什么会......一定是狗贼邬定干的!!” “他、他竟然敢如此羞辱我大奉天子!!” “气、气煞我也!!” “乡亲们!我们冲上去把皇上救下来!!” “对!大奉绝不可受此大辱!!” “......” 城墙上突然挂起一个大活人,这等事自然备受瞩目。 更何况此人还是大奉的皇帝。 不到一刻钟,怀陵城北城楼的周围便围满了数以千计的百姓,大家愤怒的吵嚷着,气氛也在这一句句怒骂声中愈演愈烈。 是,我们大奉是投降了。 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就要被你大宁如此羞辱!! 将李岐挂在城头示众,这就相当于一记再响亮不过的耳光,狠狠打在了每一个大奉百姓的脸上。 他们此前或许还并不太在意江山易主、改朝换代这种太过遥远的事情。 毕竟不论皇帝姓什么,他们的生活其实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此时此刻,当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君主被高挂在自己的国土之上时,每个人心中那份最质朴的家国情结都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冲啊!!!” “大奉绝不可受此奇耻大辱!!” “跟大宁狗贼拼了!!” “算我一个!!!” “......” 拎着菜篮的妇人、肤色黝黑的力工、挑着扁担的小贩、身穿儒袍的文生...... 聚拢的人群越来越多,几千人就这么高喊拥挤着,一点点向大宁兵卒围成的“警戒线”压迫过去。 “砰!” “砰砰砰!!” “退后!!” “退后!!!” 身体撞击在盾面之上,发出混乱的闷响。 大宁兵卒纷纷横举长戈、高顶盾牌,咬牙与对面愤怒的人群角力。 他们虽然都是入品武人,气力上要远超这些普通百姓。 但架不住蚁多咬死象,无数弱小的力量一层层叠加,最终所产生的冲击力自然也不再弱小。 很快,在愈来愈强的压力下,大宁士兵构成的“防线”便开始出现松动,盾墙亦开始摇晃。 有些兵卒已经拔出佩刀,企图以此吓退步步逼近的人群。 不过后者却好像根本不惧怕那些明晃晃的长刀,也不知他们是真的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是认定了大宁士兵不敢杀掉他们。 毕竟滥杀平民不论在哪个时代都不是一件可以被容忍的事情。 只是...... “将军!” 城楼之上,一个副将急匆匆的跑到邬定身边,低头拱手:“城墙周围乱民越聚越多,如今已不下三千之数!还有更多人闻信后正在往这边来!” “要不要增派人手加以阻拦?抑或准许兄弟们动手将其驱散?” “......” “不必。” 脸上露出一抹讥笑,邬定遥遥看了一眼脚下黑压压的人群。 虽然他只需一招便可以将这群乌合之众击溃,但身为二品高手,除非必要,否则他还是不屑于对普通人出手的。 但他懒得出手,不代表就会放过这些“贼民”。 “放箭。” 在副将惊愕的眼神中,邬定笑着吐出两个字。 下一刻,城墙上的数百弓兵便齐齐张弓搭箭,毫不犹豫的射向手无寸铁的人群。 谷舮 “嗖!” “嗖嗖嗖!!” 箭弦崩弹声中,如飞蝗般密集的羽箭呼啸着向拥挤的男女老少激射而去,顷刻后便在城墙四周激起了一片垂死的惨嚎。 武人射出的箭矢岂是寻常百姓所能抵挡,再加上如今连瞄准都不需要,因此仅是几轮快速散射过后,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便再没剩下几个还能站着的活人。 “啊!!!” “杀、杀人了!” “快逃啊!” “魔鬼!魔鬼!!” “老子跟你们拼了!!!” “......” 从开始到结束,不到百息,杀了将近三千人。 这不是打仗,根本就是屠杀。 北城楼周围顿时化作人间炼狱,鲜血浸透黄土,凄厉的惨叫声撕心裂肺。 邬定选择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是否是宁永年授意的犹未可知。 总之他现在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沧啷!” 随手一挥,腰间佩刀猛然出鞘。 一道耀眼的刀芒乍现,瞬间便斩碎了不知多少新鲜的尸骨,然后于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数寸深的刀痕。 这条刀痕首尾相连,将北城楼尽数包围其中。 “哼!尔等听好了!” 踏出一步立于城头,邬定回手一指高杆上的李岐。 “你们大奉的皇帝!此前曾下令屠杀我原州城二百万百姓!” “此举天理不容,于是降下天谴,一夜灭你大奉五十万将士!” “我朝圣上亦不容此卑劣行径,于是发兵西伐,只为诛灭暴君!” “如此仁善之举本应天下皆和,但尔等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却执迷不悟,竟甘为暴君走狗!” “这般为虎作伥之人,吾必杀之!” 冷冷的瞥了一眼远处虽然愤怒,但又不敢再次靠近城楼的人群,邬定冷笑一声: “哼!暴君便悬于此,尔等还有谁想救人尽可以试试!” “不过本将军先把话说清楚!” “从即刻开始,凡入此界者,必死!” “......” ...... 屠杀百姓三千。 这样一件事跟原州城惨案相比好似“微不足道”,但单拎出来看却绝对算得上又一桩“人道主义危机”。 毕竟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屠杀平民的势力还真不多。 此事如果是出自某个宗门之手,那这个宗门无疑会立马被归纳到“魔宗邪教”之类。 但若是出自一国之手......只能说大宁的“国际观瞻”或许会因此受到一些影响。 “......” “公子,就是这样。” 广汉县城,魏长天是在晌午时得知了李岐被吊上城墙示众,以及这次“怀陵事件”的。 他昨天才刚跟楚先平说过“大奉的事情除非特别重要,否则不用再报”,结果今天就出了这么一档子“特别重要”的事...... 而说实话,魏长天虽然惊讶,但其实并未猜到宁永年整这么一出是要干什么。 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后者给李梧桐留下的那道“选择题”,只当是宁永年想要把原州城惨案的脏水泼到李岐身上。 所以,在心中唏嘘了一番后,魏长天便不再多想。 他只是觉得这样一来自己日后安慰李梧桐的难度无疑更大了几分。 至于李岐......讲道理,自己其实应该想办法把这位未来的老丈人救出来的。 但怎奈现在确实没这个能力。 馗龙不能参与世俗权争,所以肯定不会去救一国皇帝。 亲自跑一趟? 系统点已经所剩无几,到时候恐怕自己都要折在大奉。 因此......唉,还是那句话。 救出李梧桐,就已经是自己眼下能做的全部了。 7017k 第505章 东伐 入夜时,杜常从十万大山赶到了广汉县城。 天狗军在牛头山之战中第一次现世,并且大展神威,他跟杨柳诗功不可没。 其实如果是在别的战役时登场,天狗军造成的轰动效果应该更加强烈。 毕竟牛头山之战的关键无疑是那惊天动地、一举劈死了十几万人的“天雷”,多少有点掩盖了天狗军的“光芒”。 但不论如何,杜常所表现出来的能力都得到了魏长天的肯定,前者也由此坐稳了天狗军主将的位子。 只是这样一只军队不论多么吊炸天,但多少还是有点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哪怕是在对待妖族态度最平和的蜀州,百姓们即便不再如此前那么惧怕妖兽,不过让他们接受天狗军驻扎在旁边还是有些难度。 所以最终魏长天就让杜常又带着天狗军回了十万大山,并打算暂时将断崖谷作为天狗军的大本营。 既不扰民,又可以更好的训练部队,用兵时也能快速抵达战场。 因此在大同城建好之前,可以预见杜常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十万大山里了。 “......” “公子!先平兄!” 戌时初,杜常脚步匆匆的走入广汉县衙,见到了正在商量什么的魏长天和楚先平。 “杜兄。” 魏长天笑着迎上来,免不了先要来上一番客套。 简单问过天狗军的近况,又嘱咐了几句“加快速度扩军”之类的话,三人很快就说到了正题。 自然是关于馗龙和挑月剑的事。 杜常因为此前跟楚先平打赌输了,吃过傀儡丹,所以魏长天没什么心理负担的便把馗龙之事告诉了他。 而他的反应则跟第一次听到此事的楚先平差不多。 虽然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这样一个神秘组织存在的事实。 如此看来办大事的人最起码都具备同样一个特性—— 那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极少会因为外部环境的变化而否定自己。 ...... 从戌时到子时。 当明月游至中空,清华覆满县衙的青瓦时,三人的议事才终于结束。 除了“串通口供”,提前商议好该如何应对馗龙的试探之外,他们还确定了蜀军接下来的进攻方向。 此前曾说过,眼下蜀军有北、东两个进攻方向可供选择。 梁振倾向于先打北边的安州,一举消灭驻扎在那里的六万朝廷军队。 楚先平倾向于先打东边的阳州,扩大蜀国的地盘,稳扎稳打。 之前魏长天一直没能拿定主意,不过之后他又问了一下魏贤志的意见,如今再综合上杜常的态度,终于是做出了抉择。 先打东边,占领阳州。 此举主要是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 第一,战术层面。 不管怎么说安州都还有六万朝廷残兵,再加上安州本地的州兵,凑个小十万人问题不大。 虽然自己这边加上大黎的十万援军,人数肯定占优,有天狗军在,战力也肯定占优。 但这种实打实的攻防战很难再重演牛头山那一幕,到时候即便赢了也定会有不少损失。 宁永年眼下有三十五州的人口做支撑,打消耗战肯定更占优势,所以对蜀国来说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交换战力。 第二,战略层面。 选择打安州,那接下来的战略选择大概率便要一路向北,以战养战一口气直接打到京城。 谷葁 而打阳州则是“横向发展”,今后可以继续向东,把大宁的南方各州统统占为己有,跟宁永年形成一种南北对峙的局面。 这样虽然无法快速推翻宁永年的统治,但好处就是稳妥。 毕竟在粮市动荡和接连大战的影响下,大宁现在已是千疮百孔,反而蜀州的一切却是欣欣向荣。 此消彼长之下,魏长天觉得拖得久一些反而对自己更有利。 “......” “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会跟梁叔也说一下。” 议事厅中,魏长天喝了口已经有些寡淡的茶水:“大黎剩余的五万援军后天便可抵达广汉,不过难免还要休整几日......” “这样吧,留三万人驻守广汉,以防宁永年再杀个回马枪,其余人马则在五日之后拔营向东,打阳州!” “是!” 杜常和楚先平立刻表情严肃的起身抱拳,对这样一个决定并无异议。 而魏长天则是思考片刻,继续说道: “杜兄,楚兄,我想在此之前你们可以先去一趟阳州,跟他们的州牧和总兵谈一谈。” “他们要是愿意投降,那最好。” “要是不愿意我们再打。” “你们说呢?” “公子言之有理。” 楚先平微微点头:“如今阳州已无多少州军,他们也清楚无法与我大军为敌,或许便甘愿开城请降。” “若是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最佳。” “确实如此。” 杜常也在旁应和:“我们刚在牛头山取得大捷,想必安州之内已是人人自危,此番劝降应当可以成功。” “好,那你们俩就尽快去一趟吧。” 魏长天起身走到二人身前:“带着天狗军一起去,若是谈得拢,那便即刻接管阳州城。” “若是谈不拢,那便正好当做大军先锋。” “另外告诉阳州的一众官员,只要愿意投降,那他们的职务皆维持不变。” “其它条件你们两人看着办就行。” “......” “是!我等明白!” 火光憧憧,议事厅中响起两声铿锵有力的应和。 魏长天不知道杜常和楚先平能不能成功劝降阳州,但试一下总归没啥坏处。 毕竟如果真的谈成了,那就又可以少死不少人了。 至于二人的安危......这一点魏长天倒是不担心。 以这俩人的智商,即便自己不安排,他们肯定也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更何况还有天狗军一同前往。 ...... 就这样,在广汉城多“滞留”了三日之后,魏长天终于算是把手头上要紧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楚先平和杜常很快就会带着天狗军去阳州谈判。 梁振则是要留在广汉接洽剩余的五万大黎援军,为可能到来的东伐做好准备。 至于魏长天自己...... 那当然就是要回蜀州城结婚去了。 7017k 第506章 单身之夜 五天后,十月廿四。 明天就是魏长天与梁沁成婚的日子,如今一切早已准备妥当,魏长天也在几天前就已经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天他就去找了一趟宁玉珂,把蜀军接下来的进攻计划跟后者说了一遍,并且还安排了一下蜀国接下来大的发展战略。 虽然如今的蜀国百姓大都不愁吃穿、生活富足,但社会生产力仍旧落后,小农经济的生产结构注定了其与大宁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因此为了尽快拉开与大宁“综合国力”上的差距,光是减税分田还远远不够,最终一定是要改变生产结构、完成产业革命的。 这样一来,此前被搁置的蒸汽机研发计划便第一次正式提上议程。 当然了,魏长天并不像前世很多穿越文的主角一样,随手就能画出蒸汽机的图纸。 他对于蒸汽机的认识其实仅仅局限在——烧水,把水烧开后用蒸汽推动活塞,再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机械传动传化成为可以利用的动力。 很明显,这样一个认识水平、以及前世偶然看到过几次的蒸汽机照片并不足以支撑魏长天发明出一台真真正正的蒸汽机。 不过为啥要亲力亲为? 那么多能工巧匠都是摆设不成? 把自己知道的说一下,剩下的就让工匠们自己研究去呗。 就这样,在魏长天的“建议”下,宁玉珂当即下令工部着手成立一个新的机构,专门负责研发这些“奇技淫巧”。 取名为——“天工局”。 ...... 回来后的第二天,魏长天又去“视察”了一下正在建设的大同城。 如今距离动土建城已过去将近两个月。 有修炼者的存在,修建速度自然是前世古代所不能比拟的,因此眼下城墙工程已然是完成了个七七八八。 并且城墙之内也并非空无一物,不仅建起了不少民居,甚至还形成了数个小小的集市。 虽不成规模,但也算热热闹闹,有了烟火气。 只是这些人其实都是别的州跑来蜀州逃荒的难民,蜀地之人很少。 这是因为由于天狗军的现世,蜀国坊间已经有不少关于大同城真正用途的传闻了。 很多蜀地百姓如今都知道了这座新城是给妖族修建的,所以即便地价再如何便宜也不愿意迁移至此生活。 当然了,外州难民肯定更不愿意。 但魏长天此前答应给分给他们的田地都在这附近,迫于无奈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定居下来,成为了大同城的第一批居民。 虽然以后要“与妖共存”,不过最起码眼下不会被饿死。 更何况这些人此前大都是最底层的佃农,日日头顶烈阳脚踩黄土的辛勤劳作,最终也只不过能从主家手中换取勉强饱腹的粮食。 而如今不管怎么样他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良田,种出的粮食都归自己所有。 再加上蜀国极低的田赋...... 毫无疑问,如此生活是这些难民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所以即便以后要与妖族共处,但他们也不愿放弃如今所拥有的这一切。 ...... 回来的第三天。 在魏长天坐着马车从大同城回蜀州城的路上,他收到了楚先平传回的好消息—— 阳州愿意投降。 只用了三天,楚先平和杜常就成功“劝说”阳州的州牧和总兵放弃抵抗,自此“光荣”的并入了蜀国版图。 魏长天对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 毕竟经过接连数次全国范围的调兵之后大宁各州本就不剩多少州军,除非宁永年派兵去援,否则阳州断无抵挡得住蜀军脚步的可能性。 投降,算是识时务,不想做无谓的抵抗。 不投降,算是有血性,不愿做叛国罪人。 这两种选择的概率差不多一半对一半。 而如今看来,阳州的主要官员们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小命。 当然了,魏长天对他们的“苟且”之举是无比欢迎的。 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一州之地。 这不仅避免了蜀军的损失,更可以给南方其余各州起到一个极好的“榜样”作用。 谷韁 想必以后蜀军继续东伐时,受到的阻力和抵抗定会因此而减少许多。 至于继续向东打宿州是什么时候...... 这需要再跟楚先平和梁振等人商议,因为接手阳州还需要一些时间。 不过想来不会等太久。 ...... 回来的第四天。 经过整整五天的思考,游文宗终于决定“弃暗投明”,并在今天从广汉被押送到了蜀州城。 给他服过傀儡丹后,魏长天便将其带去未央宫见了宁玉珂。 宁玉珂一纸诏书宣告天下,游文宗摇身一变成了蜀国宰相。 这是魏长天早就答应过的事情。 不过从“棋子”变成“执棋之人”的游文宗却看起来不怎么兴奋,甚至好似有点落寞。 魏长天知道他这是尚有心结没有解开,但也没有劝说什么。 毕竟“背叛”所带来的内疚感只能通过时间来化解。 再说游文宗有这份愧疚其实也算是好事,说明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更是一个还算忠心的人臣。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个“忠臣”到头来还是背叛了宁永年。 是出于对更大的权力的渴望? 还是为了家人的安危? 亦或是在看了蜀地的风土人情之后,被蜀国更加优秀的“体制”所折服? 其中原因究竟是什么只有游文宗本人最清楚。 魏长天能做的也只有让魏贤志尽早将其家眷送到蜀州来,或许在与家人团聚之后游文宗便能走出阴霾,尽心尽力的投入到“更伟大的事业”当中。 ...... 回来的第五天。 明天就要娶第一个“妻子”,按照前世的做法魏长天应该搞一个“单身之夜”,亦或是跑去青楼快活一晚。 不过魏长天当然没工夫、也没兴趣搞这些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自打来到蜀州之后他便好似很少去逛青楼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在奉元陪老张头。 从青楼常客到“正人君子”。 如此转变倒不是因为魏长天突然变得正经了,其实只是单纯的由于没时间。 再加上如今他光是家里的女人就够到难以“应付”了。 徐青婉、陆静瑶、鸢儿、秋云、杨柳诗...... 想到杨柳诗,魏长天这才发觉他回蜀州城的这几日一直忘记了这茬。 扭头望了一眼天色,尚早。 “婉儿,我去柳诗那里一趟。” 起身穿好外袍,魏长天对正在核对明天宾客名单的徐青婉说了一声。 “唔?” 小徐同志抬起头来,轻声问道:“那你今夜还回来么?” “这个......” 魏长天摸摸鼻子:“不一定。” “嗯,我知道了。” 徐青婉走过来理了理他的衣襟,不放心的叮嘱道:“不过你要是留宿在柳诗姑娘那里的话,明早可一定不要起晚了。” “可别耽误了接亲。” “哎呀,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你跟柳诗姑娘今晚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明早我喊你起床。” 魏长天:“???” 7017k 第507章 夜风拂瑶台 入夜,蜀州城北。 位于巷子尽头的府邸并非朱门高墙的那一类,而是简朴典雅,分外清幽。 这栋宅子原本是给青弦住的,不过后者自打成为宁玉珂的贴身侍卫之后便一直住在未央宫,所以如今这里只住着杨柳诗一人。 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加上丫鬟小厮一共也才四五个人,平日里访客更是只有偶尔来找杨柳诗聊聊天的徐青婉和陆静瑶。 因此当魏长天站在院门外,看着围墙内那一丛丛翠竹时,竟然感觉到一阵清寒。 “咚咚咚!” 身前的张三叩响门环,不多时便有一个小丫鬟将宅门推开一条小缝。 “呀!魏公子!” 她轻呼一声,脸上有些惊讶:“您来了!” “嗯。” 迈步走近院中,魏长天笑问道:“柳诗可在家中?” “在呢!” 小丫鬟赶忙点点头:“姑娘此时正在后院弹琴,奴婢这便领公子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点点头,魏长天便沿着琴声向着后院走去。 身后的小丫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跟上来,只是小声问向张三。 “张大哥,公子明日不是要与梁姑娘成婚吗?怎的这时候过来了?” “公子许久未见柳诗姑娘,此番来自然是有事要说。” 张三笑着说道:“麻烦你给我备一间客房,今夜我恐怕是要住在这里了。” “啊?” 小丫鬟一愣:“公子今夜要留宿?” “应当是。” 张三挠挠头:“怎么了?” “没、没怎么,张大哥稍等,我这就去收拾屋子......” 小丫鬟脸一红,然后便嘀嘀咕咕的低着头走远了。 她虽然声音很小,但身为五品武人的张三却隐约能听到她在自言自语什么。 “公子怎么能这样子......” “一晚上的功夫都忍不住嘛......” “梁姑娘知道得多伤心啊......” “......” ...... 另一边。 就在小丫鬟暗自吐槽着魏长天的“渣男”行径时,后者已经停步在了一丛竹林旁边。 婉转悠扬的琴声从竹林深处传来,一时间如和风絮柳,一时间却如寒夜飘雪,仿佛不觉秋去冬残。 虽然魏长天不懂音律,但却能听出这曲子......挺好听。 小怜初上瑶琴,晓来思绕天涯。 夜空悄然流泻着淡风残月,杨柳诗随意轻弹略点,弦声沉沉,曲清月高中这天地仿佛变得无比阔远,月光苍茫一片。 魏长天没有上前打断,就这么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 直到一身素衣的女子轻轻摁停震颤的琴弦,笑着转过头来。 “公子,站在那里做什么?” “怎么不弹了?” 魏长天摇摇头,迈步走到近处:“我还想着不要打搅你练琴呢。” “咯咯,琴什么时候都练得......” 眼波流动,杨柳诗嗔怪般的抿了抿嘴:“但公子可不是奴家日日都能见得的。” “咳,我这不是忙嘛。” 魏长天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立马搬出古今通用的经典借口:“眼下事情太多,实在是没时间。” “这不是今天好不容易得空,我就立马来了吗。” “咯咯咯,奴家晓得的,又没怪你什么......” 慢慢站起身,杨柳诗将瑶琴抱在怀中:“公子,我们进屋说话吧。” “哦,行。” 看了一眼美人抱琴的绝美画面,魏长天突然伸出手:“我帮你拿琴吧。” “好......” 没有推辞客气,杨柳诗柔柔的应了一声,将瑶琴递给魏长天,自己则是拎起一盏小灯笼,然后便与魏长天一起往远处的屋子走去。 一人抱琴,一人举灯。 灯芯旋转,檀色的光晕透过蛋壳白的纱窗纸,盈淡地映着二人的脸庞。 说实话,相比于包括徐青婉在内的其她任何女子,单从观感上来说,杨柳诗应该是跟魏长天最般配的那一个。 不论是样貌、身高、体型、气质......俩人站一起就仿佛是天作之合一般恰到好处。 当然了,这不是说徐青婉等人就跟魏长天不般配了。 但确实跟杨柳诗差着点意思。 更何况后者也是除了许岁穗之外,这个世界上知道魏长天最多秘密的女人。 “......” “公子,方才奴家弹得琴好不好听?” “好听。” “那你觉不觉得有些耳熟?” “耳熟?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咯咯咯,公子,这是你我第一次相遇时奴家弹得曲子呢。” “你是说在绣船上那次?” “嗯,那时候奴家每每弹琴都有一群男子拍手叫好呢,如今却只能弹给公子一人听了。” “哈哈哈,听起来你好像不太情愿。” “不情愿倒是没有的......公子,奴家能问你一件事么?” “啥事?” “当时你作的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是作给我的么?” “当然了,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觉得这诗太美,奴家配不上。” “你要是配不上,那这世间也就没人配得上了......你笑什么?” “咯咯咯,这还是公子第一次夸我呢。” “是么?” “......” 月黑见柔灯,孤光一点萤。 两人的身影朦胧,脚步很慢。 虽然杜常和徐青婉都曾说过杨柳诗好像变了很多,但如今的魏长天却没有丁点这种感觉。 明明还是那个倾国倾城、心思缜密、偶尔还会主动“勾引”自己的狐妖。 “那个......” 看着杨柳诗笑容,魏长天突然有点内疚。 “柳诗,我知道我早就答应过要娶你过门,此事是我不对。” “不过你放心,等......” “公子,奴家不在乎的。” 杨柳诗笑容依旧,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奴家不求名分,只求公子以后出门时能不能将奴家带在身边。” “奴家不想再独守着这栋冷冷清清的宅子了。” “公子,好不好?” “......” “好。” 脚步一顿,魏长天点了点头。 而也就是这一个字,竟让杨柳诗突然露出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喜悦的表情。 青丝如缎,随风微晃。 月光下,她看了看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屋子,然后突然拉起魏长天的手,笑着加快了脚步。 “公子,快一些。” “嗯?咋了?” “没怎么,只是奴家有些等不及了。” “......” “咚~” 当魏长天目瞪口呆的被拉着往前走时,手指不慎拨弄到了一根琴弦。 琴声清脆,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久久不散。 很快,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青石小路尽头。 房门打开又关合,空留夜风依旧。 残余着阵阵清香的夜风缓缓吐苏,拂过梨木做的门槛、拂过晶莹的露华,向着那藏于月上的瑶台吹去。 7017k 第508章 阴晴圆缺,悲欢离合(上) 翌日。 天吉十五年,十月廿五。 天未亮时蜀州城中便响起了阵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城中处处张灯结彩,数条主街两侧皆挂起了锦绣龙旗。 宁玉珂已于几天前便降下圣旨,要于今日普天同庆牛头山大捷。 所有官差皆休沐一天。 大赦牢中数百轻犯。 于福延坊设立万民宴,自清晨始,直至午夜子时...... 满城挂红的样子犹如过年,虽然圣诏上说的是为庆牛头山之战的胜利,以及阳州的归降。 不过哪怕是一个普通百姓也知道今天闹这么大阵仗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给魏长天、魏公子的大婚添点彩头。 从“半公开的秘密”到“不装了,老子摊牌了”。 当魏长天接连两次孤身一人杀入朝廷大军之中时,任谁也明白他到底是哪边的人了。 当然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大都以为魏家和宁玉珂应该是合作的关系,并不知道后者其实完全是由魏长天一手扶持上位的。 但不论如何,魏长天在蜀国境内不在女皇之下的地位却毋庸置疑。 他结婚,其实跟“天子大婚”没啥区别。 所以即便今天闹的这么大,但也没人觉得有何不妥。 相反很多百姓是打从心底的感到高兴。 因为这些人已经切身体会到了蜀国的“制度优越性”。 他们希望这种日子能够延续下去,自然便希望蜀国不要亡。 而蜀国存亡与否的关键则要看两个人。 一个宁玉珂,一个魏长天。 从被天下人之唾弃的纨绔世子,到如今颇受爱戴的魏公子......来到蜀州已一年有余,魏长天最起码已经在蜀地完成了“洗白”。 但其实他从没有“正面宣传”过自己,相反很多时候还会刻意把一些功劳“让”给其他人。 比如说降低田赋,百姓只知是女皇陛下宅心仁厚、善待子民。 比如说平稳的粮价,百姓只知是盈丰盛讲道义,不愿发国难财。 再比如说消失的山匪流寇,百姓只知是共济会替天行道,扫恶除凶...... 所以,普通人并不知道魏长天曾有意无意的做过这么多好事,不过却仍旧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哪怕算不上崇拜,但说一句尊重和敬佩却不为过。 因此,今日蜀州城中的喜庆之意其实并没有半分虚假。 ...... 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吉时一刻,并没有起晚的魏长天便骑着高头大马赶至梁府,将蒙着红盖头的梁沁接上了花轿。 这花轿可是费了小徐同志好大力气才搞定的,乃是仿御轿形式而造,周围雕着许多凤凰,轿前一排彩灯,不仅精美,同时又十分大气。 领着这抬轿子,骑马行于送亲队伍之首。 魏长天沿着主街一路前行,但并未直接往家中去,而是领着吹吹打打的队伍多饶了好几条街。 不同于上次与徐青婉成亲,这次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娶妻,规矩和程序要复杂上不少,花轿游街便是其中之一。 “祝公子新婚大喜!” “魏公子!俺祝您与夫人白头偕老!” “这轿子可真好看!我要是能坐上一回啊,死了都愿意!” “爹爹!我捡到喜钱了!” “快快收好,这可是魏公子的喜钱,回去我就给你穿绳,以后你便日日带在身上......” “......” 道路两侧百姓欢闹且拥挤,有调皮的孩童甚至跟着队伍跑了好几条街,砰砰跳跳捡了满满一口袋喜钱。 其实这还是魏长天第一次经历这般场面。 此前结的两次婚都是新娘子“主动送上门”,没有接亲这个流程,所以他并没能亲身感受过这般“与民同乐”的热闹。 而如今身处在无数道目光之下,耳边不停回荡着各种各样的道喜声时,魏长天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感觉到一丝窘迫。 难道自己有社交牛逼症不成? 又笑着冲人群挥了挥手,魏长天心中大感疑惑。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会不适应这种“万众簇拥”的场面,但没想到竟然一点都不尴尬。 不过想来也对,跟自己此前经历过的相比眼下只能算是小场面。 回头看了一眼花轿微微晃动的轿帘,脸上笑容更甚。 今日过后自己便又多了一个老婆。 一年时间娶了仨,距离成为“魏小宝”还差四个。 照这速度,估计最晚后年便可以顺利达成目标...... 头顶金日明媚,晴空万里。 魏长天不知道眼下梁沁是何种心情,但他确是真的挺开心的,甚至连关于许岁穗、馗龙、大奉的那些糟心事都暂时统统抛在了脑后。 看来自己当时决定不再拖延,早一些跟梁沁成婚是对的。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嘛。 麻烦事总是解决不完的,所以就更应该将该做之事尽早做了,省的以后会留下遗憾。 ...... 花轿游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午后未时,接亲队伍终于回到了处处挂红的魏宅。 在一众宾客的道喜声中,梁沁暂时先进到偏房之中,而魏长天则是与众人一道去往正厅说话聊天,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婚”字拆开为女昏,所以古代婚礼的仪式一般都是在黄昏时进行,也是为了方便礼成之后可以直接入洞房。 如今距离吉时还差着一个多时辰,所以众人自然还要再等一等。 秋水银堂鸳鸯比翼,天风玉宇鸾凤和声。 屋外,蜀州最好的戏班子正在给宾客演一场叫“天仙缘”的戏,引得叫好声不断。 屋内,魏长天与一众重要宾朋笑着聊天,气氛喜庆热闹。 虽然按照礼数,今天小徐同志和陆静瑶都不能露面,楚先平和杜常还在阳州没能赶回来,魏贤志与秦彩珍也又一次错过了他们儿子的婚礼。 不过梁振却是从广汉县城回来了,再加上游文宗等一众文臣说话又好听,因此即便说的都是些客套话,但却绝不至于冷场。 就这样,在一片笑声中,日头一点点落在西天。 夕阳的彩霞似是天赐的红纱,给整座蜀州城披上了一层轻柔的嫁衣。 魏长天嘴角噙笑看了看角落里的铜漏,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不到一刻钟。 “游大人......” 笑着冲身为主婚人的游文宗拱了拱手,他刚准备说些什么。 但就在此时,张三却忽然脚步匆匆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脸上虽然也挂着笑,但这份笑容却能看得出明显有些勉强。 “公子......” 沿着墙根快步走到魏长天身后,张三俯耳小声说道: “一炷香前,武平公主刚刚被人送到宅子后门,来人给公主解了穴后便走了,都是高手,我们的人未能留住。” “小人已将公主安置在后院之中,不过......” “公子,武平公主她现在非要见您。” 7017k 第509章 阴晴圆缺,悲欢离合(中) 李梧桐到了? 馗龙那群人这么会挑时候? 早不行晚不行,非得这时候把人送过来? 要不是魏长天知道馗龙之人没有立场,否则怎么也得怀疑一下他们是不是故意给自己添堵来的。 至于李梧桐非要立马见自己...... 犹豫了一下,魏长天起身冲屋中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我失陪一会儿。” “......” 仪式马上就要开始,新郎却突然要走。 包括梁振在内的几人都有些惊讶,不过却皆没说什么,也没问他要去干啥。 他们知道魏长天心中定然有数,因此便只是笑着回道: “公子但去无妨。” “好。” 深吸一口气,绕过屏风,跟着张三从后门走出正厅。 魏长天出门后立马问道:“送李梧桐回来的人有几个?可曾说过什么?” “回公子,一共七人。” 张三如实回答:“他们将人放在后院便走了,未曾说什么。” “嗯......” 点了点头,魏长天心里有些遗憾。 他本来还想着跟这群馗龙之人聊聊呢,结果后者竟然放下人就走了。 当然了,一群二品高手,共济会留不住他们倒也是正常的。 就是不知道那个庄之明有没有在这七人之中...... 魏长天脑子里胡乱想着事情,不多时便跟张三一同走入了后院。 相比于热热闹闹的前院,后院之后并没有几人走动,不过各处都挂着红灯笼、绑着红绸,放眼望去仍旧是一片喜庆。 “公子,便是这里。” 停步在一处偏房门外,张三小声说道:“武平公主如今就在屋中。” “行,我知道了。”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李梧桐的样子,魏长天扭头叮嘱道:“你就守在屋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另外,如果我许久未出,记得在仪式开始之前提醒我。” “我明白,公子。”张三正色应声。 “嗯。” 点点头,魏长天稍稍一顿,然后便伸手推开了房门。 ...... ...... 普通的装潢、冷清的氛围、眼眸失神的女子...... 在踏入房间中的一瞬间,魏长天只感觉屋里屋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不是没想过李梧桐如今的样子,但万万没想到后者竟然会憔悴到这种程度。 脏兮兮的衣裙一看就是数日未曾换洗过,原本不输陆静瑶的脸庞如今却是消瘦惨白。 更显眼的是,那一头柔顺的青丝竟已变成零碎的短发。 少了长发的遮盖,正在微微颤抖的肩头也愈发显得瘦弱。 “......” 一时间,魏长天竟没能说出话来,只是这么愣愣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的李梧桐。 而李梧桐也呆呆的看着他。 四目相对,物是人非,相顾无言。 直到魏长天心情复杂的轻叹了一声“公主”之后,李梧桐才似终于得以解脱一般,猛地扑到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窗外,欢快的戏声和人群的笑声缥缈,与这无比痛苦的哭声格格不入。 魏长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李梧桐的后背,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他却能明白后者此时的心情。 国家将亡,父亲亦被极尽羞辱。 如果再加上此前虞平君之事...... 短短的数月时间,李梧桐的人生确实经历了太多太过沉重的变故。 说实话,这样的遭遇换做是谁都很难承受得住。 更关键的是魏长天眼下还不能帮助她解决这一切,所以心中难免会有些愧疚。 “......”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的哭声终于渐渐变小。 不过这却并非是李梧桐哭够了,而是她在极力强忍那不停翻涌的泪水。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公、公子,奉元那边怎么样了......” 死死抓住魏长天的衣角,李梧桐咬着嘴唇颤抖着问出她最在乎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魏长天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她其实并不知道如今大奉的情况。 看来馗龙之人这一路上什么也没跟她说。 魏长天知道,如果自己把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李梧桐,那对后者来说绝对又是一遭重创。 但这种事又不可能瞒得住,她早晚都要面对。 所以...... “公主,你离开奉元后的第二天,你父皇便开城门投降了......” 魏长天默默说着话,同时一直观察着李梧桐的状态。 见后者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应该是对此早有预料,他这才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唉,之后宁永年便令邬定将你父皇送到了怀陵府,诬陷其为原州城之事的真凶。” “再然后......” 说到这里,魏长天实在难以将李岐被吊在怀陵城头之事说出口,便顿了顿,柔声劝道: “公主,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你刚到蜀州,如今还是好好修养一段时......” 魏长天的话并没能说完。 因为此时的李梧桐根本不可能等得到以后,只是不停战栗着问道: “再、再之后发生了什么......” “......” 看着李梧桐,沉默半晌之后,魏长天还是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公主,听我的,现在你先休息。” “以后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如实告诉你,也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我、我不要休息......” “我、我还要......对、对!我还有事要做!” 突然,李梧桐蓦得抬起头,语气也变得无比急促。 “我、我要走!” “我要去找宁永年!” “十、十三天,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对!我、我必须现在就走......” “......” 很明显,如今的李梧桐说话已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但即便她说的再通畅,魏长天也不会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东西。 因为那晚发生在奉元城外的事情,馗龙之人并没有提前告诉他。 “公主!你在说什么?!” 死死摁住李梧桐颤抖的肩头,魏长天眉头猛然皱起,声音也突然变得严肃。 “你要去哪里?!” “为何要去找宁永年?!” “因、因为宁永年说过......” 似乎是被魏长天的样子吓住了,李梧桐的身子颤栗的更加厉害。 “我、我可以用我自己来换他从大奉撤、撤兵......” “他、他答应的......” “......” 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虽然李梧桐仍旧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魏长天皱眉听她说了一阵后却也大约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然了,与此前那个馗龙的灰袍老者,或者说与所有但凡有点心计的人一样,魏长天再清楚不过这只是宁永年设下的一个圈套。 甚至是一个无比简陋的圈套。 什么一人换一国,纯属扯淡。 直钩钓鱼,恐怕也就李梧桐这般深陷其中的人才会心甘情愿的上钩。 “公主,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但是......” 并没有怪罪李梧桐什么,魏长天知道她是关心则乱,所以眼下的语气依然十分温柔。 “但是此事绝无可能是真的,宁永年他只是在骗你。” “你相信我,哪怕你真的把自己交出去,他也绝不会从大奉撤兵的。” “公主,你是信我还是信宁永年?” “你若是信我,那便听我的,我们以后定有机会将大奉重新夺回来。” “......” 滚烫的泪珠一滴滴滑落,房间中突然陷入了沉默。 李梧桐瞪大着眼睛,踉踉跄跄向后退去,一点点低下头。 她没有回答魏长天的问题,只是用再细弱不过的声音,如着魔般反复低喃着。 “不、不......” “我要走,我要走......” 7017k 第510章 阴晴圆缺,悲欢离合(中下) 白纱帐绕床围了好几围,随风微微晃动,帐前置了两扇落地屏风,其上绣着鲜艳的牡丹如意花。 屋外的戏声已经渐渐变小了,想来最后一台戏马上就要结束,接下来便该轮到新人登场。 或许此时的梁沁已经等在了门口,准备着与她的长天哥拜堂成亲,心情激动而忐忑。 但魏长天眼下却正默默看着李梧桐,很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说实话,相比于徐青婉、梁沁,甚至是宁玉珂、陆静瑶......李梧桐其实并未跟他相处过太长时间,经历过太多事情。 所以两人之间,尤其是李梧桐对魏长天,确实很难算得上完全信任。 而这种不信任又在那七个二品高手抵达奉元之后达到了顶峰。 “公主......”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慢慢走近一步,表情复杂。 “有件事我必须要与你说清楚。” “送你来蜀州的七位高手其实并不是我的手下,所以并非是我不想帮大奉,而是我也确实无能为力。” “他们不会参与到战争之中,我能做的只有保全你的安危。” “公主,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 肩膀一颤,李梧桐蓦然抬起头来。 她看着魏长天,眼神中的情绪难以言说。 “魏、魏公子,我从没有怪过你什么......” “你、你肯救我,我便已不知如何报答了......” “只、只是......只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奉就此亡国。” “公子,让我走吧......” “......” “公主,你为何会相信宁永年的话呢......” 看着执迷不悟的李梧桐,魏长天万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宁永年的目的,但想来不外乎两个原因。 第一。 如今李岐已经在宁永年的手上,如果再得到李梧桐,那他就相当于把大奉的皇室血脉尽数拿捏住了。 到时候不管是“斩草除根”还是“幕后操纵”,宁永年都再无后顾之忧,并且可以大大降低收拢大奉过程中遇到的阻力。 第二。 那就是为了对付自己。 或许站在宁永年的视角,李梧桐便是自己的软肋...... “公主,你就没想过宁永年为什么要与你做这个交易么?” 想到这里,魏长天再次向前迈了一步,语气认真。 “再者,你又可曾想过如果你就这么走了,那我救你又有何意义?” “还有你父皇,你觉得他若是知道你竟然主动将自己送入虎口,他又会作何感想?” “一人换一国,换做你是宁永年,你会做这种事么?” “公主,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你就是想不明白呢?” “......” 一连问了五句,魏长天虽然语气严肃,但其实依旧可以称得上是在“劝说”。 他希望李梧桐能够想明白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骗局,但很明显不管他怎么劝,如今已是一根筋的李梧桐都听不进去。 或者说后者其实明白这一切,但却仍然傻傻的抱着那一丝其实并不存在的侥幸。 “我、我只是想试一试。” 满脸泪水的望着魏长天,李梧桐的声音无比微弱。 她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颤抖着说道: “如、如今能救大奉和父皇的只有我......” “所、所以不管希望多么小,我都要试一试......” “魏、魏公子,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不是么......” 你也会这么做的,不是么? 魏长天能明白李梧桐的意思。 如果有一天小徐同志,或者说魏贤志、魏巧玲等人身陷死局,必须由他去博取那渺茫的最后一丝希望,那他确实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但是...... “我不会。” 摇了摇头,魏长天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公主,我想你还是没搞清楚。” “如果宁永年真的有一丝丝可能会因为你而放弃大奉,那我都不会拦你。” “但我现在明白告诉你,你所幻想的这一丝可能,它并不存在。” “大奉的局势,绝不会因为你而有丝毫改变。” “不,或许还会变得比现在更差。” “公主,清醒一点吧!” 说到最后,魏长天的声音第一次变得严厉。 但李梧桐却并未因此而改变主意。 她踉跄着又后退了一步,后背死死贴住屏风,嘴中还是相同的那一句—— “万、万一是真的呢......” “......” 这一次,魏长天没有再劝。 他终于知道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李梧桐都听不进去。 人的思维一旦走入了死胡同,除非碰壁,否则是很难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便能够改变的。 既然眼下李梧桐非要去飞蛾扑火,那他也只能暂时将后者控制住,以后慢慢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魏长天左手微动,立刻便准备上前封住李梧桐的穴脉。 但就在此时,仿佛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李梧桐竟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短匕,下一秒便死死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你、你不要过来!” “让我走!!” “求求你!让我走!!” “让我走啊!!” 喊声中夹杂着哭腔与绝望,匕尖刺破惨白的皮肤,鲜血顷刻间便涌了出来。 “你!” 魏长天明显并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眉头猛然皱起,但脚步却有些犹豫。 他虽然已经是三品了,实力上足以碾压李梧桐。 不过他却没有把握在这把匕首刺进脖子之前便将后者控制住。 如果这一刀更快,那李梧桐的下场绝对是当场殒命,连用云母芝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殷红的鲜血一滴滴砸落在地,两人间的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 屋外的戏声已经彻底停下,唯有屋中两道呼吸声越发急促。 死死盯着那柄越刺越深的匕首,魏长天只感觉心中无比烦躁。 这是一种此前他从未有过的心情。 妈的,宁永年这一手玩的绝啊! 长袖微微震颤,双拳紧紧握起。 然后,就在某一刻,魏长天突然后退了一步。 “够了!” “你若是真的这么想去送死,那就去!” “我不拦你!” 转身,开门。 魏长天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没有半点犹豫,伸手将房门猛然推开。 屋外,一直守在门口的张三正微微抬着手臂,明显是刚准备敲门提醒魏长天仪式马上就要开始。 结果没想到后者竟然恰在此时出来了。 “公子,前院那边就等你了。” 微微躬身,张三先是赶忙提醒一句,然后眼神的余光便瞥到了屋中手握匕首的李梧桐。 他愣了一下,赶忙再问:“公子,武平公主这是......” “不必管她!” 魏长天连头都没回,迈开步子便往前院径直走去。 “随她去!” 7017k 第511章 阴晴圆缺,悲欢离合(下) 终于。 在梁振等人既担忧又如释重负的眼神中,魏长天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梁沁身边。 然后便是那一套更为繁复的拜堂流程。 步红毡、上香祭祖、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整个过程中,魏长天脸上始终挂着笑,但任谁也能看出这笑容有些勉强。 魏长天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做出那个决定。 毕竟如果从绝对理性的角度考虑,他哪怕就是眼睁睁看着李梧桐死在眼前,也不应放任后者离开。 但是魏长天并做不到这般冷血。 并且他那时是真的感到十分的烦躁。 既烦躁于宁永年给自己制造的难题,又烦躁于李梧桐的“愚蠢”。 说实话,魏长天是能理解李梧桐的。 不过他又实在无计可施。 如果不让李梧桐去试一试,后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这样,那就由她去吧...... 或许是深感疲惫后的冲动,或许是无奈之下的妥协。 当魏长天与梁沁面向东方完成最后一拜时,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突然想起数月之前离开奉元时,那个站在夕阳下,长发飘飘的女子。 他还记得那日流泻到天际的红霞,亦如今日一般绯艳。 “公子!” “再见时,要娶我!” “你答应过我的!” “......” 伸手扶起身前的新娘,扭头看了看天边的红云。 满天霞光炙烤着黄昏。 既像是少女红晕的脸色,又像是树上盛放的花,在这个日落时分融化了不知多少世间的欢喜与落寞、重逢与离别。 ...... ...... 戌时。 月上梢头,大红灯笼挂满了整座蜀州城。 就在魏长天与宾客推杯换盏间,张三悄悄跑到了过来,小声汇报道: “公子,武平公主刚刚出城了。” “嗯。” 点点头,魏长天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自顾自又倒了一杯酒,然后便笑着与游文宗碰了碰杯。 “游相!我敬你一杯!” “公子客气了,应当是老朽敬你才是。” “哈哈哈,谁敬谁都一样!” “是,公子慢饮......” “......” 敬完游文宗,又敬陈仲。 举着酒杯,魏长天挨个把蜀国的“大员”们都敬了一遍,却没有对身后的张三再说一句话。 张三起初还以为是他尚未拿定主意该怎么处理李梧桐,所以便一直默默跟在后面。 但就当魏长天敬完一桌,又拎着酒壶直奔另一桌“蜀国优秀商人代表”而去时,他却突然停下脚步,终于明白了魏长天的态度。 转身走出热热闹闹的前院,绕过街角,停步在一个黑衣人之前。 “张哥,公子是如何吩咐的?” 黑衣人小声问向张三:“若是还需盯着,我便再多派些人手。” “不用了。” 摇摇头,张三平静回答:“让弟兄们都回来吧。” “啊?不跟了?” “嗯,不必跟了。” “......” ...... 亥时。 夜已深了,蜀州城的热闹程度却丝毫未减。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橘红的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冲上夜空,亦将人间的喜庆送到上了天际。 各处坊市之中到处都是炮竹声,顽皮的小孩子提着灯笼追前逐后,姑娘的发髻结系着彩花,满街见面的人无不笑呵呵地拱手互相道喜。 而就在城中的欢闹之景达到鼎盛时,魏长天也慢慢揭开了梁沁已戴了整日的红盖头。 妾皆不披盖头,所以这还是他的头一遭。 盖头之下是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凤冠霞帔,缨络垂旒。 梁沁平日里从来不施粉黛,因此今日擦了粉脂的模样竟然让魏长天有些认不出了。 “长、长天哥,你盯着我做什么......” 手指仅仅攥住红裙一角,梁沁羞怯的低了低头。 “又、又不是没见过我的样子......” “呃......这般样子确实是第一次见。” 魏长天笑着在床边坐下,由衷感叹道:“真好看。” “是、是么......” 被魏长天这一夸赞,梁沁头埋的更低。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然后才小声问道:“长天哥,以后我是不是就要唤你相、相公了啊......” “哈哈哈,随你,你想叫什么都行。” “那、那我能不能还是唤你长天哥......” “当然可以啊。” “长、长天哥......” “怎么了?” “我们该结发了......” “结发?哦,对对对。” 魏长天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昨天小徐同志反复叮嘱的那套入洞房之后的流程。 先结发,之后喝交杯酒,然后掷盏,再然后才能干那事...... 拿起旁边早已备好的绑了红绸的剪刀,魏长天先是剪下了梁沁的一缕长发,然后又将剪刀交给后者,由梁沁再剪一缕自己的头发。 两缕头发旋结,是谓“结发”。 “哗啦~” 看着梁沁小心翼翼的将二人的头发放进小绸袋中绑好,魏长天笑着取过酒壶倒了两盏酒。 透明的酒水在杯中打着旋,酒香柔和。 二人各自举起酒杯,视线对在一处。 不过下一刻,梁沁却突然小声犹豫道: “长天哥......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嗯?” 魏长天自认为自己一直装的挺好,但没曾想竟然还是被梁沁看出了异样。 “没事,别多想。” “哦......” 梁沁轻轻点了点头,又轻轻跟魏长天碰了碰杯。 杯中之酒入喉,掷盏于床榻之下,一仰一合,俗云大吉。 至此,今天所有的流程终于都走完了。 红红的喜帐合掩,梁沁微微颤抖着一件件褪去身上的秀禾服。 直到这时魏长天才察觉到她的发间居然还戴着那根木簪。 而就在他看着木簪发愣时,一个无比温柔与幸福的声音忽然轻轻响起。 “长天哥......” “我、我好开心......” ...... 蜀州城外,官道。 “吁!” “砰!” 当李梧桐突然勒紧缰绳,胯下骏马随之高高扬起前蹄时,身后的蜀州城上空恰好有一朵巨大的烟花炸开。 然后便是第二朵、第三朵...... 金色的火光亮起又熄灭,转瞬而逝就如惊鸿一般短暂与绚烂。 怔怔看着这灿烂的烟火,李梧桐的身子一阵摇晃。 她强忍着泪水,但下一刻眼泪却仍不受控制的自眼眶奔涌而出。 “呜呜呜!” “呜呜呜呜!” “为、为什么......” “为什么!!” 撕心裂肺的哭声沙哑,其中仿佛夹杂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李梧桐知道,她此番离去之后或许今生便再无机会见到魏长天。 但是她不得不走。 而这一场没有任何人听得到的痛哭,便是她与魏长天最后的告别。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这是魏长天曾用来劝她的诗。 不过李梧桐此时却无比希望她永远都停留在好梦中,无比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 甚至她宁可从未与魏长天相遇,也不愿如今饱受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 只是,美梦终究会醒。 “砰!!” 又是一朵烟花绽开,残光落下,有无明灭难消。 抹去眼角最后一滴泪水,已无泪可流的李梧桐再没回头。 一弯白月中天,轻泻银辉满地。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勿念......” “相公......” 7017k 第512章 天工局 大婚之后的第三天,楚先平回来了。 并且他还把阳州的州牧和总兵也一道“请”了回来。 前者叫裴茂文,后者叫冯北。 既然已经投降了,那来见一见“新王”倒是正常。 虽然两人在来之前一直很忐忑,生怕魏长天会背信弃义,要了他们的小命。 但事实证明后者还是很讲道义的。 不仅按照承诺保留了他们的官职,并且还让宁玉珂给他们各自封了一个没有卵用,但听起来却很唬人的侯位。 毕竟是“弃暗投明的典型”,总归要起到一个“榜样”作用。 除此之外,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隶属于工部的“天工局”也在今天正式成立。 一共百来号人,除了几个文官之外其余全部都是各种工匠。 这些人的待遇极为丰厚,甚至可以抵得上五品官员的俸禄。 但作为代价,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则要时刻接受刑部的监控。 就连天工局所在的位置都极为隐秘,选在了一处距离大同城不远的深山里。 如此做法自然是为了保密。 要知道这可是关乎蜀国未来的“核心科研机构”,魏长天可不想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高科技发明”转头就被宁永年偷了去。 当然了,类似蒸汽机之类的东西如果一旦投入使用,那肯定是瞒不住的,早晚有一天会“造福”全人类。 毕竟这年头可没有“专利”一说。 但如果保密工作做得好的话,这种“科技领先”最起码可以保持一两年的功夫。 到时候等宁永年把蒸汽机研究明白,自己保不准都弄出更高级的玩意儿了...... ...... 晌午时。 在工部尚书的陪同下,魏长天亲自面见了几个天工局的核心工匠,并跟后者进行了长达一下午的交流。 眼下天工局的主要研究内容有两个。 除了蒸汽机之外,还有爆炸威力更大的“改良火药”。 之前已经说过,这个世界是已经发明出了火药的,甚至在牛头山之战时蜀军就是利用巨量火药制造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地火”。 不过也正是在那次伏击中,魏长天却发现了如今的火药技术其实颇为拉胯。 甚至比前世一硝二磺三木炭的黑火药还不如。 放个烟花什么的倒是还行,但很难再用作其它用途了。 更关键的是,由于有修炼体系的存在,包括宁永年在内的历朝当权者似乎对改良火药这件事并不怎么热衷。 但魏长天却不这么认为。 开山筑路、采矿炸鱼,哪个不要用到火药? 现在这些“工作”都是请修行之人来做的,而这些人不仅要价高,并且很多时候有钱都请不到。 毕竟修炼者大都有点自命不凡的毛病,你让他们上战场杀敌或许还行,但要是让他们去开山炸石头...... 确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因此,魏长天才准备顺便把火药的威力也提升一下,好为蜀国今后轰轰烈烈的“大建设”提前打好基础。 再说大威力的火药也有助于战争。 要知道魏长天虽然没有飞机,有生之年估计也造不出飞机。 但能飞的妖兽他可是有不少。 以后再打仗,开打之前先让这些飞兽带着大威力炸药包来一遍“地毯式轰炸”,然后搞上几轮万炮齐发。 哼!修真世界又怎么样? 老子将来就让你们明白什么叫“知识的力量”! ...... 酉时初。 蜀州城外,魏长天亲自将天工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送走,并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他们在深山老林中的安全和生活。 除了由共济会和刑部共同负责的“安保工作”之外,工部还跟城中最大的酒楼和青楼达成了合作,由他们出人来保障工匠们在工作之余可以吃好喝好玩好。 这些天天锻铁锯木的工匠们何曾享受过这般待遇,因此当下全都对魏长天感恩戴德,纷纷发誓定会早日将那个什么蒸汽机和更厉害的火药给搞出来。 魏长天知道“发明创造”需要机遇和灵感,倒是并没有让天工局立下什么“军令状”。 不过众人临行前他却即兴发表了一番热血沸腾的演讲。 什么“诸位才是蜀国真正的栋梁”,什么“蜀国的未来,拜托了”...... 魏长天越说越来劲,最后还觉得不过瘾,竟然让宁玉珂又从未央宫跑来露了个面。 国之栋梁、女皇亲临。 一群工匠激动的心情终于在宁玉珂走下御驾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看那样子恨不能为了蒸汽机抛头颅洒热血。 夕阳的余辉中,这支看似不起眼、但实际上却会大大改变蜀国未来的车队就这样离开了蜀州城,直奔某座不知名的深山而去。 而魏长天则是一直目送着他们彻底消失不见,然后才扭头看向宁玉珂。 “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何会如此重视他们?” “嗯。” 宁玉珂很诚实的点点头:“还请主人解惑。” “因为他们要做的事,才是真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魏长天看着宁玉珂仍旧疑惑的眼神,并未解释更多,只是轻声感叹道: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若干年后你我的名字或许并不会被后人记住,但他们一定可以。” “以后你就明白了。” ...... ...... 从城外回到大宅时,夕阳的最后一抹残光也落入了天际。 这几天魏长天其实很少出门,也就是今天在外忙了一天,之前都是一直在家陪梁沁共度新婚之喜。 吃吃喝喝,见一见来访的宾客,跟众女打打麻将,偶尔“参观”一下阿狗和阿春修炼...... 三天的时间,魏长天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李梧桐”这仨字,也没有问过张三哪怕一次后者的情况。 就好像这个跟他已产生过男女之情,突然回来又匆匆离开的女子并不存在一样。 包括张三、楚先平在内,所有知情之人都认为魏长天已经将后者放弃了。 这并非是胡乱猜测。 因为魏长天的言行举止确实表现的就是这样一个态度。 其实想来也对。 不管怎么说,李梧桐的所作所为都太过愚蠢了。 这样一个女人不仅没有帮过魏长天什么,甚至都不能做一个像陆静瑶一样安安稳稳从不惹事的“花瓶”。 说的不客气一点。 在张三和楚先平看来,李梧桐其实就是魏长天的累赘。 一个既沉重又卑微的累赘。 7017k 第513章 豪赌 安州,九南县城。 作为与蜀州接壤的“前线”,从牛头山逃出来的六万残兵如今便驻扎在这座小小的县城,等待着京城方面的下一步指令。 为了防止蜀军搞偷袭,九南县城已经封城数日,除了在外侦查的斥候外所有人一律不得进出。 夕阳之下,数丈高的城墙被晕染的殷红,隐约可见有明晃晃的枪尖在各式守城器械之后晃动。 如今的九南县城就像是一只毫针炸竖的刺猬,孤零零的蜷缩在这广袤的大宁西南平原,苟延残喘。 即便城中守将早已得知了阳州投降的消息,即便斥候已侦查到天狗军已去往阳州,但他们却仍旧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 因为牛头山之战给这群残兵败将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 他们生怕天狗军的动向只是一个幌子,生怕魏长天又搞什么阴招,生怕牛头山的那一幕再次重演。 所以这十几日中他们未曾有过一丝懈怠,时刻都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只是蜀军一直都没有出现。 反倒是...... “报!” 南城门楼中,一个身着黄甲的兵卒急匆匆的跑到一个校尉打扮的军官之前,大声禀报道: “城外有一骑正在向城门靠近!” “一骑?” 校尉皱了皱眉,旋即起身走出城楼,站在城墙垛子边向着远处眺望。 扬尘如线,确实有一匹快马正在向着这边急奔而来,渺小的身影在空荡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孤独。 由于距离太远,校尉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不过却能判断出并非是自己的斥候。 难道是不知九南县如今局势的外乡人? “箭!” 校尉轻喝一声,旋即便有兵卒递上一弓一箭。 只见他立刻侧目张弓搭箭,血红的夕阳在箭脊上滑出铁光,弓弦满时,箭尖便遥遥对准了那骑马之人。 “砰!” 随着一声弹响,精钢羽箭便以开金裂石之势激射而出。 虽然那骑马之人此刻离城墙还有百丈之远,但校尉已是六品境,射出的箭矢完全可以达到这般距离。 若骑马者只是一个普通人,那这一箭便足以取其性命。 不过...... “戒备!” “来者不善!” 当校尉看到来人只是随手一挥便令箭矢崩裂坠落时,第一时间就高喊出声。 很明显,此人同样是修行之人,并且修为不低。 “哗啦啦!” 甲胄摩擦的声音兀的响起,数百长枪立刻斜压在墙头,身后亦有百余弓兵将弓弦拉满。 对面只有一个人,竟然使得城墙之上如此大张旗鼓,足以可见这些兵卒这几日的心情是多么紧绷。 不过校尉却并未立刻下令攻击,只是皱眉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嘴中小声嘀咕道: “女人?” 对方挥袖挡箭那一下他看的清楚,确实是女子长裙才会有的宽袖。 而随着对方越来越近,他的猜测也很快得到了验证。 的确是一个女子。 ...... ...... 陇州,陇州城。 一家客栈的客房中坐着三男一女,四个的表情各不相同。 除去那个女子之外,三个男人的气质都有些不一般。 尤其是那个发间已是半白的老者,更是气势非凡,哪怕是个乞丐也能看出他绝非寻常之人。 但奇怪的是,如此四人却偏偏好似是以那个除了长相还算漂亮之外便再无特殊之处的女子为首。 “秦教主、沈公子、哥......” 看着对面三人,许岁穗神色平静的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先去一趟佛莲寺,我有些事要与他们的慧安方丈商议。” “慧安......” 秦正秋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感慨:“老夫与他也算是老相识了,去年还曾见过一次。” “当时前辈是陪魏公子去的吧。” 许岁穗笑了笑:“同行的还有尤姑娘。” “......” 如果是换做之前,秦正秋眼下定然会大感惊愕。 但如今他却已经对许岁穗的“特殊能力”见怪不怪了。 “是,正是我们一道去的。” 应了一声后秦正秋便不再说话,也没问许岁穗要去佛莲寺干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沈然察觉到了后者刚刚话里不经意透露出的信息,轻声问道: “老师,你方才说我们先去佛莲寺,那之后还要去哪里?” “......” 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许岁穗轻轻一笑,旋即回答道。 “去大奉,怀陵。” ...... ...... 蜀国,蜀州城。 “公子,两件事。” 当楚先平把魏长天从“棋牌室”里叫出来的时候,后者刚刚又点炮了徐青婉一把清一色。 “长天,十两银子。” 小徐同志毫不留情的伸出小手索要这局她赢的钱,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她相公而有丝毫退步。 “好好好,愿赌服输!” 魏长天一面应着,一面在麻将桌的暗格里摸索,这才发现自己的一百两“赌资”已经尽数输光了。 “咳,沁儿,你先替我垫上。” “哦哦,好的!” “徐姐姐,银子给你。” “嗯呐。” “......” 身后,梁沁听话的从自己所剩无几的赌资里拿了十两给徐青婉,而后者则是毫不客气的把银子收进了自己已经满满当当的暗格之中。 交易结束后,二女知道楚先平有事要与魏长天说,便没有再开新的牌局,只是扭头问道: “长天,我们等你呀?” “长天哥,你还玩么?” “玩!等着我!” 瞪了徐青婉一眼,魏长天便跟着楚先平走出了房间,脸上表情也从不甘心慢慢变得平静。 “怎么了?” “公子,方才同舟会传信,说宁永年已于一个时辰前动身去怀陵了。” “他大约多久能到?” “正常的话,十日。” “行,我知道了。” 魏长天点了点头:“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 楚先平明显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压低声音快速回答:“武平公主刚刚出现在安州九南县城之下,然后便被守军绑入城中了。” “......” “嗯。” 这一次魏长天的反应有一点晚,但表情却还是那般波澜不惊。 他就这么用最平静的目光看着楚先平,然后用没有一丝起伏的语气慢慢说道: “楚兄,未来一段时间蜀州这边你要多上点心了。” “让杜常把天狗军从阳州撤回来。” “五天之后,我要去怀陵。” “......” 眼下已经入夜,但大宅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楚先平蓦然瞪大双眼,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魏长天转身走回房间,这个过程中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去怀陵。 公子要去做什么? 难道是不愿以后落入被动,所以主动出击? 既然宁永年想利用李梧桐来威胁公子,那公子便准备干脆提前解决这一切? 楚先平苦思冥想了半天,但终究还是没能猜出魏长天的想法。 在他看来,如果魏长天是为了李梧桐的话,那这几天远没有必要对后者不闻不问的。 因此......不是为了李梧桐? 楚先平越猜越猜不透,但却知道怀陵一定会发生什么大事,而这件事极有可能便会直接决定大奉、大宁、魏家三方的命运。 “哗啦啦~” 麻将牌碰撞的声音再次自屋中响起,其中还夹杂着魏长天半开玩笑的吆喝。 “哼!婉儿,你别得意!” “你看我是怎么把刚刚输的都赢回来就完了!” 7017k 第514章 长武堂 翌日。 吃过早饭,魏长天便跟梁沁一起坐车出门,准备去往一家名为“长武堂”的武馆看几场切磋。 不同于宗门帮派,这个世界的武馆虽然也会教人习武修行,但练的其实都是些不入流的内功战技。 毕竟牛逼一些的功法基本都被大的宗门和势力所掌控,轻易不会外传。 所以流传在江湖之中,可以随意修炼的功法并不多。 而这些功法大都有着几个特点。 入门简单,有着明显的长处和弊端,且上限不高。 就拿在大宁最为普及的内功,三清功来说。 虽然“三清”这个名字起听起来很霸气,但它实际上只是最低级的“黄级”功法,系统售价20系统点,甚至还比不上一枚傀儡丹。 不同于魏长天所练的归元功,或者是天罗教秘传的天罗功、萧风所习的龙象功之类的“天级”功法。 三清功既不能帮助修炼者在突破时“水到渠成”,也没有同阶无敌的内力强度,更没有可以在短时间内拉升大境界的特殊能力。 它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令修炼之人快速“入品”,迈入九品境。 乍一听这样一个功能好似聊胜于无,十分鸡肋。 毕竟入品只是修行的开始,快些慢些仿佛并无区别,更关键的还是之后的路能不能走的长远。 但实际上,对于这个世界上很多武人来说,其实九品境既是起点,也是他们修行之路的终点。 全天下的修行者之中,有大约八成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中三品的境界。 而在这八成人里,还有差不多一半连八品境都突破不了。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修行者,有四成人一辈子都会停留在最底层的九品境。 对这些人而言,他们根本不在乎三清功“最高只可练至七品”、“入品之后吸纳天地真气极慢”等等弊端......因为本来他们就到不了七品。 相反,三清功唯一的好处却是他们最需要的。 只要能入品,那他们就可以在官府或者军中寻一个差事,从此成为一名“官人”,再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地劳作。 修炼的目的竟然仅仅是为了不用再种田......这样一个“追求”无疑与前世里写的那些“觅长生”、“成神成仙”之类的宏伟愿景相去甚远。 但实际上这确实就是大部分底层修炼者的真实想法。 而也正因这样,才诞生出了类似“长武堂”之类的江湖武馆。 不需拜入规矩繁多的宗门,不需效忠于任何势力,不需叩头拜师。 只要一两银子,这些武馆就可以传授你一门内功,还会附赠一门武技。 一手交钱一手教功法,练成之后你就可以走了,没有任何责任与负担。 练不成甚至还会给你退钱...... 良心的价格、童叟无欺的服务,诸多武馆便是凭着这两点在江湖中站稳脚跟,并且大都赚的盆满钵满。 按照前世的专业术语,这应该叫精准把握到了“下沉市场”。 正统宗门帮派不教的人,我们教。 并且包教包会,薄利多销。 可以说这个世界大多数武人其实都是这种“培训班”似的武馆教出来的。 而在大宁境内,把这个买卖做的最大的便是“长武堂”。 ...... 众所周知,企业如果做大了就肯定要多栖发展。 毕竟只做某一快业务的话抗风险能力太差,万一哪天遇到点问题就要完蛋。 所以前世但凡能叫得上名字的公司其实都会涉及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业务。 少林寺都进军房地产了,还有啥不可能的? 当然了,长武堂的堂主明显并不具备前世少林寺方丈那般远见卓识,拓宽业务范围时思维还有些局限,不够大胆。 因此长武堂在基本垄断了大宁“武人培训”的下沉市场之后,接下来开展的新业务仍旧与“武”有关。 说好听点是“切磋”,说难听点就是办“擂台”。 起初,长武堂只是会时不时邀请一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在自家场馆切磋,主要目的是提升武馆的逼格,起到一个宣传作用。 结果没曾想此举竟然大受欢迎,不仅武人、甚至很多普通百姓都会前来围观,更是有心思活络之辈大开赌盘,赚的不亦乐乎。 长武堂一看这事既然这么赚,后来便干脆把“切磋”逐渐常态化,演变成了各式“赛事”。 自己办比赛,自己卖门票,自己开赌盘。 然后赚的钱再与各大宗派分账。 长武堂和各大宗派既赚了钱又提高了知名度,百姓们也多了一个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如此双赢之举自然越搞越火,时间一长这些原本敷衍的“赛事”竟也变得越发权威。 “金顶论剑”、“圣子榜”、“紫山演武”......一系列响当当的江湖大比就这样诞生,各大宗门为了能在大比中取得一个好名次,也逐渐开始派一些核心弟子参赛。 最牛逼的一次,长武堂甚至找来了四个三品高手,在京城搞了一场“表演赛”。 据说那次表演赛光是门票收入就有万两之多,赌盘下注总额更是高达十余万两...... 打那以后,长武堂各州堂口便都会定期开展“演武”活动。 而今天魏长天和梁沁就是要来“欣赏”几场比武的。 当然了。 以魏长天如今的实力,他看别人切磋也就是看个热闹,所以对此其实并没有太大兴趣。 但架不住梁沁却喜欢。 平时没事时她就经常会自己跑来看,如今结了婚便想与相公一道分享此中乐趣。 而魏长天最近反正没啥事,于是也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刚刚成婚,他还是想多陪陪梁沁的。 毕竟再过几天自己就要出发去往怀陵,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 保不准梁沁就要变成寡妇了...... 关于魏长天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去怀陵这件事,其实昨天楚先平猜的算是半对半错。 他此去怀陵并非完全是为了李梧桐,抑或说李梧桐仅仅是一个导火索。 如果真的只是想要救人,那魏长天完全可以派人把李梧桐在半路上绑回来。 所以,他这次的真正目的是宁永年。 俗话说得好。 宁输一子,莫失一先。 在这场天下棋局中,魏长天宁可输掉李梧桐这一子,也绝不能失了大局的先手。 7017k 第515章 剑法我也懂 “砰!!” “叮叮铛铛!” “看剑!” “来得好!” “......” 方圆数十丈的圆形空地中,一个白衣使剑的青年正与一个蓝衣用刀的中年男人激战在一处,从他们衣服上绣着的图案来看应该分别是“归一斋”和“空蝉宗”的弟子。 而魏长天则跟梁沁坐在旁边的包间里,一面喝茶一面看着这场看似激烈,但其实毫不凶险的对决。 虽然这俩人都是六品,打的也确实花里胡哨,招式横飞。 但毕竟他们之间并没啥生死大仇,所以明显都未使出全力,一招一式皆留着力。 因此魏长天看了一阵便只感觉无趣。 反倒是梁沁一直颇为认真,甚至还不时会加以点评几句。 “长天哥,用剑那人所习的剑法好似不简单,你看他每每挥剑时都能带起数道残影,不仔细看还真分不清究竟哪道是真哪道是假。” “是么?” 正在研究面前千层糕到底有几层的魏长天闻言抬起头来,向着场地中看去。 正如梁沁所说,那个归一斋之人的剑法确实有些门道。 他每出一招都会带起三四道剑影,乍一看仿佛就像突然出现了三四把剑一样。 不过这些剑影之中其实只有一道是真的,其余皆为虚招。 而对手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判断出孰真孰假,那极有可能便会因此而吃亏。 “嗯,的确不简单。” “看来这归一斋倒也算是有点真东西。” 点点头,魏长天看了不过几息便收回视线,随口说道:“不过这招想要破解倒也简单。” “他的剑影虽然乍看一样,但其实剑尖却有所不同。” “剑尖?” 梁沁一愣,赶忙仔细看向那些剑影的剑尖。 而这一看她便立马察觉到了异样。 那些剑影之中唯有一道剑尖是微微发亮的,其余的则是跟剑身一般的颜色。 若不是魏长天提醒,如此细微的差别是很难被观察到的。 “长天哥?为何如此?” 梁振有些惊讶的问道:“那剑尖上的微亮是从何而来的?” “那里。” 魏长天伸手指了指窗外的大太阳。 “真剑会反光,虚招不会。” “虽然这门剑法可以将剑身掩盖,但剑尖之处却无法遮掩。” “所以只要看剑尖便能判断出剑影孰真孰假了。” “......” 听到魏长天的解释,梁沁嘴巴微微张大。 如此破解之道虽然并不复杂,但却十分合理。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招式,她竟然看了半天都没看出破绽。 而魏长天呢? 几息功夫就看透了? “长天哥,你何时也懂剑法了?” 瞪大着眼睛,梁沁疑惑道:“还是说你此前便知道归一斋的这门剑法?” “不知道。” 摇了摇头,魏长天心说我早就懂剑法了。 虽然挑月剑练到一半他就不练了,但老张头教的白殿绝学落穹剑他可是日日都在练。 一共三十六式,如今已经练会了二十八式。 只不过二十八式的威力并不如大圆满境的归尘刀,所以他平时不咋用。 但由此而提升的剑道理解可是实实在在的。 只是魏长天懒得跟梁沁解释落穹剑这些事,于是便随便糊弄道: “刀剑都是短兵,门道差不太多。” “把刀练好了,自然也就懂得剑了。” “是么?” 梁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又有些郁闷的小声嘀咕道: “可是我也日日练刀,怎么刚刚就没看出来呢......” “......” 看着心情低落的梁沁,魏长天赶忙拉起前者的小手安慰道:“这话说的,你跟我比做什么,其实你已经比九成九的武人来得厉害的多了。” “长天哥......” 梁沁愣愣的抬起头来,小声问道:“你是在自夸么?” “呃......” 魏长天顿时有点尴尬:“咳,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够到刻苦了,不必因为这种小事就妄自菲薄。” “归尘刀那样难,你如今不还是已经快要练到小圆满了么?” “是哦......” 梁沁眨了眨眼睛,终于不再自卑。 她轻轻握着魏长天的手,视线很快便又转向场地之中,认认真真的看着依旧没有决出胜负的两人比武。 而魏长天则是望着她的侧脸,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有梁振的优秀基因在,梁沁确实不算笨。 但她也确实算不上多么有天赋。 不说跟自己比,哪怕就是跟已经基本“弃武从商”的小徐同志相比,她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徐青婉同样练过归尘刀,并且只用了半年时间便练到了小圆满,即便现在不再如此前那么刻苦但也依旧快要大圆满了。 可梁沁每天都要挥刀万余次,大半年来日日不断,如今却还是纯青境。 唉,只能说人与人的差别并非都是可以依靠努力来弥补的吧。 ...... 一刻钟后。 当场地之中的两人终于决出胜负,那个归一斋的人以一招险胜时,梁沁也终于有功夫喝上一口茶水了。 看完整场对战的她仿佛颇有感悟,一边喝茶一边还在与魏长天讨论着各个细节,同时等待着下一场的开始。 而就在俩人正说着“剑法和刀法各自的优劣”之时,包间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进来。” 魏长天以为是前来换茶的伙计,便随口应了一声。 不过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个衣着华丽、大腹便便、满脸堆笑的大胖子。 “魏公子,梁夫人。” “那个,小人是长武堂的堂主,方才在外办事,不知二位驾临敝堂。” “这不是得到信儿后小人便立马赶了回来。” “未能恭迎公子与夫人,还望恕罪,还望恕罪......” “......” 一面不停点头哈腰,一面悄悄抹着额头上的虚汗。 胖男人的表现活脱脱就是一个十分擅长阿谀奉承的奸商形象。 这种人魏长天之前不是没见过,但眼下他却稍稍愣了一下。 长武堂堂主。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男人不是长武堂蜀州堂口的管事,而是整个长武堂的总堂主? 即便长武堂不是啥名门大派,但堂主竟然是这样一个形象......属实有点离谱。 再说他为啥会在蜀州? 长武堂的总堂又不在蜀州城。 脑海中一瞬间蹦出数个疑问,不过魏长天并没细想。 不管咋说对方在大宁都算是个人物,如今又表现的这么客气,那他肯定也不会拿什么架子。 “哈哈哈,客气了。” “我们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没曾想还耽误了你的正事。” “对了,不知堂主贵姓?” “啊,您看小人这脑子!竟忘了这一茬!” 胖男人表情一阵羞愧,讪笑着赶忙向魏长天和梁沁躬身拱手。 “公子,夫人。” “小人姓庄,名之明。” 7017k 第516章 精明的商人 庄之明? 眼前这个挺着大肚子、满脸堆笑的男人竟然就是馗龙丙三分舵的舵主,庄之明? 魏长天瞳孔猛然收缩,脸上笑容亦有一瞬的僵硬。 他下意识的猜测会不会只是同名而已,但很快便又否定了这个假设。 首先,丙三分舵既然负责的是大宁、大奉、大黎这一片区域的“业务”,那庄之明身处在大宁倒是正常。 再加上馗龙需要不断发掘和笼络那些天赋极高的修行种子,因此创建长武堂这样一个组织便也十分合理。 其次,此前的“长老会”已经决定了由丙三分舵开始接触秦正秋的亲近之人,如今十天过去,命令肯定已传达下去了。 所以庄之明在这时候出现绝非是偶然...... “......” 微眯着眼睛,魏长天不动声色的又一次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眉头皱起又松开。 五品? 怎么可能? 作为丙三分舵的舵主,庄之明在馗龙之中最起码也算是高层了。 可为什么他的内力波动仅仅只有五品的水平? 难道是修炼过什么隐藏境界的功法? 脑海中的疑惑一闪而过,魏长天没再多想,只是笑着拱手回礼道: “原来是庄堂主,幸会幸会。” “长武堂传天下武人功法,堂主功不可没。” “哎呀!这......魏公子您太客气了!” 庄之明脸上依旧堆积着谨小慎微的笑容:“小人只是一介商人,赚点银子养家糊口罢了。” “实不相瞒,小人早就想去拜访公子,怎奈此前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终于得见,实在是倍感荣幸、倍感荣幸......” “哈哈哈,庄堂主言重了,我也不过只是区区一个被流放至蜀地的落魄世子而已。” 魏长天哈哈一笑:“不过若日后长武堂在蜀州遇到什么问题,那堂主尽可以来找我,想必官府上下定会给予长武堂一些方便的。” “......” 先说自己只是一个流放至此的落魄世子。 然后接着又让庄之明在蜀州遇到麻烦尽可以来找自己。 魏长天这两句话无疑十分矛盾,但又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他想交庄之明这个朋友”的意图。 “这......承蒙公子如此看得起小人,小人受宠若惊。” 庄之明继续点头哈腰的赔笑一番,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小声试探道: “公子,不知您与夫人等下是如何安排的?” “若是不嫌弃,小人便令厨子备上几道小菜,待公子与夫人观完演武之后正好可以留在敝堂用午膳。” “如此......” 看了身旁的梁沁一眼,魏长天稍作犹豫,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好,麻烦庄堂主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为公子与夫人效劳乃是小人的荣幸!” 庄之明说着话又是一通点头哈腰。 “那小人便不多叨扰了,公子与夫人若是有何吩咐只需知会一声就是。” “嗯,庄堂主慢走。” “是是是......” “......” 很快,庄之明便躬身退出了房间。 随着房门被轻轻合上,魏长天也跟梁沁重新坐回了座位。 后者对方才的小插曲并不在意,注意力已经又集中到了场地中开始的第二场切磋之上。 而魏长天虽然也在看着那两人打来打去,但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此前不是没想过馗龙会派谁来接触自己,也预计过此人可能是庄之明。 但魏长天万万没想到后者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形象。 很明显,庄之明肯定是装的。 不过既然他今日是这般表现,那就说明他在其他人面前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一个手握大权的神秘组织负责人,结果到处以油腻的奸商形象示人......这样一种反差的欺骗性确实很强。 但是,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知道馗龙的人本就没几个,你这是装给谁看? 还是说庄之明并非在装?而是本就是如此性格? “......” 魏长天举起茶盏抿了口茶水,这些问题也随着茶水入喉而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庄之明究竟是啥性格、真实实力如何并不重要。 眼下自己最该考虑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以肯定的是,庄之明之后一定会找理由继续接近自己,并且通过种种方式打探秦正秋和挑月剑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魏长天之前其实已经跟楚先平和杜常讨论过该如何应对了,也提前串通好了说辞。 不过如今由于李梧桐的一顿折腾,导致整体计划有变,亦使得魏长天突然有了点别的想法。 或许,在怀陵的赌桌上,自己还能再多点筹码。 ...... ...... 连观三场切磋之后,时间已至晌午。 已做好万全准备的魏长天与梁沁一起留在长武堂用的午膳,庄之明也理所当然的亲自作陪。 然而魏长天的所有准备到头来却并没用得上。 一顿饭的功夫,庄之明半句未提秦正秋的事情,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些连魏长天听起来都感觉肉麻的阿谀奉承。 直到吃完午饭,魏长天与梁沁坐车离开之时,他才问了句—— “公子,不知后日您可有空?” “今日太过匆忙,小人未来得及准备什么。” “若是后日公子得空,小人能否去府上叨扰公子片刻......” 嗯? 终于要来了? 为啥今天不说,非要等到后天? 难道是今天有梁沁在,不好开口? 魏长天虽然不知道庄之明的想法,但也没有拒绝,回了句“恭候庄堂主”之后便与梁沁一道坐车回家。 路上,两人聊了一会儿今天看的三场切磋,然后话题慢慢就转移到庄之明身上。 “沁儿,你觉得庄之明此人怎么样?” 魏长天随口说道:“明明是长武堂的堂主,但言行举止未免也太过市侩了些。” “嗯......市侩倒是有一点,不过倒也正常。” 梁沁想了一下,认真回答道:“若非如此,想来长武堂也无法在诸多宗门中游走的游刃有余吧。” “这么说也对。” 魏长天笑了笑:“看来这庄之明还是个精明的商人了。” “自然呀,我虽然不懂经商,但娘却曾告诉过我高明的商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梁沁的母亲,也就是魏长天曾经的婶婶、如今的丈母娘姓江。 江家世代经商,虽不比许家那么屌,但在大宁也能排的上号。 如此富商巨贾自然有一套自己的生意经,所以魏长天眼下也来了兴趣,便笑着问道: “哦?高明的商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娘说了,想要做好生意,那就要......” 梁沁歪了歪头,小声说道:“对比你厉害的人要忍,对比你弱的人要狠。” “......” 对强者忍,对弱者狠。 这其实不仅是生意经,更是适用于任何人的生存之道......虽然听起来很残酷。 “嗯,确实有些道理......” 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魏长天刚准备换个话题。 但就在此时,他的表情却突然僵住,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闷雷炸响。 因为由于梁沁这句无意的提醒,他终于在刚刚想起了到底之前是在哪里见过“庄之明”这个名字了。 庄之明,他竟然是......卧槽!! 7017k 第517章 真真假假,各怀鬼胎 自打在长老会上第一次听到庄之明的名字时,魏长天就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今天得知了前者是长武堂堂主之后,魏长天还一度以为是不是之前在类似什么“大宁主要势力领导人”的名册之上偶然撇见过一眼。 毕竟楚先平确实曾给过他一份这种名单,保不准庄之明的名字便在上面。 但刚刚,魏长天却突然一下子想起来了。 他并不是在那本名册上看见过“庄之明”,而是特么的《武道大巅峰》! 【......此人名为庄之明,身宽体胖,时而阴险毒辣,时而又似那般婢膝奴颜的猥琐小人。】 【然而却就是这样一个如同有两幅面孔的人物,竟然是馗龙的长老之一......】 【......】 卧槽! 庄之明竟然是馗龙的长老! 在原著里他只出场过一章,属于是再小不过的配角。 所以魏长天虽然眼熟,但之前却怎么也没想起来。 而现在...... 要知道原著中从未提过“馗龙长老会”,否则魏长天也不会从残魂那里打探情报。 但此前的种种迹象已经表明,这个世界的架构是完全符合原著中的一切细节的。 所以既然原著说庄之明是馗龙长老,即便这可能只是作者随手一写的,但也意味着庄之明他就一定是馗龙长老。 而这便代表着......馗龙长老会除了自己之外的四人之中,有一个就是庄之明??? 青、赤、白、黄。 哪一个是他? 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晚开会时每个人说过的话,魏长天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个青台长老,因为当时所有情报都是青台长老给出的。 不过也不一定。 馗龙长老会的规矩有点像前世安理会的五常,每十年要换一次“轮值主席”。 在这十年之中,所有馗龙分舵一旦发生什么有必要交由长老会决定的大事,任何舵主都可以传信给“轮值长老”,然后再由后者召开长老会,最终将长老会的决议传递给各个分舵执行。 很明显现在的“轮值主席”是那个青台长老。 所以也有可能是庄之明以“舵主”的身份将秦正秋的情报传给了青台长老,然后又因为“为长老者不得暴露身份”的规矩,不得不在长老会时假装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而不论那种情况,有两点倒是能够确定。 第一,庄之明确实身兼馗龙“丙三分舵舵主”和“长老会长老”两个身份。 第二,庄之明的伪装能力确实可以。 不管他就是青台长老,还是赤台、白台、黄台长老。 最起码魏长天在开会的时候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所有人都做出了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该有的反应。 并且提出的建议也皆没有什么私心,仿佛都是为了馗龙这个整体在出谋划策...... 想到这里,魏长天不禁对庄之明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也明白了此人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心计恐怕比游文宗还要恐怖。 嗯? 所以,自己今天的言行举止有没有露出破绽? 尤其是刚刚听到庄之明报出名字的那一刻,那时自己的异常反应有没有被前者捕捉到? 应该没有吧...... 毕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时庄之明是低着头的...... 魏长天越想越不自信,但时至如今也没啥办法,只能是回去之后跟楚先平再尽可能的完善一下应对方案。 再说就算庄之明察觉到了异常应该也问题不大。 他总不可能没来由的怀疑自己混进了长老会吧。 只要这件事不暴露,其它的都好说...... “张三,去共济会堂口。” 突然出现的庄之明一下子牵连出了一系列问题,因此魏长天也没了回家打麻将的兴致,准备立马就去共济会找楚先平商量对策。 “沁儿,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办,等下你便先回去吧。” “好。” 梁沁先是小声应了一句,又有些担忧的问道:“长天哥,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小事而已。” 魏长天笑了笑:“不用担心。” “嗯......” 梁沁点点头,没有再问。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暖意融融,街边人来人往一片热闹景象。 不过就在他们视线所不及的地方,却有人在一直默默盯梢着疾驰的马车,身形每次晃动都能闪出数十丈的距离,且始终未曾被人察觉。 魏长天身边其实时刻都部署着暗哨的,然而如今就连暗哨也都没有发现盯梢者的存在。 这还真不是因为他们疏忽大意。 而是因为盯梢之人的境界实在高出他们太多了。 二品境,当世最顶尖战力。 这样一个高手竟然用来盯梢魏长天,如此做法未免太过“财大气粗”。 而能有如此手笔的自然只有馗龙。 并且这个二品高手虽然魏长天不认识,但李梧桐却再熟悉不过。 因为此人正是将她送回蜀州的那七个二品高手之一。 ...... 一刻钟后。 “舵主,魏长天并未回府,而是行至一半时便转头去了共济会堂口。” 长武堂的一间静室之内,方才的盯梢之人正站在庄之明面前,沉声汇报道:“您此前说过不宜打草惊蛇,因此我便没有冒险跟进去。” “嗯,我知道了。” 微微颔首,此时的庄之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还是那般胖,但整体观感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回应一句后便不再说话,而盯梢之人也识相的很快退出房间。 “吱呀~” 普普通通的木门慢慢合起,庄之明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 身为丙三分舵的舵主,他自然是知道残魂两次调动馗龙之人的事情的。 嗯......这么说不够严谨。 应该说庄之明并不知道玄天剑和残魂的存在,但是却接连两次收到了来自“长老会”的指令。 如果说的再明确一点,他实际上是接连收到了两次来自长老会“轮值主席”,青台长老的指令。 一次是命令自己派五个二品高手去往蜀州,听从一个叫萧风之人的调遣。 一次是命令自己派七个二品高手去往奉元,将一个叫李梧桐的公主接到蜀州。 很明显,庄之明不可能自己命令自己,所以他必不可能是青台长老。 而他既然同样身为长老,自然也知道这两条命令其实根本没有通过长老会的决议,而是青台长老假借长老会的名义发出的。 这其实就是馗龙长老会制度的唯一弊端——“轮值长老”可能会利用私权随意调动馗龙的力量。 当然了,在长老身份极度保密的情况下,这样一种行为其实很难被察觉到。 如果庄之明不是长老,那他定会以为这只是长老会的决议,然后一丝不苟的执行。 但好巧不巧的是庄之明恰好也是长老之一,所以他十分清楚青台长老是在“滥用私权”。 不过,庄之明却并未将后者揭穿,反而依旧按照命令照做了。 其中原因有两个。 第一,一旦将此事揭穿,那他自己的身份便面临着暴露的风险。 第二,他想借此查出青台长老的身份,然后以此威胁后者与自己“结盟”。 毕竟长老会一共就五个席位,因此如果有两人结盟,那大概率便可以左右长老会的一切决定,也就相当于间接掌控了馗龙。 为此,庄之明先是去查了萧风。 但萧风死了,死于魏长天之手,并且伍天清五人也一去无回。 这种情况下庄之明当然不会认为魏长天与青台长老有什么关系。 毕竟整件事怎么看也是“青台长老摇人帮萧风报仇,但是被仇人反杀”的情况。 所以庄之明只是简单查了一下魏长天,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便作罢,重点一直放在追查萧风的各种人际关系之上。 直到一个多月前,他又收到了“将李梧桐接回蜀州”的命令...... 当两次命令都跟魏长天产生了关联时,庄之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就出在魏长天身上。 然而还没等他调集人手对后者展开全面调查之时,秦正秋却又突然冒出来了。 准一品高手的现世是头等大事,庄之明自然不敢怠慢。 再加上他也想借此试探一下青台长老的反应,于是立刻就将情报传了过去。 青台长老倒是按照规矩召开了长老会。 但是庄之明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更关键的是,今天跟魏长天见面时,庄之明能看出魏长天确确实实是不认识自己的。 这就意味着魏长天并非是青台长老,否则不可能在听到自己名字时是那样一种反应。 所以......青台长老是魏长天身边之人? 但是也不对。 因为去年青台长老可是下令要帮那个萧风杀魏长天的。 怎么去年是敌人,今年就是朋友了? 难道,青台长老换人了...... 静室之中无比安静,庄之明坐在蒲团上沉思了许久。 他手中把玩着一块与魏长天那块几乎一模一样的馗龙令牌,烛火映在上面,折射出既微弱又复杂的红光。 ...... ...... 与此同时,某片如宇宙般漆黑深邃的空间。 “是谁?!” “是谁?!!” “老夫将令牌藏的那么好!究竟是谁找到了?!!” “难不成是姓魏那小子?” “不对不对!那小子是黑台!” “所以......青台上那个到底是谁?!” “那人为什么知道老夫将令牌藏在何处!又为什么懂得传信的秘法?!” “哇呀呀!气煞老夫也!!” “等老夫恢复肉身之后定要将这个阴险小人碎尸万段!!!” “唉,恢复肉身还要靠那小子......” “罢了,还是把这事跟他说说吧。” “否则他要是真死了那可就不妙了......” “......” ...... 半个时辰后。 当魏长天站在共济会的密室里,目瞪口呆的听完了残魂的话后,愣是差不多五分钟没回过神来。 什么玩意儿?! 残魂竟然有长老会的令牌?? 还是青台长老那块??? 他之前都是靠“伪造”长老会决议来调动馗龙之人的?? 然后......那令牌竟然掉了??? 偷走令牌之人还在几天前召开了长老会??? 难怪你丫当时听到要开会的时候那么惊讶呢!!! “......” “不是!这么重要的事你咋不早说?” 终于缓过神来的魏长天连“前辈”都省了,直接破口大骂道:“还有,你丫那令牌没放在玄天剑里???” “玄天剑又不可储物,老夫如何收的进来?!” 残魂的回答同样十分硬气:“老夫自然是将其藏在了别处!” “藏在别处你是如何传信的??” 魏长天一脸懵逼:“难道还能远程操作??” “嗯?” 很明显,残魂并没听过“远程操作”这个词,但不妨碍他很快就理解了意思。 “哼,你们自然不行,但老夫神通广大却是可以。” “......” 不是,听起来你丫好像还挺得意的??? “尼玛......” 魏长天脱口又骂了一句。 而残魂虽然自知理亏,但还是很不爽的狡辩道: “小子,你大可不必如此慌张!” “老夫假借长老会名义传令之事只要庄之明不说,又有谁知道?” “如今不过是令牌丢了,老夫不能再调动馗龙之人而已,与你来说又算不上什么大事!” “反正你现在也有了一块令牌,再等个二十年就轮到你......” “你丫快闭嘴吧!” 终于,魏长天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把残魂的话给呛了回去。 是,站在残魂的角度确实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顶多就是令牌丢了,并且偷走令牌的人还“冒名顶替”成了新一任青台长老。 但是...... “你丫知不知道?” 愤怒的吼声回荡在密室之中,震耳欲聋。 “庄之明他妈的也是馗龙长老啊!” “......” “啊???” ...... ...... 庄之明也是长老,所以一定知道残魂是在假借长老会的名义下传指令。 而两次命令都跟自己有关,所以庄之明接近自己肯定不是仅仅为了秦正秋,而是有更大的企图。 当残魂总算是将真相尽数坦白之后,魏长天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这一点。 这也正是他如今为何会如此急躁与愤怒的原因。 原本还想着跟庄之明虚与委蛇,甚至利用一下对方呢。 结果到头来人家估计早就把自己查了个一清二楚了。 这尼玛...... 在庄之明是馗龙长老,以及残魂提供的情报的双重冲击下,魏长天如今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应付庄之明,而暂时忽略了另外一件其实同样十分重要的事。 那就是偷走残魂那块令牌的人是谁? 此人为什么知道残魂藏牌的位置?又为什么懂得只有长老会之人才能懂得的传信秘法? 这个问题看似很复杂。 但只要魏长天稍微想一想,应该便能轻易得出答案...... “......” “哒哒哒、哒哒哒......” 陇州城外,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城门,向着佛莲寺所在的灵开山而去。 马蹄声急促,马车颠簸,陇州的官道还是那般难走。 拉开车帘,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许岁穗突然没来由的轻轻笑了一下。 “这么多天过去,他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那大家也该再见一面了......” “......” 一刻钟后。 长武堂、共济会。 分别位于蜀州城中两地的庄之明和魏长天同时看向手中令牌。 【三日后,子时,有要事议】 7017k 说明 前一章一下子给出太多信息了,怕有读者老爷看不懂,影响之后的阅读体验,特意开单章捋一捋。 1、馗龙长老会类似五常,虽然任何人都能召开长老会,但只有“轮值长老”能够接收由各分舵传来的情报,以及向各分舵下达长老会决议。 2、如今的“轮值长老”是青台。 3、玄天剑残魂此前拥有青台长老令牌,所以他才能够帮萧风和魏长天调动馗龙之人办事。 4、由于玄天剑无法储物,所以残魂将令牌藏在了某处。 5、许岁穗在跟魏长天决裂之后便把令牌偷走了,并且收到了庄之明关于秦正秋的情报,以青台长老的身份召开了长老会。 6、庄之明也是长老之一,但颜色不详。 7、庄之明知道此前的青台长老是在假借长老会名义传达命令。 8、庄之明判断出魏长天与青台长老有关,但认为魏长天不是青台长老。 9、魏长天知道庄之明是长老之一,同样知道许岁穗是青台长老。 10、许岁穗知道一切,且有意为之,但目的不详。 ...... 那个,现在的剧情是两条主线。 一条是与宁永年国争的明线,一条是跟馗龙有关的暗线。 不过这两条线不是独立的,而是时常会有穿插交错,最后会归拢到一处。 其中关键是许岁穗和秦正秋,所以许岁穗真的不会死,请各位读者老爷不要再评论把她写死了......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8章 一枕清风 一炷香后。 在魏长天的反复逼问下,残魂终于是将该说的都说了。 下一刻,玄天剑化作一道残影归于星辰刀鞘。 火光摇曳,密室中重归寂静。 “呼......”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魏长天慢慢坐在木椅上,不停揉压着额头。 他感觉脑壳有点疼。 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同时也是生理上的。 庄之明、青台长老、长老会、残魂...... 整个事情并不难理解,但其背后所隐藏的混乱交织的危机却令魏长天突然有一种行走于钢丝之上的胆颤。 青台长老是谁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除了许岁穗之外魏长天再想不到其它任何可能。 所以...... 一共五个长老,如今有三个都在大宁?? 丙三分舵的面积只占全天下的二十二分之一,结果长老人数竟然沾了五分之三? 这不符合数学概率啊! 不过也对,毕竟自己现在是“主角”。 按照写故事的逻辑来说,必须要先有“巧合”才能有“矛盾”。 如此想来倒是也不难理解了...... 魏长天并不知道原剧情是什么样子的。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 那就是许岁穗正在极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因为如果她没有穿越,那原本的许岁穗、许全的妹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偷走残魂的令牌的。 所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只是为了赚系统点? 那她为什么要口口声声说是在帮自己?还特么的留了那样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还有,庄之明的目的又是什么? 后天庄之明便要登门拜访自己,到时候他又会如何试探自己? “......” 看着身前的馗龙令牌,魏长天的身形一动未动。 想着想着,他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杀了庄之明? 如果能把后者杀掉,夺了他的令牌,那自己一下子便占据了长老会的两个席位。 不对。 最关键的青台长老的令牌还在许岁穗手里。 再说庄之明也绝对不是那么好杀的。 虽然之前在奉元杀“阎罗”那次自己曾兑换了一张“神击符”没用,并且如今还剩700系统点,足够再换一张神击。 但如果庄之明身上保命道具够多,那两次神击也不保险。 况且系统点自己还要留着去怀陵时有大用处,用在这件事上未免太浪费了。 等等吧,不急。 杀掉庄之明的坏处要远大于好处,眼下还没到撕破脸的那一步...... 【三日后,子时,有要事议】 又瞥了一眼馗龙令牌上的小字,魏长天轻轻叹了口气。 唉,问题真正的症结所在其实还是许岁穗。 或许自己当时就不应该把她放走的...... ...... 戌时初。 当新月游上夜空,魏宅外已经点亮盏盏明灯时,魏长天终于从共济会回了家。 从“百川楼”聘来的厨子手艺高超,大大小小精致的碗碟中尽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但魏长天却吃的索然无味,满脑子都还是庄之明和许岁穗的身影。 随便喝了碗鸡汤,吃了几口菜、一小碗米饭。 把筷子一撂,魏长天便径直走出膳堂,头顶月光向着后院走去。 他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因此直到看见面前小小的院门之后才察觉到走错了地方。 如今魏宅后院有五座小独院,其中三座分别是徐青婉、梁沁、杨柳诗住着,还有两座是闲置的状态。 新婚刚过,魏长天最近几天当然一直都是住在梁沁那里。 结果眼下竟不知不觉又走到小徐同志这里来了。 “......” 犹豫了一下后没有离开,而是直接走入院中。 穿过清风阵阵的院子,走入黑漆漆的房间。 就当魏长天催动内力将几盏烛灯点燃时,屋外也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自然是饭都没吃完便赶忙回来的徐青婉。 “长天,你怎么了呀?” 推门进屋,徐青婉快步走过来,小声问道:“怎么刚刚都没吃多少东西?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闷闷的回了一句,魏长天蹬掉靴子一头躺倒在床上:“我先躺一会儿。” “......” 一脸担忧的看着已经四仰八叉躺倒的魏长天,小徐同志明显还有话想说。 但犹豫了一下后她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窗外,清澈的银河如撒着许多珍珠的桥,在深秋最后一个闷热的夜晚闪烁着来自宇宙深处的星光。 不过和衣而卧的魏长天却一直都没有感觉到热,反倒却有阵阵清凉之意。 这股温柔的凉意缓缓拂动,将他心底的烦躁也吹散了几分。 闭眼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魏长天才慢慢睁开眼,想要去探寻一下这股清风的由来。 然后他便看见了斜倚在床头,正在轻轻挥动着手中小蒲扇的徐青婉。 小徐同志保持这个姿势应该已经很久了,如今眼睛微阖,脸色其实也有几分疲惫。 “怎么?你也累了?” 笑着坐起身,同时十分自然的接过扇子。 魏长天一边亲自给两人扇风,一边打趣道:“你好歹也是五品,怎么扇扇子都能累到?” “唔?” 徐青婉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看来刚刚应该是半睡半醒的状态。 “你、你醒啦?” “是啊,躺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魏长天扭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铜漏,发现自己刚刚竟然躺了将近两个时辰:“累了就快睡吧,反正时候也不早了。” “你先睡吧。” 徐青婉打了个小哈欠:“呵......我还有些账没看完呢。” “看账?” 魏长天有点惊讶:“盈丰盛这么忙么?” “是呀,事情好多的......” 一边说着话,小徐同志一边强打精神坐到桌边,从小包袱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账本。 她将灯芯挑亮了一些,把账本翻开,然后又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向魏长天。 “你若是觉得太亮了便把帷帐拉上呀。” “我尽量动静小一些,你如果还是被吵到了就跟我说,我便明天再看。” “......” 虽然担心会影响魏长天睡觉,但依旧要看账本......很明显,小徐同志是真的着急要“处理工作”。 而魏长天看着她的样子,心中竟突然产生了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自己累,但徐青婉又何尝不累? 身为盈丰盛的掌柜和大股东,放到前世这就等同于一个大企业的总经理加董事长了。 所以小徐同志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恐怕要远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但是魏长天从没听到她抱怨过半句。 其实不仅仅是徐青婉。 包括日日苦修的梁沁;操劳一国大小政务的宁玉珂;时时刻刻要替自己出谋划策的楚先平;与天狗军同吃同住的杜常。 甚至是远在京城牵制宁永年的魏贤志和秦彩珍,以及无数最普通的共济会帮众...... 所有的这些人又有谁过的轻松? 并且相比于自己,他们的处境或许还要更加危险。 而他们又有谁曾因此颓废放弃过? “......” 看着不远处的那盏烛灯,以及徐青婉伏在桌前单薄的背影,魏长天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之前一直觉得是自己给了这些人“更好的生活”,但时至如今才突然发现,如果没有这些替自己分忧、甚至是出生入死的人,那自己根本拥有不了如今的一切。 所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因为一点困难而怨天尤人? “砰!” 如同一记当头棒喝,心中因为馗龙之事而积郁的心结一瞬间猛然消散。 魏长天又看了看徐青婉的身影,然后便笑着重新躺下。 他没有劝小徐同志早点睡,把“工作”留到明天再做。 而他自己也再不会因为什么狗屁庄之明和许岁穗而唉声叹气了。 有麻烦就尽力解决麻烦,就这么简单。 现在,睡觉! “......” 打定主意后,心情顺畅的魏长天很快就闭眼进入梦道之中修炼了。 而又过了一会儿之后,捧着账本的徐青婉也坐到了床边。 她一边借着明暗不定的烛火继续轻轻翻看着账本,一边再次举起小蒲扇慢慢替魏长天扇风。 其实这件事小徐同志完全可以找丫鬟来做的。 但是她始终觉得照顾好魏长天是自己做妻子的本分,最好还是不要别人来代劳。 “呼~呼~呼~” 半溪明月,一枕清风。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翻看账本的空隙,徐青婉又一次看向“睡”的死死的魏长天。 她看到后者的眉头已然展开,自己便也轻轻笑了。 7017k 第519章 “面壁者计划” 转天。 从早晨醒来,一直到日落时分。 整整一天时间,魏长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跟楚先平商议该如何应对明天就要前来拜访的庄之明。 加上许岁穗,其实现在三方有点像是在打一场半明牌的斗地主,各自的手牌都被对手或多或少的看到了一些。 当然了,魏长天所知的信息是超过庄之明的。 但对方掌握的力量却要在他之上。 简单来说就是,魏长天能看到庄之明更多的牌,不过后者的牌力却更好。 至于许岁穗...... 她明显是手握信息最多的一位“玩家”。 或者说她不仅知道其余两人的全部手牌,甚至还能“预料”魏长天和庄之明的出牌思路。 一个对手的牌比自己好,一个对手开了“透视外挂”。 对魏长天来说这样一场牌局无疑很难打。 然而当手中攥着的牌已无可更改时,他能做的事情便也只剩下了一样—— 那就是把这手烂牌尽可能的打好。 并且,不能按照正常的思路来打。 只要自己接下来的出牌在许岁穗的意料之外,那么未来所有的一切就都会被打乱,最起码可以大大缩小二人之间的信息差。 魏长天其实并不知道什么选择才是真正的“出乎意料”,毕竟他不晓得书中的自己最终是如何出牌的。 但是,他却知道有一种方式一定可以做到“不按套路出牌”。 你不是知道我会如何出牌吗? 好。 那我就换人来打。 “......” “楚兄,明天就看你的了。” 看了一眼窗外的斜阳,已经在议事厅中待了数个时辰的魏长天终于站起身子,重重拍了拍楚先平的肩膀。 是的。 明天真正要与庄之明见面的不是自己,而是楚先平。 玄天剑、残魂、长老会、许岁穗...... 该交代的、能交代的。 基本上除了自己和许岁穗是穿越者、以及拥有系统的事情之外,魏长天已经把所有秘密统统跟楚先平说清楚了。 但是他却没有就自己的态度发表半句意见。 而楚先平也没有问,甚至没有提前告诉魏长天他是如何打算的...... 既然不论怎么选都有可能陷入“命运”的巧合,那就干脆从另外一个角度跳脱出这层桎梏。 这种规避方式其实颇像前世《三体》中的“面壁者计划”。 是,你知道我所有的底牌,甚至清楚我的思想和行事风格。 但你不可能知道楚先平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当牌手换人之后,牌局自然便也会走向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 不得不说,魏长天这一手玩的很溜。 但也同样很需要勇气。 把事关自己命运的大事交给另一个人来决定......这除了代表着出魏长天对于楚先平的绝对信任之外,更意味着他的思维方式已经完全上升了一个层面。 从这一刻开始,他其实才真正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谋略家”,配得上来下这盘天下棋局。 “......” “公子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同样站起身,楚先平无比郑重的拱了拱手。 在得知一切后,他自然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但他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忐忑与紧张,更没有因为担心选错而不敢“上桌打牌”。 这是一种极度自信的表现。 也是《武道大巅峰》中智商天花板该有的表现。 窗外寒风淅沥,遥天万里。 在昨夜最后一个闷热的夜晚过后,冬天终于来了。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树上的叶片便落了大半,虽然仆人已扫了一整天,但如今仍旧有不少刚刚落下的黄叶随风在地上打滚,发出一阵阵“沙沙沙”的声响。 隔窗看着这幅初冬时节的景色,魏长天和楚先平对视一眼后便都不再说话。 二人的表情十分平静,但心中却皆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就如刚刚的那个比喻。 如果说魏长天、许岁穗、庄之明眼下是在打一场半明牌的斗地主,那么...... 究竟谁是“地主”? 谁与谁又是同一伙的“农民”呢? ...... ...... 与此同时,长武堂。 “舵主,已经查到了。” 静室中,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躬身站在庄之明身前,低头说道: “十月十八那晚,魏长天和他手下那个叫楚先平的人自打入夜时便进了广汉县衙,直到丑时方才离开。” “不过他们在县衙中做了什么却不清楚,亦不知当时可还有其他人同在。” “......” “知道了。” 眼睛微微眯起,庄之明抖了抖衣袖:“明日的拜礼可已备好了?” “回舵主,按您的吩咐已经备齐了。” “好,你出去吧。” “是。” “......” 很快,灰袍老者便默默退出房间。 而庄之明的脸上也在此时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十月十八,正是上一次长老会议事的时间。 也就是说魏长天和那个楚先平之中应当便有一人是青台长老。 除了长老之外,馗龙之人的身份都是半保密的:同一分舵之人大都相互认识,但不同分舵之间却彼此陌生。 因此庄之明眼下只以为魏长天或者楚先平是其它分舵的人...... 站在他的视角,如此猜测其实很合理。 毕竟除了穿越者之外,谁能想到魏长天曾经“拥有”两块令牌,以及玄天剑残魂这般古怪的存在。 所以在庄之明看来,真相大概率只有这一种可能。 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威逼利诱魏长天与自己“结盟”。 这里的“结盟”当然不是真的结盟。 手握馗龙丙三分舵的庄之明并不认为魏长天有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本,所以他想要的一定是将后者“完全掌控”。 不过庄之明也没自信到认为这件事十分容易,毕竟魏长天一招杀二品的“战绩”并不算保密,甚至可以说人尽皆知。 所以此事还需要谨慎一些...... 这边,庄之明已经基本“确认”了魏长天的身份,并且着手开始准备“结盟”之事。 而另一边,许岁穗如今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夕阳西下,两架马车映着霞光缓缓驶离了灵开山。 出乎意料的是,身着袈裟的慧安方丈竟然也坐在了其中一辆马车之中。 很明显,正如此前的秦正秋,他应该也是被许岁穗暂时收为己用了。 至于许岁穗许诺了慧安什么,又是如何证明她有能力做到的,如今暂且未知。 不过两人眼下的谈话却有些耐人寻味。 “方丈,你可曾听说过馗龙?” “贫僧未曾听过。” “是么?人家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知方丈说这话时心中可有佛祖?” “许姑娘,这......” “......” 7017k 第520章 楚先平的“牌风” 翌日巳时。 新的一天在初冬的凉风中开始,大大小小的吆喝叫卖声响起在热闹的蜀州城。 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大宅院外。 很快,一张名帖便送到了魏长天手中。 鎏金名帖十分上档次,其上有正楷书写的两列小字。 长武堂。 庄之明。 “......” “楚兄。” 将名帖交给楚先平,魏长天冲后者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走进一间偏房。 而楚先平则是一直目送他进屋,然后才手持名帖缓步走到宅门之前。 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衣角亦着脚步轻轻晃动。 接着,一步迈过侧门。 “敢问阁下可是庄堂主?” 当楚先平的视线落在庄之明身上,笑着问出这句话时,他明显从后者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惊讶。 不过这惊讶稍纵即逝,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是,小人正是庄之明。” “不知阁下是......” “晚辈姓楚,名先平,乃是魏公子的门客。” 楚先平笑着冲庄之明拱了拱手:“庄堂主,实在抱歉,魏公子今早有急事出去了。” “不过公子记得堂主要登门造访,于是便令晚辈在此恭候。” “庄堂主,快快请进吧。” “......” 魏长天有事出去了? 很明显,这样一个情况是庄之明此前未曾预料到的。 一时间他并判断不出此事是真是假,但下意识的觉得应当是真的。 毕竟庄之明并不知道魏长天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而若后者只当自己是长武堂的堂主,那确实没有必要为了等他而耽误别的事情。 “啊,既然魏公子不在,那小人改日再来拜访便是。” 很快,庄之明就拿定了主意,冲楚先平客气一句后便向着车夫命令道: “快!将拜礼搬进去!” “是,老爷。” 车夫闻言立刻准备搬东西,不过此时楚先平却笑着摆了摆手。 “庄堂主,不急走。” “魏公子吩咐了,说堂主有何事与我说便可。” “即便没事,也请先进屋喝口热茶吧。” “这个......楚公子,喝茶就算了吧。” 庄之明陪笑道:“小人今日来只是想拜访一下公子和夫人,并无什么大事。” “还是改日等公子得空了,小人再来便好。” “......” 一阵风从巷头吹来,拂动了楚先平一丝不苟的束发和庄之明绣着金线的锦袍。 如果此时换做是魏长天,那他估计根本不会多说什么,任由庄之明离开。 毕竟明晚还要再开一次“长老会”,完全可以等那之后视情况再做打算。 但楚先平的做法却与他完全不同。 “庄堂主,这么说你是打算在蜀州城长住了?” “恕晚辈多嘴问一句。” “长武堂总堂在凉州,庄堂主就不需回去料理堂内之事么?” “还是说堂主在蜀州有何要紧之事要做?” “若是有的话堂主尽可以说出来,保不准......晚辈能帮得上忙。” “......” 不是“保不准晚辈能帮得上忙呢?”,而是“晚辈能帮得上忙”。 当楚先平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庄之明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只见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一瞬的僵硬,看向楚先平的眼神也变得大为不同。 “楚公子,既然这样......” 眯了眯眼,他慢慢迈出一步,站停在距离楚先平仅一步之遥的位置。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要叨扰公子片刻了。” “哈哈哈,庄堂主请!” “楚公子请。” “......” ...... 一炷香后,魏宅正厅。 当鸢儿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热茶,然后便退出房间,轻轻将房门合上之后,屋中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直到楚先平轻抿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 “庄堂主,喝茶。” “嗯。” 同样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庄之明的表情虽然平静,但心中却不似来时那样淡定。 因为他拿不准楚先平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后者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可即便魏长天能查到自己是丙三分舵的舵主,但也绝无可能知道自己同时还是馗龙长老。 所以......楚先平这是要做什么? 他又究竟是不是青台长老? 仅仅是简单几句话,楚先平便成功让庄之明陷入了迷茫之中。 然而还没等他捋清楚思路,便看到楚先平搁下茶盏,缓缓说道: “庄堂主,不,庄长老,你知不知道泄露了长老身份意味着什么?” “......” 轰!!! 犹如一道巨雷炸裂在耳边,当楚先平没有半句废话与试探,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直接捅破了二人之间的窗户纸时,庄之明只感觉头皮猛地一阵发麻。 他惊愕的瞪大眼睛,手中茶盏亦“砰”的一声炸裂成齑粉。 “你!” “你、你在说什......” “庄长老,别装了。” 面不改色的挥了挥手,楚先平似乎对近在咫尺的凌厉杀机毫不在意。 “你我都是聪明人,再说明晚还要见面。” “我可不想到时候有人缺席。” “......” 缺席。 庄之明下意识的猛然转头看向四周,然后又猛地盯住楚先平。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帮庄长老一把。” “帮我?” 身体微微前倾,庄之明脸上的惊骇之色已经渐渐褪去。 毕竟也是身处高位的大人物,虽然刚刚确实被吓到了,但这点调节能力还是有的。 只见他并没有再做无意义的否定,而是语气冰冷的一字一顿问道: “楚长老,你要帮我什么?” “自然是帮你隐瞒长老的身份。” 楚先平笑了笑:“一旦身份暴露,那馗龙之中有多少人想取代你,我想庄长老应该清楚吧。” “哼!” 闷哼一声,庄之明并未反驳,而是盯着楚先平讥笑道: “楚长老,你不也是一样么?” “还有你此前假借长老会名义调动人手之事......” “......” 很明显,如今庄之明已经完全肯定楚先平就是青台长老了。 若非如此,后者绝无可能说出“明晚还要见面”这种话来。 所以他才会用同样的方式相威胁。 我暴露身份会被人追杀,你不也是一样? 并且我还有你此前“滥用私权”的把柄,同样可以至你于死地...... 当这样一场“谈判”从开始时就如此激烈,庄之明自认为自己的筹码并不比楚先平少。 但后者那依旧平静的模样却让他越来越感觉不安。 “庄长老,你错了,其实我并非青台长老......” 在庄之明错愕的眼神中,只见楚先平慢慢说道: “或者说我现在不是了。”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的令牌已被人窃去,而窃我令牌之人......” “想要你死。” 7017k 第521章 九真一假 有人偷走了我的令牌。 而这个人,想要你死。 “......” 当楚先平一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时,不论庄之明信与不信,他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瞳孔猛然收缩,难以控制的内力翻涌,桌椅猛烈遥颤。 庄之明就这么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楚先平,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才一字一顿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问题。 “那人......什么时候偷走了你的令牌?” “半月之前。” 楚先平看着庄之明,嘴角挂起一抹轻笑:“庄长老,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 “我此前有两块长老令牌。” “......” “咔嚓!” “砰!!!” 随着楚先平话落,庄之明手边的梨木茶桌再也经受不住高频的颤动,终于炸散成无数碎屑。 碎木激射横飞,掠过庄之明满是惊愕的脸庞以及楚先平一沉不染的青袍,然后撞在墙面之上,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凹坑。 而屋外也顿时便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正在向着正厅涌来。 不过下一秒,这些动静便被楚先平一句话给叫停了。 “无事!都散了!” “......” 密密麻麻的声音一瞬间戛然而止,唯有风声依旧。 楚先平瞥了一眼屋外正在快速散去的人影,重新将视线落到脸色铁青的庄之明身上。 “庄长老,用不用我将上次长老会发生了些什么跟你重复一遍?” “......” “不必。” 庄之明深吸一口,眼神越发冰冷:“不过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你说你曾有两块令牌,青台长老那块被人窃去,那另一块是什么身份?” “青台长老的令牌如今又在谁的手上?” “还有......那个人,为何想要我死?” 没有问“你是如何查到我的身份?”之类楚先平明显不会回答的问题,庄之明接连三个提问都是在验证前者这番话的真假。 如果楚先平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含含糊糊故弄玄虚,那他肯定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 但楚先平自然对此早有准备。 最天衣无缝的谎言一定要掺杂着真相。 真相的比例越高,这个谎言便越发难以被人识破。 而如今楚先平要说的,便是一个“九真一假”的故事。 “庄长老,想必你早就已经查过我了。” “不过如今你应该也知道,你查到的那些并非是真的。” “所以我还是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甲二分舵,白殿,楚先平。” “......” ...... 从自己是如何从极北之地的白殿一路游历到大宁。 从怎样“结识”萧风,再到与魏长天“化敌为友”。 从怎么与许岁穗“相识”,再到二人又“反目成仇”...... 在楚先平的故事中,他所说的每一段“情节”都几乎是真实的。 只不过故事里没有老张头、没有玄天剑残魂、甚至没有魏长天。 有的只是他一个人—— 馗龙甲二分舵,白殿出身,楚先平。 “......” 选择这样一个“身份”,楚先平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想要让庄之明相信自己,他首先最起码得是“馗龙之人”。 为此,昨天魏长天曾特意询问过残魂馗龙各分舵的情况,甚至还由此大约画出了一张“世界地图”。 楚先平在地图上看来看去,最后选择了白殿所在的甲二分舵。 他根本不担心庄之明会不会有所怀疑,更不担心后者会派人去验证此事的真伪。 因为馗龙各分舵之间几乎是完全独立的,庄之明很难查出什么。 即便能,那一来一回也少说要花上一两年的时间,到时候大宁这边的事情恐怕早已尘埃落定了。 所以,楚先平便这么光明正大的“借用”了老张头的部分经历。 而身份的问题解决之后,那接下来便是他与魏长天的关系。 这部分楚先平“顶替”的是玄天剑残魂。 只不过残魂帮助魏长天是为了“寿元”,而他则是“为了”得到魏长天用以击杀二品的神奇功法...... 一直到这里,楚先平的说法不能说天衣无缝吧,但确实可以做到自圆其说。 本身就是馗龙长老,到达大宁后先是与萧风为友,之后又与魏长天做了交易,并且一直以魏长天门客的身份示人,最终又从后者手中得到了第二块长老令牌。 虽然很多细节并不完善,但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说的太过详细,所以庄之明即便再怎么怀疑,可心里其实也信了一大半。 至于最关键的,关于许岁穗的部分...... “......” “照你的意思......” 皱了皱眉,庄之明斜眼问道:“魏长天并不知晓馗龙?” “他知道。” 楚先平摇摇头:“不过他不知晓长老会。” “难怪他初见我时是那种反应......” 庄之明眯着眼再问:“所以我是丙三分舵舵主之事是你告诉他的?” “是,毕竟上次长老会议事时已经决定由你们来接触秦正秋的身边之人。” 楚先平笑了笑:“我就顺嘴提醒了他一句。” “原来如此......” 点点头,不管庄之明心中信不信这套说辞,但楚先平馗龙长老的身份在他这里已经坐实了九成。 不过......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同为长老的?” “既然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那此前为何还会假借长老会的名义向我传令?” “就不怕我揭穿你么?” “......” “庄长老,我若是早知你的身份,又如何会做那种蠢事。” 苦笑着喝了口茶,楚先平无奈的表情无比逼真:“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同为长老的。” “是么?” 庄之明不置可否的看过来:“你是怎么查到的?” “我没查,是有人告诉我的。” “是谁?” “正是窃走我令牌之人。” “......” 庄之明身形猛地一颤,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几分。 他盯着楚先平,静静等待着后续。 而后者则是沉默了数息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庄长老,此人是个女子。” “唉,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之前曾被她蒙蔽了。” “正因如此,她才能从我这里窃走青台令牌。” “而接下来,她的目标便是你。” “......” 简单几句话,蕴含着太多信息,又隐藏了太多信息。 如果楚先平不讲之前的“故事”,而是直接抛出这么一个云遮雾绕的解释的话,那庄之明大概率是不会相信的。 但现在,在基本已经确定了楚先平的身份之后,他却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所以......这个女子也是馗龙之人?” “自然。” “她想要掌控长老会?” “是。” “她是如何知晓你我身份的?” “我不清楚。” “她为何要将我的身份告诉你?” “因为她本想引得我去杀你,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没答应?” “当然。” “你当时就没怀疑过她为何会知道这些?” “庄长老,我刚刚说过,我曾被她蒙蔽了。” “那她......” 地上散落的碎木十分杂乱,庄之明顿了顿,缓缓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叫什么?” “......” “许岁穗。” 7017k 第522章 我不信我 时至如今,如果站在上帝视角来看,楚先平的选择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在这场三人参与的“牌局”中,他要强行与庄之明“结盟”。 如果换做是魏长天,会不会这么做尚且未知。 不过由于有“老乡”这层关系,想必前者即便狠的下心,也大概率不会这么直接。 但楚先平却没有任何负担。 他只是用了一个再简单不过、同样也是最没有破绽的理由,便直接报出了许岁穗的名字。 而打从现在开始,庄之明其实便已经站在了许岁穗的对立面。 虽然他看似还有的选。 但实际上,楚先平早已“堵死”了他其它任何选择。 ...... 纷纷坠叶,空枝随风。 从庄之明抵达魏宅,到现在,一共只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对前者来说,这半个时辰可谓是“精彩纷呈”,事态的发展打从一开始便远远超过了他的任何预期。 不过对楚先平而言,他做的每一件事,甚至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尽在掌握之中。 说的再夸张一些。 他对庄之明说过的所有话,全部都是在庄之明来之前便计划好的。 包括最后那一连串的问答。 看似是庄之明在问,他在答。 但这其实也是楚先平有意而为之。 他当然可以不等庄之明发问,提前就把这些答案说出来。 不过“主动说”和“被动回答”,这二者可以达到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人总是更加倾向于相信“自己验证而来的答案”,而并非“别人主动给出的答案”。 所以楚先平才会在关于许岁穗的部分说的那么模棱两可,就是为了等待庄之明的提问。 而当庄之明问出那句“她想要掌控长老会?”时,楚先平便已经知道...... 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庄长老,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抖了抖衣袖,楚先平慢慢又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庄之明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在沉默半晌之后慢慢摇了摇头。 “楚长老,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因为我想那个女人死。” 楚先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但是我需得借用你的力量才能找到她。” “除此之外呢?” 庄之明脸上的横肉堆叠:“我怎么知道你并非是在驱虎吞狼?” “呵呵,庄长老,别这么自信。” 楚先平轻轻端起茶盏:“你跟她谁是虎谁是狼,如今还犹未可知呢。” “什么意思?” 庄之明双眼微眯:“难不成这个许岁穗有何特殊之处?” “自然有。” 楚先平扭头看过来,一字一顿回答道: “庄长老,我们眼下不是在查破境之法么?” “我现在明白告诉你,此事跟魏长天没什么关系,这法子其实便在许岁穗手中。” “什么?!” 庄之明一瞬间变了脸色,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耳边便又传来了楚先平那无比平静的声音。 “庄长老,找到许岁穗我们便能得到破境之法。” “到时候她的命归我,青台长老的令牌归你。” “破境之法你我同享,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这人做事最不喜婆婆妈妈,所以只问你一次。” “这个买卖,你做不做?” “......” 瞳孔微微放大,庄之明深深看了楚先平一眼,然后便起身向着房门走去。 他眼下的举动颇像是要直接走人。 但楚先平却是纹丝未动,依旧稳如泰山的坐在椅子上,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直到庄之明突然向着屋外轻喝一声。 “都走!” “......” “唰唰唰!” 微不可查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转瞬便消失不见。 而庄之明也在此时回过头来,神色严肃的一字一句说道: “楚长老,你若是骗我,那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庄长老,说这些没有意义。” 摇摇头,楚先平笑着回道: “我有没有骗你,明晚你就知道了。” “......” ...... ...... 一个时辰过后。 当炊房上空荡起阵阵炊烟时,庄之明的马车也顶着晌午的大太阳缓缓离开了。 这一个时辰之中两人谈了些什么暂时还不清楚,但想来肯定皆与许岁穗有关。 强行结盟,祸水东引。 楚先平的选择会产生什么后果,这个后果是好是坏如今都无法预计。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就是他已经把所有来自馗龙的风险尽数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而完全将魏长天撇了个一干二净。 换句话说,楚先平是在替魏长天冒险。 不过后者眼下却对此并不知情。 又是一炷香后。 在屋里藏了一上午的魏长天终于现身,出现在了楚先平面前。 他没有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虽然如果自己问的话,楚先平肯定会说。 但魏长天却准备将“面壁者计划”坚持到底,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干涉楚先平的决定。 因此,在见到楚先平之后,他只是问了一句。 “楚兄,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公子,我需要你手中的馗龙令牌,以及馗龙的传信秘法。” 楚先平语气认真:“明晚由我来参加长老会,以后也是一样。” “......” 脸色不可避免的一僵,魏长天没想到楚先平竟然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道具啊! 虽然长老会勾心斗角的很麻烦,自己本来也不想过多掺和。 可一旦将令牌给了楚先平,便意味着后者将会完全“垄断”关于馗龙的情报。 这种情况下,如果楚先平要反的话...... 想到这里,魏长天本能的犹豫了一下。 但几息过后,他却还是将随身携带的馗龙令牌从怀中摸了出来,递到楚先平面前。 “楚兄,令牌在这,秘法我等下便传授给你。” “好。” 楚先平接过令牌收好,然后便猛地抬手,将早就握在手心中的傀儡丹吞入腹中。 “楚兄!你这是做什么!” 魏长天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那股玄妙的气息已然出现在楚先平周身,又在片刻后慢慢散去。 确实是傀儡丹。 跟自己建立联系的傀儡丹。 “这......楚兄,你这是何苦呢。” 苦笑着摇摇头,魏长天的语气十分无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愿将令牌给你,自然便是相信你的。” “公子,我知你信我,但我却不信我自己。” 楚先平表情平静:“尤其是当我成为馗龙长老之后,我不知我还能否抵挡的住诱惑。” “所以还是保险一点为好。” “......” 我不相信我自己。 魏长天当然知道这只是楚先平的说辞而已,后者的真正目的肯定还是为了让自己宽心。 但眼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讨论这个也没啥意义了。 “唉,行吧。” 怕了拍楚先平肩膀,魏长天又问:“还有别的什么事需要我做么?” “其它的暂时没有了。” 楚先平点点头:“公子,馗龙之事我会尽量处理好的,不过有一事我却必须要清楚你的态度。” “什么事?” “是关于许姑娘的.....” “公子,如果逼不得已,此人可不可杀?” “......” “可。” 魏长天的回答明显慢了一拍,好像有些犹豫。 不过楚先平却只是深深看他一眼,并未再问什么。 “是,我知道了。” “......” 黄叶、寒风、炊烟、饭香...... 窗外所有的一切都平静如常。 但那冥冥中关联着无数人的命运巨轮却在这一刻轰然滚动,彻底偏离了它原本的方向。 7017k 第523章 陌路 靡靡秋已夕,凄凄风露交。 午时,吃过午膳的魏长天乘车直奔未央宫,准备在出发去往怀陵之前再见一次宁玉珂。 关于馗龙的事情眼下已告一段落,或者说暂时已经跟自己没关系了。 既然楚先平没有说什么,那便意味着如今的一切应该还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一段时间里,馗龙也好、庄之明也罢,应该都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 当然,魏长天知道楚先平肯定是跟庄之明做了什么交易,甚至能大约猜出这个交易的内容。 但是他仍旧不准备干涉什么。 事关许岁穗,换一个完全没有“羁绊”的第三者来全权处理其实也挺好的。 最起码这样一来自己便不必再去进行一些“困难”的选择。 就像楚先平最后的那个问题一样—— 如果有必要,许岁穗可不可以杀? 从魏长天当时犹豫的那一秒来判断,他虽然最终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其实还并不能确定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时会如何选择。 时至今日,魏长天当然早就不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辈,不仅曾或直接或间接的杀过不少人,更是在牛头山亲手“葬送”了十余万人的性命。 因此他的犹豫只可能因为一点—— 说到底,还是许岁穗的身份太过特殊了。 所以魏长天才会在两人闹掰之后选择“放虎归山”,而不是“以绝后患”。 当然了,其中原因有一部分是由于他知道自己很难杀掉许岁穗。 但更多的...... 想到这里,坐在马车上的魏长天低头又看了看手中薄薄的信纸。 【魏长天,你也会在未来经历一段黑暗......】 【我不知道那时是否会有人帮你.....】 【不过没关系的......】 【如果没有,我就做那个人。】 “......” 毫无疑问。 从许岁穗的这份信的内容来判断,自己在她看的里虽然是主角,但这本应该并不是《武道大巅峰》一样的纯爽文。 换句话说,自己原本的命运应该是“有起有伏”的。 并且下一次“低谷”会十分严重,甚至都让许岁穗用上了“黑暗”这样一个词。 而后者想做的,便是改变一样一场“悲剧”。 其目的可能是为了系统点。 也可能是觉得自己太惨了,看书时意难平,所以想弥补遗憾。 魏长天不知道许岁穗的真实想法,甚至不知道后者说的这些是真是假。 所以他对许岁穗的态度完全是建立在后者所做的事情之上的。 按照前世狼人杀的经典准则—— 判断一个人是敌是友,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而很明显,眼下许岁穗的所作所为绝对是“狼面”居多。 即便她没有做过“泄密游文宗”、“偷走馗龙令牌”、“带走沈然”等等事情,魏长天也会如此判断。 其中道理十分简单。 如果你提前知道朋友今天会出车祸,那你是会等在事发地等着车祸发生后及时救人呢?还是会告诉朋友今天不要出门呢? 但凡是个真正想要帮忙的人,应该都会选择后者吧。 也正因如此,魏长天才始终没有真正相信过“选了前者”的许岁穗...... 哪怕她可能是真的想要帮自己。 “嗤啦!” 随着几声轻响,手中信纸化作纸屑。 然后当马车行至一条小河边时,魏长天便掀开车帘,毫无公德心的将纸屑随手丢出车外。 它们颤颤瑟瑟在半空摇晃,随阳光的反射就似柳絮,最终一半飘落河岸,一半坠在水面。 “哗!” 此时,一条小船恰好荡至此处。 船夫根本没有察觉到跟浮沫一般的纸屑,重复着抬起船桨,又重重落下。 “啪!” 水花四溅中,落在水面上的纸屑就这么被一浆拍散。 然后便再也寻不到了。 ...... ...... 半个时辰后,魏长天在宁玉珂的寝宫中见到了如今的蜀国女皇。 自打上次“公开演讲”之后,宁玉珂再见到他时总算不会动不动就要下跪了。 不过“主人”的称呼却是一直没变。 把自己后天就要出发去怀陵的事大约说了说,魏长天又就一些“国家大事”嘱咐了几句。 “......” “我走之后一切照旧,遇事你多于游文宗和楚先平商议。” “这二人绝对忠心,此事不必多疑。” “对了,阳州那边你若愿意也可以去一趟。” “毕竟他们才刚刚归降,你走上一趟也能帮楚先平早日收拢民心。” “田地新政的事你可以再跟陈仲商量一下,我的建议是每人拥地最多不可超过百亩。” “对了,还有天工局......” 从政治到经济,到文化,再到外交。 魏长天喋喋不休的连续说了差不多两刻钟,算是把能想到的都交代了一遍。 而宁玉珂则是一直默默听着,等到魏长天彻底说完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主人,奴婢明白了。” “嗯,你也不要有啥压力,平时的政务能处理多少算多少,但切记要注意身子。” 魏长天喝了口茶,随口提醒道:“你未曾修炼,身子本就要弱上不少。” “再加上你没有痛觉,一旦身体不适也不能及时察觉。” “所以一定要多休息,另外每日千万别忘了让御医诊脉。” “......” 喝着茶,说着话。 魏长天其实真的只是随口叮嘱了几句。 然而这些话到了宁玉珂耳中,却只令她一时间感动到无以复加。 “多、多谢主人关心......” 绝美的双眸一片湿润,眼底似乎有雾气涌起。 宁玉珂差一点就又要跪下,不过她知道魏长天不喜欢这样,最后便还是忍住了。 “主人此去怀陵也定要保重,奴婢等主人回来。” “嗯,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 魏长天眯了眯眼:“哼,该出事的是他宁永年。” “......” 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宁玉珂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她微微攥紧拳头,轻声问道: “主人,有没有什么是奴婢可以帮得上忙的?” “这倒没有,你只要把蜀地打理好就行。” 摇了摇头,魏长天随口回答一句。 不过紧接着他却又突然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脸颊有些微红的宁玉珂。 “嗯......” “这么说的话,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7017k 第524章 智商天花板的实力 一个时辰后。 从未央宫出来的魏长天又去了一趟天罗教,并在九顶山上住了一夜,于第二天下午回到了蜀州城。 回到蜀州城后他先是破天荒的去了一次盈丰盛,跟卫颜玉聊了一会儿后又与“提前下班”的徐青婉和陆静瑶坐车去东市逛了逛。 魏长天少有这般举动,因此徐陆二女除了开心之外,心中也皆有些莫名的不安。 从东市回到魏宅,然后吩咐厨子准备火锅。 趁着这个功夫,魏长天又跟徐青婉、梁沁、陆静瑶打了几圈麻将。 也不知道是转运了,还是小徐同志故意放水,总之今天他居然赢多输少,算下来竟还赚了三十几两银子。 这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头一遭。 “哈哈哈!婉儿,我就说我早晚要把输的都赢回来吧!” “胜负乃兵家常事,俗话说的好,谁家小孩天天哭......哎!” “你不要苦着个脸!我是不可能把银子还你的......” “......” 面对着魏长天的调侃,小徐同志始终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当然不是在心疼输掉的银子......嗯,其实也确实有一点心疼。 但更重要的,她是在担心魏长天今天为何如此反常。 就好像魏长天对于去怀陵要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一样...... “长天,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犹豫了半天,徐青婉终于轻声问了一句:“这次是不是要去很久?” “不会的。” 在三女紧张的注视下,魏长天大咧咧的挥了挥手:“估计也就十天半个月吧。” “哼,你上一次去原州时就是这么骗我的......” 小徐同志小声嘀咕道:“结果半年才回来。” “呃......那不是又去了趟奉元嘛。” 魏长天尴尬的保证道:“这次不会了,我处理完怀陵的事后一定立马就回来!” “嗯。” 点点头,徐青婉没有再说什么,但眼神中的担忧却做不得假。 不光是她,梁沁和陆静瑶也基本都是这幅表情。 从一开始魏长天不论去哪里她们都想跟着去,到如今不再耍小性子,而是乖乖听从魏长天的安排。 这种变化当然不是因为徐青婉等人不似之前那么在乎魏长天了。 只是她们终于知道,很多时候她们其实并帮不上自己的相公什么,反而还会拖后腿。 所以,即便如今她们再如何担心,却也只能尽量表现的轻松一些,不让魏长天有太多“后顾之忧”。 “长天!我闻到火锅的味道了!” 挤出一丝笑容,徐青婉突然站起身子:“去吃饭啦!” “走走走!” “呼啦”一下把麻将聚拢到一堆,魏长天也笑着站起来:“我最近新调了一种蘸料,特别好吃,等会儿你们尝尝。” “是吗?上次那个就不好吃。” “哎呀,不一样,这次是油碟......” “油碟是什么......” “......” ...... 无数的灯笼将偌大的魏宅点亮,浓郁的香气在欢声笑语中直冲夜空。 一顿火锅吃的热热闹闹,足足两个时辰后方才作罢。 席间阿春自豪的表示自己已经突破了六品,正式在九岁的年纪成为了一名“中三品”武人。 照这架势,估计她最晚十三四岁便能尝试突破三品了。 这般匪夷所思的修炼速度魏长天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只是照例“打击”了几句。 “哼!为师想当年九岁时便已......算了,你只要知道人外有人就好!” “是师父,徒儿知道了。” 阿春并没有看到徐青婉等人捂嘴偷笑的模样,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跑回自己的小桌边继续吃饭。 至于与她同桌的阿狗...... 别说六品了,后者如今连入品都还没有做到。 这种天赋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但好在阿狗并没有因此而自暴自弃。 据张三说她每日修炼依旧十分刻苦,性格也依然开朗活泼。 不过唯独今天小丫头却好似有些沉默,一直在默默低头吃菜。 魏长天知道她不是因为自卑于不如阿春,而应该是想到了老张头。 唉,话说自己现在甚至不清楚已经“失联”的老张头是死是活...... 将一块豆腐塞进嘴里,脑海中想起了那句“唯有本心可信”。 老张头临走前说的这句话其实让魏长天想通了很多事情。 甚至他决定去怀陵,也正是因为顺从了自己的“本心”。 奶奶的! 穿越过来这么久,还特么的有系统在身。 结果除了杀柳元山之外,自己就几乎没怎么痛快过! 谋而后动、厚积薄发、瞻前顾后、谨小慎微...... 干什么事都要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天天算计来算计去,老想着去追求“万无一失”。 倒不是说这么做不好。 但是终究太不爽利了。 刚穿越过来时,魏长天曾听过来自魏贤志和秦彩珍的一番“劝诫”。 当时秦彩珍便曾说。 “该杀的人要杀,有时候还是刀管用。” 解决不了麻烦,那就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毫无疑问,如今魏长天便是打算这么干。 去你妈的宁永年! 一年之前老子杀了宰相! 现在!老子就要杀皇帝! ...... 子时末。 “呵~” 当魏长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重重打了一个哈欠时,楚先平终于从密室中出来了。 今天是原定的第二次“长老会议事”,也是楚先平第一次“出任”馗龙长老。 见后者的表情平静,魏长天就知道应该没出啥岔子,心中便也放了心。 “楚兄,有啥事你觉得是我需要知道的,就告诉我。” “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去睡觉了,婉儿还等着呢。” “公子,三件事。” 点了点头,楚先平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第一,庄之明并非赤台长老,而是白台。” “第二,许姑娘应当与秦教主在一处。” “第三,馗龙已经暂时停止追查秦教主以及挑月剑之事。” “对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猜测......” “许姑娘或许也会去怀陵。” “......” 许岁穗也要去怀陵? 双眼微微瞪大,魏长天不知道楚先平是咋得出这三个结论外加一个猜想的。 但他却并未多问,只是慢慢说道: “楚兄,你可是已布置了后手?” “是。” 楚先平肯定的点点头:“公子放心,若许姑娘真的欲意对你不利,我自有办法应对。” “嗯......即便她跟我外公在一处?” “是,即便她与秦教主在一处。” 7017k 第525章 全员入局 哪怕许岁穗跟秦正秋在一起,楚先平也能应付的了。 魏长天当然不明白楚先平凭啥有这种自信,更不知道后者布置的后手是什么。 好家伙,料事如神?诸葛亮在世? 这时候楚先平要是再掏出三个锦囊给自己,那可真就齐活了...... 魏长天的表情一时间难掩惊讶,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而楚先平倒是没给他锦囊,只是沉默片刻后叮嘱道: “公子,你此去怀陵所遇之事一定要及时传信给我。” “在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呃......那现在呢?” 魏长天疑惑道:“现在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 楚先平摇摇头:“按公子的原计划行事即可。” “行......” 虽然有点不放心,但魏长天还是犹豫的点了点头。 既然楚先平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前者。 不过...... “楚兄,我有件事必须要提醒你一下。” “公子请说。” “嗯......楚兄,许岁穗此女绝不简单。” 魏长天顿了顿,沉声说道:“她虽然不是修行之人,但不论是杀人还是自保,都有着诸多神通。” “甚至她可能比我外公还要难对付。”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公子,我明白的。” 微微颔首,楚先平看着魏长天,慢慢说出一句话来。 “许姑娘的诸多手段......应该皆与公子一样吧。” “......” “沙沙沙”,由院外吹来的夜风轻轻地拂着落叶,卷起一阵幽暗。 魏长天蓦然瞪大双眼,又在片刻之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楚先平或许不懂得“穿越者”的概念,更不会明白“系统”是何物。 但这并不妨碍他能从诸多细节中察觉到自己与许岁穗的种种端倪。 并且,可能他早就发现了这些,只不过从来没有提起而已...... “是。” 魏长天的声音有些闷,处在黑暗中的身形有些模糊。 他没有进行无意义的隐瞒,但也当然不可能把全部真相和盘托出。 倒不是不信任楚先平,只是魏长天觉得这种事实在没有必要说出来。 “楚兄,她确实与我有着差不多的手段。” “不仅同样能一击杀二品,更一定身怀着保命秘宝。” “更何况照你的说法,如今我外公或许已经暂时与她结盟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对付的了她么?” “......” “能。” 出乎意料的,在魏长天问完之后,楚先平依旧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给出了答案。 即便许岁穗能杀二品,有保命道具,甚至还有秦正秋这样一个准一品高手护身......但他却仍然有信心应对。 这在魏长天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毕竟站在他的视角,楚先平掌握的资源实在比许岁穗差太多了。 或许智力差距可以弥补一部分,但是...... 反正如果让自己来,那是绝不敢打这种包票的。 “楚兄,这种事可不能有半点虚言。” 表情变得严肃,魏长天觉得有必要提醒楚先平不要太过自信。 然而后者却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语气无比认真。 “公子放心,我说到做到。” “......” “行吧。” 又看了楚先平一眼,魏长天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我去睡觉了。” 撂下一句话,转过身去摆了摆手,模糊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而楚先平则是一直目送着魏长天消失不见,然后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 他没有夸大什么。 即便不是百分百,但楚先平却也最起码有九成把握可以处理掉来自许岁穗方面的一切变数。 至于他这份底气是从何而来的...... 与庄之明的结盟只是其中一部分。 而另一部分...... 还记得在牛头山大战前夕,魏长天曾给过楚先平一颗“全新”的傀儡丹么? 当时楚先平说宋梨想要进共济会,有些拿不定主意。 然后魏长天便给了他一颗没有“滴血认主”的傀儡丹,原本是想让楚先平自己决定要不要给宋梨服下。 如今,这颗傀儡丹已经被人服用了。 不过服丹之人却不是宋梨。 ...... ...... 与此同时,西漠戈壁。 周围是绵亘的黑色沙丘,戈壁平坦,犹如一面大黑镜,凝眸远眺只觉天地相接,万籁无声。 几辆马车停在戈壁某处,围绕着一团篝火,四下坐着几个衣着打扮各不相同的男人。 有头发半白的黑袍老者,有斜披袈裟的秃顶和尚,有身着儒士袍的白面书生,有穿着不知是哪国官服的官差。 篝火噼啪作响,红光落在四人身上,身后的影子摇晃着与黑夜融为一体。 而除了他们之外,旁边某辆马车中其实还有一个女子。 只是这女子如今的脸色却并不如四人一般平静。 “为什么......” “魏长天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应该这样的......” “......” 死死捏住自己的手指,许岁穗脑海中不停回忆着方才长老会上“黑台长老”说过的每一句话。 而越是回忆,她的表情便越发复杂。 有疑惑,有茫然,有犹豫。 还有一丝恐惧。 本想着趁庄之明和魏长天相互猜疑之际再添一把火,结果到头来却使得自己陷入了被动与危险。 当变故来的太快,事情的发展仿佛突然之间就脱离掌控之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许岁穗眼下甚至已经有些慌了神。 她不是魏长天,更不是楚先平。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穿越到异世没多久的女大学生而已。 虽然许岁穗确实比前世大部分女生要有心计的多,也要有胆气的多。 不过这些心计和胆气,其实更多是来自她“先知先觉”的金手指而已。 当一个人可以提前知晓自己做某件事情会产生的结果时,那他自然就会变得“勇敢”。 但当他一旦失去这种“先知”能力,由此而来的“勇敢”便也会不复存在。 而这便是许岁穗如今的处境。 “接、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要去怀陵吗......” 抵住膝盖的拳头越攥越紧,呼吸声也越发急促。 许岁穗知道魏长天要去怀陵做什么,知道宁永年会怎么应对,甚至知道双方的结局......前提是没有自己的干预。 当然了,既然原本打算去怀陵,那许岁穗之前肯定是想要干预的。 但现在她却犹豫了。 因为她不知道一旦去了怀陵,自己会面临着什么。 或许不该去的。 只是...... 扭头看了看篝火旁的四人,许岁穗苦涩的摇摇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已退不得了。 唉。 在心底叹了口气,许岁穗突然想到了在广汉县城,魏长天曾与她说过那番话。 “对这个世界来说,从来就没有,也不会有一个所谓的主角。” “所以我宁可不知道那所谓的命运,只是做我当下认为该做的事。” “......” 从袖手旁观到深陷泥沼。 从一个“搅局者”,到被命运裹挟着“入局”,成为世界的“主角”之一。 许岁穗不是没有预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同曾经的魏长天一样,再无法预知“未来”。 她只是没想过这一天竟会来的这样快。 所以。 无所谓命运,只做自己当下认为该做的事,是么...... 好。 7017k 第526章 送别 十一月初一。 回到蜀州城后的第十一天、与梁沁成婚后的第六天,魏长天终于要再次出发,去做一件或许早就该做的事情。 此去怀陵他依旧没有带太多人,同行的只有杨柳诗和杜常,以及充当车夫的张三。 至于那一万被他从阳州调回来的天狗军...... 三天前,整支军队便已经重新进入十万大山,之后就再无人知晓他们的动向。 “......” “长天,一定要平安回来。” “长天哥,阳州有我和爹爹呢,你就放心吧。” “是啊长天,若是有需要便传信给我,我立马率兵去救你!” “呸呸呸!爹!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啊,这......” “......” 天寒日暮江枫落,叶去辞风水自波。 蜀州城外的一条小河边,几辆马车斜停,众人正在为魏长天送行。 因为梁振不小心说“错”了话,使得梁沁此时一脸的不满,当即出言驳斥几句。 梁振不敢顶嘴,支支吾吾一时有些尴尬,反倒缓解了一下这离别的愁苦气氛。 “哈哈哈,沁儿,好了。” 大笑两声,魏长天轻拍梁沁的手背,又看了看小徐同志。 最后,视线落在人群后方好似有些欲言又止的陆静瑶身上。 没有说些什么,他只是跟后者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行了,时候不早了。” 收回视线,转身走到马车旁边。 杨柳诗和杜常已率先钻进车轿,而魏长天则是转头跟众人最后又挥了挥手。 “我们走了,都回吧!” “......” 余辉万丈,河水平静。 随着这句话出口,原本已轻松不少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压抑。 “长天......” 小徐同志肩头耸动,默默转过身子。 “长天哥......” 梁沁挥动着小手,眼眶一片湿润。 “相公......” 陆静瑶终于呼唤出两个字,但声音小到估计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三女的表现和性格或许各不相同,但此时心中的担忧和不舍却是一致的。 毕竟虽然魏长天什么也没说,可她们却能猜出前者此去要做的事一定不简单...... “长天,记得蜀地还有十几万兵马随时可用!” 突然,梁振的喊声将三女从满心离情别绪中拉回现实。 由于刚刚被梁沁怼过,梁振没再说的那么直白。 但意思却还是那个意思。 遇到问题别逞强,只消一句话,我立马带着大军去支援你! “哈哈,梁叔,我知道了。” 笑着应了一句后,魏长天没有墨迹,转身便欲上车。 张三及时将车帘掀开,斜阳余光横照。 “哒!” 脚踏在车轿底部的横木,魏长天的身形突然顿了顿。 他没有转身,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就站在不远处的楚先平。 而后者自然也正看着他。 两个男人的表情皆十分平静,点头的幅度亦微不可查。 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说什么。 又或者说一切已尽在不言中了。 “呼啦~” 重重的车帘落下,也阻隔了众人的视线。 随着张三高高扬起马鞭又落下,车轮辘辘起行,马车便向着北方缓缓驶去。 夕阳压山,淡红色的晚霞竟给这副场面平添了几分难言的悲壮之意。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嗯......用这句荆轲写的《易水歌》来形容魏长天此行可能有些不合适。 虽然他确实是要去杀皇帝,但应该还到不了“一去不回”的程度。 不过就像之前说的,这一次,魏长天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甚至也有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所以,此次即便不是十死无生的“荆轲刺秦王”吧,但最起码可以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如此豪勇之举,若是再搭配上几句豪气冲天的壮行诗无疑十分应景。 但透过车窗,看着窗外日落之景的魏长天却没有哪怕半句“豪言壮语”要说,反而是哼唧起了一首听起来有些“靡软”的调子。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 听着这从未听过的曲调,杨柳诗和杜常对视一眼,表情皆有些惊讶与复杂。 或许,他们永远也无法理解魏长天此时的心情。 ...... ...... 戌时,蜀州城南,福延坊。 某家茶馆二楼,身着便衣的小太监躬身站在同样穿着素衣的宁玉珂身边,小声说道: “陛下,魏公子已经走了。” “......” “嗯。” 轻轻点了点头,宁玉珂默默看着窗外街道上拥挤欢闹的人群,自顾自斟了一杯酒。 或许魏长天已经忘了这个日子,这家茶馆。 但自己却不会忘记。 去年今日,在宁庆宇的有意撮合下,魏长天曾与自己来此处逛过一场庙会。 两人解了二十道灯谜,还因此得了一把木梳。 那天,自己喝醉了。 自己借着醉意央求魏长天作诗,而后者......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满船清梦压星河......” 看着不远处河面上荡漾的小舟,听着舟上醉汉的胡言乱语,宁玉珂将这句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只感觉仿佛一切都还是去年那般样子。 然而,她再也不是那个整日带着面纱的柔安公主,魏长天也不再是那个被发配到蜀州的弑相贼子了。 “啪嗒......” 豆大的泪珠轻轻落在窗沿,旋即摔散开来,消失不见。 身旁的小太监不知道宁玉珂为什么哭,也不敢问,只好战战兢兢的低头假装没看到。 直到无比冷漠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出去。” “啊!是、是,陛下......” 如蒙大赦般,小太监赶紧快步走出房间。 而待他离开之后,宁玉珂便再也没有了半点女皇的端庄,泪水瞬间就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 她边哭边从袖中摸出一只木盒,又自木盒里取出了一支被层层包裹的木梳。 “公子,若是我能活下来,你可愿意娶我?” “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 这是一年之前两人的对话。 当时的魏长天只当是宁玉珂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因此回答的也很敷衍。 殊不知,后者其实记得无比清楚。 不过即便记得,但宁玉珂却再未向魏长天求证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她害怕魏长天会再一次拒绝自己。 所以,如今这样便挺好的。 只要能时常见到魏长天,能帮后者做一点事,便真的挺好的了...... 酒入喉,暗香盈袖。 宁玉珂一杯杯自酌自饮,不知多久后,如今的蜀国女帝竟然就这样再一次醉倒了。 江畔灯火通明,水面平静,倒映着岸边无数花灯。 天水难分,于这茫茫夜色中融为一体。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7017k 第527章 论如何杀皇帝 两天后。 离开蜀州城之后,魏长天没有直接赶路去怀陵,而是先绕了个弯,从牛头山方向进入了十万大山。 他此行的行踪是极为保密的,除了身边之人外便再无人知晓。 所以即便宁永年可以查到他离开了蜀州,但也不会清楚他的真正去向。 当然了,查不到不意味着猜不到。 毕竟如今手握着李梧桐这个“人质”,宁永年没有理由不怀疑魏长天会去怀陵救人。 不过魏长天对此并不在乎。 反正他本来也没想着要靠“偷袭”来杀掉宁永年。 不搞偷袭,而是准备“正面对决”...... 很明显,魏长天并非萧风那种不屑于“打黑枪”的光明磊落之辈。 他之所以会放弃“暗杀”,只是因为知道这很难成功。 嗯......倒不是说找不到偷袭的机会。 宁永年这么一个大活人,想要找机会给他来上一招“神击”还是很容易的。 但要知道的是,后者身上一定有保命秘宝。 毕竟类似的玩意儿连邬定、韩兆这种级别的将领都有,就更别说宁永年了。 肯定有,而且绝对不会只有一个。 因此,想要靠“神击”来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就变得微乎其微。 别说魏长天现在最多只能掏出两张“神击符”,就算他能掏出五张,都不敢说绝对能把宁永年弄死。 而既然“暗杀”之路大概率走不通,那“绑票”呢? 只要能找机会把宁永年控制住,岂不是就可以从容不迫的搜身卸宝,然后将其杀掉了么? 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的成功概率确实要比偷袭高上一些,并且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布局。 但是它对于“绝对战力”的要求却很高。 魏长天不仅要具备能将宁永年“击败且制服”的能力,还要有能将后者身边高手尽数牵制住的手段。 换句话说,他需要在驻扎着近十万大宁军队的怀陵城中想办法先靠近宁永年,然后再在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御前侍卫和上三品高手反应过来之前,以极快的速度挟持一位二品境的皇帝。 如此条件光是听一听就觉得难如登天,更别说实际操作了。 若是有秦正秋帮忙,或许还能有那么一丝机会。 可如今这位曾经的“金牌打手”已经被许岁穗拐走,单单只靠着三品的魏长天、五品的杜常、六品的杨柳诗......还是拉倒吧。 暗杀也不行,绑票也不行。 那么,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杀掉宁永年呢? ...... ...... 又是两天之后。 十万大山虽主体位于大宁、大黎两国边界,但西北方向却也有一小部分与大奉国土接壤。 而在亲自给天狗军下达了一连串命令过后,魏长天便正是从这个方向出山,进入西漠戈壁,然后继续奔赴大奉怀陵府。 照眼下的速度来看,他们大约还需要三天时间才能抵达此行的目的地,怀陵城。 “公子,京城那边已经查清楚了!” 荒芜的戈壁没有半点生机,唯有一辆马车在其中疾驰。 既当车夫又当“人形解码器”的张三将一块子母玉收回怀里,转头对着车轿喊道:“宁永年此去怀陵,身边只有李怀忠一个二品高手!” “......” “韩兆呢?”片刻后,魏长天的声音从车轿中传出。 “韩将军仍旧留在京城!” 张三大声回答:“宁永年令其暂时接管了禁卫军!” “好!” 一个“好”字脱口而出,魏长天的表情瞬间变得轻松。 他思忖半晌,然后掀开车帘,对着正在驾车的张三说道:“给我爹和韩兆传信,让他们随时做好准备!” “告诉他们,一旦我下令,他们必须要在一天之内完全控制住整个京城!” “是!公子!” 高声应和一句,张三一手拉着马绳,一手从怀里摸出另一块子母玉,立马开始灼玉传信。 作为拥有过目不忘本领的“人形记牌器”,张三传信收信时根本不需要“电码本”,效率极高。 不过魏长天把他带在身边却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通讯方便。 这次去怀陵,张三的能力他还有大用。 “......” “公子!传过去了!” 很快,张三便已经将命令传达给了韩兆和魏贤志。 “好。” 魏长天点了点头,把车帘重新拉上,将视线投向对面笑盈盈的杨柳诗。 从十万大山出来后,杜常便不再随他同行了,因此如今车轿里坐着的就只有他与杨柳诗两人。 “怎么了?” 看着嘴角挂笑的杨柳诗,魏长天疑惑道:“笑什么?” “咯咯咯,公子,奴家好像终于明白你要做什么了。” 眼睛弯成月牙,杨柳诗掩嘴回答:“原来你是想将宁永年逼到绝路呀。” “绝路......” 魏长天苦笑着摇摇头:“唉,我倒是想一巴掌把他拍死拉倒,可是做不到啊。” “所以就只能兜点圈子了。” “公子,可是奴家不觉得宁永年会受此威胁呢。” 杨柳诗歪了歪头:“再说他未必就没有预料到公子会做此事,恐怕早就在离京之前便做好安排了。” “呃......” 愣了愣,魏长天闻言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又突然恍然大悟的笑道:“哈哈哈,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拿皇室之人来威胁他?” “唔?” 看着魏长天,这下轮到杨柳诗疑惑了:“不是么?” “哈哈哈,是也不是吧。” 魏长天笑着摆了摆手:“我当然知道宁永年冷血无情,并不会太过在意亲近之人的死活。” “所以我这次要做的远不止让他后院起火而已。” “或者说他最在乎什么,我就要用什么来威胁他。” “......” 他最在乎什么,我就用什么威胁。 魏长天这句话说完后,杨柳诗好半晌都没有接茬。 她皱眉想了很久很久,然后在某一刻蓦然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惊讶。 “公子,你是想......” “嗯,没错。” “......” “沙沙沙沙!” 车轮碾过黄沙,马车此时恰行从一处古城废墟之中穿过。 据说西漠戈壁万年前曾是草原,其中不乏村落城池,只不过后来随着“土地荒漠化”皆落寞荒废了而已。 所以这般废墟在西漠戈壁中其实并不少见。 不论古今,一座城市的“死亡”一般来说有三种原因。 被战争毁灭,被自然灾害毁灭,以及自我消亡。 而如果把“杀”死一个人的所有办法进行归类,其实不外乎也只有三种情况—— 他杀、意外、自杀。 在“杀皇帝”这件事上,“暗杀”和“先绑再杀”都属于“他杀”范畴,如今皆已摆明了行不通。 制造一场能让二品高手殒命的“意外”更是远远超过了魏长天的能力范围。 那么他其实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项—— 自杀。 没错,魏长天其实就是准备让宁永年“自杀”。 而为此,他必须要先掌握后者甘愿用性命来换的筹码。 7017k 第528章 “希望” 大奉,怀陵城。 大牢之中阴暗潮湿,其中关押着数以百计的囚犯。 这些人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一直关在这里的,更多的还是最近才入狱的企图去“营救”李岐的大奉义士,足足有二百一十一人。 从邬定把李岐挂上城墙,到如今,一共过去了正好半个月。 十五天的时间,二百多人入狱,平均下来每天就是十几人。 这个数字就已经够多了,但要知道能被关进大牢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而更多人根本就没有入狱的机会,早就死在了那代表着大奉国辱的北城楼下。 据不完全统计,这半个月中因为想救李岐而或死或被抓的人一共有将近两千之数,发动了不下百次的袭击,甚至好几次还有三品高手参与。 但最终却无一次成功。 李岐仍然被高高挂在城头,眼睁睁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大奉人在他脚下死去。 而他每次目睹这个过程时却没有半点痛心之色,之后更是连恐惧也没有了,表情只剩下麻木。 那种憨傻至极的麻木...... “知道吗?皇上他真的傻了!” “听说在奉元时便傻了!” “真的!有人看到皇上被吊着还一直在傻笑呢!” “......” 这是最近在怀陵坊间广为流传的说法。 面对这个传言,不管大奉人再怎么痛心不甘、扼腕叹息,但都好似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 也正因如此,他们同样对自己和大奉的未来感到无比的悲哀。 不同于前世的领导人,“皇帝”可是没有任期的。 哪怕李岐傻了、疯了,只要他不死,那他一直都会是大奉的天子。 而这样一个傻子即将便要跟宁永年谈判......会谈出个什么结果,想必任何人都不会抱任何期待。 所以即便蜀州那边魏长天刚刚打了个打胜仗,从侧面削弱了大宁的国力,但大奉百姓却仍旧对前路充满了迷茫。 甚至不少颇有权势的大户已经开始“提早打算”,暗中向大宁主动示好靠拢了。 这倒也不能怪这些人“卖国求荣”,毕竟皇帝都傻了,国家还能有什么未来? 而至于为数不多知道李岐是在装傻的几人...... “咔!” “吱呀......” 厚重的牢门缓缓打开,两个充当狱卒的大奉军汉一脸冷漠的进入牢房,径直走到被封住穴脉、瘫躺在石床上的李梧桐身边。 掰开干裂的嘴唇,将一颗辟谷丹丢入后者嘴中,又灌了一碗清水。 看到李梧桐艰难的将辟谷丹咽下后,两人便直接转身离开了牢房,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怜悯。 他们是知道李梧桐的身份的。 不过公主又如何? 反正上头的命令是保证李梧桐不死即可,所以在这两个兵汉眼中,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与其他囚犯并无二异。 “砰!” 牢门重重合上,然后就是一阵机械运转的刺耳的声音。 很快,牢房之中便再次归于寂静,唯有双眼紧闭的李梧桐在石床上微微颤抖。 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痛苦并存,她已分不清哪个更严重了。 七天前,她到了九南县城。 两天前,她被押送到了怀陵。 而也不知是有人刻意安排还是偶然,她进城时恰好走的便是北城门。 当隔着车窗,看到那个被高高悬挂在城头上的男人时,李梧桐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攥住,痛到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是一种无力到极点的屈辱,是一种悲凉到极致的摧残。 李梧桐从未想过宁永年竟然会这么做,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在那一刻终于破灭。 其实李梧桐一直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傻。 但如果有办法,又怎会有人想要犯傻。 明知飞蛾扑火,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纵身入火海,直到一切希望灰飞烟灭终肯作罢。 而如今,李梧桐只想求死。 她早就不再奢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魏长天的新娘。 她甚至不敢期待自己还能与魏长天再次重逢。 她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不能成为宁永年的武器,在未来的某一天砍向魏长天。 但可惜的是,她做不到。 “吱呀.....” 突然,不远处的牢门又一次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此时距离那两个狱卒进来喂丹才过去不到一刻钟,所以...... 双眼蓦然瞪大,李梧桐死死盯住牢门。 然后,她便看见了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 男人表情平静,身上衣物一尘不染,腰跨一柄长剑。 剑鞘上雕着一条真龙。 ...... ...... 宁永年是在今天上午秘密到达怀陵城的。 御驾还在路上,但人却先一步到了。 如此做法自然是为了规避掉那些可能存在的刺杀之事。 毕竟眼下想杀他的人可不少。 虽然宁永年不认为有人真的能够暗杀自己,但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更何况他不能离开京城太久,必须要尽快处理完大奉的事情,尽早回去。 “......” 缓步走到李梧桐身前,看了片刻,宁永年慢慢伸手解开了后者的廉泉穴。 咽喉一线的气血变得畅通,恢复了语言功能的李梧桐并没有质问宁永年为什么要将李岐悬于城头,也没有哀求后者兑现此前的撤军承诺。 她只是挣扎着,用无比虚弱且艰难的声音挤出三个字。 “杀、杀了我......” “......” 囚牢里逼仄幽暗,唯有几缕随时快咽气似的火光映照着半空中徐徐飞舞的浮尘,将男人的影子拉得扭曲瘦长。 “杀了你?” 表情依旧平静,宁永年似笑非笑的反问道:“朕为何要杀你?” “我......” 李梧桐语气依然微弱,但眼神中却有着无穷的恨意。 她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然而还未等说出口,宁永年却突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朕明白你不信朕。”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真的不信,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朕知道,你来之前定有很多人已经劝过你了。” “而你却仍然来了,那朕自然便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这样罢......” 顿了顿,宁永年突然高喝一声:“来人!” “......” “陛下!” 不出三息,身着将军甲的邬定便出现在牢房中,抱拳单膝跪地:“末将在!” “邬将军......” 宁永年连头都没回,只是依旧看着李梧桐,嘴中慢慢命令道: “即刻去将李岐放下城头。” 7017k 第529章 和谈(上) 很快,邬定便奉令走出了牢房。 而宁永年则是笑看着有些呆愣的李梧桐,慢慢说道: “武平公主......” “常言道,君无戏言。” “朕既为大宁的皇帝,那答应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你大可不必怀疑,更不必一心求死。” “当然了,朕也不会为难你。” “......” 说着话,宁永年隔空轻挥手臂,将李梧桐被封住的穴脉尽数解开。 然后他便拔出腰间宝剑,将天子剑“铛啷”一声丢在后者身前。 “朕给你十息时间。” “你若还是想要自尽,那便动手,朕不会拦你。” “而若是你现在不想死了,那便安分一些,朕或许还可以与你聊聊大奉的将来......” “......” 说完最后一句话,宁永年不再言语,表情亦没有一丝波澜。 而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李梧桐无比挣扎的神情。 只见她死死咬住嘴唇,颤抖着将天子剑攥在手中,一点点抬起。 锋利的剑锋慢慢抵住脖颈,位置正好处在一道刚刚愈合不久的浅疤之下。 这道疤痕还是上次在蜀州城,李梧桐以死相逼魏长天时留下的...... 仅仅相隔十天,两次求死,但目的却截然不同。 这么想来,她的所作所为无疑十分可笑。 又有些令人唏嘘。 “......” 眼神中的痛苦已达到了极点,如玉般光滑的剑身反射着幽幽寒光。 李梧桐浑身颤抖,指关节甚至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惨白。 但是,这一剑却迟迟没有挥下。 如此距离,如果李梧桐真的想要自刎,即便宁永年是二品也很难及时拦住。 就像此前的魏长天也没有把握拦住那柄匕首一样。 因此,魏长天当时的处境和如今的宁永年其实颇有些相似。 但二人对待李梧桐的态度却相去甚远。 魏长天为了不让李梧桐自杀,哪怕心中再怎么烦躁,但最终还是放她离开了。 而宁永年则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要出手阻拦的意思。 当然了,作为威胁魏长天的重要筹码,李梧桐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宁永年自然不希望前者就这么死掉。 因此他眼下之所以如此淡定,仅仅只是因为早已料定李梧桐不会真的自尽。 并非李梧桐贪生怕死,而是她心中还没有真的放弃那最后一丝希望。 呵呵,既然是这样...... “十息到了。” 半明半暗的火光中,宁永年平静的说出四个字。 李梧桐身子猛地一颤,然后便仿佛瞬间泄掉了所有力气一样,无力的瘫跪在地。 天子剑亦重重坠落地面。 “武平公主,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不该就这么死了。” 伸手一招,天子剑“沧啷”一声重归剑鞘,宁永年低头俯视着脚下的李梧桐。 “既然这样,那朕便与你谈谈接下来的事。” “接下来......” 蓦然抬起头来,李梧桐急促问道:“你、你真的会撤兵?” “撤兵?” 宁永年嘴角浮上一抹讥笑:“公主,如果你此前按照朕说的做了,那朕自然也会守诺撤兵。” “只可惜你并未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朕又如何能撤兵呢?” “我、我照做了!” 李梧桐瞳孔猛然放大,样子无比狼狈:“你、你让我来找你,我照做了,照做......” “你没有。” 摇了摇头,宁永年笑着打断道:“公主,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朕当时给你的期限是十三天。” “可即便按照你出现在九南县的时间来算,却也已超过了这个期限。” “......” 确实,在李梧桐离开奉元时,邬定是说过宁永年还会再等她十三天。 然而当她出现在九南县城时却已经过去了十四天。 所以严格来说,李梧桐确实“超时”了。 “我、我并非有意拖延!” “只是我被人封住穴脉带去了蜀州,我、我已经......” 表情一瞬间变得惶恐,语气中甚至有些哀求之意。 李梧桐急切的想要解释自己为什么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出现,但宁永年却明显没有想听这些的意思。 “公主,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总之没能做到便是没能做到。” “而既然是你没有守诺在先,朕又为何需要履行承诺?” “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 “......” 绝望的盯着宁永年,李梧桐干裂的嘴唇几度张合,样子就像是一条离开了水的鱼。 仅仅只差一天...... 李梧桐当然知道这只是宁永年的说辞。 即便她在十三天之内出现了,后者也定会有别的理由。 又或者根本不需要理由。 原来魏长天说的是对的,宁永年真的不会因为自己而放弃大奉。 一丝一毫的可能都没有...... 头一点点埋低,支撑在身前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 李梧桐只觉得万念俱灰,而也就在此时,宁永年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在耳边。 犹如魔鬼的低语。 “公主,朕并非是那种不懂得变通之人。” “你能来,朕很欣慰。” “所以朕虽然暂时不能撤兵,但却仍然没有杀死你的父皇。” “甚至,朕也不是定要你大奉亡国。” “......”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梧桐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她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宁永年,直到后者慢慢把话补全。 “公主,看在你的份上,朕会与你父皇和谈。” “只要他能满足朕几个小小的条件,那你跟他不仅都可以活下去,大奉也能继续存在。” “你要知道,朕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愿没让你失望。” “......” ...... 另一边,怀陵城北城楼。 就当宁永年正式向李梧桐表示会跟李岐和谈时,后者则刚刚被从高杆上放下来。 被挂了半个月,换做普通人哪怕不死至少也不成人形了。 但李岐虽然境界不高,可好歹有修为在身,所以眼下状态倒是并无大碍。 “陛下,此前多有得罪。” 笑看着一脸憨傻的李岐,邬定没有半点尊敬的拱了拱手:“本将奉我朝圣上之令来接陛下入城休息,还请陛下随我走吧。” “走!走!” 憨笑着拍了拍手,李岐刚想要迈步,但双腿却因为被束缚了太长时间,暂时没有恢复气力,下一秒竟一头歪倒在地。 而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周围兵卒不仅无一人上前搀扶,甚至响起了阵阵轻微的讥笑声。 “陛下......” 邬定并没有阻止兵卒们对李岐的耻笑,反而弯腰蹲在后者面前,似笑非笑的轻声说道: “不着急,您先趴着好生缓缓就是。” “您放心,我朝圣上一向仁慈,以后不仅不会再如此对您,可能还要跟您和谈呢。” “哦,对了。” “您知道这和谈的机会是怎么来的么?” “哈哈哈,这可多亏了您女儿,武平公主啊......” “......” 寒风如刺,在刺眼的阳光中吹乱了李岐本就破破烂烂的龙袍。 后者趴伏在地,身体如虫般不停扭动,似乎是想要站起来。 他的脸朝下,因此邬定并没能看清他的表情。 那种满是绝望与痛苦的表情。 桐儿,你傻啊...... 7017k 第530章 和谈(中上) “和谈?” 马车依旧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中疾驰,魏长天在当夜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宁永年上午到的怀陵城,下午见的李梧桐,他晚上就得到了信儿。 如此速度倒不是因为魏长天在怀陵城的情报网络已经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而仅仅是因为和谈之事如今在怀陵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毫无疑问,是宁永年主动放出的消息。 他不仅要谈,并且还不是“闭门谈判”,而是会请两国的诸多将臣一同参加。 大宁这边是负责外交的鸿胪寺官员,以及以邬定为首的军中将领。 大奉这边则是随李岐同行来到怀陵的一众文臣武将。 当然了,谈判、尤其是两个国家之间的谈判,双方多派点人倒是正常。 但是这次未免也太多了些。 更关键的是谈判时间也十分离谱,竟然定在了明天一早。 好家伙,今天到了,明天就谈。 就不需要准备吗? 还有,宁永年为啥这么着急? “张三。” 皱眉思索了一阵,魏长天抬头问道:“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怀陵?” “回公子,两天。” 张三回答一句,立刻补充道:“若是驶的再快些,差不多可以在后天一早便到。” “只是这样一来马儿可能会脱力,或许行至半路就累死了。” “嗯,总之尽快吧。” 点点头,魏长天没有强行要求什么,将车帘重新合上。 跟若有所思的杨柳诗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各自思考着这次“和谈”的事情。 魏长天之前不是没想过宁永年会与李岐和谈。 毕竟现实中的战争不是玩电脑游戏,只要打赢了就能轻松占领敌人的领土。 这其中还涉及着诸多类似“民族同化”、“民心向背”的问题。 如果宁永年没有在蜀州吃那样一个大亏,那他或许还有能力和精力来徐徐图之,将大奉尽数吞进大宁的版图。 但如今却没有这么多时间给他了,他必须要在短期内处理掉大奉的事情,然后掉头对付越发势大的蜀国。 而“和谈”,便是能够以最快速度安稳大奉局势的手段。 当然了,说是“和谈”,但本质肯定是大宁单方面提条件。 魏长天不知道宁永年会提什么条件,不过想来狮子大开口是一定的。 至于李岐的底线在哪里...... “公子,这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一个好消息。” 突然,杨柳诗轻声说道:“如果真的谈成了,那我们便更难杀掉宁永年了。” “......” “是啊。” 无奈的点点头,魏长天轻叹一口气:“不过若是真谈成了,对两国百姓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嗯......公子言之有理。” 杨柳诗笑了笑:“但奴家还是希望他们谈不拢。” “奴家可没有容得下天下苍生的心胸,只愿公子一人顺心如意就好。” “呃......” 扭头看了眼杨柳诗,魏长天本来想调侃一句“你胸一点也不小”,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随口说道: “我倒希望我能称心如意,可如今却是事事都不顺心啊。” “咯咯咯,公子可真是不知足。” 杨柳诗笑着打趣道:“你还要怎样才算称心呀?” “自然是天下归一,无拘无束,妻妾成群。” “咯咯咯,那公子觉得这三样哪一个最难?” “废话,当然是第一样最难。” “可奴家却是觉得第二样最难呢。” 杨柳诗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一些,也严肃了一些。 “若真的有一日公子做到了天下归一、妻妾成群,那又怎么可能无拘无束呢?” “只有无牵无挂的人行事才能真的不受约束吧。” “公子,你说对么?” “嗯?” 看着杨柳诗的表情,魏长天突然发觉她好像是意有所指。 稍稍沉默了半晌,语气不再随意。 “你是在说......李梧桐?” “是。” 杨柳诗轻轻点头:“公子,如今武平公主定在怀陵城,也定已与宁永年见过面了。” “公子或许该早些想想该怎么......” “......” 杨柳诗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魏长天却是懂了。 很明显,眼下宁永年并没有直接“背信弃义”,而是仍然给了李梧桐一丝希望。 他想要做的事用屁股也能想明白,肯定是要把李梧桐彻底拿捏,而不仅仅只是当做一个人质。 至于李梧桐本人甘不甘心做这样一个“傀儡”......在“保全大奉”的诱惑下,她恐怕可以放弃一切。 那么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做?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冲杨柳诗笑了笑,魏长天扭头看向窗外的夜空。 夜色浓重,乌云的轮廓渐渐化开,像是洇了水的墨,一团团不甚清晰。 似是在回答杨柳诗,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魏长天眯了眯眼,慢慢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有些人值得,有些人不值得。” ...... ...... 翌日,辰时。 怀陵城,府衙。 白雪收残月,寒风散晓霞。 毫无征兆的,怀陵就这么落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不同于极少下雪的蜀州,怀陵府地理位置更靠北,每年怎么也要落上几场大雪。 只是今年这雪好似太早了些,才刚入冬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如絮般的雪花在空中纷纷扬扬飘荡,落在地面、屋檐上便化作冰水,落在人身上便覆了一层白。 府衙周围早已站满了身披“白袍”的大宁兵卒,数十衣着各不相同的奉宁官员踏上长长的石阶,鱼贯走入正厅。 他们便是要参与这次和谈的双方官员。 说是“参与”可能不太合适。 最起码对于大宁官员来说,他们皆明白自己的任务其实只是“见证”。 包括站在门外,准备时刻向百姓“传达”谈判进度的礼官。 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这次谈判的双方其实只有俩人。 宁永年和李岐。 而鉴于后者如今比三岁小孩强不了多少的智商,那他的角色或许便会被李梧桐所替代。 “......” “公主殿下,我朝圣上马上便来,先请入座吧。” 正厅之中,有官员低头向着李梧桐拱了拱手。 后者如今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打理的整齐,再不似昨日那般样子。 “嗯......” 轻轻应了一声,李梧桐看了看满屋端坐在位的两国官员,又转头看了一眼屋外。 冷风刺骨,天地白皑皑一线,凄凉且空旷。 看着这幅雪景,李梧桐一时间有些愣神。 然而随着宁永年从屏风后走出来,殿门便被慢慢合上了。 7017k 第531章 和谈(中) “皇上!” “皇上!” 当宁永年缓缓绕过屏风、现身在正殿之中时,大宁方面的使臣无一不立刻起身行礼,神色无比恭敬。 而大奉一边的人却表现的各不相同。 有人悄悄打量着宁永年,表情忌惮。 有人怒目圆瞪,牙关紧咬。 有人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人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有些恐惧...... 当然了,李岐还是那副憨傻的样子,坐在长桌一侧的首位玩弄着衣角。 至于就坐在他身边的李梧桐...... 视线有些躲闪,她好像不太敢看宁永年。 “......” “哗啦啦!” 衣袖抖动的声音响亮,待宁永年落坐于主位之后,一众大宁使臣便也纷纷敛袖坐下。 “皇上。” 一个身着紫服的白发老者晃晃悠悠站起身子,躬身看向宁永年。 此人名为司马从,官拜鸿胪寺卿,同时也是这次和谈大宁方面的正使。 而大奉的正使则是一个叫闵中光的文臣。 “......” 高大而空旷的大殿里静静的,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外,一时间便别无动静。 “嗯。” 片刻之后,宁永年表情不变的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司马从便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诸位,自两国开展以来,百姓多有因战乱流转离散、无辜丧生者,天下生灵涂炭。” “两朝圣上皆不愿苍生遭此劫难,故愿以仁义之心、安善之道、太平之举,以解两国之争......” “......” ...... 在任何一场谈判过程中,真正能拿主意的人往往都是说话最少的。 一般情况都是手下人先谈,实在谈不拢的话正主才会最终一锤定音。 如今这场和谈也是一样。 虽然宁永年和李岐都在场,但具体细节却基本都是由司马从和闵中光来“商议”。 “商议”当然是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大宁作为在战场上获胜的一方,和谈中肯定也占据了绝对优势。 简单来说,大宁将会提出一共五个条件。 只要这五个条件双方能谈拢,那么大宁便会撤兵。 而跟所有“不平等条约”一样,第一个条件自然是关系两国地位及领土方面的。 “自盟约缔结之日起,大奉需尊大宁为主国,并割让九江府、党平府、密云府、江夏府、三川府,共五府之地归入大宁疆域,永不可追回。” “......” 尊大宁为主国,承认大奉为前者的附庸国。 并且还要割让五府之地。 与前世诸多“不平等条约”相比,这样一个条件乍一听好似十分苛刻。 但实际上,大奉方面却对此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又或者说他们早已有心理准备了。 打了败仗,割地求和是正常的。 至于五府之地多不多...... 大奉一共有二十四府,一个府不论是从面积还是人口上来看,都基本跟大宁的一个州差不多。 当然了,府与府之间是不一样的,有的重要,有的则是可有可无。 而这五个府郡都位于两国边界,并不算多么富庶。 所以,宁永年要的还真不算多......甚至大大低于大奉此前的预期。 不过即便心中暗喜,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哼!” 暗自与李梧桐对视一眼后,闵中光旋即冷哼一声,故作愤慨道: “司马大人!此事绝无可能!” “......” ...... 大约半个时辰后,殿门缓缓被推开一半,寒风夹杂着雪花登时挤入殿中。 一个宦官拿着一张小字条走出大殿,将字条交给等在外面的礼官后便又重新返回殿内。 而礼官则是低头扫了一眼字条,旋即冲身旁的几个兵卒点了点头。 “铛!铛!铛!”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沉闷且厚重。 府衙外瞬间变得骚动,站满了整条街的人群拥挤在大雪中,仰首屏息等待着什么。 然后他们便听到了礼官那波澜不惊,但分外清晰的声音。 “怀陵之盟,第一款!” “两国暂已议定,自盟约缔结之日起,大奉需尊大宁为主国,并割让九江府、党平府、密云府、江夏府,共四府之地归入大宁疆域,永不可追回!” “......” 在宁永年的刻意安排下,双方的谈判进度第一时间便被公之于众。 很难说前者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反正对大奉百姓而言,很难有人在此时还能保持淡定。 个中滋味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或许还是无奈。 “唉,真憋屈!” “皇上和公主为什么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行了,已经不错了,四府之地而已,不算多。” “而已?!这可是我大奉疆土!!” “可是朝廷打了败仗,除了割地求和还能有什么办法?若是皇上不答应,你觉得宁永年会怎么做?” “这......” “咦?为何这四府之中没有咱们怀陵?” “怎么?你难道还想做大宁走狗不成?!” “仁兄莫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奇怪,毕竟怀陵府亦处在两国边界之上......” “......” 很快,府衙外的人群便开始或义愤填膺、或长吁短叹的议论起来。 而不论他们是何态度,是悲哀还是清醒,殿中的谈判却都不会受此影响,很快便就继续进行下去。 谈完了领土问题,那接下来肯定就是“赔款”了。 “战争赔款”五万万两,三年之内付清。 除此之外,大奉作为藩属国,每年还要向大宁上贡白银两千万两、良驹万匹、细粮千万石、绸缎牛羊等特产若干...... 相比于“割地”,“赔款”虽然不涉及主权问题,但对于一个国家造成的伤害却更加直接与凶猛。 毕竟大宁打仗烧钱,大奉同样也烧钱。 而在国库已经见底的情况下,那这些巨额赔款便只能是从老百姓身上剥削而来。 到时候各种繁复苛税定会层出不穷,百姓民不聊生,进而令大奉进入国力不断衰退的恶性循环,最终此消彼长,大奉将再也不会是大宁的对手...... 这个道理没人不明白。 不管是闵中光也好、李梧桐也罢,都再清楚不过背负上这样一个巨大“债务”的后果。 但是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呢? 因此,在双方底线没有产生冲突的情况下,“赔款”的问题同样谈的很快。 司马从依旧象征性的松了松口,减少了一万万两赔款。 而闵中光在屡次尝试无果后,最后便也只能接受了这样一个数额。 赔款四万万两,三年之内付清,其余条件不变...... 至此,五个条件已经谈妥了两条。 这两条可以说既在大奉方面的预想之中,也都在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甚至李岐、宁永年、李梧桐三人在这个过程中都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 前者是要装傻,不能说话。 后两人则是皆知道如今还没到需要他们说话的时候...... 屋外大雪依旧,礼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在怀陵城。 而随着司马从在片刻之后平静的说出第三个条件,殿中的气氛也终于第一次变得剑拔弩张了。 7017k 第532章 和谈(中下) “闵大人。” “既然大奉日后将为大宁之属国,那边防一事自然便也没有必要了。” “盟约缔结之后,还望贵国可以撤去两国边界所有守兵。” “当然了,如果贵国担心匪患山贼之事,我国亦可派兵助贵国驻守边城,绝不会容匪人兴风作浪。” “此亦乃我国之职责所在......” “......” 大殿之中一片安静,唯有司马从的声音回荡其中。 他文绉绉的说了半天,但意思却很简单。 就是大奉不可在两国边界设防,甚至大宁军队还要驻扎在大奉边城,帮助后者“保护百姓免受匪人侵扰”。 其实到这里一切还算正常。 但司马从接下来的话却使得闵中光顿时便变了脸色。 “哦,还有。” “为了防止两国日后再生战端,还望贵国圣上下旨,令三品境及以上武人不得担任军中之职。” “另外,为了惩办伤害两国及两国百姓之首祸诸臣,希望贵国可以将所有曾在军中任职的三品及以上将领交予我国处置。” “我朝刑部定会依律惩治此等罪臣,以慰此战逝者在天之灵......” “......” 从此大奉军中不可再有上三品境的武人。 并且如今大奉军中所有上三品境将领都要交给大宁。 照司马从的说法,这些人是犯了“战争罪”,必须得交由大宁来依律严惩才能告慰两国在战争中死去的将士和百姓。 但其真正目的谁也清楚,不外乎就是想借此机会来进一步削弱大奉的实力。 而那些上三品境将领的结局想来也只会有两个—— 要么接受大宁的招降。 要么死...... 当司马从把所有话说完,大殿里一时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这还是闵中光第一次没有立刻对大宁的条件提出反驳。 并非他觉得这个条件完全可以接受。 恰恰相反,而是这个条件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司马大人,谈到这个份上,我国是否有诚意想必你是清楚的。” “但是你们呢?” “要我军把上三品的将领都交给你们?” “啪!” 猛地一拍桌子,闵中光竟然直接站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愤怒。 “凭什么?!” “......” “闵大人,我刚刚说过了,这些人乃是祸害两国、引发战端的罪魁祸首,自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看着怒不可遏的闵中光,司马从表情平静:“而我朝圣上担心贵国或许会包庇此等罪臣,因此才会有此要求。” “当然了,如果贵国能证明你们绝不会姑息养奸,那此事也不是不能商议。” “罪臣,姑息养奸......哈哈哈!” “哈哈哈哈!” 听完司马从的话,闵中光一时间怒极反笑,身形都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两国百姓究竟是因何遭此劫难的,司马大人你不清楚吗?!” “我很清楚。” 司马从眯了眯眼,寸步不让:“难道不是大奉最先攻打我国原州的么?” “怎么,闵大人竟如此健忘?” “你!” 脸色瞬间涨红,闵中光一阵气结,但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来。 确实。 两国之战确实是由大奉引起的。 虽然之后的原州城灭城才是战争的转折点,但战争的发起方并无疑问。 而在“原州城惨案”的真凶双方各执一词时,这场战争“正义性”的定义权无疑是掌握在获胜方手中的。 换句话说,哪怕这场战争是大宁发动的,此时后者也是“正义”的一方。 更何况本就是大奉发动的战争。 “司马大人......”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证明我们不会姑息养奸......” 低着头,牙关紧咬,闵中光几乎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字挤出一句话来。 交出所有上三品境将领是不可能的,这不仅关乎着大奉所剩无几的战力,更会严重动摇军心。 毕竟没有谁愿意为了会出卖自己的国家卖命。 那么,闵中光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死死盯着司马从,等待着后者重新开出条件。 不过司马从却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扭头看向了宁永年。 当后者的视线停在蒙适身上时,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闵大人,此事倒也简单。” “蒙将军乃贵国主将,更是此战的最大祸臣,理应即刻伏法。” “嗯......这样罢。” “如果闵大人愿意就在此处将蒙将军伏诛,那我国便相信贵国不会纵容其他罪臣。” “如何?” “......” 把蒙适就地伏法,就可以保全其他上三品境将领。 如今的情况很明显,宁永年恐怕根本就没打算要那些将领,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是想让蒙适死。 当然了,蒙适如今只有六品的实力,他想杀随时可以杀。 但这样一个功勋卓著、忠心耿耿的大将,死在敌人手里和死在自己人手里是完全两个概念。 宁永年就是要逼大奉自己杀掉蒙适,进而使得大奉内部分崩离析,亦让大奉百姓对朝廷彻底失望。 这个道理并不复杂,可以称得上是阳谋。 但是在谈判中处于极端劣势的大奉又好似无法拒绝......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低头不语的蒙适身上,甚至暂时忽略了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愕的李梧桐,以及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的李岐。 这一刻,李岐有些装不下去了。 他知道宁永年现在一定在看着自己,自己只要出现一点纰漏便极有可能会被前者识破,从而使得之前所有的“卧薪尝胆”都功亏一篑,他将再也没有机会杀掉宁永年。 但是,他不论如何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蒙适就这么死去...... 揉搓衣角的力度不由得变大的几分,脸上的憨笑却一如既往。 李岐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蒙适,只是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悲愤与不甘,用尽力气维持着这幅愚钝的样子。 他无比希望李梧桐可以在这时候站出来,保下蒙适。 但后者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包括闵中光,以及大奉这边十余个文臣武将...... “......” “想不到我蒙某戎马征战一生,最后竟会因此而死......” 身后,蒙适在众人各不相同的目光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叹。 他缓缓站起,先是死死盯住宁永年数息,似乎想要牢牢记住后者的样子,然后又收回视线看了看李岐的后背。 蒙适知道自己不能跟李岐说什么,因此便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而至于其他人,他则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砰!” 没有任何犹豫的,一掌挥向自己胸口。 鲜血四溅中,蒙适的生机就这么彻底湮灭。 但他竟然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就像是一尊血肉铸成的雕塑。 屋外,雪更大了。 ...... ...... ps:最近看大家都在骂李梧桐,就说一下。 李梧桐打从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不是完全的“正面角色”,她心里是把“大奉”放在首位的。 至于她的蠢......嗯,我感觉之前已经暗示过好多次了呀。 总之大家讨厌这个角色是正常的,因为就是这么设计的...... 不过真不是恶心读者啊!往后面看就知道了。 另外再次明确一点:李梧桐不是后宫之一,许岁穗也不是。 7017k 第533章 和谈(下) 前后不过几十息的功夫,蒙适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自尽了。 没有说什么类似“留取丹心照汗青”之类的豪言壮语,也没有在临死前狠狠咒骂一番宁永年。 甚至当他的身体倒下时,也只不过是如寻常人一般的“噗通”一声而已...... 到头来,留下的便只有那句—— 想不到我蒙某戎马征战一生,最后竟会因此而死。 “......” 鲜血慢慢洇进地缝,大殿之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当蒙适倒下的那一刻,李梧桐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突然闭上眼睛,身子亦不住微微颤抖。 李岐则是依旧没有去看蒙适哪怕一眼。 在“牺牲蒙适”这件事上,这对父女皆选择了沉默。 但沉默的原因却不尽相同。 李梧桐是为了保全大奉,不得不妥协。 而至于李岐...... 其实,李岐的想法跟李梧桐并不一样。 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宁永年会放弃大奉......哪怕后者如今已经坐在了谈判桌上。 又或者说,那两个剩下的条件,其中一定有远远突破大奉底线的内容。 “......” “闵大人,既然蒙将军已经畏罪自尽,那我等便暂且相信贵国会秉公处置其余罪臣。” 另一边,瞥了一眼蒙适的尸体,司马从平静说道:“不过贵国军中的上三品将领必须要立刻卸甲伏法。” “不知大人同不同意?” 从把人交给大宁审判,到由大奉自己审判。 虽然司马从口口声声说的是这些人仍旧必须要“卸甲伏法”,但谁也清楚他们肯定不可能“伏法”。 换句话说,蒙适确实没有白死。 “我知道了......” 无力的跌坐回椅子上,闵中光双眼无神。 “那边防之事呢?” 司马从笑着再问:“不知大人可还有异议?” “没有......” “好,既然这样,那盟约的第三款便暂先这样。” 点了点头,司马从挥手令人将蒙适的尸体拖出大殿,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宦官。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走出殿门,想必是又要去跟礼官传达谈判的最新进度了。 估计再有几十息的功夫,守在外面的人群便会知道蒙适自尽的消息。 大奉百姓无疑会对此十分难以接受。 他们可能会大骂朝廷的软弱与无能,可能会对蒙适的死扼腕叹息。 但不管如何,谈判还要继续进行下去。 如今,五个条件已经谈妥了三条。 而至于最后两条...... ...... “和亲是么......” 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新月初现,映照戈壁茫茫万里。 从黎明到初夜,谈判已经进行了一整天。 虽然怀陵城的雪还在下,但西漠戈壁中却是万里无云、星月明亮。 篝火旁,魏长天仰头看了看头顶遥远的弯月,轻声问道: “李梧桐和宁文均?” “是。” 张三小心翼翼的看着魏长天,如实说道:“正是武平公主与大皇子。” “......” “所以,她答应了?” “这个......” 轻轻吸了一口气,张三表情更加复杂。 他悄悄与杨柳诗对视一眼,见后者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低头默默回答道: “是。” “武平公主答应了。” “......” 火光煜煜,燃烧的树枝有轻微焦糊的味道。 魏长天不轻不重的叹了一口,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份沉默也不知持续了有多久,直到杨柳诗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柔声问道: “公子......你还好么?” “挺好的。” 魏长天扭头笑了笑:“意料之中而已。” “嗯......” 杨柳诗轻轻颔首,身子挪了挪,坐的靠魏长天更近了一点。 虽然后者如今看起来确实很“好”,但其心中却不可能没有一丝波澜。 哪怕他真的已经放弃了李梧桐。 “公子,已经谈妥四个条件了。” 沉默片刻后,杨柳诗轻声换了个话题:“如今看来两边或许真的能谈成呢。” “是啊。” 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篝火,魏长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就像杨柳诗说的,到现在为止,大奉已经接受了宁永年的前四个条件。 1、奉大宁为主国,割让四府之地。 2、赔款四万万两,另外每年还要向大宁上贡。 3、边界不设防,上三品境武人不可担任军中之职。 4、李梧桐嫁给宁文均,两国和亲。 平心而论,这四个条件虽然很不平等,但其实还真算不上过分。 除了蒙适的死之外,其余的内容都在魏长天此前的预料之中......甚至要比他预计的还要保守。 所以,宁永年要求这么低吗? 费了半天力气,机关算尽,好不容易赢了这场国战,结果到头来就这么点条件? 难道他是受困于大宁国内局势,让步了? 不可能。 宁永年不是这种人。 他绝无可能就这么把到了嘴边的肥肉又吐出来。 那么...... “张三。” 突然,魏长天抬头问向张三:“最后一个条件还没谈完?” “回公子,没有。” 张三立刻回答:“尚未收到消息,应当是还在谈。” “他们谈了多久了?” “从午后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皱了皱眉,魏长天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之前四个条件基本都谈的很快,最多半个时辰就谈拢了。 可这第五个条件却谈了俩时辰都没有结果。 那就只能说明这个条件已经大大突破了大奉的底线。 可是,领土、主权、军事、经济方面的问题都已经谈过了啊...... 还有什么是大奉不能让步的? 魏长天越想越疑惑,包括杨柳诗,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然后就在某一刻,后者突然抬头问向张三。 “张三,大奉割让给大宁的四府之中,有没有怀陵府?” “柳诗姑娘,没有。” “......” 一瞬间,杨柳诗蓦然瞪大眼睛,犹豫片刻后小声在魏长天耳边说了一句话。 而后者听完这句话后,身体竟也忽然为之一颤。 “张三!” 魏长天猛地站起身,立刻向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连夜赶路!以最快的速度去怀陵城!” “另外马上通知我爹和韩兆!让他们做好一切准备!” “......” 看着忽然变得无比急躁的魏长天,张三赶忙跑去解开几匹马的缰绳,但表情却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杨柳诗对魏长天说了什么,竟使得后者会有如此反应。 殊不知魏长天本人其实也是一样,在杨柳诗提醒之前,也完全没有想过宁永年竟然有可能会这么做。 包括两个时辰前的李岐、李梧桐、闵中光...... 当他们听到司马从说出大宁的最后一个条件时,只以为宁永年疯了。 因为后者竟然要用怀陵城百余万百姓的命,来为死在原州城的那二百万人陪葬。 7017k 第534章 最终选择 用怀陵城中百余万大奉百姓的命,来为死于原州城惨案的二百万大宁百姓陪葬。 这样一个条件虽然骇人听闻,但如果是站在宁永年的视角,倒是也不难想明白他的目的。 眼下,“原州城惨案”的真凶奉宁两国各执一词。 大奉百姓相信是宁永年干的,大宁百姓则普遍认为是大奉军队屠城遭到了天谴。 而由于在这场悲剧中两国各有巨大的损失,一边死了五十万精锐军队,一边死了二百万无辜平民,所以两国百姓皆对对方恨得是牙痒痒。 这种情况下,如果大奉答应了这个条件,那么无疑便是从侧面“证实”了原州城一事的真凶是李岐,宁永年则可以借此彻底洗脱嫌疑。 并且如此“睚眦必报”的举动虽然残忍,但却可以大大笼络大宁国内的民心,更可以给大奉人的心中种下一颗“叛国”的种子。 说的再直白一点,宁永年其实就是想给两国百姓讲一个故事—— 李岐趁大宁内乱时发动国战,并且在占领原州城后下令屠城。 怎料大奉军队在屠城之后遭到天谴,五十万精锐尽亡。 正因如此,大宁的“正义之师”才得以一路高歌猛进,最终获得了国战的胜利。 为了告慰死于原州城的无辜百姓,宁永年在战后选择“以牙还牙”,一命偿一命。 而无能的大奉朝廷为了能够苟延残喘,竟答应了这样一个条件,眼睁睁看着怀陵城被屠...... 如果这个故事一旦讲成,那么不管是原州城惨案也好、战争的正义性也罢,甚至是即将发生的怀陵城惨案,所有的过错都会由李岐和大奉朝廷来背负。 而宁永年则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为天下除害、且容不得自国百姓受一点委屈的“一世明君”。 到那时候,情与理都会站在他这一边,罪与恶则是都被扣到了李岐头上。 如此一来,即便大奉现在没有亡国,但距离灭亡也不会太远。 毕竟谁会愿意被这样一个“凶君”所统治呢? 恐怕都不用宁永年再次出手,光是无休无止的内乱就足够让大奉再无翻身之日。 那时宁永年再想要把大奉重新吃掉,难度定要比现在小上不知多少...... ...... 因为魏家的威胁已近在咫尺,所以必须要尽快处理完大奉这边的局势,将大军调回国内。 因为无法在短时间内吞下整个大奉,所以必须要“和谈”。 因为不能让大奉在自己对付魏家的这段时间内休养生息,所以必须要搞乱大奉,让大奉百姓与朝廷之间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痕。 因为要达到这个目的,所以要屠了怀陵城...... 其实,宁永年在牛头山大败之后便已经想好了整个计划,并为此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将李岐悬于城头,不仅仅是为了给李梧桐看,更是故意要让怀陵城中的武人来前赴后继的“送死”,好为之后的屠城减少阻力。 将谈判过程实时“直播”,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将“李岐同意屠城”的消息传递出去,把责任甩给大奉。 将这个条件放在最后来谈,是为了增加大奉方面同意的概率,毕竟如今只差这最后一步便能达成盟约...... 不得不说,在“王道”气运的加持下,宁永年的选择和布局已经做到了极致。 眼下只要大奉点头,同意“放弃”怀陵城中这百余万百姓,那他的整个计划便可以完美实现。 当然了,这其中的难度无疑很大。 最起码司马从劝了一下午都没能让闵中光松口半句。 而这时候,便得由宁永年来“一锤定音”了。 “啪。” 轻轻将茶盏搁在桌上,直起身子。 宁永年仅仅只做了一个动作便止住了大殿之中所有的争吵。 他没有去看闵中光,而是先瞥了李岐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脸色煞白的李梧桐身上。 “公主,你觉得呢?” “......” ...... 大殿之外,拥挤在长街上的人群已散去不少,但也仍有不少人站在茫茫大雪中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他们并不知道大宁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更不知道一旦李梧桐点头,那他们这些人则都会死掉。 他们只是觉得这第五个条件谈了太长太长时间,长到路边的积雪都已有数指厚,仿佛把整个怀陵城都掩埋在其中。 就像是一座正在慢慢合拢的巨大棺材。 “......” “我、我绝不会答应......” 死死咬住嘴唇,李梧桐面无血色的摇了摇头。 她颤抖着看向宁永年,但似乎又不敢与后者对视,最终便只好低垂着眼帘,一遍遍重复着同一句话。 “绝、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 看着无比挣扎的李梧桐,宁永年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并未着急打断前者,而是一直等到李梧桐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之时才缓缓开口说道: “公主,一共五个条件,如今我们已谈妥了其中之四。” “你要知道,如今两国和谈之事天下皆知,朕绝无反悔的可能。” “所以只差这最后一步,大奉便不会亡国。” “而若是这最后一条谈不拢,那会发生什么想必公主你应该也清楚。” “公主,好好想想你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朕已在此一整日了,耐心所剩无几,便最后再给你百息时间考虑。” “若你仍旧不答应,那就再不会有反悔的机会了。” “到时候,不仅你和你的父皇走不出这大殿,怀陵城的人也依旧会死。” “仔细想想罢。” “......” 简单几句话,威逼利诱皆有。 只要你点头,大宁立马就会撤军,你此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白费。 而如果你不答应,那不仅你跟你父皇都活不了,并且怀陵城我还要照样屠。 实话实说,面对这样一个终极难题,任何选择都很难分得出对错。 其实就连跟司马从吵了一下午的闵中光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他只是觉得大宁或许会让步,所以才会寸步不让,坚决拒绝这样一个条件。 但当宁永年亲自开口,表示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同意”和“不同意”两条路可选时...... 那这个选择的难度便可想而知了。 因此,眼下闵中光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下不管李梧桐同意与否,他都不会反对。 大奉这边的其他官员也是一样,此刻全部闭嘴不言,完全把决定权交给了这位已经为了“保全大奉”放弃了一切的武平公主手上。 就这样。 在整个大殿之中除李岐之外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屋外刺骨寒风的呜咽声中,李梧桐终于在第九十息时慢慢抬起头来。 她无比绝望且挣扎的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淌落。 然后,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点了一下头。 7017k 第535章 鱼死网破 死寂。 一瞬间,整个大殿像是突然坠入虚空,除了屋外渺小的落雪声外便再无一丝动静。 最终,李梧桐还是选择了放弃。 放弃掉怀陵城中百余万百姓,以换取大奉的苟延残喘。 就像之前说的,很难讲她的决定是对是错。 但如果单从当下的利弊得失来分析......似乎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拒绝吗? 那宁永年毫无疑问会立刻将李岐杀死,并且怀陵城或许依旧要被屠。 如此一来,他们便是真的在“以死明志”了。 宁可死、宁可亡国,也不去背那莫须有的罪名...... 很明显,李梧桐无论如何也不想大奉亡国。 所以,她便只能接受这样一个条件。 “......” “噗通......” 无力的跌坐回木椅,闵中光痛苦的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说什么。 其他大奉使臣也是一样。 众人的表情各不相同,但却皆在此刻选择了沉默。 毫无疑问,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他们都默认了李梧桐的决定。 即便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决定的后果。 “皇上......” 另一边,司马从的表情同样有些复杂。 他转头看向宁永年,见后者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又一次将宦官招至身边。 提笔,蘸墨,落笔。 很快,“怀陵之盟”第五条,也是最后一条内容便被用文字记录了下来。 司马从深吸一口气,将字条交给小宦官。 后者接在手中,旋即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向着殿门走去...... 十息之后,这张字条便会被交给候在殿外的礼官。 二十息后,鼓响三声。 三十息后,礼官会向所有等在府衙外长街上的百姓高诵出字条上的内容。 再之后...... 驻扎在怀陵城的十万大宁军队会封住各处城门,然后将城中百余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屠戮殆尽。 屠城或许需要一天,或许需要两天,但最多不会超过三天。 而在怀陵彻底变成一座死城之后,宁永年便会带着双方签订的“怀陵之盟”,以及尚且留在大奉的军队返回大宁。 到那时候,李梧桐便算是“如愿以偿”的保住了大奉,也保住了李岐的命。 为了这个结果,她已经放弃太多了。 甚至可以说是牺牲了可以牺牲的一切。 所以,当她看到小宦官一步步走向殿门时,心中竟有一种既绝望又解脱的感觉。 “吱呀......” 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寒风夹杂着雪花从屋外挤了进来。 月黯无人望,大雪满怀陵。 各处城墙上的大宁兵卒早已做好了屠城的准备,只等邬定一声下令便会封锁城门,拔刀出鞘。 然而就在这最后关头,就在小宦官即将走出大殿的前一刻,一个最不该在此时说话的人却突然说话了。 “站住。” “寡人,不答应!” “......” ...... 寒风冷冽,凉意凄厉入骨。 所有人目光聚焦的中心,正是脸色无比平静的李岐。 从开城门投降,到今天,这位大奉皇帝已经装傻了一个多月。 他被挂上城头、受尽屈辱。 他亲眼看着一批又一批大奉武人在脚下惨烈死去。 甚至就在刚刚,曾为他出生入死的蒙适就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挥掌自尽...... 所有的这些,李岐都忍了。 从宁永年的眼神中,他能看出前者已经相信自己是真的傻了。 但即便如此,此时此刻的李岐却还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皇上!” 第一声惊呼来自闵中光。 后者并不知道李岐此前都是在装傻,所以如今难免会感到惊愕。 他踉跄着跑到李岐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的仰头高呼: “皇上!您、您没事了!” “皇上!” “陛下!!” “......” 下一刻,更多的大奉使臣也都反应了过来,皆颤抖着匍匐在地,表情万分激动。 他们当中可能有人已经猜出李岐之前都是装的,也有人只以为他是突然“病愈”。 但不管如何,李岐恢复正常,他们就有了主心骨。 就这样,大殿之中瞬间便陷入一片混乱。 而在大奉官员无比激动、大宁使臣无比惊愕的眼神中,李岐却只是直视着宁永年,冷哼一声: “哼,好算计。” “......” “你也不差。” 眯了眯眼,宁永年眼神中的惊讶慢慢褪去:“我差点便以为你真的傻了......怎么?演下去了么?” “只是觉得没必要再演了而已。” 平静的摇了摇头,李岐没有半点“降君”该有的怯懦。 “宁永年,你是怎么想的我再清楚不过。” “如今魏家越发势大,你的军队必须要撤回大宁。” “但你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去,所以便欲用这种手段来离间我大奉朝野。” “哼,当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 几句话,李岐便把宁永年的计划完全点破。 而宁永年却也不否认,反而还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是,我正是如此打算的。” “不过你又能如何?” “如今怀陵城中有我大宁十万将士,不管你答应与否,城中之人终究都会死。” “并且你还要白白搭上性命......” “白白搭上性命?” 李岐脸上不见一丝慌乱与犹豫,讥笑着打断道: “宁永年,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 “你应该知道我的死有什么意义。” “......” 我的死有什么意义...... 当李岐说出这句话后,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其中含义。 是,不管李岐同意与否,宁永年都有能力屠城。 但如果李岐真的死了,那么这次屠城的性质便会从“大奉放弃了怀陵百姓”变成“宁永年屠杀了怀陵百姓”。 到时候,即便大奉皇室不复存在了,但大奉百姓却定会对宁永年恨之入骨,后者日后再想吞下大奉便无疑要付出更为巨大的代价。 所以,如果李岐不答应,宁永年其实大概率不会真的屠城。 而另一方面,如果“怀陵之盟”无法达成,那宁永年也大概率会把李岐直接杀掉、把李梧桐带走,让大奉最起码在名义上暂时“亡国”。 这样想来,双方的博弈其实就很清楚了。 宁永年希望的是留下一个千疮百孔、名存实亡的大奉。 而李岐的目的则正好相反—— 哪怕自己身陨、大奉亡国,他也要保下李家的名誉、保下怀陵城这百余万人的命! 7017k 第536章 有些事,不能让 从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到现在将生死置之度外。 当李岐决定说出那句“寡人不答应”之时,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活,也再无可能报仇雪恨。 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而如果再结合上此前李梧桐的那一次点头...... 毫无疑问,这对父女对于“国家”这个概念的理解其实相差很大。 在李梧桐的价值观中,大奉名义上的存在是最重要的。 但在李岐看来,他如果可以弃百万大奉子民的性命于不顾,那就根本不配做大奉的天子。 所以,他宁可死在怀陵来换怀陵百姓的命,也绝不会用百姓的命来换自己苟活于世。 至于李岐的选择和李梧桐的选择哪一个是正确的。 还是那句话,这很难讲清楚。 ...... 殿门未关,大殿之中寒风席卷。 李岐仍直直的站着,身上龙袍破旧,随风猎猎作响。 一众大奉官员也已经起身,脸上皆满是决然之色。 李岐若死,他们定同样不能活。 但此时却没有一人表现出丁点恐惧。 因为正如李岐刚刚说的,他们并非死的没有意义。 他们的死,恰恰是在告诉所有大奉人—— 你们要恨大宁、恨宁永年,你们要反抗到底。 “......” 从默认了李梧桐的决定,到坚定站在李岐这一边。 这些官员的态度变化无疑说明他们皆明白了怎么做才是“对”的。 但对于李梧桐而言,这一切变故却来的太过猝不及防了些。 “父、父皇......” “为什么......” 失魂落魄的看向李岐,她茫然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 “我、我们可以从头再来的......” “只、只要大奉不亡,我们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你、你之前不也是这般打算的么......” “......” 很明显,李梧桐到现在还是没能理解李岐为什么会这么做。 而后者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看着李梧桐,轻轻叹了口气。 “唉,桐儿。” “爹知道你为大奉、为李家、为爹做了很多。” “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的。” “宁永年不会杀你,但若有一天当你再遇到如今日之事时......” “爹希望你可以不畏死。” “......” 当爹的劝女儿不要怕死,这句话怎么听也有些古怪。 但李梧桐却一瞬间泪流满面。 “好了,莫哭了。” 轻轻拍了拍李梧桐的肩膀,李岐笑了笑。 “日后若是你能再见到魏长天,记得替爹向他问声好。” “魏公子帮了大奉很多,更为你做了很多。” “不管他以后会怎么对你,都莫要怨恨于他......说到底,是咱们对不起他。” “记住爹说的话。” “还有,若是可能,便把爹的尸骨葬在建昌府的忘归山。” “就这样罢......” “......” 说完最后一句话,李岐便没有再去看已经哭的泣不成声的李梧桐,而是抬眼望向一言不发的宁永年。 “怎么?还没想好么?” ...... 抬头看着神色自若的李岐,宁永年仍旧保持着沉默。 虽然李岐已经抱有慷慨赴死的决心,但如今的选择权其实还是在他手中。 只是可选的选项并不多。 既然李岐没傻,那放任他活着无疑是不可能的。 所以现在要么将李岐杀了,把李梧桐带走,让大奉陷入“无主”的混乱。 要么就是将李岐控制住,对外谎称大奉答应了第五个条件,让“剧本”强行继续下去。 至于既杀人又屠城......李岐此前猜的很对,宁永年其实并不会这么做。 因为如果在没有大奉“背锅”的情况下屠了怀陵城,那结果一定是弊大于利的。 到时候大奉人定会因为仇恨而团结在一起,使得自己以后重新吞并大奉变得困难重重。 所以,应该怎么做...... 当对手从李梧桐变成李岐,宁永年顿时便感觉到了压力。 他不甘心就这么把李岐杀掉拉倒,因此心中便渐渐在向第二种选择倾斜。 但也就在此时,李岐就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样,竟突然笑道: “宁永年,既然你如此犹豫不定......” “那干脆便由我来替你选吧!” 长袖晃动间,右掌已于下一刻重重挥向自己胸口。 数十双眼睛猛然瞪大,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李岐居然这么果断,这就要通过自尽来断掉宁永年的退路! 只要他死了,宁永年就不会屠城。 为了怀陵百姓的命,李岐竟然没有半点犹豫。 “爹!!!” “皇上!” “皇上!!!” “......” 电光火石之间,数个声音急促响起。 虽然李岐修为很低,但架不住他动手的太过猝不及防,恐怕便是宁永年也来不及阻拦。 “嗖!” 数道黑影自大宁那边闪出,顷刻间便闪过了数丈距离。 冲在最前面的是邬定,此时距离李岐仅仅还有不到五丈之远。 只是此时后者的手掌距离胸口只有不过几寸,想来是赶不及的。 看到这一幕,宁永年身形虽未动,但双眼中却满是愤怒与不甘。 李岐自杀,结果他竟然是这般反应,只能说如此结果确实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等等! 突然,就在所有人以为李岐已经必死的时候,后者的动作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这个停滞颇为古怪,明显不是李岐自己的意愿...... 宁永年猛地转头向身后某个方向看去。 毫无疑问,正是站在黑暗中的白有恒。 “......” “砰!!” 不到一息之后。 由于白有恒的突然出手,邬定自然成功拦下了李岐,此时已然将后者的穴脉尽数封住。 而其余武将也没闲着,转眼间就将包括李梧桐在内的大奉所有人同样制住。 “李岐。” 宁永年稍稍松了一口气,缓步走到脸色惨白的李岐身边。 “实话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会如此果决。” “不过可惜了。” “你不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怀陵百姓的命么?” “那我就偏偏要让你看看,这一城之人是怎么死的......” “司马从!” “皇上,臣在......” “传出去!就说大奉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全部条件!” “是。” “邬定!” “末将在!” “传信给各营部!立刻封城门!” “是!” “......” 听到宁永年接连下达的指令,李岐目光阴沉,而李梧桐的双眸中则是已没有了半点神采。 兜兜转转,最后怀陵城还是难逃被屠城的命运么? 虽然这个结果跟她此前的选择一样,但李梧桐此刻却不再是之前那般想法了。 只是如今又有谁能救怀陵...... 突然,李梧桐的眼神一滞。 包括宁永年在内,所有人也都齐齐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是正从屋外跑进来,表情无比惊慌的李怀忠。 “皇上!” “大、大事不好!” “大事不好啊!!” 7017k 第537章 偷家 在这个节骨眼上,李怀忠竟这般样子破门而入,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怎么了?” 心中猛地一沉,宁永年缓缓扭头看想李怀忠,就连邬定和司马从也暂时站定在原地。 “皇上!” 无视了一众人惊愕的目光,老太监快步跑到宁永年身边,伏在后者耳边急促的说了几句什么。 而宁永年的脸色也在几息之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阴沉,到震惊,再到无比的愤怒。 当扭曲狰狞的表情出现在这位大宁皇帝的脸上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什么时候的事?” 阴风刺骨,宁永年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刻钟之前......” 李怀忠低了低头,不敢与前者对视:“皇上,此事虽然事发突然,但魏贤志想必早已谋划许久,京城各处皆还未反应过来便皆沦入魏家之手。” “禁卫军呢?” 顿了顿,宁永年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暴躁:“立刻传信给韩兆!让他死守皇宫等朕回去!” “这个......” 冷汗登时浸透后背,李怀忠的模样立刻就让宁永年意识到了不对劲。 “说话!难道韩兆已经死了不成?!” “这、这个......” 喉结蠕动,李怀忠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皇上......韩将军,不、不是,韩兆他没死。” “老、老奴刚刚收到禁卫军传来的消息......” “称、称韩兆其实......” “其实什么?!” “其、其实也是反贼......” “......” ...... ...... 一刻钟前,大宁京城。 当悬镜司总衙中的祖玉在两年之中第三次被灼热时,韩兆几乎是立刻便得到了消息。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整个京城便乱作一团,五万禁卫军亦紧急集结在皇宫之中,等待着他的命令。 “将军!悬镜司之人已将四方城门尽数掌控!” “禀将军!都尉府之人出现在皇宫西侧!” “报!!城备军正在将重弩、石车等物运送至皇宫外围!!” “......” 传信兵接连不断的跑进禁卫军主帐,仿佛每隔几息京城中的情况便会有新的变化。 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如今大宁的皇子,宁文均。 “......” “韩将军!” 四爪蟒袍不怎么板正,仔细看竟还系错了一粒扣子。 在一个小太监的陪同下,宁文均就这么衣冠不整的穿过帐外茫茫火把,急匆匆一路跑进了气氛紧绷的禁卫军主帐。 他的脸色难看的紧,但言语间却还是对韩兆保持了最基本的敬重。 “听说魏家这次的动静很大?” “如今事态如何?” “殿下......” 冲宁文均拱了拱手,韩兆视线平静:“如今除皇宫之外,京城其余各处皆已沦入魏家之手。” “什、什么?!” 身子晃动了一下,宁文均呼吸急促:“父皇可已知道此事?!” “末将已令人传信给皇上了。” 韩兆迈步走到宁文均身边,沉声宽慰道:“殿下莫慌,如今五万禁卫军尽数都在皇宫之中,与魏家尚有一战之力。” “即便不能敌,但守住皇宫却也并非难事。” “只要能力保皇宫不失,等到皇上从怀陵赶回,那不管魏家有何图谋想必都不能得逞。” “对,将军所言有理......” 宁文均毕竟并非是那种无能之辈,因此在短暂的惊慌过后,此时倒是也多少恢复了些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道: “韩将军,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在宫中设防吧!” “末将遵命。” 低头拱手,韩兆立刻扭头命令道:“即刻传所有军中副将来主帐议事!” “是!” 传令兵领令跑出帐外,帐帘掀起又落下。 临时搭建的主帐之中火光摇晃,帐外一片脚步声混乱。 而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的宁文均,韩兆的表情也在此时渐渐变得严肃。 “殿下,如今事态紧急,有些事末将不得不问,还望殿下可以如实告知于我。” “嗯?” 宁文均闻言一愣:“将军想问何事?” “乃是皇宫之中的所有暗道机关......” 微眯着眼,韩兆语气认真: “殿下,末将既然奉令统领禁卫军,自然会竭尽所能确保皇宫不失。” “然末将眼下并不知皇宫之中全部暗道机关之布局,担心等下会被魏家钻了空子。” “所以希望殿下可以暂且将这些悉数告知于我,末将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这个......” 双眼微微瞪大,宁文均明显有些犹豫。 偌大的大宁皇宫,其中的暗道机关自然很多。 这里面有的保密级别不怎么高,禁卫军知道。 但也有不少是仅个别皇室之人才能只晓的。 当然了,正常情况下这种事肯定不能告诉韩兆。 毕竟一旦皇宫失守,包括皇后在内的皇室之人还需借这些暗道逃跑。 不过就像韩兆所说的,万一魏家也知道这些暗道之所在,借此潜入皇宫呢? 事发突然,宁文均来不及多想。 仅仅过了片刻,他便不再犹豫,立刻回答了韩兆的问题。 “将军,紫鸾宫后院枯井之中有一暗道直通宫外青碾巷,石渠阁书案之下亦有暗道通往......” “......” 火光摇晃中,宁文均没有任何隐瞒的将宁永年做的一应安排就这么泄了底。 如果站在上帝视角,他好似有些愚蠢,着实缺少一个皇子该有的警惕意识。 但要知道,就连宁永年都没有怀疑韩兆的身份,宁文均又哪里会想到眼前这位镇国大将军、禁卫军统帅,竟然早已是魏长天的人。 “殿下,你方才说的可是全部?” 瞥了一眼晃动的帐帘,韩兆最后问道:“还有无其它?” “没有了。” 宁文均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几个已经闻令赶来的副将身上。 “殿下!” “殿下!” 几个副将见到宁文均后赶忙纷纷低头抱拳,然后又齐齐看向韩兆,等待着后者对布放之事进行安排。 然而韩兆非但没有说话,就连脸上的郑重之色也在此时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韩将军,你!” 看到这个笑容,宁文均登时大感不妙,瞳孔猛地收缩,心跳更是仿佛停止了跳动。 他刚想质问韩兆什么,但还未等话说出口,下一刻后者的身影便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砰!!” “砰砰砰!!” “啊!!!” 蓦然炸裂的巨响在身边回荡,凄厉且猝不及防的哀嚎接连响起。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四个没有任何防备的三品境副将便口吐鲜血倒飞出主帐,两人当场殒命,还有两人身负重伤。 韩兆是二品后期,实力本就远超这些副将一大截。 再加上他是突然发难,根本没有遭到半点抵抗,所以能取得这种战果倒是也不夸张。 “唰!” 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中,韩兆暴起发难后并未收手,而是竟闪身来到那两个尚未断气的副将身边,毫不犹豫的又补上了两掌。 “砰!砰!!” 火把的红芒惨厉,这两个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副将甚至来不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紧随早一步死去的另外两人一同踏上了黄泉路。 而直到这时,帐外的禁卫军才终于有人回过了神来。 “韩、韩将军也是反贼!!” “快!!” “保护皇子殿下!!” “......” 几息过后,后者后觉的人群一窝蜂冲入主帐。 然而韩兆和宁文均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7017k 第538章 你还真不配 西漠戈壁。 “公子,韩将军得手了!” 疾驰的马车扬起黄沙,张三的声音很大。 “魏大人说今夜便能攻下皇宫!” “......” 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魏长天与杨柳诗对视片刻,然后才轻声问道: “宁文均呢?” “已被韩将军绑至魏大人那里!” 张三高声回答:“还有皇后等人,如今也皆已是瓮中之鳖!” 瓮中之鳖...... 听到张三难得冒出来的成语,杨柳诗没忍住噗嗤笑了一下。 而魏长天则是摇了摇头,无奈纠正道: “张三,这里用插翅难飞更恰当一些。” “是!公子我知道了!” 张三立马改口:“皇后等人如今也已是插翅难飞!” “......” 弯月当空,黄沙漫卷。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张三这么一搞竟然变得轻松了不少。 没再纠结“成语使用”的问题,魏长天顿了顿,然后才接着问: “怀陵那边呢?还是没有消息么?” “没有!最后一个条件好似还没有谈拢!” 张三一边驾车一边回道:“不过有人听到府衙之中传出了打斗之声!” “打斗?” 魏长天皱了皱眉,看向杨柳诗。 片刻之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小声说出两个字。 “李岐?” “李岐。” 问句来自魏长天,肯定句来自杨柳诗。 “你怎么想的?” 笑了笑,魏长天随口问道:“你觉得是李岐没有答应宁永年?” “嗯。” 杨柳诗轻轻点了点头:“奴家确是这般猜测的。” “宁永年要屠怀陵城,只会是为了将过错推到大奉头上。” “而若是李岐死了,那屠城便再无意义。” “所以李岐或许便是想用他的命,来换怀陵百姓的命。” “嗯......有道理。” 微微颔首,魏长天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就是不知道李岐死没死成......” “此事不好讲......” 杨柳诗抿了抿嘴:“不过宁永年应当是不愿李岐就这么死掉的。” “更何况如今京城那边的情况也该传到了宁永年耳中,他或许还欲用李岐与武平公主来与公子谈条件呢。” “谈条件?” 魏长天闻言一声冷笑:“哼,这点条件可不够跟我谈的。” “老子都掀桌子了,就算不能把他弄死,也必须得让他半死。” “......” “公子......” 看着表情阴沉的魏长天,杨柳诗犹豫了一下,有些疑惑的轻声问道:“其实奴家还是没有想明白你要做什么。” “即便皇室之人如今都在我们手中,可宁永年真的会在乎这些人么?” “人,他可能不在乎。” 魏长天撇了撇嘴:“但他不可能不在乎皇位。” “啊!” 一声轻呼,杨柳诗这下终于彻底懂了:“公子,你是想让宁文均篡位?” “可是宁文均会答应么?” “即便他答应,但这种事需得名正言顺,最起码也要有个说的过去的由头才行啊......” “放心吧,我会让他名正言顺的。” 抖了抖衣袖,魏长天扭头看向随风晃动的车帘。 “张三,传信给同舟会。” “告诉他们,可以动了。” ...... ...... 怀陵城,府衙。 鹅毛大雪愈来愈大,大殿之中的每个人都默不作声。 背手站在敞开的殿门之前,抬眼望夜空中拥挤的雪花,宁永年的表情已经从此前的狰狞变得平静。 实话实说,他不是没想过魏家会在他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做些什么。 但他确实没想到魏长天的胆子这么大,居然直接是要釜底抽薪。 而更重要的是,韩兆竟也是魏家的人...... 原本有韩兆和禁卫军在,守住皇宫不失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过现在皇宫肯定是守不住了。 那么在整个京城沦陷之后,魏长天又准备做些什么? 是要用皇室之人来威胁自己么? “......” 眉头紧皱,宁永年还是没有想通魏长天到底哪里来的要与自己“鱼死网破”的底气。 是,你魏家是能拿下京城。 但要知道除了南方那几个州府之外,大宁其余各州如今却仍牢牢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京城附近的几州肯定会立刻出兵。 京城又不是地处西南一隅的蜀州,那到时候不就成了一座孤城了么? 魏贤志手下并无军队,哪怕就是把城备军、都尉府这些半军方势力都算上,也不过就是几万人而已。 并且在攻打皇宫的过程中无疑还要损失掉不少。 就凭这些人,如何能够守得住京城? 甚至自己都不用把大军从大奉调回去,仅靠着各州的勤王军队便能将京城重新夺回来。 魏长天和魏贤志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们应该很清楚魏家虽然可以暂时控制京城,但肯定守不了太久。 所以魏家接下来一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可是,这个动作到底是什么...... 还有,他这么着急发难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宁永年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李岐和李梧桐。 难道......是为了李梧桐? “......” 沉吟片刻后,宁永年慢慢走到李梧桐身边。 他并未给后者解穴,只是平静的俯视下来,缓缓说道: “公主,你可能刚刚也听到了。” “就在不久之前,魏家刚刚夺下了我大宁京城。” “朕此前确实未曾料到魏长天竟会如此行事,不过......” “只能说他终究还是太过心急了些。” “当然了,他如此做定有原因。” “朕猜他是为了你。” “你觉得呢?” “......” 泪水满面,心中如撕裂般的痛苦。 李梧桐眼中的悔恨与绝望之意在宁永年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她不知道魏长天这么做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此时只是无比希望魏长天并非是为了自己。 回想起在蜀州城时自己的以死相逼。 回想起魏长天的那句“你信我还是信宁永年?” 回想起自己方才竟答应了“和亲”的条件...... 李梧桐每想起一幅画面,心中的痛便会更深一分。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配,不配魏长天为她再做任何事情。 就像李岐之前说的。 自始至终,其实都是自己对不起魏长天...... 东风恶,欢情薄。 一念之错,几年离索。 在这将所有情绪淹没,甚至已经超越生死的悔恨之中,李梧桐竟然颤抖着张开嘴巴,在穴脉被尽封的情况下,仍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三个几乎无声的小字。 “杀......了......我......” “......” 愣了一下后,宁永年突然笑了。 笑容中好似有些不屑。 “杀你?” “呵呵,看来是朕想错了。” “就如你这般蠢到极点的女子,还真不配魏长天如此大动干戈。” 7017k 第539章 无法抵挡的诱惑 就如你这般蠢到极点的女子,还真不配魏长天如此大动干戈...... 大殿之中风寒烛晃,气氛诡谲。 说完这句话后,宁永年便不再去看李梧桐。 而后者则是蓦然怔住了。 如果说刚刚她心中满是有愧于魏长天的悔恨之意的话,那宁永年的这句嘲讽便像是一把利剑,顷刻间就将她仅剩的最后一丝尊严也彻底击溃。 你不配...... 呼吸变得艰涩无比,眼眸中再无半点神采。 李梧桐就这么陷入了无尽的自我否定之中,已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毫无疑问,此刻的她是无比自责的。 但其实直到现在,哪怕连宁永年这个敌人都已经看清她并无太大价值,李梧桐却仍没有真的明白自己究竟“蠢”在哪里。 她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至于错在了何处...... “......” 无奈的看着李梧桐,李岐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 而也恰在此时,已经等了好久的司马从终于轻声问向宁永年。 “皇上,是否还要继续屠城?” “......” “等等吧。” 抬眼看了看殿外的鹅毛大雪,宁永年转身绕过屏风,头也不回的向后殿走去。 “魏长天一定会来怀陵。” “哼,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 ...... 大宁京城。 半个时辰前,悬镜司便已经对皇宫正式发起了总攻。 厮杀声和各种巨型器械的轰鸣声响彻京城,百姓皆战战兢兢藏躲于家中,甚至连灯都不敢点。 大半个月之前,魏贤志带人围了皇宫,在跟宁永年舌枪唇剑一番后便又散去。 这件事无疑在当时震惊了大宁朝野,一时间就连随便一个农夫也知道魏家有了谋反的心思。 但恐怕谁也想不到,仅仅相隔不到一个月,魏家便已经把谋反从“想法层面”落实到了“实际行动”上。 这次,是真的变天了...... “老、老爷......” 某个大户人家的寝房中,一个贵妇人哆哆嗦嗦问向身旁的中年男人:“你要做什么去?” “我去府门!” 男人脸色难看,从墙上取下一柄长剑紧紧握住:“把咱家的门匾摘了!” “门匾?” 妇人瞪大眼睛:“摘它做什么?” “糊涂!” 男人隔窗向外看了看,急促道:“你忘了不成?!那可是皇后亲赐的字!” “若是京城真落到魏家手里,它可就不再是保命匾,而是咱们的催命符了!” “啊!” 妇人一声惊呼,这才反应过来:“那、那让下人去摘就是!” “下人?” 男人冷哼一声:“哼!这些狗娘养的此时早不知躲哪儿去了!” “行了,我去去就回!” “你也别闲着,赶紧想想家中还有什么不能留的物件,趁早找出来烧了!” “......” 说着话,男人很快便闪身离开房间,直奔府门而去。 而妇人也赶紧跑到一面柜子之前,急匆匆打开其中暗格,将里面的许多书信一股脑取出丢在了地上。 很明显,这户人家此前应该跟宁家来往颇为密切,估计是坚定的“保皇派”。 但从他们如今的行为来看,无疑又十分不相信京城能守得住,所以才有了眼下“连夜绣红旗”之举。 他们是因何做出如此判断的,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大部分人都觉得一件事即将发生,那这件事便真的大概率会发生。 就像现在。 当皇宫那边的激斗声已然开始渐渐变小时,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皇宫守不住了,京城即将彻底沦入魏家之手。 京城易主,这可是自打大宁立朝以来的头一遭。 ...... 魏府。 无风无光的密室之中,宁文均就如同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表情愤怒,却又暗藏着一丝恐惧。 他并未被封住穴脉,但身上的兵刃和宝物却已被尽数取走。 当然,他仍旧可以自尽。 只不过宁文均肯定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魏家要做什么...... “吱呀~” 伴随着一声轻响,房门被缓缓推开,屋中也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魏贤志从门外进来,瞥了一眼身体紧绷的宁文均,将灯笼随手搁在一旁。 “殿下,久等了。” “......” 宁文均没有说话,更没有不自量力的跟魏贤志拼命。 他甚至连骂都没有骂上一句,只是死死盯着对面这个一身黑袍的男人,一言不发。 灯笼散发出微弱的红光,映在两人眼里,于漆黑幽邃之中似是两团游曳的鬼火。 “殿下,微臣以这种方式将你请来府上,得罪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笑了笑,魏贤志随手将一块沾血的玉佩丢在宁文均脚下。 “哦,对了。” “悬镜司刚刚已攻入皇宫,宁家有两位二品长老殊死抵抗,最后有一人不幸殒命。” “这就是他的信物。” “......” 呼吸稍稍变得急促,宁文均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玉佩,脸色愈发难看。 没错,这确实是宁家长老的信物。 正如魏贤志所说,宁家之中确有两位二品境的长老。 不过他们效忠的是宁家,并非大宁朝廷,所以平时极少露面,唯有宁家遭遇大难时才会出手。 而眼下的情况很明显,这俩位长老之中至少已经死了一个。 也不知道是魏兆海还是韩兆杀的他...... 慢慢将视线从玉佩上面挪开,抬眼再次看着魏贤志。 沉默许久之后,宁文均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魏贤志,即便韩兆是你们的人,但你也应当知道魏家守不住这京城。” “甚至都不需父皇率大军赶回,只消附近几州出兵,京城便会重回朝廷之手。” “所以,我不明白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殿下,你说的不错。” 点点头,魏贤志并没有反驳宁文均的说法:“魏家确实守不住京城太久......不过微臣也不必守太久。” “你什么意思?!” 宁文均眼睛眯起:“我没听懂。” “是么?” 斜眼看了看宁文均,魏贤志突然换了个话题。 “殿下,你可知原州城之事的真凶是谁么?”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没有正面回答,宁文均的语气瞬间变得阴冷:“你究竟想说什么?” “看来殿下是知道的。” 摇摇头,魏贤志表情不变:“那殿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此事的真相流传开来,天下之人会是何种反应?” “我没想过。” 当真相逐渐在向此前的猜测靠拢之时,宁文均虽然心中情绪无比复杂,但脸上还是竭力维持着冰冷的模样。 “有话直说就是!” “好。” “既然殿下如此心急,微臣便也就不绕弯子了......” 走近一步,魏贤志直视着宁文均,平静说道: “殿下,皇上他如今修为已达二品,若无意外发生的话还有至少五十年可活。” “微臣就算殿下也能活到那时候,并且顺利继位。” “但不知殿下可曾想过,即便如此你又能有多少年的皇帝可当?” “说难听点,或许殿下你一天龙椅都坐不得。” “不过,如今微臣却是愿意助殿下早日得偿所愿......” 顿了顿,魏贤志轻声笑道: “只要殿下点头,三日之内魏家便可帮你名正言顺的即位大统。” “微臣此话绝无半点虚言。” “就是不知殿下愿不愿意了。” 7017k 第540章 还有人不愿意当皇帝? 只要你愿意,立马就能当皇帝,还是名正言顺的当皇帝。 这样一个诱惑恐怕天底下极少有人可以抵挡得住。 但宁文均此时却是很冷静。 一方面他本来就是皇子,且自打宁文煜死后便再无竞争对手。 所以只要宁永年之后不再生,或者生出来的儿子没比他强上太多,那他大概率便可以成功继位。 当然了,关于“继位”这件事魏贤志说的倒是不错。 突破二品之后,宁永年实在是能活太“久”了。 即便活不了五十年,但再活个三四十年却是轻轻松松的。 而那时候的自己呢? 七八十岁才能继位当上皇帝? 要知道这还是乐观情况。 如果悲观一点,自己或许都活不过宁永年...... 站在这个角度来想,宁文均好似确实没有拒绝魏贤志的理由。 不过他却同样十分明白另一件事情。 是。 不篡位,自己或许当不了几天皇帝。 但是。 篡位了,自己或许还是当不了几天皇帝。 ...... 毫无疑问,宁文均并非一个笨蛋。 其实他对于篡位后自己的处境还是很清楚的。 首先,一旦自己答应了魏贤志,在魏家的扶持之下成功即位,那就相当于跟宁永年站在了水火不容的对立面。 这方面宁文均倒是遗传了宁永年的部分性格。 在“皇位”面前,亲情羁绊在他这根本不叫事。 他担心的只是在即位之后能否斗得过宁永年。 换句话说,宁文均现在还看不准魏家和宁永年谁能笑到最后。 如果最终是宁永年赢了,那么自己的“皇帝”无疑也就做到头了,并且人生肯定也到头了。 而如果是魏家赢了......其实自己的日子仍然不会好过。 到时候,魏家便不再需要自己这样一个牵制宁永年的傀儡,大概率会将自己一脚踹开,进而扶持宁玉珂上位,或者干脆“亲自上阵”。 除非自己能在此之前笼络足够大的势力。 只是这又何谈容易。 就拿现在的朝堂来说,百余朝官,忠心于自己的却只有不过五六人而已......在宁永年和魏家这两尊“大佛”嘴中抢“香火”,其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 宁永年赢,自己死。 魏家赢,自己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当一辈子傀儡。 如此看来,不论事态如何发展,自己好像都不会有啥好下场。 因此如今最正确的做法绝对是继续静观其变。 宁文均很快就想通了这些,明白了自己眼下其实应该拒绝魏贤志。 但是他也明白,魏家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肯定不会给他拒绝的选项了。 “......” “魏大人......” 不知不觉中,宁文均已然改变了对魏贤志的称呼。 他轻轻摇了摇头,无比艰涩的问道: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杀了我么?” “会。” 魏贤志毫不犹豫:“殿下,你应该知道皇上他不会在乎你的死活。” “既然你不论生死都无法帮我魏家谋得利益,那微臣自然也没有留你一命的必要。” “......” “魏大人,你其实不必说的这么明白的......” 脸上苦涩之意更甚,宁文均再问:“那若是我助魏家......赢了呢?” “你们又准备怎么对我?” “此事殿下只管放心。” 魏贤志笑了笑:“微臣别的不敢保证,但只要殿下安分守己,那便定性命无忧。” “并且若是殿下到时治国有方,想必也应当是能坐稳皇位的。” 安分守己,性命无忧。 治国有方,坐稳皇位。 魏贤志这话说的委婉,但至于安的是谁的分,治的是谁的国......宁文均心中再清楚不过。 从皇子变成傀儡皇帝。 宁文均眼下的心情格外复杂,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悲哀还是清醒。 他就这样又沉默了好半晌,然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魏大人,你应该知道哪怕我如今答应了你,但如果天下人不服,那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 “恕我想不通你如何能让满朝文武百官点头,更想不通你怎么能让天下各州甘心认下我这个新皇。” “若是魏家真能做到这一切,那让宁玉珂来做这个皇帝岂不是更简单,又何需找上我呢?” “......” “殿下,此事不是你该担心的。” 摇摇头,魏贤志没有解释哪怕半句。 这还真不是他故作玄虚,或者觉得这种事没必要跟宁文均说。 而是就连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需宁文均同意篡位即刻,其余事宜自会有人处理妥当】 这是魏长天传回信息中的原话。 很明显,魏长天一定还掌握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力量,甚至可以借此影响整个朝局。 并且这股力量隐藏的很深,深到就连自己这个悬镜司指挥使都一直没有察觉...... 摇了摇头,魏贤志没有就此继续想下去。 反正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这股力量就会浮出水面了。 很快,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宁文均身上。 “殿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 “没有了。” 轻轻叹了一口,宁文均苦笑道:“既然不答应便死,那我又能如何?” “这么说殿下是同意了?” “嗯,我同意了。” “......”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前世李白写的这句诗中充满了无尽的对自身命运的无能为力之感。 但其实人生中最无奈的事并非是“散发弄扁舟”,而是连“弄扁舟”的选择都没有。 就像此时的宁文均。 如果可以选,那他指定愿意继续做他的皇子。 但可惜的是他不能选......所以便只能做这个皇帝了。 角落里灯笼的火光有些黯淡,抖袖声分外清晰。 在宁文均惊讶的眼神中,只见魏贤志突然一本正经的抖了抖衣袖,然后竟颇为认真的冲前者躬身行了一礼。 双手互握合于胸前,右手握拳在内,左手在外。 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吉拜礼,更是除了跪拜之外,臣子面圣时最常使用的拜礼。 “殿下,不,陛下......” “既然如此,微臣便预贺您即将即位大统。” “......” 陛下。 看着魏贤志的动作,听着这个曾经梦寐以求听到的称谓,宁文均一时间愣住了。 他微微张大嘴巴,心中竟在此时莫名涌起一丝激动。 然而下一秒,就当他回过神来,看到魏贤志那无比平静的眼神时,整个人却又瞬间从美梦中清醒,冷汗更是顷刻间浸透后背的衣衫。 “魏大人,多谢提醒......” 7017k 第541章 天吉年的最后一场早朝 怀陵城。 当宁永年正在调兵遣将、暗中布置,等待着魏长天的到来时,先出发一步的许岁穗等人却是已经身处在城北的某家客栈之中。 “姑娘,第五个条件还是没有结果,恐怕是没谈拢哩。” 顶楼的一间客房,客栈掌柜正在点头哈腰的向许岁穗汇报着和谈的最新情况。 “小人估计明日会接着谈呢,姑娘放心,小人会一直派人守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定会及时来告诉姑娘的。” “好,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点点头,许岁穗站起身子随手递过去一小块碎银。 掌柜见状脸上立马堆起笑容,躬身倒退出房间。 “姑奶您歇着,小人就先出去了。” “若是还有其它事需要小人去办,姑娘只管吩咐就是......” “吱呀~” 不甚畅滑的木门发出一阵声响,看着掌柜喜滋滋离开的样子,许岁穗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怀陵城这百余万人并不晓得他们其实只差一点就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若是知道的话......恐怕这掌柜也不会为了区区几钱碎银如此开心罢。 默默走回到桌边坐下,身后的窗户没有关紧,有寒风吹了进来。 许岁穗打了个冷战,起身欲去将窗户关好。 关窗时她顺带向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屋外的雪竟愈来愈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虽然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但照这架势估计还得继续落上好一阵。 “奇怪,记得书中没写怀陵会下雪啊......” 疑惑的嘀咕一句,慢慢将窗户关好。 许岁穗便有些不安的坐在床边,盯着摇曳的烛火一动不动。 怀陵的和谈结果跟书中所写的没有区别......最起码如今看来是这样的。 一共五个条件,大奉答应了四个,最后一个被李岐坚定拒绝,最终导致谈判破裂。 而京城那边的情况也应该不会有啥变化。 魏家会扶持宁文均即位,并且还会爆出“原州城真凶”这个惊天猛料,进而将宁永年架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从“法理”上说,宁文均已经篡位成功,成为了新的大宁皇帝。 从“民心”上说,“凶君”的名头坐实,各州摇摆不定。 从“实力”上说,除了留在大奉的这四十万军队之外,国内再难调动一兵一卒。 宁永年仅仅是离京谈个判的功夫就落得这步田地......不得不说魏长天这次的谋划十分大胆,也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至于事件再接下来的发展...... 那就是许岁穗要改变的部分了。 只是,如今这一切好似已经出现了偏差。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飘零的雪花,许岁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她总感觉这场本不应落下的大雪,好似是在预示着什么。 ...... ...... 翌日清晨,大宁皇宫。 从激烈的城墙争夺,到遍布皇宫各处的厮杀。 虽然悬镜司在子时便已攻破正阳门,杀入皇宫,但整个战斗其实直到寅时末才完全结束。 随着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红甲兵倒下,总共五万禁卫军彻底覆灭。 战死两万余人,伤残万余人,投降万余人。 而悬镜司、都尉府、城备军方面也为此付出了近三万人死伤的代价。 这么看来双方的伤亡人数其实差不多。 但要知道魏家可是在这次战斗中占尽了先机的。 不仅发难的十分突然,几乎没有怎么给禁卫军布防的时间,并且“高端战力”方面更是完全占优。 正常情况下禁卫军的将领配置是一个主将加五个副将。 结果谁曾想临开战之前主将韩兆直接叛变,并且还捎带手杀了四个副将。 如此一来,禁卫军的顶尖战力其实便只剩下了一个三品境的副将而已。 而魏家这边却是坐拥韩兆、魏兆海两个二品,外加十余个三品境高手。 可即便如此,两边却仍打成了“势均力敌”的结果......只能说禁卫军的战力不愧在大宁首屈一指。 当然,不管这支曾经的御前红甲军有多牛逼,如今都已不复存在。 留下的,也只有一具具死状惨烈的尸体而已。 “细细检查每一具尸体,看看是否还有活口!” “将检查过的都搬到车上拉走!” “咱们的人送去义庄!禁卫军送去乱葬岗!” “动作快点!” “任何人不许私吞战利!一经发现军法伺候!” “快点!先将太和殿周围清理出来!!” “......” 各种喊声回荡在晨雾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将偌大的皇宫尽数笼罩在恐惧之中。 五万多具尸体,处理起来无疑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绝非是一个早晨的功夫便能完成的。 但哪怕眼下整个皇宫各处都是断肢鲜血,可太和殿却仍然在卯时一到便打开了殿门。 太和殿开殿门,意味着今日早朝照旧。 “礼部尚书,龚大人到!” “刑部左侍郎,冉大人到!” “大理寺卿,李大人到!” “太常寺卿,余大人到!” “内务府总管,唐大人到!” “......” 生面孔的太监站在长长的云龙浮雕石阶一侧,每看到一个人走上石阶便会尖着嗓子高喊上一声。 而被他喊到名字的朝官则大都低着头不闻不问,走的更是缓慢,仿佛双腿和脑袋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毫无疑问,他们当然知道今日这场“早朝”是魏贤志搞的鬼。 然而即便再怎么胆战心惊、再怎么不情愿,他们却都还是“不得不”准时现身。 当然了,其中有不少人已经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 但也有相当一部人对此一无所知...... 旭日朱楼光,东风惊凡尘。 霞光刺破雾霭,为京城中鳞次栉比的城郭屋宇鎏了层金红色泽。 只是这原本江山锦绣、灿若瑰宝的场面,如今却显得有些死寂。 仿佛在整个京城中,便唯有皇宫这里尚且还有一丝生机了...... “啊!” 云龙浮雕第一百零二阶,一个身着朱红色官衣、胸前绣着白鹇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此人名为阮天富,官拜工部员外郎,只是一个五品小官。 这等官职倒是能勉强挤得进朝堂,不过上朝时只能站在最后一排。 而他刚刚之所以惊呼,则是因为恰好瞥到了一旁有一只挂在石围拦上的断手。 这只断手五指仅存其二,其余三指皆不知所踪,断口处清晰可见白骨血肉。 阮天富方才正是由于路过此手旁边,这才不小心被吓了一跳。 “......” 轻抚胸口,平稳了一下呼吸。 阮天富悄悄抬眼向四下看了看,发觉附近同僚并无人发觉自己的窘态,这才轻轻松了口气,继续向着不远处的太和殿走。 不过他走出几步后却又突然停下,犹犹豫豫的转身向回看去。 此时,恰有另外一个朝官正好走到那断手旁边。 “这位大人......” 张了张嘴,阮天富好似是想要提醒此人不要如自己一样被那血肉模糊的断掌吓到。 但来人却根本没抬头,又或者说根本没听到阮天富的话,就这么直接低着头走了过去。 阮天富愣了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实在太过自作多情了些。 眼下自保尚且不能呢,又哪里顾得上别人。 7017k 第542章 反了反了,都反了! 跟其他大部分朝官不同,阮天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中立派”。 没有背景,天吉三年中的进士,在地方历练五年后调回京城,然后便一头扎进工部,七年来官职没有任何变化。 为官者若是寒门出身,其实一般都会选择依附于某个大的势力,好为自己的仕途减少一些阻碍。 但阮天富却不愿如此,所以他才在七年之中寸步不前。 对此阮天富并不在乎。 因为能入京做官,并且还挤得进朝堂,他已经就很满足了。 而既然于仕途再无任何奢望,那么保持中立无疑便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上不去,但最起码也掉不下来。 更关键的是,不论发生什么大事他都可以性命无忧,不会因为某一派的覆灭而陪葬。 当然了,阮天富知道乱世之局无人能独善其身的道理。 不过他既然掌控不了时局,但却可以掌控自己远离“风暴”中心。 就像现在。 当朝堂上百余朝官都在为自己的命运心惊胆战时,阮天富却可以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淡定自若。 不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现在所站的位置都无比安全。 所以,阮天富甚至还有心情东张西望的去观察同僚们的表情。 有人平静,有人慌张。 有人愤怒,有人胆怯。 有人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有人在不慌不忙整理着官帽...... 小小的太和殿此刻就像是一座戏台,上面站满了各式各样的角色,准备共同出演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戏。 而虽然同样站在人群之中,但阮天富此刻却更像是一个观众。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将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终于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看戏姿势。 然后。 当身后殿门慢慢关合,宁文均自屏风之后现身时,这场大戏便也正式开场了。 ...... ...... 天吉十五年,十一月初四,卯时一刻。 宁文均出现在太和殿中,但并未如往常一样站在面向龙椅的第一排,而是挺身立于龙台之上,直面着面前共计一百一十八位文武百官。 几乎是一瞬间,太和殿中便变得鸦雀无声。 然后,在向屏风后侧看了一眼之后,他便开口进行了一场长达半个时辰的演讲。 这场演讲中,宁文均义正严词的说出了若干宁永年曾做过的“凶暴”之事。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杀死许士兴,逼迫许家造反;屠顺亲王满门,使得蜀州陷入大乱;一手策划了原州城惨案,令两百万大宁百姓于一夜之间惨死...... 在将这些事悉数说完之后,宁文均简单总结自己的爹根本不配为人皇,甚至连人都不配做。 而他早已对此深恶痛绝,所以便下令魏贤志借凶君离京之时举旗起义,只为还天下一个真相。 当然了,宁永年这般凶君自然也不能再做大宁的皇帝。 所以他这位唯一的皇子,便只能暂时担起重任、临危即位,领导大宁子民走向正确的道路...... 如果抛开那些有的没的废话,以及为了烘托气氛而说的豪言壮语,那宁文均的整篇演讲基本就是说了这么个事情。 而阮天富虽然听得惊愕,但其实打从宁文均消失一夜后又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太和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位皇子要篡位了。 好家伙。 别人造反都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你倒好,直接来了个“清君”! 虽然阮天富相信宁永年确实做过那些事,但哪个君王又没有做过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以这种理由篡位...... 也不是不行,最起码算是给了天下一个交代。 但对于宁文均能否篡位成功,阮天富却持怀疑态度。 ...... 古往今来,想要篡位一般来说需得满足四个条件。 第一,篡位之人必须得有皇室血统。 第二,篡位之人必须得有足够的武力控制京城,最起码也要控制住皇宫。 第三,篡位之人必须得能得到朝廷大部分官员的支持。 第四,篡位之人必须得能得到大部分百姓的支持......至少不能反对。 而眼下的情况很明显。 第一点宁文均无疑完全满足。 第二点魏家也已经帮他做到了。 可这第三第四点...... 且不说宁文均能否被大宁百姓认可这般相对遥远的事,但说他能不能得到大部分朝官的支持,阮天富就觉得够呛。 在许、柳两家尽灭之后,如今大宁朝堂之上就只剩下三种朝官。 第一种就是如自己这般的中立派。 而剩下的自然就是“宁派”和“魏派”。 后两者的数量相差无几,加起来基本有个七八十人。 所以余下那三四十人中立派的态度就尤为重要。 这些人如果支持宁文均,那后者便大概率能“顺理成章”的即位。 而若是这些人不支持,或者不发表意见......那即便宁文均在魏家的帮助下强行即位,但也绝对无法让各州府顺服。 毕竟站在这里的每一个官,几乎都代表着地方上的一股大势力。 因此别说宁文均了,就连魏贤志也不敢随便乱杀,只能是通过威逼利诱种种手段来争取每个人的支持。 只是这何谈容易。 要知道“中立派”的为官之道就是不站队,更何况是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定更不会表现出任何倾向。 再说现在距离魏家“起义”仅仅过去一夜,哪里有时间给魏贤志来暗中“拉票”? 最起码自己就没有被魏家找上。 所以...... “太急了......” 轻轻叹了口,阮天富自言自语的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而就在他思考的同时,朝堂之上早已理所当然的乱作一团。 “共事”了这么久,大家对于彼此姓“宁”还是姓“魏”早就一清二楚,因此一等宁文均演讲完就已然开始了激烈的争辩。 当然了,双方吵归吵,但说话还是比较注意分寸的。 尤其是宁派的官员,也不敢直接骂宁文均企图篡位,只是不停嚷嚷着“此事需得等皇上回来再议”,“若是皇子所言为真,皇上到时再退位也不迟”之类的话。 就这样,整个太和殿突然便从此前的死寂变得热闹。 只不过两边人数相当、声量相当,就这样吵下去估计吵到明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因此,魏贤志、宁文均,甚至是阮天富,都在等待着一个可以改变这种僵局的契机的出现。 三人并不知道魏长天做了什么安排,阮天富更是连“魏长天已经做了安排”这件事都不晓得。 直到他看见公认的“中立派高官”李岐突然一步迈出,恭恭敬敬的冲宁文均拱了拱手。 “殿下!” “自今日起,大理寺愿听令于殿下调遣!” “......” “殿下!鸿胪寺亦愿您早日即位,还天下以泰平!” “殿下!我国子监千余监生亦有此愿!” “清吏司附议!” “光禄寺附议!” “通政司附议!” “工部附议!” “詹事府附议!” “......” 7017k 第543章 还是当爹的狠 从掌管司法的大理寺,到负责祭祀的光禄寺。 从管理外事的詹事府,到掌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的通政司...... 当几乎所有中立派朝官突然“挺身而出”,鲜明且一致的表达出自己的立场之后,其余人都一时间愣住了。 包括大感震惊的魏贤志、一脸不可置信的宁文均。 以及目瞪口呆的阮天富。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么多人同时发难绝不可能是偶然事件。 那便只能说明这些平日里跟自己一样,好似哪边也愿不得罪的同僚们其实早已姓了“魏”! 李刊、余守道、刘步青、陆儒、孙国桢...... 一个个名字跳跃在脑海,各个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而这其中最让阮天富吃惊的无疑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位白发苍苍的工部尚书,陆儒。 “阮大人,君子理应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 “如今天下大乱,咱们工部唯有在此乱世中不偏不倚才能独善其身。” “恪守中庸之道没什么不好的,你要切记......” 以上都是陆儒前不久才刚刚跟自己说过的原话。 而阮天富如今回想起来,却只能说...... 好家伙! 你这个糟老头子装的还挺像啊! 抬眼看了看站在第一排、声音贼大、面色无比正经的陆儒,阮天富心中一阵无语。 而前者却是根本没工夫看他,此时正在满脸“正义”的声援宁文均,言语间丝毫没有半点“中庸”的意思。 “殿下!大宁之所以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完完全全是拜凶君所赐!” “如今南方大乱,东边又打国战,各地粮价居高不下,民生凋敝!各州府时有百姓活活饿死之事发生!” “不论如何,老臣都赞成殿下立刻即位!” “唯有这般才能平稳天下局势啊!” “......” 在阮天富惊愕的眼神中,陆儒噼里啪啦一股脑说了一大堆。 而其余刚刚站出来的高官也是一样,分别从不同角度来为宁文均必须立马即位找尽了各种理由。 有人说宁永年犯下的罪行远不止宁文均说的那些,还有更多。 有人说只有宁文均即位,宁玉珂才有可能会与朝廷谈判,保证大宁不会分裂成两个国家。 有人说自己夜观天象,发现宁永年的帝王气运已经由于原州城之事消散一空,如若大宁再不换皇帝恐怕国运将会大大衰落...... 总而言之,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甭管是真是假,此时统统被一股脑的丢了出来,目的皆是要让宁永年下台。 这当然也使得“支持派”的声量一瞬间便超过了“反对派”。 一共一百一十八个朝官,如今明确表示支持宁文均篡位的已有七十一人,明确表示反对的则有三十九人,还剩八个如阮天富一样无关紧要的小官没有表态。 对这三十九人来说,他们无疑惊讶于局势突然的变化,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考虑李刊等人是何时与魏家结党的时候。 不论如何,他们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宁文均就这么顺利篡位,哪怕阻止不了也要尽量为宁永年多拖延一些时间。 然而魏贤志当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藏身于屏风之后,轻咳一声吸引了宁文均的注意力。 仅仅是一个眼神,后者便明白了意思,立刻沉声低吼道: “够了!” “不管怎么说尔等都是我大宁朝官!于朝堂之上吵成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我知道你们当中定有人不服!” “好!不愿辅佐我为新皇的,站出来!” “......” 宁文均的一番怒吼叫停了殿内的吵闹,但半晌之后却无一人主动站出。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所以他们此刻大都有些犹豫。 不过李刊倒也机智,见“反对派”不敢冒头,于是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道: “吾愿辅佐殿下即位新皇!” 嗯? 众人视线瞬间集中过来,大家都是聪明人,因此很快就明白了李刊在干什么。 “吾亦愿辅佐殿下!” “老臣也是!” “微臣亦然!” “......” 不出三息,大殿之中立马便伏身跪倒了一片。 而还站着的人此刻脸色皆十分难看。 他们其中大都是宁永年的人,本来还想着以“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抵制宁文均即位。 只是如今看来...... “噗通!” “噗通噗通!” 重压之下,很快又有十几个朝官或犹豫、或艰难的跪倒,其中既包括像阮天富这种“随大流”的小官,也包括几个见势不妙后临阵倒戈的反对派。 如此一来,仍直挺挺站着的便只剩下二十余个。 看得出他们其实很纠结。 但他们不能跪,于是便企图死扛到底。 而这时候就需得魏贤志亲自登场了。 “殿下......” 与韩兆一道绕过屏风出来,站定在宁文均身边。 魏贤志先是跟后者拱了拱手,然后视线快速扫过伏跪在地的李刊等人。 毫无疑问,这突然“倒戈”的二十多个“中立”朝官其实早都被魏长天笼络麾下。 其实此前当魏长天第一次透露韩兆的身份时,魏贤志就好悬没被惊掉下巴。 韩兆是什么人? 二品境后期高手!镇国大将军! 这样一个人物竟然被自己儿子不声不响的策反了,甚至还演了一场大戏,葬送了宁永年二十万精锐...... 魏贤志当时只感觉自己这个悬镜司指挥使、魏家家主当得好似太过失败了些。 可直到现在,当一支更大的、已经渗透朝堂如此之深的势力浮出水面之时,他才明白魏长天手中掌控的力量远不止蜀州和共济会这么一点点。 或许,家主之位也是时候该交出去了...... 摇了摇头,暂时收敛起复杂的心绪,魏贤志将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梗着脖子的紫服老头身上。 刑部尚书,顾子胜。 目前整个京城中宁永年的头号忠臣。 “顾大人,你确定要违抗皇子殿下的旨意么?” 眯着眼睛,魏贤志直接问道:“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即可。” “哼!魏大人当真是好神气啊!” “老夫......” 很明显,顾子胜并不会愚蠢到正面回答问题,眼下便准备先开口讥讽一番。 然而还未等他一句话说完,只见魏贤志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挥出一掌。 下一秒,掌风凌冽,转瞬之间便猛然砸在顾子胜胸前的仙鹤之上!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后者登时口吐鲜血,应声倒飞出数丈之远,然后犹如一团破麻袋一般砸落在地。 沉闷的落地声回荡在太和殿,鲜血溅落,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而血痕尽头的顾子胜早已没有了半点生机,唯有死死瞪大的眼睛表明了他临死前最后一刻的心情。 “......” 恶寒阵阵,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韩将军。” 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魏贤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扭头看向韩兆。 “顾子胜不仅包庇凶君,更是公然违抗皇子殿下,实乃罪大恶极。” “如今罪首虽已伏诛,但此罪理应株连九族。” “本官暂时脱不开身,就劳烦将军即刻带人去顾家走一趟罢。” “......” “魏大人放心,本将这便去顾府,定叫贼人一个也逃不脱!” 没有犹豫,韩兆答应一声之后便径直走向殿门。 而就在此时,却有一道惊恐且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魏、魏贤志!”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顾大人乃是我朝一品大员!你竟说杀就杀了!!” “等皇上回来......” “砰!!” “......” “韩将军,还有左家,劳烦一道处理了吧。” “哈哈哈哈!本将知道!” 7017k 第543章 还是当爹的狠 从掌管司法的大理寺,到负责祭祀的光禄寺。 从管理外事的詹事府,到掌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的通政司...... 当几乎所有中立派朝官突然“挺身而出”,鲜明且一致的表达出自己的立场之后,其余人都一时间愣住了。 包括大感震惊的魏贤志、一脸不可置信的宁文均。 以及目瞪口呆的阮天富。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么多人同时发难绝不可能是偶然事件。 那便只能说明这些平日里跟自己一样,好似哪边也愿不得罪的同僚们其实早已姓了“魏”! 李刊、余守道、刘步青、陆儒、孙国桢...... 一个个名字跳跃在脑海,各个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而这其中最让阮天富吃惊的无疑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位白发苍苍的工部尚书,陆儒。 “阮大人,君子理应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 “如今天下大乱,咱们工部唯有在此乱世中不偏不倚才能独善其身。” “恪守中庸之道没什么不好的,你要切记......” 以上都是陆儒前不久才刚刚跟自己说过的原话。 而阮天富如今回想起来,却只能说...... 好家伙! 你这个糟老头子装的还挺像啊! 抬眼看了看站在第一排、声音贼大、面色无比正经的陆儒,阮天富心中一阵无语。 而前者却是根本没工夫看他,此时正在满脸“正义”的声援宁文均,言语间丝毫没有半点“中庸”的意思。 “殿下!大宁之所以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完完全全是拜凶君所赐!” “如今南方大乱,东边又打国战,各地粮价居高不下,民生凋敝!各州府时有百姓活活饿死之事发生!” “不论如何,老臣都赞成殿下立刻即位!” “唯有这般才能平稳天下局势啊!” “......” 在阮天富惊愕的眼神中,陆儒噼里啪啦一股脑说了一大堆。 而其余刚刚站出来的高官也是一样,分别从不同角度来为宁文均必须立马即位找尽了各种理由。 有人说宁永年犯下的罪行远不止宁文均说的那些,还有更多。 有人说只有宁文均即位,宁玉珂才有可能会与朝廷谈判,保证大宁不会分裂成两个国家。 有人说自己夜观天象,发现宁永年的帝王气运已经由于原州城之事消散一空,如若大宁再不换皇帝恐怕国运将会大大衰落...... 总而言之,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甭管是真是假,此时统统被一股脑的丢了出来,目的皆是要让宁永年下台。 这当然也使得“支持派”的声量一瞬间便超过了“反对派”。 一共一百一十八个朝官,如今明确表示支持宁文均篡位的已有七十一人,明确表示反对的则有三十九人,还剩八个如阮天富一样无关紧要的小官没有表态。 对这三十九人来说,他们无疑惊讶于局势突然的变化,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考虑李刊等人是何时与魏家结党的时候。 不论如何,他们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宁文均就这么顺利篡位,哪怕阻止不了也要尽量为宁永年多拖延一些时间。 然而魏贤志当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藏身于屏风之后,轻咳一声吸引了宁文均的注意力。 仅仅是一个眼神,后者便明白了意思,立刻沉声低吼道: “够了!” “不管怎么说尔等都是我大宁朝官!于朝堂之上吵成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我知道你们当中定有人不服!” “好!不愿辅佐我为新皇的,站出来!” “......” 宁文均的一番怒吼叫停了殿内的吵闹,但半晌之后却无一人主动站出。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所以他们此刻大都有些犹豫。 不过李刊倒也机智,见“反对派”不敢冒头,于是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道: “吾愿辅佐殿下即位新皇!” 嗯? 众人视线瞬间集中过来,大家都是聪明人,因此很快就明白了李刊在干什么。 “吾亦愿辅佐殿下!” “老臣也是!” “微臣亦然!” “......” 不出三息,大殿之中立马便伏身跪倒了一片。 而还站着的人此刻脸色皆十分难看。 他们其中大都是宁永年的人,本来还想着以“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抵制宁文均即位。 只是如今看来...... “噗通!” “噗通噗通!” 重压之下,很快又有十几个朝官或犹豫、或艰难的跪倒,其中既包括像阮天富这种“随大流”的小官,也包括几个见势不妙后临阵倒戈的反对派。 如此一来,仍直挺挺站着的便只剩下二十余个。 看得出他们其实很纠结。 但他们不能跪,于是便企图死扛到底。 而这时候就需得魏贤志亲自登场了。 “殿下......” 与韩兆一道绕过屏风出来,站定在宁文均身边。 魏贤志先是跟后者拱了拱手,然后视线快速扫过伏跪在地的李刊等人。 毫无疑问,这突然“倒戈”的二十多个“中立”朝官其实早都被魏长天笼络麾下。 其实此前当魏长天第一次透露韩兆的身份时,魏贤志就好悬没被惊掉下巴。 韩兆是什么人? 二品境后期高手!镇国大将军! 这样一个人物竟然被自己儿子不声不响的策反了,甚至还演了一场大戏,葬送了宁永年二十万精锐...... 魏贤志当时只感觉自己这个悬镜司指挥使、魏家家主当得好似太过失败了些。 可直到现在,当一支更大的、已经渗透朝堂如此之深的势力浮出水面之时,他才明白魏长天手中掌控的力量远不止蜀州和共济会这么一点点。 或许,家主之位也是时候该交出去了...... 摇了摇头,暂时收敛起复杂的心绪,魏贤志将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梗着脖子的紫服老头身上。 刑部尚书,顾子胜。 目前整个京城中宁永年的头号忠臣。 “顾大人,你确定要违抗皇子殿下的旨意么?” 眯着眼睛,魏贤志直接问道:“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即可。” “哼!魏大人当真是好神气啊!” “老夫......” 很明显,顾子胜并不会愚蠢到正面回答问题,眼下便准备先开口讥讽一番。 然而还未等他一句话说完,只见魏贤志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挥出一掌。 下一秒,掌风凌冽,转瞬之间便猛然砸在顾子胜胸前的仙鹤之上!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后者登时口吐鲜血,应声倒飞出数丈之远,然后犹如一团破麻袋一般砸落在地。 沉闷的落地声回荡在太和殿,鲜血溅落,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而血痕尽头的顾子胜早已没有了半点生机,唯有死死瞪大的眼睛表明了他临死前最后一刻的心情。 “......” 恶寒阵阵,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韩将军。” 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魏贤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扭头看向韩兆。 “顾子胜不仅包庇凶君,更是公然违抗皇子殿下,实乃罪大恶极。” “如今罪首虽已伏诛,但此罪理应株连九族。” “本官暂时脱不开身,就劳烦将军即刻带人去顾家走一趟罢。” “......” “魏大人放心,本将这便去顾府,定叫贼人一个也逃不脱!” 没有犹豫,韩兆答应一声之后便径直走向殿门。 而就在此时,却有一道惊恐且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魏、魏贤志!”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顾大人乃是我朝一品大员!你竟说杀就杀了!!” “等皇上回来......” “砰!!” “......” “韩将军,还有左家,劳烦一道处理了吧。” “哈哈哈哈!本将知道!” 7017k 第544章 太初 大笑声中,韩兆就这么大步走出殿门,扬长而去。 而估计用不了多久,顾家和左家便会被彻底抹杀。 当然了,这两家的子嗣在京城之外肯定还有残留,日后也定会与魏家不死不休。 但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魏贤志竟然在短短几十息的功夫里便连杀两人,甚至这俩人连话都没说完...... 看着那两具横陈在大殿中央的血淋淋的尸体,不论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都无一人出声。 至于角落里的阮天富...... 庆幸自己跪的及时的同时,他心中也是无比惊讶。 他不是没有想过魏贤志会杀鸡儆猴,但确实没料到后者居然这么果决。 要知道把所有反对的人都杀了是不现实的。 毕竟如果一下子死了二十多个朝官,那么这些人背后的势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并且此事一旦传出去也会对宁文均的“风评”产生极差的影响。 大家都同意,那是众望所归。 把不同意的都杀了,这就是彻彻底底的谋权篡位。 所以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能少杀则少杀。 不过,魏贤志毕竟是做出过带人围皇宫的疯子...... 一时间,阮天富也拿不准这位悬镜司指挥使还会不会继续大开杀戒。 而后者则很快便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孙大人,你可是也要违抗殿下?” “你只需要答是与不是。” “魏、魏贤志,你不要逼人太......” “砰!!” 一掌干脆利落,转头看向另一人。 “梅大人,你呢?” “我......” “砰!!” 收掌再转头,又一人。 “何大人,你......” “啊!!” “我、我愿辅佐殿下即位!!” “......” 当殿中的尸体从两具变成四具,叫何章的刑部侍郎大叫着跪倒在地时,魏贤志终于暂停了他的疯狂举动。 视线平静的依次扫过其余仍站着的人,眼神并不似在看活物,更像是在看砧板上的肉。 虽然他没有再问一句,但视线所到之处,不出三息,被看之人便无一例外统统战栗着跪倒。 每个人都明白魏贤志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但他们也知道杀四个和杀五个对前者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很明显,谁也不愿意做那第五具尸体...... 就这样,当最后一人颤巍巍的伏跪下身子,嘴里颤抖着喊出“我愿辅佐殿下即位”之后,大殿之中除了魏贤志和宁文均外便再无人还站着。 转头看了看神色有些惨白,但又有些激动的宁文均,魏贤志一步踏出,转身,同样面向前者跪倒。 他抖了抖衣袖,旋即拱手至额,沉声高呼道: “以武定祸乱,以德致太平!” “吾等恳请殿下即刻登皇帝位!” “还请殿下万莫推辞为是!” ...... ...... 对于通过“非正常”手段夺取天下的皇帝来说,其登基之前一般要经历一个“三辞三让”的过程。 就是得有大臣劝三次,自己拒绝三次,然后在最后一次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登基称帝。 很明显,这个过程就是为了给这些“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们找补点面子。 说的再直白一些那就是—— 如果他体面,你就让他体面;如果他不体面,你就帮他体面。 对于宁文均来说,他肯定是属于“不体面”的情况,毕竟不管咋说他爹都还没死。 但如今的局势由不得他再经历“三辞三让”这样一个“洗白”过程了,于是宁文均立马便接受了“群臣”的请求,摇身一变从皇子成了皇帝。 当然了,身份的转变还差一场登基大典。 古人对仪式十分看重,所以不管咋说这场大典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虽然大典的准备最快也还需几天,不过“宣传”工作却可以先一步展开。 于是,已经成立一年,且几乎垄断了民间舆论的《京报》便开始发挥它真正的作用了。 ...... 早朝结束仅半个时辰后。 春深书坊京城总号的库房打开,里面堆叠着的报纸如雪花一样被免费送到了各家各户。 各州分号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做着相同的事情,第一时间便将京城发生的一切传遍了大宁三十六州。 这些报纸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印好了,上面不仅刊登着今天宁文均“演讲”的原文,更是附带了一份大理寺对于宁永年的“判决文书”。 嗯...... 严格来说,虽然《大宁律》第一页就写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在制度上其实能审判皇帝的只有皇帝本人,即便是“最高法”大理寺也不行。 不过报纸毕竟是给老百姓看的玩意儿,没人在乎制度上合不合规。 百姓们只知道大理寺是审断一切大案要案的地方,有此“官方背书”,报纸上的内容自然便也就变得可信了不少。 所以...... 宁永年竟是原州城之事的真凶? 许家造反,宁玉珂造反也都是被逼无奈? 还有,竟然是宁文均指使魏家造反的? 在《京报》的叙事口吻中,宁永年自然被塑造成了一个阴险狡诈、至百姓于不顾的凶君暴君。 而宁文均则是一位嫉恶如仇、大义灭亲的好皇子。 至于魏家......那当然是帮助宁文均替天行道的有力帮手。 以上三点,除了对宁永年的表述基本符合事实之外,其余两点无疑都十分离谱。 不过普通百姓却是根本没有能力分辨这些。 在他们看来,这份在过去一年中带给他们各种最新消息的《京报》就是最靠谱的信息渠道,最起码要比那些坊间传闻来的可信得多。 因此,半天时间不到,整个大宁便彻底沸腾了。 毕竟一夜之间就换了皇帝这事儿实在太有冲击力,甚至大部分人若非是听读报先生亲口说出来的,打死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先生!俺们刚来!没听到你刚刚念了甚!” “你再念一遍吧!” “是啊先生!再念一遍吧!” “......” 极东,青州府。 一家名为“三润居”的茶馆坐落在海边不远的小镇上,来往之人大都是附近居住的渔户。 听说有天大的事发生,这些渔户今日也不出海捕鱼了,一股脑都往镇上跑,想要听听到底出了何等大事。 有人来得早,有人来得晚。 因此镇上为数不多的几位“读报先生”今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从早到晚已经把手中报纸来回读了不知多少遍了。 不过无所谓,只要有银子赚就行。 “稍安勿躁!各位乡党稍安勿躁!容老朽喝口茶润润嗓!” 一面喝着茶水,一面悄悄观察着面前铜炉里不停增加的铜钱。 当铜钱达到一个高度之后,穿着儒袍的老者便举起报纸,再次慢慢读了起来。 “咳!” “天吉十五年十一月初四,节气大雪。” “京报首刊,朝局巨变......” “......” 月上枝头,屋外寒风阵阵,屋内却热的很。 小小的茶馆里外都挤满了人,人群每个几十息便会发出一阵惊呼。 今天的报纸足足有七八页,光是读完一遍就要差不多将近一个时辰。 更何况老者时不时还等待人群议论完才能接着念,所以念到最后甚至都已至子时了。 “各位乡党,报纸上说新皇帝许诺将会在十日之内平稳各州粮价哩。” “还有南边,说是也不会再打仗了......” 毫无疑问,当这两句话说完,人群免不了又是一阵喧闹。 南边打不打仗这些渔户不管,但宁文均许诺十日之内解决粮价问题却是让他们无比激动。 夜色翻腾,沸沸扬扬的议论声又持续了差不多一炷香才慢慢停歇。 有人看到读报老者已经将报纸折起,便赶忙大声问道: “先生!都读完了?” “还有甚没读的么?” “......” “还有一事。” 透过人群缝隙看了看角落里的铜漏,又转头望了望屋外的夜空。 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读报老者似是有些感慨的轻轻叹了口。 “唉,各位乡党。” “再有不到一个时辰便不是天吉年了。” “新皇帝换了年号,打明儿起便是太初年......” 太初。 听到这个新的年号,渔户们纷纷面面相觑,明显不明白其中意思。 不过读报老者却懂得这年号中暗含的雄心壮志。 太初渺邈,难得而详。 人无定命,国无定运。 霸气啊...... 7017k 第545章 魏长天去怀陵的真正目的 翌日,太初元年,十一月初五。 蜀州城,未央宫。 早朝过后,游文宗被宁玉珂单独留下,重新商议之后一段时间蜀国的“东伐”策略。 “......” “陛下,如今宁文均既已登基,那便不宜再攻打仓州了。” 游文宗端坐在宁玉珂对面,认真说道:“公子日后定会与宁文均细谈分治之事,依老臣所见南方十二州早晚都会归于蜀国,所以现在还是抓紧时间操练新兵、休养生息为好。” “嗯,游相所言有理。” 点点头,宁玉珂声音冷清:“既然这样那便暂不继续东伐,也算是给宁文均一个面子。” “不过宁永年尚有几万兵马驻守在安州,我们倒是或可以出兵将其歼灭。” “此事......” 看着表情认真的宁玉珂,游文宗犹豫了一下。 正如前者所说,此前讨伐蜀州失败的朝廷大军还有六万残兵驻扎在北边的安州,与广汉县遥遥对峙。 这支兵马自打蜀州之战结束后就一直待在安州,估计宁永年是想以其作为第二次“平乱”的先锋军。 当然了,如今朝政巨变,宁永年眼下的当务之急肯定是要先把皇位夺回来。 所以这六万人估计不会在安州继续待太久,应该很快就会被调走用以对付宁文均。 宁永年与宁文均窝里斗,这本应是蜀国喜闻乐见的事情。 而这时候宁玉珂却提出要主动出兵将这六万人歼灭...... “陛下,你可知公子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 微微皱了皱眉,游文宗轻声问道:“难道公子不是要坐山观虎斗?” “本宫不知道。” 摇摇头,发间繁复华贵的发饰微微摇晃。 宁玉珂语气一顿,然后平静回答道:“不过只要是宁永年的兵,杀掉总是没错的。” “......” 只要是宁永年的兵,杀掉总没错。 游文宗闻言一愣,但也没有反驳什么。 虽然怎么看这也一个夹杂了浓重“个人仇恨”色彩的决定,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倒是也说得通。 反正这六万人不是被用来对付蜀国就是被用来对付宁文均。 后者眼下又跟魏家是同盟关系,所以帮上一把也不是不行。 “此事全由陛下做主,微臣听令便是。” 拱拱手,游文宗应了一句,又说了一些其它的事情之后便告辞离开了大殿。 而宁玉珂则是依旧坐在宽大的书案之后,脑海中不停回忆着魏长天去往怀陵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 “该出事的是宁永年。” “......” 很明显,魏长天所指的“出事”并不是“丢掉皇位”,否则他根本没必要去怀陵,待在蜀州照样可以做到这一切。 所以......主人他是想杀掉宁永年么? 只是这要如何才能做到呢? 宁玉珂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琢磨下去,而是又想到了魏长天最后交代她去办的两件事。 “我走后朝局不日便会大乱,到时记得立刻出兵将安州的那六万朝廷残兵剿灭。” “如今蜀地还有近十万大黎援军,应当不难做到。” “记得,做完此事后不要着急退兵,让梁振带兵继续向北一直到原州,在那里等我的命令......” 带兵去原州。 主人究竟要做什么? 难道是...... 宁玉珂心中忽然浮起一个猜测,目光同时投向了殿外正脚步匆匆走来的梁振,以及他背后的半轮朝阳。 红日从东方穿过浓重的晨雾,正在徐徐升起。 ...... 巳时,盈丰盛总号。 不大的账房之内,徐青婉正在跟卫颜玉商议着接下来放粮的事情。 为了帮宁文均快速笼络民心,盈丰盛自然要将粮价降下来,以凸显新皇帝的治国之能。 不过这次放粮肯定不能是“无差别”的,而是要做到“精准施政”。 简单来说就是,承认宁文均即位的州府要降粮价,而不承认的州府非但不能降价,反而要把粮价炒的更高。 盈丰盛此前不计成本囤下了海量粮食,想要操纵各地粮价并不困难。 真正困难的是要如何分辨各州“是敌是友”。 “卫夫人,此事您可有什么好办法么?” 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徐青婉小声嘀咕道:“相公传信回来只说要我将此事做好,却没说该如何做。” “我担心出了岔子会坏了他的大事......” “你呀,还真是魏家的好媳妇。” 卫颜玉掩嘴笑了笑,嘴上揶揄道:“魏长天能娶到你倒算是他运气好了。” “夫、夫人莫要取笑......” 低了低头,小徐同志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不过她也知道卫颜玉既然会在这时候开玩笑,定然便是已经有主意了。 “夫人,您是不是已经有法子了?” “法子?我若说没有呢?” 卫颜玉故作严肃的摇摇头:“大宁三十六州,我如何知道哪些是宁文均这头的,哪些又是宁永年那头的?” “啊?” 徐青婉闻言一愣,顿时有些急了:“那、那我们怎么办呀?” “噗嗤~” 见徐青婉这幅着急的样子,卫颜玉没忍住再次笑出声来。 在前者疑惑的眼神中,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不再去逗弄小徐同志,而是慢慢点拨道: “你仔细想想,魏长天让你降粮价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帮宁文均笼络民心啊。”徐青婉回答的很快。 “嗯。” 卫颜玉点点头,又问:“那笼络民心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百姓能认下宁文均这个新皇帝?” 徐青婉好似有些懂了:“卫夫人,您的意思是相公其实是想借粮价之事来逼各州府表态?” “就是这个意思。” 笑着点点头,卫颜玉看向小徐同志的眼神颇像一位慈母:“若是说的再确切一些,魏长天其实是想通过民意来倒逼各州衙门表态。” “对如今大部分的州府来说,他们肯定不愿意明说自己会站在宁文均或者宁永年哪一边,都想着再多看看之后的情况。” “而这时候若我们放出风去,告诉各地百姓只要他们州衙愿意支持宁文均即位,我们便会放粮......你说百姓会怎么做?” “他们会......向衙门情愿?” 徐青婉瞪大眼睛:“这样一来各州便会都站在宁文均这一边了!” “是啊,毕竟民意不可违。” 卫颜玉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即便不是所有,但那些摇摆不定的州府定会妥协的。” “而这或许便是魏长天最初成立盈丰盛时的真正目的。” “成立盈丰盛的真正目的......” 小徐同志惊讶的张大嘴巴,好像是被魏长天的“高瞻远瞩”吓到了。 难道相公几个月前就已经在准备扶持宁文均上位了么? 好厉害啊...... “卫夫人,你觉得相公为什么要去怀陵呢?” 突然,徐青婉问道:“如果仅仅是要帮宁文均篡位,他远不必跑去怀陵啊。” “......” “这是自然。” 稍稍一愣,卫颜玉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她看着一脸不解的徐青婉,犹豫了半晌后还是如实说道: “徐姑娘,你可知道宁文均想要顺利即位,光有朝官认可、各州府认可、百姓认可是不够的,至少还需满足一件事。” “那就是宁永年不能太早回来。” “而若我没猜错的话,魏长天这次去怀陵,应当便是为了此事。” 7017k 第546章 断其退路 晌午,怀陵城外五十里。 一片矮山已不属于西漠戈壁的范围,站在山顶可隐约看见远处那如棋盘一般大小的怀陵城。 “公子,杜常说他最迟今晚便可赶到。” 站在魏长天身后,张三小声问道:“如今我们要做什么?” “嗯......” 收回眺向远方的视线,魏长天沉吟片刻后扭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弯腰逗弄一只小野兔的杨柳诗。 “柳诗,你的幻术能不能糊弄过守城的兵卒?” “对方若是修为不到中三品,那便可以的。” 杨柳诗起身看过来:“公子,你莫不是想进城去?” “是,想进去转转。” 魏长天点点头吩咐道:“张三,你就留在此处等着杜常,我跟柳诗先进城去探一下情况。” “好,公子但去无妨。” 张三没说什么废话:“等杜常一到我便立马通知公子。” “行,你待着吧。” 魏长天拍了拍张三肩膀,旋即扭头冲杨柳诗说道:“柳诗,咱们走!” “嗯呢。” “......” 一转眼的功夫,两道人影便消失在山顶,唯独留下张三一人静静等待着杜常和天狗军的到来。 没错,正如卫颜玉所猜测的那样,魏长天这次来怀陵根本不是为了李梧桐或者李岐,更不是为了什么大奉的存亡。 或者说这些都是捎带手的事。 最重要的,他是要拦住宁永年的退路。 ....... 如何杀皇帝,这个问题之前已经讨论过了。 魏长天当时得出的结论是要首先夺去其“最在乎的东西”。 而对于一位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皇位”更重要的。 所以魏长天才会趁宁永年离京时突然发难,一举把宁文均摁到了龙椅上。 如此一来大宁便会成为宁永年“回不去的故乡”,他跟他的四十万大军更是会进退两难。 进,就是回大宁,可大宁已经有了新的皇帝,“返乡”之路势必困难重重。 退,就是留在大奉,可大奉人又岂会容忍这样一支仇敌在自己国家作威作福? 到时候这四十万人就像是一群孤魂野鬼,没有补给、没有后援,死一个少一个,早晚有一天会消耗殆尽。 而没兵没权的宁永年也将再不会有任何“皇帝buff”。 一个普普通通的天道之子而已,还不是被自己任意宰割? 想法是好的,计划在理论层面是可行的。 不过魏长天也知道想要完成整个计划并不容易。 就拿现在来说。 虽然宁文均已经离成功即位仅一步之遥,但距离完全掌控大宁、坐稳皇位却还需要一些时日。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各地一定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因此宁永年绝不能在这时候带着大军“荣耀回归”。 但只要能拖上十天半个月,等宁文均暂时稳定住大宁局势,那再之后的事情便就好办了。 坐稳皇位的宁文均肯定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宁永年回去,而大奉也会因此被激发出“抗争到底”的战意。 一东一西两边发力,夹缝求生的宁永年将再无翻身之日。 当然了,宁永年本人肯定也能想到这些,估计很快就会企图带兵杀回京城,夺回皇位。 而至于他最终能不能回得去...... 那就要看魏长天的本事了。 ...... ...... 午时一刻,怀陵城南。 某条空无一人的小巷中满是积雪,雪面上有两行不断延伸的浅浅的脚印。 只见脚印,却不见人,如此场面若是被人看到肯定会以为是撞见了鬼。 不过直到魏长天和杨柳诗缓缓现身,周边却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人。 “好家伙,怀陵城怎么下了这么大的雪?” 转头四下看了看,蒙着面帷的魏长天小声嘀咕道:“一路过来也没见有雪啊......” “是呀,这应当便是俗话说的十里不同天吧。” 杨柳诗轻轻附和一句,黑色面纱微微晃动:“公子,咱们现在去哪里?” “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去见一下共济会在城中的探子。” 魏长天思考片刻,迈步便欲走出小巷:“之后若是还有时间的话,那就去府衙那边转转。” “嗯......公子稍等一下。” 杨柳诗突然拽了拽魏长天的衣袖,旋即在后者惊讶的眼神中闪身跃进了旁边一户民宅,不多时便“取”了两件棉袄出来。 都是寻常百姓穿的最普通的样式,仔细观察才能发现有细微的区别,应该一件是男子的、一件是女子的。 “公子,穿上吧,冷呢。” 将稍大一些的棉袄递给魏长天,杨柳诗笑道:“否则我们未免也太过显眼了些。” “呃......” 看了看自己的薄衣和杨柳诗的长裙,魏长天这才发觉自己确实疏忽了。 就他俩现在这身格格不入的装扮,跟怀陵如今的温度一比还真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接过棉袄,三两下穿好,扭头看向同样变得“臃肿”的杨柳诗。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农妇似的。” “鹅鹅鹅,公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跟走街串巷的脚夫差不多呢。”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咦?话说你直接用幻术给我们换个造型不就行了?” “造型是什么?” “哦,就是模样的意思。” “这样呀......可是幻术奴家维持不了太久的。” “瞎说,之前在湖心凉亭那次,你不是都维持了一个多时辰么?” “公子真不害臊,若不是你那么久都不......” “......” 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小,很快便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而就在他们正有说有笑,准备去寻一家客栈落脚时,城北的府衙之中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李公公......” 某间静室之外,邬定表情复杂的看着李怀忠从远处走近,小声问道:“你可是来找皇上的?” “是,不知皇上可在屋中?” 李怀忠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咱家有要事禀报。” “好事还是坏事?” 邬定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若是坏事的话......那公公可要先事想好该怎么说。” “......”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李怀忠好半晌之后才苦笑着点了点头。 “好,多谢将军提醒,那咱家就先......” “有事就滚进来说!” 突然,屋中的一声暴喝打断了李怀忠的话。 “你们别忘了!” “朕还是大宁的皇帝!!” 7017k 第547章 凶君也有忠臣 当李怀忠战战兢兢走入静室时,他只感觉自己突然置身在寒冬腊月的冰窖之中。 阴冷刺骨的空气布满每一个角落,包围着犹如凶兽一般的宁永年。 先后辅佐过两位皇帝,跟在宁永年身边也有十余年,这还是李怀忠第一次见到后者竟如此失态。 要知道即便是朝廷大军在牛头山经历大败之后,这位深不可测的大宁皇帝也没有过刚刚那般反应。 就好像宁永年永远都应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 而如今看来,他的情绪很明显再也压制不住了。 “......” 不敢去看那双好似能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睛,李怀忠头埋得很低,声音有些微颤。 “皇、皇上......” “老、老奴知罪,还请皇上......” “废话少说!” 未等李怀忠的请罪之言说完,暴怒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 “情况如何?!” “......” 阴冷的空气几乎要凝结成干冰,在紧绷到极点的氛围中,李怀忠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如果可以的话他打死也不愿意在这时候触宁永年的霉头,但事关重大他又不可能不报,最终便只好硬着头皮颤声回答道: “回、回皇上......” “老奴已将您的旨意传给了京城附近的八个州府,不、不过......” “不过现在只有潭、庐两州有回信,其余六州皆尚未有任何回音......” “只有两州......” 宁永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冰冷,深吸一口气强压愤怒再问:“他们说什么时候出兵?!” “咕嘟......” 又咽了口唾沫,李怀忠此时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皇、皇上......” “潭庐两州称自己已无兵可用,所以......” “不、不会出兵京城......” “......” “砰!!” 一声巨响,黄柳木的书案瞬间炸开成无数碎屑。 然而这还没完。 只见宁永年突然如发疯似的不断挥掌,顷刻之间就将眼中所见之物尽数轰碎。 一时间,整个静室之内再难寻得一件完好的物件,有的只是漫天翻飞的碎片烟尘,以及狂躁席卷的真气。 也幸好李怀忠和刚从门外冲进来的邬定都是二品,若是换做一个境界稍弱一些的武人在此,即便没有被刻意针对,但恐怕也无法在这种无差别的真气风暴之中坚持太久。 “嗖!嗖嗖嗖!” 闷响连绵,无数已不是是瓷器还是木器的碎屑四处激射。 李怀忠和邬定都没敢动弹,更不敢劝宁永年息怒,就只是这么站着,任由碎屑撞击在身上。 他们都知道这时候如果出声,那宁永年的下一掌很有可能便会冲自己而来。 毕竟后者如今明显已经处于一种怒火攻心的状态......甚至可以说是走火入魔了。 其实李怀忠和邬定多少能理解一点宁永年的心情。 后者在昨天便已下令京城周边八个州府即刻出兵夺回京城。 但到现在为止,大半天的时间过去,却只有潭州和泸州回信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脱。 其余六州更是连理由都没找,直接选择了熟视无睹。 毫无疑问,这八个州即便还没有明确表示支持宁文均,但也绝对是想权时制宜,等看看以后的情况再做打算。 至于剩下的二十多个州......想来也都会是这般态度。 而这便意味着,眼下宁永年已经基本不可能调动大宁境内一兵一卒了。 短短两天时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篡位了不说,并且转眼就失去了对大宁的控制权。 这种于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的感受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 但寻常人所能失去的“一切”,恐怕跟宁永年如今失去的“一切”还是两个概念。 要知道,后者失去的可是一个国家。 这对宁永年这样一个心怀“一统天下”之大志,同时也可以算得上雄才大略的帝王来说,无疑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不过...... “皇上!” 突然,邬定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猛然抬起头来,竟是涨红着脸出声大喊道: “别忘了您还有在大奉的四十万大军!” “如今大皇子尚且根基不稳!各州即便敢罔顾圣令,但也定然不会听从大皇子的调遣!” “因此只要您率大军而回,夺回京城并非什么难事!” “只要您重新入主皇宫,我们便可以一一清算这些奸党反臣!” “皇上!一切尚未有定论!局势更远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此时您更应当冷静才是!!” “皇上!切莫被愤怒蒙蔽了心智啊!!” “......” 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邬定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宁永年,言辞更是可以算得上犀利。 激飞的碎屑撞在将军甲,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却掩盖不住他“以死进谏”的吼声。 毫无疑问,邬定这么做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的。 不过他还是这么做了。 虽然站在上帝视角,他完全可以算得上宁永年所犯累累罪行的头号帮凶。 但若是站在另外一个角度,他倒也是一个赤胆忠心、一心向主的忠臣。 最起码相比于李怀忠,邬定绝对要沥胆披肝的多。 或许,武将的心思本就要“单纯”一些罢。 “......” 沥血叩心的吼声仍在静室之中回荡,字字如棍,仿佛给予了宁永年当头一棒。 狂暴的真气一瞬间戛然而止,后者通红的双眼之中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宁永年就这么低头死死盯着邬定,然后又在几息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鼓动的龙袍落下,微颤的双手亦变得平稳。 “你说得对。” “是朕失态了......” “......” 是朕失态了。 这还是李怀忠和邬定第一次听到宁永年“承认错误”。 而这无疑也意味着后者终于恢复了理智。 “邬将军。” 果然,当片刻之后宁永年再睁眼时,双眸中的血色已经褪去,留下的只有隐藏着阴森的平静。 “传令尚且驻扎在大奉各处的将士,让他们即刻拔营,急行军向东追赶我们。” “再令怀陵城中的将士们即刻整备军械。” “今夜,朕便要亲率大军回京!” 以驻扎在怀陵城的十万人为先锋,以散布在大奉各处的三十万人为后军,宁永年竟然今晚便要带领大军杀回京城。 他的这样一个选择好似有些急躁,但其实却十分合理。 毕竟大宁的局势多拖一天便多一分变数,对他也会更加不利。 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夺回京城绝对是最正确的决定。 当然了,如此一来便也意味着“搞乱大奉”的计划已基本破产。 别说那个尚未签订的“怀陵之盟”了,就连最基本的“割地赔款”这下都没有了。 不过好在大奉的皇室血脉如今都在自己手中...... “陛下,那李岐和李梧桐该如何处置?” 另一边,李怀忠见宁永年已经恢复了“神智”,此时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可是要一同带回去再做打算?” “带回去?” 宁永年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 “李梧桐或许以后还有点用,暂时先留她一命。” “至于李岐......一个时辰后,于闹市杀了。” 7017k 第548章 雪落无声(上) 之前就曾说过。 当李岐不再装傻,并且拒绝了那第五个条件之时,他便不可能活。 更何况如今宁永年着急要回去处理宁文均,已没工夫再管大奉这边的事。 如此情况下,把李岐杀了、把李梧桐带走,让大奉陷入“无主”的混乱,便是一种最简单直接的做法。 带走李梧桐,是因为她可能还会在以后对付魏长天的过程中发挥点作用。 而李岐很明显在魏长天那里并没啥价值,所以杀了也就杀了。 其实,如果那天谈判的时候李梧桐可以坚守底线,打死也不同意最后一个条件,那么李岐或许便不必“暴露”,今天宁永年就有可能留他一命。 不过世事没有“如果”。 日后李梧桐总有一天会想明白这些,那时的她想必会痛心疾首、悔恨至极,但一切都没办法再重来。 只能说不管怎么样,李岐也算是如愿以偿,最终还是用他的命保全了李家的名誉,保住了怀陵城中这百余万百姓。 而至于他究竟会不会死...... ...... “公子,这便是最近几日城中的所有情况。” 就在宁永年下令要当众处死李岐之时,魏长天和杨柳诗已经在城南的一家客栈住下,并且见到了共济会在怀陵城中的探子。 在得知了宁永年要来怀陵之后,楚先平便已经提前派人藏伏于城中,为的就是能够第一时间打探一些消息。 不过这些探子终究“级别”太低,查不到太多内幕,而大宁这次和谈的使臣团中也没有同舟会的人。 所以魏长天如今其实并不知道那天谈判的太多细节,也不知道宁永年如今的打算。 甚至就连那始终没有谈拢的“第五个条件”都只是他跟杨柳诗的猜测,至今都没能得到验证。 “......” “好,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魏长天跟杨柳诗对视一眼,无奈的喝了口茶。 这探子噼里啪啦说了半天,结果有用的信息基本没有,看来接下来还要靠自己去查。 “宁永年如今住在哪里?此事你们有没有查到?” “回公子,未能查清楚。” 探子羞愧的低了低头:“不过从城中侍卫的分布来看,宁永年应当是住在府衙之中。” “嗯,那李岐关在哪里?”魏长天又问。 “这......小人不知,但想来应当是在衙门大牢里。” “......” 好家伙,又是“应该”又是“想来”的,你们就是这么干情报工作的? 心里吐槽一句,不过嘴上没说什么。 魏长天也明白这些探子确实很难查到此等机密,因此便挥了挥手准备让后者离开。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三人便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喧闹。 不似寻常的街头争执,反倒更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之后百姓口口相传的议论。 “嗯?” 微微皱了皱眉,魏长天冲探子使了个眼色。 “是公子,小人这就去查!” 后者立马心神领会,拱了拱手便快速退出房间。 “吱呀”一声房门轻轻合上,屋中很快便只剩下了魏长天和杨柳诗两人。 “公子,你是打算要去查一下宁永年准备何时带兵回京么?” 给魏长天把茶杯斟满,杨柳诗轻声问道:“不知打算如何查呢?” “找机会绑个人问问呗。” 魏长天把玩着茶盖,随口回答:“我估计宁永年不会等太久,不过若是知道确切的时间才好提前设伏。” “嗯。” 杨柳诗点了点头,但眼神中却有些担忧:“只是公子,天狗军真能拦住十万人么?” “哈哈,天狗军的战力你应该比我清楚。” 魏长天笑道:“怎么,没信心?” “信心倒是有的。” 杨柳诗眉头微皱:“可宁永年如今手下的上三品高手却太多了些,算上他,光是二品便有五个呢。” “这倒是......” 魏长天不置可否的活动了一下脖子。 杨柳诗说的没错,如今宁永年手下的所有高手几乎都在大奉。 李怀忠、邬定、白有恒,还有一个叫廖方明的将领。 如果再加上宁永年本人,确实是五个二品。 而反观自己这边却是一个也没有。 不过谁要跟他们硬碰硬了? 打仗讲究个以己之长击彼之短。 既然天狗军的最大优势是机动性强、个体战力强,那自己除非脑子坏了才会跟宁永年的十万大军硬刚。 肯定是要打游击战嘛!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笑着宽慰了杨柳诗一句,魏长天刚准备再说些什么。 不过此时窗外的喧闹声却更大了,就好像整座怀陵城都陷入了混乱一般。 “公子,奴家去听听。” 杨柳诗耐不住心中疑惑,于是也不等探子回来了,起身便走到窗边推开木窗,准备听一听这喧闹究竟因何而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脸上的表情则渐渐变得越发惊讶。 几十息后,杨柳诗蓦然转回头来,想要把听到的内容立马告诉仍坐在桌边的魏长天。 而后者此时也刚刚把一块子母玉和电码本收入怀中,恰好抬头看了过来。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眼神有些复杂,魏长天轻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想些事情。” “......” 嘴巴微微张大,杨柳诗愣了一下,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好,那奴家便在门外等着。” 莲步轻移,推开房门来到屋外的过道上。 杨柳诗才刚回身把房门轻轻合起,扭头便看到了正脚步匆匆往这边来的共济会探子。 “杨姑娘,发生大事了!” 探子快步走到近处,压低声音急促道:“再有不到一个时辰,李岐便要在菜市口被当街问斩!” “公子可在屋中?小人这便去将此事......” “不必了,公子他已经知道了。” 摇了摇头,杨柳诗神色担忧的看向房门:“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便不要再去打搅他了。” “这......” 探子欲去推门的手一顿,看了看杨柳诗,又看了看紧紧闭合的房门。 他当然不敢违抗杨柳诗的意思,于是便也只好收手与后者一齐静静守在门外。 喧闹声从街上蔓延进客栈,如沸水般乱作一团。 两人此时的心思或许并不相同,但他们其实都不会猜到魏长天究竟在想些什么。 因为就在百息之前,当杨柳诗正在窗边听着屋外的议论声时,魏长天恰好收到了楚先平传来的信息。 这条信息不仅解释了屋外为何喧闹,更送来了一个颇为震撼的情报,以及一个有些困难的抉择...... 【今日申时,宁永年将于怀陵城闹市当众问斩李岐。】 【另,许姑娘与秦教主欲劫法场。】 【再另,我可阻拦此举,但不知有无必要?】 【还望公子尽快定夺。】 7017k 第549章 雪落无声(中上) 桌上茶水已经凉了,屋中并不安静。 或者说当李岐即将被处死的消息流传开来之后,怀陵城便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 被遥远且混乱的吵闹声包围着,魏长天又一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字条。 方才“翻译电码”时的惊讶之情已经褪去,如今心中更多的是疑惑与不解。 许岁穗要劫法场救李岐? 这就是她来怀陵的目的? 还是说仅仅只是她的目的之一? 更关键的是......楚先平又是怎么知道她的计划的? “嗤~” 眉头微微皱起,一缕真气自指尖而出将字条点燃。 看着在桌面上跳跃挣扎的火苗,魏长天脑海中闪过数个想法。 而在将“楚先平也是穿越者”之类明显不靠谱的猜测否定掉之后,那么真相便只剩下了一个—— 楚先平在许岁穗身边安插了细作。 不过...... 魏长天并不清楚许岁穗身边都有什么人,如今可以明确的只有秦正秋和沈然。 所以,细作是沈然? 毕竟在许岁穗跟自己“分道扬镳”之前,楚先平能接触到的便只有沈然。 可楚先平是怎么做到的? 傀儡丹么...... 不停叩击桌面的指节停顿了一下,魏长天好似大约想通了来龙去脉。 虽然其中还有很多问题尚且存疑,但“楚先平用傀儡丹控制了沈然,进而掌握了许岁穗的动向”的逻辑链最起码是可以说得通的。 但这也延伸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沈然或许可以泄露许岁穗的行踪和计划,但他很明显并不具备阻止秦正秋劫法场的实力。 所以信息中所说的“我可阻拦此举”应该是来自另外的力量。 至于楚先平掌握的这股力量是什么...... 魏长天猜测大概率是馗龙。 准确的说,应该是馗龙丙三分舵。 如此看来在跟庄之明的“合作”之中,楚先平应该是占据了主导地位...... “呼!” 一阵风从窗缝中挤进来。 寒风吹散了字条燃尽所化的黑灰,也让魏长天暂时不再去想楚先平的事情。 反正后者已经主动服下了傀儡丹,绝无叛变的可能。 所以这些事都可以往后放放。 眼下最重要的,则是得赶快决定李岐的生死了。 ...... 【我可阻拦此举,但不知有无必要?】 【望公子尽快定夺。】 伸手拍掉落在衣上的黑灰,魏长天脑海中反复回忆着这两句话。 如果楚先平没有夸大其词的话,那么李岐的生死如今其实并不掌握在宁永年手里,也不掌握在许岁穗手里,而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只要自己下令阻拦许岁穗的计划,那李岐就会死。 相反,若自己任由许岁穗行事,那李岐便不会死。 乍一听,这样一个选择好似十分简单。 毕竟俗话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岐既然是宁永年的敌人,应当便是自己的朋友。 更何况自己跟这位大奉天子也算是“老相识”了,好似“救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如此想来,楚先平问这样一个问题甚至都有点多此一举的感觉。 不过事情其实并非这么简单。 虽然从某个角度来说,李岐活着确实是一件好事。 但要知道他被救走之后是落入了许岁穗手中,而后者会利用李岐来做什么谁也说不好。 并且,既然自己想要达到让宁永年“进退两难”的目的,那单单让宁永年回不去大宁是不够的。 必须还要让后者在大奉也待不安稳。 而李岐的死,无疑便是激起大奉人反抗意志的最好的办法。 宁永年想的是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大奉后拍拍屁股走人。 魏长天想的则是要把宁永年留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大奉。 这样一来,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虑,任由李岐被当众处死其实是优的选择。 再说这之中还牵扯到了一个许岁穗动机的问题。 “正常发展的话,李岐应该死了是么......” 闭上眼睛,魏长天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虽然是问句,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明显。 许岁穗既然想要劫法场救人,那肯定就意味着在以魏长天为主角的原著里,李岐是死了的。 换句话说,原著里的他,应该是选择了最为理性的做法。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魏长天想救却没能救下来,亦有可能是想救,但碍于没有能力而无奈作罢。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李岐的死都是一个必然结果。 如果许岁穗没有穿越,那魏长天无疑是无力改变这一切的。 而现在他却又有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既是改变李岐的命运,也是改变自己的命运。 “......” “知道了原本的剧情又能怎么样?” “按照剧本把戏演完?还是非得刻意的去改变这一切?” “这二者未免都太蠢了。” “所以我宁可不知道那所谓的命运,只是做我当下认为该做的事。” “......” 脑海中闪过与许岁穗在广汉县衙说过的最后几句话,魏长天沉默片刻后终于有了决定。 他摸出子母玉给楚先平传去两个字,然后慢慢把玉收好,扭头看了一眼桌边摆放的铜漏。 未时五刻,距离申时还有三刻钟。 将杯中凉茶仰脖喝光,起身推开房门。 “公子。” 一直等在门外的杨柳诗和共济会探子走入屋中,片刻之后他们便听见魏长天慢慢说道: “去菜市口附近找个隐僻些的地方,但不要距离刑场太近,只需视线无碍即刻。” “我等下便会过去。” “是!小人明白!” 抱拳应了一声,探子立马领令离开,只留下欲言又止的杨柳诗与魏长天相对而立。 “公子......” 几番犹豫之后,杨柳诗终于走近了一点,轻声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嗯,不过未必是件坏事。” 点点头,魏长天明显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回身从衣架上取下棉袄,三两下穿好。 扭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一脸忧虑的杨柳诗,他突然笑了笑。 “愣着干嘛,换衣服啊!” “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走了走了,看热闹去了......” 7017k 第550章 雪落无声(中) 申时,怀陵城菜市口。 关于古代为何要选在菜市口问斩死囚,一般来说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是说菜市口人来人往热闹,在这里斩首可以起到“警示”的作用。 第二种则是说菜市口人气旺,可以压得住死者的亡魂。 以上两种说法无疑都有一定道理,不过却皆不适用于今天这场特殊的行刑。 之所以选在菜市口杀掉李岐,宁永年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他就是想通过这种“公开处刑”的方式来告诉大奉之中某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你们的皇帝确实死了,你们可以去争皇位了。 “......” 申时一刻,押送李岐的囚车在数万人的注视下缓缓驶入刑场。 拥挤在刑场周围的每个人的双眼中都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但当视线落在那一排排泛着寒光的枪尖之上时,这股悲愤的情绪便又会被求生的本能所压制在心底。 因为数十具分布在各处的尸体和血泊已经证明了冲动的后果。 于是,所有屈辱便只能化作一道道目光,如箭般射向每一个大宁兵卒。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在场的这数千黄甲兵估计早就死上不知多少回了。 只可惜这终究只是一个比喻。 所以无数大奉百姓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岐被拖下囚车,又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押解到刑场中央。 而当那个充当刽子手的大宁军汉一脚踹在李岐膝窝,令后者颤巍巍的跪倒之时,不知有多少人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虽然只是大奉最底层的普通百姓,此前的人生也跟李岐没有半点交集。 甚至有人之前还在大骂朝廷无能,打输了这场国战。 但不论如何,他们都是大奉的子民、李岐的子民。 因此,这一跪不仅代表着一国尊严的沦丧,更仿佛将他们每一个人的尊严皆狠狠踩入了怀陵城这茫茫积雪之中。 数千年的家国,数万里的山河。 即便这些百姓平日里的生活之中只有柴米油盐,一生所图也只有碎银几两。 但此时此刻,这些大字不识的农妇、挑夫、小贩、苦工,却都感受到了一种再清晰不过的亡国之悲。 他们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便只好一面流着不知因何而流的泪水,一面死死攥紧粗糙干瘪的拳头,嘴中不停颤抖重复着: “造孽,造孽啊......” “......” 江山不管兴亡事,一任斜阳几多愁。 如果眼下有一条可以拯救大奉的道路,相信这里的很多人都甘愿为之赴汤蹈火、万死不惜。 然而直到现在,也没人告诉这些百姓们要如何去做。 又或者,很多事可能本就并非是他们所能决定的。 ...... ...... 相隔一条街的某家酒馆,顶楼雅间。 夕阳的斜晖落在杨柳诗脸上,将黑色的面纱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看了看远处刑场上如豆粒般大小的李岐,视线又扫过周围微微攒动的人头,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魏长天的身影。 没错,虽然魏长天让探子寻了这么一处“看戏”的好位子,但他本人却不在这里,而是混在人群中挤到了刑场附近。 杨柳诗不知道魏长天要去干什么,想要跟去,却又被后者拒绝了。 所以她便只好忐忑不安的等在此处,双手死死攥住衣角,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她根本不关系李岐的死活。 她在乎的只有魏长天。 而后者在离开之前曾叮嘱过一句: “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出城去与张三汇合,不必等我。” 说完这句话魏长天就走了,甚至连什么叫“情况不对”都没有解释。 可越是这样,杨柳诗便越是不安。 公子是要去救人么? 但如何能救? 况且为何要管李岐的死活? 后者死了不是更好么? 呼吸越发急促,杨柳诗几欲离开酒楼去寻魏长天。 但她又怕自己坏了后者的计划,终究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心中的冲动。 公子,你究竟要做什么...... ...... 与此同时,距离刑场外围仅十余丈的人群中。 就在杨柳诗担心的要死的时候,魏长天此时的表情也十分严肃。 他已经将刑场附近来回观察过数遍了,不过却没有发现宁永年。 不仅是宁永年,就连李怀忠、邬定、白有恒等人也都没有现身。 很明显,这种时候宁永年不可能不派二品高手来“看场子”,所以这些人应当正隐藏着自己没有发现的地方。 并且宁永年大概率也正在亲眼目睹着这场斩首。 只是他们藏在哪里呢? “......” “我朝圣上宅心仁厚,然罪君所犯恶行实为天理所不容......” “故,唯有处以极刑才可告慰死者亡灵,还天下以清正泰平......” 不远处,监斩官的问斩判词已经接近尾声,所用的理由不外乎就是“李岐残害了原州城数百万人”那一套。 魏长天没兴趣听这些,只是又一次不动声色的转了转头,将视线投向侧前方的一排商铺。 大约七八家茶馆酒肆,高的有三四层,矮的只有两层。 虽然已经观察过好几次了,但他还是感觉宁永年最有可能就身处这其中的某间窗户后面。 嗯? 突然,视线停在某处,表情亦有一瞬间的变化。 魏长天仅仅看了不到一息的功夫,紧接着挪开目光,然后便再未东张西望。 虽然没有看到宁永年,不过他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李梧桐。 好家伙,宁永年这么变态的吗? 毫无疑问,李梧桐肯定是被宁永年绑来的。 而后者的目的无疑便是要让她亲眼看着李岐掉脑袋。 逼为子女者眼睁睁目睹亲爹被杀...... 这尼玛! 魏长天实在想不到宁永年这么做除了是在满足某种恶趣味之外还能为了什么。 难道是宁文均篡位的打击太大?怒火攻心导致疯了? 毕竟以宁永年的城府,除非有利可图,或者真疯了,否则肯定不会闲着没事整这么一出。 等等! 眉头一皱,魏长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 他肯定是不信宁永年会疯的。 那么,此举便一定有别的意图。 而其中目的或许便跟自己有关...... 紧皱的眉头松开,眼睛微微眯起。 想到这里的魏长天不仅没有表露出什么担忧之色,甚至好像还笑了笑。 呵呵。 许岁穗也好,宁永年也罢。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那咱们干脆就玩的再大一点。 7017k 第551章 雪落无声(中下) 刑场东侧,某扇半掩的木窗之后。 魏长天没有看错,李梧桐如今确实在此屋之中。 并且宁永年就坐在她身后不远的木椅上,眼皮微阖,表情异常的平静。 屋外是死一般的沉静,屋中的气氛更是绝望诡谲到了极点。 远处监斩官高诵的判词仅仅只剩最后几句,如此发展下去,最多不过百息之后李岐便会人头落地。 李梧桐虽然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不过脸的方向却是面向刑场的。 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刑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如果她没有闭眼的话。 这种“逃避”是十分正常的反应。 不管此刻李梧桐心中有多么绝望、悔恨、不甘、痛苦,她都做不到亲眼看着李岐在自己面前死去。 泪水早已流干,剩下的只有麻木。 此时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番心情,那一定是“心如死灰”。 真正的心如死灰...... “呼!” 窗棂上尚未清理的积雪未化,天空便再次飘起了雪花。 白雪被寒风拍打在李梧桐脸上,化开之后又是点点清泪。 不过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似是被紧闭的眼皮遮挡,似是整个人已堕入深渊。 李梧桐就这样被无边的黑暗裹挟着,彻底失去了对这个世间的最后一丝留恋。 从备受百姓爱戴的武平公主,到如今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仅仅半年时间,她便变得一无所有。 失去了“慈善”的母后,失去了“人”的身份,失去了家国,还要即将失去自己的生父...... 所有她在乎的一切都已离她远去,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东西是尚未完全失去的,那便应该只有魏长天了。 不。 或许就连魏长天,自己也已经失去了...... “像你这般愚蠢到极点的女子,还真不配魏长天如此大动干戈。” 恍惚间,脑海中闪过一句话。 李梧桐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呼吸也一瞬间变得急促。 她好像无比的痛苦,痛苦到一分一秒也不愿继续活下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在耳边。 “公主。” “你说,魏长天此时会不会就藏在人群中?” ...... ...... 说话之人无疑是宁永年。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李梧桐身边,默默看向不远处的刑场。 至于他刚刚的问题......与其说是在问李梧桐,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当京城发生巨变的那一刻,宁永年便猜测魏长天或许会来怀陵。 毕竟蜀州那边的情报表示后者如今已不在蜀州城,那么其去向不外乎便只有怀陵和京城两种可能。 所以宁永年一开始才想着留李岐和李梧桐一命,好作为之后可能出现的谈判的筹码。 只不过还没等魏长天现身,他却是已经要离开怀陵了。 大宁的局势拖不得,宁永年肯定不可能继续等在这里,必须要第一时间回去。 但在走之前,他还是想最后再尝试一次。 “公主,魏长天几天之前离开了蜀州,之后便不知去向。”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其实来了怀陵呢?” 似是在问,又似是自言自语。 宁永年扭头看了一眼睫毛微颤的李梧桐,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果他来了怀陵,那如今会不会就藏伏于人群之中,想着将你父皇救下?” “他这人手段颇多,如果真想救的话未必没有机会。” “嗯......当然了,这么做倒是对他没什么好处。” “但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好呢?” “......” 一共不到十句话,宁永年却出现了各种“自相矛盾”的表达。 先是猜测魏长天会来救人,然后又说不会,最后再来了一句“谁能说得好”。 但即便如此,李梧桐却还是隐约猜出了他要做什么。 而宁永年的最后几句话也验证了她的猜测。 “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窗外雪花更大,将监斩官最后一句判词吹散。 只见宁永年笑着指了指远处跪在雪中的李岐,慢慢说道: “公主,你看,你父皇马上就要死了。” “如果魏长天真来了,那他再不出手可就来不及了。” “不过这样可不行啊......要不你劝劝他?” “只要你能将魏长天劝出来,朕便可以保你父皇不死。” “一人换一人,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好好想想,但可别想太久了......” “......”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落,李梧桐的廉泉穴被宁永年挥手解开。 而她一直紧闭的双眼也在此时蓦然瞪大。 毫无疑问,宁永年肯定早已在刑场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魏长天现身。 但魏长天有可能压根就不在怀陵,也有可能虽然在,但是并不准备救李岐。 所以,宁永年才想利用自己勾引魏长天出现...... 李梧桐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开口“哀求”魏长天的话,后者会怎么做。 或许魏长天已经根本不在乎她了,因此不为所动。 也或许魏长天真的会为了自己以身犯险...... 很明显,宁永年便是在赌这样一个概率,赌魏长天不仅在怀陵,并且还对李梧桐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对他来说即便赌输了也无所谓,毕竟他根本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但对李梧桐来说,这样一场赌局的两边却是李岐与魏长天的命。 甚至还附带着整个大奉。 毕竟如果宁永年真的放过李岐,那么大奉便也会逃脱亡国的命运。 所以...... 颤抖的看着刑场中央那个正在竭力想要直起身子的人影,嘴巴慢慢张开。 李梧桐此时根本已经无暇去想宁永年会不会兑现诺言的问题了。 她只是不想父亲在自己面前死去。 而这......有错么? 远处,刽子手已拖刀来到李岐身后,用衣袖慢慢擦拭掉落在刀刃上的雪花。 数万百姓成片成片缓缓跪倒,额头死死贴在地面,用这种“不视”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对于李岐最后的,也是最质朴的尊重。 此时此刻,整个菜市口,不,应该说整个怀陵城都变得无比寂静,唯有停歇了一日后再次落下的大雪纷纷扬扬。 雪落无声,是悲壮,又是悲凉。 “......” 鬼头刀折射着乌光,斜斜高举空中。 而半掩的木窗之后却已不见宁永年的身影。 当李梧桐直到现在仍然没有说出哪怕一个字时,他便知道前者不会再开口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摇摇头,瞥了一眼李梧桐的背影,宁永年转身便欲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再清晰不过的暴喝却突然传进了他的耳中。 不仅是宁永年。 包括心中无比痛苦、却仍咬紧牙关的李梧桐。 包括伏跪在地、身覆白雪的无数百姓。 包括正挥刀欲斩的刽子手和刑场周围数千精兵。 茫茫大雪中,所有人都在此时听得一句—— “外公!动手!!!” 7017k 第552章 雪落无声(下) “外公!动手!!” “唰!唰!” “唰!” 几乎是魏长天的暴喝声响起的同时,三道人影便两前一后直奔刑场中央的李岐而去。 打从来到刑场附近的那一刻开始,魏长天就一直在观察两件事情。 第一,宁永年所处的位置。 第二,秦正秋所处的位置。 虽然前者的方位他早已确认了,不过后者藏在哪里他却一直没有发现。 直到最后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西侧人群中激射而出。 没错。 关于楚先平的那个问题,魏长天的决定是“不必”。 不必阻拦许岁穗的计划,任由秦正秋劫法场救人。 不过这个选择并不是为了李岐或者李梧桐,而是为了宁永年和许岁穗。 这便是他刚刚为什么会喊这句“外公”的原因。 是,秦正秋眼下已经成了许岁穗的打手。 但这件事别人又不知道。 所以当这句“外公”喊出口之后,宁永年只可能认为是自己策划了这次劫法场,只要后面再稍加操作,他便跟许岁穗、或者说秦正秋彻底站在了对立面。 要知道,在魏长天、许岁穗、庄之明三人的牌局之中,楚先平已经强行与庄之明结盟来斗许岁穗这个“地主”。 而如今,在另外一场事关魏长天、许岁穗、宁永年的牌局上,魏长天正是也要逼迫许岁穗与宁永年为敌......不管她真正的目的和想法究竟是什么。 如此打算可以称得上是“借力打力”,也可以说是“借刀杀人”。 并且,魏长天不单单是要指代意义上的“借刀杀人”,他还要字面意思上的“借刀杀人”。 宁永年不可能不在刑场设伏,因此秦正秋也不可能只救人不动手。 可能许岁穗并不想跟宁永年产生太过剧烈的正面冲突,不过...... 之前已经说了。 要玩,那咱们就玩大点。 ...... 扶摇步已经施展到极致,转瞬之间便已跃过数十丈距离。 “敌袭!!!” 当第一声惊呼响起时,魏长天已经冲到了刑场内圈,但视线却没有去看周围那些满脸惊愕的兵卒一眼,只是一直死死盯着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无疑是秦正秋,而另一个竟然也是老熟人。 慧安? 这秃驴咋也跟许岁穗混到一起去了? 眉头微微皱起,疑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反正不管因为啥,现在都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沧啷”一声拔出漏影,视线与回过头来的秦正秋对视了一瞬间。 这还是奉元一别后这对爷孙的第一次“重逢”,毕竟震山营那次两人并没有对上面。 他们或许都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但此时视线却只是一触即离。 在秦正秋的眼神中,魏长天看到了惊讶,看到了疑惑,还看到了一丝愧疚。 不过他却没有多想,只是故意放慢了速度,眯眼看着慧安一掌而出,将那个高举着鬼头刀的刽子手瞬间轰飞。 “砰!!!” 闷响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直到此时,大部分人才真的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只知道这是有义士在劫法场。 对大宁兵卒而言,他们只知道有贼人偷袭,并且境界都极高。 而对宁永年,以及就埋伏刑场不远处的白有恒、邬定、李怀忠来说,他们却认得魏长天和秦正秋。 不过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魏长天的喊声其实比秦正秋现身稍慢一瞬”的这件事。 而当慧安一掌击飞刽子手,将李岐拦腰拎起之时,这三人也同时冲到了近处。 虽然宁永年如今手下有四个二品高手,但因为他今晚就要率军返回大宁,所以那个二品将领眼下正在处理大军开拔之事。 或许在宁永年看来,如果魏长天真的敢现身,那加上自己四个二品就足够了。 更何况周围还有数千兵卒,绝对可以让魏长天有来无回。 只不过意料之外出现的慧安,以及秦正秋几乎无敌的战力却让局势瞬间变得不可控。 “砰!” “砰砰砰!” 就在魏长天前方不远处,双方已经在眨眼间交手了一个来回。 慧安一招荡开了邬定攻来的一刀,旋即向着北侧撤退。 秦正秋则是以一敌二,只用了两招便将白有恒和李怀忠逼退了十余丈。 两人明显十分忌惮秦正秋的实力,因此都有一瞬的停滞,未敢立马继续上前。 而秦正秋便是趁着这个功夫同样向北侧闪身撤退,并且突然挥出一剑,直取正在追击慧安的邬定。 金芒乍现,融方圆十丈积雪。 当那刺眼的金光猛然亮起时,魏长天便知道机会来了,当下也不犹豫,忽然加快了速度举刀直奔邬定而去。 虽然这一剑还没击中邬定,但他已经猜到了结果。 准一品境的一招挑月剑,即便现在是白天、即便秦正秋明显没用全力,但邬定也绝无可能抵挡得住,必然重伤。 而他就是要去补刀的! “唰!!” 不到一息,魏长天便已经冲出了数丈距离,亲眼看着那道金色剑芒在斩裂邬定的数招之后狠狠砸在后者胸口。 鲜血四溅中邬定就这么脸色惨白的倒飞出去,眼瞅着果然是受了重伤。 而秦正秋和慧安则是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向北闪身撤退。 即便周围还有茫茫多普通士兵,但一个二品、一个准一品想要逃跑无疑是十分轻松的。 所以在随便又挥出一剑开路之后,两人便就这么带着李岐以极快的速度冲破防线,消失在了某条巷弄尽头,只留下无数道惊惧到极点的目光......以及身陷重围的魏长天。 卧槽! 说撤就撤?多砍两剑都不行??? 虽然早就预想过许岁穗可能不愿意跟宁永年发生太过激烈的冲突,但魏长天确实没料到秦正秋和慧安竟然走的这么干脆。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吧! 视线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正向自己激射而来的李怀忠和白有恒,魏长天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做了数件事情。 身形依旧向着前方已经摔落在地、七窍流血的邬定冲去,一柄柄自星辰刀鞘翻涌而出的长刀则是直奔身后的李怀忠。 不仅如此。 赢鱼、云雁、黄龙、蛊雕,四头气运神兽亦忽然于半空之中现身,向着蓦然瞪大双眼的白有恒仰头嘶吼。 而在后者震惊到几乎失神的眼神中,又有一道乳白色的掌印激荡而至...... 不仅借助了秦正秋的力量,并且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手段,魏长天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以一敌三!能杀几个是几个! 7017k 第553章 人质? 三百精钢长刀翻涌,归尘刀凌冽的气势叠加到了极致。 金色刀气斩开茫茫白雪,似有一条巨龙游曳。 如果抛开实际战斗力不谈,单论一招一式的观赏性,那已经可以同时操纵三百柄长刀的魏长天最起码能在全天下排进前五。 毕竟这样多兵刃同时凌空挥斩的场面着实有些震撼。 “这、这是什么......” 周围数万人一时间皆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他们甚至都暂时忘记了李岐已被救走这件事,满眼尽是那于空中激射翻飞的长刀。 不过魏长天却没工夫欣赏这“万众瞩目”的场面,转眼间便已来到邬定身边。 “嗤啦!” 右手一挥,漏影刀毫不犹豫的一斩而下,直接将后者的将军甲斩裂。 “噗!” 邬定硬挨了秦正秋的一记挑月剑后已然身负重伤,如今更是无法再抵抗分毫,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俨然即将要昏死过去。 但魏长天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扫视过地面上若干沾染着鲜血的物件,下一秒视线便锁定在了一只小小的铁箭头上。 此物乍一看好似只是寻常箭羽的箭头,甚至还有点点锈迹。 可若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其上竟雕满了复杂玄妙的铭文。 要知道邬定可是个将军,怎么会闲的没事随身携带这样一个箭头? 所以此物肯定有说法,大概率便是一个保命至宝! “哼!” 眯了眯眼,挥手将箭头招至手中,看了一眼后便塞进怀里准备等以后再研究。 魏长天又扫了一遍其余散落的物件,确定再无什么特殊之处后就又一次举起手中漏影。 刀刃之上泛起归尘刀特有的寂灭之势,斜斜指向已无半点抵抗能力的邬定。 “保护将军!!” 远处,回过神来的大宁兵卒正惊呼着向这边冲来。 更远处,数万大奉百姓亦目瞪口呆的张大了嘴巴。 从魏长天追上邬定,到现在,其实只不过几息功夫而已。 而他这最后一刀落下,最多也不过一瞬间。 在保命法宝已经被魏长天“没收”的情况下,邬定眼下绝无半点逃出生天的可能......哪怕不远处还有李怀忠和白有恒。 是,这俩人都是二品。 可魏长天距离邬定实在太近,他们已然来不及施救。 更别说这两位如今的情况其实也不太妙...... 李怀忠还好一些,在三百柄长刀的围攻下虽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实际上并未落得下风,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势。 不过白有恒可就不一样了。 当魏长天冲向邬定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向白有恒用出了那张原本就是打算用来杀“阎罗”的神击符。 而之所以用在白有恒、并非李怀忠身上,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毕竟白有恒是天道之子,只要死掉自己就能立马赚上一波系统点数,所以肯定要以他为第一目标。 当然了,跟邬定一样,白有恒身上大概率也有保命道具。 不过...... “砰!!!” 就在魏长天将箭头收入怀中的同时,面露绝望、已在空中辗转腾挪了半天的白有恒终于被那道乳白色的掌印击中,整个人瞬间倒飞而出。 而下一秒,数十柄长刀便从李怀忠那边激射过来,紧紧追随着他横飞而出的身体。 “噗通!” 脸色惨白的摔落在地,口中狠狠吐出一口浊血,藏于胸口的护心镜亦四分五裂。 护心镜碎了,便说明这一招原本能取自己的命! 白有恒此时心中已无半点要跟魏长天较量一番的想法,惊惧之余便欲起身逃跑。 然而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只感觉眼前一花,旋即全身上下便又是一阵刺骨的剧痛。 “叮!” “叮叮叮!!!” 金戈刺鸣声中,那尾随他而来的数十柄长刀在第一时间凌乱刺下,直取他身上各处要害。 虽然白有恒被护心镜救了一命,但方才却仍受到了神击的强烈冲击,状态本就极差。 再加上魏长天如今已是三品,每一刀又皆是天级武技,所以竟让白有恒一时间无法抵挡。 他慌乱之中只能连挥数掌将刺向自己咽喉、心口等处的长刀荡开,但其它各处却皆被泛着寒芒的长刀瞬间刺穿。 一时间,白有恒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只人形刺猬,竟被密密麻麻的长刀死死钉在了地上! “呃啊!!!” 痛苦至极的吼声撕心裂肺,鲜血掺扎着碎肉崩裂。 白有恒疯狂扭动着身子,周身真气猛然暴卷,令长刀不停震颤。 然而刀越震,他的痛苦便越强烈。 更关键的是,当他挣扎着睁开血红的双眼,准备发动某种特殊招式之时,却发现就在自己头顶不到几寸的距离竟还悬停着数柄长刀! 刀尖上寂灭刀气阴冷刺骨,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阴火。 白有恒一瞬间万念俱灰,瞳孔亦猛然收缩成针尖般大小。 护心镜只有一面,而蛊雕又被魏长天召出来的四头气运神兽镇压,发挥不出半点作用。 所以...... 自己好像已然陷入了必死的境地。 ...... 以一敌三,并且在不到十息之内就将邬定和白有恒逼入死局。 魏长天能做到这一切并非偶然,也不是因为什么“主角光环”。 要知道他不仅借了秦正秋的力、用掉了一张神击符,甚至还不惜将自己拥有气运神兽这件事暴露在宁永年面前。 不过只要能把白有恒和邬定杀了,那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铮!” 刀身撕裂空气,漏影举至半空。 魏长天低头看向脚下的邬定,同时左手向上一抬。 “锵锵锵!!” 悬停在白有恒头顶的数柄长刀齐齐攀升数寸,仿佛是在留出给予前者最后一击的冲刺距离。 此时此刻,即便是未曾修行的普通百姓也能看出魏长天只消一个念头便能杀死邬定和白有恒。 不过他们却看不出魏长天其实更早就可以这么做了。 虽然他动作流畅,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但其实很多动作都是没有必要的。 是为了更好的视觉效果?为了装逼? 很明显,即便魏长天一直很想装个大逼,但也当然知道眼下这种时候并不合适。 所以,他其实更像是在故意等待着什么。 而就在邬定和白有恒即将殒命的前一刻,他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住手!!!” “魏长天!!你看看这是谁?!!” 7017k 第554章 白有恒,死 毫无疑问,魏长天等的是宁永年。 而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视线相撞于半空,又瞥了一眼被宁永年丢在一旁的李梧桐。 魏长天笑着一脚踩在邬定胸口,不过高举的漏影却是慢慢放了下来。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宁永年可以早一点现身,那么打在白有恒身上的神击符估计便会换个目标。 甚至现在他都可以用仅剩的500系统点再买一张神击,尝试直接击杀后者。 不过想来成功的概率不大。 毕竟宁永年心思本来就极重,再加上有白有恒这样一个前车之鉴,估计现在身上的保命道具不止一个。 而要是没能杀掉他,那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两个二品的。 要知道,刚刚的以一敌三其实并非是真的一敌三。 邬定已经被秦正秋打了个半死。 白有恒则是会被气运神兽压制,并且还吃了一记神击。 所以自己严格来说只需要应付李怀忠一个人就行。 而对付一个二品,这也是魏长天“自身实力”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从这个角度来想,如果宁永年刚刚不是因为离得有些远来的稍慢了些,而是第一时间赶到战场,那他或许还真应对不来。 不过现在大势已定,那接下来就是...... ...... “嗖嗖嗖!” 几息之后,李怀忠周围的长刀已经尽数返回星辰刀鞘,前者也默契的退回到宁永年身边。 挺身立于数千兵卒的包围之中,魏长天看着脸色难看至极的宁永年,嘴角噙笑说道: “皇上,久闻大......哦,不对,我差点忘了。” “如今大宁的皇帝已经不是你了。” “嘶......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直接叫你宁永年?” 一句反问充满了讥讽,亦使得宁永年猛然握紧了双拳。 他此刻恨不能立马下令士兵将魏长天围杀,不,应该说恨不能立马亲自动手将这个年轻男子碎尸万段。 然而当视线扫过已然晕死的邬定和跟刺猬一样的白有恒时,他又硬生生把心中的怒意压制了下去。 “魏长天,你休要猖狂。” “你可知怀陵城中有朕十万大军!” “你若不想死就立刻将人放了!” “如此,朕或许还会留你一命!” “......” 魏长天。 当宁永年喝出这三个字时,周围的人群猛然出现一阵喧闹。 在大宁,魏长天的“凶名”早就是人尽皆知。 而在大奉,随着他去奉元转了一圈之后,他的名头也已经被很多人所听说了。 尤其是他跟李梧桐之间的故事...... “这、这就是魏公子?!” “难怪会救走皇上!!” “想不到魏公子竟这般厉害!” “魏公子应当是为了武平公主来的吧!” “如此情谊当真是天下难寻啊!!” “......” 一时间各种议论声嘈杂,众人心中除了感激魏长天的“仗义之举”外,视线也不约而同的落到了李梧桐身上。 在他们看来,魏长天不仅是拯救大奉于水火的英雄,更是对李梧桐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甚至就连李梧桐此时也是如此想法。 她虽然被封住穴脉、动弹不得,不过眼睛却一直望着不远处的魏长天,其中的情绪格外复杂。 有庆幸、有感动、有悔恨、有痛苦。 魏长天突然出现救下了李岐,这本应是一件好事。 但越是这样李梧桐便越会想起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于是,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魏长天......即便后者自始至终只瞥过她一眼。 “宁永年,你不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很可笑么?” 无视了周围的喧闹,无视了李梧桐复杂的眼神,魏长天依旧与宁永年平静的对视着。 “留我一命?” “啧啧,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 “照我说,你还是先想想要怎么保这俩人一命吧。” “咔嚓!” 脚下稍稍发力,邬定的肋骨顿时被踩断数根。 后者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竟从昏死状态中活生生被痛到暂时恢复了清醒。 他艰难的转头看向宁永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而宁永年见得这一幕后脸上一时间竟也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白有恒跟他是合作关系,李怀忠曾有“前科”,韩兆则是已经反了。 所以就如今他身边的这一群高手来说,邬定应该是他最信任的那一个了。 “好,今天朕认栽了......” 死死盯着笑容满面的魏长天,宁永年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句话来。 “魏长天,你来怀陵不就是为了李岐父女么......” “朕如你所愿!” “李岐之事朕不再追究,李梧桐也可给你!” “现在,把这两人放了!” “......” 李岐加李梧桐,换邬定加白有恒。 虽然后两者都是二品境高手,但前二者的身份特殊,所以单从“人质价值”的角度来看能难说得上这样一个交易谁赚谁亏。 不过宁永年主动提出“交换人质”这件事却无疑证明他认栽了。 只是即便他已经“放下”了为帝王者的骄傲,可魏长天却丝毫不领情。 “宁永年?你当真是脑子坏了?” “李岐已经被我救走,又不在你手上,你用什么跟我换?” “真要换那也顶多一人换一人,除非你那里还有什么人是我想要的。” “......” 眼神中的怒火几乎到了不可压制的程度,魏长天越表现的如此轻松,宁永年便越是愤怒。 然而他又确实再拿不出什么筹码,于是便只能沉默着听魏长天继续说道: “看吧,你手里就一个李梧桐。” “既然这样......” 仿佛是在夏日里驱赶蚊虫,魏长天说话间忽然笑着轻轻挥了挥手。 他的动作是如此的随意,使得直到悬停在白有恒头顶的长刀猛然落下的前一刻,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噗!!” 长刀坠下,顷刻间刺穿了白有恒的头颅。 后者的双眼蓦然瞪大,然后又在数万道惊愕的眼神中慢慢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银白色的雪花静静飘荡,落在血泊之中。 而除了细碎的雪落声之外,整个菜市口便只余一片长久的死寂。 十三个天道之子其一、原州城惨案的真凶之一,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而或许就连白有恒本人都没想到魏长天竟然如此果断,或者说如此随意。 如果真要杀自己,他明明早就可以杀了,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 难道说,魏长天是在故意给宁永年看的么...... “唰唰唰!!” 钉在白有恒尸体上的长刀尽数拔起,连挂着血肉飞回星辰刀鞘。 魏长天表情不变,好似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一样拍了拍手,然后抬眼看向身形微微颤抖的宁永年。 “好了。” “这下咱们可以谈谈了。” 7017k 第555章 英雄的背影 【叮!】 【检测到宿主击杀天道之子“白有恒”】 【宿主已掠夺其全部气运,奖励系统点数1000】 【检测到宿主与本世界“天道”无关联,无法享受气运加成,现将“蛊雕”所属气运以特殊神通形式发放】 【恭喜宿主,掌握特殊神通“噬魂”】 【噬魂:特殊神通,宿主可从人类尸体提取其魂魄增加自身少量修为。】 ...... 当魏长天将钉在白有恒尸体上的长刀召回星辰刀鞘的同时,脑海中便响起了一连串系统提示音,证实后者确实是死了。 不过...... 系统点怎么只有1000? 之前杀掉云莲不是给了1500么? 难道说天道之子还有区别? 魏长天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又大约想明白了。 应该是自己此前已经掠夺过白有恒部分气运的原因。 或许一个天道之子的所有气运就只值1500点,既然之前自己夺走了白有恒一部分,那剩余的自然便少了。 这样说来,那杀掉宁永年岂不是给的更少? 心中一阵无奈,然后又快速看了一下关于“噬魂”的描述。 提取魂魄,增加修为。 感觉跟“摄妖”差不多,只不过一个作用对象是妖尸,一个作用对象是人尸。 魏长天本来以为这次得到的特殊神通应该是白有恒屠原州城的那一招,如今发现不是后不免有点失落。 虽然“噬魂”也不错,相比于“摄妖”最起码省去了“找妖怪杀”这样一个麻烦的过程。 但这种“成长型技能”自己已经有太多了,反倒是缺少一些杀伤性比较强的神通。 算了,有就不错了。 摇摇头,瞥了一眼正向自己飞来的巨大蛊雕,又看了看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宁永年。 魏长天眯了眯眼,脚下再次加力,顷刻间又将邬定的肋骨再次踩断了几根。 “宁永年,老子没工夫跟你在这里耗着。” “说话!” “......” ...... 天将暮,雪乱舞,如柳絮纷飞。 龙袍于寒风中摇晃,藏于袖中的双拳死死握紧。 从魏长天出手杀掉白有恒的那一刻起,宁永年心中便已被愤怒所充斥。 然而当他亲眼看着本属于白有恒的蛊雕竟飞向魏长天,在后者上空盘旋游曳时,这无边的愤怒中便又多了一丝忌惮。 很明显,魏长天可以掠夺他们的天道气运。 所以,其身份绝不单单只是魏家独子,身上一定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到这里,眼神中的怒火竟慢慢褪去,进而彻底消失不见。 就在事情即将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之时,宁永年居然恢复了理性。 “魏长天,你很好......” 深吸一口气,他挥手止住周围蠢蠢欲动的士兵,语气平静且阴冷。 “不过你说得对,二换一确实是朕在占你的便宜。” “而既然白有恒已死,那这下便是一换一了。” “将邬定交还于朕,朕也自会将李梧桐交予你。” “如何?” “不如何。” 摇了摇头,魏长天没有半点犹豫。 他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宁永年,斜眼讥笑道: “宁永年,你自己刚刚也说了,这怀陵城中有你十万大军。” “而我又不傻,所以怎么可能就这么把人交出去?” “那你想怎么样?” 宁永年脸色不变:“可是不想做这个交易了?” “做还是要做的。” 魏长天随手将邬定似死狗一般拎起在手中:“不过我要先去城外。” “现在,让你的人都给老子让开!” “......” 长枪前指,强弩满弦。 听到魏长天的要求,周围气氛立刻变得紧绷,数千兵卒更是瞬间便做好了战斗准备。 甚至就连那个此前正在整备军务的二品将领也赶到了现场,默默与李怀忠一左一右站在宁永年身后。 很明显,魏长天是想以邬定为人质“突出重围”,然后再进行交换。 而如果宁永年真的答应,那今天可就亏大了。 不仅李岐被救走,李梧桐被换走,白有恒身死。 就连侥幸留下一条命的邬定也身负重伤,不仅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并且肯定会留下诸多严重的暗疾。 因此在李怀忠等人看来,放弃邬定、全力尝试击杀魏长天才是正确的选择。 毕竟后者虽然刚刚完成了“一敌三”的壮举,但任谁也能看出他的实力其实仅仅相当于普通的二品。 再加上如今魏长天很明显无法再施展那道诡异的乳白色掌印,大概率也就不具备瞬秒二品的能力......否则方才他为何不把李怀忠也一道杀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己方的优势其实是无比巨大的。 不仅有三个二品、数千士兵,并且真打起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增援。 如此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不杀魏长天又待何时? “沧啷啷......” 连绵的拔刀声缓慢且沉闷,箭头、枪尖、长刀反射的光点密密麻麻。 一时间,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只等宁永年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将魏长天碎尸万段。 李梧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此刻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甚至就连围观的怀陵百姓都仿佛明白了什么,一个个皆瞪大眼睛、死死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永年却给出了一个出乎预料的答案。 “好,朕答应你。” “让路,让他出城!” ...... 其实,如果不是站在上帝视角,李怀忠等人的想法是没错的。 但宁永年却想的更多。 且不说已然不知所踪的秦正秋和慧安和尚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光是魏长天敢独自一人身陷重围这件事就够到让人心生顾虑了。 此前的种种已经表明,魏长天绝不是一个愚蠢的纨绔子弟。 因此既然他敢来,那就一定有脱身的办法。 只不过这个法子或许要付出一些代价,或者并非百分百成功,所以魏长天才会想要以邬定为人质,企图用一种更简单的方式全身而退。 所以即便放弃邬定,恐怕也很难将魏长天杀死。 但自己却一定会因此失去一员大将。 如今这种时候,宁永年不愿意自己的势力再有任何大的损失。 因此,在几经犹豫后他还是决定放魏长天出城。 “......” “行,算你识相。” 遥遥看了宁永年一眼,魏长天撂下一句话便拎着邬定往刑场一侧走去。 他所到之处,不论是士兵还是百姓皆让开了一条足够宽的通道,但二者的表情却完全不同。 手握各式兵刃的军汉们一个个神经紧绷、脸色难看,生怕魏长天再次暴起发难。 而百姓们则是皆面露激动之色,更有甚者竟然“噗通”跪倒在路边,好似是在用这种方式感谢魏长天方才所做的一切。 有人视自己为生死仇敌,有人视自己为盖世英雄。 不过身处在两种视线之中的魏长天却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这么不快不慢的走着,自邬定身上留出的鲜血在其身后的积雪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在前世的诸多影视作品中,英雄的背影可以是潇洒的、震撼的、振奋人心的、义无反顾的。 甚至可以是落寞的、孤独的、悲壮的。 然而此时此刻,魏长天孤零零的背影竟给很多人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似是一头饿狼,可怕且凶悍。 7017k 第556章 交换人质 雪花大如席,吹落轩辕台。 魏长天拖着邬定一步步走出刑场,在茫茫大雪中踏上通往城外的街道。 而他身后,不,应该说四面八方则围着愈来愈多的大宁士兵。 所有人都在跟着他的脚步慢慢移动,甲胄的摩擦声仿佛是怀陵城中仅剩的一点动静。 魏长天依旧没有去看任何人,包括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宁永年,以及被横置于一匹大马背上的李梧桐。 不过就在他走出菜市口不远时,一道倩影却忽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在了他的身边。 自然是蒙着面纱的杨柳诗。 “公子!” “嗯?你咋来了?不是让你出城去找张三么?” “奴家本欲去来着,可是......” 视线扫过周围一脸惊愕的士兵,杨柳诗眼神中写满了担忧:“可是奴家放心不下公子。” “有啥不放心的,我这不是好得很么。” 拎着邬定,魏长天笑了笑:“算了,那你就随我一同出去吧。” “正好,你现在传信给张三,问问他天狗军到了没?” “到了的话就让他们去南城门外接我们。” “是,奴家这便问......” “......” 被数万人包围着,俩人竟然还能如此自然的聊天。 魏长天是有底牌在手,不怕宁永年突然发难。 而杨柳诗也如此淡定便只能说明要么是她已经看清了如今的局势,要么就是她根本不怕死。 总之不管因为啥,两人如今好似都压根没把这数万人放在眼里。 但宁永年等人的表情却皆是不怎么好看。 眯眼看了看远处的杨柳诗,又扭头看了看李梧桐。 宁永年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变,已然明白了两女在魏长天心中的分量。 很明显,李梧桐远远比不上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 不过魏长天既然愿意用邬定来换李梧桐,便说明后者也并非一点价值也没有。 只是......真的是这样么? ...... 半个时辰后,怀陵城南城门。 当紧闭的铁门轰然打开,停驻在一里外的天狗军映入众人眼帘时,魏长天和杨柳诗终于算是逃离了包围圈。 天狗军突然出现在怀陵城外的事情宁永年刚刚已经收到了消息,所以眼下并不惊讶。 不过万头凶神恶煞的妖兽聚集在一处的场面还是让看到这一幕的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戒备!!” “注意保护皇上!!” 数声高喝兀的响起,城头之上已是一片人头攒动。 此时此刻,粗略估计至少有五万大宁士兵聚集在南城门附近,与不远处的天狗军遥遥对峙。 如果一旦开打,这无疑会是一场惨烈至极的血战。 不过至于谁赢谁输......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大宁一边应该还是能拿下的。 “魏长天,朕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 停步在城门外,看着前方的魏长天,宁永年沉声喝道:“现在可以换人了吧!” “这个嘛......” 魏长天此时已经走到了天狗军和城门的中间位置,闻言回过头来:“我突然不想换了怎么办?” “你!” 宁永年瞳孔猛然收缩,龙袍亦瞬间猎猎鼓动。 不过还未等他说什么,便见魏长天突然笑着挥了挥手。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 “换!咋能不换呢!” “叮!” 说话间拔出漏影钉入地面,魏长天继续大声喊道: “宁永年,我这人办事最公平,也最守信用。” “此处恰好在你我两军中央,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同样派一个人把李梧桐送过来,交换完成之后咱们各自退回自己军中!” “谁也不占便宜!” “如何?” “......” 最公平、最守信用。 魏长天的鬼话无疑没人会信,不过眼下也确实没有啥好的办法。 毕竟这时候也找不到双方都信得过的第三方来当中间人,于是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了。 “可以。” 犹豫片刻后,宁永年轻轻点头,视线看向身旁的李怀忠。 后者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表面上却没敢流露丝毫,低头应了一声便去将李梧桐从马上拎了下来。 而趁着这个功夫,魏长天则是小声跟杨柳诗说道: “你回去吧。” “公子,还是我来吧。” 死死咬着嘴唇,杨柳诗同样压低声音:“宁永年答应的如此爽快,其中恐怕有诈,你不能冒这个险!” “你来?若是真有连我都应付不来的诈,你又如何能应付的了。” 魏长天笑了笑:“我可不想为了个李梧桐把你给搭进去,听话,回去。” “......” 寒风拂过发梢,杨柳诗既没说话也没挪步,竟第一次表现的这般倔强。 魏长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便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你放心吧。” “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是先顾自己的命。” “其次是杀邬定,最后才是保李梧桐。”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真的,我没骗你......” “......” 看了看斜插在地的长刀,又看了看对面无数遥遥指向这边的光点。 杨柳诗微微低了低头,似乎终于被说动了。 “公子,那你定要小心一些。” “如果你死了,那奴家便也不活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 哭笑不得的看着并不似在开玩笑的杨柳诗,魏长天故作轻松的催促道:“死不了,你快回去吧。” “嗯。” 这一次杨柳诗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转身向着天狗军的军阵走去。 两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天狗军和南城门都差不多是百丈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 因此杨柳诗很快就站在了杜常和张三旁边,然后定定的看过来。 而魏长天跟她遥遥对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到对面正一步步走来的李怀忠身上。 后者步子很慢,左手拖着李梧桐,右手露在袖外,似乎是有意想证明他没有耍什么小把戏。 他身后的宁永年仍旧站在原地,表情看不真切。 看着李怀忠慢慢走近,魏长天身形未动,不过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确实就像杨柳诗所说的,宁永年答应的太爽快了,很难不让人猜测其中有诈。 可是这“诈”在何处? 让李怀忠趁机对自己动手? 还是在交换的一瞬间把李梧桐弄死恶心自己一下? 又或者说在李梧桐身上藏了个什么大威力的道具,到时候引爆把自己炸死? 心中猜测越发离谱,魏长天最后干脆便不再想这些没用的。 这种事,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魏长天立马凝音成线,将一句话送入李怀忠耳中。 “李公公,你想死想活?” 7017k 第557章 我就一个条件 怀陵城南,某家客栈之中。 看了一眼昏睡在角落里的李岐,又看了看窗外城头上茫茫多的大宁士兵,许岁穗脸上写满了难掩的茫然。 按照原著中的情节,魏长天是不会出手救李岐的,所以她才会让秦正秋和慧安来做这件事情。 而劫法场救人的整个过程也可以称得上顺利......如果魏长天没有出现的话。 借秦正秋之力绑邬定,杀白有恒...... 其实单是这样也就罢了,可魏长天的一举一动摆明就是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又想干什么? “......” 有些纠结的捏了捏手指,许岁穗的表情越发焦虑。 走到这一步,事态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使得她再无法预知接下来的发展。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将自己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秦前辈,劳烦你去城门那边看一下情况。” 犹豫片刻后,许岁穗转头对秦正秋说道:“魏长天一定不会让邬定活着的,到时候两边免不了要有一番交战。” “若真是这样,那前辈不必插手。” “但若是魏长天想要杀宁永年......” 说到这里许岁穗顿了顿,屋中其他人更是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怎么?” 秦正秋沉声问道:“你是想让老夫助长天一臂之力?” “不是......”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许岁穗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 “秦前辈,如果魏长天真的欲杀宁永年,还望你到时可以出手阻拦,保宁永年一命。” “他不能死。” “最起码现在还不能。” ...... 另一边,怀陵城南城门外。 就在许岁穗又做出了一个“自相矛盾”的举动之时,李怀忠已经走过一般距离,来到了离魏长天仅五十丈的位置。 而面对那句“你想死想活?”的威胁,他竟然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嗯? 眯眼看着李怀忠好似有些无奈的神情,魏长天没有再次传音。 既然这个老太监不说话,那要么就是宁永年对此早有预料,提前做了准备。 要么就是这其中没诈。 算了,不管有诈没诈问题都不大。 邬定的生死完全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而自己是绝不会让他活着回去的。 至于李梧桐......能救回来就救回来,救不回来就拉倒。 只要自己不在乎李梧桐的命,那宁永年甭管有什么心机手段便都没用。 甚至等下打起来之后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尝试杀一下宁永年。 系统点剩余:1620 刚才杀了白有恒赚了1000系统点,再加上之前剩下的,现在自己有1600多点。 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必须要留下五百点买清绝玉佩。 那么自己目前可支配的系统点便还有1000,够买两张神击符。 如果真能杀掉宁永年,即便系统点可能“赚”不回来,但魏长天也绝会不心疼。 毕竟除了馗龙和许岁穗之外,宁永年就是自己目前“看得见”的最大的敌人。 但问题是两张神击符够么? 万一宁永年身上带着两块保命至宝呢? 别到时候人没杀掉,系统点却用掉了,那自己可就亏大了...... 想到这里,魏长天不禁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冒险试一试。 而也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李怀忠却是越走越近,直到停步在他身前三四步距离之外。 “魏公子......” 自宁玉珂封王大典之后两人又一次见面,老太监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复杂。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魏长天慢慢说道: “蜀州城一别仅仅过去数月而已,想不到......” “唉,咱家佩服。” “......” ...... 一见面就先拍马屁,李怀忠的态度让魏长天稍稍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便就笑了笑,随意回道: “李公公,你能活到现在,我也挺佩服的。” “......” 有些玩味,又有些讥讽。 魏长天的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亦让李怀忠的语气顿时变得苦涩。 “魏公子,咱家也是没有办法。” “伴君如伴虎,身不由己罢了......” “好一个身不由己。” 魏长天的视线越过李怀忠,遥遥看了宁永年一眼。 虽然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但却能感觉到后者同样正在看着自己。 “李公公,宁永年怕是让你给我带什么话了吧。” 撇撇嘴收回视线,魏长天再次看向李怀忠:“说吧,趁我现在还有兴趣听。” “好,既然如此那咱家便直说了。” 李怀忠深吸一口气,望着魏长天慢慢说道:“公子,其实魏家与朝廷之间并未有和深仇大恨,不必非要争个你死我......” “你先等会儿!” 才待李怀忠刚说了个开场白,魏长天就直接笑着打断道:“魏家与朝廷?李公公,我魏家与大宁朝廷可是没有半点恩怨,但不知你说的是哪个朝廷?” “我......” 李怀忠哑然片刻,倒是也没争辩什么,而是无奈的换了个说法:“那便是魏家与皇上。” “皇上?你说的又是哪个皇上?” “......” “公子,你与咱家争论这个有何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呢?” 魏长天故作惊讶:“公公不说清楚,万一我误会了怎么办?” “你!” 李怀忠被怼的一阵气结,不过最终还是脸色难看的再次改了口:“那便是魏家与宁、宁永年......” “哦,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么!” 魏长天“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遭千夫所指、有国不能回的宁永年啊!” “......” 雪花飘落在两人身上,覆了浅浅一层白。 听着这刺耳的讽刺,李怀忠好半晌都没说话,不过心中却明白魏长天为什么要整这么一出了。 这既是在告诉自己,也是在告诉宁永年—— 如今的局势已不似之前,魏家已然是在这场争斗中占据了上风。 所以,你们最好要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魏公子。” 几息之后,抬头看了看笑容满面的魏长天,李怀忠有些艰涩的小声问道:“咱家可以接着说了么?” “李公公是不是想说我魏家跟宁永年其实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不必斗个两败俱伤?” 魏长天笑容依旧:“公公,你觉得我是傻子么?” “如今宁文均马上就要登基称皇,各州也没有要反对的意思,形势对我魏家一片大好。” “这种时候我为什么要跟他宁永年讲和?” “就凭他觉得形势不妙?” “呵呵,那此前李岐还觉得大奉形势不妙,想要跟宁永年和谈呢。” “那时候怎么不见宁永年愿意放李岐一马呢?” “这样罢,真要讲和也不是不行,只要宁永年肯答应我一个条件......” 魏长天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下,而李怀忠则是赶忙追问道: “魏公子,不知你有何条件?!” “不管什么都可以先说出来,皇上皆会考虑的!” “是么?” 魏长天笑容更甚,音量也猛然抬高。 被寒风裹挟着,他的答案就这么清晰无比的飘进了数万人的耳中。 “只要他宁永年死了!那我就愿意跟他讲和!” “我就这一个条件!” “李公公,不如你去问问你主子答不答应?” 7017k 第558章 信用是什么? 只要宁永年死了,我就愿意讲和。 魏长天这句话一出,两边顿时便爆发了一阵骚动。 尤其是城墙那边的大宁军队,更是愤慨恼怒至极。 人都死了你跟谁谈? 跟鬼谈呢! 不想讲和就直说,何必还要故意羞辱一番! 数万将士双眼冒火,几欲冲上来跟魏长天拼命。 一时间众人皆将视线投向了宁永年。 但后者此时却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让人无法看清其表情。 ...... 另一边。 相比于怒火冲天的大宁士兵,李怀忠此时的脸色便要平静的多。 他虽然也很惊讶魏长天竟如此猖狂,但却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在沉默半晌后苦涩的问道: “魏公子,这么说来你便是无论如何也愿意讲和了?” “公公觉得呢?” 魏长天一声冷笑:“他宁永年三番五次的算计于我、企图杀我,那我自然也要想尽办法杀他。”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 “只要他死了,别的都好说。” “而如若他不死,那我就奉陪到底。” “反正最终我俩必须要死一个,就这么简单!” “......” “咱家知道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李怀忠轻轻摇了摇头。 或许他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当魏长天如此鲜明的表达出自己的态度之后,那这些话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魏公子,换人吧。” “皇上他没有在武平公主身上做什么手脚,交换完成后也不会下令大军出城。” “最起码在今日之内,皇上并不想与公子再起什么冲突。” “至于过了今日......那便各凭本事吧。” “......” “行。” 没说什么废话,魏长天的表情亦变得严肃。 他看了看李怀忠身侧的李梧桐,然后沉声说道: “三息之后,你我将人各自抛给对方!只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别耍什么手段!” “公子放心,咱家没有半句虚言。” 应了一句,李怀忠便不再说话,也没有问魏长天会不会耍诈之类的废话。 自己是二品,魏长天虽然境界只是三品,但战力也不输二品。 这种情况下双方但凡想要动手脚,那李梧桐和邬定都活不了。 所以人质交换能否顺利完成只能是看“个人信用”了。 但要知道“信用”这东西,在战场上是最没用的...... 一息。 两息。 三息。 “唰!” “唰!” 三息时间一过,邬定和李梧桐便各自被魏长天和李怀忠丢向对方。 这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 因为如果自己不丢,那对方肯定立马会把人质杀掉,毕竟人飞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二品高手出招的速度。 所以魏长天和李怀忠必须要先把人丢出去,然后...... “嗖!” “嗖!” 数万道视线所聚,当邬定和李梧桐被抛起在空中的下一秒,又有两道人影猛然闪身离开了原地。 魏长天和李怀忠都没有站在原地等着接人,而是主动以最快的速度闪身向前,直奔各自的目标而去。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双方便闪过了本就很近的距离,紧接着各自横抱一人落在地上。 李怀忠站在魏长天方才的位置,魏长天则是站在李怀忠刚刚所立之处。 整个交换过程只用了不到一息,仿佛两人只是换了个位置便顺利完成了交换。 更关键的是,魏长天和李怀忠竟然真的都没有耍什么阴招。 “呼!” 看着对面将李梧桐横抱在胸前的魏长天,李怀忠重重松了口气。 如此距离,即便魏长天突然发难他也来得及护住邬定不死。 所以魏长天好似还算守信用......等等! 突然,就在李怀忠准备带着还剩一口气的邬定闪身退走之时,眼神的余光却瞥到了就在自己脚边斜插在地的长刀。 “......” “宁永年,我这人办事最公平,也最守信用。” “此处恰好在你我两军中央,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同样派一个人把李梧桐送过来......” “......” 脑海中闪过一句句话,李怀忠顿时想起了这刀为何会在这里。 这是魏长天此前亲手插在此处的! 本来这刀一直都在魏长天脚边,但由于刚刚两人“位置互换”,所以便出现在了自己脚边! 看着刀刃上猛然泛起的金芒,李怀忠蓦的瞪大了眼睛,但却为时已晚。 “铮!!” “噗嗤!!!” 近到不能再近的刀影一闪而过,下一秒便将邬定的头颅高高带起在空中,甚至还在李怀忠的左脸之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而望着那于空中翻飞的头颅,后者竟一时间愣住了。 插刀、互掷人质、交换位置、出刀杀人...... 所以,这一切都在魏长天的计划之中么? 他有意在此留下一柄刀,有意选择了“互掷人质”的交换方式,甚至还预计到了自己会主动迎过来接住邬定...... 回想起魏长天方才说每一句话时那再自然不过的表情,李怀忠一时间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这是何等的心机...... 怔怔的抱着已经没了脑袋的尸体,李怀忠下意识的再次向前看去。 然而这一看,却让他瞬间目眦尽裂,心跳都仿佛停滞了。 只见诡计得逞后的魏长天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撤回天狗军军阵,反而就这么抱着李梧桐,直直向着百丈外的城门激射而去! 他每踏出一步,腰间刀鞘便会涌出数十柄长刀,仅仅十步之后数百柄长刀就已化作了一条笔直前冲的金龙! 李怀忠刚刚才跟这些长刀交过手,知道这些长刀的厉害。 可如今这条“刀龙”的声势却仿佛要比此前对付自己时还要强上数倍! 新月龙腥一匣霜,残霞难掩百刀芒。 东边已升的新月洒下微弱的白霜,西边落日残留的余辉难以掩盖数百金刀泛起的光芒。 魏长天竟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不仅杀了邬定,更是带着这气势滔天的一击直奔宁永年! “这、这......” 一时间,李怀忠只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恍惚间甚至直到此时都没有及时跟过去护驾。 而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反应。 不可置信的宁永年。 目瞪口呆的张三和杜常。 呼吸急促的杨柳诗。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的李梧桐。 李梧桐此时应该算是身处在“最前线”了。 周身被金光包围,她仰头痴痴的看着魏长天的侧脸,脑海中一片空白。 或许每个女子都曾幻想过如今这一幕。 哪怕李梧桐早已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可此刻仍因此失了魂。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却突然看到有一剑自东边天极处落下,轰然砸在了金龙之首。 “轰!!!” “长天!宁永年暂不能死!” 7017k 第559章 一剑止战 “卧槽!” 当秦正秋的一记挑月剑落下,轰然斩碎龙首之时,魏长天下意识的脱口大骂了一句国粹。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瞥了一眼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宁永年,然后便没有一丝犹豫的激退而回。 身形急速闪动,三百柄长刀纷纷坠地。 魏长天甚至连刀都懒得收,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天狗军方向逃跑,眼神中除了惊愕之外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他是在喊出那句“我只有一个条件”之后决定要尝试赌一把的。 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眼下估计是他最好的“单杀”宁永年的机会。 而过了今天,等宁永年有了防备之后,自己可能连后者的面都“见”不到了。 两张神击符,外加出人意料的偷袭......魏长天本来以为自己此番尝试很有可能成功,最起码也能把宁永年弄个半死。 然而秦正秋的出现却让他第一时间便选择了放弃。 至于秦正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他妈的许岁穗指使的! 许岁穗究竟要干什么?! 为什么先救了李岐,转头又要阻止自己杀宁永年?? 她究竟是哪边的?! 魏长天死死咬紧牙关,脑海中各种猜测翻涌,不过速度却丝毫未减。 而就在他“转攻为逃”的一刹那,宁永年也终于回过神来,愤怒的吼声旋即响彻在众人耳边。 “杀了他!!!” “......” “嗖!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先至,数万兵卒紧随其后杀出城门。 同一时刻,天狗军也动了。 茫茫妖兽猛然离开原地,一半激飞至半空、一半踏地前冲,各种渗人的嘶吼声瞬间充斥在这天地之间,仿佛海啸般汹涌。 一边是数万大宁精锐,一边是一万战斗力超强的天狗军。 双方就这样皆没有半点畏惧的冲杀向对方军阵,一场注定惨烈的大战将在几息之后爆发。 不过就在此时,天上的新月却仿佛黯淡了一瞬。 然后,第二道剑气轰然而至,转瞬之间便在双方中间那越来越小的空白地带留下了一道近百丈长的剑痕!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压过了所有声音,碎石与黄沙扬起数丈之高,大地在微微遥颤。 相比于刚刚阻拦魏长天的第一剑,秦正秋这第二剑的威力明显要大上数筹,甚至比在广汉县“一剑斩三千卒”的那次也丝毫不差! 然而这次除了几个倒霉蛋之外却没怎么死人。 斩出这样一剑,竟然不是为了杀人。 那秦正秋的意图便再明显不过了...... “退!!!” 抱着李梧桐闪身冲入天狗军军阵,魏长天没有半点迟疑,当即吼出一个字。 而身处于如沟壑般剑痕另一边的宁永年也咬牙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不追!回城!” “......” 沙翻痕似浪,风急响疑雷。 来时似涛涛浪涌,退时似隆隆雪崩。 不得不说两边军队的执行力都很强,即便突发了如此多的变故,但所有人皆在第一时间硬生生止住前冲的脚步,旋即快速向后撤去。 五十丈、八十丈、一百丈...... 两边相距越来越远,很快便彻底拉开了距离。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人头躜动的战场之上就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一地横斜的箭羽,以及那道“一剑止战”的挑月剑痕。 黄沙漫卷,白雪连天。 一场恶战就这么轻易的被化解,如此局面乍一看好似有些古怪。 不过魏长天和宁永年却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而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的想法其实又很相似...... 寒风怒号,身处在各自军阵的二人皆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横亘战场的沟壑笔直,似是楚河汉界般将棋盘一分为二。 苍茫棋局虚席待,一朝云涌夺至尊。 这一剑不仅平息了一场大战、平衡了魏长天和宁永年的实力。 它更是在宣告着第三位棋手的入局。 ...... ...... 两个时辰后,戌时。 夜已经深了,怀陵城南五十里外有绵延火光,天狗军便驻扎在此处。 魏长天坐在主帐之中,手中把玩着那枚从邬定身上搜出来的小小的箭头,表情看不出悲喜。 关于许岁穗的动机,他如今已经大约有了一个猜测。 既然前者又不想李岐死,又不想宁永年死,又不想自己死......那她想要的无疑便不是“坐山观虎斗”。 毕竟许岁穗如果真想隔岸观火的话那就不会救李岐,更不会阻止自己杀掉宁永年。 所以,她大概率是想各方都能保留一定实力,甚至是想让大家“化敌为友”。 而这么做的原因有且只可能有一个—— 那就是不论大宁也好、大奉也罢,都即将遭遇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这场浩劫来自于哪里魏长天不知道,但这应当便是真相。 因为只有这样,许岁穗这个“先知”的一举一动才能讲得通。 她想要尽快停止眼下混乱的局势,然后集合所有能集合的力量来共同抗击这场劫难...... “志向倒是挺大的......” 摇摇头,轻轻自言自语了一句。 魏长天将箭头收入怀中,然后盯着摇晃的烛火继续愣神。 要知道目前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不过如果是真的,那许岁穗想必很快便会发出更明确的信号。 甚至她会召集一次“三方谈判”也说不准。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跟宁永年坐在一张桌上讲和,魏长天嘴角便多了一丝冷笑。 我管尼玛什么劫难不劫难的,只要有机会,老子一定要杀了宁永年! 这一点不管许岁穗说什么都不会变! 魏长天才不管宁永年的死会造成什么后果,更不管这个后果会对未来的局势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哪怕只是为了原州城死去的那三百万人,宁永年也必须得死! 而至于他死后的事...... 还是那句话,不管未来如何,只做自己当下认为该做的就是了。 想到这里,魏长天终于站起身来迈步走到帐外。 “公子。” 等在外面的张三立刻迎上来,小声说道:“随军大夫方才检查过了,武平公主身子并无大碍,宁永年也未下什么暗毒。” “嗯。” 点点头,魏长天随口回道: “带路吧,我去见见她。” 7017k 第560章 寂寞沙洲冷 半炷香后。 明亮的军帐之内,魏长天见到了明显消瘦很多的李梧桐。 后者虽然瘦了很多,脸色也惨白的厉害,但模样却还是如此前那般,并没有太大变化。 只是容貌未变,可两人看向彼此的眼神却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公子,奴家先出去了。” 长裙晃动,之前一直待在这里照顾李梧桐的杨柳诗站起身子,轻轻说了一声便掀开帐帘离去。 而随着她的离开,帐中便只剩下了魏长天和李梧桐两人。 “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 在李梧桐对面坐下,魏长天表情平静:“不过身子无碍便好。” “公、公子......” 眼泪一瞬间充盈眼眶,李梧桐也不知为何只是听魏长天说了一句话便再也忍不住泪水,声音更是无比更咽。 “我、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该相信宁永年的,我不该相信他的......” “我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蠢......”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犹疑波底鲛人泪,滴在衣裳半欲零。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滴落在衣裳上,晕染开一片湿润。 李梧桐的哭声和道歉声回荡在军帐,其中似乎夹杂着无边的悔恨与内疚。 她死死咬着嘴唇,一直望着魏长天,肩头颤抖的厉害。 她想要扑进魏长天怀里,但是又觉得自己不配,所以不敢。 她期望能听到魏长天哪怕只有一句的安慰,可后者却始终没说一个字...... 然后。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李梧桐才在帐外呼啸的风声中听到了一个平静到让她害怕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这么的熟悉,却又这么的陌生。 “把你自打离开蜀州城后发生的所有事,原原本本跟我说一遍。” “......” ...... 凄凉今夜月,照我离舍情。 在离开蜀州城的路上、在九南县城之下、在怀陵城的大狱里、在刑场边那个小小的茶馆里......李梧桐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如果此生还有机会再与魏长天重逢,后者会说些什么。 但她从未想到过如今这一幕。 “我......” 声音仿佛有些苦涩,然后又在那波澜不惊的眼神中变得无比痛苦。 李梧桐颤抖的看着魏长天,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一句句把后者想知道的事情说完。 而魏长天对此的回答却只有简单的一句。 “好,我知道了。” “......” 风声依旧,凛冽无比,在天地间隐隐回响。 李梧桐身子猛地晃了晃,心中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摇曳的烛火、明亮的营帐......仿佛世间上一切东西都在这凄厉的风声中消失了,所有来去通通不过是场梦幻。 甚至就连魏长天的声音也变得缥缈。 “公主,你父皇不在我手中......” “劫法场之事其实并不是我做的......” “我不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不过猜测他应当可以活下去......” “......” 简单几句交代完李岐的情况,魏长天便看着失魂落魄的李梧桐不再说话。 虽然表情一直很平静,但他此刻的内心却难免有些复杂。 这是一种很难说得清的情绪。 在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来龙去脉的情况下,魏长天当然明白自己在李梧桐心中的分量其实远远比不上大奉这个家国概念。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给李梧桐一个机会,让她在大奉的存亡和自己的生死之间做一个抉择,那她大概率会选择前者。 至于自己对此是什么态度...... 听起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魏长天其实真的不在乎这样一个排序,亦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并非是要自己在所有人心中都必须排在首位,甚至还希望自己的身边之人都能够有这般追求。 可李梧桐错就错在她为此放弃了所有的底线。 不是笨,不是蠢,不是冲动。 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底线。 从这个角度来讲,她跟宁永年倒是挺像的。 所以,魏长天如今也谈不上“原不原谅”,是能说是“接不接受”。 而他既然会因为原州城惨案决定造反,那自然便也不会接受李梧桐。 就这么简单。 “......” “公主,你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 半晌之后,魏长天终于再次开口问道:“大奉的局势短时间内不会稳定,你可曾想过日后要去哪里?” “我......”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李梧桐的呼吸一瞬间变得紧促,声音急切又慌乱。 “公、公子,我都听你的!” “去、去哪里都好!我绝不会再如此前那般了!” “你、你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 “听我的是么?” 魏长天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你便走吧。” “我不管你去哪里,你也不必告诉我。” “但你要知道如果你再次落入宁永年手中,我不会再救你了。” “公主,我从不欠你什么。” “你也不必愧疚,因为你也不欠我什么。” “所以从今往后我们便是陌路人,各走各路吧......” “......” 说完最后一句话,魏长天便没有一丝犹豫的站起身子,径直走向帐帘。 他此番绝情至极的举动并不是装的,但就在他欲掀帘而出的前一刻,李梧桐却忽然踉跄着追了过来,满脸泪水的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角。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嚎,没有悲痛欲绝的哀求。 后者甚至都不敢与他有肢体接触,只是紧紧抓着那一缕衣角,用最小、最卑微的语气反复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不、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求、求求你......” “不要丢下我......” “......” 脚步一顿,魏长天的胸口好似有些闷。 他闭上眼睛,又在几息之后睁开,然后便猛然伸手掀开了帐帘。 “张三!” 视线投向守在帐外的张三,语气还是那般贯彻始终的冰冷。 “去备一匹马!立刻送公主离开!” “还有,明日一早便放出风去,就说武平公主被宁永年种下蛊毒,已于今夜死了!” “是!小人明白!” “嗯,去办吧。” 撂下最后一句话,魏长天旋即挥手斩断自己的衣角,紧接着便大踏步走入了夜色之中。 李梧桐下意识的想要去追,但才跑出一步便被张三拦住了去路。 “公主,还请您不要让小人为难。” “......” 脚步猛然顿住,李梧桐的身子先是僵硬了一瞬,然后又仿佛失掉了所有力气一样,抓着帐帘一点点滑落,直到彻底跌坐在寒冷的黄土之上。 “就说武平公主被种下蛊毒,已于今夜死了!” 冰冷的声音好似犹在夜空回荡,远处那个背影只剩最后一抹模糊的轮廓。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 “魏公子!再见时要娶我!” “你答应过我的!” “......” 寒风似刀,吹乱了李梧桐才将将抵肩的短发。 她慢慢闭上眼睛,终于感觉到了冷。 7017k 第561章 大敌将现 一整夜漠外的朔风都在呼啸,它们吹起了碎石,遮住了月光,游曳在天狗军连营,只留下无边的黑暗与凄凉。 而当东边新升的朝阳刺破了晨曦浓雾之时,李梧桐离开了。 在寒风中站了一整夜,最终却选在黎明离开。 她此去何处没人知道......即便魏长天若是想查其实很容易。 但正如昨夜他与李梧桐说的那样。 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 不需要愧疚,更不必告诉我你要去哪。 从今往后我们便是陌路人,各走各路便是了...... “公子,武平公主已经走了。” 主帐之中,张三的声音有些复杂:“按你的吩咐,我未曾派人跟着。” “嗯。” 表情疲惫的魏长天点了点头。 他好像有些欲言又止,顿了顿后才轻声问道: “她......可曾留下过什么话么?” “没有。” 张三将头埋低,有意不去看魏长天的眼神:“公主昨夜于军营外不远处站了一整晚,然后又在破晓时骑马往东边去了。” “自始至终公主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 “是么?” 站起身子,魏长天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慢慢走出帐外,清晨新鲜的空气中隐约夹杂着妖兽所特有的原始的味道。 东方朝霞满天,如一幅巨大的彩纱铺展在无边黄沙。 远处的怀陵城吵吵闹闹,有晨食的鼓声回荡。 突然,魏长天仿佛在这鼓声中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相公,勿念......” “......” 身子微微一颤,他没有去寻这声音的来处。 又或者说魏长天其实心中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浮世本来多聚散,山长水远一帆风。 魏长天从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有些难以言说。 唉,就这样罢。 视线落在天边瑰红色的朝阳之上,如若只看颜色竟一时分辨不出眼下究竟是黎明还是黄昏。 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于柔和的朝霞中迈步向前走去。 魏长天迎着光,影子被拉得很长。 ...... ...... ...... 太初元年,十一月初九。 经过一夜的时间,昨天怀陵城中发生的所有事已经传进了各大势力耳中。 先是秦正秋和慧安劫法场救李岐。 紧接着又是在城外交换人质。 由于魏长天的“不讲信用”,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但在紧要关头李怀忠却又突然出现,一剑止战。 最后,李梧桐毒发死于当夜...... 除了最后一件事的真假尚且有待验证,其它事都有无数人亲眼目睹,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 一下子死了两个二品高手,李岐还被救走......如此看来宁永年无疑血亏,魏长天血赚。 不过由于秦正秋去而复返的第二次出现,却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位准一品高手其实跟魏长天并非是一伙的。 这件事原本知道的人极少,但现在却是人尽皆知了。 对宁永年来说,如此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所面临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不过他也并非完全就不需要防备来自秦正秋的威胁。 毕竟昨天后者说的可是“宁永年暂不能死”。 暂不能死。 这句话无疑意味着在某件事情解决之后,他就可以死。 那么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 秦正秋和慧安背后站着的又是什么人? 此事宁永年不知道,但他却知道此人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主动找上自己。 毕竟既然自己暂不能死,那就一定是能在解决“那件事”的过程中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 而在此之前,那个人则既是自己的敌人,又是自己的朋友。 ...... 时间又过去两天。 宁永年一方面是要等许岁穗现身,另一方面也有些忌惮城外的天狗军,所以一直按兵未动。 而魏长天倒也乐得如此。 不管许岁穗啥时候有下一步动作,自己此次来怀陵的目的都是为了拖延宁永年回大宁。 既然现在后者不动,那他肯定也不会动。 耗着呗,反正越拖对自己越有利。 就这样,你不动我不动,怀陵的局势竟然因为秦正秋的两次现身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过大宁那边却就不是这般平静了。 魏贤志没有白瞎儿子的一片苦心,终于在十一月十一,前世购物节这天完成了“登基大典”的一切准备工作,将宁文均一举推上了龙椅。 不管以后宁永年能不能夺回皇位,最起码从今天开始宁文均便是大宁法理意义上的皇帝了。 在盈丰盛“平稳粮价”的威胁下,大宁三十六州当中有二十八州都明确表示承认宁文均即位的“合法性”,其中甚至包括虽然名义上仍归属大宁,但实际上已经分裂出去的蜀州和阳州。 而至于没有表态的那八个州府...... 很明显,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是打定主意要站在宁永年这一边。 并且这里面便有蜀国“东伐”路线上的下一个目标,与阳州相毗邻的仓州。 仓州是宁永年的“铁杆州”,不仅是皇后的老家,更是那个被魏贤志一掌拍死的刑部尚书顾子胜的大本营。 顾家虽比不得被灭之前的柳、许两家,却也是一等一的大世家,在仓州已扎根数百年。 虽然顾子胜和在京城的族人眼下都死了,不过仓州却仍留着不少顾家之人。 他们肯定不可能承认摆明了是魏家傀儡的宁文均,因此早已做好了抗争到底的准备,只等蜀军前来进攻。 然而宁玉珂却根本没管仓州,而是亲率大军向北去往安州,进而包围了九南县城,将六万蜀州之战的残兵尽数围困在城中。 从十一月初四,怀陵城和谈。 到十一月十一,宁文均登基。 仅仅八天时间,大宁和大奉两国便发生了诸多史无前例的大事,说一句天翻地覆毫不为过。 尤其是大宁,好像自打“柳魏之争”之后就从未消停过。 柳魏之争、冀州之乱、春龙之乱、奉宁国战、原州城惨案、宁玉珂称王、蜀州之战、粮市大乱、宁文均篡位...... 不到两年的功夫,不仅“柳魏许”三大家族只剩下了一家,就连皇帝特么的都换人了。 如此情况多么厚实的家底也不够折腾的,因此大宁的国力早已是羸弱到了极点。 就更别说险些就要亡国的大奉了。 所以...... 天不可违,时不可失。 要知道“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可不光发动了奉宁国战的李岐懂,不光设计屠光大奉五十万精锐的宁永年懂...... 就像是心怀“一统天下”之志向的帝王也绝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一样。 7017k 第562章 只容一仙 “公子,方才魏大人传信过来,说老祖和余宗主明日便可到。” 晌午,魏长天正在一条小河边钓鱼时,张三从不远处急匆匆跑过来,小声说了一个最新消息。 他口中的老祖指的是魏兆海,余宗主则是一个叫余启的二品高手。 余启所在的宗门叫真一宗,一直都跟魏家关系不错,在悬镜司处理江湖宗派事务中帮了不少忙,魏家相对应的也在明里暗里给予了他们很多便利。 其实魏家笼络的这种大小宗门还有很多,不过真一宗算是关系比较铁的那一类。 而这个余启此前只有三品,数月之前才刚刚突破了二品。 宗主突破了二品,真一宗的江湖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不说一统江湖吧,最起码也能在魏家的帮助下混个绿林中的“地区霸主”。 可这位余启却是个另类。 明明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现在也有了江湖地位,讲道理安心做好他的宗主就够了。 但他却有点像前世的宋江,总觉得一辈子在绿林中混差点意思,只有穿上那一身紫色的官服才算真的光宗耀祖。 正因如此,真一宗才一直跟魏家走的很近。 而现在宁文均即位,魏家把控了朝政,自己又突破了二品......感觉时机已经成熟的余启终于准备“一展宏图”,于是便在几天之前直奔京城去找魏贤志“讨官”了。 面对一位二品高手的投奔,魏贤志自然乐得“成人之美”,大手一挥便让他去填刑部尚书的缺。 不过余启上任后还没来得及去刑部衙门转上一圈呢,立马就被派来了怀陵。 至于他跟魏兆海为啥会来...... 那当然是来“站场子”的。 “呵~” “行,我知道了。” 打了个哈欠,魏长天点点头,抬手将鱼竿收了回来。 他在河边已经坐了一上午了,结果鱼篓里还是空空如也,只能说钓鱼水平着实拉胯。 “咯咯咯,公子不钓了么?” 跟张三一同过来的杨柳诗见状不由得掩嘴笑道:“奴家怎得一条鱼也没见到?” “这个......我怀疑这河里根本就没鱼。” 有点尴尬的敷衍一句,魏长天及时岔开话题问道:“你咋来了?” “哦,奴家来喊公子吃饭呢。” 杨柳诗弯腰拎起空荡荡的鱼篓,长裙一松一紧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军营那边已做好午饭了,公子若是不钓了便回去吧。” “没鱼还钓个毛,走吧。” 将鱼竿交给张三,三人便一齐往不远处的天狗军连营走去。 到今天为止天狗军已经在这条河边驻扎了四天,但宁永年那边却依旧没啥动静。 估计也是在等许岁穗吧...... 看着前方一股股炊烟,魏长天一面走一面琢磨着如今的局势。 而就在此时,远处却有一骑突然出现直奔三人而来。 “禀公子!” “秦前辈来了!此时正在军营之中!!” ...... ...... 一炷香后,天狗军主帐。 时隔四天再次见到秦正秋,魏长天的表情颇为复杂。 这还是他不知道前者曾经想要杀掉自己的情况。 如果魏长天知道秦正秋曾对自己动过杀心......那估计连眼下这声“外公”都叫不出口。 “外公,是许岁穗让你来的?” 看着对面还是那个样子,但气质已与此前截然不同老头,魏长天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见完我之后你是不是还要去找宁永年?” “......” 没有叙旧之言,也没问关于挑月剑的任何事,甚至都没有一句客套话。 魏长天的直来直往让秦正秋不由得愣了一下,语气也有些苦涩。 “长天......你是不是都已经猜到了?” “猜到一些,不过也有很多事依旧想不明白。” 魏长天直视着秦正秋的双眼慢慢说道:“外公,我知道有些事即便问了你也不会说,所以便不问了。” “但有一事却困扰了我很久,不知外公能否为孙儿解惑。” “......” “你问吧。” 秦正秋的回答明显慢了一拍,估计是在想魏长天会问什么。 自己是如何将挑月剑练到大圆满的? 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境界? 自己为什么要听令于许岁穗? 自己如今还是不是自己? 一时间无数猜测闪过脑海,但最终秦正秋却听到了一个他从未预想过的问题。 “外公,当初我欲将真龙额鳞给你,你为何不肯要?” “......” ...... 在奉元时,既是为了得到一个天下无敌的“金牌打手”,又是为了避免秦正秋走上借挑月剑突破一品的“歪路”,魏长天曾决定要将真龙额鳞送给前者。 不过当时秦正秋却拒绝了,并且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魏长天当时觉得是秦正秋不忍心“夺走”自己的机缘,或者是对于一品并没有太深的执念,所以才不要的。 可谁知后者紧接着就不告而别跑去修炼挑月剑了。 如此看来秦正秋其实是很想突破一品的,否则也不会冒着“迷失自我”的风险这么做。 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用真龙额鳞这种既简单又没有副作用的方式呢?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所谓的亲情? 魏长天一直没有想明白其中原因,但明白这大概率就是秦正秋之后一切行为的最根本动机。 所以,他才会在二人重逢之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至于答案...... “......” 主帐之中一片寂静,秦正秋几度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 “外公,不愿意说便罢了。” 魏长天知道他是不肯说了,便也没有再问,只是摇摇头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之上。 “许岁穗今天让你来,应该是想要促和我与宁永年吧?” “是......” 秦正秋轻轻点了点头:“许姑娘想让你与宁永年谈一谈,到时她也会去。” “什么时候?” “后天子时。” “在哪?” “怀陵城外北十里有一处凌波亭。” “好,我知道了。” 魏长天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外公,除此之外还有无别的事?” “没有了。” 秦正秋默默站起身子:“长天,你会不会去?” “去。” 魏长天没有一丝犹豫,也跟着站了起来:“外公,不如留下吃过午饭再走吧。” “算了,我还要去找一趟宁永年。” 摇了摇头,秦正秋似乎是有意在躲避魏长天的视线,回答一句后转身便欲离开。 不过就在他走到帐帘边时,掀帘的手却突然顿了一顿。 没有回头,秦正秋就这么背对着魏长天,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中突然问道: “长天。” “此前你说你在梦中遇仙,仙人说这方小世界的天道气运只容得下一人成仙,所以才要你与那个萧风去争。” “这事......是真是假?” 7017k 第563章 秦正秋的真正动机 这方世界的天道气运是不是只容得下一人成仙...... 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魏长天立马便回想起了自己曾为了忽悠秦正秋杀萧风而编出的“梦中遇仙”的故事。 看着后者的背影,他下意识的便想回答一句“自然是真的”。 但就当话到嘴边之时,却有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等等,秦正秋为什么要问这个? 要知道他并不知道馗龙曾诞生过一位真仙的事,即便知道,如今一千年过去那位仙人估计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换句话说,站在秦正秋的视角,这世界上目前应该是没有仙人的。 那么他为何会这么在乎关于“成仙”的事情? 毕竟正常情况下人们是不会关心那些离自己的生活太远的问题的。 比如说一个整日务农的农户,他所在乎的只有天气如何、收成如何,才不会管阴晴雨雪背后的科学现象,亦或是庄稼生长的自然规律。 所以秦正秋既然问了这个问题,最起码说明了他觉得“仙人”并不算遥不可及。 难道自己这位外公想要成仙? 可是他凭啥啊?? 是,借助挑月剑秦正秋已经站在了万人之巅,如今或许距离一品仅一步之遥,又或许已然是一品了。 但从一品境到真仙需要什么条件这天底下没人知道啊。 秦正秋又是怎么......等会儿! 突然,魏长天喉结蠕动了一下,一时间只感觉脊背发凉。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并因此延伸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关于“秦正秋为何不要真龙额鳞”这件事的猜想。 或许,秦正秋想要的始终都不是一品境。 他就是想要成仙。 ...... 【真龙额鳞(特殊道具),可提高使用者一级大境界,无任何限制,5000点数】 自打得到真龙额鳞的那一刻开始,魏长天对这件道具的使用计划便是帮助自己从二品突破到一品。 虽然后来为了对付震山营无奈提前用掉了额鳞,但他在那之前确实都是这般打算的。 而这无疑便意味着在魏长天心中,一品境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武力巅峰了。 这种想法其实没啥问题。 因为原著中萧风可是直到大结局才突破的一品,并且自始至终也没有关于真仙的描写。 但当剧情之外的挑月剑法出现后,这一切就变了。 挑月剑可助人突破一品,而真龙额鳞则是可以无视任何规则抬升一级大境界。 所以,如果先利用挑月剑修炼到一品,然后再用额鳞呢? 原著中提过一品境是“半仙”,那再往上岂不就是“真仙”了么...... 魏长天之前并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毕竟他现在才三品,距离这一步还很遥远。 更何况他早已放弃了挑月剑。 但他没想过,不代表秦正秋没想过。 或许后者当初之所以没要真龙额鳞,并非是因为什么亲情,而只是单纯的不想“浪费”这样一件至宝。 因为如果当时他接受了额鳞,那就必须要立刻用掉,也便失去了成仙的机会。 所以秦正秋才会故意拒绝,想要等到突破一品后再借此宝“登仙”! “......” 阳光透过军帐,照亮了帐篷的每一个角落。 但身处其中的魏长天此时后背却已被冷汗浸透了。 经过方才那一通思考,时间已然是过去了好几息。 秦正秋也早已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外公......” 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情绪,魏长天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说点什么,便故作犹豫的问道: “为何要问这个?” “......” 秦正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语气平静的又问了一次。 “长天,你不需管我为何要问,只说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便可。” “这可是你曾亲口对我说过的话,我想你应当还没忘吧。” 草! 果然! 看着秦正秋的表情,魏长天明白自己的猜测大概率便是真的了。 而如此一来他便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因为在秦正秋看来,自己这个外孙便是他成仙之路上“最有力”的竞争者! 所以一旦秦正秋相信了这个世界只有一人能成仙,那么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或许,前者在广汉城外一招斩三千卒的那一剑,并非是“误杀”的自己...... “外公。” 想到这里,魏长天慢慢露出了一丝挣扎的表情。 他有意不与秦正秋对视,只是半低着头“艰难”道: “其实梦中遇仙的事都是我瞎编的......” “当时我与萧风有生死之仇,可此人神通广大,我之前屡次三番都未能杀掉他。” “我想请外公你出手帮我除敌,于是就编了这样一个故事。” “编的?” 听到魏长天的解释,秦正秋只是微微一愣,从表情上并看不出是否相信了这一套说辞。 “那你为何能走完三百阶通天路?” “......” “那是因为我为了能引起外公你的重视,提前弄到了一块可以屏蔽气息的至宝。” 魏长天满脸“愧疚”的继续瞎编:“我本来只想着碰碰运气,想不到这宝物竟真的可以骗过通天路......” “是么?” 看着魏长天,秦正秋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不过片刻之后他的脸色便恢复如常,轻轻叹气道: “唉,长天......” “其实你远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是你外公,你若开口我自会帮你,又何需编造那样一个故事?” “是,是我当时糊涂。” 顺着秦正秋的话承认了错误,魏长天的眼神颇为“真诚”:“如今还望外公见谅。” “罢了,此事就这样罢。” 摇摇头,秦正秋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出军帐。 “长天,莫要忘记后日子时于凌波亭议事。” “是,孙儿不会忘的。” 跟着秦正秋走出帐外,魏长天轻声回道:“外公慢走。” “嗯。” “......” 晌午的阳光刺眼,许多妖兽正在沙河畔饮水,放眼望去蜿蜒不绝。 营地里士兵来去、井然有序,脚步扬起的尘土反射出雾蒙蒙的金光。 很快,秦正秋的身影便消失在视野尽头。 而待他离开之后,魏长天脸上的恭敬之色只在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魏长天不知道秦正秋信没信自己的说法,也不知道许岁穗有没有告诉他什么别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 那就是即便挑月剑没有让秦正秋走火入魔,但自己的这位外公也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人”了。 果然,人类对更强大的力量的追求就像是对权力的追求一样。 不仅永无止境,并且可以为之牺牲一切。 7017k 第564章 你猜因为啥? 翌日。 清晨时,魏兆海和那个余启便抵达了天狗军连营。 两人此番来既是为了给魏长天站台,同时也带来了一盒桂花糕和两封信。 一封是魏贤志写的,一封是秦彩珍写的。 客套过几句后,魏长天便当着二人的面将信拆开读了起来。 魏贤志的信还算正常,内容不外乎就是什么如今大宁局势一片大好,以及儿子你在怀陵要多加小心之类的叮嘱。 不过秦彩珍的信却让魏长天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在信中,秦彩珍提到了秦正秋。 后者消失数月之后再次现身在怀陵城,秦彩珍这个当女儿肯定担心她爹的情况,便嘱咐魏长天有机会的话好好与秦正秋聊聊,然后再写信告诉自己。 秦彩珍不知道俩人其实早就聊过了,更会不知道聊的结果很不乐观。 在魏长天看来,自己与秦正秋之间已经有了一丝不可弥合的裂痕,并且将来甚至有可能发展成为一种“你死我活”的局面。 也不知道到时候夹在中间的秦彩珍会作何感想。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父亲...... 唉,只能是期待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吧。 “......” “爷爷,你与余大人都来了怀陵,不会影响京城那边的局势吧?” 将两封信叠起收好,魏长天又扭头看向魏兆海:“宁家不是还有一个二品长老未死吗?那人如今怎么样了?” “长天,这些事你不必担心,你爹都已经安排好了。” 魏兆海喝了口茶,随口回答道:“如今京城之中虽然还有不少人不服宁文均,但都成不了气候。” “那个宁家长老也逃到不知哪里了。” “不过此事无碍,京城有韩兆一人坐镇就已足够。” “......” 白发白须的魏兆海虽然已过百岁,但精神状态却很好,声音仍旧中气十足。 上次魏长天见到这位魏家老祖还是在“码人”与萧风大决战的时候。 当时后者可谓是派头十足,基本就没跟魏长天说过几句话。 可现在他的态度却变了很多。 不仅有问必答,并且一言一行也十分和蔼。 包括那个余启,跟魏长天说话时也一点没摆二品高手的架子。 两人之所以如此“客气”,其原因倒是不难理解。 一方面,魏长天此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便已经不输他们两个,更别说他还有可以击杀二品的特殊神通。 另一方面,魏家之所以能从大宁三大家族一路走到如今大宁当之无愧的霸主,魏长天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也有目共睹。 说句不好听的。 对现在的魏家来说,魏兆海这个老祖宗可以死,魏贤志这个家主可以死,但魏长天绝对不能死。 看着眼前这个气势不凡的男子,又回想起此前那个纨绔不堪、恶名昭著的孙儿,魏兆海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他一直都明白魏长天发生了如此转变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但此前却从未问过。 毕竟魏兆海再清楚不过“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 然而眼下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放松,亦或是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他竟然突然脱口问道: “长天,我没记错的话你离京时才不过七品吧。” “如今才过去一年多,你为何便已至三品?” “可是得了什么机缘不成?” “......” 卧槽? 你丫问这个干啥? 你也想当秦正秋??? 听到这个问题,魏长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看着脸上写满“求知欲”的魏兆海,顿了片刻后才默默反问道: “爷爷,你猜是因为啥?” “???” ...... ...... 三人一直聊到晌午。 吃过午饭后,张三便带着魏兆海和余启去参观大名鼎鼎的天狗军了。 魏长天则是回到主帐将最新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楚先平。 自打秦正秋突然现身阻拦自己杀宁永年之后,楚先平就一直很愧疚。 毕竟他曾经承诺过不管许岁穗做什么自己都有能力阻止。 而严格来说,楚先平确实没能做到。 不过魏长天倒是没有责怪什么,反倒更加确信了“沈然便是内应”这件事。 “劫法场”之事许岁穗肯定是早就计划好的,所以沈然才能提前告诉楚先平。 但“保宁永年”之事估计是许岁穗临时下的命令,因此沈然便无法及时将消息传出来...... 事发突然嘛,可以理解。 【楚兄,魏兆海与余启已于今早抵达怀陵,明日子时我便率其二人去往凌波亭......】 【近几日不断有大宁军队自大奉各处撤至怀陵城,如今已达二十万之数......】 【许岁穗此番欲议之事恐与他国有关,还望你尽量搜集一下大乾等邻国近期之情报......】 【另通知宁玉珂与梁振,九南县暂围而不攻即可,一切待明日之后再说......】 【......】 魏长天一股脑把所有事都说了一遍,而楚先平也很快就传回了消息。 两人都知道如今决定大局走向的其实就是明晚的“三方谈判”,所以当下便认认真真的把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商议了一番,还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计划。 由于没有张三在身边,魏长天自己传信的速度很慢,等商量完这一切时便已入夜了。 “呵~” 打了个哈欠,收起子母玉,起身走到帐外。 杨柳诗此时正坐在外面看星星,见他出来便扭头笑问道:“公子,办完事情了?” “嗯,办完了。” 魏长天伸着懒腰随口问道:“我爷爷跟余启呢?” “他们见公子在忙便没有打搅,吃过晚饭后就各自回帐休息了。” 杨柳诗回答一句,起身拍掉裙子上的沙砾:“公子饿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算了,还是吃点吧。” 点了点头,魏长天转身又回到帐内。 然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桌上便摆满了各种菜肴。 虽然比不上平日里在家的伙食,但在军营中却足够奢侈。 魏长天毫无与手下将士们“同甘共苦”的觉悟,吃着这些山珍海味时不仅没有半点内疚,甚至时不时还会吐槽几句厨子的手艺。 而杨柳诗则是在一旁帮着盛汤倒酒,表情始终是笑盈盈的。 “你笑啥?” 将一块野兔肉塞进嘴里,魏长天疑惑道:“有啥开心的事?” “公子开心奴家就开心呀。” “我看起来很开心?” “嗯呢。” “是么......” 摸了摸鼻子,魏长天这才发觉今天一整天自己好像确实放松了不少。 不过不应该啊。 明明昨天才刚跟秦正秋进行了一番“不愉快”的对话,明天还要参加一场无比重要的谈判,甚至还计划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时候自己应该紧张才对,为啥反而却变得轻松了? 算了,懒得想这些。 还不如趁着现在心情好再干点别的事情。 毕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应该都不会再有这么平静的夜晚了。 “咳,去把帐帘拉好。” “公子,这是在军营里......” “你等会儿小点声就是了。” “可奴家忍不住怎么办呢?” “那就用幻术!” “......” 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繁星散落在高空之上。 火把熊熊,几队黑甲兵卒来回于军营中巡逻,除了绵密的脚步声外还有时不时响起的窃窃私语。 “伍长,魏公子的帐篷为啥在晃?我看都晃了好半天了。” “咳,估计是风刮的吧。” “可是现在没风啊。” “你怎么这么多话!好生巡逻!” “哦......” 7017k 第565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一) 转天。 太初元年,十一月十三。 对后世的大宁来讲,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今天都是一个无比特殊的日子。 今晚将要发生的事不仅将直接改变大奉、大宁、甚至是整个世界的格局,更会永远的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世之人学习历史时将绝无可能避开这一天,纵横家们也会针对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反复琢磨推演,企图为参与其中的每个人的行为动机找到那个最合理的解释。 这里面最有名的当属一个叫谭同的谋士所著的《连横策》,书中长篇累牍的还原了“凌波亭谈和”的全过程,并且用了大量篇幅分析了包括魏长天在内所有人的战略决策及临场应变。 凭借着这本《连衡策》,谭同曾一路做到了内阁大学士,进而带动谭家在百年之后成为了继魏家之后的另一大世族。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后话。 最起码在此时此刻,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几个时辰后会发生什么。 不。 应该说这些人只是对今夜之事有一个大概的预测。 而在子时到来之前,他们其实也并未料想到事态竟会发展成那般地步。 只能说......一切好似都是在情理之中,却都又在意料之外。 ...... ...... 未时,距离子时还有四个时辰。 晌午过后魏长天便没有外出,而是一直待在主帐中与楚先平相互传信。 差不多申时初的时候,他把魏兆海、余启、以及杜常喊了进来,四人继续又开了半个多时辰的“闭门会议”。 这场会议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反正当他们走出主帐时,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 “公子,你准备何时出发?” 待其他人走远之后,杨柳诗慢慢走过来小声问道:“可需要奴家做些什么?” “还早,不着急。” 扭头看了眼才将将开始西沉的日头,魏长天随口回答:“你什么也不必做,就跟张三待在军营之中便好。” “其它事杜常会处理的。” “......” 嘴巴微微张开,杨柳诗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是,奴家听公子的。” “嗯,放心吧,不会出啥事的。” 魏长天宽慰一句,停顿片刻后又突然笑道:“估计咱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回去......” 杨柳诗一愣,瞬间便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 看来后者是想在今晚就将一切做个了结。 “公子,奴家等你回来。” “好。” 魏长天点点头,转身便欲回帐。 不过他走出两步远后却又转回头来,看着杨柳诗认真说道: “柳诗,我答应娶你这事已经过去好久了吧。” “是啊。” 杨柳诗一愣,旋即掩嘴笑道:“已经一年多了呢。” “是么?”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表情有点尴尬:“是我的错,等咱们回去就先把这事儿给办了。” “咯咯咯,公子好像每做完一件大事之后都要新娶一房呢。” “呃,有么?” “有呀,柳家被灭后公子便娶了徐妹妹,蜀州之战打完后又娶了梁妹妹。”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所以公子这次也是要做什么大事么?” “......” “自然。” ...... 酉时初,黄昏。 怀陵城府衙。 “皇上,您吩咐的事老奴都已办妥了。” 静室之中,李怀忠侍立在面无表情的宁永年身边,气氛压抑且紧绷。 不过宁永年的语气倒是颇为平静。 “邬定的尸首现在何处?” “回皇上,邬将军的棺木暂存在军中,由一队亲兵日夜看守。” “嗯,邬定为我大宁征战一生,不应葬在此处,理当魂归故里。” 宁永年抖了抖衣袖:“等回去了,朕要为他修一座前无古人的将军冢,以慰其在天之灵。” “......” 魂归故里。 李怀忠低了低头,再明白不过这话中之意。 他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便只是应和了一句“皇上仁善”。 而宁永年却仿佛没有听到这句马屁一样,一直默默看着窗外的夕阳,直到很久之后才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老李,朕自认从未走错过一步,但如今竟沦落到这般地步。” “你说这是为什么?” “......” 听到这个问题,李怀忠的双眼不由得微微瞪大。 他自然不敢正面回答,因此憋了好半晌才试探性的小声说道: “皇上,正如邬将军此前说的,眼下一切尚犹未可......” “不必说这些宽慰的话。” 宁永年扭过头来,眼神中竟然真的有一丝茫然:“老李,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朕或许正是由于身处局中才看不真切,你只管实话实说便是了。” “这......” 李怀忠抬头看向宁永年。 他看着后者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悲凉之情,终于咬咬牙不再虚与委蛇,而是严肃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皇上,或许是您太急了。” “有意引动柳魏之争,杀许士兴逼许家谋反,国内局势未稳便反攻大奉......” “可要知道柳魏许三家皆底蕴深厚,大奉更是一堂堂大国,皇上您又如何能同时应付的来?” “老奴不知您为何如此急切,只知您此前并不会如此行事。” “这其中原因......您自己应当是知道的。” “......” 严格来说,这还是李怀忠第一次这么跟宁永年说话。 而后者听完后则是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迷茫也渐渐被苦涩所代替。 其实李怀忠说的没错。 虽然从结果来看许家和柳家确实被灭了,大奉也确实输掉了国战,自己的每一步棋都好似有惊无险的达成了目标。 但细细想来,这其中每一步却也都或多或少的留下了隐患。 如若自己的胃口小一点,徐徐图之,可能现在的局面便会完全不一样了吧...... 回想起去年除夕夜那条自天门而降的气运黄龙,宁永年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本以为是天大的机缘,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德不配位么? 宁永年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这一点,不过心中却仍止不住的想。 而这番自我怀疑又在新月东升时戛然而止。 “知错能改”是一个公认的优秀品质,也同样适用于帝王。 不过自古帝王可知错改错,但却绝不能认错。 更何况事到如今,不管对错与否,宁永年能做的也只有不顾一切的继续向前走了。 “老李,什么时候了?” “回皇上,已是戌时了。” “戌时,还有两个时辰......” 宁永年似是轻轻叹了口气。 “传令下去,封城门吧。” 7017k 第566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二) 亥时,怀陵城外一处矮山之上。 夜色有些发白,星光如碎玉,圆月薄光皎皎。 秦正秋与慧安已经等在山脚,而许岁穗则是与许全和沈然仍走在下山的路上。 “小妹,宁永年方才下令封了怀陵城。” 许全扭头看向许岁穗,小声说道:“恐怕他是准备要以城中百姓的命做筹码。” “......” 脚步一顿,许岁穗好似愣了一愣,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我知道了。” “大哥,你先走吧,我有些事想与沈公子单独说。” “好。” 看了表情微变的沈然一眼,许全并未多言,加快脚步很快便消失在了山路尽头。 而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许岁穗才轻声问道: “沈公子,你应当知道我想与你说什么罢。” 不是质问,不是试探。 许岁穗的声音很柔,其中除了有少许无奈之外便再无更多情绪。 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林间,沈然的回答不快不慢。 “老师,学生不知。” “可是你应该知道的......” 许岁穗转头看向沈然,表情很真诚:“沈公子,我没有在怪你什么,只是没有想到而已。” “我明白你必须得为了魁星学宫和大黎考虑,也明白你定有自己的难处。” “更何况我与魏长天本就不是敌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所以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句真话,可以么?” “......” “学生还是不知老师在问什么。” 沈然这次的声音明显稍有迟滞,但表情却是再真切不过的迷茫。 “还望老师明示,学生一定如实回答。” “非要明说么......” 许岁穗苦笑着摇了摇头:“好,那我便问你。” “我们劫法场救李岐之事,是不是你提前告诉魏长天的?” “不是。” 出乎意料的,沈然没有任何犹豫便给出了答案,仿佛早就料到许岁穗会问这个一样。 “老师,此事学生也早有疑虑,觉得我们几人之中应当有魏公子的细作。” “但请老师相信学生,此事绝非是学生所为!” “是么?” 看着表情严肃的沈然,许岁穗不由得怔住了。 因为前者的样子实在太真了,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不是沈然又能是谁? 秦正秋? 不可能。 许全? 更不可能了。 慧安? 如果真的不是沈然的话,那便只有可能是慧安了。 但魏长天此前只见过慧安一次,并且那时候自己还没穿越过来,他绝无可能提前那么久埋下这样一根钩子。 既然都不可能......所以就是魏长天当时是在随机应变了? 他本来是藏在人群中不准备出手的,结果看到秦正秋和慧安现身,于是便当即决定要“借刀杀人”? 只是当时那么短的时间,他怎么可能来得及有如此谋划? 要知道魏长天可是几乎在秦正秋现身的一瞬间就喊出那句“外公动手”的。 “......” 深深看了沈然一眼,许岁穗没有再问,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了心底。 因为跟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相比,这件事确实算不得什么。 慢慢走在山路上,路边仍覆着未化的积雪。 “沈公子,你跟在我身边已有两个月。” “诗词一道能教的我也已尽数教与了你。” “从明天起,你便不要再唤我老师了......” “老师!” 沈然惊讶的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许岁穗便轻声打断道: “此事便这样定了。” “对了,最后我还有一句话要留给你......” 扭头看着神色复杂的沈然,许岁穗的声音很轻,但她说的每一个字却在前者心中猛然掀起滔天大浪。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 ...... 亥时末。 怀陵城外北十里,凌波亭。 凌波亭虽然名字起的颇为霸气,但实际上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小亭子。 天气好的时候周围的景色还算不错,只不过如今是深夜,周遭却是黑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过虽然目中无景,但耳中却有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从南边传来,又在远处停下。 宁永年走下马车,遥遥望向那座亮着烛火的小亭,身后千余亲兵鸦雀无声。 不仅是他。 此时此刻,魏长天和许岁穗也已经按时抵达了凌波亭附近,分别站在另外两条土路上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三个人,三条路,三个方向。 这一切可能是许岁穗有意为之,也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但不论如何,这三条路终将会在凌波亭交汇。 “长天,另外两边的人也都到了。” 身侧,魏兆海微眯着眼睛在魏长天耳边说道:“东侧那边只有三人,宁永年那边却来了不少......” “哒哒哒!” 还没等魏兆海说完马蹄声便再次响起,听起来竟是在远离此处。 看来宁永年也知道今天这次谈判一旦发生冲突这些普通士兵并起不到啥作用。 “也是三个......” 遥遥看了一眼远处那三个模糊的人影,魏长天终于确定了三方这次来的人数。 都是三个人。 这其实是预料之中的。 许岁穗肯定要带着秦正秋和慧安。 而宁永年那边则一定是他仅剩的两个高手,李怀忠和那个二品将领。 至于自己......那当然是魏兆海和余启。 当然了,虽然三方都是只来了三人,但背后的力量却又各不相同。 许岁穗目前最大的仰仗是“天下第一人”秦正秋。 宁永年是怀陵城中那几十万大军。 自己则是整个魏家和大宁。 如此比较下来,最起码在今夜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 不过“入局下棋”却是都足够了...... “魏公子,子时到了。” 身边,余启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嗯,走吧。” 魏长天点点头,旋即便向着远处的凌波亭走去。 而宁永年和许岁穗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迈开了步子。 三人都没有半点犹豫,更没有瞻前顾后的等别人先走自己再走。 他们似乎皆无比坚信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是正确的。 夜空如江,明月如水掀浪。 凌波亭中,风云际会锋芒。 就这样,各自代表着无数人利益的三人终于越来越近。 而随着他们一步步踏下,凌波亭中的烛火与天上落下的星光也开始微微遥颤。 肃杀之意已经达到了极点,如若身处其中闭上眼睛,就好似能感觉到每个人身后都有着百万兵一样。 云旗卷雪海,金戟罗江烟。 烽火不歇,黄沙烫。 7017k 第567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三)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摇曳的烛火散发着微弱的红光,覆盖了凌波亭外一小片范围。 而就在亮与暗模糊的边界外,魏兆海和余启慢慢停住脚步,站在阴影中目送着魏长天缓步走入亭中。 另外两边也是一样。 不管是魏兆海、余启也好,李怀忠、秦正秋、慧安也罢,他们此行跟来都只是为了保护己方“重要人物”安全的。 至于即将要开始的谈判......说白了,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资格参加。 “哒、哒、哒......” 夜风呼略而过,似有无尽的厮杀声响彻在这方小小的天地。 阵云密布如战场杀伐,放眼望去尽是无边的鲜血与白骨。 不过就在这般雄壮凄凉的场面中,却有三道脚步声愈来愈近,越来越清晰。 而随着最后一步落下,三人终于入亭之时,一切虚幻的场景和声音只在一瞬间便崩裂消散。 疾风阵阵,明月当空,万里冬寒。 小小的凌波亭,一方小石桌,三张石凳。 仿佛这世间所剩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 抬眼注视着另外两人,魏长天没有说话。 许岁穗和宁永年亦是如此。 三人根本没有任何毫无意义的客套或威胁,甚至许岁穗都没有向才第一次见面的宁永年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们就这么表情略有差异的站了几息,旋即各自慢慢坐下。 “呼啦!” 厚重的围帐自凌波亭上方忽的落下,遮挡住了亭外所有的目光。 魏兆海等人只能隐约见得亭中的人影,但却再听不见半点声音。 他们身形未动,只是十分警惕的彼此看了几眼,然后便收回视线,各自后退几步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里。 至此,凌波亭周遭便再无一丝生机与光亮,唯有凄凉的夜风依旧。 十冷寒风啸九方,雪压千山暗。 ...... ...... “两位,谢谢你们能来。” 凌波亭中,在静坐了片刻之中,是许岁穗先开的口。 虽然三人之中就属她个人实力最弱,但此刻她的表情却十分平静,没有半点胆怯与慌张。 面对着如今奉宁两国境内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她如今的表现可以说足够镇静。 魏长天此前只从卫颜玉这一个女子身上感受到过这般城府,想不到许岁穗竟也能做到这种地步。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掌握着最多的信息,可能是因为亭外便站着秦正秋这个“天下第一人”,也可能是因为她有足够的系统点来应对一切意外。 但不管因为什么,魏长天都在此刻对她多少有些刮目相看。 “......” “魏公子,皇上,你们应当能猜到我为何会邀你们至此吧。” “从去年冀州之乱开始,至如今,一年多的时间大奉大宁两国战火从未停歇。” “环顾苍生悲苦,旌旗凋卒,两国国力皆已羸弱不堪。” “你们不觉得这仗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么......” 亭中,许岁穗的声音不大,但十分平稳。 至于她说的内容...... 道理宁永年和魏长天其实都懂。 不过对魏长天来说,他既然要造反,那就必须要造反的“彻底”,这叫以战止战。 而对宁永年来讲,他则是要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皇位。 两边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或者说是几乎不可调和的。 虽然许岁穗作为突然杀出来的“第三方”有意促和,也确实具备一定的促和资本。 但这仅凭嘴皮子可不够。 “许姑娘,有话你便直说吧。” 宁永年没有去看魏长天,只是盯着许岁穗慢慢说道:“你今夜既然将朕邀至此处,想必不会只是说些圣人之言。” “朕明白你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止战,但方才的理由还远远不够。” “所以,姑娘不必再绕弯子了。” “......” 从语气,到内容。 宁永年对许岁穗的态度可以说还是很客气的。 这一方面表示出他对后者有所忌惮,另一方面也表示出他其实也想尽快结束战争......但前提肯定是要把皇位还给他。 毕竟不论什么时候战争都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手段,如果可以的话没人愿意打仗,哪怕皇帝也是一样。 更何况如今的局势已然对他越发不利。 “皇上,这么说来,如若我接下来要说的事足够危急......” 许岁穗扭头看向宁永年:“你便愿意停战,是么?” “这要看姑娘究竟会说什么。” 直到此时,宁永年终于第一次瞥了魏长天一眼:“若是真的到了非得停战不可的地步,朕自然可以暂时既往不咎,与魏家摒弃前嫌。” 既往不咎,摒弃前嫌。 眼瞅着都已经“无国可回”了,宁永年在言语上却还毫不示弱。 不过许岁穗也没纠结这些口舌之争的问题,点了点头后便将目光投向自始至终还没说过话的魏长天。 “魏公子,你呢?” “......” ...... 从入亭到现在,在许岁穗与宁永年一番简短的对话过后,魏长天第一次抬起了眼皮。 目前的情况跟他来之前的猜测差不太多。 在许岁穗看过的里,在不久的将来应当会发生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并且会使得大奉和大宁陷入史无前例的动乱之中。 这场浩劫估计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最起码要比原州城惨案还要严重的多得多。 所以许岁穗才想改变这一切。 平心而论这个动机其实没啥问题,换做是魏长天或许也会这么做。 毕竟既然已经预知到了灾难即将发生,同时自身也有一定的能力,那想做一次“救世主”无可厚非。 这不是什么“圣不圣母”的问题,而仅仅只关乎作为一个“人”的良知。 不过...... 尼玛,许岁穗这是看的什么狗屁?? 怎么还有这种“大劫难”的情节?? 难道不是《武道大巅峰》那种主角可以拯救一切的爽文??? 所以是......女频文?? 嗯,这倒是能说得通...... 可是自己怎么会是女频文的主角啊??? 一时间,魏长天的心理活动变得无比精彩,然后又在许岁穗问出那个问题之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抬眼看了看后者,目光中没有太多情绪。 这还是自打两人在广汉县城决裂后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竟然已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了。 时至如今,虽然许岁穗还没说未来会发生什么,但魏长天心中的大部分谜团其实已经解开。 不过他还有两件事情仍然没有想通。 第一,许岁穗为什么不提前把这些事告诉自己,而非得跟个谜语人似的藏着掖着? 第二,许岁穗所说的关于自己的“黑暗时刻”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就是未来那场“劫难”? 这两件事魏长天至今仍猜不出答案。 不过关于许岁穗刚刚的那个问题,他却早已有了回答。 “行啊。” 笑着直起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说吧。” “如果真的危急到了一定程度,魏家可以停战。” 7017k 第568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四) 如果真的危急到了一定程度,魏家可以停战。 当魏长天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许岁穗和宁永年虽表情不变,但却皆在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好。” 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许岁穗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既然这样,那我便告诉二位大奉和大宁即将发生什么。” “......” ...... 大宁王朝,共三十六州之地,坐落于大陆东南角,东南两侧皆临海。 其最北一州为凉,凉州以北乃老张头剑斩张本初的天山山脉。 而天山再向北,便是一弹丸小国——“季”。 季国不大,大约只有大宁十分之一大小。 因相隔天山这道天堑,两国来往极少,但毕竟是邻国,所以悬镜司一直都有在其国都安插少量细作,詹事府每年亦会派使臣去一趟。 不过季国再往北的“大觉王朝”就不是如此了。 大觉与大宁国疆面积差不多,举国走的是“巫蛊之术”的修炼路子。 大道三千各有各的长短,因此“巫术”与“道法”孰优孰劣、有无“善恶之分”这里便不多讨论。 总之在大宁陷入大乱之前,两国的国力其实相差并不大,彼此之间更是几乎没有往来。 所以除了能经由季国得到一些关于大觉的“公开情报”之外,大宁对于大觉的概念基本便只停留在地图上。 ...... 大奉王朝,共二十四府之地,东边与大宁接壤,南边紧邻十万大山,西边是大回王朝,大回再往西便是许岁穗穿越之后的“第一站”,大乾王朝。 与上面提到的大觉不同的是,大乾的国力要远超大奉和大宁,国内也没有主流的修炼路数,各家各派皆有。 与大觉相同的是,大奉对于这样一个隔着一个国家的大国知之甚少,就更别说相隔两国的大宁了。 所以...... “姑娘的意思是,大觉、大乾两国欲意对我大宁出兵?” 凌波亭中,宁永年的表情有些惊愕。 他既是在惊讶于这样一个情报,又是在惊讶于许岁穗是怎么知道这个情报的。 毕竟这二国虽然离得远,但如果有大规模异常兵马调动他肯定还是可以察觉到的。 而既然此前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那就说明这两国的行动一直都是在暗中进行。 那么许岁穗是怎么查到的? 难道仅仅因为她来自于大乾? 很明显,宁永年已经查过了许岁穗,并且知道了一些信息。 不过这些零散的信息无疑没办法让他立刻相信这样一件事。 “许姑娘,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 “此事皇上不需要知道,并且他们不是只为了大宁,而是大奉和大宁。” 看着宁永年,许岁穗稍稍一顿:“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出兵的也不只有大觉和大乾。” 许岁穗语气平静:“而是季、觉、回、乾四国。” “......” 季、觉、回、乾四国。 一句话落,凌波亭中便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光宁永年,这下就连魏长天的瞳孔也不由得微微收缩。 好家伙!四国同时发兵?! 根据许岁穗之前的叙事,他本来也一直以为“黄雀”只有大觉和大乾。 结果到头来竟然是四国联军?? 这大奉和大宁拿头打啊? 虽然心中惊讶,不过魏长天却没有怀疑许岁穗情报的真实性。 后者不可能撒这种谎,也没有撒谎的动机。 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事的真假估计很快就能得到验证了。 “他们什么时候动?” 突然,魏长天看着许岁穗问道:“应该就在最近吧?” “嗯。” 许岁穗点了点头:“年后正月便会发兵,先锋军最迟会在明年二月抵达凉州和静宁府。” 正月发兵。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半月。 而距离正式开战还有最多三个月。 “一共会来多少人?” 很快,魏长天又问出第二个问题:“此事你应该知道。” “......” 抿了抿嘴,许岁穗没有立刻回答。 如今大奉的兵已经都基本打光了,把此前跟着李岐一起投降的那些,以及各府剩余的私兵算在一起,最多也不过三十万。 大宁要稍好一些,光是宁永年麾下现在就还有三十多万,再加上国内的......五六十万还是能凑出来的。 如果再算上魏家笼络的江湖势力,以及宁玉珂治下的蜀国和大黎援军。 若是真的能做到“万众一心、一致对外”的话,奉宁两国如今最起码能还拿出一百多万兵。 一百多万,这对于打了一年多仗的两个国家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光是在原州城就死了五十万,后来牛头山又死了二十万。 不过要知道的是,这个世界由于有修炼体系的存在,“全民皆兵”是做不到的。 修炼之人就那么多,也不可能人人参军,所以补充的速度一定远远比不过开战之后的战损,可以说是打一个少一个。 而灭掉还剩一百多万兵的两国需要多少人...... 如若不停战,继续这么乱下去,那或许五十万就够了。 如若真的停战了,一致抗敌,那最多也就需要相等的人数。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过魏长天和宁永年都明白季、觉、回、乾这四国既然要发难,就绝对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争。 那么人数肯定就要比一百万还高。 所以......一百二十万?一百五十万? 一时间,两人都死死盯着许岁穗,等待着她说出答案。 而后者也在沉默片刻后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复杂的慢慢说道: “差不多......” “二百万。” “......” 二百万。 尼玛,前世古代双方人数加起来超百万的战争都屈指可数,并且里面还有很多水分。 结果老子才穿越过来不到两年就要打一场总人数三百万的仗??? 虽然知道这二百万人不可能是一股脑都杀过来,但魏长天还是听得目瞪口呆。 而另一边的许岁穗却是还没说完。 “不仅如此。” “魏公子,皇上,四国此次并非寻常侵略。” “他们不仅要掠地,更要杀人。” “如若我们抵挡不住,奉宁两国各地十室九空将绝不只是一句虚言。” “......” 寒风拂动围帐,沉闷的声响似是在呜咽。 当许岁穗甚至将四国的兵力都说出来之后,宁永年便没再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而是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他微微颤抖的身形来看,此时情绪应该格外复杂。 不过魏长天倒是在心里吐槽了一阵后便恢复了平静。 瞥了一眼许岁穗,他突然又问了一个有些没头没尾的问题。 “还有么?” “啊?” 许岁穗一愣:“还有什么?” “我的意思是,除了刚刚这些......” 魏长天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还有没有其它事是你没说的?” “......” “有......” “关于某个剑法的?” “......” “嗯。” 7017k 第569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五) 挑月剑也出问题了。 自打老张头失联之后魏长天就一直觉得保不准要出啥岔子,毕竟挑月剑的剑谱就在他的身上。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 看了许岁穗一眼,魏长天没有再问,而是低下头轻轻叩击着桌面。 宁永年则正好相反,闻言后便慢慢抬起了头来。 他明显没有听懂这句话,所以便皱眉问向许岁穗: “许姑娘,什么剑法?” “没什么,此事与皇上你无关。” 许岁穗摇摇头,将话题拉回正轨。 “皇上,魏公子。”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不知你们觉得眼下的情况算不算危急呢?” “若是算的话,那我们便商议一下停战之事吧......” 二百万大军即将在三个月后来袭,这事儿不管怎么看也绝对算得上万分紧急。 如果不停战继续斗下去,那到时候的结果肯定是大家一起完蛋。 所以魏长天和宁永年虽然都没有立刻回答,但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那么接下来的关键就是要“如何停战”了。 毕竟停战很简单,可停战后的利益分配却很困难。 “你应该早有想法了吧?” 叩击桌面的手指停住,魏长天看着许岁穗:“说说吧。” “好......皇上你呢?” 许岁穗问向宁永年:“是否也愿意先听听小女子的打算?” “可以。” 宁永年微微颔首,暂时将那个什么剑法的事压在心底:“姑娘请说吧。” “嗯。” 点点头,许岁穗没有墨迹,很快便在两人的注视下从腰间取下一根木筒。 扭开筒盖,抖出其中之物。 竟是一张地图。 “哗啦”一声,绘着大宁、大奉两国疆域的地图被展开在石桌上,正好将桌面填满。 许岁穗看了看魏长天和宁永年,旋即慢慢说道: “魏公子,皇上。” “大宁三十六州,大奉二十四府,加起来恰好共有六十州之地。” “而既然如今的大奉已名存实亡,那便由我们三人来分这六十州。” “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 抛开李岐,三分天下。 许岁穗的这几句话并没有在魏长天和宁永年心中引起太大的波澜。 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并且也都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况,所以眼下根本不惊讶。 三分天下没问题,许岁穗虽然手下没兵,但她有秦正秋,也确实具备分一杯羹的资格。 关键只在于怎么分。 “分可以。” 魏长天意味深长的笑道:“但这六十州总不能是一人二十州吧?” “自然不是。” 许岁穗表情平静:“我自知势弱,因此不求太多,只愿有十州之地容身即可。” “剩下的五十州,公子可与皇上平分。” 许岁穗十州,自己和宁永年各二十五州...... 魏长天眯了眯眼,没有着急表明态度。 不过宁永年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一年之前他还是大宁的皇帝,坐拥三十六州之地,并且几乎就要把大奉尽数吞并。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魏家,那这六十州现在都应该是他一个人的。 可现在竟变成这般样子。 宁永年心中自然不爽,但也知道眼下他已不能奢求太多,只能是尽量再多争取一些罢了。 “许姑娘,魏公子。”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朕便有话直说。” “如今奉宁两国加起来最多不过百万兵,而这其中朕最少占了一半。”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停战,最后赢的人也一定会是朕。” “当然,既然如今大敌当前,朕自然不愿再继续内斗下去。” “朕只是想告诉二位,如若四国大军真的来犯,那战场之上最多的便的朕的兵。” “而既然是朕出力最多,只分二十五州自然不够。” “......” 魏公子。 这还是宁永年跟魏长天两人翻脸后前者第一次用了这个称呼。 宁永年很明显是有意在缓和两人间的关系,不过魏长天却连看都不看他,只是似笑非笑的听着宁永年的要求。 “这样罢,朕的条件很简单。” “大宁北方二十四州,外加大奉北方十一府,一共三十五州之地。” “朕只要这么多,至于剩下的怎么分,朕不管。” “如若二位答应,那咱们便继续往下谈。” “如若不答应,那便没有谈的必要了。” “......” 夜风穿过围帐的缝隙,刮得烛光摇曳,亭中忽明忽暗。 宁永年一张口便要三十五州,并且扬言不给他便不谈了。 其实他的理由倒是说得过去。 确实,如今单从兵力来看他确实掌握着最多的战斗力,因此一旦开战之后也肯定是抗敌主力。 所以多分点好似无可厚非。 而至于他说的“不答应就不谈”......这倒是不用太在意,只不过是寻常的谈判手段而已。 停战是一定要停战的,否则将来大家都要一无所有。 宁永年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因此这么说只是在给许岁穗和魏长天压力。 尤其是前者。 “这......” 眉头微微皱起,许岁穗沉默着将视线投向魏长天。 她知道自己答不答应没用,这事儿必须得看魏长天的态度。 许岁穗生怕后者突然来上一句“不谈就不谈”,使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功亏一篑,所以目光中竟隐隐有几分哀求之意。 不过魏长天的表情却始终没什么变化,只是沉吟了片刻便随意的点了点头。 “好啊。” “北方三十五州可以给大宁。” “我蜀国只要南方十二州,外加大奉东南的三府......” 说着话,魏长天抬手便在地图上用内力划出两道长线。 一道将地图分为上下两半,另一道则将下半部分又左右分开。 指着地图的左下方,他笑着看向许岁穗。 “你不是要十州之地么?” “喏,大奉这十府给你。” “......” 无比随意的声音落下,已分成三部分的地图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当魏长天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就答应了宁永年的要求时,许岁穗不由得愣住了。 就连宁永年也有些惊讶。 魏长天竟然只要了十五州,并且还把奉元给了许岁穗。 如此“大度”的表现是宁永年此前万万没想到的,更何况魏长天好似几乎没有犹豫便做出了决定。 “魏公子......” 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许岁穗轻声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 魏长天笑了笑,扭头看向宁永年。 “宁永年,不知道你可还满意?” “......” 宁永年已经改了称呼,魏长天却仍直呼前者真名。 这般举动无疑很不给面子,不过宁永年却没有发作,只是盯着魏长天一字一顿的问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 “嗯?这是哪里的话?” 魏长天一脸假到不能再假的惊讶之色:“宁永年,不是你自己想要三十五州的吗?” “我现在答应了,你又问我想做什么。” “怎么?难道我不能答应?” “......” 宁永年一时间被怼到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之后才冷哼道: “哼,但愿你不会出尔反尔。” “肯定不会。” 魏长天大大咧咧的一挥手。 “这三十五州既然我说了给大宁,那就一定会给大宁。” 7017k 第570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六) 奉宁两国共六十州之地,宁永年分得三十五州,魏长天分得十五州,许岁穗分得十州。 就像是在决定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三人加起来一共说了不到五十句话、用了不足一炷香的功夫,便守着一张地图三分了天下。 要知道这可是真的“三分天下”,地图上的每一州可都是代表着数百万,乃至千万级别的人口、以及数十万平方公里的疆域。 可整个谈判的复杂程度甚至还比不过寻常人家分家的过程。 究其原因,无疑跟魏长天的“大方让步”有很大关系。 如果后者不是如此随意的便答应了宁永年的条件,而是锱铢必较的好好争取一番,那少说还能比现在多拿到十州之地。 可偏偏他竟然没有半点不甘,就这么答应了。 至于这个结果...... 严格来说,三方其实都不算亏,毕竟他们可是把原属于李岐的大奉也给分了。 只不过宁永年肯定赚的最多而已。 从“无国可回”,到重新拿到了不小于此前整个大宁的国土,这位皇帝照理来说应该感到满足。 但当魏长天笑着说出最后那句话时,他的心中却猛然升起一丝不安。 “这三十五州既然我说了给大宁,那就一定会给大宁。” “......” 为什么魏长天会特意强调“大宁”? 难道...... 心跳仿佛骤停了一拍,宁永年的声音也瞬间变得冰冷。 “魏长天,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看着已经察觉到什么的宁永年,魏长天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他笑着重复一句后便无视了宁永年,反而把头转向许岁穗,平静问道: “我一直就想问问你。” “他为什么不能死?” ...... ...... 他为什么不能死? 这个“他”所指代的对象是谁再明显不过。 一时间,凌波亭中的气温仿佛瞬间便降至零下,气氛更是紧绷到了极点。 宁永年猛然瞪大眼睛,左手亦下意识的摁住了天子剑的剑柄,不过却没有轻举妄动。 毕竟魏长天问这个问题并不能代表他就要暴起杀人。 换句话说,在宁永年看来,如今即便魏长天想动手,结果也一定是徒劳无功。 亭外站着的李怀忠两人,驻扎在怀陵城中的二十多万大军,自己身上带着的保命至宝......这些都不是摆设。 更何况如果魏长天欲杀自己,那许岁穗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有秦正秋在,宁永年不相信魏长天能耍什么花招。 因此,魏长天之所以这么问,大概率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甚至这个答案宁永年自己也想知道。 自己为什么不能死? 要知道魏长天手中还有已经登基的宁文均,如果真能把自己杀掉,再用点别的手段,那自己麾下这几十万大军并不一定便会“为主尽忠”。 难道只是为了减少内耗? 宁永年始终没有完全想通许岁穗要保下自己的动机,于是便暂时压住了心中的愤怒,一面时刻观察着魏长天的举动,一面注意着许岁穗的回答。 而后者则是愣了半晌,然后才皱眉小声说道: “魏公子,其中道理你怎会不明白?” “大敌当前,奉宁两国已然不能再有半点内斗,因此不仅皇上不能死,李岐也同样不能死。” “所以我才会劫法场救李岐,才会令秦前辈保......” “行了。” 魏长天并没有听完许岁穗的解释,而是突然打断道:“你糊弄鬼呢?” “四国联军这次来二百万人,真打起来多他宁永年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若是单从战略角度考虑,没有他甚至更有助于一致抗敌。” “你应该是明白这些的。” “所以,我想听实话......” 身子前倾,拉近了与许岁穗的距离。 盯着后者微微颤抖的睫毛,魏长天的表情第一次变得严肃。 “如果你不说,那就别怪我现在便杀了他。” “我没跟你开玩笑。” “......” 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他。 此话一落,许岁穗和宁永年的身形皆颤了一颤。 理智告诉他们魏长天只是在虚张声势,可本能又提醒着他们那丝潜藏在黑暗里的危机。 与魏长天对视了许久,许岁穗终究没有选择赌上一次,而是艰难的给出了答案。 “他不是能死,是、是因为他的另一个身份......” “另一个身份?” 魏长天眯了眯眼:“天道之子?” “你!” 猛然转头看向表情惊疑不定的宁永年,许岁穗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惊恐与茫然。 她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毫无顾忌的便当着宁永年说出这四个字。 毕竟宁永年虽然明白自己的特殊,但具体的...... “是!正是因为他是天道之子!” 死死咬住嘴唇,许岁穗突然不再去想这些事情,语气竟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 “天道之子在将来会发挥很大的作用!所以宁永年不能死!” “否则大奉大宁这两个国家可能会死很多人!” “死很多人!你明白吗!!” “......” 可能是心中太过激动,许岁穗此时就连说话的方式都变得“现代”。 但魏长天却还是那副样子,仿佛情绪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什么波动。 “那白有恒呢?” “他也是天道之子,为什么你不救他?” “我哪里知道你会杀他!” 许岁穗瞪大眼睛委屈道:“里......总之我要是提前知道的话肯定也会救的!” “是么?” 魏长天的语气渐渐变冷:“他们杀了原州城三百万人,你还要救?” “......” 许岁穗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没有再如刚刚那般激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无比艰难的小声回答: “可他们是天道之子,如果他们死了,将来会死更多的人。” “我、我没有办法......” “好一个没有办法。” 嘴角浮起一丝讥讽,魏长天不仅没有因为许岁穗的“大局观”而动容和犹豫,反而语气竟变得更加不屑。 “你怎么知道他们死了,大奉和大宁就一定守不住的?” “我......” 许岁穗突然怔住,喉咙似是被无形的力量猛然扼住,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事态的发展早已开始偏离书中的剧情,因此她当然不能确定白有恒和宁永年如果都死了会产生什么结果。 说到底,一切都不过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许岁穗此前曾一直把这种猜测当做“事实”,但直到如今才发现...... “你、你要做什么?” 瞪大眼睛看着魏长天,呼吸变得无比急促。 她慌张的拉住魏长天的手腕,但又被后者微微一用力便挣脱开来。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不要这般自以为是。” “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两个人身上,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撂下两句话,魏长天便不再去看恍惚失神的许岁穗,而是扭头望向已经退到了亭边的宁永年。 后者虽然无法完全听懂刚刚两人的对话,但却知道魏长天已然对自己动了杀心。 直到此时,宁永年仍然不相信魏长天真的能杀掉自己,可脚下却仍在下意识的不停后退。 凌波亭本就不大,他很快便退到了围帐边。 而就在他欲转身逃跑之时,两人的视线终于对在了一处。 “呼!” 亭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大雪,将一切都染成了苍茫的白。 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斩千山。 随着数道裹挟着二品境气势的黑影忽的出现在凌波亭周遭,那厚重的围帐变在一片金芒中轰然炸碎成无数碎屑。 “砰!!!” “宁永年,我说了给大宁三十五州,不过却不是给你。” “所以。” “去死吧......” 7017k 第571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七) “嗖!嗖嗖嗖!” 当灰黑色的围帐炸裂的一瞬间,比李怀忠、秦正秋等人先动的,不是魏兆海,不是余启,而是六道身着黑衣的人影。 他们就像是从黑暗中现身的鬼魅,只一瞬间便出现在凌波亭周围,旋即直奔两个方向而去。 “唰!” “砰砰砰!” “轰!!” 各色真气犹如灿烂的烟花绽放,绚丽的色彩将黑夜填满,每一道光芒中却又夹杂着凌厉的气势与杀意。 李怀忠、那个二品将领。 秦正秋、慧安。 四人不停挥动着手掌和兵刃,表情虽各不相同,可眼神中的惊愕之色却是无比的一致。 他们不知道这六个二品高手是从哪里来的,但知道他们是为谁而来,更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皇上!!!” 凄厉阴冷的一掌挥出,荡开了面前的拂尘。 李怀忠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夜空,视线越过一道道激飞的人影,落在了已经与魏长天战作一团的宁永年身上。 被无数上下翻飞的长刀死死围困在一小片区域内,后者如今的模样颇为狼狈,看起来竟是落了下风。 李怀忠想要去救,但对面那个使拂尘的蒙面老者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其余三人也是一样,如今皆被死死的纠缠在原地。 一时间他们别说去救宁永年了,连自保恐怕都成问题。 而其中唯一情况稍好一些的便是秦正秋了。 虽然来人明显知道他的厉害,此刻竟有三人同时出手企图将其逼退。 但即便如此却也无法完全遏制住秦正秋的行动,场面顶多算个平手。 看来在不全力施展挑月剑的情况下,秦正秋如今的战斗力应该与三个二品高手相当。 而若是他全力以赴...... “余大人!去帮忙!” 一声暴喝来自魏兆海。 他看到那三个阻拦秦正秋的蒙面人似乎逐渐不敌,第一时间便令余启前去增援。 “好!” 后者没有犹豫,应了一声就闪身杀入战场,挥手间带起数道紫芒。 四对一。 此刻,秦正秋终于陷入了将挑月剑练至大成之后的第一次苦战。 他脸色难看,手中长剑如龙泛着独属于挑月剑的暗金冷芒,每一招都似有斩天裂地之威。 但当余启加入战场之后,他便没能再向着凌波亭方向靠近一步。 夜空中白雪漫卷,乌云中圆月忽现忽隐。 一道道气浪挟着剑气刀芒直冲云霄,黄沙碎石在爆炸中燃烧迸溅。 此时此刻,小小的凌波亭周遭竟聚集着一个准一品、十二个二品、一个三品,共计十四个上三品高手。 要知道这些人若是单拎出来,各个都具备着开宗立派、称霸一方的实力。 但现在,他们就像是最为普通的武人一样,咬牙捉对厮杀在这漫天大雪的深夜里,在这盘尔虞我诈的天下局中。 刀光剑影,肝髓流野。 棋局走到这一步,每个人究竟是棋手还是棋子如今都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魏长天处心积虑下的这步棋,能否把宁永年将死在凌波亭。 为此他先是杀了白有恒和邬定这两个“车”,又用馗龙的六个二品高手蹩住了秦正秋的“马腿”...... 而当刚给杜常传去消息的魏兆海终于在明暗不定的月光中冲入战场之时,就似一“炮”越过楚河汉界,已被三百柄长刀困住的宁永年将再无处可躲。 双炮当头。 将军! ...... ...... “长天!!” 凌波亭外东侧。 在魏长天和宁永年开打后的第十二息,魏兆海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两人之间的局面。 宁永年虽然是二品,但突破才不过一年,实力本就算不得多强。 因此他对付魏长天一人都稍显吃力,就更别说再加上魏兆海这么一个二品中期的高手了。 一时间,在魏长天和魏兆海这对爷孙组合疯狂的进攻之下,这位曾权极一时的大宁皇帝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姿,满身伤口与鲜血的模样就似一只野狗。 除了无能的愤怒,便是狼狈。 魏长天不是不想给他一个痛快,更不想做一个会留给敌人翻盘机会的“不合格的反派”。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一刀杀了宁永年。 但碍于后者身上一定带着若干保命道具,所以他才没有动用“神击”,而是准备像杀邬定时一样先将宁永年“缴械”。 毕竟此前的种种经历已经给魏长天提过太多次醒。 与天道之子斗法需得万般谨慎,绝不能给“天道”以一丝一毫的机会。 而他这种严谨的态度也确实换来了应得的结果。 秦正秋等人已被馗龙之人死死纠缠住,暂时无力来救宁永年。 二十多万大军仍尚在怀陵城中,即便来援也会被天狗军拦在半路。 在二对一的情况下,自己与魏兆海最多不过十息之后便能将孤立无援的宁永年擒住,然后从容不迫的杀掉。 机关算尽,后者已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除非...... “许姑娘!!” “救我!!!” ...... 其实,如果把宁永年换做是萧风,甚至是沈然、许全、白有恒这般天道之子,如今都不应该毫无还手之力。 要知道“越级杀敌”、“底牌层出”这种事应该是这些人的常规操作。 但可惜宁永年是个皇帝。 为帝王者需得整日处理繁多的政务,自然没有功夫像萧风等人一样到处游历收获机缘。 甚至宁永年平日里用在修炼上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更是没有花时间练过那些特殊的神通和武技。 毕竟他如何能料到自己居然也会在某一天需要“上阵杀敌”。 所以,天道气运除了带给宁永年运气、以及帮助他突破二品之外,剩下的便只有“锁龙”这一个神通了。 可偏偏“锁龙”本身并没有任何攻击能力,严格来说只算是一个“辅助型技能”。 这种神通如果用的好,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确实能发挥巨大的威力,就比如说原州城惨案。 但在此时此刻,“困住三品境以下武人”的能力却是没有半点作用。 因此,当所有的活路都被封死,再清楚不过自己处境的宁永年便只能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许岁穗身上。 后者既然没有叫停秦正秋和慧安,那就说明仍旧不愿自己死。 宁永年虽然并不知道许岁穗确实有击杀二品的能力,但却明白她一定有着些不一般的手段。 再退一步讲,即便许岁穗什么也没有,那他也没得选。 所以,宁永年只能是一面艰难的抵挡着魏长天和魏兆海如潮水般的攻势,一面咬牙嘶吼道: “许姑娘!救朕!!” “朕宁可死在四国来犯的铁蹄之下!也不愿死在这里!!!” 7017k 第572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八) 朕宁可死在四国来犯的铁蹄之下,也不愿死在此处...... 当宁永年嘶吼出这句话时,魏长天的目光一瞬间便转向了仍呆立在凌波亭中的许岁穗身上。 从开打到现在,差不多二十息功夫,后者一直都怔怔的站在原地,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但宁永年的喊声却将她猛然唤醒,视线旋即便跟魏长天对视在一处。 两人眼神中的情绪并不相同,然而却都在这一刻读懂了眼下的局势。 宁永年判断的没错。 许岁穗确实仍旧不愿他死,更何况他还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究竟是真的发自肺腑,还是只是为了保命,眼下不得而知,也没办法验证。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许岁穗甚至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 她和魏长天都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一个决定,或者说都需要赶在对方决定之前做出决定—— 自己,是否要“杀”了对方。 ......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远处,拥挤且沉闷的马蹄声和战鼓声已经响起,也不知是大宁军队还是天狗军。 许岁穗和魏长天只是对视了一瞬间,但时间却仿佛在此刻定格,周遭的一切也变得迟缓。 他们肯定不是要真的杀掉对方,而是要决定是否通过“击杀”对方来改变眼下的局势。 不得不说,宁永年最后的挣扎赌对了。 许岁穗确实具备扭转战局的能力。 同样的,魏长天也具备阻止她扭转战局的能力。 眼下两人都有足够多的系统点。 所以许岁穗只要换一张神击甩在魏长天身上,那后者便只能换一枚清绝玉佩用来保命。 清绝玉佩触发后魏长天会被传送至战场之外,宁永年自然便也能够因此而活下来。 并且如果许岁穗觉得不保险,她甚至可以再换一张神击杀掉魏兆海或者另外随便一个二品高手...... 总之,只要她想,那保下宁永年并不难。 不过前面也说了,这还要看魏长天的态度。 许岁穗能换神击,魏长天同样能。 甚至后者压根都不用神击,只需要随意一刀就能把前者“杀”了。 这还是许岁穗身上带着清绝玉佩的情况。 如果她没有提前兑换玉佩,那以她普通人的反应速度可能都来不及在魏长天出招后立马换出玉佩,从而真的被杀掉。 因此,若是站在许岁穗的角度,她此刻最好的做法便是毫不犹豫的给魏长天来上一张神击符。 但身处在凌波亭中的身影却挣扎了一瞬。 这一瞬间的挣扎是因为什么没人知道。 可能是许岁穗不愿意将系统点浪费在“自相残杀”上,毕竟自己一个神击、魏长天一个清绝玉佩,加起来就是一千点。 为了保下宁永年,白白浪费了一千点,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从短到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思考时间来判断,许岁穗大概率并想不到这么多。 因此她之所以没动,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对魏长天出手...... 总之,不管因为什么,许岁穗终究还是没有任何行动。 但另一边的魏长天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几乎是在宁永年喊出那句话的下一刻便冷冰冰的问道: “你身上有没有清绝玉佩?” “......” “有......” 双眼蓦然瞪大,许岁穗下意识的给出了答案。 然后,她便看见一道金色的刀芒转瞬而止,旋即斩在了自己的胸口。 “砰!!!” “呼!” 熟悉的绿色雾团乍现,翻涌在凌波亭中,将许岁穗的身形淹没。 后者已经在广汉城外经历过一次这种事了,所以当下倒是并不慌张。 她只是怔怔的看着魏长天,视线中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直到只剩下那道无比绝情的刀芒。 很明显,魏长天并不想杀掉自己,否则便不会问那句话了。 所以他只是不想自己出手阻碍他杀宁永年而已。 可是...... 可是他为何不直接问自己会不会救宁永年呢...... 他若是问,自己一定会告诉他不会的......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么...... 带着疑问与一丝痛苦,许岁穗就这么消失在了凌波亭中。 而看到这一幕的宁永年则是身形猛地一颤。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坠入湖底,他已知自己将不可能活了。 那么,抵抗便也失去了意义。 “噗嗤!” 一柄长刀刺入左臂,鲜血炸裂。 然后是右臂、左腿、右腿...... 在宁永年放弃抵抗的一瞬间,十余柄长刀便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身体各处,却唯独避开了要害。 魏兆海见状身形闪动,下一秒就来到双眼紧闭的男人身边。 他没有任何犹豫,旋即一脚踏下。 “砰!!” 残破不堪的龙袍砸入土中,扬起了一片烟尘。 沙翻痕似浪,风急响疑雷。 大雪漫天,雪花落在宁永年身上便化成血水,混杂着尘土染红了大地。 ...... 突然,周遭的打斗声停了,世界又重归寂静。 曾身居万人之上、心怀一统天下之志的帝王,如今竟这么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看着这幅场面,魏长天的心情竟有一丝难言的复杂。 他慢慢走到宁永年身边,抬头望了望于夜空中嘶吼翻腾的黄龙,又低头看了看后者鬓角的白发。 斗了这么久的敌人终于即将迎来宿命的结局,魏长天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宁永年可恨么? 他为了灭掉大奉五十万精锐,不惜以二百余万无辜百姓的命来陪葬,自然可恨。 宁永年可怜么? 他曾经拥有鼎盛一时的大宁,但机关算尽后却反而失去了一切,自然可怜。 宁永年可悲么? 他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放弃了可以放弃的所有,甚至是身为人皇的底线,自然可悲。 可恨、可怜、可悲。 这些都没错,但若抛开这些,想必宁永年曾经应当也有过如宁玉珂一般“为天下开太平”的愿景吧...... 周围,已经停止打斗的众人都知道一切已无法改变。 他们表情各异的站在原地,目光齐齐集中在魏长天身上。 而后者却只是默默看着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的宁永年。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在《武道大巅峰》中,他是被萧风于朝堂之上一剑斩飞了脑袋。 现在,他则是要被自己在这凌波亭外一刀刺入心脏。 虽然不知道在许岁穗看过的里宁永年是什么结局,但想必也不会有啥好下场。 所以,宁永年的死好似就是注定的一般,区别只不过在于早晚而已。 而至于要如何评价这位帝王的一生...... 或许就是那句——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长天,都在这里了。” 突然,已经在宁永年身上摸索了半天的魏兆海站起身子,将三个小物件交到了魏长天手中。 一枚小箭头,跟从邬定身上搜出的那个一模一样。 一块小铁片,其上刻着繁复的铭文。 还有一块再熟悉不过的清绝玉佩。 三个保命道具,如果魏长天没有经过今夜这般布置,而是只想凭借着神击来解决问题的话,那还真就大概率会失败。 不过眼下却再不会有意外了。 “沧啷!” 漏影出鞘,缓缓停在宁永年心口上方。 魏长天正欲落刀,但脚下却在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且无比微弱的声音。 “皇、皇宫北墙有一棵,咳,老槐......” “树、树下有一座私库,库钥在太和殿的匾、匾额之后......” “......” 刀尖猛然停住,魏长天的双眼微微瞪大。 他不是没想过宁永年会在临死前说点什么,但怎么也没想到说的竟是这些。 很明显,这座私库里一定有不少好东西,且只有宁永年一人知道。 而后者在这时候说出来...... “还、还有......” 脚下,宁永年艰难的张大嘴巴,嘴中尽是鲜血。 他的左手一点点挪动,死死抓住魏长天的衣角,双眼瞪得很大。 “朕死后,将、将士们不会屠城......” “朕、朕只是想以此威、威胁你罢了......” “告诉李、李怀忠,让、让他辅佐好文均......” “不、不要将朕葬入皇陵,朕、朕没脸去见宁家的列祖列宗......” “最、最后,魏、魏公子,朕想求你一事......” “......” 心中情绪越发复杂,魏长天虽然没有回答,但却慢慢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宁永年嘴边。 然后,他便在漫天风雪中听到了后者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求、求你......” “一、一定要保住大宁......” “......” 身形一滞,魏长天沉默了很久,终于在漏影落下的同时轻声道出一个“好”字。 这个答案随风荡出很远,但宁永年却再也无法听到了。 就这样。 太初元年十一月十三,大宁天子宁永年,葬身于怀陵城外凌波亭。 7017k 第573章 浪花淘尽英雄 【叮!】 【检测到宿主击杀天道之子“宁永年”】 【宿主已掠夺其全部气运,奖励系统点数700】 【检测到宿主与本世界“天道”无关联,无法享受气运加成,现将“黄龙”所属气运以特殊神通形式发放】 【恭喜宿主,掌握特殊神通“锁龙”】 【锁龙:特殊神通,可制造气运屏障限制三品境以下武人行动,其效果及作用范围依据使用者境界而定。】 “......” 当系统提示音于脑海中响起之时,魏长天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他只是默默的站在风雪中,任由雪花落在自己身上。 鲜血自漏影的刀刃滑落,又沿着刀尖滴落在脚边,最后浸入大地。 看着那个附着于尸体眉心处的一小团黑雾,魏长天知道这大概率便是宁永年的魂魄了。 自打得到“噬魂”之后,他就能在死者的眉心处见到此物。 而只要魏长天现在选择将这团黑雾吸收,那修为估计一定能涨上不少。 毕竟这可是一个二品高手的亡魄。 不过...... 没有发动噬魂,亦没有任何动作。 魏长天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注视着这团黑雾一点点脱离开眉心,然后悬停在尸体上方半丈的位置。 很明显,除了他之外别人并看不到这般场景。 而魏长天也知道这缕亡魄跟玄天剑中的残魂并非一类东西。 后者有灵智,有记忆。 而前者却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一缕寄托了死者部分修为的精魄而已。 就像是妖兽死后留下的妖灵丹。 这样想来,魏长天即便吸收了宁永年的亡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起码绝对算不上“同类相食”。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意这么做。 究其原因,或许只是为了给这位帝王以最后的体面吧......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曾经的气吞山河与如今的满目疮痍落在宁永年肩头,对比鲜明得一如雪地里的鲜血。 “呼!” 那小团黑雾忽的荡起,先是围绕着血肉模糊的尸体转了一圈,旋即高高飞至半空。 突然,它似留恋般的停顿了一下,就好像一个临行的旅人在回望着故土,回望着山河依旧。 飘了一夜的雪在此刻戛然而止,夜空一瞬间变得清朗。 “......” “朕或尚可在位五十年!此五十年中朕定率我大宁将士横扫六合,并吞八荒!” “煜儿,不知你可还认我这个父皇?” “原州城的诸位乡亲,朕对不起你们。” “老李,你说朕究竟错在了哪里?” “魏公子,求你,一定要保下大宁......” “......” 小小的一团黑雾几番忽荡,在夜空中停留了很久很久。 但就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它,它还是在魏长天的注视下越攀越高,越攀越高。 最后,它终究再无力对抗那股力量,于是便飘忽不定的向着那轮明月飞去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 ...... 一个月后。 大蜀,成建府。 成建府位于原大奉东南区域,不过如今已成为了“大蜀”的领土。 魏长天虽然杀了宁永年,但并没有违背此前“三分天下”的承诺,依旧按照“三十五、十五、十”的比例瓜分了奉宁两国的六十州之地。 北方三十五州归了宁文均,国号依旧为“大宁”。 东南十五州归了宁玉珂,后者从“王”变“帝”,蜀国正式自大宁之中独立,国号为“大蜀”。 西南十州归了许岁穗,她利用李岐快速归拢了这十州的民心,然后自立新朝,国号为“新奉”。 从原来的大宁、大奉,到现在的大宁、大蜀、新奉。 从平分天下,到三足鼎立。 变化来的实在太快,但却又好似理所当然。 毕竟宁永年死后便再无人可与魏家抗衡,再加上外敌当前,所有人都知道两国现在最需要的是和平。 因此,一切混乱仿佛只在一夜之间便戛然而止,久违的太平日子终于赶在四国联军的铁蹄之前先一步到来。 当然了。 虽然已不再打仗,但局势的巨变却仍旧让两国百姓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大宁人还好一些,毕竟不管怎么说大宁都没亡。 可对于大奉人而言......“新奉”终究还是比“奉”多了一个“新”字。 到头来,大奉还是亡国了。 甚至就连李岐也在新奉朝廷成立后便消失不见。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的死活。 已成为新奉女帝的许岁穗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跟秦正秋说她用李岐还了一个人情。 既然是还人情,那对象大概率便是在凌波亭没有“痛下杀手”的魏长天了。 而至于魏长天要李岐做什么...... ...... 成建城,济世堂。 作为一家百年医馆,济世堂在整个成建府的口碑可谓是极好的。 不仅其中大夫各个医术精湛,并且询医拿药都十分便宜,若是病人家境实在困难不仅不收钱,甚至还会在药包里偷偷添几枚铜钱进去。 正如济世堂的名字一样,悬壶济世。 “姜黄三钱,桑枝二钱,甘草三钱,当归一钱......” “药拿好,记得每日早晚各煎服一次,五日之后如若还是不好便再来抓药......” “掌柜的吩咐了,您若是手头不宽裕便赊着,不打紧......” “......” 此时正值晌午,济世堂中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而在后院的一间小屋之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与一蒙面女子相对而坐。 “姑娘,老夫收徒不在乎男女,也不管你身世如何。” “老夫只问你一事,你需得如实回答。” 看着对面女子执着的眼神,老头轻声问道: “老夫见姑娘年纪已不小了,亦像是大户人家出身。” “寻常女子此时理应寻一户人家嫁了,但不知姑娘却为何要来学医?” “......” 淡淡的草药味充斥在小小的房间,游丝般钻入鼻际。 蒙面女子愣了片刻,然后才慢慢小声回答: “我此前曾有愧于一人。” “此愧很大,我不知该如何还,便想着替他积些功德。” “他每杀过一人,我便救一人,今生若还不完,那便来生,来生若仍还不完,那就生生世世。” “这便是我为何要学医的原因......” “......” 白须微微晃动,老头本欲倒茶的手停在半空。 他这一生听过无数种为何学医的理由,但从未听过这一种。 “他......” 犹豫了一下,老头慢慢问道:“杀过多少人?” “我不知道。” 女子摇了摇头:“但应该有很多很多。” “是么?” 老头眼神不变,刚想再说点什么,但屋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准确的说是济世堂外的街道上好似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 两人都暂时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分辨着那个声音,直到后者变得越发清晰可闻。 “大奉没亡!!” “乡亲们!!大奉没亡!!!” “魏公子把皇上接去了建昌府!!准许皇上在建昌府复辟大奉啦!!!” “呜呜呜!咱们大奉没亡!!!” “......” 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喊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很快便消失在两人耳畔,只留下屋外无数同样激动无比的议论声。 老头慢慢瞪大眼睛,看得出还是十分惊讶于这样一个消息的。 而待半晌之后他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对面的女子时,这才发现后者竟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姑娘,你......” 到了嘴边的宽慰之言未能出口,老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蓦然愣住,又在很久之后轻声问道: “你还要学医吗?” “......” “嗯。” 7017k 第574章 研习“兵法” 腊月十五,蜀州城。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距离“凌波亭事变”便已过去一个月,魏长天也已经回来半个多月了。 回来的这半个月里他一刻也没闲着,整日都在忙着处理大蜀建国之事。 大蜀脱离大宁、宁玉珂从女王变成女帝,这些还都是小问题,毕竟眼下宁文均不敢对自己说半个“不”字。 不过收拢十五州之地却是有些麻烦。 为了能尽快把这十五州“收编”,楚先平、杜常、游文宗等一众“得力干将”都被派了出去,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而魏长天也落不得清闲,除了要与宁玉珂规划未来一段时间的“备战计划”之外,还忙里偷闲结了个婚。 跟杨柳诗的婚礼没啥好说的,相比于梁沁那次更像是一个简单的仪式。 毕竟前者只是妾,又是青楼女子出身,大操大办确实不太合礼制。 但不管怎么说,魏长天都算是兑现了诺言,也在洞房那晚第一次见到了杨柳诗流眼泪。 看来后者虽然嘴上一直说着不在乎,可心里还是在意的很。 这就是女人!口是心非的女人啊! 啧啧啧...... “相公?” 书房中,正在看书的杨柳诗发觉魏长天一直盯着自己,便疑惑的抬起头来问道:“你盯着奴家做什么?公事料理完了么?” “哦,没有。” 魏长天伸了个懒腰:“看你自然是因为你漂亮。” “噗嗤~” 杨柳诗的眼睛瞬间眯成月牙,掩嘴笑道:“奴家自然是好看的,但不知与徐妹妹她们比谁在相公眼中更美一些?” “那当然是你了。” 魏长天毫不犹豫:“你问就肯定是你好看。” “若是徐妹妹问呢?” “那就是她最好看。” “若是梁妹妹问呢?” “自然一样。” “咯咯咯,相公真会哄女人开心。” 杨柳诗被逗得笑到合不拢嘴:“也不知都是跟谁学的这般油嘴滑舌。” “这还用学?” 魏长天摆出一副自得的表情:“有些事本就是无师自通的。” “这样呀......” 杨柳诗扭头看了眼窗外的日头,轻轻将手中的兵法合上:“相公,你说在这书房中......是不是会别有一番滋味?” “奴家可做不到无师‘自通’,不如相公帮帮奴家呢?” “嘶......” 倒吸一口凉气,魏长天视线扫过那本《太白兵经》。 好家伙,你丫看的这是正经兵法吗?? 不管了! 兵法正不正经不知道,反正杨柳诗自打完婚之后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 表情严肃的站起身来,魏长天刚准备与杨柳诗探讨一番“兵法”,房门却突然被不合时宜的轻轻敲响。 “公子,老爷传信来了。” 张三的声音从屋外飘进来,亦让魏长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进来说话!” “是。” 房门推开,张三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常,旋即小声汇报道: “公子,老爷方才传信过来,说他与夫人和小姐已经启程往蜀州城来了。” “如若一路顺利的话,十日之后便到。” “哦,我知道了。” 魏长天闻言表情没啥变化,因为魏贤志早就跟他提过。 眼下还有半个月过年,虽然大敌当前,但这年该过还是要过的。 而自己离开京城已有将近两年的时间,这其中只见过魏贤志和魏巧玲一次,秦彩珍则是一次也没见。 既然如今局势已稳,那一家人便可趁着这个新年好好团聚一番。 其实魏长天一开始是打算带着徐青婉、杨柳诗一群人回京城的,但魏贤志却以“魏兆海在蜀州,不能让老祖来回奔波”为由拒绝了。 这个理由确实没问题。 不过魏长天却明白魏兆海之所以这么做恐怕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在里面...... “他们快到的时候提前两天提醒我,我去迎一迎。” 随口嘱咐一句,魏长天斜眼看着张三:“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没有了。”张三很老实的回答一句。 “行,没有了就出去吧。” “是,公子。” “咳,把门关好,别让别人进来。” “我跟柳诗要讨论一下兵法。” “......” ...... 跟杨柳诗讨论了一个时辰兵法,魏长天走出书房时已是黄昏了。 宅子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饭香,夕阳的余辉金黄。 鸢儿和秋云正在院中训斥一群小丫鬟,听起来好像是后者今天光顾着打牌,没有及时清扫院子。 两人一唱一和,虽说是训斥,但场面却有些好笑,就像是幼儿园大班的小孩子在教育小班的小孩子一样。 而视线再往前移便是徐青婉、梁沁、陆静瑶住的独院。 三女如今都不在家,一个肯定在盈丰盛,一个肯定在长武堂,还有一个大概率在春深书坊的蜀州分号。 陆静瑶本事不大,但也不算纯花瓶一个,平日里基本是哪里需要去哪里,之前盈丰盛忙的时候就整日待在盈丰盛帮忙,现在盈丰盛不忙了便又跑去春深书坊继续当她的掌柜了。 除此之外她还兼任着魏长天这个小家的“总管”,负责料理家中大小事务......如此想来倒是也足够“兢兢业业”。 “呼~” 一阵清风拂过,吹动了地上丫鬟们没有及时清扫的几片落叶。 虽然已是深冬,但蜀州却远没有怀陵那般冷,刚刚运动完的魏长天甚至还觉得有些热。 他吊儿郎当的穿过院子,走到府门外,闲来无事站在台阶上眺望着熙熙攘攘的蜀州城。 当然了,魏宅并非建在什么高山上,所以魏长天并无法见得整城的全貌。 不过单是视线所及之处,繁华美好的盛世之景便已可见一斑。 如果季、觉、回、乾四国不会来犯,魏长天觉得自己穿越之后所追求的生活已经几乎就要实现了。 没有了仇敌、讨了好几个老婆、带给了至少一部分人宁静的生活。 但可惜的是那二百万人的脚步并不会因为他的个人意志而停下。 并且除此之外还有那件关于挑月剑的坏事。 “......” 收回视线,从袖中取出许岁穗几天之前传给自己的密信,又低头读了一遍。 信中其实只说了一件事情—— 老张头一行在回白殿的路上遇到了一波劫匪,同行的共济会之人都被杀了,老张头虽然利用遁术逃过一劫,但却没来得及带走挑月剑剑谱。 那群劫匪练了挑月剑,几次“大展神威”后便被人盯上,然后夺走了剑谱。 所以,挑月剑如今已经不再是什么绝密了。 并且馗龙很快便会查到此事,因此未来会出现更多如秦正秋一般的准一品高手。 不,他们与秦正秋还不太一样。 秦正秋有许岁穗的帮助,可以暂时压制住心魔。 但这些人却是不能。 所以说未来会出现的不是准一品的高手。 而是大量准一品的...... 魔鬼。 7017k 第575章 第一大世家的家庭日常 八日后,蜀州城外百里。 几辆挂着“蜀”字旗的马车停在官道一旁,其后是百余青甲铁骑。 魏长天带着徐青婉等人站在车前,遥遥看着远处扬起的烟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长天哥,是公爹和婆母他们么?” 身边的梁沁声音很小,小手不自觉的攥住衣角。 “我、我等下该说点什么啊......” 身为魏长天的妻子,梁沁此时自然需得站在前者旁边,而徐青婉、杨柳诗、陆静瑶作为妾则只能立于更后方。 她虽然早就与魏贤志和秦彩珍相识,但以“魏家儿媳”的身份见面还是头一遭,再加上周围又少了更善待人处事的“姐姐”们,因此当下不免有些紧张。 “哈哈哈,我爹娘你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 笑着拉起梁沁的手,魏长天笑道:“该说啥就说啥,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我、我知道了......” 梁沁低下头,嘴里小声嘀咕着:“早知道昨天就让陆姐姐教教我了......” “她整天文绉绉的,跟你又不是一个性子。” 魏长天回头看了一眼陆静瑶,很快便又转回视线:“行了,人马上到了,你等下记得热情点就是了。” “嗯!” 梁沁深吸一口气,似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重重点了点头。 而就在她做好心理准备的同时,前方迎面驶来的两辆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魏长天立刻带着梁沁迎过去,不过还未等见到魏贤志和秦彩珍的面,却是先听见了一句欣喜无比的呼喊......以及一阵狗叫。 “大哥!大哥!!” “汪汪汪汪!” 伴随着急促的狗叫声,穿着小红棉袄的魏巧玲一跃跳下马车,闪亮登场在魏长天身前。 而一条小黑狗则是紧随其后钻出马车,在魏巧玲身边蹦来蹦去,尾巴摇的跟螺旋桨似的。 “大鬼!这是大哥!” “快叫人!” “汪汪汪汪!” “......” 脸上笑容顿时僵住,魏长天总感觉魏巧玲是在骂自己。 但考虑到一个小屁孩应该不会掌握“指桑骂槐”这种语言技巧,于是他便又勉为其难的笑了笑,准备说点什么。 只是还没等开口呢,却见魏巧玲突然又是一声大喊,旋即迈开小短腿“吨吨吨”的往这边跑来。 “嫂子!!!” “......” 犹如平地起惊雷,又像是公鸡打鸣。 如果说刚刚那声“大哥”喊得是震耳欲聋,那么现在这声“嫂子”便算是排山倒海了。 “啊!” 看到魏巧玲竟如此热情,梁沁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先是惊讶的看了魏长天一眼,然后便慌忙弯腰伸手,似乎是想跟魏巧玲来个“嫂子和小姑子”之间的拥抱。 可谁知魏巧玲却是连看都没看她,竟然直接自她身边飞快跑过,大呼小叫的直奔二人身后不远处的陆静瑶而去。 “嫂子!!嫂子!!!” “我好想你呀!!” “......” 气氛一瞬间变得无比古怪,发现自己会错意的梁沁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甚至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如此场面可当真是——尴尬他妈抱着尴尬哭,尴尬死了...... “咳,快起来吧,等回去我就教训这小丫头片子。” 身边,魏长天不太好意思的小声解释道:“她此前一直跟陆静瑶待在一起,恐怕眼下只认得这一个嫂子。” “好......” 欲哭无泪的点点头,梁沁经魏长天此番提醒之后才红着脸想要直起身子。 可就在此时,一团黑影却猝不及防的猛地扑进了她怀里。 “汪汪汪汪!!” “???” 什么情况??? 看着正在狂舔梁沁手背的小黑狗,魏长天一时间目瞪口呆。 好家伙?! 难道这又是哪个兄弟穿越成功了??? 回头看看抱着魏巧玲一脸尴尬的陆静瑶,再看看抱着小黑狗一脸尴尬的梁沁,最后又看看刚从马车上下来,同样一脸尴尬的魏贤志和秦彩珍...... 好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啊! ...... ...... 戌时,魏宅。 “大鬼!不许再舔沁儿嫂子的鞋子了!!” “瑶儿,你嫁进魏家最久,怎么到现在还没怀上身孕?你跟长天究竟几日行一次房事?” “徐妹妹,你瞧,咱们这位小姑子可是有趣的很呢。” “杨姐姐,我觉得巧玲只不过是活泼了一些而已......” “哇!!沁儿嫂子!你把大鬼还给我!!!” “......” 吃过晚饭,一群女人在正院里饮茶乘凉,丫鬟不停穿梭往来,手中端着各式点心和小食。 魏巧玲正在苦苦哀求大鬼“回心转意”,作为这条“真舔狗”新主人的梁沁则是满脸无奈。 秦彩珍正在跟陆静瑶说悄悄话,一个苦口婆心、痛心疾首,一个红着脸低着头、嗫嚅不语。 杨柳诗正在跟徐青婉讨论魏巧玲,然后总是被后者的一举一动逗得忍不住笑...... 虽然乍看之下这副场面着实有些嘈杂,甚至可以称得上混乱,属实不应该是如今“三国第一世家”的“家庭日常”。 但这份杂乱中却又隐藏着一种莫名的温馨。 “吱呀~” 摇了摇头,慢慢将窗户关好,莺莺燕燕的声音顿时被隔绝在外。 魏长天走回桌边坐下,喝了口茶问向魏贤志: “爹,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四国此次来犯会从哪里发难。”魏贤志立马接茬。 “哦,对......” “......” 魏长天、魏贤志,再加上一个魏兆海。 三人原本正在讨论这次四国来犯的事,不过魏长天起身去关窗时便停了。 魏贤志和魏兆海刚刚都没有说话,而是等他回来之后才接着问道: “长天,北边他们只能从凉州进军,不过西边却有数州与大觉接壤。” “所以西边哪里会首当其冲?许岁穗有无跟你说过?” “这事儿她没说过。” 魏长天摇摇头:“但不管是哪里都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话虽这么说......” 魏贤志有些惊讶:“可我们难道不出兵去帮么?” “这个......” 魏长天顿了一顿。 如今在大宁、大蜀、新奉三国中,位于东南区域的大蜀无疑是最安全的。 北边有大宁,西边有新奉,都给了大蜀足够的战略缓冲。 这本来也正是魏长天之所以会如此“三分天下”的原因。 当然了,唇寒齿亡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如果自己不帮宁文均和许岁穗,那他们指定抵挡不住,到时候大蜀自然也无法幸免。 所以帮是一定要帮的。 不过究竟要怎么帮...... “爹,爷爷。” 轻轻将茶盏放下,魏长天眯了眯眼。 “大蜀才刚刚立朝,眼下连治下的十四州都尚且没有完全收拢在手。” “如此情况下我们难以同时兼顾太多。” “依我所见,北边和西边,我们最好还是先只帮一边比较稳妥。” 7017k 第576章 爱憎分明的大鬼 暂时只帮一边。 当魏长天说出这句话时,魏贤志和魏兆海只是对视了一眼,表情却不算多么惊讶。 毕竟魏长天说的也没错,如今的大蜀才刚刚立朝,根基不稳,能调动的力量也不多。 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分散兵力,极有可能便会落得个“两边尽失”的下场。 所以还不如集中力量先守住一边。 而至于帮哪边......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西边的战线距离大蜀国界要更近一些。 并且许岁穗与魏长天的关系非比寻常,新奉的国力也要比大宁弱上不少。 所以好像先帮新奉守住西边来敌比较稳妥。 不过...... “东边,我们帮宁文均守凉州。” 还没等魏贤志问,魏长天便已经给出了答案。 “爹,爷爷。” “许岁穗手中有我外公,他的战力在当世暂时已无人能敌。” “并且许岁穗自己也有着些非同寻常的手段,即便最终守不住,但想来也能拖一段时间。” “可宁文均却不一样。” “虽然大宁如今坐拥三十五州之地,但本属于大奉的那十府却一定不会与宁文均同心同德。” “况且这十府离凉州很远,到时候估计连兵都不会出。” “只靠着大宁的二十五州,一旦打起来宁文均恐怕守不了太久。” “而凉州一失,大宁整个北疆便皆暴露在季国和大觉的大军之下,之后无疑就是一场摧枯拉朽的屠杀。” “所以,我们一定要帮宁文均守住凉州。” “......” 魏长天最后一句话说的无比笃定,也让魏贤志和魏兆海思考了很久。 “行,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帮宁文均。” 半晌之后,魏贤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更何况他总比许岁穗要更听话一些。” “是啊。” 魏长天同样笑了笑:“帮亲不帮理嘛。” “哈哈哈哈!” “长天此言有理!” 正厅中响起一阵大笑,似是在打趣,但其实也是三人的真实想法。 大宁即便还属于宁家,但如今魏家不说是“垂帘听政”吧,最起码也可以左右宁文均的大部分决定。 但新奉却并非如此。 此前的种种已经表明,许岁穗这个女人本事大小不说,可想法却是很多,更不会听从魏长天的安排。 这样一来那肯定是先帮宁文均了。 “对了长天,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该回京一趟?” 笑过之后,魏贤志问道:“或者让宁文均来蜀州城?” “还是我去吧。” 魏长天喝了口茶,笑着回答:“人家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宁天子,千里迢迢跑来见我总归不合适。” “好,那等过完年我们一道回去。” 魏贤志点点头:“到时候巧玲便留在蜀州城吧。” “嗯,小妹留下最起码还能有人陪她玩。” 魏长天应了一句,扭头隔窗看了眼外面那个到处乱跑的身影。 “我娘呢?这次还回不回去?” “我本是也想让她留下的。” 魏贤志苦笑一声:“可她非要跟我回京,便由她去吧。” “爹,我娘是想盯着你呢。” 魏长天二话不说直接拿自己亲爹打趣:“怕你一个人在京城耐不住寂寞,转头再娶上几房,哈哈哈哈。” “你......” 无奈的摇摇头,魏贤志倒是没对魏长天“没大没小”的行为说什么,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些担忧的小声问道: “长天,你可曾与你外公见过面了?” “他为何突然就听令于那个许岁穗?又是怎么突破的一品?这些你可知道?” “你娘虽然没再问你,但她其实担心的紧。” “你还是找机会跟她说说吧......” “......” 当话题转到秦正秋身上,魏长天脸上的笑容便慢慢褪去,过了很久才慢慢应道: “嗯,我知道了。” ...... 跟魏贤志和魏兆海聊完,时间已至亥时。 正院里的“茶话会”早已结束,果盏茶具等物也已被丫鬟们收走,宅中重新归于平静。 身披月光,魏长天从正厅出来,一路慢悠悠走到梁沁的独院,准备今晚就睡在这。 这是秦彩珍在睡觉前特意嘱咐丫鬟送来的“命令”。 究其原因则是陆静瑶被逼无奈找的借口。 她嫁进魏家的时间最长,虽然中间有大半年与魏长天分隔两地,但后面很快便也来了蜀州。 这种情况下却一直没怀上身孕,秦彩珍自然着急,今天便逼问了半天。 陆静瑶当然不能说自己没怀孕是因为魏长天压根就只碰过她一次,所以最后只能找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 梁沁作为正妻都没怀,她一个妾便不敢先有身孕。 很明显,秦彩珍被成功糊弄过去了。 于是她才会“下令”魏长天赶紧跟梁沁生个娃,进而再跟其它老婆生一群,最终达到“儿孙满堂,打破魏家世代单传”的目的。 “想不到这就要当爹了......” “不对,距离当爹少说也还要个一年......” 自言自语嘀咕着,穿过小院,向着那间亮着光的屋子走去。 魏长天很快便站在了门口,然后这才发现脚边竟趴着一条黑狗。 “大鬼怎么在你门外趴着?” 推门走入屋子,魏长天一脸疑惑的问向正在等自己的梁沁:“巧玲没闹?” “怎么没有呢。” 梁沁一脸郁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鬼就是喜欢跟着我。” “巧玲方才哭了好半天,哭累了才被秋云哄着去睡了。” “行吧。” 没有太纠结此事,魏长天随手刚把外袍脱掉,然后便看见梁沁突然红了脸。 “呃......我娘是不是也跟你说什么了。” “嗯......” “哈哈哈,老夫老妻的,你害羞什么?” “我哪里害羞了!” 梁沁嘴硬一句,但脸却越来越红。 “把、把灯熄了,我去床、床上等你......” 她抿着嘴白了魏长天一眼,紧接着就慢慢挪到帷幔里宽衣解带,着手跟魏长天造小人。 然而还没等俩人开始呢,却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狗叫。 “汪汪汪!” “汪汪汪汪!!” 如此时候出现狗叫声无疑是十分大煞风景的一件事情,因此魏长天很快便没好气的冲出房间,准备把大鬼丢远一些。 但当他看到大鬼那既警惕又愤怒的眼神时,却又愣了一下。 “大鬼,你能不能听懂人话?” 慢慢蹲下身子,魏长天小声问道:“你要是能听懂的话就点点头。” “......” “那你是不是穿越来的?” “你放心!如果你真是穿越来的我一定好好对你!到时候给你找一群母狗!” “......” 一人一狗对峙在月光中,大鬼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好家伙! 感情你丫就是一普通狗啊! 得出答案的魏长天顿时站起身来,没好气的拎着大鬼丢出好远。 生怕后者再跑过来坏事,他甚至还直接用了一击“锁龙”。 这还是魏长天第一次用“锁龙”,结果锁的竟然是一条狗。 施展完“锁狗”神通,看着在无形的空气墙中来回横跳的大鬼,魏长天满意的拍拍手,转身走回房间。 很快,屋中便响起了阵阵古怪动静。 被锁在一颗树下的大鬼并不能理解这股动静代表着什么,它只是眼巴巴望着紧闭的房门,狗眼中竟有一股“悲哀”之色。 大鬼当然并非是穿越来的,它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喜欢梁沁。 在魏府时,它最喜欢的就是魏巧玲,最讨厌的是魏贤志。 来了这里,它最喜欢的变成了梁沁,最讨厌的变成了魏长天。 这样想来,大鬼可以说是一条“爱憎分明”的好狗。 只是不知道它爱与憎的“评价标准”是什么。 7017k 第577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之后几天的日子颇为平静。 魏长天找了个机会跟秦彩珍聊了聊,不过当然没说秦正秋想要成仙的“伟大志向”,只是说后者跟在许岁穗身边其实有诸多好处,让秦彩珍不必太过担忧。 另外,经过魏巧玲的“苦苦哀求”,大鬼如今总算不整日缠着梁沁了,但这畜生一有机会还是会往后者的独院跑,并且每每见到魏长天时都会露出那番警惕的表情。 这种情况直到杜常有一次来府上议事,与大鬼偶然撞见之后才作罢。 当时大鬼就像是见到了“生死仇敌”一样,狂吠着追了杜常好半天。 众人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只当是由于杜常一直与天狗军待在一起,身上戾气太重。 但总之打那之后大鬼对魏长天的态度便稍稍改变的一点...... 就这样。 白天逗逗狗、商议一下未来的战事。 晚上打打牌、跟梁沁造小人。 在宁永年已死、四国大军没来的这段间隙之中,魏长天总算是又过上了一段惬意的生活。 只是这样的日子总是流逝的很快。 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潮涨潮退,人来人往。 就像是前世会导致“时间扭曲”的周末和节假日,魏长天只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细细享受一番这般美好的日子,不知不觉中便又是八天过去了。 扫除茅舍涤尘嚣,一炷清香拜家祖。 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终了在今宵。 太初元年,除夕。 ...... ...... 除夕当天一大早,魏长天便坐车去未央宫找宁玉珂。 这是他穿越之后的第二个新年。 去年今日,系统更新完毕,冒出来了十三个天道之子。 现如今,十三人之中已经死了三个。 按照这般速度,魏长天最多不过几年功夫应该就能把所有天道之子尽数杀掉,或者笼络成为自己人。 也不知道那时候系统还会不会再次更新,如果会的话又将变成什么样子。 当然了,这些问题太过遥远,并不是魏长天眼下需要考虑的。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退敌”。 如果拦不住四国来犯的大军,那他穿越后这两年所做的事情便都没有了意义。 因此,魏长天绝不愿意看到大宁、大蜀,甚至是新奉沦落在四国的铁蹄之下...... “魏公子。” “公子万福。” “见过公子。” “......” 马车停在宁玉珂的寝宫之外,一路行来所遇丫鬟太监皆恭恭敬敬的驻足行礼。 魏长天每次都会客气的冲对方点点头,一言一行并无什么架子。 就这么行至宫殿正门,两个小太监甚至都没有向殿中的宁玉珂请示一句,立马便先一步将殿门推开。 魏长天脚步不停走入殿中,轻车熟路的转过几道屏风,然后就见到了如今大蜀的女帝。 龙袍及地,背后及两袖各绣正龙一条,方心曲领,通天冠垂着长长的冕旒。 很明显,宁玉珂应当是刚刚下朝,还未来得及将这身“正装”换下。 “......” “怎么样?这身龙袍穿的可还习惯?” 走到端庄典美的宁玉珂对面,魏长天笑问道:“感觉跟之前的王袍有何区别?” “主人说笑了,都只是衣裳而已,真要说区别的话......” 抿了抿嘴,宁玉珂难得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或许就是这龙袍要比王袍更重一些?” “哈哈哈,衣服越重,说明责任便也越大。” 魏长天笑着在桌边坐下,而宁玉珂则是立刻走近一步给他斟茶。 堂堂大蜀女帝给自己倒茶,这种事经历过太多次,魏长天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看着清亮的茶水缓缓斟满茶盏,茶壶归位,他这才继续问道: “听说天工局那边有大进展?” “是。” 宁玉珂慢慢在魏长天对面坐下:“昨日传回信来,说是配出了一种新火药,威力有原来火药的数倍。” “是么?” 心中一喜,魏长天恨不能立马跑去天工局所在的深山老林里亲自瞅瞅这新火药。 不过一想到今晚还有大事要办,他便又遗憾了摇了摇头。 “今天就算了。” “等过完年你跟我一道去看看。” “是,奴婢记住了。” “嗯......还有,既然天工局的工匠们在山中过年,那就一定要好吃好喝的伺候好,另外再给每人额外赏一个月的俸禄。” “奴婢等下便差人去办。” “行。” 点点头,魏长天暂时将天工局的事放在一边,转而又说起了今夜的大事。 今天是除夕,既已称帝,那宁玉珂自然便要在皇宫设宴百官,以彰显一国盛世之景。 起初魏长天觉得这次的国宴不宜大操大办,毕竟如今大敌当前,若是搞得太过奢华无疑有些不合时宜。 但游文宗却主张不仅要大操大办,甚至还要穷侈极奢,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造一个“人间仙境”出来。 “公子,越是大敌当前,此宴便越要奢靡......” “唯有此,百姓才有信心、百官才有信心、大蜀才有信心......” 以上是游文宗的原话。 魏长天听完后虽然没能完全理解他的脑回路,但考虑到后者毕竟更懂治国之道,于是便就依他所言,准备搞一场声势浩大、且无比奢华的国宴。 此宴不仅从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并且还特意邀请了许多虽不做官,但颇有影响力的人物参加。 其中便包括诗圣苏吾。 说起苏吾,自打魏长天在春龙诗会上连作九首传世之篇后他便归隐老家淮州,直到最近才再次出山。 而他也并未拒绝这次“极乐国宴”的邀请,已于几天前到达蜀州城,如今便住在城中。 “......” “今夜的国宴非同小可,宴间你免不了要说上几句。” 看着宁玉珂,魏长天问道:“要说些什么,可已想好了?” “嗯,奴婢已想好了。” 宁玉珂微微点头:“主人要先听一听么?” “听就不听了,蜀州之战前你那次演讲便讲的挺好的。” 魏长天笑了笑:“今夜还如那般就行。” “是,奴婢知道了......” 轻轻低下头,宁玉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魏长天看了她一眼,问道: “怎么了?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 “主人......” 沉默了半晌,宁玉珂慢慢站起身子,然后便在魏长天惊讶的眼神中缓缓跪倒在后者身前。 自打察觉到魏长天不喜欢她动不动就要跪,宁玉珂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做过了。 因此如今这一跪定然有着超乎“主仆关系”的含义在里面。 “你这是干什么?” 皱了皱眉,魏长天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宁玉珂却很倔强,依旧没有起身,只是默默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绸囊,解开,从中取出一片小小的圆形纸钱。 她红着眼眶将纸钱托举至魏长天眼前,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终于明白了宁玉珂的这一跪是为了什么。 这是宁庆宇出葬那天飘满蜀州城的纸钱。 若不是宁玉珂主动“提起”,魏长天险些都要忘了这事儿了。 毕竟在他杀宁永年的所有动机当中,严格来说其实并没有“为宁玉珂报仇”这一条。 不过...... 默默将纸钱接在手中,看着那金黄的冕旒一点点底下去,直至完全贴在地面。 宁玉珂没说一句话,只是用这长跪来代表了她此刻所有的情绪。 魏长天默默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有欣慰,有悲悯,又有愧疚。 “呼~” 火光闪过,薄薄的纸钱化作一团明焰于空中翻飞。 燃尽所剩的黑灰很轻,一阵风吹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宁玉珂与宁永年之间所有的恩怨也随之一同散在了风中...... 其实,宁玉珂与尤佳倒是挺像的。 只不过她们两人一个是为了“恨”而活,一个是为了“爱”而活。 当宁永年死去后,前者的“恨”自然便不复存在,宁玉珂也终于可以不再为了仇恨而活。 但对尤佳来说...... 且不说她现在大概率已经死了。 即便没死,只要这份“爱”还在,那她便只能痛苦的活下去。 因为不论是宁永年还是魏长天,都没曾真的爱过她。 “......” 看着窗外的几棵桃树,魏长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尤佳。 过完年,桃花马上就要开了。 也不知道桃花再开时,那能不能见到那个喜欢桃花的女子。 或许能,或许永远不能了。 唉......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啊。 7017k 第578章 盛世 酉时初,蜀州城。 蜀州城,大蜀国都。 大蜀虽已立朝,但却未改城名,依旧以“蜀州”命名此城。 作为大蜀治下十四州中的最大城,居住在蜀州城里的百姓已不下千万人,与大宁京城和奉元城相当。 但若从繁华程度来讲,那在这两年之中始终未曾被战火波及的蜀州城自然要举三者之首。 换句话说,蜀州城眼下便是奉宁两国中最为繁盛之所在。 千秋古城,映万年青史。 这样一座城市所承载的东西无疑很多很多。 有少年侠客的剑和心中志向;有文人墨客的笔和华彩文章。 有进出朝堂,致天下之治的“大人”;有普通平凡,劳农作之劳的“小人”。 有行遍四方的游子;有倦鸟归巢的归客。 有意中人幽会的山与水;有兄弟歃盟的血与酒。 有喜悦、有欢闹、有洒脱、有光明; 当然也有悲苦、有遗憾、有欺骗、有黑暗...... 人间所有的一切你仿佛都能在这座城中找到。 它承载了一切命运,又承载了一切愿意或者不愿意接受命运安排的人。 而此时此刻。 当数万盏飞灯乘风而起,犹如星河倒悬;当万民涌上街头,笑着拥挤在挂满了红灯笼的大街小巷;当宛如白昼的未央宫亮起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盏华灯,数百朝官来宾拱手相互问好之时......这座城市便又好像只承载了一样事情。 那便是奉宁两国近千年来最后的盛世。 “......” “苏圣!” “苏圣,我敬您一杯!!” 未央宫,泰和殿前。 偌大的广场早已站满了人,数万盏明灯点亮了每一个角落,来往的宫女成群结队,手中端着无穷无尽的美酒与佳肴。 虽然礼部按照惯例给每个宾客都安排了单独的食席,但此刻很多人却都已离开了自己的位子。 他们拎着酒壶四处走动,一面看着各种临时搭建的奇观异景,一面与遇到的熟人笑着停步交谈几句。 若是聊到开心,两人便共同举壶饮酒,酒壶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转瞬又远处一刻未停的宫乐所淹没。 身着官服的朝官、微醺的来宾、随行而来的家眷、忙碌于人群中的宫女...... 此刻所有人脸上都尽是笑意,笑声混杂着酒香直冲云霄,又在舞女的舞姿中重返人间。 如此场面与其说是国宴,倒还不如说是一场“极乐大典”,只令每个人都暂时忘记了所有烦恼,沉浸在这喜庆热闹到无以复加的夜晚无法自拔。 “苏圣!” “此情此景,您不如就作上一首吧!” 被十数人围拢其中轮番敬酒,未曾修炼的苏吾如今已有些不胜酒力,好似是半醉了。 他晃晃悠悠的扶住身旁用金片拼铸而成的巨大龙首,举起酒壶大饮一口。 一切声音仿佛在此刻变得缥缈,唯有苏吾断断续续的声音与盛世同响。 “满耳笙歌满眼花,满楼珠翠胜吴娃。” “因知海上神仙窟,只似人间富贵家。” “绣户夜攒红烛市,舞衣晴曳碧天霞。” “却愁宴罢青娥散,未央宫前月半斜。” “......” 八句一出,苏吾仰头将壶中酒尽数倾入口中。 而周遭听到此诗的人皆蓦然瞪大眼睛,脸色涨的通红。 他们呼吸急促的反复念着这八句诗,扭头再看向周围,只感觉本就以无可附加的繁盛之景竟因此诗又上了一个台阶。 “好诗!!” “好诗啊!!!” “我等陪苏圣共饮一壶!愿我大蜀永世皆如今夜!” “喝酒!喝酒!!” “......” “砰!” 随着无数人同时高高举杯,一朵烟花恰在未央宫上空绽放,犹如一朵巨大的牡丹。 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盛世一杯繁华。 ...... ...... 成建府,府城。 就当蜀州城完全沉浸在一片似天宫般的欢庆之中时,已同属大蜀的成建城却是显得有些冷清。 当然了,今天是除夕,城中其实还是有些过年的氛围的。 但成建城此前刚刚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因此眼下不论衙门还是百姓手头都颇为拮据,大家顶多在家中吃顿团圆饭便算是把这年给过了。 只是相比于冷冷清清的街道,此时济世堂中却有些热闹。 “姑娘,这点酒菜你一定得收下!” “贺神医无子无孙,每年都是一个人过年,此前我们都会给他来送些饭菜的!” “是啊!今年幸好有姑娘在,贺神医也算有个伴了!” “姑娘,收下吧!俺们没啥本事,也就这点东西拿得出手了......” “......” 看着面前已经不知是第几波来送饭菜的百姓,李梧桐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虽然她只来了济世堂不过半个月,远没有资格看病开药,平日里只是做些杂活。 但这些百姓却对她十分尊敬,仿佛只要她在济世堂做活,那便是活菩萨现世一样。 “好,饭菜我收下。” “我替老师谢谢各位乡亲们了......” 收下饭菜,送走这一波热情的百姓。 李梧桐站在门口向外看了看,感觉应当不会再有人来了,便将正门关好,只留下一道小门以防有人突发病疾前来问医。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拎着刚刚的酒菜回到后院,重新坐在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对面。 今日是除夕,济世堂其他伙计都回家与家人团聚了,只有她和没有亲人的老头仍留在这里。 而从桌上的饭菜来看,两人已经吃过一会儿了,并且还饮了一些酒。 “老师,您少喝一些吧。” 解下面纱,李梧桐给老头又倒了一杯酒。 后者举杯喝了一半,笑着说道:“公主,老朽一年只喝这一顿酒,你便让我喝吧。” “老师......” 李梧桐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轻轻低下头:“我跟您说过的,我不再是公主了......” “呃......” 老头蓦然愣住,好像有些愧疚:“那个,是老朽忘记此事了。” “......” 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突然变得沉默,看着低头不语的李梧桐,老头沉默半晌后才问道: “李姑娘,你当真不打算去建昌府么?” “魏公子既然已经准许皇上在那里复辟大奉,那你......” “老师,我不去建昌。” 李梧桐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泪水打断道:“我不配回去的。” “......” “唉,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配不配的事啊......” 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老头自顾自感叹了一句,又问: “那你日后还会不会去寻魏公子?” “我......” 李梧桐咬着嘴唇,痛苦的摇了摇头。 “老师,我想去寻他。” “可、可我知道自己不该去......” “......” 没有劝李梧桐什么,老头只是默默给她倒了一杯酒。 “李姑娘,老朽行医一生,救过很多人,也没能救下很多人。” “这世间谁都知道生老病死乃为天理。” “但你知道可有一种人能够百疾不侵么......” 说到这里,老头顿了顿,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李梧桐。 “是死人。”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染病,但他已经死了,百病不侵又有何意义呢?” “李姑娘,不知你可明白老朽的意思?” “......” 月光中,李梧桐的身子微微一颤,沉默了很久很久。 老头见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了最后几句话,然后便拎着酒壶推门而出。 “你想不明白,那便留在济世堂治病救人。” “而若是有一天你想明白了......” “那便去寻他吧。” 7017k 第579章 四帝 亥时。 大回王朝,北钟山。 值此除夕之际,这座平日里鲜有人至的高山脚下竟围满了人。 不,应该说从山脚到山顶,这一路上都亮着如长龙一般的火把,站着不下万数的精锐士兵。 而若是瞧的更仔细一些,便不难发现这些士兵虽然以金甲为主,但也掺杂着不少衣着不同的军汉。 旌旗遍野,刀箭如林。 很明显,这些兵卒是来自不同的势力,或者说不同的王朝。 四架御辇停在山门之外,象征着此时此刻竟有四位帝王齐聚在这座并不算大的北钟山。 至于这四人是谁,聚在一处又议论着什么...... 答案无疑是显而易见的。 ...... 北钟山巅,龙禅寺。 无数火把将整个寺院照亮的宛如白昼,身着僧袍的大小和尚不停跑进跑出,手中端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斋饭,或者是熏香、巾帕等物。 方丈早就曾告诉过他们,除夕当夜会有几位大人物来寺中用斋。 但这些和尚哪里会猜到来者竟然是四国的皇帝! 虽说出家人讲究个“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本不应太过在意这些世俗权贵......可这毕竟是皇上啊!是四国的天子啊! 因此眼下别说普通的和尚了,就连寺中方丈也一直守在斋房外,生怕哪点没做好惹怒圣颜,进而导致龙禅寺遭到灭顶之灾。 “师父......” 斋房外,一个约么不到十岁的小和尚小声问向方丈:“里面那四个人哪个是咱们大回的皇帝啊?” “闭嘴!” 方丈脸色微变,不仅没有回答问题,反而还厉声呵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这种事不得再问!” “哦......” 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小和尚缩缩脖子不敢再多言语。 他隔窗看着屋内四个模糊的人影,心中嘀咕着这四人的古怪。 刚才四人入寺时他远远看过他们的样子。 一个瘦高。 一个矮胖。 一个脸白的跟女子似的。 一个好像比方丈的年纪都要大...... 明明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这四人衣服上竟然都绣着龙,只不过龙的模样和颜色略有区别。 更关键的是,四人身上都有一种小和尚此前从未感受到过的气势。 要知道龙禅寺可是大寺,平日里时常会有一些富商大官前来上香祭拜,有时阵仗也很大,同样会有很多当兵的一路戒备。 但不管是谁,却都未曾给小和尚带来过这种感觉。 就像是......天压下来了一样。 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夜空,繁星点点、弯月入钩。 小和尚疑惑的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扭头再悄悄往斋房的方向看去。 夜风呼啦啦地扫着窗棂,将血红的火光尽数扫进木窗。 ...... “三位。” “今日恰好是除夕,我等却在这龙禅寺相聚,倒也算是一件前无古人的趣事了......” 斋房之中只有四人,此时正在说话的是大回天子,吕鸿基。 而他也正是小和尚眼中“矮胖”的那位。 虽然身形矮胖,但吕鸿基的样貌却不算丑,一言一行更是充满了为帝王者的威严。 当然了,如此威严在这种场合却算不得什么。 毕竟谁还不是个皇帝呢? “回王倒是风趣。” 另一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开口说道:“只不过我等来此却不是为了吃龙禅寺的斋饭的。” “更何况如今饭已吃的差不多了,那是不是也该说点正事了?” “......” 白发老头言语中好像并不太给吕鸿基面子。 而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因为此人便是四国中国力最盛的大乾的皇帝,景国青。 “乾王说的是......” 看了一眼景国青,吕鸿基眼神中的愠怒一闪而过,但很快便就压了下去。 大回、大乾两国平日里往来很多,因此他跟景国青也算是老对手了。 要不是这次是为了共同的利益,俩人恐怕一辈子也不可能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咳,觉王、季王,既然乾王如此急切,那我们便谈谈正事?” 本着“虽然暂时是盟友,但我也要恶心你一把”的原则,吕鸿基将视线投向另外两人。 片刻之后,后两人很快便给出了回应。 “嗯,谈谈吧。” 身形高瘦的那位是大觉的皇帝,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季国的皇帝,也就是小和尚眼中“脸比女人还白”的那个。 “哎呀,我季国弱小,这次本就是跟着三位后面捡点残羹冷炙罢了。” “乾王、回王、觉王,你们不必在乎本宫,只消商议你们的。” “有何事需要本宫去办的,只管吩咐就是......” “......” 如青楼女子撒娇时的言语,似阉人般的嗓音,脸上涂着的脂粉,娇柔作态的动作。 再加上一个无比“女性化”的名字,宋玉棠。 若不是这位季国皇帝确实具备所有男性性征,也确实长着一张男人的脸,那他极容易便会被误认为是一个女子。 在这个“性别观”不甚开放的年代,如此不男不女之人如若行走于坊市,无疑要被一群人指着鼻子讥讽嘲笑的。 不过如今在场的其余三人却没有一个对他表示出任何鄙夷。 或许心中会有,但脸上却不能流露出来。 这是为帝王者最起码的能力。 “......” 烛火明亮,满桌素斋丰盛,然而几乎没有动过筷的痕迹。 视线自宋玉棠身上收回,吕鸿基看了眼挂在墙上“人生哪有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的对联,再次缓缓开口说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说说吧。” “如今奉宁两国已知晓了我等欲出兵掠其境土的消息,亦已停止了内乱。” “此事是从何处泄露的眼下已无关紧要,但还是希望诸位皆能好好查一查......” “......” 之后的一个时辰,四人便在这小小的斋房里议论着即将到来的战事。 当然了,此战涉及之事颇多,肯定不可能是一个时辰便能议论完的。 但四人毕竟是皇帝,所以只要确定一下大体的战略便够了,剩下的自有四国将领谋士再进行更为细致的商讨。 而如果把他们这次“龙禅寺议事”的内容大体总结一下,那基本就是四点。 一。 大乾与大回各出兵六十万,共计一百二十万人自西边进攻新奉; 大觉出兵六十万,季国出兵二十万,共计八十万人自北边进攻大宁; 四国总共出兵二百万,后期战事如若需要还可再加。 利益分配方面则按照出兵人数等比划分。 二。 因战线较长,后勤补给或许会出现不及时的情况,所以此战采用“以战养战”的方式进行。 每掠得一地后便夺其粮草,原地补充辎重。 另外,为防止已占领区域出现小规模扰袭,破坏大军前进步伐,因此对占领区域执行“全面清荡”。 但凡修行之人,不论其是否为兵,发现后一律就地击杀。 包括所有“违抗”大军命令之普通百姓。 三。 考虑到奉宁两国已停止内乱,因此不宜再给其太多喘息时间。 故将发兵时间提前,从此前的正月末提早到正月中旬。 准确来说,是元宵节后的第二天,正月十六。 四。 整场战争需要速战速决,最长不可超过一年。 四国大军在战事初期将各自为战,一边从西往东打,一边从北往南打。 根据此前的估计,双方差不多将会在半年至八个月后会师于大蜀。 而此战结束的标志便是...... 蜀州城破。 7017k 第580章 不逃 就这样,在距离新的一年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之时,乾、回、觉、季四国天子便在这龙禅寺敲定了此次大合战的战略。 而这也意味着此次注定要载入数国史册的大战将再也无法避免。 如此大战会死多少人?会对大宁、大蜀、新奉三国的百姓造成什么影响? 这些事没人不清楚。 但吕鸿基四人却不会有半点犹豫和歉疚。 大争之世,本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于国来说更是这个道理。 强则强,若则亡。 任何怜悯和仁慈在事关国运的大事之中都是多余的,每个人所想的都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如何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如何才能成为这天下的王。 而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四位皇帝虽然结为了同盟,但心中肯定还各有各的算盘,只不过眼下未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所以,奉宁两国持续了两年的内乱更像是一次天赐的契机,带给了他们以实现各自野心的机会。 “来人!” “拿酒来!!” “......” 很快,杯中酒满,每一滴尽是帝王霸气。 高高举着酒盏,吕鸿基第一次站起身子。 身为“东道主”,这顿饭由他开始,自然也要由他结束。 视线一一扫过其余三人,不论真假,他的声音都在此刻变得无比豪迈。 “诸位!”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明年今日,我等必将名留青史,万代垂青!” “此番起事!” “必成!!” ...... ...... 蜀州城,未央宫。 与龙禅寺的激昂相比,未央宫中的氛围还是那般奢靡。 魏长天与宁玉珂和游文宗站在朱墙之上,俯瞰着脚下一片繁华,魏贤志、徐青婉等人则在身后不远处饮酒聊天。 山海倾倒宫阙,关河天星倒悬。 数不胜数的飞灯连接天与地,放眼望去尽是焰红。 此时此刻,仿佛每一个人都在经历一段最喜悦、最美好的时光。 而魏长天也终于隐约明白游文宗为何执意要办这样一场盛宴了。 “魏公子、陛下、游相。” “苏圣刚刚作了一首诗,以赞大蜀盛世之景......” “......” 身边,小太监轻声诵出了苏吾方才作的那首诗,三人听完后皆微微愣了一愣。 不得不说,也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这场盛会实在太过奢华,给了苏吾以再真切不过的“仙境”体验。 总之他这首诗确实极好,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因知海上神仙窟,只似人间富贵家......” 魏长天小声重复了几遍,又看了看眼前的一切。 与其说是苏吾在夸张,倒还不如说是在“写实”。 他知道这诗估计很快便会流传来开,成为写“盛世”样本之作,或许还能传诵千古。 只是诗可以永流传,但盛世却未必。 “公子,你不作一首么?” 突然,旁边的游文宗笑问道:“如若公子再作一篇,两诗同辉,今夜这场盛宴便也算圆满了。” “作诗?” 魏长天稍稍一愣,看了看游文宗,又与好似有些期待的宁玉珂对视一眼,然后便在两人略显惊讶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作诗就算了吧。” “苏圣此诗已是极好,我便不献丑了。” “......” 很明显,魏长天的拒绝是在游文宗和宁玉珂的预料之外的。 毕竟前者的诗才已经被反复证实过了,绝对不再苏吾之下。 更何况今日的场合如此特殊,如若真能作一首水平差不多的,日后想必定是一段佳话。 可魏长天偏偏不愿意作诗。 他当然不是背不出来。 前世那么多描写盛世的诗词,随便拿一首出来都要比苏吾这首只写景的更有深度。 因此魏长天之所以不愿意装这个逼,只是单纯的因为没有兴致。 又或者说,他没有赞美这一切的兴致...... “游相......” 扭头看向游文宗,魏长天的声音不大。 “诗我便不作了。” “不过我却是有几句话想说......” 有话想说。 魏长天大可以直接将想说的话说出来,而不必多加这么一句。 所以很明显,他的这些话并不只是单纯的想说给宁玉珂和游文宗听。 “来人!” “擂鼓!” 游文宗瞬间便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立刻令人去擂响城墙之上的巨鼓。 而随着沉闷的鼓声响起,未央宫中的一切喧嚣与欢闹也渐渐停下。 所有人都不再交谈,而是齐齐抬头望向朱墙,目光集中在立于最前方的魏长天身上。 一身黑袍面向着整个蜀州城,犹如光明中那唯一的黑暗。 “是魏公子!” “魏公子也要作诗么?” “看起来不像啊......” “......” 脚下,察觉到说话之人不是宁玉珂,有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并非不知道宁玉珂与魏家的关系,只是有些惊讶魏长天如今的举动。 毕竟宁玉珂是大蜀名义上的女帝,此时理应是她来说几句贺新之词。 并且魏长天此前也从未在如此大规模场合发表过“演讲”。 所以......魏公子想说什么? 相同的疑问或多或少的出现在每个人心中,包括就站在魏长天身后不远处的徐青婉、杨柳诗、梁沁等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齐齐看着那道身处于繁华盛世最中央的男子,静静等待着他作诗、贺新,或者是...... “诸位,方才我听闻了苏圣新作的诗。” 视线落在苏吾身上,魏长天笑着冲前者微微点了点头。 “此诗道出了我大蜀如今的盛世之景,一词一句可以说毫不为过。” “不过诸位可曾想过,如此盛世是从何而来的么?” “......” 仿佛只在一瞬间,魏长天只用了一个问题便让整个未央宫陷入了沉静。 如此盛世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好似很好回答。 因为宁玉珂?因为魏家?因为他魏长天? 看着那个立于风中的身影,众人都明白魏长天将要给出的并非是这些“标准答案”。 星河灿烂,笼罩四方。 停顿了片刻后,魏长天在一片安静中伸手指了指苏吾身边那座巨大的金龙。 “诸位,你们可知这金龙是怎么来的吗?” “它是由一百多个工匠日夜雕嵌,花了足足半月功夫才制作而成。” “此事不知没关系。” “不过你们应当知道你们手中之酒是怎么来的吧。” “从种下稻谷,到酿成美酒,这其中有多少步骤?要花费多少人力?” “你们即便不清楚,却也晓得个大概吧。” “......” 当魏长天突然开始说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时,一切欢闹似乎在此刻戛然而止。 有人已经大约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也有人仍旧一头雾水。 而魏长天却还没停。 “还有我们身上穿的衣裳,不论是麻、是布、是绸、是绸,也都是有人千针万线一针针缝制而成的。” “再如武人腰间的刀,刀外的鞘。” “文人手中的笔,笔下的纸。” “容你安睡的床,容你栖身的屋......” “所有的这些,你们可知道都是哪里来的么?” “......” 话说到这里,魏长天想表达什么已再明显不过了。 所有人都愣愣的瞪大眼睛,呼吸变得急促。 此时如果他来上一句“民为邦本”,或者“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类的至理名言,无疑能将这番演讲的层次瞬间拔高一个台阶。 然而魏长天却没说这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诸位,你们都是大蜀的重臣。” “我知你们各个定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更是大都出身于名门望族,自幼便衣食无忧。” “而蜀州城中的百姓呢?” “他们没读过书,大字都不识一个。” “他们没习过武,连刀剑或许都没摸过。” “他们没多少钱,每日只有两餐乃至一餐粗茶淡饭。” “他们没什么志向,更谈不上有何了不得的前途。” “你们或许瞧不起他们。” “可你们所见的盛世,其实便来自他们每一个人。” “......” 随着魏长天的声音越来越大,夜空中摇曳的飞灯也越来越多。 看着这些自蜀州城各处飘起的飞灯,未央宫中的所有人就像是看见了一个个再平凡不过的面孔。 心中猛然涌起的情绪化作身体的战栗,化作握紧的双拳,化作从未有过的激动。 尤其是如徐青婉这般出身普通的人,眼眶更是早已变得通红。 自古以来都是君为贵,民为贱。 所以自古以来君民永难真的同心。 但现在,魏长天便要告诉这数百朝官,告诉天下百姓。 这大蜀不是宁玉珂的,不是魏家的,而是所有人的大蜀! “诸位!” “沧啷”一声猛然拔出漏影,魏长天高举长刀,字字清晰坦荡。 “四国即将来犯之事你们想必都已知道了!” “如若敌人得逞,那此番盛世便将不复存在!” “盛世将倾,深渊在侧,你们可愿与我万死以赴?!” “就用这万民铸成的刀!穿这万民缝出的衣裳!喝这万民酿出的酒!” “然后保住他们,不,我们的盛世!” “你们,愿不愿意?!” “......” “愿意!!” “我等愿意!!” “为了大蜀!为了百姓!跟那些狗娘养的拼了!!” “宁可死!也绝不退!!” “杀贼!” “杀贼!!” “杀贼!!!” 一息之后,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轰然响彻整个未央宫。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此刻竟像是一个个热血沸腾的少年剑客。 他们颤抖着,无比激动的、单纯的喊出一句句此前绝不会从他们口中说出的“幼稚”的话,成片成片跪倒在朱墙之下。 甚至就连宁玉珂也险些就要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她死死咬住嘴唇,怔怔的看着魏长天的侧脸,看着后者猛然将长刀斩入脚下城墙,看着后者以最为坚定的语气,于这天地相连的光芒中高喊道: “好!” “凡天下敢犯我者,必诛!” “此誓吾九死无悔!!” 猛地回头,随手从一个呆愣在原地的宫女手中夺过一坛酒。 魏长天仰脖大饮一口,然后一面拎着酒坛,一面大笑道: “诸位!” “今夜痛快饮酒!” “明日酒醒杀贼!!” ...... 带着无尽的洒脱与豪迈,酒气直冲云霄,化成了漫天飞灯中的一点星光。 蜀州城中无数正在欢庆新年的人们抬头望着这如真似幻的流光溢彩,脸上皆是再幸福不过的笑意。 百姓们其实知道四国即将来犯的消息。 不过...... “她爹,你说明年这时候蜀州城还会是这般场景么?” 拥挤的人群中,有一妇人拉着一个小女娃的手,小声问向身边的男人:“贼人会不会打到咱们这里来?” “我怎么知道。” 摇摇头,皮肤黝黑的男人笑道:“这是朝廷上的大人们该想的事,你我便耕好自己的田就是了。” “可若是真能打到蜀州城,咱们该想好到时候怎么办啊!” 妇人有些着急:“便是逃难也要有个去处吧!” “逃?能逃到哪里?” 男人摸了摸鼻尖:“若贼人真打到蜀州城,那其它的地方早就归于贼人之手了。” “去大黎呢?” 女人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有一表亲在大黎么?” “可是......” 男人为难的刚欲说些什么,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爹、娘,城里多好呀!咱们为什么还要逃呀?” “九儿乖,你不懂。” 妇人摸了摸女娃的脑袋,声音柔和了很多:“因为有坏人要来了,爹跟娘怕你受欺负,咱们便去个没有坏人的地方。” “哦......” 小女娃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又仰起头追问道:“可是娘,哪里没有坏人呢?” “再说如果坏人要来,咱们把他赶走就是了!” “为什么要逃走呢?” “是穿着官服的那些大哥哥们不管我们了么?” “......” 看着女儿懵懂的眼神,女人和男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他们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街边正在巡逻的官差,看着后者脸上的笑容,以及腰间的佩刀。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很多,但却没人惧怕这些官差,更没人怕他们的刀。 因为如今蜀州城的所有百姓都知道官府的官差从不会做那些为非作歹之事。 这一刻,这对夫妻突然有些内疚。 “她爹......” “嗯......”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咱们不逃。” “咱们帮那些大哥哥把坏人赶走。” “......” “嗯!” 小女孩开心的点点头,然后很快便被不远处一个卖花灯的小贩吸引走了注意力。 “爹!我要买花灯!买一个最小的就行!” “哈哈哈,走!咱们看看去!” “好哦!娘!你快些呀!” “来了!你跑慢些,别摔跤了!” “......” 千秋古城,映万年青史。 城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繁花似锦,鸿图华构。 未来,这里或许会有很多一去不回的将士、飘零四方的游子、连绵不断的烽烟。 因此,有人觉得今夜便是奉宁两国最后的盛世。 但也有很多人觉得,这绝不应该是“最后”。 ...... (第六卷,完) 7017k 第六卷极长的感言 第六卷结束啦! 昨天晚上写到四点多,终于把最后一章给码了出来,扭头一看外面天都蒙蒙亮了,就放弃接着些感言的计划,滚去小睡了一会儿。 在写第六卷之前我就觉得这一卷不好写。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好写”,而是感觉会让不少读者老者看起来别扭。 其实原本的大纲跟现在写出来的内容是有差别的。 原计划里第六卷是“奉宁内乱篇”的结束,魏长天就此进入了一个更大的舞台。 当然了,这个主线目标肯定还是完成了的。 但实话实说,由于很多读者老爷的反应,有些人物的发展其实是偏离了大纲的。 所以感言我就按照各个人物来尽量解答一下为什么这么写,以及有些人物为什么会改。 ...... 第一个,秦正秋。 秦正秋的剧情是没改的。 这个人物从第四、第五卷埋下伏笔,到第六卷完全转变。 他跟魏长天的关系也从“上下级”变成了“非敌非友”。 关于他的疑问可能主要就是他为什么想要杀魏长天。 这点文中其实解释过了。 因为魏长天曾经在“梦中遇仙”的故事里跟他说过“这世间只容一人成仙”。 秦正秋之前只是二品,所以对这件事不在乎。 而当挑月剑出现后,他虽然找到了突破一品的机会,但仍然没有想着成仙的事。 直到魏长天暴露了真龙额鳞,也就彻底激发了秦正秋对于“成仙”的渴望。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一点希望,人大概率是不会抱有期待的。 但如果但凡有一丝希望,那人可能就会可以拼命去追求这一丝希望,甚至牺牲一切。 ...... 第二个,楚先平。 楚先平的剧情也没改。 原本的计划就是他在这一卷的身份要有一个突破。 不再只是魏长天的军师,而是慢慢在向完全独当一面的方向转变。 如果要找一个参照的话...... 大概率就是《无限恐怖》的楚轩,或者是诸葛亮了。 ...... 第三个,宁永年。 宁永年的剧情是改了的。 并且是大改。 在大纲里,他应该是在下一卷,或者再下一卷死,并且死因也是为了抗敌而主动牺牲。 其实我本来是想通过这样一个大剧情来完整的刻画出宁永年奸雄的形象,让这个重要人物的复杂性变得更立体。 同时也可以给接下来的大合战留一条支线。 不过写到凌波亭谈判那里,可能是由于看了评论,也可能是出于整卷缺少一个高潮情节,于是临时就让他死了。 当然了,魏长天是一心想要杀他的,这一点不会变。 现在想想这么写其实也挺好的,毕竟宁永年混了这么久再不死,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拖沓了。 就是受制于篇幅,最后他人物的升华部分没有做到特别好,有些遗憾。 ...... 第四个,杨柳诗。 这个没啥好说的,第六卷杨柳诗的戏份增加是为了之后她的剧情做铺垫。 之前说了每个角色都有完整的故事线,接下来小杨同志是重头。 ...... 第五个,许岁穗。 关于许岁穗这个角色...... 实话实说,在写之前我确实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招人讨厌。 其实第五卷我用了不少篇幅来写她跟魏长天的日常互动,本来是想给她刷一点好感度的。 但自从她一系列“谜语人”的操作之后,人缘就急速下降,一翻评论全是骂她的。 甚至我还特意发了一次单章来解释...... 首先,许岁穗的剧情没改,也没法改。 她对后续情节影响很大,如果改了那大概率就要重做大纲了。 其次,我现在已经明白大家为啥会这么讨厌许岁穗了。 关键点或许不是在这个“人物”身上,而是我犯了一个写作技巧上的错误,或者说情节设计上的错误。 对网文来说,尤其是爽文,一切“爽点”的核心都是“信息差”。 说白了就是主角和配角所掌握的信息有差距。 我已经很牛逼了,但你不知道。 我能背前世的古诗,但你以为我是个文盲。 我是个隐藏的富二代,但女朋友以为我是个穷逼。 我其实公司幕后的老板,但上司只当我是个普通社畜...... 就是因为有这些信息差,所以读者才会想要看主角利用这些信息差装逼的那一刻。 俗话叫“期待感”。 魏长天之前的这种信息差都是拉满的......直到许岁穗出现。 这个人物一出现,魏长天就变成了在信息差两端出于弱势的一方。 许岁穗知道他要做什么,甚至知道他的性格和想法。 这无疑就会让人很不爽。 毕竟大部分人肯定是代入主角的。 而搞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反而更加坚定了不改大纲的决心。 因为魏长天在跟许岁穗的对弈中,所做的事其实就是打破信息差,让事态向着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并且到现在,许岁穗的信息优势已经基本不复存在了。 换句话说,在将来的剧情中,她其实就是一个同样有系统外挂,并且与魏长天有着近似却不完全相同目标的重要角色。 ...... 第六个,李梧桐。 李梧桐的剧情我其实是改了一点的。 她跟许岁穗不一样,我写到她离开奉元时就知道将来一定很不讨喜。 不过我还是想为她说两句。 其实她不是蠢。 她的一切动机都是为了“大奉”,那个名义上的大奉。 保全大奉的重要性要超过魏长天。 所以她才会做了一系列看起来很蠢的决定。 怎么说呢...... 站在上帝视角,不管是魏长天也好、李岐也罢,甚至是任何一个其他人对于奉宁两国的局势都看得比她明白。 但这其实也意味着在其他人心中,“大奉”这个国家并不是最重要的。 魏长天就不必说了,他其实根本不是多么在乎大奉亡国与否。 李岐真正看重的不是名义上的“大奉”,而是国家的尊严。 只有李梧桐一个人是想拼尽全力避免大奉亡国的。 因此她几乎把所有能放弃的都放弃了。 各位读者老爷的评论我都看了。 有人觉得她不可救药,有人觉得她是个半点作用没有的废物,有人觉得她愚蠢至极,有人觉得干脆把她写死算了。 其实我还真的想过要不要把她写死。 不过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甚至我还把她的结局改的比原定的更好了一些。 指的就是魏长天在最后还是允许李岐在建昌府复辟大奉。 虽然只有一州之地,但大奉终究没有在名义上亡国,也算是他为李梧桐做的最后一件事。 至于李梧桐立下的那个“他每曾杀过一人,我就救一人”的志向,其实也代表着李梧桐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的转变。 总之,李梧桐的剧情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后面即便再出现应该也是大结局。 ...... 以上,就是对第六卷几个重要人物的解释。 长篇网文其实都有一个通病。 为了推动剧情,就必须要不断有新人物出现。 但为了照顾读者的情绪,正面人物又鲜有退场的。 这就导致人物越写越多,最后大都不了了之,甚至写到最后连作者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我不太喜欢这种写法,但又不可能人人都给太多篇幅。 就像有个书友说的一样—— “魏长天一个老婆说一句话,一章就过去了。” 既然这样,那就肯定有人要退场。 相比于慢慢淡化,直到被我和读者遗忘,我更希望给每个人一个结局。 尤佳的结局算是悲的。 李梧桐的结局算是喜的。 再如之前的萧风、老张头、宁永年这些重要角色,以及邬定、白有恒这些配角,甚至是王乾、云莲这些小到不能再小的角色。 每个人都在某段,或某些剧情里发挥过重要作用,然后又会在将来的某一刻,以一种“不水”且合理的方式走向结局。 我觉得挺好的,之后也依旧会这么写。 好了。 逼逼赖赖了这么多,一看竟然已经三千字了。 所以这次感言的目的也终于可以揭露了! 很明显!我要请假一天! 明天恢复更新! 最后按照惯例祝大家心想事成,身体健康!! ...... ps:第七卷:我以我血荐轩辕。 出自鲁迅《自题小像》: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 另附前六卷卷名出处。 第一卷:长夜未尽天既白。 出自苏轼《前赤壁赋》: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第二卷:扶摇直上九万里。 出自李白《上李邕》: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三卷:旌旗十万斩阎罗。 出自陈毅《岭梅三章》: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第四卷:铁马冰河入梦来。 出自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第五卷:一剑万里触龙门。 出自李白《公无渡河》: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第六卷:江湖夜雨十年灯。 出自黄庭坚《寄黄几复》: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 谢谢大家! 7017k 第581章 新型火药 “砰!!!” “轰隆隆!!” 一声巨响回荡在山林,足有一人高的巨石猛地震颤,旋即崩裂成无数碎石乱溅。 周围数十棵大树也跟着一阵遥颤,一个冬天都不肯落的黄叶终于纷纷扬扬的洒下,与漫天砂石混杂在一起向着四面八方卷涌。 “咳!” “咳咳咳!” 围观人群皆伸手捂住口鼻,不过看着这幅场面的双眼中却满是兴奋之色。 没错。 这正是天工局刚刚研制出来不久的新型火药的“试爆现场”。 而新的一年便在惊天动地的“爆竹声”中拉开了序幕。 ...... “公子!您觉得怎么样?” 身边,负责管理天工局一切事宜的工部尚书满脸激动的说道:“这新炸药的威力要比之前的强上三四倍!” “只要当量足够,哪怕是中三品武人也能炸死!” “即便只有一杯的量,引爆后的杀伤力也足够击杀普通兵卒了!” “如此威力已然可以于战场之上大展神威!到时候定能打贼人一个措手不及......” 皮肤干瘪的老头儿唾沫横飞,言语兴奋无比。 把这“新火药”夸得这么天花乱坠,他倒不是为了邀功,只是真的感觉这玩意儿能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之中发挥一些作用。 而至于有没有达到魏长天的预期...... “嗯,不错。” 嘴中平静的吐出三个字,说明魏长天对这新火药的威力并不算特别满意。 他远远看着爆炸过后的现场,回忆着那一大桶火药的当量。 感觉也就一般啊! 虽然确实如工部尚书所说,只要当量足够,这玩意儿应该是能把中三品武人也炸死的。 但多少算足够? 照这么说的话那之前的火药也能做到,只不过所需当量更大而已。 蚁多咬死象有啥意义,自己要的是一只蚂蚁换一头大象。 算了算了。 有进步就不错了。 再说哪怕就眼下这般威力,差不多也够大量应用在战争之中了。 “闵大人。” 扭头看向工部尚书,魏长天慢慢问道:“这新火药的稳定性如何?便不便于运输?” “公子放心,此事天工局早已做过测试。” 闵尚书赶紧回答:“只要不遇明火,那不论如何挤压摔打都不会出问题。” “并且天工局还可专门打造一种用于运送火药的马车,一定可以将风险降至最低!” “行。” 点点头,魏长天沉吟片刻后旋即命令道:“既然如此,那就立刻加派人手开始大量生产这种新火药。” “暂时不设上限,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能产多少便产多少。” “另外研发之事也不能停,继续令人尝试调配威力更大的新的火药配方,同时蒸汽机也要继续造。” “这些都是我们将来能否击退贼人的关键!” “是!下官明白!” 风中夹杂着浓重的硝磺味道,闵尚书闻言后立马躬声领命。 他悄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魏长天,然后小声问道: “魏公子,这新火药还未起名字,不如您......” “随便。” 魏长天懒得想这些有的没的,随口敷衍一句:“不行就叫黑火药算了。” “是!” “嗯,你们将这里清扫一下,我与陛下先走了。” “恭送公子!” “恭送陛下!” “......” 在此起彼伏的喊声中,魏长天和宁玉珂很快便一道离开了“试爆现场”,去往天工局设立在深山之中的作坊。 而青弦则是一直跟在两人身边。 “魏公子,这黑火药威力倒是骇人。” 绝美的眼眸中带着些惊讶,看来青弦倒并非再说什么客气话。 在这位妖王、或者说大部分的观念里,能杀死武人的应当只有武人。 但“黑火药”的出现却意味着除“内力”之外另一种极具杀伤性力量的诞生。 并且这种力量还可以被任何人所利用。 这一点就很可怕了。 因为这代表着“修炼者”和“普通人”的差距在被大大拉近。 前者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后者也具备了能够突破“先天屏障”的手段。 如果日后天工局真的把火枪、火炮之类的火器研发出来,那即便无法完全颠覆如今的力量体系,但也一定能大幅改变世界。 哪怕就是再诞生一个“墨家”或者“火药家”的修行流派也说不准。 当然了,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对于已经近在咫尺的大战而言,能用最简单的方式通过黑火药造成一定杀伤便已经算是不错了。 “......” “还行吧,威力其实比我预想的要差些。” 骑着一头枣红色的大马行走在山路上,魏长天扭头看了看同样骑着马的青弦。 还有一抬轿子跟在两人身后,里面坐着的是宁玉珂。 没再继续讨论黑火药的问题,魏长天勒马向青弦的方向靠了靠,压低声音问道: “青弦前辈,天灵的事......” “哦,本王已将功法尽数教给了宁女娃。” 青弦知道他要问什么,也没隐瞒:“宁女娃每日都有修炼,照这般进度估计还有半年便能练至大成。” “是么?那也就是说......” 魏长天回头看了眼御轿,表情不变:“半年之后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转化为天灵?” “是。” “......” 半年之后,只要宁玉珂想,那她就能一跃成为一个长生不老的“妖精”。 不仅可以接替青弦坐上妖王之位,并且还会具备二品的实力。 但代价就是会忘记除去“天灵”之外的其它记忆...... 虽然宁玉珂此前曾表态过不会这么着急的变成天灵,而是会遵从魏长天的意思。 不过到时候决定权毕竟还是在她自己手中。 她真想变谁也拦不住。 “行,我知道了。” 默默点了点头,魏长天小声又问:“到现在为止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 青弦摇摇头:“据宁女娃自己说,除了偶会突发阵痒之外,其余一切如常。” “阵痒?” 魏长天有些疑惑:“这正常么?” “本王不知,毕竟之前找的那些人与妖都只会感觉痛,即便真有痒感他们也察觉不到。” 青弦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公子不必担忧,只要宁女娃能忍得住这痒,那应该便出不了岔子。” “行吧......” 微风拂过林间,魏长天没有再问。 痒...... 难道是因为宁玉珂没有痛感,所以就变成了瘙痒之感? 可她也从来没跟自己提过啊。 这么说来倒是挺能忍的...... 7017k 第582章 男人都喜欢这种东西? 越过一个小山头,跨过一条山溪。 差不多两刻钟后,魏长天一行便在几个官员的陪同下到达了天工局衙门。 其实与其说是衙门,倒还不如说是一个大一些的作坊。 只不过跟坊间那些普通的小作坊相比,天工局的作坊不管是从规模还是一应“配套服务”上都要比前者高出数个档次。 不仅有层层军队保护,里面吃的喝的更是极好,甚至定期还有青楼女子来表演“节目”。 而这些工匠们也确实值得这般待遇。 单是他们研制出的“黑火药”,不说可抵千军万马吧,但最起码也能让大宁和大蜀在未来一段时间的战争中少死不少人。 倒是当真应了魏长天此前设立天工局时说的那句话—— 知识就是力量。 “......” 站在天工局大门外,看看刻在门右的这六个字,再看看左边的“天理出于人欲”。 魏长天愣了一下,旋即问向身边一个小官。 “这后一句是谁补的?” “回公子。” 小官有些惊讶,视线隐隐看向跟在魏长天身后的宁玉珂:“是陛下补全的。” 宁玉珂? 魏长天回头看了眼宁玉珂,目光中有些好奇,但没有多说什么。 知识就是力量,天理出于人欲。 这两句话所代表的含义可以说几乎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天工局是怎么把它们当对联刻在大门两侧的。 不过多读几遍下来...... 别说,倒是也讲得通。 “走吧。” “进去看看。” ...... 从午后到黄昏。 之后的一个时辰,魏长天和宁玉珂仔细参观了一番天工局。 女皇陛下亲临,局中一应官员自然要汇报一下“工作成绩”。 当然了,天工局成立还没多久,很多研究尚处在“攻坚”阶段,除了“黑火药”之外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因此宁玉珂主要便听了听“火药坊”的汇报。 “听闻四国贼子即将来犯之消息,臣愤慨万分,只求能为陛下分忧解难......” “于是臣便率手下工匠日夜不歇,为调配火药配方,光是失火便有数次......” “期间有数位工匠不幸负伤,幸好臣皆处置及时,因此无人殒命......” “类似之事还有很多,臣便不一一说与陛下听了,总之为了陛下与大蜀,此中艰辛不足为道......” “......” 满是硝磺味的作坊之中,一个小黑胖子绘声绘色的描述了研制黑火药的过程有多么不容易,他是多么的忠诚有能力。 而站在他身后的数十个工匠却只是憨憨的笑着,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或许在这些工匠看来,小黑胖子抢走了他们的功劳是理所应当的。 再说自己在这天工局吃的好喝的好,每月还有不菲的俸禄,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差事。 如果不小心说错话,被这位大人记恨,以后找个理由把自己赶出天工局......那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就这样,一群工匠便成了小黑胖子邀功的背景板。 而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的宁玉珂也没有点破,只是微微颔首道: “不错。” “你等为我大蜀如此尽心尽力,如今更是研制出了黑火药,倒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了。” “都是托陛下您的福。” 小黑胖子立刻笑容满面的接茬:“若不是陛下和魏公子高瞻远瞩,臣等又哪里有这般为国效力的大好机会。” “说的也是......来人!” 宁玉珂表情不变,嘴中轻喝一声,立马有随行太监凑到近处。 “陛下,奴才在。” “嗯,王大人率火药坊研制出威力巨大的黑火药,乃是大功一件。” “回去之后便告诉吏部,将王大人官升一级,赏银千两。” “是,奴才记住了。” “......” “谢陛下!” “下官定尽心竭力,为陛下和大蜀尽犬马之力!” 小黑胖子说了半天,终于等来了想要的结果,当下便激动的跪倒在地,口中连连感激圣恩。 他身后的一种工匠自然也跟着跪下,场面忽然变得热闹。 活是他们干的,功劳却是“领导”拿的。 虽然乍一看好似是这个王大人在抢下面人的功劳,但其实这也正常。 毕竟天工局不可能只有干活的工匠,这些负责管理的官员们也是必不可少的。 因此不管是宁玉珂还是魏长天都没有戳破小黑胖子的心思,并且还照例给他升官赏银。 不过...... “王大人,但不知这黑火药的配方是谁先试制出来的?” 突然,一直没有说话的魏长天向前迈了一步,笑着问道:“此人眼下可在这里?” “回公子,在!” 小黑胖子立马扭回头去高喊:“刘大猛!还不赶紧过来!” “啊!小、小人遵命!” 很快,一个身形雄壮的男人便从人群中跑到近处,慌忙跪倒在地。 “小人刘大猛,见、见过陛下,见过魏公子......” “哈哈哈,你不必紧张。” 将刘大猛扶起,魏长天笑着说道:“既然是你研制出的黑火药,那此功你应当占大头。” “王大人如今既已升官,将来自然便不会再在火药坊做事。” “这样罢,以后火药坊便由你来掌管,你可愿意?” “......” 刘大猛来做火药坊管事? 众人的表情一时间都变得十分惊讶。 要知道,这年代寻常百姓想要做官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是考科举,要么是加入如军队、悬镜司之类的暴力机构。 而像刘大猛这种既不识字,又无法修炼的人,本应一辈子注定只能做“草民”的。 但火药坊管事官阶虽不大,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大人”。 所以魏长天的这番任命不仅直接改变了刘大猛的命运,更是为天工局的工匠们、乃至整个大蜀的各种精通“奇技淫巧”之人开了一个阶级上升的口子。 只要你有本事,那就可以入朝做官。 “魏公子,小人愿意!” 一声回答稍显迟滞,但干脆利落。 刘大猛在犹豫了片刻后竟也不推脱,居然便这么答应了下来,看来也是个豪爽之人。 “哈哈哈哈,好!” “那便这么说定了!” 大笑着拍了拍刘大猛的肩膀,魏长天又将视线投向不远处那群明显有些羡慕的工匠。 “你们也是一样!” “只要做得好!我与陛下绝不会吝惜赏赐!” “便是让你们一路做到工部尚书也不是没可能!” “......” 魏长天这句话一出口,身后工部尚书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尴尬。 不过对面的工匠们却明显变得激动了不少。 “是!我等一定好好做事!” “俺们肯定能弄出更厉害的火药来!” “魏公子放心!陛下放心......” 很快,关于“黑火药”的汇报就这么皆大欢喜的结束了。 小黑胖子升了官,工匠们有了动力,魏长天成功开了一个“选贤任能”的新口子。 甚至他还破例让几个“杰出工匠代表”参加了今夜的晚宴。 跟女帝在一个屋吃饭,这些大老粗哪里经历过这种待遇,吃饭时一个个愣是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座位上,连偷瞄一下宁玉珂的勇气都没有。 嗯...... 这些都是小事,在此便不细说。 总之酒足饭饱之后的魏长天也来了兴致,又拉着刘大猛等一众工匠开始讨论这黑火药要如何应用在战场之上。 不得不说,人多就是力量大。 很快他就听到了诸多放在前世很普通,但在现在却很有创新性的建议。 什么在火药桶里混上毒药,制作成“毒气弹”。 什么将火药桶利用投石车丢出去,做成“导弹”。 什么制作一些混杂着铁片的小炸药包,士兵可丢出伤敌......也就是简易版“手雷”。 魏长天越聊越兴奋,一直到午夜都未睡,后来甚至还跑去“蒸汽机坊”跟那里的工匠开始讨论研制蒸汽机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当然了,宁玉珂不懂这些,肯定不会参加。 不过半夜她又突发阵痒睡不着,倒是悄悄跑来站在屋外偷看了几眼 看着屋中手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铁具、表情兴奋的魏长天和一众工匠,这位女帝不免有些疑惑。 主人怎么看起来如此开心? 男人......都喜欢摆弄这些钢铁之物么? 7017k 第583章 你也吃木蝴蝶了?? 正月初二,在天工局住了一夜的魏长天与宁玉珂又去了一趟大同城。 从破土建城到现在,将近一年时间,大同城的整体建设已经基本结束,城中的人气也越来越旺。 在魏长天和青弦的授意下,已经有不少化了形的妖兽悄悄住进城中,只是暂时还都没有暴露身份。 城中百姓并不知道与他们朝夕相处的邻里之中有不少其实是妖怪,但即便知道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毕竟在持续不断的“舆论导向”下,如今大蜀、尤其是蜀地的百姓已经并不怎么惧怕妖兽了。 只要再这般温水煮青蛙的过渡一段时间,“全面放开”大同城想必并不会太远。 参观了一下大同城的各处“基建”情况,又在城中住了一晚。 正月初三,魏长天便结束了这趟短暂的“考察之旅”,在黄昏时回到了蜀州城。 眼下距离元宵还早,即便城中已处处流露着大战来临前的紧绷之意,但年味其实尚有残留。 不少百姓仍未开工,而是在家中与亲朋好友共度这难能可贵的平静的新年。 只是魏长天却已再不能享受这番惬意的时光了。 按照许岁穗说的,四国本来是原定于正月末出兵。 不过这是奉宁仍处在内乱之中的情况。 现在既然内乱已息,那四国指定不会给自己留太多喘息时间,或许便会将发难时间提前。 因此不管是大宁也好、新奉也罢,还是暂时远离战火的大蜀,都要尽早开始布防,以免被敌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魏长天。 所以,他并不准备再在蜀州城多待,而是打算明天一早便出发去京城,见过宁文均之后再直奔凉州。 回来待了俩月,一转眼又要走了。 好像自打萧风死后,魏长天人在蜀州的时间便越来越少。 冀州、原州、奉元、怀陵。 这两年之中,魏长天“出门”的时间可能比“在家”的时间都多。 并且这次去凉州跟之前的情况都不一样。 此前不论去哪里,有没有达成临行前的目的,蜀州永远都是魏长天的大本营。 但这次,大蜀将再不会是他的退路。 如果凉州守不住,而是让觉、季两国的大军直面整个大宁腹部,那基本便宣告着大宁全境的沦陷。 再之后,大蜀的北方就会全部变成战区,并且最终战火一定会蔓延到蜀州城。 所以,魏长天这次一走,再回来时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成功击退了四国大军,凯旋而归。 要么是没能帮宁文均守住凉州,或者是许岁穗那边没能顶住,导致他必须要回来死守最后的蜀州城。 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任何可能。 ...... “明天什么时候走呀......” 是夜,房间之中烛火微晃,照在徐青婉脸上一阵恍惚。 她微微低着头,声音很轻,听起来有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 但话中的不舍和担忧之意却就像已经满杯的水,只要稍稍一晃便会溢流出来。 “辰时就走。” 坐在小徐同志对面,魏长天的脸色有些不忍。 梁沁已经随梁振先一步带兵出发前往凉州了。 而杨柳诗这次还是会跟着自己一起。 所以待他们走后,蜀州城中便只留下了徐青婉和陆静瑶。 其实二女“独守空闺”的情况之前不是没有过。 但此前小徐同志还有盈丰盛的事要忙,生活好歹不至于太过枯燥。 可现在各地粮价已回归正常,盈丰盛再也没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徐青婉处理,所以未来的一段日子她或许会挺难熬的。 魏长天不是没想过带着她一起。 不过这毕竟不是旅游,而是要去打仗。 徐青婉虽然实力尚可,但也只是跟一般人比,放到战场上根本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再说她也没有杨柳诗那般心计,甚至连刀都好久没有摸过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带上她,魏长天还要分神照顾她的安全,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所以...... “我们走后三个小丫头就交给你了。” 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魏长天笑道:“阿狗和阿春还好,平日里就一直颇为努力。” “但巧玲却不甚用功,整天就知道摆弄她那一群稀奇古代的动物。” “陆静瑶不舍得凶她,你便要对她严厉一些。” “总之一定不要让她耽误了修炼。” “......” 墙上映着两人模糊的影子,魏长天有一搭没一搭的交代着照顾魏巧玲的事。 徐青婉听完后掩嘴笑道: “怎么?” “陆姐姐不舍得凶巧玲,我便要做这个恶人不成?” “万一巧玲因此记恨于我怎么办?” “她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魏长天撇撇嘴:“陆静瑶不曾修炼,不明白修炼的重要,这没办法。” “但你却是修行之人,应当明白以巧玲的天赋未来能走到哪一步的。” “是了是了,我知道了。” 笑着点点头,徐青婉轻轻将一缕青丝拢到耳后:“你放心吧,我定会管教好巧玲的,绝不会让她偷懒的。” “那就行。” “哦对了,盈丰盛也要早做好准备,我准备让宁文均把粮草的征备之事交给盈丰盛来做。” “到时候如果定下了,我会立刻传信告诉你的......” “......” 淡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之后的一刻钟,魏长天一直在叮嘱着有的没的一些事情,而徐青婉也一直默默地听着,时不时会应和上一两句。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就好像已经习惯了待在这座大宅子里等着魏长天去了又回、回了又去一样。 而这种情况直到两人宽衣入睡时才发生了变化。 今夜的小徐同志......好像格外渴望,主动程度要超乎此前任何一次。 她似乎想要把一切柔情都留给魏长天,留在今天这个夜晚。 “......” “婉儿,你今日怎么......”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大汗淋漓的魏长天仰面躺在床上,有些疑惑的刚想问什么,但嘴巴却突然被一片柔软覆住。 片刻之后,湿热移开,耳边响起一声轻轻的请求。 “长天,我、我还想......” “......” “???” 咋?你也吃了木蝴蝶了?? 魏长天心中大感惊讶,不过当然也不会煞此等风景,当即便来了个“梅开二度”。 然后是“帽子戏法”。 三次过后,小徐同志终于没再提要求。 而累得够呛的魏长天很快便沉沉的睡去了。 “长天......” 压抑了半夜的泪水终于充盈了眼眶,一声呼唤有些颤抖。 徐青婉侧躺在魏长天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然后一点点拱进后者的怀里。 她现在其实比魏长天要累得多,困意更是如浪涌般不停涌上心头。 但徐青婉却竭力与这番困意抗争着,始终不愿意睡去。 好像这样她便能与魏长天多待一会儿了。 “......” “啾啾~啾啾啾~”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东方天际出现了鱼肚白,鸟儿的叫声清脆欢喜。 一夜未睡的小徐同志不舍的离开了魏长天的怀抱,披好衣裳,蹑手蹑脚的下床用冷水擦了把脸。 走到铜镜前仔细看了看,感觉自己精神了许多,她这才回到床边,轻轻摇了摇魏长天的肩膀。 “长天,起来啦!” “快些快些!” 7017k 第584章 故地重游 迷迷糊糊被徐青婉从床上喊起来,迷迷糊糊在秋云的服侍下更衣洗漱,迷迷糊糊吃过早饭,迷迷糊糊钻上马车。 看了一眼身边的表情疑惑的杨柳诗,魏长天只是嘟囔了一句“我补个觉”,便就这么枕着前者的大腿又睡了过去。 而当他再睁眼时,车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至正空了。 “呵~” 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口问向杨柳诗:“到哪了?出城了么?” “鹅鹅鹅,公子,咱们都出城三百多里了。” 杨柳诗掩嘴笑道:“你昨晚做什么了?怎么这般乏困?” “没干什么。”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就是跟婉儿聊天聊的有点久。” “是么?” 杨柳诗看破不说破,眼睛弯成月牙:“早上走时陆妹妹还眼巴巴等着想与你说几句话呢。” “结果你倒好,上车便睡了,将陆妹妹好生冷落。” “陆静瑶?” 魏长天撇了撇嘴,语气中毫无愧疚:“她能有什么事,不外乎就是说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那这也是陆妹妹的一份寄挂呀。” 杨柳诗知道陆静瑶之前跟萧风的事,所以当下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轻声问道: “公子,你早上有无吃饱?” “眼下还需一些功夫才能到前面的镇子吃午饭,婆母备了些桂花糕,你若饿的话便先垫一垫吧。” “我不饿。” 魏长天摇摇头,伸手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 驾车之人是张三,而自己的马车前后还各有一辆黑色马车。 后面的车上绑着一堆大箱子,想必是他们的行李。 前面的马车上肯定就是魏贤志和秦彩珍了。 阵风迎面卷来,扬尘播土,飞砂走石,在晌午强烈的阳光中翻起阵阵黄沙。 本以为这次离别又要费上一番功夫,结果竟然就这么一觉睡过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 最起码不用听魏巧玲的哭闹。 “柳诗。” 看着窗外之景,魏长天突然问道:“你说咱们这次多久能再回来?” “嗯......” 杨柳诗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少说也要一年吧。” “一年......” 魏长天似乎有些感慨:“那要是婉儿昨晚怀上身孕的话,一年之后我再回来岂不是直接就当爹了?” “啊?” 杨柳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鹅鹅鹅,我说公子为何这般劳累呢。” “感情是与徐妹妹做了一夜那事啊!” “咳,声明一下啊,我是被逼的。” 干咳一声,魏长天将脑袋从窗外缩了回来:“但一年光景倒也算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也不知道一年之后这蜀州城会是什么样子,大蜀和大宁又会是何等光景。” “......” “公子,奴家相信你。” 看着似乎有些忧虑的魏长天,杨柳诗的表情变得严肃:“更相信除夕那晚你在未央宫说过的话。” “凡天下敢犯我者,必诛?” 魏长天苦笑一声:“鼓舞士气的话而已,当真做什么?” “可奴家不觉得公子仅仅只是说给旁人听的。” 裙角垂于脚面,杨柳诗双手板板正正的搁在膝盖上,语气十分认真:“公子,你其实就是这般想的,对么?” “......” 这一次,魏长天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这牵扯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如果未来有一天情况不对,不仅是大宁和新奉,就连大蜀也守不住了,那他该怎么办? 是真的“九死无悔”的坚守到底? 还是带着家眷跑路? 如果真想逃跑,魏长天还是自信可以成功逃走的。 不过...... 冬风寒兮草短,午日灼兮沙烫。 “尽力而为吧。” “如若真的不敌再说。” 最终,魏长天还是没有给出一个正面的回答。 而杨柳诗也没再追问,只是轻声宽慰道: “公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们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了。” “无愧于心......” 魏长天一愣,片刻之后又笑了笑。 “问心无愧这种事,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 ...... 五天后,正月初九。 离开蜀州城已五天,期间一直赶路,并没什么好说的。 一行人的速度很快,基本符合“下车吃饭、上车睡觉”的“老年旅行团旅游模式”。 而魏长天在这个过程中除了与魏贤志商议一些事情,其余时间便都是在梦道里练落穹剑。 时至如今,一共三十六式的白殿绝学落穹剑他已经掌握了三十三式,估计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将最后两式也练会。 而再之后他便可以尝试去练一下那被系统评为“伪仙”级别的第三十六式了。 也不知道这“伪仙”级别的剑法有多牛逼。 虽然不可能有挑月剑那么变态,但想来应该也要比归尘刀强上不少。 其实,以魏长天如今掌握落穹剑的程度来说,一旦施展出来威力已经不弱于归尘刀了。 再加上他还有玄天剑这样一柄“神剑”...... 要不以后改用剑算了? 感觉好像比刀要装逼一点...... “公子!” 魏长天这边正在苦恼要不要弃刀用剑,张三的声音突然自车帘前方响起。 “咱们已经进了潭州地界了!” “嗯?” 魏长天一愣,不知道张三突然说这个干啥:“潭州怎么了?” “那个......再有半日便到中陵县。” 张三解释道:“咱们要不要在县城中歇息一晚?” “中陵县?” 魏长天嘴中重复一边,脑海中突然想起来一个瘦瘦的、官服上满是补丁的县令,以及一只变作美妇人的鬼面大蜘蛛。 难怪张三会问呢,感情这是故地重游了啊。 当时在被“发配”去往蜀州的路上,魏长天恰好经过中陵县。 那时候的中陵匪患猖獗,于是魏长天就跟梁振帮当地县令演了一出戏,从而“募集”到了剿匪所需的军饷。 而再之后的魏长天就没管过中陵县的情况。 也不知道匪患有没有平,那个清正廉洁、但有些死脑筋的瘦县令还在不在...... “跟我爹说一声,如果时间差不多的话今夜就在中陵县城休息吧。” 想了片刻,魏长天笑道:“不过不用通知县衙了,咱们住一夜便走。” “是,公子!” 张三回答一句,语气听起来有些兴奋。 在他看来,魏长天难得做过这么一件好事,如今见得中陵重返繁荣定然会感到开心。 所以他便也跟着开心。 包括杨柳诗此时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他们都曾跟着魏长天到过中陵,亲眼见到了魏长天帮那个县令出谋划策、凑钱剿匪。 而如今时隔两年再次路过此处,三人都觉得中陵县即便没有特别繁荣,但最起码也应该要比两年前强上许多。 不过...... 三辆马车一路疾行,在两个时辰后进入了中陵县地界,并且很快就穿过了第一个村子。 此时正值黄昏,但预期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景象却没有出现。 甚至连听闻到马车声后的闭窗关门之声都没有。 整个村子一片死寂,蛛网爬满一扇扇破烂的院门,地上的枯叶堆叠数寸,很明显已经是荒废了有一段时间。 起初,魏长天只当这是个特例。 但随着他们距离中陵县城越来越近,沿途所遇村庄越来越多,这才发现竟然每个村子都是如此,早已变成一座座死村。 幸好远处的县城城墙上还亮着火光。 不过远远看着那于夜幕中摇晃的光点,魏长天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不安。 7017k 第585章 自投罗网 “来者何人?!” 中陵城南城门,几个作兵汉打扮的人拦住了魏长天的去路。 此时才刚刚入夜,但城中却已是一片死寂,要不是时有狗吠声响起,恐怕魏长天还真的以为这中陵县城也与沿途经过的村子一样变成了死城。 “几位兵爷,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张三翻身跃下马车,小跑到几个士兵近处:“如今天色已晚,想进城找家客栈歇息一夜。” “一点点小意思,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说着话,悄悄递上几钱碎银。 正常情况下,看守城墙的官差并不会过多盘问进出城的百姓。 而若问了,那便大概率是想讨些好处。 张三自然明白这一点,之前更没少干这种事,因此当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动声色的就将碎银塞进了为首一个军汉手中。 四五个人,四五钱银子。 不算多,但应当也足够了。 但谁知为首的军汉瞥了一眼碎银后竟阴笑着摇了摇头。 “进城好说。” “不过你得先让车上之人都下来,接受我等盘询。” “若是没岔子,那便能进得城去。” “这......” 张三下意识的向后看了一眼,发现两辆马车都没有动静,立马便明白了魏长天的态度。 他当即又从怀里摸出一枚五两银锭,脸上赔笑道: “这位军爷,我们赶路一天了,车上之人都睡了,您看......” “哦?” 看着银锭,军汉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 他也不遮掩,接过银锭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然后才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不需查了。” “放行!” “......” “嗤啦。” 拦在城门前的拒马被几个士兵挪开,让出了一条可容一车同行通道。 张三忙不迭冲军汉拱手道过谢,然后就转身准备驾车进城。 然而才待他走出没几步远,却突然听到军汉在身后说道: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 “这个时候城中只有一家客栈还开着。” “在城北,没名字,门前挂着六盏红灯笼,远远便能看到。” “你们最好是住在那里。” “......” 蓦然停住脚步,张三回头看了一眼军汉的表情,旋即连连应道: “多谢军爷提醒!” “嗯,进去吧。” “是、是。” “咕噜噜......” 车轮滚动,三辆马车很快便在几个军汉的注视下鱼贯驶入城门。 而魏长天在整个过程中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听着车外的交谈,脸色越发阴沉。 ...... 月色清冷,车轮碾过空无一人的街道,马蹄声刺破黑暗,转瞬又淹没在更远的黑暗里。 两侧房屋大都漆黑一片,偶有的亮光也十分微弱,好似是窗户上覆了什么帘布之物。 “公子,那几个兵汉虽然穿着兵衣,但所持兵械却并非军中制式。” 一面驾着马车,张三一面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小人也曾落草为寇,方才有意留心了他们言行举止,觉得应当都是匪人出身。” “......” “嗯。” 魏长天的回应有些慢,并且除了略显沉闷的一声“嗯”便再无更多。 张三猜出他在想什么,于是等了片刻后便再次问道: “公子,那我们要去城北那家客栈么?” “用不用先找几个百姓打探一下情况?” “不用了。” 魏长天的声音从车帘中响起:“直接去客栈就是,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找上门来的。” “是,小人明白。” “......” 简单的对话过后,众人便不再言语。 马车行驶的很快,差不多两刻钟后就到了军汉口中所说的那家客栈。 从外面看起来确实是一家客栈,不过没有门匾,只是在大门两侧各挂了三个大红灯笼。 而除此之外整个客栈便再无一丝光亮。 就这场面,绝对是名副其实的“黑店”。 “咚咚咚!” 将马车停好,张三下车叩响门环。 不多时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的竟然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 这妇人颇有几分姿色,身段也算凹凸有致,说一句风味犹存倒不过分。 只是不知是不是由于灯笼发出光芒太过诡异,竟导致她看起来也有几分阴森。 “哟,客官是要住店?” 扶门站在院内,妇人抬眼看了看三辆马车。 而张三也没露出破绽,依旧用那副家仆的语气回答道: “是,刚刚在城门听那里的军爷说此处还有客栈开着门。” “我们便打算在这歇息一夜,劳烦掌柜的给开几间上房。” “好说好说,诸位快快请进......” 妇人听到“军爷”时微微一愣,但很快脸上笑意便更甚,笑容满面的将已经下车的魏长天、魏贤志等人迎进了院子。 借着灯笼的亮光,她的视线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了魏长天身上。 魏贤志和秦彩珍这对老“狐狸”想要隐藏自身气势并不困难,因此眼下看起来只像是寻常富户的老爷和夫人。 而魏长天虽然也有意在收敛自己的气场,但毕竟人长得太帅...... “公子,这院中黑灯瞎火的,您慢着些......” 矫揉造作的声音不大,妇人扭着身子凑到魏长天身边,似乎是想去扶他的胳膊,又像是想要借机揩油。 在这么多人面前毫不遮掩自己的色欲,看来这妇人不仅干着黑店的买卖,并且已经到了有恃无恐的程度。 不过...... “滚。” 一甩衣袖,魏长天只用了一个字便让妇人的表情顿时僵住。 她脚下一顿,眼中的迷离之色渐渐变成了隐藏在尴尬中的凶恶。 但魏长天却根本没看她,搂着杨柳诗的腰便迈步往客栈正堂走去。 就连魏贤志和秦彩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快不慢的跟在二人身后。 “呸!” 看着四人的背影,妇人轻啐一声,一面加快脚步追上去,一面小声自言自语着什么。 “若不是你生了副好皮囊,老娘哪里会多看你一眼。” “既然你如此不识相,那就别怪自己会落到老娘手里。” “哼,等着给你爹娘收尸吧。” “还有你那小娘子,倒是可以送给刘麻子。” “细皮嫩肉的,也不知这小贱货能在刘麻子手里活过几天。” “啧啧啧,想不到如今这世道还能有这般大货。” “真是老天开眼......” 7017k 第586章 匪人做县令 一刻钟后,位于客栈三层的一间客房之内。 窗外一片安静,明月挂在正空,寒风时而呼啸时而停歇,有一阵没一阵的拍打着窗棂。 魏长天坐在桌边,表情看不出什么。 “公子,中陵为何会变成这般样子。” 坐在对面的杨柳诗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王县令如今是否还活着......” “王县令”便是两年前那个瘦瘦的县令。 这人虽然能力不强,但以其品性绝对无法容忍中陵县城变成匪窝,更不可能跟土匪沆瀣一气。 所以在魏长天和杨柳诗看来,此人要么是辞官了,要么就是死了。 “无所谓了。” 摇摇头,魏长天依旧面无表情,也不知心中究竟是何感想。 就这样,屋中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安静。 魏贤志和秦彩珍就住在隔壁,估计肯定也已经看出了中陵县城的不对劲。 不过他们对此并不在意。 如若贼人真的敢来找麻烦,那统统杀了就是。 反正魏家这几人随便一个的战力都足够横扫整个中陵县了。 至于更多的......大宁刚刚经历过两年的动荡,如中陵县这般凄苦的地方应当还有不少。 匪人当道,百姓遭难。 官府无力治匪,便只能听之任之,甚至是与匪贼同流合污,一起鱼肉百姓。 他们救得了一个,救得了两个,但不可能救得了全部。 更何况眼下即将到来的国战才是头等大事。 因此,如今魏贤志和秦彩珍就跟没事人一样各自打坐修炼,根本不在乎等下会发生什么。 而至于另一边的魏长天...... “来了。” 眼睛微微眯起,视线投向紧闭的房门。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很轻,粗略判断应该有十来个人的样子。 很明显,这些人肯定是要来杀人越货的。 背后的指使者或许是那个妇人,也可能是城门处的兵汉,抑或两者都是。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就在杨柳诗伸手一挥,施展幻术将整个客栈笼罩其中之时,门外便已经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然后又在不到十息的功夫之后归于平静。 而整个过程魏长天连动都没动。 “咚咚咚~” “公子。” 房门被轻轻推开,衣角满是血迹的张三走入房中,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后者站在门口,低头拱手道:“一共十三人,已经都解决了。” “照您的吩咐,留了那个妇人一命。” “带她过来。” “是!” 张三应声,旋即扭头冲屋外点了点头。 很快,两个家仆打扮的人便将脸色煞白的妇人拖进了屋子。 这两个家仆都是魏贤志去蜀州城时便带着的人。 再加上一个张三。 仅仅是三人,不到十息便解决了十三个匪贼,充分说明这些匪人的战斗力着实拉胯,恐怕也就能在普通百姓面前耀武扬威。 “......”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噗通”一声被压跪在地,妇人眼中满是凶恶之色,但又难掩其现在的慌乱。 她不傻。 当十三个同伙在转瞬之间便脑袋搬家之时,她便知道这一次碰到了硬茬子。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以为魏长天一行只是普通的富商大户。 “客、客栈外面还有老娘的人!他们听到不对一定会立马去通风报信!” “到时候城中我们的人都会来!” “老娘劝你识相......” “啪!!” 一声脆响突然响起,鲜血混杂着碎牙飞至半空。 魏长天只一个眼神,张三立刻便心神领会的给了妇人重重一巴掌,亦打断了后者毫无意义的威胁。 “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依旧坐在桌边,魏长天冷冷看着因为剧痛而不停抽搐的妇人,语气平静:“你若说半句废话,那便不用活了。” “......” 能在中陵这种环境里混到现在,妇人自然也并非善茬。 虽然刚刚挨了一巴掌,但她很快便就恢复了清醒,眸中更是闪过一丝如毒蛇般的凶厉。 然而当她艰难的扭过头来,视线偶然扫过魏长天的衣角时,整个人却又蓦然怔住了。 因为那里绣着一个小小的“魏”字。 魏...... 天下姓魏的有很多,其中也不乏一些大户。 但最起码在大宁,敢把魏字绣在衣服上的,当今有且只有一家...... “你、你是!” 所有凶狠一瞬间消失不见,所剩只有无尽的恐惧。 直到现在,妇人才知道今夜这群人是什么来头,也由此猜出了魏长天的身份。 她看着魏长天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后者却没工夫跟她在这里浪费时间。 “王县令现在何处?” “王、王县令?” 身体因为惊恐而疯狂战栗,声音更是已经完全走样。 妇人早已因为看到了那个“魏”字而吓得魂飞魄散,心中再也没有了半点抵抗的意志。 此时此刻,她明白想要活命便只有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公、公子指的可是那个有些瘦,两、两年前曾任中陵县令的王仁安,不、不,王大人?” “就是他。” 魏长天眼睛微眯:“他现在是死是活?” “回、回公子......” 不敢与魏长天对视,妇人忍住剧痛低下头去:“王大人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魏长天表情不变。 “这个......” 妇人似是在回忆,又似是在组织语言,停顿了几息才颤抖着回答道: “是、是在去州衙请州兵剿匪了路上,被、被匪人所杀......” “有、有人说是州衙有个姓唐的提辖走漏的风声,究竟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那现在的县令呢?他因何不管匪患之事?”魏长天再问。 “这、这个......” “因为他也是贼匪?” “差、差不多......” “匪人做县令,这潭州倒是有意思。” 魏长天冷笑一声,心中已经大约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估计就是那位王县令凑够了银子,准备去州衙请兵剿匪,结果却被一个提辖泄漏了行踪,导致人还在半路就被匪人截杀。 其实单是这样也还好,中陵百姓还能继续战战兢兢过日子。 可谁知道下一任县令竟然是个土匪。 山匪当县令,这种事魏长天此前只在前世的一部电影里见过。 并且跟张麻子不同,这位“匪县令”很明显并不是个“侠匪”,而是彻底把中陵县城搞成了一个大匪窝。 如此一来,中陵百姓的日子就自不必说了。 至于潭州州衙为啥不管...... 可能是由于匪人孝敬的够多,也可能因为此前接连大乱导致州衙没有能力再管这些事。 反正乱世之中总有的是借口。 摇摇头,没再继续往下想,魏长天慢慢自桌边站起身子。 他缓步走到妇人身前,居高临下的问道: “城中匪人都聚在哪里?” “县、县衙中有百余人......” “城、城东的几家赌场里还有一些......” 很快,妇人便哆嗦着说出四五个地点,然后便不顾一切的连连叩头。 “公、公子,其余零散的我真的就不知道了......” “求、求求您大发慈悲,饶我一命吧......” “我是被逼的,如果不入伙便要被他们折磨,我、我也没办法......” “......” 求饶声无比凄惨,不过却没能在魏长天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只是一瞬间,刀影闪过,妇人的头颅便高高飞至半空,瞪大的双眼中仍残留着哀求与恐惧。 而直到人头落地,包括杨柳诗、张三在内,屋中众人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仿佛这般血腥恐怖的场面他们已见怪不怪了。 “告诉我爹娘,让他们不必在意今夜之事,好好休息便是。” “明天一早我们就接着赶路。” 还刀归鞘,魏长天看了眼窗外凄冷的月色。 “现在,我出去一趟。” 7017k 第587章 人性的恶 戌时,中陵县衙。 站在黑夜之中,抬头看了一眼黑底鎏金的牌匾,魏长天的衣角随风猎猎作响。 县衙内时不时有笑声和女子的哭喊声飘荡而出,听起来似是有匪人正在寻欢作乐。 而与衙内的“热闹”相反,县衙外却是一片死寂,除了风声之外便再无其它动静,甚至连巡逻的匪人都没有一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中陵县作威作福惯了,竟使得这群匪贼觉得已经没有了巡逻的必要。 “沧啷......” 缓缓拔刀出鞘,漏影的刀刃在月光下泛起阴冷的寒芒。 魏长天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上衙门前的石阶,停步,然后一手按住紧闭的大门。 下一刻,精纯的内力透掌而出,瞬间便将数寸厚的大门轰成无数碎屑。 “砰!!!” “轰隆隆!!!” 巨大的响声炸裂在中陵城的夜空,亦使得县衙里所有的动静戛然而止。 “娘的!什么人?!” “敢闯县衙?活得不耐烦了?!” “打搅老子的雅兴!操!” 门房前,几个衣冠不整的匪人举刀闪身出来,眼神凶厉,嘴里骂骂咧咧大呼小叫。 他们只一眼就看见了垂刀而立的魏长天,旋即竟毫无顾忌的冲了过来。 而就在他们身后敞开的房门之中,几个衣衫破烂、身上血迹斑斑的女子则是恐惧的瞪大了眼睛,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 “小子!我看你是......” “唰!” “......” 刀影闪过,带起一颗头颅,鲜血激射半空。 冲在最前面的匪人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掉了脑袋,其余人甚至都没看清魏长天的动作。 “是、是个高手......” “啊!!快去通知当家的!!” “快逃!!!” 剩余几个匪人登时站定脚步,惊慌失措的掉头就逃,一秒也没有犹豫。 转瞬之间,伴随着惊恐的呼喊,几道狼狈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县衙深处。 而魏长天却是没有出手将他们毙杀,只是拖着染血的漏影刀,慢慢走进了点着烛火的门房之中。 “呼啦!” 一阵疾风吹动烛光摇晃,火芒投在屋中一件件刑具之上,泛起令人作呕的折光。 这里并非是县衙大牢,更不是什么刑房,所以这些沾满鲜血的刑具自然不是为了审讯犯人。 那么它们的使用对象,无疑便是屋中这些遍体鳞伤的女子。 “......” 视线扫过七八张年纪样貌各不相同,但遭遇却无比相同的面孔,看着她们或恐惧、或麻木、或绝望的表情,魏长天没说什么。 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被彰显的淋漓尽致,仿佛人世间一切卑鄙丑恶都如同这些女子裸露的肌肤一样赤裸展示在他的眼前。 很明显,这些女子并不会掌握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此前也大概率与匪人没有深仇大恨。 匪人既不可能通过折磨她们提升自己的修为,也不可能从她们身上榨取到任何说得过去的价值。 所以,那些贼匪以如此残忍的手段虐待这些女人,其目的便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取乐...... 要知道,任何人做任何事、犯下任何恶行时总会有个原因和动机。 或许是如宁永年那般为了江山社稷,或许是如白有恒那样为了自身的修为。 而如今,当这个理由变成了最简单不过的“取乐”之时......魏长天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人性之恶究竟能达到何种程度。 浓厚血腥气萦绕在鼻间,顺着刀身滑落,催人欲吐。 魏长天慢慢闭上眼睛,又在几息之后缓缓睁开。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而这些女子也是一样。 后者或许以为魏长天只是来自另外一个山头的匪贼,也可能已经对任何“拿着刀的男人”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总之,从她们眼中,魏长天能够看到那深深的恐惧和痛苦。 就这样,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直到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快、快走......”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女子的声音很羸弱,有些颤抖。 魏长天一愣,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看去。 他很快就找到了说话之人,但目光仅仅只是停留片刻便又立马挪开。 因为这个女子......或者说女孩儿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了一丝遮挡,只剩下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魏长天无法通过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庞准确判断出她的年龄,但估计最多不过十二三岁。 这个年纪,放到前世应当还在念小学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漏影斜插在地,伸手解开外袍。 魏长天的动作令屋中女子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中仅存的希望也瞬间破灭。 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然而她们以为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尤其是那个提醒魏长天快走的女孩,只感觉突然一暖,似乎有什么柔软之物覆在了自己身上。 她从来没穿过这么柔滑,质地这么好的衣裳。 颤抖着睁开眼睛,看着正在慢慢起身的魏长天,女孩儿的双眸突然清亮了一些。 但下一刻,当阵阵喊声由远及近传入屋中之时,她便又登时变得惊恐。 “当家的!那小子应该还没走!” “妈的!敢来老子这里闹事,他看来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妈的都快点!!” “弄死那个小崽子!!” “是!当家的你就瞧好吧!” “......” “快、快走,快走......” 战栗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些哀求,女孩儿此时已经知道魏长天是个“好人”,便不想看着他葬身于匪人的刀下。 不过魏长天却没有回应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将此前插在地上的漏影缓缓拔出。 女孩儿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嘴唇颤抖,眼眶似乎有些湿润。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明明之前遭受匪人的折磨时她都没有哭。 包括屋中其她女子,此时眼神里也都写满了凄凉。 这种情绪既是因为去而复返的匪人,以及自己无力反抗的命运。 也是因为像魏长天这样一个难得的“好人”,即将便要死在恶人的手里。 “为、为什么......” “为什么好人要死,坏人却能活着......” “老天爷,求求你,睁眼看看......” 突然,女孩儿绝望的低喃戛然而止,猛然盛放的金光映亮了她瞪大的双眼。 她愣愣的看着那个背影,看着一柄柄泛着刺眼金芒的长刀从后者的刀鞘中涌出,如同一条金龙一样翻涌在夜空。 这一刻,她仿佛看见天上神仙缓缓睁开了眼眸。 “......” “操你妈的。” 另一边,站在门房之外,看着对面百余表情惊愕的匪贼,魏长天爆了一句已许久没说过的粗口。 视线越过无数翻飞的金刀,瞥了眼凄冷的夜空,左手缓缓抬起。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无形的气墙拔地而起,将整个县衙尽数笼罩其中。 “今天,老子就要......” 自言自语说着话,魏长天的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裹挟着无数长刀轰然撞入匪群。 “替天行道!” 7017k 第588章 不人道 “轰隆隆!!!” 夜色如墨,刀影如虹。 明明是刀招,但当金龙撞进匪群之时,竟产生了犹如雷声的巨响。 只是一瞬间,不知多少匪人便口吐鲜血倒飞而回,眨眼的功夫便没了生机。 而这些人还算是好的,最起码留得了全尸。 还有很多人更是早已身首异处,或者干脆被刀影斩成了无数尸块,纷纷扬扬散在空中,然后又如同血雨般“劈噼啪啦”落下。 只一个照面,百余匪人便死了八成。 此时此刻,看着同伴的尸体,为数不多逃过一劫的匪人甚至连逃跑都忘记了,屎尿横流者更不在少数。 他们哪里见过这般凶悍的招式,和这等实力的武人。 即便就是他们当家的,如今的中陵县令,也不过只是将将迈进中三品的六品境而已。 “啊!!!” 惊恐万分的喊声兀的响起,一个脸上长满了麻子的男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扔掉手中兵刃扭头就跑。 既然已经用过锁龙,魏长天也不担心他能逃掉,只是瞥了一眼后便又挥了挥手。 “唰唰唰!!” 长刀掠过,没有半点犹豫的又带走了十几条人命。 至此,不过五息功夫,战斗结束。 县衙的前院之中重归安静,甚至连一声哀嚎都不再有,所剩的只有一地鲜血残肢。 如果把这段“剧情”放进前世的爽文里,那无疑有些“不够精彩”。 但魏长天以二品的实力来对付这一群下三品的匪贼,如此结果确实合理。 若是他跟这一群匪人打的有来有回,精彩万分,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 召回空中的百来柄长刀,回头看了一眼门房中瞪大眼睛的一群女子,魏长天一步步迈过脚下的尸体,径直向着麻子脸逃跑的方向走去。 而当他站在衙门公堂之中时,只一眼便看见了桌案之后的太师椅有移动过的痕迹。 很明显,这太师椅下应该是有一条地道,那个麻子脸便是想借此逃跑。 不过可惜的是,在锁龙之下,他不可能逃得掉。 月光冰冷,照在墙面绘着的海水朝日图上,显得画中的几只白鹇分外清晰。 这图在坊间又叫“日出东方”,作为公堂的背景,本应象征着官员“清如海水,明似朝日”的风骨。 但现在这图绘的越好,场面便越发讽刺。 “还真够黑色幽默的......” 又瞥了眼高高悬在图上的“正气匾”,魏长天嘀咕一句,拎刀走到太师椅旁。 黑漆漆的洞口意味着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不出意外那个麻子脸此刻应该便身处在地道之中。 出不去、回不来,想必他此时的心情一定无比绝望。 他可能已经明白自己必死,却还保留着一丝“那人万一没有找到这里”的希望,便战战兢兢的躲在地道里不敢露头。 而对魏长天来说,想要杀掉这个“匪人县令”只是一件无比简单的事。 甚至不用进入地道,只需操纵一柄飞刀下去杀人即刻。 不过...... “砰!” “砰砰砰!” “咔嚓!咔嚓!” 随手一挥,公堂之中的桌椅等物便尽数崩裂成一块块碎木。 魏长天一招,这些碎木便在内力的裹挟下鱼贯涌来,然后激飞入洞口。 “呼~” 火光乍现,将洞中的地道照亮。 而随着火势借由碎木不停蔓延,再加上地道中空气不甚流通,浓烈的黑烟登时便滚滚翻腾冒涌。 “咳、咳咳咳......” 蹲在洞口,通过内力将黑烟不停吹至地道深处,魏长天很快便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咳声。 不过他的身子却一动不动,不仅仍没有进入地道的意思,反而还又使了一次锁龙,将洞口也给完全封死。 很明显,魏长天是不想麻子脸死的太过轻松。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难说这种做法算不算“公平”,但绝对算得上残忍。 麻子脸既然是六品,那在这浓烟之中所能坚持的时间自然要比一般人久。 而越是这样,他在死前经历的痛苦便也越久。 “少、少侠,咳咳,饶命......” “小、小人再、咳、再也不敢......” 很快,一个声音便出现在魏长天脚下。 声音的主人已经回到了洞口,也已经触摸到了那道看不见的气墙,与方才阻拦他逃出生天的“墙”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两人一个在下一个在上,相距不过半丈,仅由一道透明的锁龙屏障相隔。 麻子脸知道他若是想要活命便只能求魏长天放他一马。 因此即便身体如何痛苦,他仍拼命挣扎着想要求饶。 但魏长天却没有任何回应,就这么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眼神中连一丝犹豫都不曾有过。 “噼里啪啦......” “啊!!!” 火仍未熄。 烈火烧着了麻子脸的衣裳,灼裂了他的一寸寸皮肤,散发出阵阵腥臭,与凄厉的哀嚎混在一处。 六品武人很少有被火烧死的、被烟呛死的,但不代表他们就是水火不侵了。 他们只不过是往往可以在这些伤害达到致命的程度之前逃离险境。 不过现在,麻子脸已无路可逃,便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一点点走向死亡。 而这个过程无疑是漫长且痛苦的。 即便是前世那些犯下了滔天罪行的死囚犯,也没人“享受”过这般行刑的方式。 根据法律的解释,这叫“人道主义”。 那么魏长天如今的行为自然就十分“不人道”。 但他却没有半点悲悯,全程都在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切。 看着全身都燃着烈火,皮肤已被灼的龟裂的男人。 听着他时而哀求、时而诅咒,已变得混乱疯癫的声音。 某一刻,魏长天突然明白了一句话。 对邪恶的纵容,就是对善良的践踏;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 “......” “死吧。” 最后一句话落下,挣扎了将近一刻钟的麻子脸终于在烈火中变成了一具焦炭。 魏长天缓缓站起身,看着脚下的尸体,低头沉默了很久。 穿越之后他杀过不少人,但以这种手段杀人却还是第一次。 所以不管如何,他此时的心情都多少有些复杂。 若是换做萧风,想来便绝不会如此行事,一定会一刀给麻子脸一个痛快。 因此魏长天估计永远也做不了如萧风那般的“君子”。 但最起码,不论是“泄愤”也好、“报复”也罢,他这么做的动机都绝不会是“取乐”。 从某个角度来讲,这便够了。 7017k 第589章 大开杀戒 夜色沉沉,洞口里燃烧殆尽的碎木变得焦黑,残留的火光一明一灭,渐渐消散。 魏长天在公堂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回到县衙大门处。 此时,县衙里的匪人都已经死绝了,只剩下数十男女老少聚集在大门内侧,脸上写满了惊恐。 其中女子居多,男人稍少,都是被匪人抓来取乐或者干些杂活的。 匪贼一死,他们本应可以重获自由,但没有撤去的“锁龙”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明明能看见县衙外的一草一木,可偏偏人却出不去,就像是有堵无形的墙将县衙内外隔绝开来。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般情形,因此当下变得惊惧倒也正常。 “唰!” 抬手一挥,撤去锁龙屏障,魏长天在一群人紧张的目光中淡淡说道: “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 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有人试探着摸了摸县衙大门,发现方才的“墙”果然已不复存在。 “多、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那人哆哆嗦嗦喊了一声,旋即撒腿跑出县衙,转眼间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平心而论,他的这句感谢着实有些敷衍。 不过这倒不是说此人没心没肺。 在“地狱”中待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可以逃出生天、重见“光明”,想必换做是谁也会是差不多的反应。 而事实也果真如此。 见已有人逃掉,其余人便不再犹豫,纷纷拥挤着往外跑。 感激声、道谢声、脚步声,各种声音嘈杂且混乱,又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消失殆尽。 不过十息功夫,原本人头攒动的县衙大门内侧就变得空荡,唯独只有一人仍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正是此前在门房中的那个女孩儿。 “你怎么不走?” 看着女孩儿的眼睛,魏长天有些疑惑。 “我......” 女孩儿低了低头。 这个动作似乎牵扯到了脖颈上伤口,使得她身子微微一颤。 “我爹娘都被匪人杀了,家也被烧了,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 走近一步,魏长天没说什么宽慰的话,只是在沉默片刻后平静问道: “你知道城东有几家匪人开的赌坊么?” “知道。” “带我过去。” “好、好的!” 猜出了魏长天要做什么,女孩儿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抹神采。 她立刻连连点头,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魏长天的要求,甚至连身上各处伤口的疼痛都因为激动而被暂时忽略了。 “那好,我去找匹马。” 微微颔首,魏长天准备先去马厩中搞匹马。 不过走出两步后他却又突然停下脚步,随手丢给了女孩儿一只小瓷瓶。 “服一颗瓶中丹药,疗伤的。” “我不用......” 手忙脚乱的接住小瓷瓶,死死攥紧在手中,女孩儿嘴巴张开想要拒绝。 但魏长天却是已经转过身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县衙深处。 “......” 愣愣的看着哪个逐渐模糊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精美玲珑的瓷瓶。 女孩儿从没见过这等精致的物件,但却知道光是这瓷瓶应该就值不少银子。 更何况还有瓶中的丹药。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复杂,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不久之后,魏长天骑着一匹马再次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恩人,此物......” 有些蹒跚的小跑着迎过去,女孩儿还是想将丹药还给魏长天。 不过后者却只是瞥了她一眼,旋即出言打断道: “上马,带路。” “是、是......”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女孩儿只感觉身子一轻,下一秒便被魏长天拎上了马背。 女孩儿很瘦弱,因此两人同骑一马并不算拥挤。 但身体的接触却是不可避免的。 魏长天能明显感觉女孩儿的身体变得僵硬,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催马离开了满是尸体的县衙。 外面的街道依旧一片漆黑,月至中天,泛着皎白的光芒。 ...... ...... 一刻钟后,急促的马蹄声渐慢,枣红色的大马停在一处巷子拐角。 看了一眼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赌档,魏长天翻身下马,顺手把女孩儿也带了下来。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 女孩儿点点头,然后便看到魏长天头也不回的向着赌档慢慢走去。 走出五丈,漏影出鞘。 走出十丈,百柄长刀乍现。 行至赌档门口,锁龙落下。 挥刀斩飞几个看门的打手,旋即走入已一片混乱的赌坊之中...... 原本夹杂着怒骂和威胁的喊声变成了兵器碰撞的金鸣,接着是哀嚎与求饶,最后变成死寂。 魏长天从走入赌档,到走出赌档,前后一共不过几十息功夫。 赌坊窗中透出的光亮依旧,只是隐隐有了些血色。 而魏长天的身上更是连一丝血迹都不曾有。 “走吧,暖香楼。” 一步步走回到女孩儿身边,魏长天只说了一句话。 而前者似乎也已经适应了这般“天神下凡”的场面,只是微微点头闭眼,任由魏长天将自己再次拎到了马背上。 就这样。 从县衙到赌坊,到青楼,到武馆。 从城南到城东,到城北,到城西。 一个时辰,魏长天便“光临”了此前那个妇人所说的所有匪贼聚集地,并且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凡身处在这些地方的匪人皆在一夜之间丢了性命,甚至连亡魂都没能重入轮回。 今夜是魏长天第一次用“摄魂”,摄的是近千匪贼的魂魄。 预期中的负罪感并没有出现,但期待中的实力飙升也同样落了个空。 究其原因不外乎只有两点—— 一,这些匪人的境界实在太低。 二,魏长天的境界实在太高。 “摄魂”本来就只能吸收亡者的一小部分修为,如果此人境界极低,那可吸收的修为则更是“少上加少”。 再加上魏长天如今已是三品,修为每前进一小步所需的内力都是海量的。 因此,就如同杯水入海,海平面自然不会有明显的提升。 不过这倒不是说摄魂就没用了。 可从下三品境武人身上摄取的内力只是“杯水”,但上三品呢?岂不就是巨湖,乃至汪洋了么? 再说杯水虽少,但若是万杯水、十万杯水、百万杯水呢? 只要死的武人够多,魏长天一样可以通过摄魂来大幅提升自己的修为。 就比如说尸山血海的战场。 “呼......” 最后一团黑雾挣扎着涌入手心,魏长天抬眼环顾四周,轻轻松了口气。 杀人十分简单,但为了防止匪人逃脱施展的数次锁龙却消耗了不少内力,使得他在此刻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好在如今终于完事了。 摇摇头,将漏影插回星辰刀鞘,迈步走出这家名为“天聚”的武馆。 女孩儿正牵马等在外面,见魏长天出来便轻声问道: “恩人,接着去哪?” “可以了,城中成群的匪人已经都死了。” 魏长天摇摇头:“零散的那些,州衙会派人来处理的。” “......” 听到城中匪人尽死,女孩儿一时间怔住了,牵马的手也猛地颤抖了一瞬。 她愣愣的望着魏长天,几息之后忽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一下下重重磕着头。 “咚、咚、咚......” 额头与泥土碰撞的声音沉闷且压抑,但这声音中所包含的却是一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有感激,也有解脱。 寒风拂过,吹动了女孩儿身上不合身的锦缎外袍。 魏长天默默看着这一切,并没有立刻制止女孩儿的动作,而是等了几息才准备将后者扶起。 然而还没等他伸手,却见女孩儿竟突然仰起了头。 在凄凉的月色中,她用一种绝望的眼神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旋即闭上眼睛、紧咬嘴唇,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身旁的一块青石撞去。 7017k 第590章 公子!我想跟着你! 寒风凌冽,夜色深沉。 当女孩儿突然以一种无比果决的态度准备自尽之时,魏长天其实有一瞬的愣神。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其中原因。 很简单,因为前者最“宝贵”的东西大概率已经被那些匪人夺走了。 即便没有,但她的身子被那么多男人看过,在这个思想尚且十分封建的世界也已足够令大多数女子无颜再活在世上。 至于她为什么之前不寻死,而是等到现在...... 或许她是想帮自己将城中的匪人杀尽,同时也是想实现她“报仇”的目的罢。 想到这里,魏长天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悲悯。 如此距离,对方还是一个未曾修炼的普通人,他若想救人十分简单。 但真的要救么? 即便自己这次救下了女孩儿,但恐怕也无法抹去其心中阴影,那么她之后便一定还会再次寻死。 可是...... 在心中叹了口气,魏长天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伸出了手。 无形的内力激射而出,化作一股柔和的力量止住了女孩儿撞向青石的身形。 “我知你为何要寻死。” 看了一眼后者痛苦的眼神,魏长天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会劝你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若是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人皆只有一生可活,即便是死,最好也是为了些有意义的事才好。” “你可以想想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 翻身上马,魏长天俯视着微微颤抖的瘦弱身影,最后又说了几句话便催马向着远处行去。 “在县衙里我救过你一次,刚刚是第二次。” “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不会再救你第三次。” “所以你若是仍旧想要寻死,那现在便可以动手了。” “哒哒哒......” 马蹄声刺破夜的宁静,看着那个骑着马的背影,女孩儿的目光无比挣扎。 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再次寻死,魏长天一定连头都不会回。 所以,究竟还要不要活? 脑海中回想起一幅幅令人作呕的画面,想到那些匪人用各种刑具大笑着折磨自己...... 这种经历完全可以摧毁很多成年人的精神,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儿。 其实她到现在仍能保持清醒已经便算是意志过人了。 但那些屈辱和痛苦却并不会因此而减少分毫。 若不是想要为已经死去的爹娘报仇,女孩儿估计早在魏长天杀进县衙时便会自尽。 而现在...... “公子!!” 手脚并用的猛然爬起身子,女孩儿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向着那个已经行出十余丈远的背影竭力大喊道: “我、我能跟着你么?” “哒......” 马蹄声戛然而止,马背上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半晌之后,一个声音回响在夜空。 “明早辰时,我会离开中陵。” “东南西北四处城门,你随便选一处等我。” “若是你等得到,那说明你我还算有缘,今后你便可为我做事。” “若是你没等到,那此事便算了。” “......” 四座城门,任选一座,四分之一的概率。 魏长天的这番话与其说是一个“决定”,倒还不如说是一种“敷衍”。 虽然他本心并不愿意看到女孩儿就这么放弃生命,但其实也不怎么愿意答应后者的请求。 即便多养这么一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叫事。 所以,在明知自己一旦拒绝,女孩儿估计扭头就要寻死的情况下,他就给了对方这样一次机会。 如果女孩儿选中了,那大不了就带去京城,让她在魏府当个丫鬟,也算是积点阴德了。 如果没选中,那就正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就此揭过,反正自己也不亏欠她什么。 魏长天此番做法颇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不过这“命”却不是自己的,而是女孩儿的。 就这样,他“甩完锅”便准备走。 但就在此时,魏长天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问题。 “公子!” “你明早会走哪座城门?” “......” 嗯? 身形一顿,魏长天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 能问出这个问题,要么是心思单纯到了极点,要么就是心思深到了极点。 从女孩儿之前的表现来看,她绝不可能是前者。 再结合上她明显高于常人的心理素质...... “东门。” 眯了眯眼,魏长天吐出两个字。 “真的么?” “真的。” “嗯!我相信公子!” 女孩儿努力站直身子,遥遥大喊道:“明早辰时,我在东城门等公子!” “......” ...... 两刻钟后。 “公子,那姑娘不简单呢。” 已经没有了“掌柜伙计”的客栈中,只有一扇窗户亮着光。 杨柳诗手托下巴,仔细听完了魏长天刚刚的经历,笑着说道:“倒不像是十二三岁能有的心计。” “是啊。” 魏长天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随口回道:“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奴家觉得她就是故意这么问的。” 杨柳诗走过来坐到床边,一面解着头上的发饰一面说:“如若不问,那她便是四赌一。” “而若是问了,那便成了二赌一。” “二赌一?” 魏长天一愣,刚想问什么,但转瞬就明白了杨柳诗的意思。 确实,如果那个女孩儿什么也不问,那她选对的几率只有四分之一。 可她这么问过之后,赌对的概率便成了二分之一。 因为选项只有“东城门”和“不是东城门”两种。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事实确实如此。 毕竟自己现在就是在考虑要不要走东城门...... 好家伙! 瞎猫碰上死耗子? 还是真的有这般城府? 一时间,魏长天也有些搞不懂,但却明白一件事情。 那就是为了保证“二分之一”赌对的概率,那个女孩儿明天一定会等在东城门。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必在“西门、南门、北门”中再进行一次选择。 “公子,你是不是不会走东门?” 身边,已经解下发饰的杨柳诗突然笑道:“看你笑的这个样子,便知道你定是有什么坏心思。” “不过若依奴家看,咱们还是走东城门吧。” “毕竟那位姑娘已经够到可怜了,公子你也不差养活她的那点银子。” “再说了,既然那姑娘有这般心计,将来或可真能成为像楚公子一样的人呢。” “跟楚兄比?那她可差太远了......” 魏长天撇撇嘴,重重打了个哈欠。 “呵~明天咱们走北门。” “如果这都能被她赌对,那我服。” 7017k 第591章 女人的直觉 翌日清晨。 天将将亮时,三辆马车便已经停在了客栈门口。 大门处六盏灯笼仍亮着微弱的红光,不过那妇人和店中一应“伙计”却是已魂归西天,尸体被随意的丢弃在后院之中。 魏长天等人甚至都懒得挖个坑把他们埋了。 其它死在昨夜的匪人也是一样,千余尸体皆没人处理。 幸亏眼下是冬天,否则整个中陵城估计都能闻到血腥和尸臭味。 “把昨晚的事跟潭州州衙说一声。” 从客栈中出来,魏长天对着正等在马车边的张三说道:“让他们派人来收拾一下。” “是,公子。” 张三应了一声,伸手将车帘掀开:“我等下便传信给楚公子,他应该可以联系上潭州刺史。” “嗯。” 点点头,魏长天跟杨柳诗弯腰钻进马车。 “走吧,从南城门出城。” “......” ...... “咕噜咕噜......” 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路面,声音分外清晰。 眼下已是卯时末,如果是蜀州城的话早就应该热闹起来了。 但中陵城的街道上却依旧冷冷清清,无比寂静。 即便有个别行人,也都是低着头脚步匆匆,看向三辆马车的眼神之中除了惊讶便是恐惧。 看来匪人已经死绝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大部分百姓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当然了,这种事真要传播起来也很快,估计最晚到今夜应该就人尽皆知了。 也不知道中陵百姓听闻之后有什么感想,会不会为魏长天立一座石雕或者丰碑之类的玩意儿。 对他们来说,那位“路见不平,拔刀除恶”的神秘刀客是中陵的大恩人,是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的大侠士。 但对魏长天而言,这只是一件随手而为的小事。 若不是因为他此前曾经到过中陵,并且跟那个瘦县令有过一面之缘,那如今或许也不会管这档子事。 毕竟与未来的战事相比,区区几个匪人确实不值一提。 就像是魏贤志和秦彩珍。 除了在吃早饭时随便问了两句之外,他们便再没就此事有更多的关心。 还有杨柳诗。 她也不怎么在乎匪人如何、百姓如何,反倒对那个女孩儿颇有兴趣。 “公子,你明明答应了那姑娘要走东门的,倒是真忍心骗她。” 坐在马车中,杨柳诗话虽这么说,但脸上却是盈盈笑意,明显就是在有意打趣。 “人家姑娘此刻定苦苦等在东门呢,到时候等不到你该多伤心。” “由此可见呀,男人的话都信不得......” “啧啧啧,你这话不对。” 懒散的靠着车窗,魏长天笑道:“不光是男人,女人说的话其实也一样,都信不得。” “谁说的。” 杨柳诗仰头抗议道:“天地良心,奴家就从来没有骗过公子。” “但是你骗过别人啊。” 魏长天笑道:“这总没错吧。” “那倒是......” 杨柳诗顿了顿,突然问道:“公子,那你有没有骗过奴家?” “嗯,我想想啊......” 摸了摸鼻子,魏长天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惹得杨柳诗又是一阵娇笑。 “咯咯咯,公子别想了。” “反正便是骗了,奴家也只能自认命苦,又不能再换个男人。” “你还命苦?” 魏长天撇撇嘴:“你能长成这幅模样,这命就已经比天下绝大多数女子好多了。” “公子这样一说......倒也对呢。” “幸亏奴家之前是狐狸,要是换做猿猴之类的妖呀,恐怕那才叫命苦哩......” 杨柳诗从来就不谦虚自己的样貌,在魏长天面前更是如此。 两人就这么插科打诨的聊了一阵,话题便再次回到了昨夜那个女孩儿身上。 “公子,你说那姑娘会不会真的赌对了?” “你觉得呢?” “奴家猜不出。” “有啥难猜的。” 魏长天扭头向着车外看了一眼:“她现在八成就等在东门。” “嗯,奴家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 杨柳诗掩嘴笑了笑:“不过却又总感觉她能赌对。” “为啥?” “直觉。” “女人的直觉?” “是啊,奴家又不是男子,自然是女人的直觉了......” 很明显杨柳诗并没听懂魏长天说的前世的梗,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很快就笑着坐近了一点。 “公子,不如我们也打个赌呢?” “赌她在不在南门?” “嗯呢。” “赌什么?” “这个......” 杨柳诗略一沉吟,然后脸上竟难得浮起一抹红晕。 “公子,如若奴家输了,那便......” 她贴在魏长天耳边说了几句话,令后者立马便来了“兴致”。 “行!” 魏长天猛地一拍大腿:“就这说定了!” “鹅鹅鹅,那公子若是输了的话可要为奴家补全一首诗。” “补全?” “嗯呢,诗中有两句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嗯?这句诗你是从哪听来的?” “是公子自己诵的呢。” “我诵的?” “是呀,公子刚去蜀州时有一次喝醉了,便是那时候诵的。” “是么......” 魏长天愣了一下,仔细一回忆才发现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那天是他前世的生日,心生伤感所以就多喝了点。 想不到一不小心还把《水调歌头》给背出来了...... “行吧,若是我真的输了就把此诗补全。” ...... ...... 两刻钟后。 东边的红日已经完全跃出地平线,天边薄云浮动,大地一片金黄。 三辆马车缓缓停在城门内侧,不过却没有守城兵卒前来问话。 因为他们已经变成了地上横陈的尸体。 “吁!” 将马勒停,张三和另外两个仆从纷纷跳下马车,走到城门口去挪拦路的拒马。 而魏长天则是跟杨柳诗下了马车,抬眼四下张望了一圈。 周遭一片安静,别说女孩儿了,就连普通百姓都没见得一个。 “哈哈哈,我赢了吧!” 魏长天双手抱胸,得意洋洋道:“看来那诗你是暂时听不到了。” “是公子赢了......” 杨柳诗有些惋惜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在遗憾那个女孩儿的命运,还是在遗憾没能听到《水调歌头》。 “行了,走吧。” 看了一眼已经将拒马挪开,正在往回走的张三,魏长天转身便上了车。 而杨柳诗则是又向周围多看了几眼,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这才也跟着回到车上。 几匹骏马一声长嘶,车轮很快便又再次开始滚动。 然而就在马车驶过城门洞时,一直在向外眺望的杨柳诗却突然惊呼一声。 “张三!” “快些停车!” 7017k 第592章 李子木 “竟然真的被被她赌对了......” 十几息后,站在城门楼中,看着眼前蜷缩在角落里、已然昏死过去的女孩儿,魏长天脸上写满了惊讶。 前者明显是一直等在这里,但因为太过寒冷,再加上身上有伤,所以没能坚持到天亮。 要不是杨柳诗眼尖,估计还真就错过了。 “公子,气息虽弱,但还算平稳。” 不远处,刚刚检查过女孩儿情况的张三回过头来汇报道:“只需服点丹药,喝点水,应当很快便能醒过来。” “嗯,那就先给她服丹吧。” 说着话,魏长天随手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丢给张三。 而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嗯? 这瓶丹药不是给了女孩儿了么?啥时候回到自己身上的? 难道是她昨晚趁自己不注意又偷偷还回来的? 魏长天琢磨了一阵,表情有些无奈。 性子倒是耿直。 要是她不把这瓶丹药悄悄还给自己,现在也不至于晕死,更不会差点就要死在这。 “先把她弄到车上去,接着赶路吧。” 看着已经喂完丹药的张三,魏长天撂下一句话就转头回到马车上。 而紧随其后上车的杨柳诗则是笑容满面的提醒道: “公子,是奴家赢了呢。” “我知道......” 魏长天满心疑惑:“就是不明白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待她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杨柳诗弯着身子,帮张三把女孩儿弄到车中,令其斜趟在座位上:“总之公子不要忘了补诗哦。” “忘不了。”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你啥时候想听就告诉我,我说给你听就是了。” “嗯?这么说来公子是早已将此诗做好了?” “咳,你可以这么理解......” “......” ...... 女孩儿是在差不多一刻钟后醒的。 能这么快醒过来,一方面说明魏长天的丹药非常牛逼,另一方面也跟她个人的意志有关。 “唔......” 细若蚊蝇的呻吟声十分虚弱,其中又带着几分痛苦。 在魏长天和杨柳诗的注视下,女孩儿的眼皮颤了几颤,终于慢慢睁开。 见得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她先是一愣,很快便又如释重负的轻轻松了一口气。 “公、公子......” “看来我猜对了呢......” “......” 深深看了女孩儿一眼,魏长天没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杨柳诗轻声说道: “姑娘,你身上有伤,昨夜又受了一宿的寒,现在身子弱,先不着急说话。” “夫、夫人,我没事的......” 一点点支撑起身子,女孩儿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 “昨、昨夜太冷了,我若不躲在城楼里,便怕自己会冻死。” “可、可若躲在里面,又怕自己昏过去后你们看不到我......” “......” 马车摇晃,使得女孩儿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她的声音很弱很小,但魏长天和杨柳诗却对视一眼,皆从里面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含义。 首先,杨柳诗没有自我介绍,可女孩儿一上来就称呼她为“夫人”,好似一眼就看出了她与魏长天的关系。 其次,女孩儿只说在外面等怕自己被冻死,在城楼里等又怕魏长天看不到......却唯独没说怕自己选错了城门。 所以,她好像早已笃定魏长天会走南门。 但是这怎么可能? 眉头微皱,魏长天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 如果自己走的是东门,那他现在或许还不会多么惊讶。 可自己走的是南门啊! 即便女孩儿猜出自己会出尔反尔,可又是怎么从南、西、北三个城门中赌中南门的? 毕竟自己选择南门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完全就是随便说的。 一时间,魏长天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一度以为这女孩儿有啥特异功能之类的。 而女孩儿似乎也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什么,便小声问道: “公子,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赌中的......” “是。” 魏长天眯了眯眼:“我很好奇,如果我走的是西门或者北门,你是不是也能猜中。” “不会的。” 女孩儿轻轻摇了摇头:“公子,你不会走西门和北门的。” “为什么?” 魏长天的语气低沉,甚至已经夹杂了一丝阴冷:“我凭什么不能走西门和北门?” “不是不能......” 好像并不怎么惧怕,女孩儿认真纠正道:“是不会。” “......” 不会? 什么叫不会? 很明显,女孩儿的意思是魏长天不论如何都一定会选择走南门。 并且不是出于什么客观原因,而是主观选择。 可刚刚已经说过了,魏长天当时选择南门完全是拍脑门的决定。 所以...... “你究竟是怎么猜出来的?” “讲清楚!”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知道自己应该是捡到宝了。 不过他还是想看看女孩儿究竟能不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不,甚至不需要完美。 只要对方能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这般心计便不会弱于楚先平。 而之前的种种事实已经表明,在这个低武的修真世界,个人武力固然重要,但计谋的作用同样十分巨大。 最起码如果没有楚先平,那自己大概率是没办法应付馗龙的,更不可能让庄之明无视馗龙“不可参与世俗权争”的铁律,借给自己六个二品高手来杀宁永年。 因此,究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运筹帷幄”? ...... “公子,你别吓着人家。” 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杨柳诗轻声责怪了魏长天一句。 她给女孩儿倒了一杯清水,递到后者手中,温柔问道: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我叫李子木。” 李子木?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魏长天先是联想到了前世一位只差一个字的网红,然后很快就想明白了此名的由来。 李字拆开便是子木,看来这女孩儿的爹娘应当没啥文化,所以便用了这等投机取巧的取名办法。 不过倒也不难听。 咦? 魏字能拆成委鬼,如果魏贤志和秦彩珍也这般敷衍的话,自己岂不是就要叫“魏委鬼”了? 什么几把玩意儿...... 心里吐槽一句,魏长天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而对面的杨柳诗也在此时继续说道: “李姑娘,公子他便是这般性子,你不用害怕。” “你现在身子弱,公子问的话等下再答也无妨。” “夫人,我没事的。” 李子木轻轻摇头,抿了一小口水,将茶杯捧在手心。 她看了看宛如仙子的杨柳诗,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魏长天,然后小声说道: “公子、夫人。”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当是自蜀州城来,准备去京城与皇上商议抗敌之事的吧......” 7017k 第593章 “读心术” 你们是自蜀州城来,准备去京城与皇上商议抗敌之事。 马车飞驰,朝日金黄。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魏长天和杨柳诗的瞳孔都微微一缩。 他们对视一眼,旋即杨柳诗便轻声问道: “李姑娘,你为什么会这样猜?” “嗯......” 李子木思忖片刻,颇有条理的回答道: “夫人,公子。” “中陵城闹匪已不是一日两日了,而公子既然有这般远超匪人的实力,但之前却没有出手杀贼,那便说明对此前中陵的情况不甚了解。” “再加上公子并不清楚城中布局,所以我便猜到你们应当是昨天才到的中陵城。” “可中陵县的匪患在整个潭州无人不知,寻常人根本不会选在中陵城过夜。” “因此你们一定是来自更远的地方。” “......” 说到这里,李子木顿了顿,低头抿了口清水。 她的这几句解释合情合理,不过却还没有进入正题。 “那你是怎么猜到我们来自蜀州城的?” 魏长天眯了眯眼:“还有,为什么觉得我们是要去京城?” “因为这个......” 将茶杯放下,李子木轻轻指了指衣角。 她现在还穿着魏长天的外袍,所以手指的对象便再明显不过了。 正是把那黑店妇人吓了个半死的“魏”字。 “公子,除了一些招摇撞骗之徒,如今整个大宁敢把这个字绣在衣服上的只有一家。” “公子身手不凡、长相俊朗,定做不得假。” “所以我便猜出了公子的身份,那么自然也就知道公子是打哪来的了。” “至于我是怎么猜到公子要去京城的......” “眼下四国即将来犯之事天下皆知,公子虽立国于大蜀,但肯定懂得唇寒齿亡的道理,定不愿看到大宁失守。” “而既然要帮大宁,那公子肯定是要去京城与皇上商议一下的。” “更何况中陵本就在蜀州城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 “......” 逻辑清晰,思维条理。 虽然整个推理过程并不算复杂,其中也不涉及到什么秘密。 包括四国即将来犯,大蜀真正的“皇帝”是魏长天,宁文均是魏家扶持即位的......所有的这些很多百姓都知道。 但能用这些公开信息,再结合上一个“魏”字就猜出了这么多,这却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简单啊...... 心中赞叹一句,不过惊讶归惊讶,但到这里魏长天其实还都能接受。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能做到这种程度,说一句“才智过人”没问题。 可若是要跟楚先平比...... “是,我确实就是魏长天,这次也确实是准备入京去见宁文均的。” 表情不变,魏长天先是肯定了李子木的推理,然后又慢慢问道: “但你究竟是怎么赌中我会走南门的?” “昨夜你问我时,我答的可是东门。”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食言?” “这个......” 李子木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公子,此事其实不难想明白。” “昨夜我问自己能否跟着你,你当时若是愿意的话便会直接答应的。” “可公子却没这样做,那便说明公子觉得我没什么用处,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只不过见我可怜,不忍心,这才没有直接拒绝我,而是给我出了一道题。” “这样一来,若是我答错了,那便是我与公子没有缘分,即便我因此而死也不是公子的错。” “既然公子出这道题的目的只是为了撇清心中愧疚而已,那一定是不希望我答对的。” “所以公子自然就不会走东门了......” “......” 如果说刚刚的解释是推理,那现在这番解释听来则更像是“心理分析”。 你愿意的话早就答应了,而不是整这么一处,所以你心底一定是不愿意带上我这个累赘的。 但你又觉得直接拒绝可能会导致我求死,便企图把责任甩到“缘分”上面。 只要我猜不对城门,那便是我们没有缘分,即便我因此而死你也不会愧疚。 因此,你一定不希望我赌对,更不会守诺走东门......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李子木刚刚说的确实就是魏长天当时的真正想法。 甚至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潜意识”里的想法。 他当时的确是不愿意多招惹麻烦事,但又怕李子木寻死,所以才...... “你......” 原本温暖的车轿仿佛突然变成了冰窟,魏长天只感觉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个李子木到底什么来头? 明明只是普通人家出身,为什么竟然有这般堪称“读心术”的能力?? 并且既然她这么牛逼,又为何会被匪人掳去?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闪过,很快又被魏长天强行压制在心底。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因为他还没有听到那个最关键,也是最“不可思议”的问题的答案。 “行,你方才说的算是能讲得通。” 抬起眼皮,死死盯着李子木明亮的双眸,魏长天一字一顿问道: “但即便如此,哪怕你猜出我会食言......” “可你又因何敢肯定我会走南门?” “刚刚你说我一定不会走西门和北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 这一次,李子木停顿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她看了看表情复杂的杨柳诗,又看了看桌上微微摇晃的茶杯,似是想再喝一口水。 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去端茶杯,而是将视线落到魏长天身上,轻声说道: “公子,蜀州城在南边,因此你们昨天一定是自南门入城的。” “而京城在北边,那么正常来说你们今早一定会从北门出城。” “所以北门、南门、西门之中,寻常情况下公子自北门出城的概率最大,南门出城的概率最小。” “但公子既然不想我猜对,于是便选了最不合情理的南门......” “打住。” 突然,魏长天打断了李子木的话。 他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对这个解释却是一百个不认同。 确实,自南门出城的确是最不合常理的选择。 但要知道自己当时选择南城门时根本没想这么多,完全就是随口说的。 所以李子木的说法根本说服不了他。 “实话告诉你,我选南门时压根没想这么复杂。” “当时我以为你一定会等在东门,所以便随便选了个城门,没想到恰好被你碰上了。” “不过这倒也算是阴差阳错......” “公子,不是阴差阳错呢。” 在魏长天和杨柳诗惊讶的目光中,李子木竟反过来也打断了魏长天一次。 只见她认真的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指向魏长天心口。 “或许公子觉得自己确实没想过这么多。” “但是公子,人心中的想法有时是察觉不到的。” “而所有看似随意的选择,其实便都是由这些隐藏起来的心思所决定的。” “公子,你信不信如果能重来一次、十次、百次,你仍旧会选南门?” “这不是命,是心思。” ...... ...... ps:明天就是高考啦!预祝所有读者老爷中的考生会的都对!蒙的也对!超常发挥!金榜题名!考上理想大学! 7017k 第594章 死士 马车映着朝阳疾驰在不甚平整的官道上,颠簸声回荡在车轿之中。 呼吸频率一瞬间变快,懂得李子木意思的魏长天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一个词—— 潜意识。 很明显,李子木所指的那种“察觉不到的想法”便是潜意识。 当然了,“潜意识”这个词虽然是前世的说法,但不代表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类似的概念。 所以名字如何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子木刚刚说的那些话。 “所有看似随意的选择,其实便都是由这些隐藏起来的心思所决定的。” “公子,你信不信如果能重来一次、十次、百次,你仍旧会选南门?” “这不是命,是心思。” “......” 看着对面那张略显青涩的脸庞,魏长天若不是亲耳所闻,恐怕不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些话竟然是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女子之口。 但李子木确确实实是这样说的。 并且说的无比笃定。 此时此刻,魏长天已经完全可以确认李子木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了。 说的谦虚一点叫“心思缜密”,说夸张一点叫“读心”。 与楚先平强大的布局和谋略能力不同,李子木或许做不到利用谎言和阴谋来做到一些“不可能”的事。 但她却能读懂人的心思。 这种能力是怎么来的?为何会出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农家之女身上? 以上问题魏长天不得而知。 不过...... “李姑娘,你愿不愿意做魏家的死士?” “......” 魏长天一句话落,杨柳诗的眼神便变得有些惊讶。 或许在她看来,以李子木的能力将来怎么也能跟楚先平平分秋色,因此死士的身份对她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但李子木本人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当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公子既然救过我两次,那我的命便应是公子的。” “我愿意为公子效命。” “好。” 微微颔首,魏长天顿了顿,问道: “你父母葬在哪里?” “......” 李子木的目光一怔,眸中闪过一丝无比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魏长天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既然从今往后要做魏家的死士,那自然便要与过去的一切“告别”。 “就、就在城北的小冈山......” “嗯。” 魏长天应了一声,旋即扭头向着车外吩咐道: “张三。” “先去一趟小冈山。” ...... ...... 荒草遍地,乱石嶙峋。 也不知是不是尚未开春的缘故,此时的小冈山一片荒凉,除了光秃秃的矮树之外,山上最多的便是一座座或新或旧的坟包。 被匪人杀掉的百姓大都会埋在这里,李子木的爹娘也不例外。 “公子,你打算怎么用李姑娘?” 远远看着正跪在紧紧相邻的两座坟包前叩头的李子木,杨柳诗小声问向魏长天:“她能有这般本事实属难能可贵,你可不要把人家当牛做马的使唤。” “我啥时候把别人当牛马使唤了。” 双手环胸,魏长天撇了撇嘴:“再说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本事也不能只看这一件事。” “以后我会再考验她几次,若是她应付的好,那我自然会重用她。” “呼,那便好......” 杨柳诗轻轻松了口气:“李姑娘是个可怜人,但愿以后能早点忘了那些不堪的往事。” “估计是忘不了了。” 魏长天摇摇头:“爹娘都死于贼手,自己也被匪人糟蹋了,这种事换是谁也要记恨一辈子。” “......” 眼帘垂下,杨柳诗似是不忍再看李子木单薄的背影,有些无奈的小声道: “李姑娘既能读懂人心,也不知为何会落入匪人之手......” “唉,读懂人心有啥用,又敌不过匪人的刀。” 魏长天叹了口气:“再说她也有可能是为了给爹娘报仇故意为之的,谁知道呢?” “公子问问不就知道了?” “算了,没意义。” “嗯......” “......” 山风拂过,将隐隐约约的哭声送入魏长天和杨柳诗耳中。 而就在这呜咽声停下不久,两人便看见李子木终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 她似是有些留恋的冲两座坟包鞠了一躬,然后快速抹了抹眼角,低着头一步步走了回来。 “好了?” 瞥了一眼李子木通红的眼眶,魏长天没有多说什么。 “走吧。” “是,主人......” “不用唤主人,跟张三一样叫我公子即可。” “是,公子。” “嗯。” “......” 就这样。 在东边的太阳已完全升起,金光洒落大地之时,三驾马车终于离开了中陵地界,继续向北往京城而去。 从原本想着来看一看中陵的“变化”,到一怒之下替天行道,再到莫名其妙收了一个拥有“读心术”的死士...... 第一次享受到“赶路也能捡到宝”这般主角待遇的魏长天并没有表现的多么开心,路上一直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行至晌午时,潭州州衙那边也回信了。 “公子,潭州刺史冯大人说会立刻派兵去中陵将城中残余匪人尽数剿灭,并且新县令也会随行上任,州衙亦会拿出银子抚恤因匪患受难的百姓。” “冯大人保证此类事情绝不会再发生,还准备亲自去京城见您,跟您和宁文均当面请罪......” 两年未绝的匪患,只因为魏长天的一个口信便立马得以解决,甚至一州刺史还要亲自上门道歉。 这无疑证明了魏家如今在大宁的影响力有多大。 “告诉那个冯大人,请罪就不必了,我没那个功夫。” 回了张三一句,魏长天便不再说话,车轿中也重归安静。 对面的李子木已经换了一套杨柳诗的衣裳,于她来说虽然有些宽松,但好歹要比魏长天的那件外袍来得强。 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刚刚魏长天和张三的对话一样,一直都在低着头发呆。 很明显,应当是还没从与爹娘的“离别”之中缓过来。 “公子,奴家现在便想听你补全那首诗。” 突然,杨柳诗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嗯?” 魏长天稍稍一愣,视线落在李子木身上,好似懂了杨柳诗的意思。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他没有墨迹,旋即慢慢诵出《水调歌头》。 虽然这是中秋诗,写的也是夜景,不论时间还是景色与现在都相去甚远。 但前两句一出口,杨柳诗便眼神一滞,李子木也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 车中的魏长天的声音不大不小,车外一马平川天远地阔。 黄土漫卷千里,光秃的山岭绵延无垠,荒凉的大地旷无音寂。 苍穹之下,只有三辆马车孤零零地飞驰着,将中陵城远远抛在身后,直奔风雨飘摇的大宁京城而去。 “......”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7017k 第595章 回京 两天后,正月十一。 黎明时分,大宁京城南城门便开始戒严,百姓皆不得出入。 穿着黄甲的城备军将将城门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百余面金黄龙旗迎风招展,遥遥看去场面颇为壮观。 “李公公,魏公子还有多久到?” 站在城墙之上,一身龙袍的宁文均扭头看向身边侍立的李怀忠。 他没有向宁永年一样称呼这位已经辅佐了三代帝王的老太监为“老李”。 而李怀忠对这位新主子的态度也略显冷淡。 “回皇上,魏大人一刻钟前传信说已经到了山阳县,如今应当便快到了。” “嗯。” 宁文均点点头,视线落在不远处一群文武百官身上,表情有些复杂。 大宁所有主要官员,包括他这位皇帝,眼下都在这里。 而他们所候之人此前仅仅只是一个弑相贼子。 谁能想到短短的两年时间大宁便发生了如此巨变,说一句天翻地覆毫不为过。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 唉,大争之世当真是沉浮难料。 “......” 心中叹了口气,宁文均不再说话,而是就这么默默眺望着远方官道,直到一线烟尘出现在视野之中。 “是他们么?” “回皇上。” 眼神更好的李怀忠轻轻点头:“正是魏家的马车。” “好。” 抖了抖衣袖,宁文均轻吸一口气。 “走吧,都随朕下城墙。” “咱们去迎一迎魏公子。” ...... ...... “草民魏长天,见过陛下。” 一炷香后,南城门外。 朝阳的霞光中,魏长天第一次见到了如今大宁的新皇帝。 严格来说,宁文均其实是他一手扶持上台的。 所以魏长天肯定不可能行跪礼,甚至连腰都没弯,只是拱了拱手作罢。 当然了,宁文均自然也不会因此而不悦。 “魏公子、魏大人、夫人,一路辛苦。” 笑着点了点头,宁文均的视线扫过包括杨柳诗、李子木在内的魏家众人,最后落在魏长天身上。 而他身后高大的城门也在“轰隆隆”的声音中缓缓打开。 跟前世古代一样,大宁京城的城门也都是有一个主门和两个边门。 平日里百姓进出皆只能走边门,唯有军队和皇帝才可走主门。 可现在宁文均令人开了主门,那无疑便是公开承认了魏长天的身份不在他之下。 “魏公子,请吧。” 宁文均微微侧开身子,其后的文武百官也立刻挪步至道路两侧,留出了一条足够数人同行的通道。 “谢皇上隆恩。” 虽然嘴上说着“谢”,但魏长天的表情却依然淡定。 他一步迈出,与宁文均并肩往已经大开的城门走去,后面跟着一群手举各式仪仗的宫女太监。 而魏贤志一众人则是缓步跟在更远处。 浅浅黄金萼,匀匀白玉英。 天风随圣驾,吹满九重城。 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天地,此时此刻仿佛所有人都要比宁文均和魏长天矮上一头。 如果说刚刚的“开主门”还是绕了个弯子的话,那现在宁文均邀请魏长天一同入城便是直接用行动坐实了后者的地位。 合不合礼制不知道,总之绝对没人敢说半個“不”字。 跟一国之君在公开场合中并肩而行,魏长天估计是古往今来头一个做到这一点的“草民”。 但其实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小场面而已。 皇帝怎么了? 自己不光亲手杀了一个皇帝,另外一个女帝还管自己叫“主人”呢。 这要是传出去,估么着全天下都得炸锅...... 摇摇头,止住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魏长天扭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紧张的宁文均。 “陛下。” 沉吟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淡淡说道:“大敌当前,其实你远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这个......” 宁文均明显没想到魏长天竟然会这么说,不过反应倒也快,稍稍一愣便笑着回道: “公子说的是,朕下次一定注意。” “......” 好家伙,你倒是能屈能伸,难道你丫也准备来个卧薪尝胆? “陛下,我所说的意思你应当明白。” 心中吐槽一句,但脸上却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魏长天扭头看向宁文均,缓缓说道: “大宁现在仍是宁家的,不是魏家的。” “你身为大宁皇帝,不必对我这般低三下四,更不必担心我会夺了你宁家这份千秋基业。” “如果我真想这么做的话,你现在早就死了,不是么?” “......” 龙袍微颤,魏长天这番没有任何铺垫的话让宁文均的脚步顿了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无比勉强。 虽然他是魏家扶持上位的,如今的大宁朝堂也基本已被同舟会所掌控。 但哪个帝王甘愿一辈子做一个傀儡。 因此宁文均肯定有着更大的图谋,只不过现在碍于实力弱小不敢展现出来而已。 可此时此刻,魏长天却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并且好像还在......鼓励他这么做? “魏公子,朕不懂你的意思。” 有些艰难的回了一句,宁文均的气势已然比魏长天弱了一大截。 “不懂便不懂吧。” 魏长天瞥了一眼这位各方面都跟宁永年相差甚远的新帝,突然换了个话题。 “陛下,我杀了宁永年,你恨我么?” “......” “公、公子说笑了。” 宁文均应该是早就预想过魏长天会说这个,也早已准备好了回答。 但此刻的紧绷的气氛却还是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公子毙杀凶君,乃是为天下除恶之善举,朕、朕感激尚且不及,谈何......” “可他毕竟是你父亲。” 盯着宁文均的眼睛,魏长天打断道:“俗话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陛下就没想过要报仇?” “......” 在原本的回答中,宁文均此时应该说些“大义灭亲”的话。 然而当他看到魏长天的眼神时,却又突然觉得这些话毫无意义,于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唯有遥远的礼乐声回荡在风中。 “陛下。” 没有让这份沉默持续太久,魏长天转头看向前方。 “你知道你父亲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 宁文均蓦然抬起头来,目光无比复杂。 而魏长天便在这充满了各种情绪的视线里,轻声自问自答道: “他求我一定要保住大宁。” “我答应了。” “所以陛下,我会帮伱守住凉州,击退来犯之敌。” “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你有什么小心思,可以与我一致抗敌。” “至于退敌之后......” “你若仍想找我报仇,我随时奉陪。” “......” 朝霞洒下金光,宁文均的呼吸越发急促。 但当两人走过护城河的吊桥,经正门走入京城之中时,他却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好,朕明白了。” 一个“朕”字比此前更重,仿佛直到这一刻,宁文均才终于真的成为了大宁的皇帝。 7017k 第596章 再见故友 半个时辰后。 南城门周围的城备军已经撤去,文武百官各回各家,宁文均也已起驾回宫。 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迎接魏长天的,至于商议抗敌之事肯定还要另寻时间,所以任务完成后便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而魏长天也坐着马车准备先回魏府住下,然后再开始着手处理在京城要做的事。 “公子,这才两年光景,想不到京城竟已变成了这般样子......” 车轿中,杨柳诗看着车窗外的景象,语气有些唏嘘。 魏长天此时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他们一路行来,街上虽然人不少,但大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一个个要么是脚步匆匆低头赶路,要么就是无事可做的在瞎溜达。 原本热热闹闹的京城变得死气沉沉,跟魏长天离开时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想来倒也正常。 魏贤志造反,推举宁文均即位新帝,当时肯定杀了不少人。 包括宁永年死后免不了又要“清理”一波。 两次“大清洗”,再加上持续了将近一年的“粮市大乱”,京城之中定然早已人人自危、百业凋敝。 即便现在宁文均坐稳了皇位,政局稳定,但以往的伤害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抹平的。 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京城才能恢复往日的繁华...... “唉,兴也百姓苦,亡亦百姓苦啊。” 摇摇头,魏长天轻轻感慨了一句。 这前世人人必背的一句词也立刻就让杨柳诗愣住了。 她轻抿嘴唇,眼帘垂下,似是在琢磨此话中的深意。 魏长天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挪到李子木身上。 后者自打上车后就一言不发,一直在看着车外,应当是被刚刚那番阵仗给惊到了。 毕竟从一个差点被匪人折磨死的可怜女子,到一个能够亲眼见到一国天子的魏家门客,如此地位和视野上的转变确实不是短短两天时间就能做到的。 “李姑娘,方才的情形你都见到了。” 突然,魏长天毫无征兆的开口问道:“你觉得宁文均是不是那种甘心一辈子做我魏家傀儡的人?” “啊?” 李子木一愣,慌忙回过头来,目光恰好与魏长天对在一处。 她明显没想到后者会突然考自己,不过很快就也回过神来,思忖片刻后便慢慢答道: “公子,他不是。” “为什么?” 魏长天已经通过刚刚跟宁文均的对话得到了答案,所以知道李子木这次又分析对了。 但他还是想听听后者是怎么推理的。 “宁文均若是敢违逆魏家,下场只有一個死字,此事他自己很清楚。” “所以你为什么认为他甘愿冒着身死的风险,也要找机会摆脱我魏家的钳制?” “公子,既然皇上今日以如此排场来迎你,他便当然不会以身犯险。” 李子木认真的纠正道:“因此我只是说他不甘心,但并未说他会这么做。” “嗯?” 魏长天表情平静:“什么意思?” “嗯......不甘心便是时刻有着心思,若有机会便做,若无机会便不做。” 李子木看着魏长天,双手板板正正抵在膝盖:“皇上一定会在暗中积蓄势力,日后公子要是一直势强,他便一直隐忍不发,不与公子作对。” “但若哪天公子势颓,那他或许便会发难的。” “是么......” 深深看了李子木一眼,魏长天已经得到了他预想中最好的回答。 这确实应该便是宁文均的想法。 只不过自己是从后者口中诈出来的,而李子木却是...... 如此看来,她的“读心术”还真不是运气。 “说的不错。” 顿了一顿后,魏长天第一次出言夸赞了一句。 李子木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刚欲说些什么。 然而马车却在此时缓缓停下,张三略显轻松的声音也自车外传了进来。 “公子,到了。” ...... ...... 熟悉的朱红色大门,门前的青石板路,路旁的老树...... 一走两年有余,终于又回到了穿越后的“第一站”。 站在门前,魏长天抬眼看着匾上的“魏府”二字,心中不免一阵感慨。 他本以为自己再回来应该是“三年之期”以后的事,想不到如今却是提前了几个月。 从以“弑相罪人”的身份离开,到以被当朝天子亲自出城迎接的身份回来,如果自己当初走时再惨一点,这无疑便是一场“曾经的我你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的经典桥段。 放到前世某部经典网文里,怎么着也得来上一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过很可惜,魏长天走的时候就不“穷”,而现在顶多也就是比之前更“富”了一些而已。 所以他眼下除了有点感慨时光流逝之外,并没有半点“衣锦还乡、扬眉吐气”的感觉。 “公子!!” 忽然,一个耳熟的声音先至,健硕的身形后现。 看着从院中迎来的王二,魏长天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 “哈哈哈,王二!” “公子!” “王二!” “公......” “行了!打住!” “是......” 一对恶主恶仆再次见面,瞬间就让魏长天回忆起了不少往事。 严格来说,王二是他第一个笼络到手的“自己人”,不仅替他办了很多事,并且在他离京的这两年中也将共济会打理的井井有条。 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公子......” 微风阵阵,拂动了曾狼狈为奸做遍坏事的主仆二人的衣角。 上下打量了一番魏长天,体型彪悍的王二酝酿半晌,幽幽憋出来一句—— “你好像瘦了......” “???” 看着王二那有些心疼的表情,魏长天一脸黑线。 “你丫不会说话就少说!” “是是是,小人就是有些心疼公子的身子......” 察觉到魏长天的脸色愈来愈黑,王二及时止住话头,旋即又像是邀功似的向旁边一指。 “公子!你看这是谁?!” “......” 好家伙,两年不见,王二别的没变,但卖关子的功夫却是大有长进。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视线也挪到了旁边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子身上。 头束逍遥巾,身穿白色文士袍,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拿着一把展开的折扇微微摇晃。 要不是大冬天的扇扇子显得他很傻逼,否则乍一看倒是颇有点风流倜傥的意思。 只不过...... “呃,这位兄弟,不知你是......” 看着正在冲自己笑的公子哥,魏长天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人是谁。 而他这话一出,公子哥脸上的笑容便顿时僵住,旋即哭丧着脸哀嚎道: “魏兄!!是我!!李阳啊!!!” “啥?李兄??!” 魏长天大惊失色,连忙反复端详,这才从这个白面公子脸上找出几分与李阳的相似之处。 “李兄,你这是......整容了???” 7017k 第597章 我的“正人君子”朋友 “整容?” 又一次听到久违的新言新语,李阳不由得大感亲切。 他“啪”的一声将折扇收起,凑到近处好奇问道:“魏兄,什么是整容?” “呃......就是易容。” 魏长天敷衍一句,目光一直停留在李阳脸上。 仔细一看,倒确实还是那个长相。 但记忆中李阳明明有点猥琐啊,而现在虽然算不上多么“光明磊落”,但最起码可以称得上“儒雅”了。 怎么? 难道是经营春深书坊和《京报》的缘故? 腹有诗书气自华??? “李兄......” 犹豫了一下,魏长天小声试探道:“你现在还去逛青楼不?” “唉,已经许久未去过了。” 李阳摇摇头,表情似是有些遗憾:“如今《京报》的刊行量愈来愈大,小弟我整日忙的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功夫去那种地方。” “再说我爹已为我寻了门亲事,乃礼部侍郎之女,出了正月便要成婚。” “既然已有婚约在身,再去烟柳之地总归不太合适......” “......” 好家伙,连窑子都不逛了? 魏长天印象中李阳此前干的最多的事就是逛青楼,结果如今竟然连这个最大的兴趣爱好都没有了。 李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 之后的半个时辰,魏长天一直都在跟李阳和王二叙旧。 三人在他的独院中边喝茶边聊了很久。 院中的一切,包括房间里的摆设还保持着他走时的模样,只不过伺候的丫鬟已不是鸢儿和秋云,那三只整日上蹿下跳的大母鸡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在聊天中,魏长天更加细致的了解了一下如今共济会和春深书坊的情况。 前者在大宁、大蜀两国的帮众人数已过五万,光是京城总舵便有足足三千余人,除了明面上没有二品境坐镇之外,已然成为了两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江湖势力。 而后者在这两年时间内也有突飞猛进的发展。 春深书坊现在的“业务重心”已经从“印书”转移到了“报纸发行”上,旗下“拳头产品”《京报》每日的刊印量在十万份以上。 当然了,这个数量不单单只有京城总号,还包括着各地分号。 虽然眼下有不少效仿者也相继推出了五花八门的报纸种类,比如说那个曾发行过“大宁善恶榜”的天机阁便搞出了一個什么《江湖月报》。 但这些报纸受制于“发行机构”的体量,从发行周期、时效性,到售价、受众,各个方面与《京报》相比都根本没有竞争力。 所以,春深书坊最起码还能在未来数年时间完全垄断大宁的民间舆论导向。 这绝不是一件无用功。 最起码在宁文均篡位的时候,《京报》的报道便大大影响力宁文均和宁永年两人在百姓心中的观感。 对他们来说,皇帝什么的都太过遥远,反倒是日日发行的《京报》要更亲切可信一些。 “......” “魏兄,当时你第一次提出报纸这玩意儿时,我只觉得新鲜,却没想到区区一页纸竟有如此作用。” 院中凉亭里,李阳喝了一口热茶,感慨道:“如今大宁的百姓可以说连圣旨都不信,就信《京报》上说的东西。” “哪天公子若是想将皇上拉下龙椅,我估么着都不需一兵一卒,只消小弟在报纸上替宁文均编上几桩罪行即可。” “用笔杀人,这可当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 清风吹动纱帘,卷起茶香四溢。 身为春深书坊大掌柜,外加《京报》的主笔,李阳很明显已经完全意识到了把握住舆论咽喉的巨大作用,以及由此可以做到的事情。 换句话说,很多事可能悬镜司都做不到,但《京报》却能。 因此,李阳自然会把其中原因归结到“报纸”这样一个新事物之上。 不过...... “李兄,用笔杀人,这可不是报纸的功劳,更不是《京报》的功劳。” 魏长天摇摇头,轻声纠正道:“这其实是‘权威’的功劳。” “权威?” 李阳稍稍一愣,低头思忖片刻,突然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 确实。 百姓之所以相信《京报》,不是因为它是报纸。 而是因为在百姓心中,这份由悬镜司、共济会在背后提供信息支持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权威的信息来源。 在《京报》面世之前,大多数消息都来自口口相传,以及官府张贴的告示。 前者真假难辨,消息鱼龙混杂。 后者虽然有官府背书,但时效性很差,并且所布告之事也大都与百姓的日常生活无关。 毕竟官府告示总不会说些江湖上的花边新闻,以及各地物价之类的东西。 如此一来,《京报》便成了消息最全面、最及时、最可靠的存在。 很多百姓已经养成了每日读报听报的习惯,而《京报》所报道的事情不论大小,最后也都能被验证为真。 长久以往,这便形成了一种自下而上的公信力,并且其“权威”甚至已经大大超过了官府和朝廷。 “政府”的权威甚至比不过一家“民间”书坊。 魏长天和李阳自然乐得见到这种场面,但肯定也有不少人不愿意看到。 就比如...... “对了魏兄。” “前一阵皇上在工部之下新设了一个邸报司,想必是要开始准备办官报了。” 将茶盏放下,李阳眯着眼睛说道:“我们要不要将此事搅黄?” “嗯......” 魏长天思忖片刻,摇摇头:“算了吧,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 “报纸不可能只有我们一家来做,朝廷刊印官报也是早晚的事。” “宁文均想做就由他做吧,我们只要保证任何时候《京报》都是最具权威的报纸即可。” “其中要怎么操作......李兄你应该知道的吧?” “哈哈哈,自然!” 李阳笑道:“魏兄只管放心,如果官报真的印出来了,用不了一个月我就让它变得无人敢信!” “那就好。” 魏长天点点头,看着不论是气质还是谈吐都跟之前天差地别的李阳,又一次在心中感慨了一句“物是人非”。 整日一起逛窑子的“狗腿子”,现在竟然成为了大宁极具话语权的人物之一。 这种转变跟魏长天有多少关系,跟李阳自己又有多少关系,或许很难说得清。 是,春深书坊是魏长天拉他入伙的,报纸的概念也是魏长天提出来的。 但整个书坊的运营,包括《京报》从无到有的全过程,却都是李阳在忙前忙后,并且搞得有声有色。 所以在魏长天看来,李阳能走到这一步,其实更多的还是归功于他自己。 而见到曾经的狐朋狗友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不再整日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魏长天心中其实颇有些欣慰。 当然了。 一味的工作也不行,还是要劳逸结合。 “李兄,如今时候尚早,你当真不去平昌坊转转了?” “此事......” “你若不愿意便算了。” “咳,也不是不行......” “那走着?” “走!既然魏兄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破次戒!” “......” 很快,“舍身取义”的李阳便钻上马车,和魏长天一起到了位于城北的平昌坊。 平昌坊还是如两年前那般热闹,甚至各楼各院的女子比之前还要更多。 “啧啧啧,怀念啊!” 与李阳随意走在平昌坊的巷弄之中,看着周围一扇扇敞开的窗户,以及倚在窗边挥着手帕的莺莺燕燕,魏长天大为感慨。 “哈哈哈,魏兄......” 身边的李阳大笑两声,刚准备说点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站在楼前的老鸨却突然惊喜的大喊道: “哟!李公子!” “怎么?昨夜才刚走今天便又来了?” “杏儿姑娘知道了可得高兴坏了......” “......” 魏长天:“???” 7017k 第598章 有始没终魏长天 黄昏时分,魏长天跟“不逛青楼”的李阳从一家名为“早春”的青楼出来,然后便暂时别过。 李阳还要去书坊校审明日的《京报》,而魏长天则是去了一趟悬镜司。 他去悬镜司没啥别的目的,原本只是想有始有终的完成两年前曾立下的“百胜誓言”。 毕竟当时才赢了九十场就走了,还剩十场没打完,终归有些遗憾。 想法是好的,但他远远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一进演武堂,魏长天瞬间便被上百悬镜司差役团团围在当中,场面像极了前世某些明星的粉丝见面会。 这种情况下别说打擂了,魏长天能不能顺利脱身都是个问题。 “魏公子!是魏公子!!” “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到魏公子!这辈子值了!!” “公子!给我们讲讲凌波亭的事吧!” “魏公子!小人的妹妹长相清秀,至今未嫁,您有没有兴趣?!!” “魏公子!俺大姐今年四十!前几天刚刚死了男人,您有没有兴趣?!” “你傻了不成?魏公子怎么会对你大姐有兴趣??” “嘿,保不准公子好这口呢?” “也是......” “魏公子!俺家里没有女眷,就我一个男人!你对我......应该没兴趣吧。” “......” 无比激动的喧闹声响成一片,魏长天站在人群中,视线则是落在不远处甲二擂台旁的那块木牌之上。 这是当时自己立的“记分牌”,想不到如今竟还保留着。 看着木牌上“胜”字之后刻着的十八个正字,以及“败”字后面刻着的更多的痕迹,魏长天笑了笑,旋即收回目光,不再去想将剩下十场打完的事情。 以他现在的实力,打赢十场也就只需十招而已。 并且这些差役虽然不可能打得过自己,但若是自己提出来,肯定也有不少人愿意成全自己。 不过魏长天却还是不准备再打了。 他当时立下百胜誓言,唯一的目的便是激励自己可以努力修炼。 既然现在这群差役已经无法帮助自己提高,那剩下的这十胜便也没有了意义。 为了所谓的“有始有终”折腾一通,魏长天懒得去做这般给外人看的事情。 又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向其他人证明什么了。 “王二,走吧。” 冲周围人群敷衍几句,魏长天便抽身离开了演武堂。 一群差役虽然兴奋,但也不敢真如前世的粉丝一样“没大没小”,因此都没有跟着,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 “魏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有人有些疑惑。 “嗨,你没看到公子刚刚一直在看那块胜负牌么?” 有细心之人猜测到:“我估计公子本来是想来完成百胜之誓的。” “咦?那怎么又不打了?” 一个柳叶处的差役遗憾道:“虽说咱们打不过公子,但若是公子开口,我哪怕三天下不了床也愿意上台!” “所以说这便是你与公子的差距。” 方才说话之人摇头晃脑道:“此前的九十胜可都是公子一拳一脚打赢的,那胜字后的每一道杠都是实打实的。” “但以公子现在的实力,再赢我们又有何意义?倒还不如留着这胜负牌在此激励后人呢。” “嘶......” “说的也是......” 众人一愣,旋即恍然大悟般齐齐点头,再次看向那块木牌的眼神也变得不同。 他们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站在台上模样狼狈的男子,看见了他即便连输五十八场却还不愿放弃的样子。 突然,也不知是谁叹了一句。 “唉,自打公子去了蜀州不再来打擂,总觉得衙门里少了点什么......” “哈哈哈,是少了公子每输一场给的那五十两银子吧!” 那人才刚说完,立马就有人大声讥讽,旋即便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笑声使得说话之人老脸一红,也不辩驳。 他低了低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 “反正感觉这京城没有之前有趣了......” ...... ...... 城东,槐花巷。 与此时悬镜司衙门中热闹嘈乱的场面不同,坐落于巷尾的一栋无匾大宅之内虽然也聚集着不少人,但气氛却十分安静。 “李大人。” “张大人,来的早啊。” “是啊,今日公子第一次露面,早些候着总归好些。” “对了,听说皇上方才召见了陆大人,也不知他能否赶得及。” “这便不知......哈哈哈,孙大人,你这是刚从皇宫里过来的?” “是啊,大战在即,公事太多......” “......” 宽敞的正厅之内,包括李刊在内十来个老头正在站着聊天,而院外时不时还会响起马车声,陆续有人敲门进宅。 这些人所乘坐的马车都没有挂旗,令人分辨不出乘车之人的身份。 其实即便是寻常百姓见得这些老头,也大概率认不出来。 不过百姓认不出,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认不出。 最起码宁文均如果在这里,一定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 毕竟这些人早朝时可都是站在太和殿里的。 没错。 此时身处在宅中的都是同舟会之人。 而这栋宅子便是同舟会的一处产业,平日里时常会有人来此私下议事。 只不过人聚的这样齐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哪怕就是宁文均正式宣布“篡位”那次也没这么齐过...... 沉香袅袅,盘旋在一件件官服上绣着的仙鹤或者孔雀周围。 如此多朝官聚集,这场面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上朝。 不过现在是黄昏,此处也不是皇宫,所以他们要等的人肯定不是宁文均。 “李大人,公子可曾说何时到?” 一个白发老头儿凑到李刊身边,小声问道:“眼下快要到饭点了,要不要吩咐后面先将酒菜备好?” “公子只是说要先去一趟悬镜司,却没说要在司里待多久......” 李刊稍稍思考,旋即冲一个仆从命令道:“去,告诉后面开始备宴。” “是!” 仆从立刻领命离开,而李刊这才跟那个老头儿解释道: “王大人,多亏你提醒。” “万一公子未曾吃过晚饭就来了,到时候再备宴恐怕还真来不及。” “是啊。” 老头点点头:“提前备好总归有备无患。” “嗯......” “......” 一个官拜大理寺卿的李刊,一个衣服上绣着孔雀的三品大员。 俩人明明都是国之重臣,但眼下竟然在这里十分严肃的讨论“要不要备宴”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更关键的是,周围众人即便听到了,却无一人表现出丁点不屑与鄙夷。 由此可见,这位即将到来的“公子”究竟有何等地位。 而至于“公子”本人现在何处...... “周呈兄!好久不见!” “哈哈哈!魏兄!我本想着你今日一定忙的紧,原本打算明天再去魏府拜访的,想不到你竟先一步来了!” “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总不好空手上门,再说我也是有事相求。” “嗯?魏兄有何事需要我去办?只管说就是!” “这个......周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司中有人曾开赌盘,赌我会不会娶婉儿......” “记到是记得,难、难道......” “咳!是,婉儿不是托你赌了二十两银子么,她早就想将这些钱要回去了,可一想到路途这么远,单是托人寄送的酬劳便得花掉一半,于是就一直没办。” “而这次我要回京,她就百般叮嘱我来向你讨......那二十两银子。” “......” 周呈:“???” 7017k 第599章 皇权 一刻钟后。 又跟周呈聊了一会儿,魏长天从后者的住所出来,怀中多了一只小钱袋。 小徐同志当时压了二十两,加上赔付的钱,一共三十两。 区区三十两银子,徐青婉却念叨了好久,也不知道该说她是持家有方呢,还是锱铢必较...... “行了,回去吧。”钻上马车,魏长天随口吩咐一句。 驾车的王二一愣,小声提醒道: “公子,同舟会之人还在槐花巷等着呢......” “哦对,差点忘了这茬。” 魏长天看了眼车外的天色,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呵~那就走吧。” “来都来了,总归要见见。” ...... ...... 从黄昏到入夜,魏长天并没有在同舟会那里待太久。 毕竟同舟会这样一个组织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倒也很简单。 虽然成员都是当今大宁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但他们却都服过傀儡丹,因此绝不会背叛魏长天。 当然了,有人或许会动背叛的心思。 不过这种心思却无法转变成“实际行动”。 因为在他们做出任何具体的“背叛行为”之前,傀儡丹的毒性就会发作,在短短几息之内夺走其性命。 这样一个绝不会背叛的组织,管理起来无疑是很容易的。 所以魏长天并没有发表什么长篇大论,也没有说那些笼络人心的话。 他只说了一件事情—— 眼下宁文均虽然表面上甘心臣服于魏家,但私下里却一定在暗暗积蓄力量。 如此一来,未来的京城或许并不会多么太平,他们这些人也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而同舟会中若有人不愿意再冒此风险,可以直接提出来,魏长天会准许他去大蜀任职...... 离开大宁,去大蜀做官。 如此选择有利有弊,原本魏长天以为会有不少人想要去大蜀的。 但最终却无一人有此请求。 就这样,魏长天在同舟会的第一次露面便就这么快速结束了。 “......” “李叔,你为何不愿意去大蜀?” 回去的路上,顺路的魏长天和李刊坐的是一驾马车。 由于有李阳这层关系,魏长天并没有称呼李刊为“李大人”,而是用了个比较亲切的称谓。 后者看起来也颇为受用,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意。 “魏公子,你是想问大家为何都不愿意去蜀州吧。” “是。” 魏长天没有否认,点点头说道:“且不说宁文均以后会不会起事,即便就是出于即将到来的大战考虑,大蜀也要比大宁安全许多。” “况且大蜀现在也立朝了,你们去了之后的官职定不会比现在小。” “这不是一件好事么?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 “此事......” 李刊看了看车帘外京城的夜景,轻轻叹了口气。 “唉,公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这群老不死的好。” “我们也明白大蜀要远比大宁安稳。” “只是......大家都不愿意子子孙孙因为自己而背上骂名。” “骂名?” 魏长天一愣:“什么骂名?” “自然是谋叛的骂名。” 李刊看着魏长天,轻声解释道: “魏公子,大蜀是怎么来的这天下人都再清楚不过。” “宁文均此前是皇子,即便他即位的如何仓促,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但宁玉珂不同。” “她虽也姓宁,可只是王爷之女而已。” “这样一个女子如今却成了一国女帝,并且还自立新朝......天下人虽然不敢说,但心中都觉得她言不正名不顺。” “说白了,眼下大宁的百姓其实大都认为大宁、大蜀应当仍属一家,只不过暂分为二罢了。” “两国之中为正统者自然是大宁,正统的皇帝自然也是宁文均。” “如此一来,我们这些人若是去了大蜀,那坊间会如何议论......公子应该明白的。” “......” 夜色渐深,街道上行人不多,两侧商家大都已闭了门。 李刊一番话说完,魏长天点了点头,长久无语。 对这些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的朝官来说,确实不可能愿意被百姓指着脊梁骨骂“叛贼”。 这件事魏长天完全能理解。 因此他之所以会沉默,其实是没想到大宁百姓对大蜀和宁玉珂竟会是这样一种态度。 或者说不仅仅是大宁百姓。 恐怕除了蜀州之外,大蜀现在治下的其余十三州的百姓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就像李刊说的。 天下人打心底里仍觉得不论是大宁也好、大蜀也罢,都是宁家的。 而魏家和宁玉珂,则只是谋反成功的“反贼”而已...... 皇室观念根深蒂固啊,难怪前世有“挟天子令诸侯”呢。 面对如此“国家依托于皇权”的观念,魏长天作为一個现代人自然觉得落后。 不过他也知道想要改变这种普世价值观很难。 学陈胜吴广?大力推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类的言论? 拉倒吧,到时候各地再因此整出一堆起义就得不偿失了。 唉,麻烦啊...... 在心底叹了口气,魏长天第一次感受到了“治国”的困难。 穿越前身为一名社畜,他此前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治国经验。 而看过的那些网文里也都写的十分简单,基本就是主角抢下一块地盘,然后百姓就毫无障碍的接受了主角来做他们的新皇帝。 可事实却证明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哪怕大蜀对待百姓的政策已经够好了,甚至除夕那晚魏长天还曾发表过一次主题为“民贵君轻”的慷慨激昂的演讲。 但即便如此,皇室血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仍旧无法撼动。 想要改变,或许只能依靠时间来......嗯? 突然,魏长天眼睛一眯,想到一件事情。 宁玉珂虽然血统不是那么“纯正”,但好歹也姓宁。 可许岁穗呢??? 她一个表面上的大乾人、实际上的穿越者,借着秦正秋的实力,以及李岐的威望建立了新奉,然后自封女帝...... 这尼玛大奉百姓怎么可能认同的了??? 她要是一直把持着李岐,或者干脆将李岐作为傀儡扶持上台,魏长天或许还能理解。 但李岐现在都快要在建昌府复辟大奉了,这种情况下许岁穗又要怎么归拢民心?? 说白了。 既然“原大宁”的百姓都不认宁玉珂,那“原大奉”的百姓又凭什么认许岁穗作皇帝? 对啊...... 她凭什么? 7017k 第600章 观音转世 严格来说,许岁穗和新奉眼下的处境要比魏长天和宁文均来的严峻的多。 虽然不知道四国此次来犯各国具体的出兵数量,但回、乾两国的国力要远胜觉、季两国,所以凉州所面临的压力势必要比新奉小。 更何况大宁如今还有宁永年留下的三十余万兵,再加上各州征调来的,以及魏长天增援的,凑个五六十万问题不大。 但新奉呢? 能集结出二十万便算不错了。 许岁穗的优势在于“顶尖战力”,可要知道个人战斗力再怎么逆天,也弥补不了数十万、甚至近百万人的差距。 更何况就如此前所说,她如今想要收拢新奉民心都颇为困难。 手中没有任何李家血脉,再加上大乾人的“出身”...... 即便百姓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没有抗拒她称帝,但想必也绝不可能跟她同心同德。 看着车窗外的景象,魏长天眉头微微皱起,猜不到许岁穗要怎么应付这一堆问题。 不过后者既然至今都没有找自己“求救”,那想来是已经有了办法。 既要归拢民心,又要抗敌......在魏长天看来,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同时解决这两件事,那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请外援。 并且还要是势力极为庞大的外援。 可这种势力要去哪里找? 毕竟具备这种实力的大势力,恐怕已经到了馗龙这种级别了。 嗯? 突然,魏长天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 慧安。 当秃头和尚的形象出现在脑海时,魏长天一瞬间便冒出来很多猜测。 慧安为什么会以许岁穗马首是瞻,后者又要利用前者做什么? 可能在这其中慧安这个人并不是关键。 真正重要的,或许是他背后的那个,虽然在大宁不受待见,但放在全天下却无比庞大的势力—— 佛门。 所以,许岁穗难不成是准备...... 用神权代替皇权? ...... ...... 转天下午,大宁皇宫。 关于许岁穗要做什么的问题,魏长天是在跟宁文均商议抗敌之事时得到的答案。 “啥?观音转世???” 石渠阁中,魏长天听完张三的紧急汇报,一时间嘴巴张得贼大。 虽然昨晚的猜测今天就得到了验证,但他还是没想到许岁穗这么敢玩。 直接自称观音菩萨转世可还行?! 就在昨夜,新奉国都举行了一场规模极大的法会,而到场之人中竟有数位佛门的得道高僧。 这些人都是天下各名寺的方丈一类的人物,可以说皆为佛门“高层”了。 他们为啥会不远千里去新奉,许岁穗又许诺给了佛门什么尚且不得而知。 总之这群和尚就是去了,并且还在法会上一同宣称许岁穗为佛门观音转世。 甚至据围观的百姓说,当时法会还出现了异象,有一轮巨大的佛光乍现,竟将整個京城都映的宛若白昼。 而位于佛轮中央的,便正是许岁穗...... 当然了,许岁穗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已然借此坐实了自己“观音转世”的身份,也给了佛门一个入局的理由。 所以,就在法会结束不久后,一众高僧便公开宣布会帮助新奉抗击来敌,以免无辜苍生遭受战火侵害。 另一边许岁穗也当即下旨,将佛教立为新奉国教。 至此,一切谜团解开,只不过这个结果却着实有些魔幻...... 好家伙,这是下了血本啊。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魏长天的表情渐渐归于平静。 他冲张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便躬身退出大殿。 而坐在对面的宁文均则是有些疑惑。 “魏公子,发生什么紧急之事了么?” “朕方才听你说观音转世......可是佛门之中有何大变故?” “呵呵,确实是有大变故。” 魏长天撇撇嘴,举杯喝了口茶:“皇上,此事与我们暂且无关。” “再说你估计很快也能收到消息,我们便不多议论了。” “还是先议抗敌之事罢。” “这......” 一时间,宁文均的表情有些尴尬。 很明显,这样一则情报应当十分重要,否则魏长天的仆从也不会突然进来打断他们。 可直到现在,自己这边却无人进来汇报。 这无疑说明自己的情报网要远不及魏长天。 而更可恨的是,魏长天竟然还不准备跟自己说! 宁文均越想越憋屈,但又没办法,最后也只好点了点头。 “公子说的是,那我们便接着议抗敌之事吧。” “刚刚说到此战主将之人选,朕觉得韩兆韩将军理应担此重任......” “......” 金阳透窗,沉香袅袅。 就这样,魏长天和宁文均又开始接着商议退敌大事。 只不过自打张三进来那一趟后,前者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大多数时候都是宁文均在说。 甚至半个时辰之后,魏长天更是在宁文均一段话还没说完时便直接站起了身子。 “陛下,我有些累了,明日再议吧。” “呃......” 宁文均一愣,沉默半晌后无奈道:“好,那公子便先好生休息,你我明日再议。” “嗯,草民告退。” “魏公子慢走,朕送你......” “不必了。” “......” 撂下一句话,魏长天便头也不回的走出石渠阁,只留下宁文均一人站在原地发呆。 看着前者的背影,宁文均的心情可以说十分复杂。 而也直到此时,李怀忠才终于自殿外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 “皇上,新奉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 “观音转世?”宁文均自嘲般嘟囔了一句。 “嗯?皇上您已经知道了?” 李怀忠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魏长天:“是魏公子跟您说的?” “他?” 宁文均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公公,新奉究竟怎么了?” “说说吧......” “......” 就在李怀忠跟宁文均讲述着许岁穗搞出来的大动静时,另一边的魏长天已经坐到了马车之上。 “张三,联络许岁穗的子母玉是在你手里还是楚先平手里?” “回公子,在楚公子那边。” 张三一面驾车一面回答道:“应当是放在天机院。” “是么?” 略一停顿,魏长天的声音自车轿中飘了出来。 “告诉楚先平,让他给许岁穗传一条消息。” “公子,内容是什么?” “就说......” 魏长天的声音戛然而止,到了嘴边的话并没能说出口。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自顾自摇了摇头。 “算了,随她去吧。” 7017k 第601章 相同却不同的故事 最终,魏长天还是没有传信给许岁穗。 不是没的问、没的说。 而是没必要问、没必要说。 不论她是自称“观音转世”,还是想借佛门之力来对抗乾、回二国,亦或是立佛教为国教...... 这些都是许岁穗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既然她早已不再是盟友,那么她愿意走哪条路便走哪条路。 魏长天唯一能做到的,可能就是不会主动去算计这位老乡。 仅此而已。 “......” “公子,我们现在......” 张三的声音飘进车轿,马车此时已缓缓驶出皇宫,来到了午门外的街道之上。 眼下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因此街边行人还有不少,各式幡幌在人声鼎沸中迎风招展。 此番回京,魏长天一共有几件事要做。 而现在这些事基本都处理完了,唯独还剩下最后一样。 “出城。” “去鱼肚山。” ...... ...... 半个时辰后。 城外北十里,鱼肚山。 鱼肚山形似鱼肚,不算高,山中多种有菊花。 这只是大宁京城周边再寻常不过的一座矮山,但对魏长天来说却有着一些不一般的意义。 两年前的重阳节,他便是在这里设伏,尝试第二次击杀萧风。 当然了,结果是没能成功。 一个叫陈节的三品将军为还柳家人情,顶着魏贤志的压力硬是保下了萧风。 不过作为条件,他也透露了柳家将陆静瑶等人劫持后藏匿的地点。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没有那个陈节,萧风可能早就在死在鱼肚山下了。 而陆静瑶和秋云也大概率会被劫匪击杀。 如此一来,魏长天或许就不会为了凑点数换云母芝而去杀柳元山,进而便也不会被发配至蜀州。 不去蜀州,那他就不会牵扯进宁庆宇的灭门大案里,更不会认识如今的大蜀女帝,宁玉珂......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或许便可以引起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前世叫蝴蝶效应,古话叫飓风起于青萍之末。 世事就是如此,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经过时间的放大,都会将世界的发展引导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但这种“如果那么”的假设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魏长天如今来鱼肚山,也并非是为了复盘自己当时围杀萧风为何会失败。 他其实是为了另外两个人而来。 两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 “公子,到了。” 马车缓缓停在林间土路旁,前方不远就是鱼肚山。 遍布山脚的树林已无多少绿色,放眼望去尽是光秃秃的枝干以及覆满地面的枯叶。 树叶落尽,视线便无多少遮挡,林中那一座座坟包也变得清晰可见。 毫无疑问,此处是一处乱坟岗,葬的都是一些无亲无故的可怜人。 这些人的身份、死因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没有亲人或好友在其死后认领尸体,于是便被官府胡乱葬在此处。 凌乱的枯草爬满坟头,明显是长久无人打理的缘故。 不过其中却有两座坟包周围格外整洁,因此显得有些特殊。 “是这里么?” 停步在这两座紧邻的坟包旁边,魏长天扭头看向张三。 “是。” 张三低头回答道:“一切都是按公子您的吩咐办的,这两年来始终有人会定期来此清理。” “嗯。” 点点头,魏长天不再说话,而是看着两座坟包轻轻叹了口气。 无碑无名,半丈荒凉。 这里葬着的是一個小丫头和一个老头儿。 前者叫刘盈盈,死时只有十二岁。 而后者则是她的爷爷。 ...... 与千千万万普通百姓一样,这对相依为命的爷孙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两人都住在城外十几里的后丘村,平日里靠着耕田和进山采药为生。 他们一直过着虽然清苦,但也可以维持下去的平淡生活。 小丫头长相清秀,再过几年应当便可以嫁一户好人家。 老头儿到时也可享一享清福,不必再整日忙碌于田间地头。 如此日子勉强算是有盼头。 但就在某一天,一头猪妖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 这猪妖并不厉害,可仍在几天之内便吃了村中十几口人。 村民将此事上报给了衙门,衙门说还要再报给悬镜司处置。 或许是因为走流程总需要时间,也或许是由于官府中的“大人们”不懂得民间疾苦,总之村民们久久都没能等到前来斩妖的官差。 好在就在此时,有一位姓萧的少侠恰好路过,二话不说便出手毙杀了猪妖。 妖物被杀,这位少侠自然成为了村民心中的英雄。 大家想要感谢少侠的救命之恩,但又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最后姓刘的老头儿便将祖传的一块玉牌赠予了这位少侠。 知恩图报,何错之有? 不管是送出玉牌的老头儿,还是已对那位少侠芳心暗许的小丫头,恐怕都不会想到他们这样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竟然得罪了京城中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此人不仅权势遮天,更是出了名的顽劣之徒。 更关键的是,他与那位姓萧的少侠有生死之仇。 就这样,无意间赠与了萧少侠一块保命至宝的爷孙便理所当然的被关进了大牢。 那还是他们第一次被官差带走,第一次被关进大牢,第一次接受审讯。 虽然那个大人物最终并没有对他们用刑,但这样多的第一次却还是使得他们从此变得战战兢兢。 然后,他们被放回了家。 可那些藏伏于村中的官差却时刻提醒着他们,过往平静的日子将再也回不来了。 村民乡党异样的眼光,不论走到哪里都跟在身边的眼睛......他们就这样充满恐惧的熬过一天又一天。 再后来,他们又一次被官差带走,被封住穴脉,被丢上了一辆马车。 这对爷孙只记得那天是重阳,村外开着大片大片的菊花。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他们动弹不得、说不出话,甚至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不知道这驾马车将会驶去哪里,他们会遇到什么。 直到那一道道利箭呼啸着刺入他们胸口,那凌冽的剑气斩碎马车之时,他们这才知晓了以上两个问题的答案。 只是,哪怕是在临死前的最后一秒,他们却还是没能想通一件事。 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们只不过报答了一位救命恩人,只不过送出了一块自己并不知道有何作用的玉牌,只不过做了所有寻常人会做的事。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人死后有灵魂或鬼魂残留于世,想必这对爷孙一定会苦苦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然而即便这有这种事,那也是如玄天剑残魂那般修为极高者的特权,他们这种普通人一定是没有机会的。 所以,他们便只能等。 林间的草黄了又绿、绿了又黄,枝上的叶枯了又生,生了又枯。 他们等了将近三年,才终于在今天于猎猎风声中等得一句。 “......” “对不住。” 7017k 第602章 离京,去凉州 离开鱼肚山,魏长天踩着夕阳的霞光回到了魏宅。 杨柳诗正在院中跟李子木聊天,见他回来便起身笑着迎了过来。 “公子,怎得回来的这样早?奴家还以为你要与宁文均商议到好晚呢。” “新奉那边出了点事。” 魏长天摇摇头一路走进正厅:“便没议完。” “唔?怎么了?” “嗨,许岁穗跟佛门搞到一块儿去了......” “......” 一面喝茶,一面简单给杨柳诗讲了“观音转世”的情报。 后者听完后虽然惊讶,不过倒没有太多担忧。 “许姑娘能请来佛门帮忙,这是一件好事呀。” “如此一来新奉那边或许便能守住了。” “谁知道呢。” 魏长天撇撇嘴:“不管她了,反正暂时也跟咱们没啥关系。” “嗯呢。” 杨柳诗轻轻点了点头,看到魏长天的脸色好似不太对劲,犹豫片刻后便又问了一句。 “公子,除此之外还发生什么事了么?” “......” 好家伙,杨柳诗这第六感也是够敏锐的。 心中吐槽一句,魏长天也没瞒着,叹了口气说道: “唉,从皇宫出来我又去了一趟鱼肚山。” “鱼肚山?” 杨柳诗一愣,旋即好似明白了什么。 两年前的重阳那天,她作为“诱饵”也在鱼肚山,并且还问过魏长天马车上被萧风杀了的人是谁。 当时魏长天回答一个是萧风的女人,一个是萧风的救命恩人。 所以...... “公子,你是觉得有愧于那两人么?” “嗯。” 魏长天抿了口茶水:“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下令将他们送上马车的。” “当时只觉得他们想帮萧风,那便是我的敌人,死不足惜。” “可后来想想他们其实并未做错什么,最起码......” “算了,不说这些了。” 突然,魏长天摇摇头,自顾自结束了这个话题。 杨柳诗柔柔的看着他,并没有劝慰什么。 两人都知道事情已然发生,不论如何都无可更改,因此多想也无益。 就这样,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不过就在片刻之后,杨柳诗却是又忽的笑道: “咯咯咯,公子,奴家总觉得你与别人不太一样。” “有时候心狠手辣的厉害,有时候却又心善的很。” “寻常人哪里有如你这般的?” “是么?”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那你觉得是心狠好还是心善好?” “奴家觉得公子这样便是最好。” 杨柳诗慢慢止住笑,看着魏长天的眼睛认真说道: “奴家说的是真的。” “......” 看到杨柳诗突然变得这么严肃,魏长天不由得一愣。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扭头看了看屋外的小院。 清风卷起夕阳,一片柔和的宁静。 ...... ...... ...... 两天后,正月十五。 今天正值元宵,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虽然大敌当前,但京城里好歹有些喜庆的氛围,来往行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魏长天白天在皇宫与宁文均将抗敌的最后几件事敲定,入夜时又回家吃了顿团圆饭,然后就带着杨柳诗和李子木钻进了等在门外的马车。 从十一,到十五,他已经在京城待了五天,计划中要办的事也全部办妥了。 当然了,魏长天完全可以等到明天一早再出发。 但一个时辰前从大觉传回的消息却让他决定不再等了,而是立刻出发前往凉州。 【明日辰时,觉、季两国将发兵南下,来敌约八十万】 果然。 正如此前预料的一样,在得知奉宁停止内乱后四国确实提前了起事时间。 粗略估计,他们需要行军一個月左右才能到达凉州。 那么便意味着大宁这边还有一个月的布防时间。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既然魏长天继续待在京城也没事可做,那还不如早点去凉州做好准备。 毕竟这次战争他不仅必须要赢,并且还要赢得干脆利落。 “......” “公子,两国只有八十万人,倒是比我们预计的要少一些。”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在城中街道上,两侧洋溢着明亮的光线,虽比不得除夕那晚的蜀州城,但今天的大宁京城倒也算是热闹欢庆。 杨柳诗的脸庞在这光中忽明忽暗,宛如趁着月圆从天上偷偷下凡的仙女。 不过她的表情却是颇为严肃,此时正在认真的分析着未来的战事。 “就是不知这觉、季两国的战力如何。” “尤其是大觉,他们走的是巫蛊一脉的路子,恐怕会有着些不一样的手段。” “最好我们能找几个懂得巫术的人提前问一问,以免开战之后应对不当......” “......” 不得不说,杨柳诗的兵书并不是白看的,此时已然能头头是道的说出不少东西。 而魏长天则是一面听一面与她时不时讨论上几句,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便不把她的话不当一回事。 总体来说,两人对于这场“反侵略战争”的局势还是比较乐观的。 虽然大宁加上大蜀的兵力一共只有五十多万,人数上确实吃亏。 但觉、季两国的大军毕竟要翻越天山山脉才能到达凉州,一路行来势必是人困马乏。 更关键的是,他们的后勤补给肯定十分困难。 只要凉州能守住一个月以上,那对方的后勤就会出问题。 并且拖得时间越长,这个问题便越大。 作为守城一方,魏长天还是有自信可以坚守住凉州很长一段时间。 甚至他并不仅仅满足于“防守”。 如果时机合适,主动出击也不是不行...... 当然了,以上目前都还只是“纸上谈兵”,具体情况肯定还要等到了凉州之后再跟韩兆、杜常等人仔细商议。 不过最起码在得知两国只会来八十万人之后,马车中的气氛还是颇为轻松的。 就这样,魏长天跟杨柳诗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旁边的李子木不懂打仗,自然插不上嘴,听了一阵后便悄悄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 此时马车已即将行至北城门,由于每逢佳节最欢闹的平昌坊也在城北,所以周围的喜庆之意已是越发浓烈。 李子木此前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当下既有些好奇,又有些憧憬,不由得便多看了一会儿。 而直到高大的城墙出现在前方,周遭人群逐渐变得稀疏之时,她这才收回视线,依依不舍的将车帘合拢。 “唔?” 回过头来,李子木突然发觉魏长天和杨柳诗不知何时已不说话了,此刻都在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公、公子......” 她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想要承认错误。 不过魏长天却是挥了挥手笑道: “无妨,想看便多看看。” “嗯......” 李子木倒也耿直,听到魏长天这么说,应了一声后竟然真的又扭回头去。 她微微拉开车帘一点缝隙,恰有一朵烟花拖曳着长长的金尾冲上夜空,旋即在一声巨响中绽放开万丈金光。 “砰!!!” 听着这巨大的响声,看着夜幕中盛放的火花以及在火光中笑着仰起头的人群,李子木微微张大嘴巴,只觉得这应当便是世间最热闹的场面了。 而现在的李子木还不知道她将在一个月后再次看到与现在相差无几的一幕。 同样的巨响,同样的焰火。 只不过那时站在火光之下的人们脸上却没有了笑容。 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7017k 第603章 明争未起,暗斗先至 五日后,凉州城。 之前说过,大宁所有的边州,都府均位于国疆线上。 凉州城也是一样,位置就位于凉州的最北边。 而凉州又在大宁的最北方 如此一来,只有三十万户人口的凉州城便是整个大宁最北方的城池。 南边是定山县,北三百里就是天山山脉。 若是天气好,aanbaanb站在城墙上就能遥遥看到绵延的雪山。 如此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便注定了凉州城哪怕是一州首府,但也肯定不会多么繁华。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抛开人口不说,凉州的各种“经济指标”都在大宁排倒数,其它地方的百姓一听到这个名字,能想到的就只有战马和好刀。 没错,aanbaanb凉州的特产便是一种棕身白首的战马,aanbaanb以及性价比极高的凉刀。 而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了凉州的民风要比别的州郡更加彪悍一些。 骁勇善战、豪爽义气、大碗饮酒大口吃肉这便是大家对于凉州人的普遍印象。 这种印象虽不见得完全适用于每一個凉州人,但总体来说却也没错。 总而言之,aanbaanb此前大家对凉州的观感还是比较好的。 直到一年之前,凉州总兵温文带着一万多凉州兵在原州城投敌大奉。 弃城投降,这本来就是一件十分耻辱的事情。 再加上当时蜀州军在梁振的带领下拼死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便更凸显出了凉州军的不堪。 要知道,那时的蜀州已然被魏家牢牢掌控在手中了。 这种情况下梁振和蜀军都能舍身取义,宁死也不投降。 而号称“白甲上马,红甲下马”的凉州军却全部投了敌,确实很难不让人心生唾弃。 就这样,凉州在大宁人心中的风评急转直下,好似全部凉州人只在一夜之间就从义薄云天的好汉变成了贪生怕死的鼠辈一般。 至于那位投降了大奉的温文 虽然接受了投降,但大奉当然不可能保留凉州军的建制,很快就将那一万多人打散于各个大奉营部。 这些人在之后的战斗中死了一部分,剩下的也皆随着五十万大奉精锐全部葬身于原州城。 温文是三品境,因此并未死在锁龙阵中。 不过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原州城惨案”之后,aanbaanb大奉大宁攻守易形,温文便跟着邬定且战且退,aanbaanb直到退至奉元。 身为降将,aanbaanb大奉自然不会重用他,甚至还屡次派他率兵冲锋陷阵。 好在温文算是有点本事,终究没有死在战场上。 再后来,李岐投降,他就留在了奉元。 而现在据说已经去了新奉 关于温文的事无关紧要,这里便不再细说。 总之自打他率凉州军投降后,凉州的处境便越发难捱。 按大宁律,军中士卒不论是临阵脱逃还是主动投敌,一律按照“谋叛”罪名处治,其家眷皆要受到牵连。 单是这一项,凉州便有将近五万人被征作苦力,发配往前线运送粮草、修建工事,最终得以回乡者十不存一。 而因为其它种种原因离开凉州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就这样,本就偏远的凉州便变得更加荒凉。 直到最近,随着一支支军队陆续到来,才让这里又变得热闹了一些。 晌午,凉州城南城门。 金日当头,刺眼的阳光直射着猎猎作响的“凉”字旌旗,aanbaanb却融不化深冬的寒冷。 城墙上的兵卒皆穿着厚厚的棉袍,aanbaanb握着长戈列队来回巡逻。 而在他们脚下,抑或说整个凉州城外,aanbaanb放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结帐连营。 粗略估计,此时驻扎在凉州城周围的军队将近有五十万之多,且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最远处穿黑甲的,是最神秘、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狗军。 稍近一些穿青甲的,是梁振带来的十万大蜀援军。 距离城墙最近穿黄甲的,则是由韩兆统率的四十万大宁军。 五十万人驻扎在凉州城外,其视觉效果无疑十分震撼。 他们便是眼下宁文均和魏长天能拿得出手的全部力量,也是即将爆发的大合战的主力。 至于城中仅有三千之数的白甲凉州军他们的任务只不过是维持城中秩序而已。 “开城门” “快开城门” “轰隆隆” 急促的喊声突然响起,旋即便见铁索滚动,高大的城门伴随着巨响缓缓打开,悬起的吊桥也轰然落在护城河对岸。 与此同时,两辆马车也径直从远处驶来,车上悬挂的“魏”字黑旗在阳光中分外清晰。 “魏家的人来了。” “应当是魏公子吧。” “估计是。” “唉,你说这世道也是怪,年前魏家和朝廷还斗的那样凶,转眼就” “慎言这些事哪里是你我能议论的” “” 看着由远及近疾驰而来的马车,城墙上的兵卒免不了交头接耳几句。 而也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两辆马车已然驶过城门,毫不减速的直奔已被征作“战事指挥中心”的州衙而去。 “让路” “让路” 吼声回荡在城中,马车所到之处百姓皆慌张躲到道路两侧。 这般鸡飞狗跳的场面无疑从侧面反应出了车上之人的心情。 很明显,应该是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吁” 一炷香后,马车急停在州衙门外。 表情严肃的魏长天很快从车上下来,旋即便迈步向着前方早已等待许久的三人走去。 “长天。” “公子。” “魏公子。” 梁振、杜常、韩兆。 此时驻扎在城外的三股大军的首领皆在此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 他们迎上几步,各自向魏长天简短的问过好。 而后者却脚步不停,只是微微冲三人点了点头。 “走吧,进屋去说。” “好。” 一行四人快步行至议事厅,屋外侍卫也在他们进屋之后便将大门闭合。 直至此时,魏长天才终于站定脚步,回头看向梁振三人。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可能一下子便揪出了我们所有的探子” “” “不知道。” 三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梁振皱着眉回答道 “总之自打昨夜子时开始,我们安插在敌军中的一百多个细作便全部杳无音讯。” “并且到现在已经有五十三人的命牌碎” “报” 梁振一句话没说完,屋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禀魏公子禀三位将军” “半炷香前,又有两名斥候的命牌崩碎” “” 今天有点累,就一更,明天三更补上。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604章 亡羊补牢 在来凉州之前,魏长天一直觉得这一战问题不大,即便真的会出现什么波折也是正式开战之后的事。 可谁曾想人才刚到不,应该说人还没到时,坏消息便先一步到了。 一夜之间,他们安插在觉季联军中的细作便被尽数揪出,并且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五十五个。 要知道,aanbaanb这一百多个探子可是耗费了很多人力财力才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 如果他们真的全部暴露了,那么再想派人打入敌军的难度可想而知。 就算能,也肯定要花很多时间,对于眼下的局势来说已然是不赶趟了。 因此,原本明朗的局势一瞬间便变的扑朔迷离。 毕竟打仗不仅要看硬实力,更是双方情报机构的较量。 少了这些细作,你连对方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仗还没打就陷入了劣势。 就像两人交手时一人被蒙住了眼睛。 如果蒙眼之人的实力要远胜于对方,aanbaanb那可能丢失了视觉也无伤大雅,aanbaanb依旧能轻松取胜。 但若两人的实力本就相差无几,那么这场较量的结果便可想而知了。 所以,这件事对大宁和大蜀这边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 “这些探子的身份都有谁知道” 沉默片刻后,魏长天声音冰冷的问道“可有人有他们全部人的名单” “长天,细作的身份都是绝密。” 梁振明白魏长天在怀疑什么,摇头回答道 “并且他们当中有悬镜司的人,有兵部之人,还有詹事府策反买通的敌国之人,各家细作的名单只有自己知道,相互之间都是保密的。” “所以并无人同时知晓所有细作的身份。” “即便真有叛徒,那也顶多只会暴露一部分,绝不至于所有人一個不剩。” “因此我们估计并非是有人泄密,而是敌军用了些我们未曾想过的法子” 未曾想过的法子 魏长天皱了皱眉,没有立刻说话。 梁振说的有道理。 这些探子分属各家,aanbaanb哪怕内部真有问题也不应该同时暴露。 总不可能悬镜司、兵部、詹事府的头头都叛变了吧。 最起码魏贤志就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所以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一次性揪出所有细作 难道是跟“巫蛊之术”有关 魏长天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不再继续做无意义的思考。 这些探子是怎么暴露的,这个问题虽然重要,aanbaanb但还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如今最最关键的,是要怎么赶快把“眼睛”给重新医好。 “梁叔,你们可曾商议过对策了” 轻轻叹了口气,魏长天揉着额头说道“我们不可能就待在凉州等他们打过来,别的不说,但最起码要能掌握敌军的动向。” “此事你们准备怎么办” “长天,你来之前我们刚刚议过” 梁振更韩兆和杜常对视一眼,正色回答“既然此前安插的探子大概已指望不上,再重新安排人手也已来不及,那我们便只能将侦查范围扩大。” “我们准备派出大量斥候即刻进入天山,在沿途各处藏匿戒备,一旦发现敌军行踪便传信回来。” “虽然是个笨办法,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 派大量斥候沿途侦查,相较于由细作传回情报的主动性,前者明显更加被动。 如果敌军恰好经过了斥候所覆盖的区域,那还好。 但若是敌军没有经过呢 那斥候又要去哪里找寻这八十万人的行踪 要知道这可不是小概率事件。 天山山脉东西长达数千里,南北纵深也有千余里。 这样一片雪山不仅范围极大,并且地理情况亦十分复杂,否则觉季联军也不需要一个月才能抵达凉州。 如此一来,哪怕派遣再多斥候进山,aanbaanb侦查范围也势必不可能覆盖住整个山脉。 而一旦到时候敌军走的是一条没被侦查到的路线,那么自己这边可真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其实,魏长天倒不是怕找不到人。 只要对方打的是凉州,那不管走哪条路最终都殊途同归,问题并不大。 真正值得担忧的,是敌军突然改变了进攻策略。 虽然从正常战略角度分析,凉州确实应当是觉季两国的第一选择。 但自己这边肯定也有敌军细作,因此凉州城重军布防的情况绝对瞒不过对方。 因此,如果他们来个瞒天过海,不惜绕个大弯子去攻打北方的其它州郡呢 若是能提前知道敌军的行踪,在天山之外行军的大宁军队肯定比在天山之中行军的觉季联军快,无论如何都来得及提前赶到地方重新布防。 而若不知道敌军行踪 一想到八十万大军突然出现在某个毫无防备的边城之下,而自己这边还在凉州城傻等,魏长天就一阵头皮发麻。 不行,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要时刻掌握敌军动向。 而单靠派斥候进山、扩大侦查范围还远远不够保险。 “梁叔。” “在咱们的探子失联之前,应当传回过敌军的位置吧” 突然,魏长天抬起头来,眯着眼睛问道“他们眼下在哪里” “嗯” 梁振不知道魏长天为啥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昨夜子时之前,敌军大部还在季国境内的雁门郡。” “雁门郡距离天山多远”魏长天旋即又问。 “这个” 梁振稍一思考,很快给出答案。 “急行军的话,差不多需要六七天的功夫。” “六七天” 魏长天低了低头“也就是说他们最早会在六天后进入天山” “是。” 梁振疑惑的点点头,忽然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蓦然瞪大眼睛。 “长天,你是想派人在敌军入山之前便盯住他们” “对。” 魏长天没有隐瞒什么,如实分析道 “只是被动的侦查总不够稳妥,最好我们还是能主动一些。” “他们一旦进山就不好再寻踪迹了,所以只能赶在其进山之前就盯上梢。” “唯独就是觉季两国那边我们的人都已经暴露了,眼下只能从这边派人赶过去” “梁叔,以最快的速度穿越天山需要多久” “这要看是谁” 梁振咽了咽唾沫“寻常百姓可能要半年,普通武人差不多要一个月,斥候的话半月足矣。” “而若是上三品高手,那或许只要四五天。” “” 当梁振说出“四五天”之时,韩兆和杜常的表情也为之一变。 三人都明白魏长天的计划确实行得通。 那目前的问题就是要派谁去。 梁振三人都是一军主将,讲道理是走不了的。 如此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选几个三品副将一同前去。 不过 “行。” 沉吟片刻后,魏长天慢慢抬起头来,衣角微晃。 “事不宜迟,我稍作安排,今夜就走。”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605章 陆晃、黄省 从抵达凉州城,到决定亲自穿越天山山脉去探查敌情,这个过程仅仅不过半个时辰,魏长天甚至都没有坐下喝口水。 梁振三人闻言皆是一愣,不过思考片刻后却也没有劝什么。 毕竟不管从哪個角度来看,魏长天确实都是此行的最佳人选。 当然了,他一个人去肯定不行。 只不过随行之人也不是那么好选的。 首先为了隐蔽,aanbaanb人数不能太多。 其次为了速度和安全,每个人的境界也都不能太低。 “杨柳诗和张三会随我同去。” 很快,魏长天便率先给出了两个人选。 他不是随口说的,而是这俩人确实有用。 张三在跟着他之前便是六品,这两年修炼资源堆满,如今早已是五品了。 杨柳诗也是一样,自打跟在魏长天身边之后妖灵丹就没断过,也已经具备了五品的实力。 中三品境虽然不算多强的战力,aanbaanb但好歹不会拖后腿。 更关键的是,张三过目不忘的能力和杨柳诗的幻术大概率能在这种“侦查”活动中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而除此之外 “韩将军,劳烦你从城中找一个熟悉天山情况的人,以作我们此行向导。” 跟韩兆说了一句,魏长天又扭头看向梁振“梁叔,借一个三品副将给我,实力越强越好。” “好,我这就去办。” “没问题,长天你只管放心。” 韩兆和梁振很快答应一句,又有些不放心的再问 “你还需不需要其他人了” “不用了。” 魏长天摇摇头“人多了行踪便不易隐藏,也容易节外生枝。” “五个人,够了。” 半个时辰后,凉州府衙的一间密室之内。 茶香袅袅,魏长天正与一个身着白甲的军汉相对而坐。 此人名叫黄省,隶属于凉州军,aanbaanb官衔校尉,算是中层军官。 黄省的境界虽然没有太高,aanbaanb但四品也不算低。 更关键的是,aanbaanb他曾护送詹事府的使臣穿越过天山山脉,aanbaanb去到季国拜访季国天子。 一来一回两次横穿天山,即便对这片雪山的整体情况不是了如指掌,但最起码也知道一条可以抵达季国的路线。 因此,他便会作为魏长天此行的向导。 “” “黄校尉,该说的韩将军应该都与你说了。” 喝了一口热茶,魏长天抬眼看了看对面明显有些忐忑的汉子。 “我们此行事关重大,或许便会影响着未来大战的走向,乃至于大宁的生死存亡。” “不过你也不必紧张,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行。” “待我们回来,不论如何我都会向韩将军给你请功,也不算让你白跑这一趟。” “小人不敢贪功” “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黄省的声音很大。 虽然心情紧张,但他还是颇有军人素养,身子站的笔直。 “国难当头,小人自当为国效力更理应服从上级之令” “还请公子放心” 铿锵有力的声音震得杯中茶水竟都起了波澜,魏长天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哈哈哈,黄校尉此话说得好。” “那此行便有劳你了。” “不敢” 黄省又是一声响亮的回答“能为皇上与公子效命乃是小人的荣幸” “” 先是皇上,然后是公子。 现在整个大宁没有人不知道宁文均是魏家的半个傀儡,aanbaanb而魏长天又是魏家的半个家主。 所以一般人如果要将二者放在一起说,那往往都会将魏长天摆在宁文均的前面。 可这位黄省却是不然,不仅将宁文均摆在了前面,并且从他的表情来看也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所以在他心里,是真的觉得天子大于一切。 更关键的是,他敢当着魏长天的面这么说。 倒是个耿直的性子 心里嘀咕一句,魏长天对此十分无所谓,脸上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刚准备再说点别的,但房门却在此时被敲响了。 “长天。” 来人是梁振,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青甲的男子。 “这是陆晃,已跟着我近十年了,实力在三品之中虽算不得顶尖,但与我也相差无几” 梁振简单介绍了两句,而名为陆晃的男子也立马挺身铿锵道 “末将陆晃见过魏公子” “嗯。” 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晃,魏长天微微颔首,示意梁振可以走了。 后者点点头,很快便离开了密室。 而魏长天也没有与陆晃多聊,只是回头冲着房间的屏风突然说了一句。 “李姑娘,出来吧。” “” 在三人的注视下,李子木缓缓自屏风后现身,明显早已在此等待多时。 陆晃也好,黄省也罢,其实早就察觉到了这道气息,只不过魏长天没说,他们也不敢问。 至于魏长天究竟要做什么 “黄校尉、陆将军,此女乃是我魏家门客。” “我还有些事要去办,便先由她陪你们说会儿话。” “是公子但去无妨。” 虽然有些茫然,但陆晃和黄省也不可能违命,只好齐齐躬身目送魏长天离开。 密室的房门打开又合上,然后他们便听得背后飘来轻轻一句。 “两位,请坐吧。” “” 两刻钟后,李子木找到了正在另一件密室喝茶的魏长天。 “公子,陆将军和黄校尉应当都没有问题。” “确定么” “不敢说十成把握,但九成九不会是敌国细作。” “行。” 点点头,魏长天也没问李子木究竟是怎么试探的。 反正此举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总不可能人人都是奸细。 要不是经历过系统点不够用的窘迫,他早就给这俩人一人来一枚傀儡丹了。 而现在有了李子木,能省的就省点,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 “李姑娘,我此行是为了什么你也知道了。” 顿了顿,魏长天看着李子木说道“我走后你便跟在梁叔身边,他会带你去见一些人。” “而你要做的便是查出这些人是不是叛贼。” “唔” 李子木一愣“公子觉得此事还是因为大宁有人泄密”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若是巫蛊之术真能做到分辨敌我,那大觉早就天下无敌了。” 魏长天眯了眯眼,语气有些阴冷“再说不管怎么样,多点小心总归没错。” “” 李子木点点头,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小孩子不一样,但又不知道具体不一样在哪里。 直到年龄慢慢增长,随着心智的成熟,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读懂别人的心思。 当然了,这并非指的是“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心中所想”的意思。 而是结合语言、行为、表情、逻辑的一种综合分析。 其实这种事很多人若有意训练也能做到,比如楚先平便也具备一定的读心能力。 只不过李子是与生俱来的。 她一直觉得这个本事没什么用处,顶多就是在跟菜贩讨价还价时总能将价格讲到最低。 甚至还经常会给她带来一些困扰。 而直到遇见魏长天,跟着后者去了京城、来了凉州之后,李子木这才明白原来相同的本事用在不同的地方,所能发挥的价值也截然不同。 之前,她即便猜出菜贩的“心理底价”,结果也不过是能省下几枚铜子。 但现在,她“读心”的对象却换成了皇帝、将军、朝臣等一众大人物。 并且一旦她“读”出了什么不该“读”出的东西,那或许便会有不计其数的人因此而丧命。 所以 “公子,我明白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606章 进山 之后的两个时辰,张三、杨柳诗等人一直在整理进雪山所需的物件,而魏长天则是去见了梁沁。 后者已经随梁振来凉州城有快十天了,这期间一直日日盼着魏长天。 结果魏长天来是来了,但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又要走了。 夫妻小别重逢,又是这样一种情况,梁沁心中自然多有不舍。 不过她也知道魏长天此番进天山关系重大,aanbaanb她绝不能拖自家相公的后腿。 “长天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记得无事的时候便给我报个平安” “这次的事我便不与徐姐姐和陆姐姐讲了,以免她们听到担心” “但你可得平安回来,我、我都已经” “嗯” 听到这句话,魏长天脸上的表情一僵,视线下意识的落在梁沁小腹。 “怀上了” “啊” 梁沁脸上登时涌上一抹红晕,赶忙摆手道“长、长天哥你说什么呢” “哪、哪有的事” “没怀上” 魏长天一愣“那你刚才想说啥” “我、我想说我都已经答应徐姐姐和陆姐姐要照顾好你了” “不是,这种事你结巴什么” “我、我” 梁沁好似犯了错误一样低了低头,aanbaanb不过旋即便又瞪大眼睛抬起头来。 “我结巴怎么了,谁知道长天哥你会想到那上面去” “换成哪個男人也会这么想好吧。” 魏长天撇撇嘴,不太放心的再次确认“你真没怀上” “我前几天才来的月事,当然没有了” 梁沁先是自证一句,旋即狐疑问道“长天哥你到底是希望我有身孕还是没有身孕啊” “当然是有了最好” 魏长天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但这种事急不得,顺其自然就是,你不要有什么压力。” “” “我本来就不着急,倒是长天哥你看起来很慌张的样子” 梁沁小声嘀咕一句,终于没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开始询问魏长天有无准备好进山所需的物件。 就这样,俩人在夕阳的余辉中聊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情到深处免不了要再“双修”一下,直到太阳完全落山时才走出屋子一同去膳厅吃晚饭。 杨柳诗、张三等人早已等在里面,见他们进来便笑着站起身子。 “公子、夫人。” 张三凑到近处,小声跟魏长天汇报道“进山所需准备的东西都已备好了,aanbaanb咱们何时出发” “晚一些吧。” 魏长天沉吟片刻“先吃饭,等夜深了再走。” “是,aanbaanb那小人先去备车。” 张三拱了拱手就离开了膳厅,屋中还剩下杨柳诗和梁振。 “柳诗姐姐” 梁沁有些开心的跑到杨柳诗身边,二女很快就笑着聊在一起。 而魏长天则是走到梁振旁边坐下,压低声音再次求证道 “梁叔,沁儿她是不是怀上身孕了” “嗯” 梁振蓦然转过头来,眼睛瞪得贼大“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咳,我猜的,看来是猜错了。” 魏长天见梁振反应如此剧烈,知道梁沁应该是真的没怀,便也终于在心中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不想对梁沁负责,也不是不喜欢小孩。 只是魏长天感觉自己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因此潜意识总是里希望这一天能来的晚一些。 “梁叔,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 拿起碗筷,魏长天笑着跟一脸狐疑的梁振说道“吃饭吧。” “长天真没事” “嗯,真没事。” “好” “” 又是两个时辰之后。 亥时初,夜已深了,月光斜斜散落在远处绵延雪山,映亮了夜幕的北方。 为了以防万一,aanbaanb避免城中的敌国探子发觉到自己的行踪,aanbaanb魏长天特意挑了这个时间出发,并且一切都是按最低调的方式安排的。 在梁沁、梁振、韩兆、杜常四人的注视下,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便这么自城北的侧门悄悄出了城,直奔三百里外的天山山系而去。 马车没有挂灯,更没有挂旗,孤零零的行驶在被夜色所笼罩的土路上,很快就离开了凉州城的范围。 而随着驶出的距离越来越远,道路便越发难走,车轿因为剧烈的颠簸而发出的“吱呀”声也越来越大。 “黄校尉,平时进出天山的人多么” 子时,掀开车帘看了眼已变得无比高大的群山,魏长天回头问向坐在对面的黄省。 “如此绵延群山应当有不少药材珍宝,恐怕有不少百姓会进去撞撞运气吧” “公子猜的极对,这天山之中确实有不少奇珍异宝,据说还有人曾在其中寻见过可愈万疾的云母芝。” 黄省小声回答道“不过百姓进山采药大都在夏秋时节,且皆在山脉外围走动,鲜有人敢在冬日深入其中。” “嗯可是因为冬日山中太冷” “此为其一,但不仅仅如此。” 黄省的脸色变得认真“与西南十万大山一样,传说天山之中藏匿着不少妖兽,更有实力堪比上三品的千年老妖。” “这些妖兽大都会在极寒时出活动,因此除了一些为逃官府追捕的亡命之徒外,其他人都不敢在冬天进山太深。” “妖兽” 魏长天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天山山系这么大,有些妖兽再正常不过。 “黄校尉,你之前穿越天山时可曾遇到过妖兽” “回公子,遇见过几次。” 黄省如实回答“不顾都是些只有几十年道行的小妖,大妖却是从未见得过。” “嗯” 随口应了一声,魏长天刚准备再问点啥,马车却在此时缓缓停了下来。 “公子,前方的路已走不了马车了” 张三的声音飘入车轿,众人也没墨迹,很快就带着行囊下了车。 站在刺骨的寒风中,魏长天向前方看了一眼,视线之中除了嶙峋怪石之外便只剩下不停于空中飞舞的雪花。 “张三,把车烧了,将马放了。” “黄校尉,带路,咱们现在就进山。” 言简意赅的下达了命令,魏长天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很快,浓烈的火光便自五人背后冲天而起,脱离缰绳束缚的两匹良驹也嘶鸣着奔入夜幕,转瞬就不见了踪迹。 “噼里啪啦” 车木在烈火中熊熊燃烧,遇风便化作火龙,张牙舞爪的于空中翻腾。 然而若是将视线拉远一些,这堆火焰与茫茫雪山相比却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就如同茫茫夜空里的一颗星,在无垠宇宙中闪烁着最为短暂的光芒。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607章 山神庙 翌日清晨。 望南峰,山神庙。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金色的朝霞落在覆满白雪的庙宇,站在庙门处放眼望去一山连一山、一山套一山,如龙蛇盘纠,婉蜒不断,何止千百余里。 虽在金阳初露之际,但因为周遭俱是高寒雪山,因此除了脚下亘古不融的积雪外,周遭寸草不生,连个鸟兽都看不见。 有的,只是这孤零零一座山神庙,以及此时正在庙中歇脚的五人。 经过一夜赶路,魏长天一行人已经按照计划穿过天山外围,到达了这座名为“望南”的山峰。 而这也是天山之中最后一座有名字的山峰,再往前走便尽是无名山了。 “” “想不到这破地儿竟然还有座庙” 站在庙门外看了一会儿,魏长天小声嘀咕一句,似乎有些惊讶。 张三和陆晃此时正在庙中生火,准备煮粥以做早餐。 杨柳诗在旁边用融雪清理一只刚刚不幸被几人碰到的雪兔,打算烤来吃掉。 而黄省则是跟在魏长天身边,听到后者的话便开口解释道 “公子,此庙原本是一个小教派的宗门所在。” “只不过此教香火不旺,几十年前教主死后便作鸟兽散了,空留宗门在此。” “后来是凉州城几家富户出钱将此地重新修缮,改成了山神庙,拜的是天山雪神。” “其实夏秋时节来此处祭拜的人还是不少的” “” 看得出黄省确实对天山的情况比较熟悉,说起此庙的来历头头是道。 魏长天一边听,一边信步走入正殿,抬眼看了看正中央供奉的那座数丈高的神仙雕像。 跟佛家那些“面目可憎”的金刚、力士之类的神像相比,道家的神像明显就要慈眉善目的多。 白须飘飘,一手抵膝、一手微垂,视线直视前方,仿佛是在看着殿外那绵延的雪山。 好家伙,这就是雪神么 怎么又是個老头儿 总觉得雪神这种神仙应该是个衣着清凉、身材姣好的女子才对劲 心里吐槽一句,魏长天收回视线,又看了看摆放在神像前的铜尊铜碟等物。 其上并没有什么腐烂的贡品,甚至香炉里的香灰也十分平整,看来应当是有人维护的。 “黄校尉,这山神庙不小,理应有道士住着吧” “公子,其它时节确实有人住着。” 黄省回道“不过冬日里并无百姓前来祭拜,再加上此处已算是天山深处,偶尔会有妖兽出没,所以这些道士入冬时便都会暂时离开,来年开春再回来。” “原来如此。” 魏长天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而此时院中也飘起了阵阵粥香。 “公子,粥煮好了。” 张三跑进来说了一句。 “嗯。” 魏长天随口应了一声,刚准备去喝点粥,但视线却突然猛地转向神像脚下。 就在刚刚,他好像听到这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动静。 “公子,小人也听到了” 身边,已经缓缓拔出佩刀的黄省证明了他没有出现幻听。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慢慢向着高山的雪神像靠近。 而院中的杨柳诗和陆晃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已然神色严肃的走近正殿,做好了战斗准备。 说实话,就魏长天几人的综合战力,哪怕是遇到二品高手也根本不慌。 不过这天山山脉毕竟人烟罕至,所以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就这样,魏长天和黄省在前,张三、陆晃、杨柳诗在后,五人一步步向着那神像逼近,准备一探刚刚那个声音的来源。 然而就在走在最前面的魏长天距离神像仅一步之遥时,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情况。 只见那神像原本直视前方的双眼忽然一动,竟是向下看来,目光直直落在它脚下的五人身上 然后,一个无比阴冷的声音兀的炸响在众人耳边。 “滚” “” 犹如来自天际的闷雷,又似出自魔鬼之口的低语。 这一声“滚”中好似真的夹杂着亦正亦邪的神力,与神像那和蔼的造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泥塑的神像不仅眼睛动了,并且还开口说话了。 要是换做一般人在这里,此刻估计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但魏长天五人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外,竟无半点恐惧之色。 陆晃、黄省、张三的脸上好歹还留着几分警惕。 而魏长天和杨柳诗的表情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意思。 好家伙。 这幻术的水平未免也太低了。 一炷香后。 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正烤着一只褪了皮毛的兔子,油脂顺着焦黄酥脆的兔腿滴下,落在火中“噼啪”作响。 而就在距离这烤兔不远的位置,张三则正拎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磨刀霍霍。 “公子,这雪狐估么着有个二三十年的道行。” “小人这就把它宰了烤来加菜” “” 手捧瓷碗,魏长天一面喝着粥,一面瞥了一眼那只已被张三“扼住命运的咽喉”的小狐狸,心中颇为无语。 本来以为是啥了不得的奇遇呢,到头来竟只是一头狐狸作祟。 这妖物道行不深,估计是趁着冬天庙中没人便来这里“借住”,结果却不幸遇到了自己。 不过有一说一,虽然这小家伙幻术不咋滴,连张三都识破了。 但它隐匿气息的水平却是不错,自己在正殿中待了那么半天都没察觉到它的存在。 要不是它沉不住气,想要利用神像将自己惊走,保不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算了,狐狸肉又不好吃。” 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杨柳诗,魏长天冲张三挥了挥手“放了吧。” “公子,你不吃我吃是小人这就放了” 张三原本还想给自己争取一顿加餐,但看到魏长天的眼神便赶紧又止住话头,一松手就将小狐狸丢在地上。 而后者也是够“狡猾”,在张三手里时明明是一副“我已经死掉了”的样子,但一落到地面却就跟突然还魂了一样,撒丫子就跑,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山神庙深处。 “哈哈哈哈” 众人见状一阵大笑,也没人在乎它的去向。 只有杨柳诗悄悄向魏长天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便又轻轻低下头去。 很快,众人就将此事抛之脑外,趁着粥还热继续吃早饭。 不过 “公子,这粥怎么喝起来有些臭” “咳,我没觉得臭。” “嗯黄校尉、陆将军,你们呢可觉得这粥不对劲” “没有啊” “啊夫人,你呢” “不臭啊,张三,是不是因为你嘴臭呢” “我嘴不臭啊” 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杨柳诗和正在努力憋笑的魏长天,张三满腹狐疑。 “难道是那狐狸又给我施了幻术” “不对啊,这次没察觉到真气有异啊” ”tart”bnk” 天才本站地址。阅读网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608章 妖兽赠宝?? 一刻钟后,锅中白粥见底,烤兔也只剩下了几根骨头。 众人都吃饱喝足准备继续赶路,唯有张三一脸苦闷。 别人都没事,就他碗里的粥跟馋了屎一样,着实难以下咽。 张三当然没有吃屎的嗜好,所以最后只好将这碗粥倒掉,准备吃一粒辟谷丹填饱肚子。 可谁知就连这辟谷丹也有一股子腥臭味,使得他一度怀疑真的是自己口臭。 好在辟谷丹一粒也就指盖大小,不必经历喝粥那般漫长的折磨。 所以最后张三还是眼睛一闭,勉强把“屎”给咽了下去。 好家伙,这要是在前世,张三保不准能比老八火的早...... 看着张三的模样,魏长天在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句前者的“勇气”。 他当然明白这都是杨柳诗搞的鬼,虽然不甚在意,但也不希望看见张三天天“吃屎”,于是便找了个机会小声跟前者说道: “差不多行了,张三又不知道你是狐妖。” “哼!我不管!谁让他要吃狐狸的!” 杨柳诗轻哼一声,语气愤慨。 不过她跟张三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于是很快补充道: “好啦,就这一顿饭而已,奴家懂得轻重的。” “那就行。” 点点头,魏长天有些好奇的又问:“那只小狐狸是公的是母的?” “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杨柳诗一脸警惕:“是公的如何?是母的又如何?” “你想哪去了!” 魏长天“一脸正气”的皱了皱眉:“我不过是好奇而已。” “哦......” 杨柳诗掩嘴笑道:“那便是公的。” “什么叫那便是??” 魏长天一脸狐疑:“我总感觉你在骗我。” “奴家哪里敢骗公子呢。” 杨柳诗抿嘴一笑,自顾自走远。 “真的是公的......” “......” 朝阳横斜于茫茫雪山,杨柳诗身披宽大的白色绒袍,却难掩其高挑有致的身段。 乍一看,她远要比正殿中那个神像更符合雪神的模样。 “服了,连同类的醋也吃......” 魏长天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背影,嘀咕一句后便走到庙外解手去了。 院中,黄省正在对着地图研究今日的路线,张三和陆晃则是在收拾锅碗等物。 众人都没有察觉到就在正殿旁的拐角处,那个刚刚被放走的小狐狸此时正躲在阴影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什么。 毛茸茸的尾巴紧紧盘在身下,黑溜溜的大眼睛扫过院中几人身影,最后落在杨柳诗身上。 鼻子微微耸动,四只小脚有些踟蹰的挪了挪。 小狐狸明显感受到杨柳诗是它的同类,因此特别想冲过去跟后者亲热一番。 甚至,它有些想跟着杨柳诗离开这里。 但一看到“凶神恶煞”的张三,它便又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论如何,小狐狸还是觉得自己的性命最要紧。 贴在墙边,就这样默默观察了好半晌。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它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忽然向着山神庙深处跑去。 “......” 一刻钟后。 当东边的朝阳完全跃出天际时,五人已收拾妥当,准备继续赶路。 虽然昨晚一夜未睡,但为了不贻误战机,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季国,他们这几天注定很难有机会长时间休息。 尤其是这般无风无雪的白天,更是在雪山之中赶路的好时机,自然要尽可能的多走一些。 “公子,都收拾好了。” 庙外,陆晃将一個大包裹备好,冲魏长天点了点头。 众人此行所带之物不多,但也不算少。 而这其中大部分便都是由陆晃来背的。 堂堂一位三品境将军此时却沦为“驼夫”,看起来好像有些大材小用。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魏长天身份尊贵,肯定不能背行李。 杨柳诗是女子,更是魏长天的女人,自然也是一样。 所以行李便只能由陆晃、黄省、张三来分担。 而三人之中前者境界最高,便也背的最多。 “......” “有劳将军了。” 看了一眼陆晃,一身轻松的魏长天随口客气一句,然后就准备下令继续赶路。 今天天气好,估计能比预计的多走一些,抵达天山深处一座叫“仙池”的高山湖那里休息。 想到这里,魏长天不禁联想到了前世的“天池”。 话说自己还曾经去过天池旅游呢...... “走吧。” 脑海中那美轮美奂的景色一闪而过,魏长天很快收敛心神说道:“黄校尉,你于前方带路。” “是!” 黄省应了一声率先迈步,众人也紧随其后打算离开山神庙。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声轻鸣突然自庙中响起。 “嘤!!”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一道雪白兽影忽的自庙墙内一跃而出,口衔一物直奔五人而来。 众人都知道这是那只小狐狸,但却不知道它要做什么。 如果换做别的妖兽这样冲过来,估计还没等近身就已经命归西天了。 不过这小狐狸的实力众人都清楚,所以也不怕它“恩将仇报”,只是有些好奇的站在原地看着。 然后大家就看见这小东西一路冲到杨柳诗脚边,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一物,旋即又头也不回的逃回了山神庙。 “啪嗒~” 它口中所衔之物落在雪地上,亦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是一颗约么有半掌大小,通体雪白的圆珠。 很明显,小狐狸是想将此物赠与杨柳诗。 可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从杨柳诗的表情来看她应该也没见过此物,弯腰拾起后端详了半天仍旧一脸茫然,似乎是在琢么着什么。 而魏长天见得这一幕后的心理活动更是无比丰富。 好家伙,这就是妖兽赠宝??? 可为啥给的是杨柳诗,而不是自己啊??? 所有好事都跟自己没关系是么?! 明明是老子把你从张三嘴里救下来的!! 魏长天心中疯狂吐槽几句,不过更好奇的还是这圆珠是个啥。 他瞥了一眼小狐狸消失的方向,然后走到杨柳诗身边问道: “妖灵丹?” “不是。” 杨柳诗摇摇头,将白色圆珠递了过来:“其中没有真气波动,奴家感觉只是一枚磨圆了的白色石头而已。” “石头?” 魏长天皱了皱眉,接过圆珠仔细观察感应了半晌,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特殊之处。 嗯?难道真的只是一块白石头? 一时间,魏长天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高兴是因为这玩意儿是小狐狸给杨柳诗的,如果没有价值的话自己就不算“错过了一桩机缘”。 遗憾则是因为杨柳诗的就是自己的,这样想来自己便又算“错过了一桩机缘”...... “喏。” 撇撇嘴将圆珠交还给杨柳诗,魏长天只当那小狐狸把寻常物件当做了宝贝,不再去想此事。 毕竟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他前世养过一只猫,就经常将瓶盖、包装袋之类的东xz起来,搞得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就这样,五人出发继续赶路,身影很快便变得渺小模糊。 杨柳诗终究没有将圆珠丢掉,而是收在了行囊里。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圆珠是什么东西,更不会知道她会因此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一切疑问都在小狐狸的注视下,渐渐消失在了茫茫雪山之中。 7017k 第609章 湖底巨兽 离开山神庙,继续向北,路也变得越发难走。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众人只是在一块块堆满积雪的乱石中不停穿梭而已。 据黄省说天山之中其实是有几条相对好走的路线的,只不过冬天雪太厚,已分辨不出罢了。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以五人的境界,有没有路都不会太过影响速度,只要方向没错就好。 “呼!” 阳光刺眼,山风不大。 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很浅,被风一吹便看不出任何痕迹。 一行人的速度不快,但也绝对不慢,不多时便再也看不见身后的望南峰和山神庙,放眼望去尽是如出一辙的雪景。 翻过一座山峰,眼前竟是另一山的山谷。 穿过这座山谷,前面竟是另一山的山峰。 身处在群山之中,“海拔”已很难通过感觉来进行判断,魏长天只能从逐渐稀薄的空气和越来越近的云层推断出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应当很高了。 金日当头,厚厚积雪折射日光映得一片华光灼目,恍如云团的气雾倒映雪山之巅层峦叠嶂,身处其中如临九霄。 如果是在前世,或者是刚穿越过来没多久那会儿,魏长天见得此景可能还会赞叹几句大自然的宏伟壮丽。 然而现在的他已见过太多波澜壮阔的景色,因此当下心中可以说毫无波澜。 就这样,五人蒙头赶了一天的路,期间不仅没有休息,更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而天公也算作美,整个白天都安安静静,直到入夜时才逐渐飘起了漫天大雪。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雪便从洋洋洒洒变得汹涌昏暗。 寒风裹挟着雪花遮住了月亮,却遮不住月光,甚至竟给人一种身处黄昏时的错觉。 而顶着暴雪又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在当夜子时抵达了今天的目的地。 天山仙池。 ...... 明湖映白雪,彻底见月光。 当翻腾着白雾的雪山湖出现在眼前时,五人决定便在湖边稍作休息,待雪势稍小一些后再接着赶路。 虽然这风雪即便再大也不会影响他们的速度,但大雪天外加黑夜却会干扰视线,继续走也快不到哪里去,便还不如休整一番。 “公子,小人已给梁沁夫人报过了平安。” 湖边,张三凑到坐在一块巨石上的魏长天身旁,小声说道:“还有,梁将军刚刚传信过来,说敌军之中所有细作的命牌已于今日全部碎了。” “嗯。” 目视着前方,魏长天微微点头。 这个情况是预料之中的,所以他并不感到惊讶。 “还有别的么?” “有。” 张三继续说道:“梁将军还说明日便会派出大量斥候进山,侦查范围差不多可以横贯东西数百里。” “数百里......九牛一毛啊。” 魏长天摇摇头:“行了,你去歇着吧。” “是。” “......” 躬了躬身,张三很快退走,找了个背风处盘腿坐下。 风雪太大,又无遮身之地,众人都没心情生火做饭,刚刚一人吃了颗辟谷丹后便都休息了。 当然了,这种环境下睡觉肯定是睡不着的。 不过都是修行之人,打坐也可以算作是休息,所以现在张三等人都在闭目修炼。 魏长天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将视线落在前面的大湖上。 水面宽阔,差不多有十来个足球场大小,湖水十分清澈。 要不是现在风大,估计能一眼看到湖底。 前世去天池旅游时,导游说雪山湖之所以不结冰是因为底下有火山口,地热导致水温稳定之类的。 说白了,就是温泉呗。 不知道这個“仙池”常年不冻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魏长天瞎想了一阵,并没有去泡个温泉的想法,很快便闭上眼睛进入梦道,继续练他的落穹剑去了。 湖光大雪两相和,风卷涟漪镜未磨。 遥望仙池映天光,白玉盘里盛星河。 仙池、风雪、星光、倒影...... 与魏长天四人不同,同样坐在湖边的杨柳诗不用修炼,便默默看着这幅景色,眸中闪烁着一丝丝激动。 她生在常年湿热的十万大山,莫说雪山了,在化形之前便是连雪都没有见过一场。 虽然后来化形成人,奉青弦指令去了京城,每年冬天都能见得几场或大或小的雪,但哪里有这般震撼。 所以眼下看到这鬼斧神工的画面,杨柳诗自然觉得有趣。 不过看了一阵后心中的感触也就渐渐褪去,闲来无聊,她便又将那个白色圆珠拿了出来。 月光落在光滑的珠面上,反射着微微荧光,进而又被飘雪盖住。 杨柳诗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只觉得这东西应当不简单,但也不知道不简单在哪里。 只能说此物有一种十分微弱的吸引力,仿佛在吸引着自己。 可这种感觉又很微弱,若非特意感受便几乎察觉不到。 “到底是什么呢......” 轻声嘀咕了一句,杨柳诗轻轻拭去圆珠上的积雪,准备回到蜀州后去问问青弦。 然而就在此时,面前的仙池却突发异象,魏长天四人也一瞬间同时睁开了眼睛。 “哗啦!!!” 五人视线所至之处,湖面突然开始剧烈翻涌,原本平静的湖水也化作浪涛向着岸边卷来。 大波一跳入半天,粉碎银山成雪片。 变故来的着实太过突然,使得岸边众人的表情皆变得无比严肃,目光死死盯住翻腾的越发厉害的湖面。 其实如果把仙池缩小一些,这是很常见的一副场景。 毕竟洗完澡后人从浴桶里出来也是这般模样。 只不过相较于出浴的美人,即将自仙池中现身的东西明显要远远大得多...... “轰!!!” 拍浪声变成回荡在山峰间的巨响,仙池中央的湖水也明显凸起了一大截,逐渐露出了池底巨物的模样。 尖爪、白羽、红鳞...... “沧啷!” “沧啷啷!!” 魏长天、张三、陆晃、黄省,四人几乎是同时拔刀出鞘,脸色阴沉,但身形却未后退一步。 “砰!!砰砰砰!!” 一浪又一浪数丈高的湖水撞在真气化作的盾墙上,化作漫天雨水倾撒而下。 “锵!!!” 几息之后,随着一声犹如剑刃交错的嘶鸣突然炸响在夜空,那盘于湖底的巨大妖兽猛地挣脱湖面,终于现身在五人面前。 看着面前这玩意儿,魏长天的瞳孔猛然收缩,呼吸也停滞了一拍。 其余人的反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五人打从刚刚异象突现时便开始猜测这栖身湖底的妖兽到底是什么。 如此体型,最有可能的便是一条道行极深的鱼妖,亦或是诸如水蛇、乌龟之类的东西。 但此时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却偏偏是最不可能藏于水中的妖物。 有羽有翅,尖喙利爪。 这分明就是一只飞禽! 并且先不说这样一只巨鸟为何会栖身于天寒地冻的仙池之中,单就这鸟的模样...... “卧槽......” 魏长天不可置信的动了动嘴唇。 “这尼玛是......凤凰???” 7017k 第610章 白羽赤鸟 “铮!!!” 红鳞覆白羽,羽上灼赤炎。 如血丝一般的纹路布满周身,冲天而起的火焰眨眼间已经密布于风雪里,嘹亮的凤鸣声也随之爆发开来。 很明显,魏长天此前从没见过真的凤凰,对这种神话生物的印象只存在于前世的影视作品之中。 虽然眼下这只浑身冒火的巨大妖兽跟那些绚丽赤红的影视形象还有不小的差距,但他脑海中出现的第一反应还是—— 即便不是凤凰,但这玩意儿肯定不弱。 “......” 趁着妖兽还在空中翻腾的功夫,五人慢慢聚拢到一处,亦各自给出了自己分析出的信息。 “公子!此妖恐怕已有近千年道行,实力绝不弱于末将!”这话是陆晃说的。 “难怪偌大的仙池常年不冻!感情是有此物藏匿于水底!”这是张三说的。 “难怪时常有百姓称曾在天山之中见得过九天神鸟,原来竟是此妖!”这是黄省说的。 三人快速说完话,然后便举刀死死盯着远处那火红兽影的一举一动。 而被四个男人护在身后的杨柳诗则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轻声说道: “公子,这好像是白羽赤鸟......” “你管这玩意儿叫鸟??” 魏长天瞥了一眼半空中的滚滚火海,心说这东西都快赶上飞机大小了。 不过白羽赤鸟这名字倒是挺符合它的形象的。 “公子,奴家只是猜测。” 另一边,杨柳诗皱了皱眉:“十万大山之中也有白羽赤鸟,奴家......咳,曾侥幸见得过一次,模样与眼前这只十分相似。” “只是此兽大多数时候性格温顺,正常来说唯有在极度愤怒时才会以焰覆身。” “也不知它现在为何会是这般样子......” “......” 温顺? 看了看巨大鸟首上那两只已变得通红的兽眼,魏长天着实没办法把它跟这俩字建立起任何联系。 至于说愤怒...... 鬼知道它为什么愤怒? 自己一群人啥也没干,就在仙池旁边坐着休息一下都不行? 难道说这是它的领地?自己擅闯进来所以才激怒了它? 一时间,魏长天的脑海里闪过诸多疑问。 不过他也懒得去寻求答案。 反正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很唬人,但最多就是三品境的实力。 它要真敢找自己麻烦,那自己也不介意让这仙池打从今天开始结冰! “陆将军,你与我上前!” 暴喝一声,魏长天周身内力猛然翻涌,腰间星辰刀鞘的鞘口亦泛起金芒。 “其余人后退!” “嗖!嗖嗖!” 张三、黄省、杨柳诗三人没有犹豫,听到命令后立刻便闪身向着远离湖边的方向退去。 对手是一只飞在天上的巨鸟,而“御空行走”又是上三品才能掌握的神通。 在这种情况下,同为中三品的三人自知一旦打起来不仅帮不上任何忙,反而还会成为累赘,所以当下撤的十分果断。 就连杨柳诗也只是略微有些担心的向魏长天投去了一个眼神,并未说半句废话,想来是怕后者分心。 “呼!” 疾风荡起三千青丝,空气里的寒冷已尽数被灼热所取代。 不得不说,相比于某些电视剧里那些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半点逼数、非要强行制造困境的角色,杨柳诗三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完美队友。 而就在他们闪身后撤的同一时间,已腾起至半空的白羽赤鸟也发出一声嘶鸣,旋即抖动翅膀向着众人激射而来。 “陆将军!上!” 眼睛一眯,魏长天没有半点迟疑,立刻挥刀腾起。 “是!公子!” 陆晃闻言亦无任何踟蹰,紧随其后举刀纵身一跃。 “唰!唰!” 两道人影就如同离弦之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至半空。 身形不停继续向前,下一刻就与犹如一团火焰的赤鸟轰然对撞在一处。 “砰!!” “轰轰轰!!” “吼!!!” 巨响震天,卷起无数的白浪。 烈焰迸溅,地上金芒压过了天上月光。 此时此刻,整个天山山脉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座山峰之上滚起了雪崩,也不知道天上的星星和散落于仙池上空的火花哪个更多。 只有接连不断的对撞和吼声回荡在夜空,交织成密密麻麻的电闪雷鸣。 ...... 白羽赤鸟头顶。 “嗖!!” “嗡!!!” 魏长天手中紧握高频震颤的漏影刀,引领数百长刀又一击斩在鸟首之上。 他身形模糊,周身火焰翻腾,此时的模样乍一看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活阎罗。 魏长天并不知道这白羽赤鸟的弱点在哪里,但想来照着脑袋下手总没错。 而陆晃则是游荡于稍下方的位置,对着后者的两只巨翅一阵猛攻。 两人都是三品,并且一个还具备二品实力,杀一只只有三品境实力的妖兽绰绰有余。 只不过虽然打得很热闹,胜利也是时间问题,但魏长天其实不太明白这场战斗到底是因为什么。 说白了,好像有点莫名其妙的。 首先,这场战斗的挑起方无疑是白羽赤鸟。 但要知道不管是人也好,妖兽也罢,做事总要有個原因。 道行极低的妖兽可能还凶残一些,或许会出现“见面就要吃人”的行为。 可是像这种道行极深的老妖,由于灵智的增加,却很少会有这种“蛮不讲理”的情况。 毕竟修行之人可以模糊感受到妖兽的道行,妖兽反过来也能感受出人类修士的境界。 所以这只白羽赤鸟应当可以判断出它是抵不过自己这群人的。 那它为什么还要跳出来送死? 妖兽也有走火入魔? 魏长天百思不得其解,但手上却没闲着,每一刀落下都能炸起一声巨响,兽血与火焰混在在一起难以分辨。 以他现在的实力虽然没办法一刀毙命,可每一次攻击都能对白羽赤鸟造成极大的伤害。 也正因如此,在开打几十息后,拼命想要挣脱魏长天的白羽赤鸟便被陆晃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断山!!” 一声暴喝,陆晃手中长刀猛地泛起刺眼青芒,并且在转瞬之间便暴涨十余倍,化作一道足足有近十丈长的巨大刀芒。 旋即刀芒落下,狠狠劈斩在白羽赤鸟的右翅之上。 “轰!!” “咔嚓!!!” 骨裂之声犹如山崩,青色刀芒没入巨翅一半,稍稍停顿之后便又继续向下,带起一只如机翼般大小的焰翅。 “吼!!!!” 被断一翅的白羽赤鸟发出自开打以来最为痛苦嘶吼,亦再也无法保持飞行的状态。 不论它再怎么挣扎,再如何挥动另一只翅膀,巨大的身形都直直向着仙池坠下。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紧追鸟首向下激射,同时一刀归尘直刺那瞪大的兽眼。 “噗嗤!” 刀身入眼,刀气绞脑。 当充满了寂灭之意的归尘刀芒于白羽赤鸟颅内疯狂绞动之时,这只近千年道行的妖鸟已然没了一切生机。 “砰!!” 巨大的兽尸砸落在湖面,就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沉闷的巨响于万千雪山中回荡不息。 魏长天则是借力向上一跃,规避开四下翻涌的湖水,然后轻飘飘的落在尚未沉下的鸟首之上。 “噌!” 拔出漏影,还刀归鞘。 魏长天瞥了一眼脚下已变得血肉模糊的巨大兽目,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想着什么。 7017k 第611章 圆珠 如果按照前世一般网文情节,实力强大的敌人一般是用来被主角杀的,而实力强大的妖兽一般则是用来被主角收服的。 除了已然化形的青弦,白羽赤鸟还是魏长天第一次遇到的堪比上三品境实力的妖兽,如果真能收为己用,确实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最起码就这体型,如果能在敌军阵中来回冲杀上一番,杀伤力怎么着也不比一个二品来的差。 只不过“收服大妖”这种事终归还是太过理想,现实操作起来难度着实有些大。 且不说这傻鸟一见面就跟疯了一样要开干,压根没想着逃跑或者求饶。 即便魏长天真能把它打的奄奄一息,给它留一口气“谈判”,那这鸟估么着也听不懂人话。 再退一万步,就算它听懂了,并且被魏长天所“感化”,甘愿臣服。 但是医好这样一个体型庞大的妖兽也不晓得要费多少功夫。 云母芝能不能救妖兽? 傀儡丹又能不能对妖兽起作用? 这些魏长天并不知道,毕竟杨柳诗和李梧桐都没服过傀儡丹。 所以干脆还是直接杀掉了事,最起码还能提高点修为...... “......” 瞥了一眼岸边的众人,魏长天挥刀刨开白羽赤鸟的头颅,从中取出一大一小两颗圆珠。 两颗珠子都是晶莹剔透的红色,只不过一颗似是红宝石,另一颗还多了些玄奥的朦胧之感。 妖丹和妖灵丹。 成色皆为极佳。 将两丹收好,熟悉的白色雾气也渐渐自妖尸身上升起。 魏长天不愿意被张三等人发现“摄妖”神通,于是便扭头轻喝道: “张三、陆将军、黄校尉!” “你们暂且闭眼!” “嗯?” 正欲向这边来的几人一愣,虽不知道魏长天要干什么,但却知道此事后者不想他们看见。 所以犹豫片刻后,三人还是听令背身闭眼。 至于被排除在外的杨柳诗则是拎着裙子继续向前,很快便穿过半个湖面,与魏长天一起站在了尚未沉下的妖尸之上。 “公子,没事吧?” 杨柳诗一面问,一面轻轻帮魏长天掸去身上的黑灰和血迹。 她看不见白色雾气,不过却知道魏长天是要吸收妖物修为,因此也不等后者回答就小声说道: “公子,快些,再有一会儿妖尸便要沉入湖底了。” “嗯。” 虽然在水里依然不影响使用摄妖,但魏长天也不愿意在这大冬天的洗冷水澡,所以很快就盘腿坐下,开始吸收周围蕴含着妖物修为的白雾。 这种事儿他已经干过太多次了。 甚至自打他得到摄妖之后就再没修炼过,境界的提升基本全是靠着这个金手指。 只不过此前吸收的都是几十年道行的小妖,这次是近千年道行的大妖。 如果要说二者间有啥区别......那可能就是时间稍长一些。 百息之后。 妖尸已沉入水下一半,白雾还剩三成。 感觉已经到达极限的魏长天睁开眼,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表情有些兴奋。 没想到竟然能直接到三品中期。 这波不亏,不,应该说血赚! 借助真龙额鳞强行突破三品境已有大半年,这期间魏长天的小境界一直停留在三品前期。 倒不是说他偷懒,毕竟从十万大山送来的妖兽他可是一个不拉的全杀了。 只能说三品跟四品之间果然是有着云泥之别。 不仅实力有质变,修为提升的难度也有质变。 上三品境每向前一小步所需的真气都是海量,要不是这次遇见了这只白羽赤鸟,估么着魏长天怎么也得再等個半年才迈进三品中期。 “公子,看起来这次收获不小呢。” 身边,看到他表情的杨柳诗抿嘴笑道:“奴家恭喜公子修为又精进一步。” “嗨,多亏了这傻鸟。” 拍了拍脚下的鸟首,魏长天站起身来:“想不到进天山还能碰上这种好事,要是再多来几遭就更好了。” “鹅鹅鹅,公子倒是贪心。” 杨柳诗笑容更甚:“这千年大妖哪里是这么常见的,我在十万大山之中二十年,除了妖王大人之外便只见过两次呢。” “这只白羽赤鸟也应当是一直蛰伏于湖底深处的,只是不知今夜为何会突然现身。” “保不准是天道赐予公子的机缘呢?” “机缘?” 一听到“天道”,魏长天不由得撇了撇嘴。 要是换做萧风,那他一百个相信这是天道又给亲儿子送大礼了。 可自己又不是天道之子,所以这种事肯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啊...... 既然不会是天赐机缘,那这傻鸟为啥突然现身? 一时间,魏长天的思绪又回到了这个已经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之上。 他刚准备跟杨柳诗讨论一下这件事,但还未等话说出口,一道赤红的光影却突然自妖尸口中激射而出。 嗯? 魏长天眉头猛然一皱,视线紧随红光而去,余光则瞥到了表情相同的杨柳诗。 很明显,杨柳诗也能看见这道红光。 所以如此异象跟摄妖并无关系,也绝不是幻觉。 嘶......这又是个啥? 杀过那么多妖兽,魏长天从没见过这般情况,因此当下只是警惕的看着,没有轻举妄动。 而就在他与杨柳诗的注视下,这道红芒于空中稍作盘旋,旋即便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岸边直射而去。 “不好!” 魏长天瞳孔一缩,视线扫过正站在岸边双眼紧闭的陆晃三人,张嘴便欲提醒他们躲闪。 然而还未等他喊出声来,却见红光已然越过三人头顶,继续向前,最终消失在了一道石缝之中。 “......” “什么鬼东西?” 魏长天小声嘀咕一句,纵身便欲过去查看一下情况。 杨柳诗则是跟在他身后,表情有些疑惑。 “公子,那石缝好像是奴家搁行囊的地方。” “行囊?” “嗯,方才风雪太大,奴家便将行囊都藏在石缝里面了。” “你的意思是......那红光是冲着咱们的行李去的?” “奴家不清楚......” 说着话,两人很快便来到了红光消失的位置,左右两块巨石中果然搁着大大小小几包行囊。 啥意思?? 妖兽死后口吐异彩这事儿本来就够到离谱了。 结果这红光还冲着这儿来? 玩呢?? 魏长天摸了摸鼻子,完全想不到该怎么解释刚刚这一切。 杨柳诗起初也是一样,但就在某一刻她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忽然蹲下身子在一堆行囊中匆忙翻找起来。 然后,她的背影突然一顿...... “怎么了?” 魏长天不知道她找到了啥,便绕到旁边蹲身看去。 而这一看,他便也愣住了。 只见杨柳诗手中捧着的正是今早山神庙那个小狐狸送给前者的圆珠。 只不过相比于之前的纯白之色,此时的圆珠之中竟多了一条红芒。 7017k 第612章 日蚀珠 原本纯白如石的圆珠,此时竟多了一道赤红。 哪怕魏长天再不理解,但也明白这红芒肯定就是刚刚消失在这里的那条。 所以...... 白羽赤鸟死后,嘴巴里钻出了一道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异彩,然后又被这枚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珠子给吸收了?? 谁能给我解释解释这是咋回事??? 魏长天将圆珠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又跟杨柳诗对视一眼,好半晌后终于慢慢问道: “难道白羽赤鸟是因为这枚珠子才现身的?” “奴家不晓得,只是如今看起来......” 杨柳诗一顿,轻声说道:“公子,奴家其实能从这枚圆珠上感觉到一丝很微弱的吸引。” “吸引?” 魏长天一愣,立刻静心感受了一番,不过却没有任何发现。 相比于这奇奇怪怪的珠子,杨柳诗对他的吸引力可能要更大一些。 “我怎么没感觉到?” 皱了皱眉,魏长天问道:“你确定么?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应该不是的。” 杨柳诗扭头看了一眼仍闭眼站在岸边的陆晃三人,凑在魏长天耳边压低声音分析道: “奴家觉得或许只有妖才能感觉到这股吸引,并且道行越深便越是难以抵挡的住。” “这便可以解释白羽赤鸟为何会有刚刚那般举动了。” “......” 只对妖有作用?道行越深越容易被这圆珠吸引? 眼神变了变,魏长天略微思考一会儿,发现这个说法不无道理。 只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不知道珠子的具体作用。 “先把圆珠收起来吧。” 冲杨柳诗吩咐了一句,扭头看向陆晃三人。 魏长天稍作迟疑,旋即抬高音量说道: “陆将军,黄校尉,张三!” “你们可以睁眼了!” ...... “公子。” 很快,陆晃三人便走至魏长天和杨柳诗近处。 他们方才面对突现的红光却毫无反应,由此判断应当是没有违令睁眼,自然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张三。” 回头看了一眼已空无一物的仙池湖面,魏长天轻声吩咐道: “传信给楚先平,让他立刻去找青弦问一件事情。” “是,公子请讲。” 张三稍稍一愣,旋即躬身应声,静静等待着下文。 湖面平静,风雪已停。 魏长天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接着说道: “让他问问青弦是否知道一样物件。” “此物为白色圆珠,半掌大小,感之如石,没有真气波动。” “不过此珠或许对妖兽有吸引之用,且妖兽道行越高效果便越强。” “然后......算了,就这些。” “......” “小人明白。” 张三的回应慢了半拍,明显已经猜出魏长天所指的珠子是什么。 毕竟早上小狐狸赠宝的那一幕众人可都看见了。 不过惊讶归惊讶,陆晃三人却是都没有多问半句,张三也立刻掏出子母玉开始传信。 不多时,他抬头汇报道: “公子,小人已将消息传给了楚公子。” “楚公子回信说即刻便会去未央宫找青弦前辈询问此事。” “行。” 点点头,魏长天瞥了眼已无雪花飘落的夜空。 “既然已经不下雪了,那就再休整一刻钟,然后便接着赶路吧。” ...... ...... 楚先平的动作要比预计中来得慢。 也不知道是大半夜的青弦已经睡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直到第二天清晨张三才收到了回信。 “公子,楚公子回信了......” 此时众人才刚刚行至一座不知名的山峰,正准备沿着昨夜雪崩的路线下山。 看到张三的表情,魏长天立刻下令原地休息,然后便跟着前者稍稍走远了一些。 “怎么说?” 站在一块巨石背面,魏长天小声问道:“青弦可知道此物?” “回公子,楚公子说青弦前辈并不能确定此珠是什么,不过却有几种猜测。” 张三同样将声音压得很低,一字不差的将回信内容重复道: “第一,此珠乃是由一种安魂树的树干切割磨制而成。” “此树能散发出一种人类不可闻,但许多妖兽却能闻见的特殊味道,妖兽十分喜爱此味,因此往往便会循味而止,啃食安魂树枝叶。” “只不过也正因如此,使得安魂树大都无法生长的太过高大,如今更是已几近灭绝......” 安魂树?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魏长天还是立马判断出那枚珠子肯定不是由木头磨制而成的。 然后他便又听见张三继续说道: “第二,乃是一种海上的礁石。” “此礁石特产于海底极深处,现世极少,同样有吸引妖兽之用。” “只是此礁并非白色,并且一般只能吸引一些水生妖兽......” “公子,小人观那枚珠子不似染色的,估计也并非是此礁石。” 张三多嘴给了一句自己的判断,魏长天也没说啥,只是点点头问道: “还有么?” “哦,还有最后一种猜测。” 张三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小。 “不过青弦前辈没有亲眼见过此物,只是曾经从一块妖族的石碑上读过此物的描述,因此并不知真假。” “并且此事距离久远,青弦前辈如今也记不得那碑文的全部,只能回忆起几句话来......” 天山众峰几峰别,一峰晴见一峰雪。 朝阳吐露,在魏长天的注视下,张三轻声说出两句话。 “珠似白玉,妖吞之可替灵丹,邪念贪心,趋之若鹜,尤以大妖更甚。” “每逢此珠现世,妖族必乱,犹如日灭之灾,故取名为日蚀。” “......” 日蚀? 听到张三的最后两句话,魏长天微微一愣,感觉这几句描述倒是跟那圆珠颇有几分契合。 不过也有些事没有提及。 比如说那道红光是怎么回事? 白羽赤鸟又是怎么感知到圆珠的存在的? 这些问题也不知道是石碑上没提,还是提了青弦没记住。 甚至那珠子究竟是不是“日蚀”魏长天都不确定。 但这已经是看起来最靠谱的答案了。 思考片刻后,魏长天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系统里检索了一下“日蚀”二字。 【无】 简简单单一个字,说明系统里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道具。 不过,就当他把检索词换成“日蚀珠”之后...... 【日蚀珠:特殊道具,可吸收五百年道行以上妖兽死后三成修为(无上限),任意妖兽吞服此珠后即可以此珠替代自身灵丹。注:此珠对所有妖兽具有一定诱惑效果,作用强度与范围根据妖兽道行及此珠已储存修为数量而定。3000点数】 7017k 第613章 自己为啥不是妖怪?! 日蚀珠...... 看着系统里的介绍,魏长天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无比丰富。 虽然前世他语文并不算多好,但反复读了几遍之后却也彻底搞懂了这一段说明。 吸收五百年道行以上妖兽死后的三成修为。 妖兽吞服此珠后可以替代自身灵丹。 并且,值3000点...... 3000系统点啊! 要知道梦道和摄妖的原价才1000点。 这可是除了真龙额鳞之外魏长天见过的最贵的系统道具了。 而它之所以这么贵,自然便有着贵的理由。 在魏长天看来,这个原因只可能出在“无上限”仨字之上。 杀一只大妖,吸收三成道行。 就拿昨晚那只差不多八九百年道行的白羽赤鸟来说,三成便是三百年。 这就意味着眼下那枚珠子里已经储存着三百年的妖兽修为。 三百年乍一听好似没什么。 但再杀上两只差不多的大妖呢? 那不就是一千年道行了么? 妖兽虽然不分境界,但一般来说千年以上便具备了人类修士的二品实力。 所以只消再杀上两三只大妖,然后将日蚀珠给杨柳诗吞下,后者便能一跃成为二品高手! 甚至如果再多积累一些...... 一千五百年、两千年、三千年......只要不着急,而是尽可能的累积道行,那帮杨柳诗一举突破到一品想必也不是没可能。 不。 应该说肯定存在着可以造就一只一品实力大妖的可能性! 否则日蚀珠绝对不会值3000点这么多! 好家伙...... 嘴巴微微张大,魏长天一时间不由得有点愣神。 单从效果来看,日蚀珠确实比不上价值5000点的真龙额鳞。 后者理论上可以助人突破至真仙,并且不需要任何前置条件。 但仔细想想日蚀珠其实也有它的优势。 毕竟真龙额鳞再怎么牛逼也只能提升一级大境界,想要突破一品便必须先靠自己练到二品,想要突破真仙便要先至一品。 如此一来就大大限制了它的使用情况。 而日蚀珠却不同,只要能忍得住,它完全可以帮助使用者直接跃过数个大境界。 唯一的难度便在于要去哪里找这么多大妖来杀。 当然了,这个问题其实日蚀珠本身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 它可以吸引大妖主动现身,并且随着珠内储存的道行越多,效果便越强烈。 所以只要自己拿着珠子去十万大山之类的地方跑一圈,怎么着也能引诱出几只大妖,快速积累道行。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个特性其实也是个缺点。 毕竟大妖可不单单只有白羽赤鸟。 如果不小心碰上一只千年道行以上的呢?甚至是同时碰上好几只? 自己又能否对付的了? 这玩意儿又不受自己控制,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万一到时候打不过,带着珠子逃都逃不了...... 恐怕也正因如此,它才比真龙额鳞少了2000点。 但不管咋说,即便有缺点,日蚀珠也绝对够牛逼的了。 唉...... 瞥了一眼系统界面上“系统点:2300”的字样,魏长天在心底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的全部身家都不值一枚日蚀珠。 更关键的是如此珍贵的道具自己还用不上! 淦! 自己为啥不是妖怪?! ...... “公子......” 朝阳万丈,落在巨石一侧。 张三看到魏长天好久都没说话,并且表情几度变化,终于忍不住问道:“您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魏长天关闭系统界面,收敛心神摇了摇头:“行了,你去歇着吧。” “是。” 张三没有多问,点点头后很快走远。 而魏长天则是依旧站在巨石之下,思考片刻后便冲着不远处的杨柳诗招了招手。 “公子,怎么了?” 后者很快走了过来,怀里紧紧抱着她放有日蚀珠的包裹。 “那枚珠子的情况已经查出来了。” 魏长天不准备跟杨柳诗隐瞒什么,毕竟这玩意儿估计肯定要给她用,因此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这珠子来头不小,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唔?” 杨柳诗双眼微微瞪大:“妖王大人真的知道此珠?” “是。” 魏长天微微颔首:“不过青弦只知道一部分,其余的是我通过别的手段查到的。” “嗯......” 杨柳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怀抱包裹静静等待着下文。 而虽然魏长天已经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但当前者一句句说出日蚀珠的作用之后,杨柳诗还是不可避免的愣住了。 她是狐妖,自然更懂得“以此珠代替灵丹”的意思。 妖兽所有的修为都集中在妖灵丹之中,就跟人类的丹田一样。 因此一旦日蚀珠代替了原本的灵丹,那妖兽的道行便会完全取决于日蚀珠。 珠子里有多少,就是多少道行,一年一月一日都不会浪费! “公、公子,这......” 呼吸变得无比急促,杨柳诗此时已不知该说点什么。 好在魏长天早就经历完了这个过程,如今已是恢复了平静。 “柳诗,此物的宝贵我就不多说了,想必你也明白。” “杀妖之事急不得,若是偶然碰到了,那自然可以顺便杀了。” “但在大战结束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主动去招惹太多大妖。” “我想过了,这日蚀珠要是用得好,保不准可以帮你一举得到几千年道......” “公、公子。” 突然,杨柳诗不可置信的打断道:“你、你是说帮我......” “废话。” 魏长天一副看白痴的表情:“这玩意儿人又不能用,不给你给谁?” “总不可能给青弦吧?” “......” 雪白的棉袍微微一颤,听到魏长天的回答的一刹那,杨柳诗的眼眶登时便红了。 跟动不动就流眼泪的徐青婉、陆静瑶不一样,她跟梁沁都很少哭。 尤其是杨柳诗,除了跟魏长天成婚那晚哭过一次,就再没流过眼泪。 不是不在魏长天面前哭,而是什么时候都不哭。 而现在,当魏长天以一种“这么明白的事你还要问”的语气说出那句“不给你给谁”时,她却又一次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了。 不顾就在不远处的张三等人,杨柳诗咬着嘴唇不顾一切的扑进魏长天怀里,将更咽声尽数埋进那温暖的胸口。 “呜呜呜......” “公、公子......” “......” 雪山绵延,朝阳洒下万丈金光落在杨柳诗发间,像是一支金簪。 她这边哭的稀里哗啦,心中的感动已无以复加。 但怀抱美人的魏长天却是一头雾水。 不是。 这事儿很令人感动吗??? 7017k 第614章 魏长天的人格魅力 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 茫茫雪山遥拥天边,一峰又一峰的与日争辉,幻为异彩。 在魏长天看来,日蚀珠本来就是那小狐狸送给杨柳诗的,再加上此物只能为妖所用,因此理所当然便是后者的东西。 但在杨柳诗看来,日蚀珠实在是太过珍贵,说一句妖族至宝毫不为过。 而魏长天竟然没有一丝犹豫的便要给自己,其中所蕴含的感情自然让她感动到无以复加。 白雪映金阳,她扑在魏长天怀中喜极而泣,情到深处甚至还踮起脚、闭上眼去寻魏长天的嘴唇。 后者稍稍一愣,心中惊讶于杨柳诗到底感动到啥程度才会当着张三等人的面主动索吻。 好家伙。 这个世界的女人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魏长天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远处的陆晃三人也很有眼力的悄悄走远。 就这样,差不多半炷香后,红着脸的杨柳诗终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魏长天的怀抱,不过仍然站在离后者极近的位置。 “公、公子......” 呼吸有些急促,表情逐渐从迷离变得温柔。 她抹了抹眼角,一只手轻轻按在魏长天胸口,声音很轻。 “你对奴家为何这样好......” “好么?” 魏长天一本正经的皱了皱眉:“在我看来此事实乃再正常不过,你远不必如此。” “......” 虽然魏长天并没说啥甜言蜜语,但这一句“再正常不过”却让杨柳诗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的心情再次掀起波澜。 一个觉得是正常操作。 一个觉得是天大的“恩惠”。 归根结底,这一切其实还是因为两人的价值观和爱情观并不相同。 身为21世纪来的穿越者,在魏长天的观念里男女平等只是最基本的一件事,延伸到情侣关系、婚姻关系里也是一样。 但对杨柳诗来说,她即便不认为自己是魏长天的“附属物”,可“夫字大于天”的观念却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现在,当魏长天站在十分“平等”的角度来替她思考问题时,她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其实不单单只是今日之事。 可能就连魏长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平日里习以为常的一些举动也经常会令一众老婆暗自感动好久。 还有张三、楚先平、杜常、鸢儿、秋云等人。 从身份上来说他们都是魏长天的属下、门客、丫鬟、甚至是奴仆。 但他们却都能时常从魏长天这里感受到那种发自真心的“尊重”。 对魏长天而言,这种“尊重”是潜意识的。 毕竟他才穿越过来不到三年,可接受前世的文明教育却有二十多年,很多思想确实变了,但仍有很多思想远没有改变。 他不会想着去拯救那些青楼女子,不会想着铲除害人害己的赌坊,甚至都没想过推翻封建社会,将布尔什维克的光辉带到这片土地。 但他也很难做到用“主子对奴才”的心态来面对张三,用“老爷对婢女”的心态来面对秋云和鸢儿,用“高贵对低贱”的心态来面对任何一个普通人...... 说白了,魏长天其实还没有如这个世界大部分人一样的泾渭分明的阶级观。 他不会觉得皇帝就更高贵,乞丐就更卑贱。 即便这個世界不是“人人平等”,但最起码也应该是“人格平等”的...... 很明显。 魏长天的这种价值观略显超前了。 但是,这恰恰便也是他的人格魅力之所在。 如果说萧风是凭借着主角光环“人见人爱”的话,那魏长天便是凭借着这种人格魅力使得有这样多人愿意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 虽然直到现在魏长天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后估计也不会去想。 不过此时此刻的杨柳诗却终于明白了这件事。 她终于想通了魏长天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时而心狠手辣时而仁善宽容,为什么明明神秘莫测却又能让人觉得可靠。 她终于懂得了魏长天为什么一定要为原州城死去的百姓报仇,为什么会跑来凉州帮宁文均抗敌,为什么会给那座新城取名为“大同”。 “......” 云浮瑶玉色,皓首碧穹巍。 上古高寒远,朝阳灿世晖。 当困扰已久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杨柳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只是愣愣的看着魏长天,在半晌之后轻轻笑道: “公子。” “你真好......” ...... ...... 嗯? 怎么莫名其妙收了一张好人卡? 听到杨柳诗突如其来的感慨,魏长天不说是一头雾水吧,但多少也有点迷茫。 不过他只当是前者还在感动日蚀珠的事,便撇撇嘴将话题拉回正轨。 “行了,别搁这感动了,说正事。” “眼下日蚀珠的名堂已经查清了,不过那小狐狸是怎么得到这种宝物的,它又为什么要给你,这些也要搞清楚。” “我可不信这种至宝是它随意在雪地里捡到的,保不准这背后便有更大的来头。” “嗯?” 杨柳诗此时情绪已经逐渐归于平稳,聪明的脑袋瓜也重新得以流畅运转,因此很快就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 “公子,你是说那小狐狸可能偶然遇见过一处藏宝之地?” “应该是。” 魏长天微微颔首:“就算不是,它既然给了你这般宝物,那我们自然也要问个明白。” “公子说的有理。” 杨柳诗思考片刻,认真道:“不过眼下还是刺探敌情之事更重要,我们若是折返回去恐怕便来不及赶在敌军进山之前到达季国了。” “反正它应当还待在山神庙里,不如待我们回来时再去寻它。” “不行,这事儿不能拖太久。” 魏长天摇摇头:“我想你就不用去季国了,而是赶紧先回去找到那只小狐狸,将事情问清楚。” “奴家回去?”杨柳诗微微一愣。 “嗯,我让陆晃护送你。” 魏长天点了点头:“你们找到小狐狸后不要轻举妄动,先带着它回凉州城,剩下的事等我回去后再说。” “这样既不会耽误战事,也可避免夜长梦多让那小狐狸跑了。” “怎么样?” “......” 由于日蚀珠太过特殊,所以赠宝的小狐狸必须要弄到手。 因此魏长天便提议五人兵分两路,让杨柳诗和陆晃先回山神庙,而自己则带着黄省和张三继续横穿天山,按计划赶去季国。 这个方案并没什么问题,因此杨柳诗想了一会儿后便从包裹里取出日蚀珠,轻声答应道: “好,奴家这便往回走。” “这日蚀珠既然能吸引妖兽,带在奴家身上总归不够安全,便还是公子拿着吧。” “嗯。” 魏长天没有拒绝,点点头准备接过日蚀珠:“正好,如果这一路上再遇到什么不长眼的大妖,我还能顺手再杀几只。” “公子,万万不可逞强。” 杨柳诗突然将手往回一缩,无比认真的叮嘱道:“如若不敌,便尽早将日蚀珠丢了就好。” “奴家不稀罕变得多厉害,只想公子能平平安安的。” “此事你先答应,否则奴家便不将日蚀珠给你了。” “哈哈哈哈!” “好,我答应你就是!” “当真?” “当真!” 7017k 第615章 又一个天道之子 差不多两刻钟后,两拨人就在这山峰分别,各自向着南北两个方向继续赶路。 杨柳诗最大的优点就是做事利落,既然明白兵分两路是最好的做法,所以当下走的便十分果决,甚至都没有拒绝魏长天令陆晃与她同行。 虽然陆晃若是跟着魏长天,无疑是后者的一大助力。 但以魏长天的实力,除非到了季国后要杀进敌阵,否则有没有陆晃其实区别并不大。 可她却不一样。 五品的实力,在这天山之中行走并不算太安全。 万一到时候遇到什么情况,不幸死掉了,那么给魏长天带来的打击势必极大。 杨柳诗自己不怕死,但却不想魏长天因为自己的死而伤心难过。 因此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与陆晃一道掉头往回走,直奔着那座山神庙而去。 ...... ...... 两天后。 “公子,便是这里了!” 雪山绵延依旧,冰封千里。 三道人影自乱石之中窜出,站定在一面小湖旁边。 “上次小人护送詹事府的使臣去季国,便也经过了此湖,说明咱们没走错路。” 仔细观察了一番小湖的形状,黄省有些兴奋的说道:“若小人没记错的话,自此湖再往北走大半天的功夫应该便能出天山地界了。” “那时只要站在山峰之上就能看见季国的南山郡城......” “......” 面向小湖,黄省认认真真介绍着情况。 而魏长天则是一面听一面迈步走到湖边捧着湖水洗了把脸。 进山三天,终于快到季国边境了。 得益于天公作美,这个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一些。 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觉季两国的大军应该还有两三天才会进山,时间上可以说十分充裕。 “张三,凉州城那边有信儿了么?” 甩了甩手上的水滴,魏长天回头问道:“柳诗和陆晃可已回去了?” “公子,还没有。” 张三摇摇头:“不过这才过去两天,夫人和陆将军暂未回城也是正常。” “嗯......” 点了点头,魏长天脸上的担忧之色一闪而过。 进山之前他们没有预计到会出现兵分两路的情况,所以便没多带几块子母玉。 也正因如此,魏长天眼下并无法直接联系上杨柳诗,只能通过梁振来询问后者有无回到凉州城。 两天时间,还没回去。 张三说的有道理,时间确实还在合理范围之内。 再说有陆晃护送,哪怕遇到强敌打不过应该也能逃走。 问题不大。 缓缓站起身子,魏长天摇摇头不再去想此事。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接着赶路,争取早点盯上觉季两国大军的梢,否则心里总是不够踏实。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让他一直有些不安。 “李子木那边查出什么了没有?” “回公子,暂且没有。” 张三如实回答:“这三日梁将军和韩将军带着李姑娘见了不少人,但都没问出什么。” “是么?” 魏长天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三天了,李子木仍然没能查出泄露军情之人。 所以是这些人隐藏的太深?还是觉季两国根本就是用的别的法子来甄别的军中细作? 一百多个隶属于不同机构的卧底究竟是怎么被同时发现的......这件事查不明白,魏长天就总感觉像是有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难以安心。 而既然李子木那边没有进展,或许便只能等到了季国再...... 等等! 突然,魏长天眼睛一眯,像是想起了什么。 ...... ...... 凉州城,州衙。 一间静室之外,梁振已在过道上来回踱步了上百个来回。 而就在他第一百零五次经过房间门口时,紧闭的房门终于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个穿着绿袄的女子。 女子虽然表情沉稳平静,但尚未发育完全的身段却证明了她的年纪其实不大。 不过面对着这样一個年轻女子,梁振却是没有半点怠慢。 “李姑娘,怎么样?” “不是他。” 李子木轻轻摇了摇头,回身将房门关好。 她看了一眼又些失望的梁振,犹豫了一下后才接着说道:“梁将军,小女子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梁振点点头:“姑娘请讲。” “是......” 李子木看着梁振,语气颇为认真:“将军,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 “嗯?” 梁振一愣:“姑娘何出此言?” “因为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 李子木叹了口气:“唉,反而会令军中各位将领人心惶惶,实乃有弊无利。” “姑娘说的有道理。” 梁振此时也是一脸苦色:“可是若查不出泄密之人,恐怕害处更大啊。” “此话虽没错.....” 李子木顿了顿,旋即直视着梁振的双眼,轻声说出一句令后者猛然愣住的话。 “不过将军就敢笃定真的有那泄密之人么?” ...... ...... 季国,南山郡,八十万大军连营。 某座大帐之中一老一少两个男子正在坐着议事。 老者身穿便袍,腰间露出金鱼袋一角,证明其乃是一三品以上的大官。 只是不知是大觉的官,还是季国的官。 而年轻男子则是一身黑衣,衣上没有半点别色装饰。 这种纯黑的衣服像极了夜行衣,寻常人穿在身上哪怕是良民估计也极容易被误认为是贼匪。 更何况这男子本来就是一副颇为阴森的面相。 “......” “栾大人,你不必紧张。” 帐帘微晃,黑衣男子笑着说道:“只要我没有施展读心神通,便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咳,汤公子说笑了。” 老者明显身份更高,但此时的模样却有些不自然。 他勉强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推到男子身前。 “公子前几日立下大功,皇上听闻此事后龙颜大悦,特令老臣前来将此令牌交予公子。” “汤公子,持此令牌你便可于军中任意走动,更能随时调动千数以下的兵卒为你所用。” “此权虽算不得多大,但可是前所未有的,还望公子可以善用。” 仿佛有些忌惮,老者说完这几句话便不再言语半句,只是拿眼看着对面的男子。 而后者则是双手捧起令牌,起身后撤一步,一脸严肃的双膝跪地。 “谢陛下隆恩!” “汤尘绝不负陛下重托!” “......” 金日当头,尘土飞扬。 很快,帐帘掀开,金鱼袋老者脚步匆匆的从中走出,几息功夫便带着帐外的仆从走远了。 那个叫汤尘的男子则是依旧站在账内,看着黑底金字的令牌笑了笑。 两年多了,自己终于可以大展宏图。 而这块令牌便是自己一飞冲天的开始。 收起令牌,扭头看向账内一角。 一只黑影趴伏在那里,体型似猪,却有象鼻,周围黑雾缭绕。 更关键的是,这东西一直趴在角落,但刚刚那个老者却始终没有看它一眼。 《山海经·西山经》:猛豹即貘豹也,貘豹、猛豹声近而转,伺人独行,辄食人脑。 【5:鬼谷宗,外门弟子,汤尘】 貘豹,控心之道。 7017k 第616章 不按套路出牌 当天深夜。 望南峰,山神庙。 魏长天一行人上次在这里歇脚时正值清晨,并且也没有仔细在庙中转一转,所以印象中此地颇为光正。 但如今乃是半夜时分,没有一丝光亮的庙宇看起来便多了些阴森之感。 “夫人,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多了。” 某座昏暗的偏房之中,陆晃压低声音说道:“既然未能找到那狐妖,还是尽早回城为好,以免公子为您担心。” “......” 绣眉微皱,杨柳诗透过门缝看着不远处黑洞洞的正殿,没有立刻回答。 正如陆晃所说,昨天下午他们便已经沿路返回到了山神庙,但里外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那只小狐狸。 杨柳诗起初觉得是小狐狸害怕,所以躲了起来。 于是她便用幻术屏蔽了二人的气息,企图让小狐狸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然而如今将近两天时间过去,后者却还是没有出现。 同样是狐妖,杨柳诗知道狐狸天生谨慎。 所以眼下不外乎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小狐狸仍然不放心,因此一直藏在庙中某处不肯现身。 要么就是它如今压根不在山神庙里。 在杨柳诗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毕竟那只小狐狸应该可以感受到自己也是狐妖,再加上它将日蚀珠赠与自己,那想必便对自己是有些好感的。 因此即便有陆晃在,小狐狸也应当不会太过恐惧,更不至于两天都未曾露面。 所以是外出捕食了么? 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离开了山神庙? 杨柳诗猜不出,但却明白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想要寻到小狐狸的难度无疑等同于大海捞针。 可要是就这么走了,那恐怕便更加没机会了...... “陆将军,再等一夜吧。” 思考片刻后,杨柳诗小声说道:“正好半夜赶路也不太安全,不如我们便在庙中再等一晚。” “若是明天一早还不见狐妖现身,我们便回凉州城去。” “你觉得呢?” “这......” 陆晃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依夫人所言。” “好。” 看着神色有些疲惫的陆晃,杨柳诗也感觉到一阵困乏。 两人自打进山以来就没怎么休息过,这两天为了找那只小狐狸更是一直保持全神贯注的状态,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动静。 寻常人若是这样估计早就累趴下了,即便修行者的身体各项机能要远超于普通人,但不代表就是不用吃喝睡觉的神仙,因此眼下难免乏累难耐。 “陆将军,你休息一下吧。” 想了一下,杨柳诗轻声对陆晃说道:“庙中情况由我盯着便是,若是有事再喊醒你。” “夫人放心,末将没事!” 陆晃哪里好意思让杨柳诗盯着,而自己却去呼呼大睡。 且不说后者是魏长天的女人,单就二人境界上的的差距也不允许他在杨柳诗之前休息。 事关上三品高手和男人的尊严,陆晃当即便拒绝了杨柳诗的建议,还故意摆出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 而杨柳诗见状也没有再劝,只是扭回头去继续盯着正殿的情况。 偏房之中就这么重归寂静,直到半个时辰之后...... “呼~呼~呼~” 有节奏的鼾声此起彼伏,若不是整个偏房都被杨柳诗用幻术遮住了声音,恐怕这呼噜声整个山神庙都能听到。 不管陆晃再如何嘴硬,但身体上的疲劳并不会因此而减轻分毫。 所以刚刚他原本只是想闭眼调整几息,结果竟就这么直接睡了过去。 “......” 看了一眼东倒西歪躺在椅上的陆晃,杨柳诗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将其喊醒。 讲道理,她的修为不如陆晃,再加上还要维持幻术,因此现在应该比后者更累更困。 但为了能找到小狐狸,问清楚日蚀珠的情况,杨柳诗一直在强迫自己不能有一分一秒的走神......即便她大概率会一无所获。 万一那小狐狸就在自己走神时出现了呢? 要知道小狐狸可能去过一处藏宝之地,杨柳诗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魏长天错过这样一桩大机缘。 公子对自己这样好,自己便更要为公子考虑。 更何况找到小狐狸对自己也有好处...... 这样想着,杨柳诗轻轻咬了咬舌尖,如电击般的刺痛顿时令她平添了几分精神。 而也就在此时,不知是不是她的坚持终于感动了上天,对面黑黝黝的正殿之中竟突然闪过一道白光。 “嗯?” 杨柳诗的双眼蓦然瞪大,瞬间站起身子。 她知道自己绝没看错,刚刚确实有一道细长的白光闪入了雪神像脚底! 只是那白色并非是妖兽皮毛的纯白,而是一种犹如月光的清白。 所以会不是小狐狸。 那究竟是什么? 不管出于何种考虑,去雪神像那边探查一下情况都是必须的。 不过...... 看了看不远处还在酣睡的陆晃,杨柳诗慢慢迈开步子,向着黑暗中走去。 ...... ...... 如果按照前世影视作品里的那些老套情节,此时杨柳诗肯定会撇下陆晃孤身一人前去探查情况,然后理所应当的遭遇危机,身陷险境。 不过现实却并非如此。 决定要去一探究竟之后,杨柳诗立马便将陆晃叫醒,将刚刚发生的事跟后者说了一遍。 而差不多一炷香后,俩人才十分谨慎的一同离开偏房,走进了山神庙的正殿。 “呼!” 火光乍现,隐隐将四周映亮。 陆晃随便拆了张木桌,催动内力点燃两根桌腿充当火把,然后便跟杨柳诗举着火把开始仔细探查方才白光消失的位置。 其实这座雪神像他们已经检查过好几次了,但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当可疑范围进一步缩小,两人查看的更为细致时,却终于被他们找到了异常。 “陆将军,你看这里。” 指着神像脚边的一处痕迹,杨柳诗眉头微皱。 陆晃立刻凑过来,只看了一眼便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是擦痕。” “擦痕?那便说明是有东西在这神像座台上移动过?” “嗯,并且是重物。” 陆晃眯了眯眼,抬头看向数丈高的雪神像。 “夫人,依末将看,保不准动的便是它。” “......” 很明显,陆晃指的并非是神像活过来,自己动了。 而是这神像本身是一个巨大的“门”,并且其下应该藏着什么东西。 如果照着这个思路分析,那么一定有什么机关可以让神像移动。 可是这机关究竟在何处?要如何做才能移动神像? “夫人,请您后退一二。” 在又一番探查无果后,陆晃突然“沧啷”一声拔刀出鞘。 杨柳诗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并没有劝阻,而是慢慢退到了殿门处。 然后,她便看见陆晃手中长刀猛然激起一道青色刀芒,旋即毫不犹豫的狠狠斩向了表情慈祥的雪神像。 “轰!!!” “哗啦啦!!!” 三品高手的全力一击威力何等巨大,这虽然高大、但却是空心的神像哪里抵挡得住,转瞬间便在巨响声中化成无数残片碎渣。 身为走道家路子的修行者,竟如此随意的便毁了一尊道家神像,从这点看陆晃倒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不过此时的杨柳诗则根本没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而是立刻来到座台近处,于滚滚扬尘中低头看去。 神像已毁,白石座台也已没了大半。 而就在一地碎石残瓦之中,竟然真的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7017k 第617章 神秘洞穴 寒风阵阵,从远处茫茫雪山之中荡进山神庙,吹散了神像倒塌所溅起的烟尘。 看着面前的洞口,杨柳诗和陆晃对视一眼,脸上表情都逐渐变得严肃。 很明显,这处洞口只可能有两种作用。 要么是通往某处的暗道,要么是某间密室的入口。 究竟是哪种情况必须得进去才知道,而至于要不要现在就进...... “陆将军,黄校尉是不是说过这里曾是某一小教派的宗门?” 没有着急做决定,杨柳诗抬头问道:“后来是凉州城几家富户出钱将此地改成了山神庙?” “是,黄校尉确曾如此说过。” 陆晃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夫人,您的意思是这处机关是那几家富户悄悄做的?” “对。” 杨柳诗微微颔首:“既然是后修的庙,那此洞若是早就有了便不可能不被发现,更何况那座神像就铸在洞口之上。” “夫人高见。” 陆晃轻拍一句马屁,心情也放松下来:“如此一来,这洞中想必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了。” “或许只是那几家富户偷存财产宝物的地方。” “嗯,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这样。” 杨柳诗又看了看洞口,除了几级通向深处的石阶之外便再看不到更多。 二人的分析其实没什么问题,此处大概率就是凉州城的富户用以存放财物的隐秘仓库。 哪怕有别的用处,但想来其中也不会设置什么夺命机关。 又或者说这些普通大户设置的机关再厉害,也不可能伤到三品的陆晃。 “陆将军,我想进去看看......” 反复思考过后,杨柳诗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倒不稀罕寻常财物,只是怕那只小狐狸就藏身其中。 如果现在不进去,而是等从凉州城找来帮手再进,那小狐狸早就跑没影了。 再退一步,哪怕小狐狸不在里面,但日蚀珠或许便是由此而来的。 总之,立刻进去探查并没什么坏处。 唯一的风险就是刚刚那道白光。 如果真是普通富户的钱库,那么为何会有白光这等异象呢? 杨柳诗想不通,但综合考虑过后还是选择进入洞口一探究竟。 而陆晃则根本没想这么多,听到她的话后立刻就点了点头。 “好,那末将先进去探查一番,若是洞中无异,夫人可再入其中。” “嗯,将军定要当心。” “末将明白。” “......” 很快,陆晃便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拎着刀走入洞口。 杨柳诗则是站在洞外等待,同时认真听着洞内的动静。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十几息后便再也听不到了。 不过除此之外也再没有别的声音,说明陆晃应该没遭遇什么突发情况。 弯腰蹲在洞口边,杨柳诗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而是打算等着陆晃安全回来再做打算。 虽然这种做法乍一看有点不厚道,但杨柳诗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在她心中,能让她甘愿为之冒险,甚至是付出生命的只有魏长天一个人。 如果将陆晃换做魏长天,那杨柳诗绝不会让前者孤身一人进洞探路,一定主动要求自己先进去。 哪怕魏长天不同意,她最起码也会跟魏长天一起进洞。 不过现在嘛......那自然是要越稳妥越好。 寒风依旧,月明星稀。 蹲在碎石乱瓦当中的杨柳诗并没有等太久。 差不过多一炷香的功夫后,脚步声由小及大的再次出现,很快陆晃便从洞口走了出来。 “陆将军。” 杨柳诗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陆晃摇摇头,表情有些古怪。 “夫人,这洞中确实存放着不少财物,也没什么危险。” “不过......夫人,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 听到陆晃这么说,杨柳诗不由得一愣。 “陆将军,洞中究竟怎么了?” “夫人,真不是小人有意隐瞒什么。” 陆晃苦笑一声:“只是这洞中的场景着实有些......唉,除了金银财物之外,光是小人所见到的尸骸便有不下百具之多,其中既有人骨也有兽骨,遍地都是。” “是么?” 杨柳诗微微瞪大眼睛。 她稍作犹豫,不过最后仍然起身走入了洞中。 “陆将军,劳烦你还是再与我进去看看吧。” “......” ...... 另一边,天山极北。 就在陆晃陪着杨柳诗第二次走进洞口的同时,又赶了大半天路的魏长天三人终于是站在了整片天山山脉之中距离季国边境最近的一处山峰之上。 正如黄省所说,立于此峰之巅确实可以遥遥看见一座大城。 只不过如今恰是深夜,城中灯火稀落,看不太清而已。 “公子,那便是季国的南山郡城,也是敌军进山的必经之路。” 黄省脸上写满了疲惫,不过语气却有些兴奋。 他此行的任务就是把魏长天带到这里,如今也算是幸不辱命了。 “......” “好。” 前方一步距离,魏长天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几眼远处模糊一片的黑影和点点亮光,然后扭头问向张三。 “柳诗和陆晃还没回去?” “这个......梁将军仍未传信过来。” 张三摇摇头:“因此夫人和陆将军应当是还没到。” “......” 已经三天了。 两拨人分别的地方距离山神庙只有一个白天的路程,即便杨柳诗和陆晃在路上休息过,但最多一天肯定能到。 再加上从山神庙回凉州城的时间,算下来杨柳诗和陆晃最起码也已经晚了一整天。 更关键的是,他们现在还没有回去。 所以......究竟是因为什么耽误了? 摇了摇头,魏长天虽然依旧觉得应该不会出啥意外,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给梁叔传信,让他派人去山神庙看一看。” “是!” 张三闻言立刻摸出子母玉,很快便给梁振传去消息,然后又在一炷香后收到了回信。 “公子,梁将军说他马上便令山神庙附近的斥候前去探查情况。” “好。” 魏长天应了一声,慢慢盘腿坐下。 “行了,这几天都累了,今夜好好休息吧。” “我们仨人轮流值夜,每人一个时辰。” “其它的等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7017k 第618章 第二个洞口 “夫人,当心脚下。” 曲折蜿蜒的山洞阴森幽暗,摇晃不定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映在洞壁之上,如同鬼魅。 洞内的通道不宽,因此陆晃走在前面,杨柳诗走在后面,二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这方密闭的空间,几番重叠反射后就好似凭空多了几人一样。 抬眼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杨柳诗脚步平稳,但表情却有些严肃。 很明显,这处深洞并非是人为修造的,而是天然存在与此。 只不过后来被人发现,便在其中凿了石阶,充当一处隐秘的藏宝之地。 “......” 跟在陆晃身后几步远的位置,杨柳诗走了约么几十息的功夫,但并未见到前者所说的遍地尸骨。 她皱了皱眉,刚准备问一问。 可还未等话说出口,待二人刚刚绕过一个拐角,便见前方豁然变得开阔,出现了一方长宽皆有至少数十丈的空地。 “这......” 杨柳诗蓦然停住脚步,眸中闪过一丝难掩的惊讶。 正如陆晃所说,这里确实遍地白骨。 白花花的骷髅骨骸七零八落的散落各处,乍一看便知不下百具。 并且既已化作白骨,那就说明这些人与兽都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夫人,末将刚刚简单检查过。” 前方,陆晃也停步站定,转回头来小声说道:“这里的骸骨有些已经腐烂大半,少说距今也有十几年了。” “但也有些仍保存完好,应当是最近几年才被丢弃在此处的......” 从带肉的尸体腐败到森森白骨,这个过程根据环境不同所需要的时间也不一样。 如蜀州那般温热的地方,大约只需一年就够了。 但像天山这种极寒之地,则至少需要个四五年。 而这便意味着这些尸骨的主人最起码已经都死去数年之久了。 “......” 脚步轻移,杨柳诗没有立马说点什么,而是俯身蹲到一堆白骨旁边,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 差不多半炷香后,她才轻声问向陆晃。 “陆将军,你不觉得古怪么?” “古怪?” 陆晃一愣:“不知夫人所指的是......” “将军请看。” 杨柳诗指了指白骨下方的泥土:“这些土的颜色要比其它地方深一些,且有很多抓痕,说明这些人和兽应当是活着时便被丢了进来。” “可他们的衣物在哪里呢?” “嗯?” 陆晃瞬间反应过来,赶忙转头四下看去,竟然真的没有看到半点衣物、兵刃之类的东西。 甚至连玉佩、簪子这种小物件也不曾见过一个。 偌大的山洞之中,除了白骨之外便只有堆放在一侧的百余个大木箱,有的箱子敞开着,露出了其中叠码整齐的银锭和铜钱。 “夫人,或许这些人是赤身裸体被丢进来的呢?” 陆晃思考片刻,认真分析道:“那几家修缮此庙的大户免不了会有不少仇敌,或许他们是将此洞当做了一处抛尸之地?” “抛尸?” 杨柳诗摇了摇头:“将军,如果是抛尸,他们为何不将人先杀死,反而要将活人丢进来呢?” “再说即便是害怕官府追查,想要抛尸荒野,那随便丢在天山之中的其它地方不是更简单?又为什么非要选在这人来人往的山神庙呢?” “这......” 听到杨柳诗的一连串问题,陆晃顿时有些哑然。 他虽是一介武夫,脑袋转的慢一些,但如今已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错,如果这些尸骨真的是被那几家修庙的富户丢进来的,那么杨柳诗所提的问题便都无法解释。 所以...... “夫人,可若不是他们做的,又会有谁?” “我不知道。” 杨柳诗回答一句,鼻翼轻轻耸动两下,突然又说: “陆将军,还有一事也颇为怪异。” “虽说这些尸骨已在此处多年,但这山洞除了藏于神像之下的洞口之外便再无其它出口。” “如此密闭的一处地方,哪怕时间再长也应该留有腥气才对。” “可你有无嗅到丁点腥臭?” “嘶......” 陆晃闻言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发觉整個洞中果然没有半点尸体腐烂后的腥臭味道。 “夫人,难道此洞还有别的进出之路?” “应该是的。” 点点头,杨柳诗起身环顾一圈,视线落在洞穴一侧那堆叠在一起的大木箱上。 陆晃此时也有些怀疑这堆木箱有古怪,当即便拔刀走到近处,回头看向杨柳诗。 “夫人......” “嗯,有劳将军了。” “是!” 答应一声,陆晃不再犹豫,立马便开始一一查看这堆箱子。 起初几箱并无异常,其中都是些没有官印的银锭,从外观看应该很有年头了。 但陆晃打开第十四箱时,表情却突然有一瞬的变化。 他愣了片刻,旋即向着杨柳诗的方向慢慢拎起箱子。 银锭铜钱洒落一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箱中竟然空空如也..... 嗯? 杨柳诗绣眉一皱,立刻轻声喊道: “再看看其它的!” “末将明白。” 将空箱子丢到一旁,陆晃转过头去继续检查。 而打这之后,他接连打开的二三十个箱子竟都是空的。 一百多个大箱子,只有最外面的一层装有财物,其它竟都是空箱子。 这肯定不是因为财物被人盗走了,而明显是有人故意要用这堆箱子来隐藏什么。 “陆将军,把箱子全部挪开。” 杨柳诗此时也已走到近处,第六感告诉她那道奇怪的白光和小狐狸的去处可能都与这里有关。 她吩咐一句便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陆晃将一个个木箱挪走,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然后,就当陆晃又一次将一个木箱丢到一旁之时,两人的眼神皆突然一滞...... 视线之中,竟然又出现了一个洞口。 “......” 陆晃转过头来,表情有些佩服。 能发现这洞中之洞可以说全是杨柳诗功劳,并且如果不意外的话,那这座洞穴的真正秘密便应在这第二个洞口之中。 “夫人,末将先进去看一看。” 随手将挡住洞口的其它木箱轰碎,陆晃举着火把便欲再次进洞探路。 然而杨柳诗的反应却与刚才发现神像之下的洞口时截然不同。 “将军莫急!” 她轻喝一声,叫住了距离洞口仅一步之遥的陆晃,脸上表情无比严肃。 虽然在陆晃看来,现在的情况跟刚刚并无太大不同。 但站在杨柳诗的视角,洞中这百余具白骨却令这第二个洞口变得危险莫测。 所以即便只是陆晃,她也不愿意对方冒这个风险。 “陆将军,我们还是先回凉州城多请些人再来吧。” 思考片刻后,杨柳诗慢慢说道:“反正这座山神庙如今没人会来,也不怕此洞被他人捷足先登。” “嗯......这样也好。” 陆晃并没拒绝,只是举着火把又往洞口处探了探,想要先在外面大约看一下里面的情况。 这其实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然而却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竟引动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副场景。 只见就当陆晃将举着火把的手探进洞里的同时,那原本黑黝黝的洞口居然就像是水面一样突然荡起阵阵波纹,并且立马便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吸力。 这股吸力无比强烈,犹如一只巨手一样拖拽着陆晃的左臂便往洞中而去。 不过后者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几乎是在异变突起的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抉择。 “啊!!!” 他双眼猛地瞪圆,额头根根青筋暴起,暴喝一声后便毫不犹豫的举起右手长刀,猛地斩向自己已被拖入洞中的左臂。 “噗嗤!” 鲜血四溅,断口血肉模糊。 自断一臂后,那股子吸力自然也随着断臂一同消失,逃过一劫的陆晃亦猛地向后摔倒,身体轰然砸碎了数个空箱。 痛苦夹杂着恐惧,使得瘫坐在碎木中的他瞬间便被冷汗浸透全身。 然而还未等陆晃回过神来,下一秒他的双眼却又一次猛然瞪大。 “夫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只来得及发出一身惊呼,视线中杨柳诗的身影便已经尽数没入了漆黑的洞口,空留一袭长裙与白袍自半空中缓缓飘落。 “......” 看着这“人去衣留”的场面,陆晃怔怔的张着嘴巴,但却吸不进丁点空气。 此时此刻,他甚至连失去左臂的疼痛都忘记了。 这洞口究竟是什么?? 杨柳诗明明没有接触到洞口,为什么也会被吸入洞中??? 难道她......是主动进去的??! 7017k 第619章 远与近 翌日清晨,天山极北。 “公子!” “公子醒醒!!” 当张三的急促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时,魏长天还正在梦道里苦练落穹剑。 昨夜他刚刚练通第三十四式,仅差最后一式就可以大圆满,进而去挑战那被系统评为“伪仙”级别的第三十六式了。 正因如此,他现在的心情还是十分不错的。 “呵~怎么了?” 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问道:“柳诗回去了?” “不是。” 张三飞快的摇了摇头,伸手一指季国南山郡城的方向。 “公子,您去一看便知。” “哦?” 站起身拍掉衣袍上的落雪,魏长天一面走一面调侃道:“张三,你什么时候也会卖关子了?” “小人知错。” 张三低头跟在后面,乐呵呵的回道:“不过毕竟是好事,公子看过后定不会怪罪小人。” “好事?” 魏长天撇了撇嘴,同时也已来到了视野无碍的一座巨石之上。 昨夜他就曾站在这里眺望过南山郡城,不过黑灯瞎火的啥也没看清。 而如今朝阳已现、无风无云,所以远处之景也终于得以尽数展现眼前。 嗯? 只一眼,魏长天便明白张三为什么会说这是一件好事了。 朝阳万丈,吐露金红霞光。 就在这天与地的交界,一座犹如巨大的沙盘的城池伫立于天际线的边缘,烟火升腾千里。 这无疑便是季国的南山郡城,如此俯视下去其规模虽不比蜀州城,但倒也是一座大城,少说得有几十万户人口。 而就在南山郡城往南,距离天山山脉更近一些的大片雪原之上,此时赫然有一条黑色长龙正在缓缓前行。 长龙之首已然行至城外几十里,龙尾却仍连接南山郡城,密密麻麻的长戈反射着阳光,就如同龙鳞一般化作无数光点,赋予了此龙难以言说的滔天气势。 看着林立与军阵之中的茫茫旌旗,魏长天愣了好半晌,嘴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终于到了啊......” ...... 虽然比预期的稍早一些,但这只军队毫无疑问便是觉季两国这次欲侵略大宁的先锋军,也正是魏长天一行人横穿天山的目标。 因此看到这气势如虹的长龙之后,他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是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盯住这只军队,那觉季联军的动向便再不可能逃过自己的眼睛,之前所担心的事情也就可以顺利解决。 换句话说,现在不管敌军要从哪个方向进攻大宁都无所谓了。 反正作为防守方,只要情报及时,那兵马调动的速度肯定要比进攻方来得快,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神兵天降”的情况。 “公子,多亏您当时果断决定横穿天山!如今我们才能掌握敌军行踪!” 身边,黄省及时轻拍一句马屁:“此战若胜,公子理应当得头功!” “哈哈哈,黄校尉你也有功。” 魏长天心情愉快的大笑两声,重重拍了拍黄省的肩膀:“若不是有你带路,我们也不能这样快赶到此处。” “你放心,此战结束后我定会在韩将军面前替你请功!” “多谢公子!” 跟出发前的态度略有不同,此时任务已圆满完成的黄省也不再故作矜持,立马美滋滋的抱拳道谢。 在他看来,既然已经等到了敌军的先锋,那之后便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毕竟盯梢的对象又不是一个、或者几个人,而是足足有八十万之数的军队。 这样一只大军的调动即便速度再快也绝不会有他们三个人灵活,所以“跟丢了”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很明显,魏长天对此也是相同的想法,因此又看了一阵便随口吩咐道: “张三,传信给梁叔。” “告诉他我们已经见到敌军先锋了,并且以后每天辰时、午时、子时都会给他传去敌军的最新动向。” “......” 笑着说完话,但预期中的回应却久久没有响起。 魏长天和黄省愣了一下,齐齐回头看向张三,这才发现后者正握着子母玉一言不发。 嗯? 魏长天知道张三这是恰好正在接收消息,所以才没有及时回应自己。 这事儿本来没啥,但后者的表情却让他心中一时间升起一丝不安。 冲黄省使了個眼色,让后者继续盯着脚下正在缓缓向天山行进的军队,自己则是迈步向着张三走去。 魏长天见到张三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心中的不安便也越发强烈。 然后,他便听到一句。 “公子,梁将军派出的斥候已在一个时辰前找到陆将军了......” ...... ...... 雪满平原,长长的军阵就像是一条黑线,曲折延伸在这无边的白色之中,即便人头攒动却亦显得微不足道。 而立于雪山之巅的区区三个人影便就更加渺小了。 一炷香后,张三已经原原本本把昨夜发生在山神庙中的事情说了一遍,与梁振传来的消息一字不差。 他本以为魏长天听完后会无比激动与愤怒,最起码也应该变得焦躁。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魏长天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平静的样子甚至令张三莫名感到了一丝恐惧。 天似穹庐,笼盖白野。 魏长天不说话,张三便也不敢说话。 就连远处的黄省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始终没有多嘴半句。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流逝,除了风声之外整个山巅便再无一丝动静。 直到一个平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给梁叔传信,让他再送个人进去,看看是死是活。” “......” “是!” 张三愣了一下,旋即立马掏出子母玉传信。 几十息后。 “公子,梁将军说他这就安排......” “嗯。” 应了一声,魏长天便盘腿坐在雪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张三看看他,又与远处黄省对视一眼,手握着子母玉一刻也不敢松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半个时辰、可能一个时辰,他才终于又收到了梁振的回信。 “公子......” 这一次,张三的语气比刚刚还要艰涩,表情亦无比复杂。 但魏长天却还是那般平静的模样。 “说吧。” “是......” 张三喉结微微动,深吸了一口气。 他低着头,声音很闷。 “公子,梁将军方才送了一人进洞。” “那人的命牌在其进洞第十息时......” “碎了。” 7017k 第620章 她值得(上) 一刻钟之前,梁振按照魏长天的吩咐,下令一名斥候进入洞口。 入洞十息之后,此人的命牌破碎,证明人已经死了。 “......” 山脚下的觉季联军已越来越近,山巅上仍是一片死寂。 张三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只是低头等待着魏长天的下一步指示。 而后者则是沉默很久,然后才慢慢开口说道: “告诉梁叔,立刻将修缮山神庙的那几家大户统统抓来审一审。” “还有,通知楚先平,我要给许岁穗传信。” “是!” 张三忙不迭应声,低头继续灼热子母玉。 至于魏长天...... 他依旧盘腿坐在雪中,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藏于袖中的双手却死死握的很紧。 ...... ...... 神像之下藏有密道,密道之中又藏有可吸人入内的神秘黑洞。 根据已知情况,那黑洞不外乎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什么诡异的杀阵。 要么就是一处传送法阵。 当然了,在如今这个低武世界,“传送阵”这种东西已经有点超过了当下的“修真科技”水平。 不过这不意味着就一定不存在。 不仅清绝玉佩就具备一定的传送能力,老张头教给自己的遁术虽然严格来说是“瞬移”,但也可以看做是传送的一种。 所以,“传送阵”理论上是可能存在于这方世界的。 并且魏长天觉得那处黑洞应当便是一座传送阵。 毕竟如若是什么杀阵,那为何会将入阵之人的衣物、随身携带的物件统统排斥在外? 讲不通。 反倒是把它看做是传送阵的话就很好理解了。 很明显,这阵法只能传送活物,死物进不得阵内。 这便也解释了为何那洞里有那么多尸骨,但却没有留下任何衣物。 因为他们就是从传送阵另外一侧被赤身裸体传送过来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传送过来之后就死了...... 这点魏长天当然猜不出,因此才让梁振送了一人进洞。 并且入洞之人的下场他现在也知道了。 十息。 既然是十息之后才死,那便说明此人大概率是在传送完成后被“那边”的人杀了。 又或者是传送过程会对人造成什么伤害,致使他没能撑下来。 具体原因很难探究清楚,除非再派更多的人进洞“做实验”。 但考虑到眼下这种情况进洞就是送死,所以魏长天不管出于何种考虑,都没办法下达这样一个命令。 不过这不代表着他就已经放弃了杨柳诗。 虽然还不能确定杨柳诗究竟是不是主动进入的洞口,也不能确定她现在是死是活,可魏长天都绝不会放弃任何尝试。 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先搞明白三件事情。 一,这洞口究竟是什么? 二,若真是传送阵,那连通的是哪里? 三,使用此阵有无什么限制? 不弄清楚这三件事便冒然入阵,那不是勇敢,只是愚蠢。 而如今若是有人可能知道这一切,在魏长天看来便只会是许岁穗...... “......” “公子,楚公子回信说与许姑娘传信的玉牌存放在天机院。” “他正在赶去那里,大约还需要一个时辰。” 身边,张三及时汇报了楚先平那边的情况。 魏长天点点头没有睁眼,几息之后,耳边又接着听到了黄省小心翼翼的声音。 “公、公子......” “敌军先锋已快要行至山脚了......” ...... ...... 蜀州城,福禄巷。 刚到蜀州时,魏长天住的小宅便在此巷之中,只不过后来为了娶徐青婉,便搬到了另外一栋更大的宅邸。 而他原本的小宅和相邻李素月的宅子则被打通,改造成了负责共济会、同舟会等等势力通信之事的“天机院”。 既然是涉及诸多机密的要地,整条巷子自然在明里暗里安排了无数岗哨,时间一久百姓便也察觉出了此地的不一般,经过时往往都会绕道走,使得福禄巷相较于蜀州城的其它地方要冷清不少。 今天也是一样,巷口除了几个假装成货郎的暗哨之外,便只有几只小鸟在枝头嬉闹。 微风阵阵,阳光落在整洁的青石路面,一派宁静祥和。 不过就在某一刻,一辆悬挂着龙旗的马车突然自长街尽头疾驰而来,毫不减速的冲入福禄巷,亦惊飞了枝头的鸟雀。 “吁!!” 天机院门外,马夫死死勒住缰绳,两匹高头大马高扬前蹄。 未待马车停稳,一个男子便跃下车来,冲车中之人道了句“多谢陛下”之后就脚步匆匆的走入天机院,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院落身处。 多谢陛下。 这句话无疑证明了此时仍坐在车中的人竟是一国之君。 如果再考虑到这里是蜀州城,那此人便只会是宁玉珂了。 “......” 隔着车窗,看着楚先平急匆匆的背影,宁玉珂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虽然楚先平什么也没说,但她能猜出这次突发的事情一定与魏长天有关,否则前者绝不会变得这般急躁。 可北面战事不是还没开打么?能出什么事...... “陛下,要回宫么?” 车帘外,驾车的侍卫小声提醒道:“今天上午游相还要进宫与您议事呢。” “......” “再等等。” 长袖微晃,衣上金线反射着阳光刺眼明亮。 虽身着便服,但宁玉珂此时的模样却仍然端庄高贵,喜怒不形于色的气质与两年前已然判若两人。 不过哪怕“表情管理”练的再好,但每每一想到魏长天,她眸中的情绪却还是藏不住。 主人...... 究竟发生什么了? ...... “公子,楚公子到天机院了,来信问您要给许姑娘传信的内容。” 天山极北,某山之巅。 当张三快步跑到魏长天身边时,后者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個多时辰。 他眼睁睁看着脚下的大军越聚越多,看着黑龙开始向山上蜿蜒,看着无数斥候四散开来消失山中。 敌军已经进山,再用不了多久此处便不再安全,他们必须要立刻寻一处更加隐秘的盯梢地点。 不过在此之前...... “将那古怪黑洞的事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许岁穗,问问她可曾知道此洞的来历。” “她若是知道,还请她立刻传信给楚先平。” “这份人情我会记得,日后她若是有何事需要我帮忙,但凡我能做到的皆不会推脱。” “就这样。” “......” “是!” 张三闻言后眼神一滞,但还是立马便灼玉传信。 不过就在他刚传完一半时,却突然又听见魏长天开口说道: “等等,最后再加一句......” 低了低头,魏长天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此时的天光已十分明亮,白茫茫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脚下的雪平整晶莹,好像也只有他走过。 魏长天看着抬起头来的张三,嘴角牵动起一丝无比复杂的笑。 “跟许岁穗说。” “这次,算我求她。” 7017k 第621章 她值得(中) 这次,算我求她。 当这六个字传入张三耳中时,后者的一时间便怔在原地,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跟在魏长天身边两年有余,曾见到魏长天处理过大大小小的各种问题。 但他却从没有见过后者求过谁,一次都没有。 而现在,魏长天竟然会在即将传给许岁穗的口信中用了这个字...... 张三明白,魏长天是为了杨柳诗。 可是能做到这种程度,说实话是他此前所没有预想到的。 “公子......” 嘴巴微微张大,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张三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魏长天的眼神后便又硬生生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 “小人这便告知楚公子......” “嗯。” 点点头,魏长天不再言语,而是又扭头看向山下。 求许岁穗说出那个神秘黑洞的来历......对他来说,这件事虽然没有张三想象的那么难以启齿,可也并不算容易。 毕竟如今两人的关系早已算不上朋友。 即便勉强也不是敌人,但相互之间的矛盾和间隙却是确实存在的。 正因如此,在许岁穗立佛教为国教、并且自封了一个“观音转世”的名头之后,魏长天甚至都没有传信询问过半句。 而许岁穗自打将李岐交出来后,也再没有联系过魏长天一次。 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并且一直维持至今。 所以,如今当魏长天为了杨柳诗,必须得从许岁穗那里得到神秘黑洞的情报时......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况且许岁穗还不见得真的知道。 即便知道,她也不见得就会帮忙...... 低三下四的去求一個可能存在的机会,魏长天甚至在前世时都没做过这种事,更何况在穿越成“魏家独子”这样一个尊贵的身份之后。 不过魏长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虽然他之前一直觉得“为了一个人,对抗全世界”这句话很中二。 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 或许“对抗全世界”这半句有夸张的成分,可每个人所能为他人付出的,有时候确实可以很多。 ...... ...... 一刻钟后。 新奉都城,皇宫。 佛香袅袅,身着袈裟的僧人自由来往于皇宫之中,使得这里竟好似一座偌大的寺庙。 当张三将魏长天的口信一字不差的传给楚先平,楚先平又原原本本的传给许岁穗时,后者正在跟几个佛门僧人商议抗敌之事。 “诸位高僧稍等,本宫有些事要处理。” “陛下但去无妨。” “好。” 点点头,一身金袍的许岁穗缓缓起身,跟着身边的太监绕过几道屏风,走入一间静室。 冕鎏随步伐微晃,袍尾拖曳在地,她如今的样子看起来倒颇有几分端庄。 只是与宁玉珂相比却还差着点意思,总感觉作态不够自然。 仔细想想这倒也正常。 毕竟宁玉珂不管咋说都是正儿八经的宗室之女,打小接受的就是正统皇室教育。 而许岁穗却是穿越来的,演技再精湛也是在演,言行举止免不了会出现一些纰漏。 说白了,她眼下还并没有那股子真正的“帝王之风”。 “......” “陛下,这便是大蜀那边刚刚传来的密信。” 静室之中,小太监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枚封了漆的铁筒。 许岁穗随手接过,扭开筒盖,从中抖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并不多,只有区区几行。 但她却看了很久,呼吸亦随着目光渐渐变得急促。 “你退下吧。” “是,陛下。” “......” 静室的房门开合无声,小太监低头退走后,屋中便只剩下许岁穗一人。 她死死攥着纸条,视线停留在角落里燃着佛香的香炉之上,又在某一刻蓦的展开纸条将内容重读一遍。 【这次,算我求你。】 看着最后一行的六字,许岁穗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复杂。 有疑惑,有惊讶,有纠结。 还有一些苦涩。 从她如今的反应来看,无疑是知道那个神秘黑洞的来头的。 而同样是从她的反应来判断,她似乎并不是多么想帮魏长天这个忙。 周遭静谧无声,静室中的一切都被佛香薰透了,即便不焚香的时候都已经在空中振荡着余馥,因此如今炉上有香却也絪缊的不甚分明。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呢喃若有若无响起,与佛香纠结一处。 “魏长天,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在帮你还是害你......” “也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害了我......” “可你都这么说了......” “但愿我没做错吧......” “......” ...... 一个时辰后,天山极北。 某座山洞之中,魏长天看着面前的张三和黄省,从怀中摸出两枚刻有繁复铭文的箭头。 “张三,传信给楚先平,让他立刻出发来凉州替我主持此战大局。” “另外告诉我爹,让他把眼下能调动的,且身处在京城以北的二品高手全部派来凉州城。” “只要五天之内能到的,有多少算多少。” “哦,还有许岁穗。” “跟她说,这次的人情我记下了,多谢。” “......” 在张三和黄省复杂的眼神中,魏长天笑了笑,将手中箭头分别交给二人。 “这箭头你们拿好,如若遇到意外可替你们挡一次致命伤。” “还有......” 说着话,魏长天又从袖中抖出两张符纸。 “此物名为避行符,在无人处使用可隐藏身形半个时辰,应当足够你们逃命了。” “当然,我不希望你们能用到这些,不过还是以防万一为好。” “......” 两枚从邬定和宁永年身上缴获的保命道具,两张价值300点的避行符。 魏长天随手就赠给张三和黄省这么多至宝,意味着什么二人再清楚不过。 “公子放心!我们一定死死盯住敌军动向!万死不惜!” 张三立马大声立下军令状,黄省虽表情有些忐忑,但也咬牙点了点头。 “但请公子放心!小人绝不辱命!” “......” 二人的声音回荡着山洞,接着又被一阵笑声盖住。 “哈哈哈,说什么万死不惜,你们若是真死了,又如何能完成重任。” 重重拍了拍二人肩膀,魏长天敛起笑容,表情渐渐变得郑重。 “梁叔那边很快就会派人来帮你们。” “不过援兵少说也得需要四五日才能与你们汇合一处。” “在此之前,伱们不论如何也要盯住敌军动向。” “这关乎着的此战胜负,我想你们应当都清楚,便就不再多说了。” “行了,就这样。” “走了。” “......” 说完最后两字,魏长天便头也不回的走向洞口,身影在茫茫白雪之中变得越发渺小。 而张三和黄省则是一直默默看着他消失不见,然后才神色复杂的对视了一眼。 “张兄,想不到公子竟将与夫人的情谊看的如此之重,居然连大战之事都顾不上了。” “黄校尉,有你我在,便是没有公子也不耽误探察敌情。” 张三看了黄省一眼:“楚公子亦是谋略无双,由他来主持大局亦不会出什么岔子。” “唉,可我总觉得公子此番未免有些太儿女情长了” 黄省摇摇头:“杨夫人不过是青楼出身,与抗敌这等家国大事相比......” “黄校尉。” 突然,张三语气冰冷的打断道: “我知你性子耿直,但这话你与我说说也就罢了,日后可千万别在公子面前提及。” “更何况公子如何行事自有他的考虑,还轮不到你来教。” 7017k 第622章 她值得(中下) 此前已经说过,大宁最北为凉州,凉州以北为天山,天山再北为季国,季国继续向北则是大觉。 从大宁到大觉,南北跨度将近两万里,放到前世的话基本可以横跨半个地球。 但在这个世界,如此距离却并不算多么夸张。 大宁也好、大觉也罢,总体都位于世界的东南区域,即便都不算小国,可放在林立于世的百国之中也就算是中等水平。 而既然人类的王朝已然如此之多,那作为这个世界重要组成部分的妖族,自然也不可能只蜗居在十万大山。 它们的主要聚集地被称作“妖地”,全天下共有十四处。 十万大山算作一处,排名位于十四妖地的第九。 大觉的东边有一片冰原,那里也是一处,排名第七。 关于十四妖地是参考什么排序的,这里并不得而知,但想来或许跟聚集在妖地的妖族实力有关。 而那个藏于山神庙的神秘黑洞,连接的便是位于大觉的“第七妖地”。 “......” 以上,便是许岁穗传回信息的主要内容。 虽然《武道大巅峰》里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十四妖地”的内容,但魏长天却并不怎么怀疑这份情报的真实性。 一反面,许岁穗没有骗他的必要。 另一方面,他已经向青弦求证过此事的真伪。 在青弦的回复中,不仅证实了十四妖地的存在,并且肯定了大觉的极东雪原中确实有大量妖族生存。 只不过青弦并不知道神秘黑洞的事情,也不清楚“第七妖地”的更多情况。 换句话说,她虽然身为十万大山的妖王,但与其它妖地之间却存在着“信息壁垒”,相互了解的并不多。 此事想来倒也不难理解。 毕竟这世界太大,就连人类王朝之间但凡距离稍远一些就几乎没有联系,更何况是由妖族主导的妖地。 大家各过各的日子,老死不相往来,实在再正常不过。 就像大觉和大宁。 如果不是大觉突然要趁人之危搞侵略,大宁在未来一百年里派往大觉的探子可能都没有最近一个月来的多。 再比如魏长天。 要不是杨柳诗进了那個神秘黑洞,或许他到死都不会知道还有“十四妖地”这种东西......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世界虽大,但“修真水平”却没达到匹配如此世界架构的高度,便使得世界各地的联系十分微弱。 就算是老张头那种高手,从世界极北的白殿一路游历到大宁都花了十多年的功夫。 那普通人呢? 可能一辈子都到不了吧...... 世界太大,速度太慢,信息流动自然就无比滞涩,大家的视野更多也仅仅停留在某一小片区域之中。 毕竟如馗龙一样,可以在全天下遍布二十二座分舵的势力终究是凤毛麟角。 而如果想要普适性的突破这层制约...... 那或许便需要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先突破一品的桎梏,甚至是打开“成仙”的大门才行了。 ...... ...... 三日后。 望南峰,山神庙。 与几日前相比,此时的山神庙已不再冷清,里里外外皆有身着白甲的兵卒巡逻,正殿更是被严看死守,严禁任何人入内。 午时,一道人影从远处绵延雪山中现身,在众人的注视下径直奔向山神庙。 阳光刺眼,混杂着飞雪落在他身上,在茫茫一片白中显得十分孤单。 很快,巡逻的兵汉便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他们皆微微一愣,旋即有人立马跑入庙中报信。 “将军!” “魏公子回来了!” “......” “长天,你吩咐的事我都已经办妥了,张三和黄省这几日也一直按时传信回来,想来是没出什么意外......” 怪石嶙峋的洞道之中已插了不少火把,火光摇曳映亮了梁振有些疲惫的面容。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快步向前走,不多时便到了那方圆数十丈的山洞。 而站在洞中的一瞬间,魏长天便看到了那个黑漆漆的神秘洞口。 “......” 眯着眼睛走到近处,他一言不发的看了好一会儿,半晌后才轻声问道: “梁叔,修庙的几家大户审过了么?” “审过了。” 梁振点点头,一个眼神示意随行护卫退走,然后才如实回答道: “这庙是五十年前修的,雪神像也是那时铸的。” “虽然后来曾几次修补,但却未曾重铸过。” “那几家大户当时修庙时的家主如今都已经死了,家中后辈皆说从未听他们讲起过这个洞口。” “我派人去他们府中搜过,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很快,梁振就把审讯的结果说完了。 说白了,就是五十年前修庙时还没见过这个洞口,修庙之人也没有在雪神像上设置什么机关。 “可信么?” 魏长天扭头问道:“有没有用刑?” “没用刑。” 梁振摇摇头:“不过是李姑娘亲自审的,应当没有假。” “李子木审的?” 魏长天先是一愣,旋即又微微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 “......” 几十举火把熊熊燃烧,将整个大洞映的极亮。 不过那洞口却依旧黑幽幽的,竟真像是一个连光都逃不出的黑洞。 盯着洞口,魏长天眉头微微皱起,表情也越发凝重。 既然是李子木审的,那结果应该就没问题。 所以,这洞口便是在山神庙修好之后才出现的,并且神像的机关也是之后才设置的。 而这些事如果不是那几家大户做的,便只能是......“那边”的人做的。 “梁叔。” 突然,魏长天扭头问道:“洞中的尸骨有多少?” “一共一百八十二具。” 梁振明显早就派人清点过,当下立刻回答道:“一百三十具妖骨,五十二具人骨。” “一百八......” 魏长天瞳孔一缩,半晌之后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梁叔,此洞的来历我已经搞清楚了。” “这是一座传送阵,连通的是大觉东边的一片雪原......” “......” 三言两句,魏长天就把从许岁穗那得到的情报说了一遍。 梁振听完后自然是惊愕无比,然而还未等他细细思考,魏长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一瞬间汗毛倒竖。 “梁叔,许岁穗还说这阵法不是特别稳定,大约每百次便会出现一次意外,不管是人是妖皆会在传送结束后数息之内死去。” “这些尸骨想必便是因为意外死在这里的。” “而既然有一百八十具,那么......” 顿了顿,魏长天将视线投向角落里那堆码放整齐的骨骸之上。 “梁叔。” “这就说明在这五十年里,有将近两万之数的人和妖,经由此阵从大觉来了凉州。” 7017k 第623章 她值得(下) 十四妖地...... 连通大觉极东雪原的传送阵...... 百次之中会出一次意外...... 这些话如果换做其他人来说,那梁振估计只会当此人在胡言乱语。 但说话之人既是魏长天,便不由得他不信。 “噼里啪啦!” 火把燃烧的声音不大,然而此刻却格外清晰。 梁振瞪大着眼睛,再看向这一地尸骸时,只感觉脊背阵阵发凉。 两万之数的人和妖,从大觉潜入了凉州...... 身为领兵多年的将领,梁振自不会是那种平庸之辈,因此惊愕归惊愕,但很快便就恢复了思考能力。 “长天,可大觉如何能预料到今日这一战?并且提前五十年便开始布局?” “此事......恐怕讲不通吧。” “梁叔,我没说这是大觉的手笔。” 魏长天摇摇头,语气平静:“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已。” “至于这两万人妖究竟是为何而来,这还要去过之后才能搞明白。” “去?” 梁振声音一滞:“长天,你之所以令京城中的二品高手都来凉州,是准备通过此阵去往大觉?!” “是。” 魏长天微微颔首,没有隐瞒什么。 “柳诗既然已经进了此洞,那不管她现在是死是活,我都必须要去一趟。” “她若活着,我便接她回来。” “她若已死,我便将她的尸首带回来。” “此事我主意已定,梁叔你便不要再劝了。” “这......” 愣了愣,梁振没想到魏长天此番回来竟然是要亲自进洞,更没想到后者居然连杨柳诗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长天,侄媳她没有命牌?” “没有。” 魏长天的回答稍显迟缓:“柳诗青楼出身,哪里有什么命牌。” “倒也是......” 梁振点点头,不再怀疑此事。 此前提过,命牌的制作需要消耗不少特殊材料,价值不菲,所以并非人人皆有,并且一旦过了十四岁便不可再制。 因此梁振只当是杨柳诗出身卑贱,年幼时未曾做过命牌。 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杨柳诗是妖。 妖非人,自然没有命牌这东西。 也正因如此,魏长天如今才不知道杨柳诗到底还活没活着。 不过就像他刚刚说的,不管后者死活与否,他都要亲自去一趟第七妖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梁振没有再劝。 他知道前者的性子,劝了也没用,于是便调整了一下情绪说起另一件事。 “对了长天,当时我派入洞中的斥候是在十息之后毙命的。” “这样说来难不成是他运气太差,恰好碰上了那百中之一的意外?” “此事我说不好。” 魏长天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洞外走去:“唉,不过若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嗯?” 梁振不太理解:“为何这样说?” “梁叔,如果是他倒霉,那大觉那边或许还不会多么警惕。” 魏长天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但如果他没遇到意外,那无疑便是被那边的人给杀死的。” “如此一来,不管是大觉也好,第七妖地也罢,应当便都能猜出我们已经发现了此洞。” “嘶......” 梁振闻言登时倒吸一口凉气:“长天,照你这么说,你此番过去岂不是危险重重?” “是啊。” 魏长天苦笑一声:“否则我要这么多高手干什么。” “这......” 梁振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忍住:“长天,有些话我知道你不愿意听。” “可我毕竟不单是你的世叔,现在也是你的丈人。” “我知你担心柳诗的安危,可......唉,可你还有沁儿她们,还有你爹你娘、还有巧玲那个小丫头啊。” “你可曾想过,万一伱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人该怎么办?” “到时整个魏家会如何?大蜀又会如何?” “与柳诗她一人相比,这些......” “......” 梁振最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却很明白了。 其实他说的并没错。 魏长天并非孤家寡人一个,如今早已担负着许许多多不同的身份和责任。 如果他真的死了,大的事情先不说,最起码梁沁、徐青婉等人估么着扭头就要以死明志,或者削发当尼姑去了。 因此于公于私,梁振都不希望魏长天冒丁点风险。 更何况如今他已然意识到了洞那边有多么危险,所以刚刚才说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能劝魏长天“回心转意”。 不过...... “梁叔,你说的我都懂。” 弯腰钻出洞口,站在山神庙的正殿之中。 屋外的烈阳落在魏长天身上,仿佛给他披了件金袍。 面对梁振的劝说,他其实有很多办法可以让前者安心。 但在停顿片刻后,魏长天却只是问道: “如果四天前进洞之人是沁儿,你还会劝我么?” “我......” 梁振张开嘴巴,然而却说不出半個字。 魏长天看着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语气很轻。 “梁叔,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 “但对我而言......” “......” ...... 当夜,天山又飘起了大雪。 冒着满天飞雪,魏长天的援兵终于抵达了山神庙。 魏兆海,余启。 还有一个叫左慧玉的宗主,据魏贤志说是魏兆海的老相好。 以及一个老太监。 宁文均会让李怀忠来帮忙,这是魏长天没有预想到的。 不过不管李怀忠此行究竟是为了帮忙,还是为了刺探情报,多一个二品高手总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除去像韩兆这样身负重任、走不脱的人之外,魏家能调动的,且能在五天之内赶到凉州城的二品高手便都已经来了。 加上魏长天一共五个,不算多也不算少。 魏长天不是没想过从馗龙之中再借几个,但残魂现在已然无法调动馗龙之人了,庄之明那边的人手都在蜀州,即便答应短时间内也来不了,最后便就作罢。 “......” “爷爷,余大人,左宗主,李公公。” 山神庙正殿,风雪满堂。 魏长天立于风中,认认真真冲四人拱了拱手。 “客套的话小子便不多说了。” “我魏长天只在这里向诸位保证,如若我等真的遇到什么生死难关,小子一定死在四位前辈之前。” “多谢!” 伴随着最后一句“多谢”,魏长天深深低下头去,很久之后才缓缓抬起。 然后,他的视线便落在了不远处的梁沁身上。 后者是刚刚虽四人一起来的山神庙,目的当然是来送他。 不过跟梁振不同,梁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挣扎纠结的情绪,更没有劝魏长天不要冒险。 甚至当两人四目相对时,她竟还脱口喊道: “长天哥!” “一定将柳诗姐姐救回来!” “......” “好。” 魏长天稍稍一愣,笑着应了一个“好”字,然后便扭头带着魏兆海四人迈步走入山洞。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很快就听不见了。 而到了此刻,梁沁也终于不用再故作坚强,扭头便扑进梁振怀里嚎啕大哭。 “爹!!” “呜呜呜,长、长天哥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对么......” “我、我好害怕......” “我,呜呜呜,我不想他去......” “但是我、我又怕柳诗姐姐会出事......” “爹,呜呜呜,我是不是很自私......” “......” 寒风流窜在山神庙中,明月踏雪无痕。 梁沁雪白的衣摆随风晃动,哭声混在风雪中,充满了纠结与茫然。 从本心而言,她既不希望魏长天去,却又希望魏长天去。 这种自相矛盾的情绪,再加上对魏长天此去的担忧,让梁沁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 不过梁振却是懂得女儿的迷茫。 “唉,闺女,其实晌午时我已劝过长天了。” “他问我,如果此前入洞之人是你,我还会不会再劝。” “我当时没能答上来。” “但长天当时却笑着跟我说......”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顿了顿,梁振扭头望了一眼屋外的大雪,然后又看向满脸泪水的女儿。 “他说,如果换做是你。” “他一样会这么做。” 7017k 第624章 四维空间? 山洞内。 此时所有的侍卫都已离开,只有魏长天五人表情严肃的站在神秘洞口之前。 而在他们身边则放着几只装满新鲜兽血的大木桶。 用血淋身,随身携带的物件与衣裳便不会被排斥在外。 这还是许岁穗在回信中“附赠”的小技巧。 究其原因,可能是淋上血后传送阵便会“误以为”这些物件也是活物,从而避免了魏长天五人传送过去之后“坦诚相见”的尴尬。 “......” 相互看了一眼,五人皆没有说话,只是各自用内力裹挟起团团兽血,认真涂抹在衣物、兵刃之上。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众人便像是刚刚洗过一个兽血澡,浑身变得湿漉。 这种感觉无疑很别扭,不过五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人物,因此自不会抱怨什么。 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别说淋一层兽血了,就是生啖兽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爷爷,三位前辈,你们身上可有什么保命法宝?” 视线扫过四人,魏长天轻声说道:“虽然百次之中只会有一次意外,但总归不是万无一失。” “况且对方或许早已设下伏兵,我们传送至第七妖地后保不准立刻便会陷入恶战。” “凡事总归小心一些才好。” “......” 听到魏长天的话,魏兆海、余启、左慧玉三人皆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身上都有保命至宝。 唯独李怀忠愣了愣,表情有些尴尬。 嗯? 这老太监连个保命道具都没有? 混的这么拉? 魏长天稍一犹豫,旋即从袖中摸出一快小铁片,递到李怀忠眼前。 在怀陵杀掉邬定和宁永年,他一共“缴获”了四块保命道具。 其中有两枚箭头、一块铁片,还有一枚清绝玉佩。 两枚箭头之前已经给了张三和黄省。 清绝玉佩自己要留着用。 所以魏长天眼下便将铁片给了李怀忠。 相比于清绝玉佩,小铁片少了免疫伤害后的“随机传送”功能,效果确实不如前者来得好。 但不管怎么说它都能抵挡一次致命伤,这就已经够到珍贵了。 更何况...... “多谢魏公子......” 低头接过铁片,李怀忠的眼神无比复杂。 他自然能认出这是宁永年的“遗物”,所以如今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魏长天也没指望他能说出点什么好话,将铁片给了李怀忠后便扭回头去,目光平静的注视着黑黝黝的洞口。 现在差不多是亥时,距离杨柳诗进洞已过去将近五天。 如果后者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五天时间无疑早已过了“黄金救援期”,生还的机会十分渺茫。 但魏长天没办法。 询问许岁穗,赶回山神庙,从京城调人来帮忙......他已经尽可能的以最快速度做完了这一切。 而至于杨柳诗如今是死是活,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爷爷。” 突然出声,叫住了正准备第一个进洞的魏兆海。 魏长天表情平静的走到后者前方一步位置,扭回头来说道: “孙儿先入洞吧。” “好。” 魏兆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眯着眼睛看向李怀忠。 “李公公,你第二个入洞如何?” “......” 李怀忠一愣,知道魏兆海这是不相信自己,因此语气颇为无奈。 “魏老,咱家是奉皇上之令前来助公子一臂之力的,您不必多虑。” “老夫自然信得过公公与皇上。” 魏兆海平淡的回了一句,又将视线投向余启和左慧玉。 “余大人,你第三个。” “左宗主,你第四個。” “老夫便在最后压阵。” “二位,如此可好?” “便依魏老所言。” 余启和左慧玉都没啥意见,闻言皆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这四人,不管是年龄、境界、还是与魏长天关系的亲密程度,都是魏兆海居首,所以后者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而眼下既然入洞顺序已安排妥当,那自然就到了出发的时候了。 “长天......” 目光落在魏长天身上,魏兆海轻声说道: “准备好了便走吧。” “嗯。” 魏长天轻轻颔首,“沧啷”一声拔出漏影,插入木桶再拔起,刀刃上就已挂了薄薄一层的兽血。 他没再说半句废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便头也不回的一步迈入洞口之中。 ...... ...... “远距离传送”这种事即便放在前世,也是一种只存在于科幻读物中的未来幻想。 魏长天曾经看过几种关于要如何实现“瞬间传送”的科学解决方案。 有的说要利用空间折叠。 有的说要解构人体、传送信息再重构人体。 有的说要用什么“量子隐形传态技术”...... 以上这些,不管魏长天能不能理解,无疑都是在“现代科学”框架下所提出的设想。 而既然这里是修真世界,那想来便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手段。 在迈入洞口之前,魏长天一直在想自己会看见什么、听见什么,还是说眼睛一黑直接到地儿。 然而即便他做了再多心理准备,眼下所经历的一切却还是让他只在一瞬间便感受到了人在宇宙中的渺小。 这是一幅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场面。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是最混沌的洪荒状态,都是没有固定形状的原生质。 似雾、似水、似泥沼、似幻象。 魏长天的思维仍保持着正常,甚至能看见自己的手脚,看到从衣上落下的兽血在半空中悬浮。 但以他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的知识体系,却都无法理解自己正身处在一片什么样的区域之中。 虫洞?神域?四维空间? 魏长天不知道,并且他甚至发现自己突然丧失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 这听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毕竟感知时间与空间应该是每个人,抑或说每个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 然而魏长天虽然意识清醒,但却的的确确不知道自己在这片神秘空间中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大或多小。 他只知道自己一进入洞口便被那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向着前方那颗光点一直前进。 那里,无疑便是传送阵的另一端。 而如果可以回头的话,魏长天相信自己身后一定也有一颗同样的光点,代表着山神庙的一端。 先进入四维,然后再回到三维? 这就是传送的原理? 魏长天的大脑飞速运转,而视线之中却又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光点。 这些光点有大有小,散布在四面八方,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样数不胜数。 魏长天突然意识到,这里的每一颗星光或许都代表着“现实世界”中的一处“出口”。 那么,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够对抗这股巨力,自由的在这片区域中行走......那是不是就能可以瞬间去到想去的任何地方? 思维已不知跳跃到何处,前方的那点亮光也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一座金色的门。 耀眼的金光让魏长天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随着无形巨力的猛然消失,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感知也再次恢复。 “哒!” 脚踩在坚实的地面,魏长天第一次感觉到了“落地为安”。 他缓缓睁开眼睛,想要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况。 不过下一秒,一片刀光剑影便已劈头盖脸的笼罩了过来。 7017k 第625章 第七妖地 真气汹涌,空气震颤。 传送完成的一瞬间,魏长天就陷入了重重包围。 数十个凶神恶煞的男女自四面八方杀过来,招招凶厉,竟是要不由分说的取他性命。 魏长天对此早有预计,因此当下也不墨迹,旋即挥动漏影与这群人战至一处。 而真打起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些穿着各异的男女竟都是化了形的妖兽。 果然是第七妖地...... 暂时无暇去想更多,魏长天身形闪动,一柄柄长刀自星辰刀鞘翻涌而出,转瞬之间就将几十号妖人分隔开来。 这次他没再用归尘,而是换做已习得三十四式的落穹剑,每一招都挂起银芒,如一张巨网将对手尽数笼罩其中。 很明显,对方人虽然多,但实力相较于魏长天却差着一截,最厉害的一个估计也就相当于五品左右。 如此情况下即便只有魏长天一人,想要杀掉这些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魏兆海等人很快便都出现在他身侧。 “嗖嗖嗖!” “砰!!” “轰轰轰!!!” 四人同样果决狠厉,一现身就立马投入了战斗,在眨眼间就将几十人几乎全部毙杀当场。 “留几个活口!” 最后关头,魏长天突然一声暴喝。 众人闻言皆齐齐收招,这才留下了三妖的性命。 “......” 刀痕交错,尘埃落定。 从开打到结束,一共不过几十息功夫战斗就已完全结束。 而直到此时,魏长天才有机会抬眼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 与山神庙那边的山洞不同,此处竟是一栋十分宽大的宫殿。 白石地面,玉柱通天,百余尊大大小小的妖兽石雕置于各处,黑黝黝的洞口位于大殿中央。 不。 准确的说这已经不是洞口了,而是一团位于金座之上的黑雾。 嗯? 这才是传送阵入口的真正样子? 山神庙那个是经过伪装的? 绕着黑雾转了两圈,魏长天心中已然确定了很多事情。 首先,既然这里修了宫殿,就说明这边的人确实早已发现了传送阵。 其次,自己一出来就被人围杀,便意味着对方的确已经有了警惕。 最后,守在这里的都是妖,那么此处肯定便在第七妖地的势力范围之内。 还好,许岁穗没骗自己。 “哒。” 站停在黑雾之前,魏长天久久没有说话。 而魏兆海等人此时也已将大殿之中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聚拢到一处。 五人看着黑雾,表情虽略有不同,但都很严肃,可见刚刚的“传送之旅”皆给了他们很强的震撼。 大殿之中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魏长天突然说道: “爷爷,帮我计息。” “......” 魏兆海一愣,旋即明白了魏长天要做什么,便轻轻点了点头。 “好,你当心一些。” “孙儿明白。” 魏长天应了一声,然后便又一次迈入黑雾之中。 他的身影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众人亦屏住呼吸死死盯住黑雾。 然而还未等魏兆海四人将这口气吐出,便见魏长天已然又从雾里走了出来。 “爷爷,几息?” 很明显,此时的魏长天已然是在第七妖地和山神庙之间来回走了一趟。 而魏兆海则双眼蓦然瞪大,不可置信的倒退半步。 他看着魏长天,好半晌之后才艰难说道: “一息......” “......” 一息? 魏长天同样一愣,不知该说点什么。 因为这个结果无疑证明了这是“瞬间传送”。 可自己明明又在来回传送的过程中想了很多事情...... 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黑雾的眼神变得多了些忌惮。 魏长天顿时放弃了再来回传送几次的念头,而是将视线投向那三個妖人。 “砰!” 李怀忠不愧当了几十年太监,确实很有眼力,立刻便闪身将三妖丢至众人身前,同时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穴脉。 穴脉一通,两男一女三妖旋即面露惊恐的手脚并用往后爬去,好像想要离这五个不速之客远一些。 怎奈李怀忠更是心狠手辣,几掌挥出便将三妖的膝盖轰碎。 “啊!!!” “不、不要杀我!!”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 哀嚎声转瞬响彻大殿,其中除了痛苦便是恐惧。 妖跟人一样,没有不畏死的。 甚至一旦化了形,妖可能比人还要更怕死。 毕竟人这一生最多不过百余年可活,而有的妖却可活千余年,自然不愿意自己苦修几十、几百年才修成的“正果”一夕付诸东流。 这些还是杨柳诗告诉魏长天的...... 瞥了一眼李怀忠,魏长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迈步来到三妖面前。 他面无表情的俯视下来,语气十分冰冷。 “我问你们几个问题。” “第一个回答者,可活。” “......” 就这样,魏长天五人来到了位于大觉的第七妖地,并且从看守传送阵的妖人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而距离此处约么五百里的一座雪山之上也有一座大殿。 并且此时此刻,那里的主人尚不知这里发生的一切,还在会见一位十分重要的客人。 ...... ...... 白灵山位于大觉极东雪原的正中央,周围皆是亿万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然而与周围的景色截然不同,白灵山中却树木繁郁,隐着金台玉楼、紫翠丹房,到处都是瑶草琪花、岩灵石秀,犹如一处仙山。 至于那座坐落于山巅的金色大殿,由此便更像是仙府了。 “......” “觉王,我们已数年未曾见过了吧。” 金殿之中灯火通明,来往的绝色侍女数不胜数,将一盘盘山珍海味送到一男一女两人的食案之上。 男人身着便袍,袖口绣有金龙。 女人一身七彩纱裙,倾国倾城的容貌甚至隐隐压过青弦,称一句天下绝色丝毫不为过。 正因如此,即便男人的定力要远超常人,如今却也有些魂不守舍,暗暗掐了掐自己手心之后才勉强恢复了神智。 “是,自打你入主了这白灵山,你我便再没见过。” “也不知我现在是该称你为妖王,还是苏袖......” 如果说头一句话还算正常,那男人的第二句话便明显多了些复杂的情绪,证明其与女子应当有过一段故事。 “觉王想怎么称呼都好。” 另一边,女子笑了笑,眸中闪过一抹讥讽:“本王不在乎。” “......” 一句“不在乎”让男人的神色顿时变得落寞。 他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苦笑着说道: “好,那朕便称你妖王吧......” “呵呵,觉王喜欢就好。” 女子脸上的不屑之意更甚:“不知你今日来我白灵山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与妖王商议。” 男人稍一停顿,抬起头来正色道: “国战在即,朕要用一用那通往大宁的传送之阵。” 7017k 第626章 又一段孽恋 根据许岁穗的说法,全天下共有十四处妖地。 那理应便有十四位妖王。 而青弦此前曾说这世间有且只会有一个“天灵”,因此如果不是她“见识短浅”的话,那么这名为苏袖的绝色女子便不可能是天灵体。 事实也确实如此。 第七妖地的历任妖王并非是由什么“天灵”担任,而是一直被心月狐妖一族所掌控。 跟前世的动物会分作诸多科属一样,这个世界的妖兽也是五花八门。 单是狐妖便可分作心月、青丘、涂山之类等等族群。 每个族群的狐妖外观不同、擅长的幻术也不同,可以说虽然都是狐狸,但却顶多算作“远亲”。 它们各自有着自己的活动区域,也极少会与其它族群接触。 而除了这些“有名有姓”大族之外,其余散落在各地的小族便皆只能称作“野狐”。 严格来说,出身十万大山一脉的杨柳诗便就是“野狐”...... 扯远了,说回到第七妖地。 刚刚说了,第七妖地的历任妖王皆由心月狐妖一族来担任,数千年来一直如此。 而既然是这样,那其中便免不了会出现一些“九子夺嫡”的戏码。 三十年前,老妖王意外身死,其后代之中竟足足有八只狐妖具备继承王位的资格。 而这八妖之中,年轻最小的一个叫苏袖,当年才刚刚化形成人。 苏袖虽然最小,但却是老妖王最疼爱的一个子女,生前始终对她青睐有加。 只不过如今老妖王已死,那么道行最浅、根基最弱的她便首当其冲成了其余七人的眼中钉。 老妖王死后不到半年,苏袖便被她的哥哥姐姐们强加了一个“与人私通”的罪名,不仅从新月狐妖一族除名,并且还被赶出了第七妖地。 之后她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 因为处理完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妹,剩余七人便立刻投身到了激烈的争王之战当中。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妖族的权争相比于人类丝毫不差,这样一场事关第七妖地新任妖王的斗争持续了足足三年。 三年之后,七妖当中又死了四个,剩下的三个也已经到了分出胜负的最后关头。 然而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大觉数十万大军却突然兵临白灵山,声称要收复“失地”。 说收复不太恰当,毕竟严格来说第七妖地本就位于大觉的疆域之中。 只不过就跟大宁与十万大山的关系一样,大觉此前对这样一处妖族圣地的态度始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多插手。 因此这样一次翻脸无疑算是破天荒了。 不仅毫无预兆,并且没有缘由。 更关键的是,已内斗了三年的第七妖地根本无力阻挡。 就这样,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人类大军便完全占领了第七妖地,攻下了白灵山。 大觉皇帝大手一挥,下令处死了那三只狐妖,紧接着便出人意料的宣布撤兵。 气势汹汹的来,十分潦草的走。 这样一次“人妖大战”结束的有些莫名其妙,就好像大觉皇帝如此兴师动众便只是为了杀掉那三只狐妖一样。 不过就当已经失踪了三年的苏袖再次现身之时,所有人皆明白了其中缘由。 再然后,苏袖便理所当然的坐上了妖王之位,统领白灵山周围两千里范围内的所有妖族。 而大觉朝廷打那之后也再未插手过第七妖地之事,只在白灵山众妖口中留下了一段关于大觉皇帝与妖王之间的风流韵事。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当时只受声名累,冲冠一怒为红颜。 ...... 以上,便是金殿之中这对男女曾经的故事。 女子名为苏袖,男人名为闫焕文。 类似的故事其实也曾发生在李岐身上,只不过他相较于闫焕文明显要更绝情一些。 毕竟后者不管咋说都没有“杀人灭口”,甚至还出兵帮苏袖夺下了妖王之位。 而至于这些皇帝为啥都喜欢跟妖族女子搞点“不伦之恋”...... 或许是因为妖族女子化形之后大都美艳动人,人类女子确实难以媲美。 俗话说得好,爱江山更爱美人。 食色性也,如此想来便也就不难理解了。 “......” 视线回到金殿这边。 听到闫焕文的话,苏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然后才幽幽问道: “觉王,如若不是因为那个传送之阵,你是不是此生都不会再来白灵山?” “袖儿......” 闫焕文猛地抬起头,下意识的唤了一声,但旋即又闭了嘴。 半晌之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低沉。 “妖王,你我早已两清,问这些又有何意义。” “两清?” 美目微眯,唇边挂起几分自嘲。 苏袖失望的看着闫焕文,一直等到后者不敢再与她对视,这才嗤笑道: “呵呵。” “好,觉王说两清那便两清。” “就当是我当年瞎了眼。” “......” 夜明珠的灯光柔和,闫焕文低下头去不说话,举止作态仿佛不再是一位人皇,而是有愧于心上人的负心郎。 苏袖见状倒也没再接着讥讽些什么,只是垂下眼帘平静说道: “觉王,你想用那传送之阵,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本王却要提醒你一事。” “就在几日之前,曾先后有一女一男自那边过来,想来大宁之人已然是发现了传送阵。” “如此一来你若再想派人过去,恐怕便是自投罗网了。” “什么?” 眉头猛然皱起,闫焕文一瞬间便不再去想过往的儿女情长之事,抬起头来沉声问道: “此事当真?!” “自然为真。” 苏袖的表情依旧淡定:“觉王,五十年了,那边发现了传送阵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是没什么稀奇,可是他们早不察觉晚不察觉,偏偏在这大战在即时才发现......” 闫焕文深吸一口气,正色再问: “妖王,那两人现在可还活着?” “后来的男子已经死了。” 苏袖抿抿嘴,如实回答:“先来的女子如今就住在白灵山上。” “嗯?为何不杀了她?” 闫焕文眉头皱的更紧:“如若当时便将她杀了,传送阵的秘密或许还不会暴露。” “因为她也是狐妖。” 苏袖拂动长袖,不去看闫焕文:“再说我白灵山与大宁无冤无仇,为何要隐瞒传送阵的事。” “你!” 闫焕文语气一滞,但终究还是将情绪压制在心底。 他叹了口,无奈道: “唉,那我见见那女子总可以吧。” “可以。” 苏袖这次没再呛他,扭头向着身边一个侍女吩咐道: “去,将柳姑娘带来。” 7017k 第627章 妖王之女 白灵山侧峰,某间装潢典雅的客房。 屋中点着明烛,若有若无的花香满堂,清雅别致。 苏袖嘴里的“柳姑娘”此时便坐在桌边,笑着与一个小丫鬟聊天。 没错,杨柳诗来到这白灵山后并没有遭受到任何非人的虐待,即便算不上贵宾,但待遇也还不差,这几天一直都住在这里。 “柳姐姐,十万大山好玩么?那边是不是不会下雪啊?” 桌边,小丫鬟的声音清脆,语气里满是羡慕之意。 她是一只才刚刚化形没多久的兔妖。 其实如果按照实际年龄来算,她还要比杨柳诗大上个十几岁。 但对于化了形的妖兽来说,一般都会按照化形时间来重新计算年轻。 所以小丫鬟便一直称呼已化形十几年的杨柳诗为“姐姐”。 “......” “是啊,我们那里不会下雪的。” 另一边,杨柳诗笑盈盈的回答道:“到处都是深山密林,每逢夏日都闷热的紧呢。” “哇,好想去看看啊......” 小丫鬟微微张着嘴巴,眼睛一眨一眨的:“我从小到大还没有出过白灵山呢......柳姐姐,白灵山离十万大山既然这么远,那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我......” 杨柳诗稍稍一顿,笑着摇摇头:“你们妖王大人不许我说。” “唔?” 小丫鬟瞪大眼睛,想要问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又憋了回去。 “算了算了,那我就不问了。” “嗯。” 杨柳诗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上。 “对了,我看你们大王尚且年轻就已坐上了妖王之位,新月狐族在这白灵山这样厉害么?” “厉害自然是厉害的,不过也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个。” “柳姐姐,我跟你讲哦......” 不管是妖是人,谈论八卦的都是一件趣事。 因此小丫鬟很快就兴奋的小声开始讲起苏袖与闫焕文的“绯闻”。 而就在她说到激动时,一道白色的矮影却突然一闪而过,从敞开的窗户跃了进来。 “呀!小姐!” 小丫鬟顿时止住话头,忙不迭跑到白影面前:“您怎么又来了!” 小姐。 这无疑是下人对主家年轻女子的称呼。 虽然小丫鬟视线之中只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不过这里既然是白灵山,那么便也没啥奇怪的了。 因此,她说话的对象无疑就是这只尚未化形的白狐。 同时也是那只出现在山神庙中,赠与杨柳诗日蚀珠的小狐狸...... “嘤嘤!” 另一边,小狐狸压根没有去看小丫鬟,一进屋便直奔杨柳诗而去,直到扑在后者怀里之后才满意的发出几声轻吟。 小丫鬟见状只好无奈的坐回到桌边,皱着小脸说道: “柳姑娘,我家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日里她可从未对谁这样亲昵过。” “是么?” 杨柳诗笑了笑:“可能因为我也是狐妖吧。” “可白灵山上有的是狐妖啊。” 小丫鬟撇了撇嘴:“别人就不说了,就连大王想要跟小姐亲昵一下都要费好大功夫呢。” “嗯?” 杨柳诗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她......是你们妖王之女?” “是啊。” 小丫鬟点点头:“我们大王就只诞下过小姐一个。” “那......” 一面抱着不知俩人在说什么的小狐狸,杨柳诗一面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问道: “那她的父亲可是那位大觉皇帝?” “这个......” 小丫鬟顿时面露难色,好像是在犹豫这种事能不能跟杨柳诗说。 杨柳诗也不急,就这么表情自然的等着。 然而就在此时,房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柳姑娘,您睡了么?” “妖王大人请您现在去金殿呢。” “......” ...... 白灵山金殿。 当杨柳诗见到闫焕文的一刹那,立刻便猜出了后者的身份。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冲着苏袖微微端手施礼道: “见过妖王大人。” “嗯。” 苏袖点点头,笑着瞥了闫焕文一眼。 “柳姑娘,这位官人是朝中来的,想要问你些事情。” “哦?” 杨柳诗这才露出一丝惊讶之意,转身又向着闫焕文施了一礼。 “见过官人。” “......” 没有立刻说话,闫焕文只是默默上下打量了一番杨柳诗,眼神谈不上凶恶,但也绝不算友好。 半晌之后,他终于淡淡问道: “不知姑娘全名?” “回官人,小女姓柳名诗,全名唤作柳诗。” “柳诗......” 闫焕文点点头,又问:“那姑娘是如何发现传送阵法的?” “小女子是在一处山神庙偶然间发现的。” 杨柳诗低头回答:“几日前小女子被一群匪人追杀至庙中,打斗间无意撞碎了一尊神像,竟发现神像之下有一深洞。” “小女子当时已无路可逃,便只能先进洞中躲藏,没想到却又在洞中发现了另一個洞口。” “再入此洞,便稀里糊涂到了这里......” “......” 听完杨柳诗的解释,闫焕文表情不变,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只是盯着杨柳诗再问: “你可知就在你之后,又有一男子也传送了过来?” “啊?” 杨柳诗嘴巴微张:“小女不知,但想来此人应当是那些想要迫害于我的匪人之一。” “匪人么?” 闫焕文眼睛眯起:“这么说那些匪人也知道了传送阵法之所在?” “这个......” 杨柳诗苦笑着摇摇头:“官人,那洞口不算隐秘,更何况神像已经碎了,他们只消随意一查便能找到。” “恐怕他们只是不知道那洞口是什么,因此才先派了一人进去,并未轻举妄动。” “......” “你倒是聪明。” 闫焕文意味深长的夸赞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话,只是冲苏袖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笑着对杨柳诗说道: “柳姑娘,你先回去吧,过几日如若无事,本王自会放你回大宁。” “是,多谢妖王大人。” 再次冲二人施礼,杨柳诗很快退出金殿。 而待她离开之后,闫焕文才开口说道: “妖王,如果此女所言为真,那大宁那边或许还真的并无太多人知道这传送阵的存在。” “现在立刻派些人手过去,也许仍能将此事再遮掩一段时间。” “嗯?觉王还想着以奇兵胜敌?” 苏袖白了他一眼,语气轻佻。 但看到闫焕文严肃的眼神,她还是在片刻后挥手将一个侍女招至身边。 “去,告诉紫山殿,让他们派几十人进传送法阵。” “如果情况不对便立马回来。” “若是真如柳姑娘所言,那便杀人灭口,将山神庙恢复原样。” “是。” 侍女点点头,旋即快步走入屏风后消失不见,想必是传信去了。 而差不多一刻钟后,当她再出现时,脸上却多了几分惊慌。 她脚步匆匆来到苏袖身边,俯身在后者耳边急促的小声说道: “大王。” “奴婢连传了三次信,但紫山殿那边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7017k 第628章 想的都挺好 火光遥颤,金殿中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 负责看守传送阵的紫山殿失联了。 如果是平时,苏袖或许还会猜测是否是那边的人玩忽职守。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谁也不会把问题想的这样简单。 所以......是那边来人了么? “这几日是谁负责看守紫山殿?” 跟闫焕文对视一眼,苏袖沉声问向身边的侍女:“他们此前可曾传回过什么消息?” “回大王,是雷虎大人和他的族众。” 侍女如实回答:“按大王您的吩咐,他们每日都有传信回来,唯独今日没有......” “嗯?” 苏袖眉头瞬间皱起,语气也变得冰冷。 “此事为何没报给我?!” “奴、奴婢该死!” 侍女哆哆嗦嗦跪倒在地,颤抖道:“奴、奴婢看您正在与觉王议事,便、便想着等会儿再......” “哼!你倒真是替本王着想!” 苏袖冷哼一声,脸上如覆冰霜。 她瞥了一眼正伏跪在地不停颤抖的侍女,厉声骂道: “还不滚去查紫山殿究竟怎么了?!” “是、是,奴婢这就去!” 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侍女很快就消失在金殿之中。 而直到此时,闫焕文才皱眉问道: “紫山殿有多少守卫?” “不多,应当只有几十号。” 苏袖若有所思的回答:“不过雷虎一族实力不弱,族众少说也有百年道行。” “几十号人,最低百年道行......” 闫焕文重复一遍,思考片刻后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所以对面此次要么是来了不少人,要么就是来了高手,否则不可能这样快便控制了紫山殿,甚至令那什么雷虎都没来得及传信求救。” “不可能一下子来太多人的。” 摇摇头,苏袖否定了闫焕文的第一种猜测。 “那传送阵一次只可过一人,便是有千军万马也得一个个来。” “况且我早就给雷虎下了命令,自柳姑娘之后但凡再有人自那边来,统统立刻格杀。” “所以不管他们有多少人,传送过来都是以一敌多的局面,寻常武人根本活不过一息。” “更何况传送阵会将死物拒之在外,他们连兵刃都没有,又如何能在紫山殿站得住脚?” “......” 不得不说,苏袖分析的没错。 如果是寻常武人,哪怕有再多也只能一个一个传送,结果无疑便是葫芦娃救爷爷,全部有来无回。 而这样一来...... “上三品高手。” 闫焕文眉头皱的更厉害:“甚至是二品。” “二品......” 苏袖愣了一下:“可柳姑娘说的是她被一群匪人追杀,如果这群匪人中真的有二品高手,她又如何能逃脱的了?” “匪人?” 闫焕文一声冷笑:“都这时候了,你还相信她说的话?” “我......” 苏袖不由得怔住了。 确实,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杨柳诗无疑是在说谎。 “来人!” 一声娇喝,苏袖立马便欲下令将杨柳诗捉回来。 不过闫焕文却在此时突然制止道: “等一会儿!” “妖王,那边的人应当还不知道这传送阵连接的是大宁与大觉。” “所以他们这次来大概率不是冲着你,也并非冲着我,或许只是为了那个狐女。” “而既然来者中有高手,我们便不宜与之结仇。” “依我看不如先与他们谈谈,如果谈得拢,直接把人交给他们就是了。” “甚至或许还能借这些人来助我们在国战中一臂之力......” “......” 听完闫焕文的话,苏袖不由得一愣,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毕竟传送阵那边此前才过来两人,再加上传送阵会排斥死物的特性,使得不管是杨柳诗也好、之后的那个男子也罢,都没法携带任何通讯之物,自然便无法将这边的情况送回去。 所以,那边的人应当还不知道这座传送阵连接的是何处。 这样一来,对方此次过阵,大概率便不是冲着第七妖地、或者是大觉来的,应该只是为了救回杨柳诗。 虽然对方一来就杀了看守紫山殿的雷虎一族,但与一个二品高手结仇实属不明智。 既然这样...... “好,那便暂依觉王所言。” 点点头,苏袖很快就有了决断。 “来人,将柳姑娘带至后山密阁之中严加看守!” “但要记住,切莫怠慢了她!” “......” ...... 面对着突然找上门来的敌人,在尚未摸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苏袖很明智的没有选择直接硬刚。 而另一边的魏长天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在紫山殿看守的口中,他已经得知杨柳诗不仅没死,甚至还被第七妖地的妖王当做客人带回了白灵山。 本就身处在对方的地盘,再加上人家也没拿杨柳诗怎么样......如此一来,魏长天自然便打消了直接杀上山门救人的念头,而是打算先去跟那个苏袖谈一谈。 如果后者愿意交出杨柳诗,那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自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后者不交,大不了再打就是。 甚至如果谈的好,自己还能借第七妖地的力量在大觉后方闹出点乱子,为凉州战事减轻压力...... 站在上帝视角,眼下的事态发展其实有些搞笑。 闫焕文和苏袖想要借魏长天的力量来搞乱大宁。 魏长天却想要借苏袖的力量来搞乱大觉。 这两件事无疑都是不可能的,但当事双方如今却都不知道。 毕竟闫焕文并不知道来人是魏长天。 而魏长天也不知道闫焕文和苏袖的故事...... 当然了。 这层窗户纸想必会在双方真正碰面后便被戳破。 但此时此刻,不管是魏长天也好,苏袖、闫焕文也罢,却都对此缺少该有预计。 就这样。 带着紫山殿中唯一一个活口,魏长天五人连夜狂奔五百里,终于在天将将亮时到达了白灵山脚下。 苏袖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因此还未等魏长天等人入山,便见数个样貌极佳的女子从山中主动迎了出来。 她们看到魏长天一行竟有五人时稍稍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笑着说道: “诸位,你们是自天山来的吧?” “是。” 站在五人最前方的魏长天同样一愣,没想到这第七妖地这么好说话。 不对,自己都还没说话呢。 所以这是啥? 美人计? 先礼后兵? 对面到底是认怂了还是在使诈? 魏长天一时间拿不太准,不过对面的一群女子却是没什么犹豫,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后就齐齐端手施礼。 “诸位前辈,山上请。” “我们大王已等待多时了。” 7017k 第629章 我这人一向大度 等候多时? 听到女子的话,魏长天眼睛微眯,侧头与魏兆海对视一眼。 很明显,当下的情况要么是陷阱,要么是对方真的在等自己。 而对魏长天来说,他如果想要救出杨柳诗便没得选,不管哪种情况都要硬着头皮上。 “好,烦请姑娘带路。” “这边请。” “......” 很快,一众女子在前,魏长天等人在后,便沿着蜿蜒山路进入了白灵山。 从山脚到山顶,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魏长天沿途一直在观察四周,除了惊讶于这座位于冰原之中的仙山之景外,也从两侧林中感受到了许多妖兽的气息。 数量很多,但是不强。 这也是他对第七妖地实力的预估。 其实魏长天早就明白这些妖族聚集地的势力肯定不会多强。 毕竟妖兽只有化了形才具备堪比人类的灵智,而对于妖王来说也只有这部分妖族是可以统领的。 其它那些尚未化形的妖兽则过的相对散漫,想让它们服从命令无疑极难。 这就使得每处妖地的“可支配”力量并不会太多。 况且即便化了形,但妖族提升实力的方式也使得它们相比于人类在高端战力方面始终处于弱势。 就比如说十万大山,明面上等同于人类二品的千年老妖便只有青弦一个。 哪怕还有隐藏起来轻易不露面的,最多也不过两三只而已。 白灵山想来也差不太多。 所以自己带着四个二品,不说可以在白灵山横着走吧,但“来去自如”却是应当可以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便更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爷爷。” 想到这里,魏长天故意放缓脚步,小声对着魏兆海说道: “等下孙儿一人去见那妖王即可,若是没谈拢你们再出手。” “而一旦真的开打,不必留手,势必要以雷霆手段震慑住他们。” “只要他们怕了,那一切便就好办了。” “嗯。” 身边,魏兆海点点头,视线扫过就在不远处的绵延宫殿:“只是不知孙媳现在何处,咱们万一真的翻脸了,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此事问题不大。” 魏长天沉吟道:“只要咱们掌握了主动,便由不得他们不交人。” “更何况我看此处妖王也不想跟咱们起争端,想来应该不会闹到兵戎相见的程度。” “唉,但愿吧......” 轻叹一口气,魏兆海眼神仍旧有些担忧。 魏长天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将视线挪到那隐匿于云端的金殿之上。 白云翻涌,金顶映日,偶有几只仙鹤振翅飞过。 如此场面算得上祥和,事态发展到现在也没出什么乱子。 魏长天感觉自己猜的应该没错,但心中却又时不时会感觉到不安。 只是他不知道这股不安是源自于什么...... ...... 一刻钟后,白灵山金殿。 当看到坐在不远处的白裙女子时,魏长天承认他确实有一瞬间的愣神。 从看守紫山殿的侍卫口中他已经得知了第七妖地的妖王叫苏袖,是心月妖族的狐妖。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苏袖竟然长得特么的这么漂亮! 原本在今生见过的所有女人中,姿色排第一的是青弦,第二的是杨柳诗,第三是陆静瑶。 结果这下三人都要倒退一名了。 咦? 这样一来前三名岂不就都是妖了? 啧啧啧,怪不得前世古代会称呼妲己、褒姒这些红颜祸水为“妖女”。 感情都是有原因的啊...... 魏长天脑海中又开始习惯性的胡思乱想,不过视线却一直盯着苏袖,目光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之后便是玩味。 苏袖被他看的有些恼怒,但暂时又不敢太过发作,便只好轻咳一声皱眉提醒道: “咳,公子,本王乃是这白灵山之主。” “还望你放尊重一些。” “......” “抱歉,是我失态了。” 嘴上说着“抱歉”,不过魏长天却没有半点羞愧的模样,只是随口回道: “妖王大人天人姿色,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望莫怪。” “无妨。” 苏袖瞥了魏长天一眼,心中已经笃定后者是一风流浪荡的好色之徒。 不过她仍旧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屑,毕竟这登徒子身上的三品境气势是实打实的。 跟殿外有意收敛了自身气势的魏兆海四人不同,魏长天并没有压制半分气息,为的就是试探一下苏袖的反应。 而从后者如今的态度来看,这第七妖地不过尔尔。 毕竟连妖王都只是一只不过百年道行的小妖,手下即便有几只大妖又能如何? “妖王大人,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想到这里,魏长天也懒得说那些场面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几日前偶至贵山的女子乃是我的妾室,今日我便是来带她回去的。” “听闻这几日您对她照顾有加,我心中万分感激,过几日定会差人送来谢礼。” “至于那些负责看守传送阵的虎妖......他们不由分说便欲取我性命,之后皆被我反杀,如今看来应是一场误会。” “我这人一向大度,便不追究了。” “只要妖王大人将人交出来,我立刻离开,如何?” “......” 一番话下来,魏长天言语中尽显强势。 尤其是那句“我一向大度”更是令苏袖一时间怒火中烧。 不过她知道此事自己也有责任,再加上还没摸透魏长天的底,便强忍着没有发作。 “公子......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我姓魏。” “哦,魏公子......” 轻吸一口气,苏袖缓缓问道:“不知您指的女子可是柳姑娘?” 柳姑娘? 好家伙,还会用化名了。 魏长天心里吐槽一句,表情却是不变,微微点头道: “是,便是她。” “嗯,那便没错了,柳姑娘前几日确实经由传送法阵出现在了紫山殿。” “当时她说正被仇敌追杀,慌不择路才逃至于此的。” “本王念她同为狐族,便将她留在了白灵山暂住,又怕她的仇敌追来,便下令将之后再由传送阵至此的人格杀当场。” “想不到竟会因此与公子闹出这样一桩误会......” “......” 殿中清香阵阵,殿外风和景明。 由于魏长天和苏袖都不想跟对方起冲突,所以当下气氛还是比较平静的,想必用不了多久魏长天就能带着杨柳诗大摇大摆离开白灵山回凉州。 如果此时殿中没有第三个人的话...... “怎么是他!” 某间暗室之内,闫焕文透过窄缝看着大殿中的两人,表情无比惊讶。 大觉眼下即将要与大宁打仗,他作为大觉天子即便没有御驾亲征,但也肯定了解过大宁的一些重要人物。 这其中的第一个,便是魏长天。 闫焕文曾看过魏长天的画像,因此当下反复观察半天,终于确认了眼前这名男子就是大宁、大蜀两国隐藏在幕后的真正掌权者! 而如今,这样一个大宁头号人物竟阴差阳错的出现在了白灵山...... 惊愕过后,闫焕文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他深知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能杀了魏长天,那对未来的战事无疑是极大的利好! 只不过...... 收回视线,退至密室深处,闫焕文眉头微皱。 他此次来白灵山并没带什么高手,随行只有百余禁军。 而苏袖手下倒是有几只大妖,但最多也不过七八百年道行。 正常情况下,这些力量杀一个三品境的武人肯定绰绰有余。 但魏长天的手段闫焕文早就有所听闻,所以自然不会把他当做一般人来看。 更何况殿外还有四个气质诡谲的老者。 这四人没有暴露境界,闫焕文也不认得,但用屁股想也知道都绝不会弱。 所以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必须要做到出手必杀! 想到这里,他顿时不再犹豫,立刻从后门走出暗室,找到了苏袖的贴身侍女。 “找机会悄悄告诉你们大王。” “那男子名为魏长天,乃是大宁之中最重要的人物,他若死,大觉此番国战必胜!” “我已传信回京调来高手,最晚一日便到!” “只不过此子或许也认得我,所以在此之前我不能露面。” “跟袖儿说,请她无论如何也要帮我这一次。” “不管她用什么手段,一定将此子拖住!” “明早之前,绝不能让他离开白灵山!” 7017k 第630章 我恨他! 另一边。 就当闫焕文已经发现了魏长天的身份,并且准备将他永远留在白灵山时,后者跟苏袖的谈判也已进行了一刻钟。 一边只是为了要人,一边也有意放人。 双方并没什么本质上的利益冲突,且对对方也皆有些忌惮,所以谈到现在言语中的火药味已然越来越弱。 不过就在此时,一个穿着青裙的侍女却突然自屏风后饶了出来,走到苏袖身边贴耳说了几句什么。 “......” 一时间,苏袖的表情有一瞬难以隐藏的惊愕。 她下意识的看了魏长天一眼,旋即笑着收回视线,轻声对侍女说道: “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 低着头,侍女很快退走。 而苏袖则是柔声向魏长天解释道: “抱歉,刚刚出了点急事,手下人不懂规矩,还望公子莫怪。” “哦,无妨。” 魏长天不甚在意的点点头:“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妖王大人尽管提。” “便不劳烦魏公子了,本王还能应付得来。” 苏袖藏在桌案下的双手死死攥紧,但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哦对了,本王已差人准备好了宴席,正好也快要晌午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谈如何?” “穷山僻壤没有什么好吃食,只是些寻常山珍野果,希望公子不会嫌弃。” 吃饭? 听到苏袖的话,魏长天稍稍一愣,但也没有过多怀疑。 眼下确实快要到中午了,人家安排顿酒席无可厚非。 不过...... “妖王大人客气,下次待我再来白灵山拜访,一定好好品尝一下山中的奇珍异味。。” 魏长天笑着拱拱手:“不过这次实乃遗憾,我还有诸多要事要办,便不多叨扰了。” “还望妖王大人可以尽早将贱妾交还于我,多谢。” “......” 虽然苏袖长得很漂亮,但以免夜长梦多,魏长天还是并不怎么想留下吃饭。 更何况凉州那边确实还有不少事需要他处理,因此他便委婉的拒绝了苏袖的“好意”。 然而后者却很明显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魏公子,柳姑娘之事好说,我已安排人去将她接来金殿。” “不过她住的地方距离稍远,恐怕还得一个多时辰才能与公子重逢。” “这期间公子与其干等着,倒不如让本王尽一番地主之谊。” “况且......” 说到这里,苏袖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 她看着魏长天,认真说道: “本王还有另一件事想与公子商议。” “另一件事?” 魏长天语气一顿,抬头回看向苏袖。 犹豫片刻后,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好,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 一刻钟后,金殿后殿。 宽敞典雅的膳堂坐落于一汪小湖旁边,窗外有飞瀑直下,其声洋洋盈耳,宛如鸣玉。 桌上菜肴种类并不算多,但各个都分外精致,皆是人类餐桌上少见的山珍野果。 吃惯了大鱼大肉的满汉全席,偶然见得这样一桌清素菜肴,魏长天也不觉得苏袖怠慢了自己,反而还颇感兴趣。 并且当他真的将这些精美小菜吃入嘴中后,更是发现其中食材竟都有着诸如凝神、活血、提气之类的用途。 说白了就是在拿一些药效不算太霸道的药材来做菜。 好家伙,不愧是第七妖地,这些东西就是多。 以后或许可以借由传送阵,跟这边做点药材买卖...... 魏长天这边毫不客气,一面吃饭一面胡思乱想。 而苏袖却是吃的不多,陪他饮了几杯酒后便笑着说道: “魏公子,随你一同来的四位前辈本王已安排在湖对面用膳了,你只管放心就好。” “嗯,多谢。” 点点头,魏长天随口问道:“对了,妖王大人刚刚不是说还有事要与我商议么?但不知是何事?” “这个......” 苏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声音放低了一些。 “魏公子,你既是自大宁而来,那应当知道大觉、大宁两国马上就要打仗的事吧。” “嗯?” 听到这句话,魏长天正欲去夹一段山参的筷子顿时停在半空。 他表情有一瞬的变化,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将山参夹至面前的小碗中,低头回道: “如此大的事,我自然知道。” “那公子可否能帮本王给大宁天子,亦或是朝中重臣带个话?”苏袖又问了一句。 “带话?” 这一次,魏长天没再故作平静,而是抬头看着苏袖,有些意味深长的反问: “妖王大人,您为何觉得我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個......魏公子不必多虑的。” 很明显,苏袖应该早就预计到了这一幕,所以眼下并无半点慌乱。 “本王虽不曾了解过大宁之事,但却能看出公子气质非凡,出身尊贵。” “更何况与公子随行的那四位老者也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气势,想来皆是难得的高手。” “能笼络他们为门客,公子的家族在大宁应当是极具权势的吧。” “如此一来,给几个朝官带几句话,对公子来说想必不会是什么难事。” “......” 飞瀑倒挂,银光闪闪,直落千寻。 听完苏袖的解释,魏长天慢慢将筷子放下,沉默半晌后才再次问道: “妖王大人,就算我能在大宁的重臣、乃至天子面前说上话,却不知你准备让我带些什么话给他们?” “很简单。” 苏袖抬手一挥,屋中几名侍女立刻弯腰退出门外。 然后,她便在急促的瀑布声中平静说道: “就说我白灵山愿意在暗中帮助大宁赢得此番国战!” “......” 白灵山愿意帮大宁? 什么情况? 在上山途中,魏长天便曾经想要跟苏袖做个交易,让后者在大觉本土找机会捣点乱。 但没曾想还未等他开口,苏袖竟然就自己提出来了。 讲道理这应该是件好事。 不过魏长天此时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反而表情竟越发阴冷。 他眯着眼看向苏袖,幽幽问道: “为什么?” “白灵山位于大觉的疆域之内,真要帮应该也是帮大觉才对。” “难道你白灵山曾与大觉朝廷有过什么过节不成?” “过节?” 苏袖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她直视着魏长天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 “魏公子,不是白灵山与大觉朝廷有过节,而是本王与那大觉天子有过节。” “不,不仅是过节,而是恨!” “我恨他!” 7017k 第631章 三十年如一梦(上) 之前曾说过,闫焕文和苏袖的故事从某种程度上与李岐和李梧桐生母的故事很像。 都是人皇与妖女的孽恋,又都是不得善终的结局。 但二者之间却也有着不少分别。 除了李岐的老相好是只鹿妖,并且如今早已死了之外,更多的不同便在于“由爱生恨”的过程。 李岐当时是因为登基称帝,害怕事情一旦暴露会使得李家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所以主动选择了“决裂”。 并且虞平君也是在那鹿妖死后才逐渐查到了李岐的这断孽缘。 而闫焕文却不一样。 不仅与苏袖好上时他便已是大觉的皇帝,并且当时的大觉皇后也足够敏感,很快便发现了他的隐情。 大觉皇后跟虞平君不同,没有选择隐忍不发、伺机报复,而是借一个道士之口直接揭穿了苏袖的身份。 以妖身蛊惑一国天子,这在任何一个王朝都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滔天大罪。 并且当苏袖的狐妖身份被完全坐实,哪怕闫焕文再怎么愤怒不甘,也无法改变什么。 除非他不要这个皇位了。 因此,在皇后的操弄下,苏袖很快便被判处极刑,甚至还被赤身裸体的绑在囚车中游街示众。 如此大的侮辱足够摧毁任何一个女子的尊严,哪怕妖女也是一样。 而自始至终,闫焕文都没有为她说过半句话。 曾经的山盟海誓到头来终究抵不过一国之君的位子。 苏袖曾经多爱闫焕文,打那之后便多恨这个男人。 哪怕后者最终还是在行刑的前一天安排人将她自天牢中救了出来,甚至不惜发动战争帮她成为了白灵山之主。 但这份恨意已经牢牢扎根在她心底,此生都无法磨灭...... 以上,就是苏袖给魏长天讲的故事。 关于她和闫焕文的故事。 ...... “哗哗哗哗!” 窗外,瀑布顺着刀劈一样直上直下的绝壁而下来,仿佛青龙吐涎,激起一朵朵水花,飞溅在山间。 而屋中则是陷入了良久的寂静,唯有一個红着眼眶的女子和一个若有所思的男子。 整个故事苏袖断断续续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甚至曾几度因为更咽而暂停。 魏长天能听出她话语中的凄凉和屈辱,再加上这种事很好验证,所以当下并没怀疑故事的真实性。 只不过如果说这就是苏袖要帮大宁的理由,总感觉还差着点意思...... “妖王。” 沉默半晌之后,魏长天自顾自喝了杯酒,轻声说道: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如今的妖王之位其实是闫焕文出兵帮你夺来的。” “不管他是出于愧疚也好,还是与皇后达成了什么协议也罢,总之确实是他帮的你。” “若是你真的那么恨他,又为何会接受这份施舍?” “并且恕我直言,我刚刚只从你的话里听出了悲,但并未听出恨。” “所以......你真的恨他么?” 手中把玩着酒盏,魏长天语气平静,但最后一句话却令苏袖的身子微微一颤。 她缓缓抬起头来,红着眼眶冷笑道: “魏公子,你觉得经历过这种事,天底下会有哪个女子不恨?” “我不知道。” 魏长天撇撇嘴,语气玩味:“毕竟我又不是女的,不是么?” “你!” 苏袖猛地站起身,似乎对魏长天的态度很是愤怒。 “好!那本王究竟要如何做你才会信?!” “妖王,这要问你自己。” 魏长天依旧稳如泰山的坐在椅子上,笑着看了苏袖一眼。 “是你要向我证明你是真的恨闫焕文,否则我又如何敢帮伱呢。” “......” 屋中的气氛突然间变得紧绷,唯有窗外哗哗水声依旧。 苏袖死死咬着嘴唇,胸口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然后就在某一刻,她突然毫无征兆的解开腰间系带,素雅的白裙便随之滑落在地。 “魏公子,你想看看本王的身子么?” 看着魏长天的双眼,苏袖的语气十分冷淡。 “甚至若是你想,本王便在这里服侍公子一次也不是不可。” “若是我心中还有那闫焕文,想必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吧。” “......” 肤如凝脂,白嫩如霜。 苏袖如今身上只有一件露肩的贴身衬衣,大半肌肤和完美的身段都直接暴露在了魏长天眼前。 虽然不该露的地方没露,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女子来说这跟全露也没啥分别了。 “一言不合”就脱衣服,再加上如此平静的表情...... 正如她自己所说,如果她尚未对“情”字彻底死心,那是绝对做不出如此作践自己的事的;如果她不是恨闫焕文恨到了极致,也绝不会为了报仇而把自己献给一个仅仅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 所以,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苏袖此前所说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然而魏长天的反应却有些耐人寻味。 “好啊。” 笑着吐出两个字,视线落在苏袖倾国倾城的脸上。 “那就照你说的,开始吧。” “开、开始?” “对啊,你不是说只要我想,你就在这里服侍我么?” 魏长天慢慢站起身,眯着眼睛一步步向苏袖走去:“那就来吧,只要你做了,我保证你可以亲手宰了闫焕文。” “怎么样?” “这买卖如此划算,不是正和你意么?” “......”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因此魏长天说话间已然走到了苏袖近处。 可就在此时,后者却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半步。 这半步一退,魏长天心中的猜测便有了答案。 “妖王大人......” 笑了笑,拔刀出鞘。 魏长天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绝色脸庞,表情一点点变得阴冷。 他将漏影抵在脸色惨白的苏袖脖颈,摇摇头轻声说道: “你太急了。” “或者说你没搞明白一件事。” “若一个人真的恨另一个人,是不需要向别人证明的。” “越是想要证明,那便越假。” “所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还有我要的人,其实压根便不在什么路上,而是就在这白灵山中吧......” 刀尖折射着正午的阳光,一滴滴鲜血顺着刀身滑落,散落在地的白裙之上便多出团团红花。 苏袖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面前犹如魔鬼的男子,打从心底腾升起一股恶寒。 她不知道魏长天是从什么时候便开始怀疑自己的,只知道自己早就已经落入了后者的圈套,然后一步步被逼至无路可走。 “你、你要干什么?” 化形不过三十几年,且大部分时间都在白灵山上度过的苏袖绝不算是一个多么有心机的女子,因此当强装的淡定被戳穿时,剩下的便只有恐惧。 她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想要维持住自己妖王的气势。 然而魏长天却只是嗤笑一声,语气中尽是不屑。 “干什么?” “第一,如实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第二,将我要的人毫发无损的带到我面前。” “这两样如果你有任何一样没能做到,那我不仅会要你的命。” “更会让你白灵山,从此自十四妖地之中除名。” 7017k 第632章 三十年如一梦(中) “嗖!” “嗖嗖嗖!” 树叶遥颤,飞瀑湍急。 就当魏长天突然翻脸之时,白灵山中瞬间便有几股暴戾的气势冲天而起,旋即向着这汪小湖飞速靠近。 很明显,苏袖肯定预想过可能会与魏长天兵戎相见,所以早就做了准备。 也正因如此,她不由得平添了几分底气,突然冷笑道: “魏公子好大的口气。” “难道你当真以为这白灵山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不成?!” “本王今天便明白告诉你!” “我若死!你同样要给本王陪葬!” “你若不信!那大可以试试!” “......” 屋外,那几股滔天气势已然越来越近,并且屋中也多出了十余个侍卫,将魏长天和苏袖团团包围其中。 碍于苏袖被魏长天劫持作了人质,这些妖人暂时并未轻举妄动。 但他们周身翻涌的内力却掀起阵阵疾风,很明显已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想必只要局面有任何变化,他们都会立马一拥而上将魏长天碎尸万段。 不过...... “呵呵,陪葬?” 听完苏袖的威胁,魏长天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他十分懒散的扭头看了一圈,目光再次落在苏袖的脸上。 “妖王,我没工夫跟你在这里逞口舌之利。” “最后再给你十息时间考虑,如果你还不能做到我刚刚说的那两件事......” “那么你记住,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你自找的。” “十。” “九。” “......” 平静无波的倒数声回荡在不大的膳堂之内,苏袖瞪大眼睛,呼吸又一次变得紊乱。 她没想到魏长天竟然直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丁点慌张。 是虚张声势么? 还是真的有所仰仗? 苏袖不知道魏长天的底牌,下意识的以为后者之所以这么淡定,便是手握着自己为人质的缘故。 想到这里,她立刻厉声高喊: “都听好了!” “不必怕他什么!更不要受他威胁!” “本王便是死!也绝能不容忍有人胆敢在白灵山耀武扬威!” 娇喝声炸响在众人耳边,其中充斥着愤怒与果决。 苏袖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命令手下众妖不要顾虑自己的安危,真打起来只需全力以赴围杀魏长天即可。 她究竟是否真的有赴死的决心尚且未知,但最起码说这话的目的肯定是为了让魏长天心生忌惮。 然而后者脸上却始终没有露出她预期中的表情。 甚至自始至终,那平静的倒数声都未曾断过。 “五。” “四。” “三。” “......” 魏长天就仿佛没有听到苏袖刚刚那番“豪言壮语”一样,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伴随着平稳的呼吸吐出一个又一个数字。 此时此刻,苏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当她看到魏长天的样子时,竟真的产生了一种感觉。 好像眼前这个男人并非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的可以荡平白灵山。 “你......” 嘴巴张开,肩头微微颤抖。 苏袖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求饶么? 怎么可能。 且不说这事关着白灵山的尊严,绝没有被魏长天三言两语便唬住的道理。 单就自己答应了闫焕文的事,也使得苏袖肯定不会就这么放任魏长天带着杨柳诗离开。 所以,她便只能在一种夹杂着恐惧、迷茫、不安,却又带着些侥幸的情绪中,一言不发的听魏长天倒数完了最后一个数。 “唉,妖王,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瞥了苏袖一眼,魏长天轻轻摇了摇头。 “我与伱无冤无仇,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算了,不重要了......” 刀尖微动,只过不侧挪了半寸便令屋中数十妖人一时间大惊失色,几欲不顾一切的扑杀过来。 而苏袖更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不过百年道行,知道自己断无在魏长天刀下逃出生天的可能。 不过若是自己真死了,白灵山众妖也一定不会放过后者。 到时哪怕不能将魏长天斩杀,最起码也能拖到自京城中而来的高手赶到。 这样一来,自己便算是没有辜负对闫郎的承诺...... 很明显,苏袖对闫焕文的感情绝非如她所说的那样。 甚至她竟甘愿用自己的死来成全闫焕文的千秋大业。 这种爱恨交织的感情很复杂,可能就连苏袖本人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愚蠢。 只不过事到如今再想这些已无任何意义。 毕竟......嗯? “轰!!!” 预期中的疼痛并未出现,耳边只是传来一声巨响。 在一众妖人紧张的眼神中,魏长天并没有出手毙杀苏袖,而是手腕一转随意激出一道刀芒,转瞬之间便将屋顶贯穿出一個大洞。 包括苏袖在内,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愣神,不知道魏长天这是在干什么。 但下一刻,伴随着湖对岸接连又响起数声巨响,四股强烈到极点气势猛然直冲云霄之时,整个白灵山便顷刻间坠入了无穷的恐惧与战栗之中。 毫无疑问,这是终于撤去了掩息之术的魏兆海四人。 他们按照魏长天上山时的吩咐,再没有隐藏半点气息,而是将“施压山河”的二品境气势尽数释放。 这四股势浪铺天盖地的自白灵山巅漫卷开来,就犹如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淹没了一切。 摇山振岳,百兽震惶。 不管是那几只等同于三品境的大妖也好,还是不计其数的或已化形或没化形的妖兽也罢,都在此时颤抖着定在原地,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惧意。 这是弱者对强者出于本能的恐惧。 “......” 湖边飞瀑已断,空留涟漪阵阵。 看着正脚踏湖面缓缓走来的四个人影,脸色惨白的苏袖终于明白了魏长天为什么会一直那样淡定。 原来在后者眼中,自己当真只不过是一只蝼蚁。 至于这白灵山,充其量便就是一处蚁穴罢了。 绝望的闭上眼睛,苏袖知道一切挣扎和抵抗都将没有意义,反而若是彻底激怒了这五人,白灵山为此而死的妖将会更多。 而若是说自己还有什么筹码......恐怕便就只剩那位尚且没有交出来的“柳姑娘”了。 想到这里,苏袖脸上突然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蓦然睁开眼睛,想要以此为条件说些什么。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却见一道银芒闪过,下一秒便有一个侍卫的头颅高高飞至半空。 “噗通!” 妖首落地,既砸在血泊中,又砸在众人颤抖的心弦上。 当那精壮汉子变回狼妖的模样,只在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生机时,所有人都知道白灵山的劫难将要开始了。 “妖王。” 随手甩掉漏影上的血迹,魏长天看着苏袖,语气平静的可怕。 “打从现在起,每三息我便杀你白灵山一妖,直到你做到我此前所提的那两件事为止。” “刚刚那是第一个,现在......” “噗嗤!!!” “......” “是第二个。” 7017k 第633章 三十年如一梦(中下) 每三息,杀一妖。 当魏长天仅仅是在说话间就连取两妖性命时,苏袖便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双眼蓦然瞪大,绝美的脸上尽是愤怒与惊恐。 她怔怔的看着魏长天,仿佛看到了从地狱来到人间的魔鬼,张着嘴巴说不出半句话来。 然而魏长天却是根本不管她,三息一到便又是一刀挥出,随便斩飞了另一个侍卫的脑袋。 十息时间,屋中便多了三具妖尸。 照这架势下去,每刻钟便会死将近五百妖,而每个时辰便是......四千妖。 “住手!!” 在极度的压力下,苏袖终于回过神来,失声大喊一句便向着魏长天冲来。 然而后者却只是随手一挥,猛然升起的无形气墙便将她死死困在原地,再无法挪动半步。 “这、这是......” 苏袖此前哪里见过锁龙这等神通,当下不禁大惊失色,犹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小小的空间内挣扎欲出。 可不论她如何尝试,却都始终无法逃出脚下这不足半丈的桎梏,只能眼睁睁看着魏长天再次挥刀,夺走了第四个侍卫的性命。 就像是一只被困于笼中的金丝雀,苏袖双手死死抵住锁龙墙,看向魏长天的眼神中混杂着绝望与仇恨。 而周围的妖人也越涌越多,眨眼间就将小湖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同样皆是无比愤怒与屈辱的模样,若是眼神能杀人,那眸中怒火估计早就把魏长天烧成飞灰。 但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已然站在魏长天身边的魏兆海四人时,却又没有一个胆敢上前拼命。 万余妖兽,就这么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魏长天一刀又一刀杀掉它们的同伴......这幅场面乍一看其实是很可笑的。 不过却也有些悲凉。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上前,他们只会死的更快。 四个二品、一个三品,如此五个人如果大开杀戒,那么死人的速度就不是“三息一个”这么简单了。 这种由实力差距带来的无力感是最绝望的。 打不过,便只能任人宰割,没有任何办法。 除非...... 慢慢的,当湖边的尸体越来越多,便也有越来越多的妖人咬牙将视线投向苏袖。 他们不是在等后者答应魏长天的条件,而是在等待着后者一声令下,然后便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拼命。 因为他们宁可在战斗中死去,也不愿意就这样屈辱无比的丢了性命。 “吼!!” “呃吼!!!” “......” 沉闷的嘶吼声如闷雷一般响起,血腥气刺激着每只妖兽的神经,更激发了它们与生俱来的血性。 此时此刻,只要苏袖一句话,一场注定残酷的大战便将爆发。 然而后者的决定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烈日当头,金阳似箭。 就当一只尚未化形的豹妖,也是第三十二只妖兽死在李怀忠的一掌之下时,只见她突然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一个字。 “逃!!!” ...... ...... 面对着魏长天近乎侮辱式的“三息杀一人”,苏袖作为妖王无疑是在场所有人中最绝望,也是最矛盾的一个。 一方面,不管是出于魏长天如今的所作所为,还是出于对闫焕文的承诺,她都无比想要将魏长天碎尸万段。 但另一方面,尚未完全丧失的理智却又不断提醒着她,单凭白灵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的。 因此,如果想杀了魏长天为死去的这些人报仇,她就必须把后者拖住,一直等到大觉朝廷的高手赶来。 而这样一来,她势必就不能交出杨柳诗。 毕竟一旦交了人,魏长天将再无顾虑,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她根本拦不住。 可若是自己不交人,那么难道就这么看着魏长天一个个杀过去吗? 现在才刚刚过了午时,距离闫焕文所说的“明早”还有大半天的时间。 如果魏长天真的不收手,那等到朝廷高手来时,整个白灵山将再无一个活口。 苏袖当然不可能看着白灵山就这么化为乌有,又不能交出杨柳诗,所以眼下便只剩最后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逃。 哪怕魏长天手下有四个二品高手,但只要众妖想逃,总归是能逃掉大半的。 自己当然逃不了,不过苏袖也压根没想着逃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想着如何才能保住更多人的命。 因此当她一声喊完,却发现众妖竟无几人动弹时,便心急如焚的继续喊道: “逃啊!!!” “我命令你们!!快逃!!!” “能逃多远逃多远!!” “不要回来!!” “......” 在苏袖声嘶力竭的嘶喊下,终于有不少妖兽懂得了她的用意,掉转身形便欲逃窜。 看着因此而逐渐变得骚乱的场面,苏袖绝望的脸色也有了丁点缓和。 然而下一秒,就当她眼神的余光无意间瞥到了魏长天的动作时......她只感觉自己好像想的太过简单了。 “逃?” 瞥了苏袖一眼,魏长天笑着慢慢举起右手,旋即落下。 “轰!!!” 无形的锁龙阵轰然升起,转瞬之间便覆盖了以小湖为中心方圆数里的范围。 “砰!砰砰砰!” 无数正在狂奔的妖兽接连撞在气墙之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响声。 更有一些倒霉的家伙正好处在锁龙阵的边缘,当下便被阵墙分割成了两段。 兽血自断尸之中汩汩涌出,染红了地面,亦围成了一条血红的边界。 界外是生,界内是死。 “......” 万兽哀吼,却无法震动锁龙阵分毫。 苏袖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最后一抹光亮一点点消散。 她不敢相信魏长天的手段,竟是让逃命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远处的嘶吼声和碰撞声渐渐变得缥缈,苏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甚至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此时此刻,魏兆海、余启、左慧玉三人的表情亦有些复杂,唯有李怀忠仍在“兢兢业业”的默数着时间,每三息便挥出一掌,带走一只妖兽的性命。 百余具妖尸散落各处,其上浮起阵阵白雾。 魏长天看了一眼这些由于摄妖而升起的雾气,然后便一屁股坐一把尚且完好的木椅上,笑着说道: “妖王,我刚刚看了看,阵内大约还有四五千妖,够杀上一阵了。” “没事,你慢慢想。” “咱们不着急。” 7017k 第634章 三十年如一梦(四) 四下无声,一片死寂,唯有远处起伏不断的兽嚎于空中回荡。 面对着一脸从容的魏长天,看着已陷入大乱的白灵山,苏袖的身体一点点顺着锁龙阵墙滑下,直至无力的跌坐在地。 她死死咬住牙关,眼神中的恨意已然达到了极点。 “住手......” 沙哑着说出两个字,但语气却并不是哀求。 苏袖红着眼眶盯住魏长天,声音中满是同归于尽的决然。 “否则,我现在便下令杀了那狐妖。” “魏长天,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 此前已经说过,苏袖唯一的筹码就是杨柳诗。 而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她只能打出这张底牌,企图以此威胁魏长天停止杀戮。 苏袖很清楚,她现在表现的越果决,威慑力便越大。 不管是威胁也好,报复也罢,只有让魏长天相信自己真的敢杀人,那后者才有可能会心生忌惮。 所以,此时的她仍然强撑住最后一口心气,心理防线亦仍没有被完全击溃。 不过...... “妖王。” 面对着苏袖的威胁,魏长天的表情依旧淡定,甚至嘴角还挂着那丝嘲弄的笑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之前从未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吧?” “......” 双眼猛地瞪大,苏袖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惊慌自眸底闪过,她强行压制住心中慌乱,死死盯着魏长天一言不发,摆明了不会再多说半句。 而另一边,魏长天倒也没追问什么。 “行吧,我就当你是消息灵通。” “至于你刚刚说的杀人......人在你手上,你想杀就杀,需要我信什么?” “我刚刚不是跟你说过么?” “这人跟妖都一样,越是想证明什么,那此事便越假。” “怎么?这么快就将这句话给忘了?” 说到这里,魏长天便不再去看苏袖,而是扭头瞥了一眼李怀忠。 “李公公,怎么停了?” “呃......” 李怀忠身子一抖,竟因为魏长天的这一个眼神而打了个寒颤。 刚刚他听到苏袖的威胁后便没再继续杀妖,生怕激怒了后者,进而真的害死杨柳诗。 但如今...... “老、老奴知错!” 低头认了句错,李怀忠旋即又一次挥掌,转瞬之间便轰在一个红裙侍女的身上。 “砰!!” 如石坠水,血雾漫天。 这侍女的死状比此前任何一只妖兽都惨烈,想必是由于李怀忠心急之下没有控制好出手的力道。 见得这副场面,苏袖的瞳孔猛然收缩,只感觉自己仿佛也被一块无形的巨石砸中,身体摇摇欲坠。 而魏长天竟在此时又笑着说了一句。 “嗯,记得将刚刚漏杀的也给补上。” “......” 将刚刚漏杀的,也补上...... 这句话中暗含的冷血与残忍令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魏长天却不管这些,只是转头再次看向苏袖。 “妖王,我这人说一不二,既然说了三息杀一妖,那就一个也不能少。” “至于我那妾室,你愿意杀便杀。”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如果她死了,那你就再无法完成我所提的那两件事了。” “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 虽然魏长天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意思苏袖却是再明白不过。 如果那個“柳姑娘”真的死了,那么按照魏长天所说,他便一定会一个一个杀光白灵山上所有妖兽。 此时此刻苏袖已不再怀疑魏长天能否做到这一点,但却仍不愿意相信后者竟然不在乎杨柳诗的生死。 毕竟若真的是这样,他又为何会带着这样多高手来白灵山要人? “魏长天,你骗不了我。” 冷冰冰的看着魏长天,苏袖这次是真的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本王也给伱最后三息时间考虑。” “三息过后,如若你还不停手,那便等着给那狐妖收尸吧!” “三!” “......” 苏袖嘶哑的声音中充斥着恨意,一个“三”字回荡在众人耳边,亦令魏兆海几人的脸色变了变。 尤其是李怀忠,更是立马扭头看向魏长天,等待着后者的决定。 不过他这次学聪明了,在魏长天开口前并未擅作主张的停手,依旧按照节奏向着一妖挥出一掌。 “砰!!” 一声闷响,远处又是一团血肉翻腾。 而与此同时,苏袖嘴中也冰冷的吐出第二个字。 “二!” “......” 三息已过两息,苏袖的表情亦越发冰冷。 魏兆海皱了皱眉,脚步微微挪动,已然准备做些什么。 他再清楚不过他们此次来白灵山的目的。 所以,魏兆海知道魏长天绝不可能不在乎杨柳诗的生死。 只是...... 眼神的余光悄悄看向面无表情的魏长天,魏兆海心中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这个孙儿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都能如此淡定,仿佛根本不准备说半句话。 如此疑问也存在于李怀忠、余启、左慧玉三人心中。 他们都清楚魏长天对杨柳诗的情谊,否则前者绝不会将他们从京城千里迢迢借到凉州,更不会亲自出马走这一遭。 可既然杨柳诗如此重要,魏长天如今为何又一言不发? 他就不怕苏袖真的杀了杨柳诗? 四人想不通,但都明白眼下绝不能乱说话。 屋中就这么陷入了死寂,而苏袖眼中的冷酷之意也在这份沉默之中一点点褪去。 当李怀忠已经又一次杀掉一妖,但最后那个“一”字却始终未曾响起时,众人终于明白了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原来魏长天早已笃定了苏袖是在虚张声势,早已笃定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拿整个白灵山来为杨柳诗陪葬。 “去、去将她带来吧......” 无力的瘫跪在地上,苏袖低着头,声音很小。 那个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青衣侍女旋即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大王!这......” “去吧。” 苏袖慢慢抬起脸庞,几缕散乱的青丝遮住了已无半点神采的双眸。 她看向青衣侍女,无比凄凉的摇了摇头,打断道: “快一些,每三息便会多死一人的......” “......” 侍女一愣,终究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向着一个方向快步跑去。 魏长天回头冲魏兆海轻轻点了点头,后者立马便心神领会的尾随跟上。 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屋中气氛也终于第一次有所缓和。 然而,就当魏长天再次开口,平静的说出一句话时,空气却又立刻变得凝滞。 “妖王。” “别忘了,还有另一件事呢。” 7017k 第635章 三十年如一梦(五) 确实,正如魏长天所说,虽然苏袖已经选择交出杨柳诗,但还有另一件事没做到。 那就是说出她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 远处,数千妖兽仍拥挤在锁龙阵边界,混乱且茫然的寻找着并不存在的生路。 稍近一些,数百具妖尸横陈,一地断肢碎肉。 再近,残破不堪的屋中空气几近凝固,数道视线齐齐落在衣衫褴褛的苏袖身上。 现在,只要她说出真相,那一切便都可以就此结束了。 魏长天会带着杨柳诗返回凉州,白灵山亦能够得以苟活。 至于魏长天与闫焕文之间的矛盾,或者说大宁与大觉的矛盾......那是之后的事情,大概率也会在战场之上决出胜负。 所以...... 缓缓转过头,苏袖失魂落魄的看着魏长天,眸中黯淡无光。 就像是一只被人反复折磨至终究放弃挣扎的小兽,又似一个绝望至极点的可怜人。 她颤抖着一点点低下头,长发划过白皙的肩膀垂散在地,一阵腥风拂过,便露出了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庞。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苏袖就这么跪在了魏长天脚下。 “魏、魏公子......求、求求您绕过白灵山。” “所、所有的错都在我,您若仍不解恨,那便杀了我......” “若是您怕脏了手,我、我自己来也好......” “只求您可以放白灵山众妖一条生路......” “只、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 没有逼不得已的妥协,没有藏怒宿怨的伪装,甚至没有忍辱偷生的悲凉。 此时此刻,在苏袖断断续续的求祈声中,众人只能听到一种情绪。 那就是卑微到极点的哀求。 或许在道行、心智、胆识、能力等等方面,她都算不得是一个好的妖族领袖,最起码相较于青弦便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以她如今愿以自己的命来为白灵山众妖求一条生路的做法来看......苏袖却也算得上合格。 一时间,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都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尤其是魏长天这边唯一的女人,左慧玉,更是流露出一丝不忍的表情。 唯独魏长天透过现象看见了本质,一语便点破了苏袖的真正目的。 “所以你还是不肯说,对么?” “......” 苏袖没有抬头,也没有辩解,只是依旧伏跪在地面,身子微微颤抖。 “唉。” 另一边,魏长天轻轻叹了一口气。 “妖王,你我本无仇,所以我是真想不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既然是这样......” 眯了眯眼睛,魏长天刚准备说点啥,但目光却突然转向屋外。 一袭素裙随风摇荡,正是杨柳诗。 ...... 没出任何意外,魏兆海只用不到百息功夫便将杨柳诗带了回来,说明后者一直都被藏在这附近。 杨柳诗始终身处在密室里,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却能从看守自己的侍卫眼中读出一些端倪。 而当魏兆海跟着青衣侍女将她自密室中接出,经由混乱的兽群来到此处之时,杨柳诗终于明白了一切。 泪水一瞬间便充盈了眼眶,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视线中只剩下了那个正笑着看向自己的男子。 一路奔跑在血泊之中,溅起的兽血染红了布鞋,染红了裙角。 杨柳诗无视了这如炼狱一般的所有,飞快向着魏长天跑来,就连一滴滴泪水都被甩在身后。 她知道这炼狱是因何而生。 她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 “相公!!” 一声呼喊回荡在风中,这是杨柳诗少有的称呼魏长天为“相公”的情况。 只见她不顾一切的跑过小湖、跑过青石小路,猛地扑进魏长天怀里,双手死死攥住后者的衣襟,再没有放开。 至于魏长天......他则是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握于袖中的手掌,笑着轻轻拍了拍杨柳诗的后背。 “没事了。” “下次别再乱跑就是了......” 与刚刚宛如魔鬼的表现截然不同,此时魏长天的语气虽然依旧平静,但任谁也能听出其中的温柔。 而当这句话传入苏袖耳中时,后者也一脸茫然的抬起了头。 她愣愣的看着这幅场面,终于慢慢意识到...... 原来刚刚,自己只差一点便能赌赢了。 “......” 缓缓闭上眼睛,苏袖此时的心情恐怕格外复杂。 不过眼下也没人关心她是怎么想的。 尤其是杨柳诗,只见她哭了一阵后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赶忙仰起脸,泪眼朦胧、却又分外认真的急促道: “相公,有一个大觉朝廷的大官就在这白灵山上!” “昨夜我还曾见过他......” “......” ...... 为什么苏袖要谎称杨柳诗住的很远。 为什么她要假意跟自己合作。 为什么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她宁死也不愿意说出她做这些的原因...... 当杨柳诗将她来到白灵山所打探到的情况,以及昨夜见到了一位“大觉朝廷官人”的事情全部说完之后,魏长天也终于得以将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处,进而得出了一个猜测。 而当他看到脸色越发惨白的苏袖时,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大概率就是真相。 “相公,就是这些......” 怀里,杨柳诗一看到魏长天的眼神便知道后者要办正事了。 因此她说完话就主动离开了魏长天的怀抱,抹去脸上泪水,撤步站到一旁。 “爷爷,照看好柳诗。” 回头冲杨柳诗笑了笑,又向着魏兆海叮嘱一句,魏长天再扭头看向苏袖时,眼神已然变得阴冷刺骨。 “妖王,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有大觉朝廷的人恰好在白灵山,认出了我,想要杀我,但又害怕做不到出手必杀,所以传信回去找援兵了。” “而你的任务,就是将我拖住,直到援兵赶来吧......” “......” 说着话,魏长天一步步向着苏袖走近,而后者则手撑地面一点点向后挪动。 只是被锁龙阵所困,她很快便被逼至角落再也动弹不得分毫,只能恐惧的看着魏长天站定在自己身前。 “怎么?这就怕了?”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俯视着脚下的苏袖,魏长天微微眯起眼睛。 “妖王,能让你答应这种条件,并且即便在得知我带了这样多高手之后却还不反悔......” “这個官人,恐怕就是那个与你有着深仇大恨的闫焕文吧。” “啧啧啧,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不恨他,没想到你竟还如此痴情。” “不过单是这样,你也不应该如此嘴硬。” “毕竟当把柳诗交给我之后,你就知道再留不住我,所以还不如说出来以求保下白灵山。” “那么,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要瞒着呢......” 最后这句话,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一种戏弄。 魏长天笑着蹲下身子,平视着苏袖的双眼,仿佛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而后者此时却只能战栗着不停摇头,好似这样魏长天便不会说出她最害怕的那句话。 然而几息过后,不论她再如何挣扎,耳边却仍传来一句。 “闫焕文,现在就在白灵山上吧。” “......” “轰!!!” 犹如一声闷雷炸响,当魏长天这句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入众人耳中时,每个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苏袖更是身体猛然一僵,紧接着便惊慌失措的爬到魏长天脚边,仰起头来慌乱且绝望的祈求着: “魏、魏公子,都、都是我的错!” “求求,求求你放过闫郎,放过他好不好!” “伱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我有几分姿色,可以给你做婢!做奴!” “什、什么都可以!” “只求你放、放过闫郎......” “......” 刚刚,苏袖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来换白灵山众妖一条活路。 如今,她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和人格来换闫焕文一命。 相较之下哪个价值更大,答案自然显而易见。 毕竟在这个世界,奴契之中可是包含着“生命权”的转移的。 所以,苏袖无疑是愿意为了闫焕文放弃所有的一切。 然而她的这份举动却再没引起魏兆海等人的同情。 因为当魏长天揭穿了这背后的阴谋之后,苏袖和白灵山便彻底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面对欲杀自己的敌人若是再同情,那就不是心善,而是愚蠢了。 “妖王,你这是哪里的话。” 嘴角噙着笑,魏长天语气更加玩味。 “我都不知道闫焕文他藏在哪里,又如何谈得上放过他?” “不如这样,你先将他的藏身之处说出来,我再放他一条生路。” “如何?” “......” 绝望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苏袖虽然绝望,但还未丧失理智,怎么可能把闫焕文藏身在哪里说出来。 她只是瞪大眼睛不停摇头,几缕发丝凌乱挂在脸侧,竟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若是换做普通人,估计单是看她一眼便不忍心说半个不字。 然而魏长天却没有丁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随着身子慢慢站起,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不见。 “妖王,不论如何,此前我那两个条件你如今倒是都算完成了。” “所以三息杀一妖的事便就此为止。” “......” 魏长天一句话落,李怀忠顿时停下动作,果真不再挥掌杀妖。 只不过他的这番举动却令众人有些不解。 现在明明是继续施压,逼迫苏袖说出闫焕文藏身之处的好时机。 只要知道闫焕文在哪里,然后赶在大觉援兵到来之前将其杀掉,那对凉州战事无疑是极大的利好。 可魏长天为何却在此时收手了? 不应该啊。 毕竟刚刚他都没有一丝心软,又何况如今双方已然变成了生死仇敌。 一时间,屋中气氛瞬间变得怪异,所有人都皱眉看着魏长天,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仅是魏兆海等人想不明白,甚至就连苏袖也怔住了。 她第一反应是魏长天决定要放过自己,但是...... “妖王,刚刚我曾教过你。” “一个人越是想证明什么,那此事便越假。” “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是记住了。” “那现在,我再教你另一个道理......” 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袖,魏长天淡淡吐出一句话。 “你欲杀人,那便也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 一瞬间,苏袖的眼神便变得凄凉,但同时又有些如释重负。 她知道自己免不了一死。 不过死了倒也好,最起码不必再饱受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更不必担心自己会说出闫焕文的藏身之处。 所以,当苏袖缓缓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死亡时,心中竟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轻松。 只是,跟之前一样,她还是把魏长天的手段想的太过简单了。 “妖王,你不用这样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放心,在你说出闫焕文藏在哪里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 “至于我刚刚说的的被人杀......” 笑了笑,魏长天扭头看向魏兆海四人,声音清晰。 “爷爷,你去东山。” “左宗主,你去南山。” “余大人,你去西山。” “李公公,你去北山。” “我给你们两个时辰......” “屠了白灵山。” 7017k 第636章 三十年如一梦(六) 屠山。 平静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像是魔鬼的低喃。 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证明,魏长天并不是在恐吓苏袖。 就如此前在牛头山埋伏大宁大军一样,当面对着已结下生死之仇的敌人时,他从来都没有手下留情过。 其中道理也很简单。 今天我不杀你,日后你便会杀我。 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让你活到那时候...... 就这样,魏兆海四人相互交换过眼神后便化作四道黑影直奔东南西北各方,裹挟着凌厉杀机撞入兽群。 很快,“轰隆隆”的巨响就混杂着妖兽的哀嚎响起,在殷红的兽血和刺鼻的腥气之中直冲云霄。 白灵山有多少妖? 这个问题魏长天并不清楚,不过想来几万之数肯定是有的。 如果换做是一支几万人的军队,别说被屠了,配合得好恐怕都有可能将五人反杀。 可对于这些不懂得战法、战技,战斗基本上只是依靠本能的妖兽来说,他们或许可以抵挡一阵,但最终结果一定是四散溃逃。 所以说白了,这就是一场屠杀,区别只在于两个时辰的时间能“屠”掉多少。 全部肯定是不可能的。 毕竟妖兽都长了腿,更有不少还能飞,想逃的话终归能逃掉不少。 不过以魏兆海四人的实力,杀上一万估计问题不大。 一万妖...... 要知道现在凶名恶煞的天狗军中也才不过一万多妖兽。 这样多的数量,如果聚集在一处,甚至都可以称得上“兽潮”了。 可现在它们却即将被区区四人所屠戮。 这就是绝对实力差距所带来的碾压。 这就是赤裸裸的恃强凌弱...... 不可否认的是,“恃强凌弱”并不是一個褒义词,这种行为从古至今也都备受谴责。 但仔细想想,这又或许只是弱者为了保护自己而建立的一种道德约束。 在这种约束下,强者一旦利用自己远超弱者的力量对后者造成了伤害,那大概率便会遭到唾弃与不齿,从而倒逼它们在潜移默化中克制自己的行为。 更何况人外有人,强者总会遇到更强者,如此约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保护自己。 所以,这种道德观确实有助于形成一个稳定的社会。 只不过在这种价值观中生活久了,很多人都渐渐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道德约束,说到底总归是每个人对自己的要求。 强不凌弱,其实也只是强者对弱者的宽容和怜悯。 而一旦因为种种原因,当“强者”放弃了这种对自己的约束后,那对弱势的一方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如果说的再残忍一些...... 凌与不凌、杀与不杀的决定权永远只在强者手中,与弱者没有丁点关系。 “消灭你,与你无关。” 前世《三体》中的这句话便是此意。 “......” 小湖边的妖兽已尽数死绝,四方传来的厮杀声也逐渐变得遥远。 就像前面所说,面对着这一切时,苏袖作为弱者已根本没有能力改变白灵山的命运。 说难听点,哪怕她现在就是将闫焕文的藏身之处说出来,魏长天都没有“责任与义务”下令停止屠山。 更何况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妖王,我很好奇你究竟为什么对闫焕文这么痴情。” 坐在一把木椅上,魏长天看着瘫软在地的苏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既然都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扒光衣服游街,你竟然还如此维护他,甚至不惜赔上整个白灵山。” “难道就是因为他之后又救了你,还帮你夺了妖王之位?” “依我看,你们这顶多就算是相互扯平了,你并不欠他的。” “再说了,不管他现在藏在哪里,我不信他就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可到现在他都不出来救你,真不知道你看中了他哪一点......” “......” 魏长天的声音回荡在屋中,好似聊天一样很是随意。 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先撬开苏袖的嘴,然后再对症下药攻破她的心理防线,进而问出闫焕文的藏身之处。 不过后者却一直死死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肯说。 从事过审讯工作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是最麻烦的。 嘴硬没关系,扯谎无所谓,就怕不开口。 只要苏袖啥都不说,那魏长天哪怕有再多后招也施展不出来。 所以在自言自语了一阵后,他深深看了苏袖一眼,便也不再继续了...... 天涯浮云生,争蔽日月光。 灵山恶风起,先摧兰蕙芳。 原本岩灵石秀、奇花仙草的白灵山已变得尸横遍野,随处可见死状惨烈的妖尸。 从午后到黄昏,夕阳下的仙山烟尘滚滚,尸河蜿蜒。 新月从东天升起一轮模糊的白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场大屠杀。 它看着柔和的晚霞落在满地的断肢残骸上,在昏暗天光中构成了一副别样的图景。 血腥、残酷、悲凉,且荒诞。 ...... ...... 入夜时,魏长天一行人走了。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是在一块青石上给闫焕文留了言。 内容很简单—— 若是想救她,那便亲自到凉州来谈。 其实这样一条留言只能说聊胜于无。 毕竟闫焕文既然直到现在都没有现身,那他大概率也不会为了苏袖去凉州。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所以魏长天还是用刀刻了这样一行大字,然后便带着苏袖下山去了。 白灵山距离传送阵所在的紫山殿大概五百里,他们并不能立刻回到凉州。 但不管怎么样,在三个时辰后,也就是丑时才抵达白灵山的大觉高手肯定是追不上他们的。 “陛下,是属下来迟了......” 夜空繁星点点,一众黑衣人跪倒在闫焕文身前,气氛无比压抑。 这是最先赶到的一批人,而闫焕文虽然早就知道魏长天已经走了,但还是等到他们上山之后才从密室中出来。 “不怪你们,是朕错估了局势。” 瘦高的人影立于黑暗里,表情看不真切。 “白灵山的情况如何?” “回陛下,属下一路上山,沿途妖尸横陈,粗略估计不下万数。” 为首的黑衣人立刻回答:“另外属下并未能找到妖王,应当确实是被贼子带走了。” “嗯。” 闫焕文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传令给禁军,调三万兵马立刻连夜赶至此处以北五百里的紫山,将整座山围住,任何人不准进出。” “是!” 黑衣人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而闫焕文也将视线又一次挪到了面前的青石之上。 看着那行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银辉的大字,他藏于袖中的手掌一点点攥紧,双眼亦慢慢闭起。 “袖儿,是我对不住你......” “你不要怪我无情,我......唉,我只是也有自己的难处。” “不过我总有一天会将那魏长天碎尸万段,为你和今日死去的众妖报仇......” “若是有来生,只愿我可以不再生于帝王家,与你再续未了之缘......” “......” 痛苦的低喃回荡在夜空,也传入了一众黑衣人耳中。 这些人都是闫焕文的心腹,都知道他跟苏袖的那段过往。 而在他们看来,即便两人曾有过这样一段故事,但闫焕文不去救苏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一国天子何等尊贵,如何是区区一只狐妖的命所能比拟的? 如今陛下能为了那狐妖说出这番话,就已经够到有情有义了...... 很明显,相同的故事、相同的选择,站在不同视角来看便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在这群黑衣人看来,闫焕文实乃情深意重。 闫焕文则是觉得自己有愧于苏袖。 而如果苏袖此时在场,那心情估计会更为绝望,或许便会问上一句—— “为、为什么......” “闫、闫郎,你为什么连犹豫都未曾有过......” “......” “沧啷啷啷!!!” 听到这如鬼魅一般的声音,一众黑衣人皆大惊失色,下一刻便纷纷拔出佩刀,死死将同样惊愕至极的闫焕文护在当中。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一个方向,呼吸变得无比急促。 然后,他们便看见几道人影缓缓自黑暗中浮现出身形。 “闫焕文,不用等以后了。” “我现在就在这儿,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把我碎尸万段。” “还是我把你碎尸万段。” 第637章 三十年如一梦(七) 弯月洒下清辉,在闫焕文等人惊讶与慌乱的眼神中映出了来人的轮廓。 正是“去而复返”,或者就压根没走的魏长天众人,以及死死咬住嘴唇,眼神无比悲凉的苏袖。 毫无疑问,魏长天并没打算就这么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管是将闫焕文直接杀了,还是挟持回凉州,对战事都会起到极大的影响。 所以他必不可能放过前者。 而既然没能从苏袖嘴里问出什么,他干脆便演了这样一场戏。 甚至他还故意留下了这行字,就是为了让闫焕文相信他们真的已经回凉州了。 其实闫焕文已经很谨慎了,一直等到部分援兵抵达白灵山后才露的面。 不过他却还是没有料到魏长天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杀了个回马枪。 “......” “保护皇上!!” 阴风突起,领头的黑衣人一声暴喝,周身内力剧烈翻涌。 魏兆海四人也皆是如此,转瞬之间便已带着磅礴杀势冲了过去。 两边都没说半句废话,一对上照面就杀至一处。 尤其是魏长天这边,在明知对方还有后援的情况下肯定是要速战速决,所以当下所有能打的人都直接投入了战斗,唯有杨柳诗藏在后方看守着动弹不得的苏袖。 “砰!!” “轰轰轰!!” “啊!!” “......” 各色耀眼的光芒顷刻间便将周遭照亮,一声声巨响交错,就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加上魏长天,相当于五个二品高手同时出手,威势何等巨大。 而那群黑衣人能与他们过招,便说明也不弱。 两个二品,六个三品,还有十余个中三品。 只是作为援兵的一部分,这般配置已经够到可以了。 更何况闫焕文本人也是個三品,并非没有丁点自保能力。 一时间,只见空中人影闪动、刀光剑影纵横,招式相撞犹如暴雨打梨花,混乱且壮观。 只不过虽然双方暂时僵持了片刻,但面对着魏长天这边五个二品的猛攻,整体战力弱了一大截的黑衣人很快便就显露出不敌的迹象。 “噗通!” 一颗人头砸落在地,溅起一阵尘土。 这是黑衣人中最后一个中三品武者,已然在开打十余息后殒命当场。 而随着他的死,双方的战力对比也变成了“五个二品”对“两个二品,七个三品”。 在与萧风的烟云山之战中,魏长天曾用梁振等五个三品拦住了一个二品高手。 如此换算下来,那么如今他这一方便领先了一个半二品境的战力。 这种差距无疑是巨大的,否则魏长天刚才也不会露头了。 不过即便取胜只是时间问题,可想要快速解决战斗却不是件易事。 毕竟对方为了保护闫焕文,必不可能逃,只会死战到底。 而“击败”和“击杀”虽只有一字之差,可其中难度无疑相差很大。 更何况闫焕文身为大觉天子,这队黑衣人更是他的心腹,又怎会没有些别的手段。 “起阵!!!” 一声暴喝猛然响起,只见那个黑衣人首领在一招将余启击退后,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块黑玉,旋即捏碎成齑粉。 而其余黑衣人闻言后也不管对手如何,一面同样摸出一块黑玉,一面闪身回到闫焕文身边,隐隐列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型。 “砰砰砰!!!” 玉碎之声登时响成一片,除了有两个三品黑衣人在这个过程中被抓住了漏洞,当场毙命之外,其余七人哪怕都因此而或多或少受了伤,但最终皆成功站在阵位之上捏碎了黑玉。 然后...... “呼!!” 随着一阵刺骨阴风卷起,股股黑雾已极快的速度弥漫开来,只在不到一息之间便将闫焕文和一众黑衣人尽数笼罩其中,亦隔绝了雾中的一切光线、声音、气息。 “嗖!!” “嗖嗖嗖!!” 面对如此古怪的黑雾,魏长天等人自然不可能心大到没有一丝忌惮,因此赶在黑雾合拢前便都闪身撤至阵外。 五人皆立于半空之中,先是相互看了一眼,紧接着魏兆海便挥出一道掌印,直接砸向黑雾。 “......” 没有任何声音,就连呼啸的掌风也在掌印接触到黑雾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更关键的是,这道掌印并未从黑雾另一边出来,就像陷入了沼泽一样什么也没留下。 嗯? 皱了皱眉,魏长天伸手一招,操控一柄长刀再次向着黑雾激射而去。 下一刻,脑海中通过“万刃引”与长刀建立起的联系便忽然消失,再无法感应到分毫。 魏长天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愣了一下,轻轻冲其余四人摇了摇头,没有再随意尝试。 因为眼下的状况已经很明显了。 这黑雾不仅是一种防御阵法,并且要远比他们想象的棘手得多。 ...... 在即将完成目标的最后关头,局面竟突然发生了变化。 魏长天等人其实对此并不惊讶。 毕竟大觉举国走的都是巫蛊的修炼路子,与道家完全分属两脉。 “巫蛊之术”擅长什么、精通什么,他们虽早已了解过,但也只是皮毛而已,肯定接触不到太多高深的神通。 更何况这阵法是出自大觉皇室的手笔,暂时破不开再正常不过。 要是闫焕文身为一国之君啥本事没有,那才奇怪呢。 “......” “长天,既然此阵我们未曾见过,那便无法从外破阵。” “而闫焕文之后的援兵估计很快便会到,我们也不能在此耽误太多时间。” 空中,魏兆海来到魏长天身旁,皱眉分析道: “若是想快速破阵,如今便只有入阵才行。” “否则就只能趁早离开。” “......” 皓月千里,却照不透黑雾分毫。 魏长天低着头没有立刻说话,衣角于风中猎猎作响。 魏兆海说的没错。 在对这个阵法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们眼下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么入阵看看能否找到破阵的办法。 要么就趁早走。 很明显,前者无疑风险极大,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黑雾里面是什么情况。 而后者虽然没有风险,但却意味着他们忙活了这半天终究还是没能杀掉闫焕文。 所以...... “爷爷,我先进去。” 几息之后,魏长天很快就有了决定。 他见魏兆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便抢先一步笑道: “爷爷,你不用劝了。” “来之前我不是说了么,若是真遇到险境,必须由我第一个。” “更何况这阵法也不见得就多么厉害。” “这......” 魏兆海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奈的应道: “好,那我们就跟在你后面,想来即便破不了阵也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嗯。” 魏长天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墨迹,立刻便快步来到黑雾边缘。 而魏兆海四人则就跟在他身后。 五人拔出兵刃,做好准备,旋即深吸一口气迈入黑雾。 然后...... “嗯?” 十几息后,已然从黑雾对面走出来的魏长天一脸茫然。 入阵之后他周身全是雾气,基本啥也看不见,便只能一直向前走。 结果就这么走出来了?? 闫焕文和那群黑衣人呢??? 回头看了看同样已经从黑雾之中走出的魏兆海等人,魏长天皱了皱眉,接着第二次进入黑雾。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在从各个方向横穿了五次黑雾,但仍没能碰见闫焕文之后,五人终于隐隐搞明白了一件事。 这阵法恐怕是极为少见的幻阵。 毕竟闫焕文等人肯定就在雾里,但他们却遇不到,这就说明他们此前走的路都是“假的”。 至于“真路”在哪里,这或许只有那些对阵法极为精通之人才能看出端倪。 而他们五个当中并没人懂得阵法,所以...... “唉。” 叹了口气,魏长天在系统里搜了半天也没找到啥“破阵道具”,便只好准备打道回府。 不过就在他刚欲说话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地、地火明夷,晦而转明......” “艮为山,动静适时......” “立三十六卦位,面五十二卦位,可破阵......” 7017k 第638章 三十年如一梦(八) 立三十六卦位,面五十二卦位,可破阵...... 很明显,这句话的意思是站在阵外三十六卦的位置,面向五十二卦的方向,所对应的路线便是那条“真路”。 可易经六十四卦不是道家的东西么? 怎么这巫术的阵法也是由此而来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魏长天更是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脸色惨白的苏袖。 后者虽然身体动弹不得,但却未被封住廉泉穴,所以刚刚才能说话。 而她既然说出了破阵之法...... 怎么,黑化了? 终于识破了闫焕文渣男的本质,所以要借自己的手报仇? 魏长天并没有质问苏袖这些是真是假。 毕竟如果她有意要骗自己,那自己也问不出什么。 因此关键只在于自己要不要相信。 “......” 收回视线,心中快速思考片刻,魏长天很快就有了决定—— 还是要试试。 反正刚才已经试验过了,这阵法只是一个防御属性的幻阵。 而既然阵法本身没有杀伤力,那危险便只来自于藏于阵中的黑衣人。 这样一来,如果苏袖说的是假的,结果最多也就跟刚刚一样,破不了阵而已。 更何况她大概率不会说这种一试便知真假的谎言...... 心中想着这些,魏长天很快便站到了黑雾边缘的三十六卦位。 易经六十四卦代表着六十四个方向,寻常人很难找的特别准确。 不过对修行之人来说却并非难事。 “长天,当心一些。” 身后一步位置,魏兆海四人也已就位。 “嗯。” 魏长天点点头,没再犹豫,旋即面向五十二卦的方向一步迈入黑雾。 雾气犹如泥沼一样淹没了他的身形,紧接着便是魏兆海、余启、左慧玉、李怀忠。 不到一息时间,五人便第六次鱼贯进入黑雾之中。 然而这一次...... “嗯?” 十几息后,当魏兆海眉头紧皱的从黑雾另一侧出来,却没有发现魏长天的身影时,脸色登时便变的阴沉欲滴。 “轰! ” 脚下乱石崩裂,他只一瞬间便闪身来到了苏袖身边,旋即一把掐住后者脖子拎起在半空,脸上是无以复加的暴怒之色。 “孽畜! ” “你好大的胆子! !” “......” ...... 五个人进去,四个人出来,唯有最先入阵的魏长天不见了踪影。 从某个角度来说,苏袖并没有说谎。 毕竟魏长天既然没出来,就说明他确实“破了阵”,想必此时已然跟闫焕文等人对上了照面。 但走了相同路线的魏兆海四人却没能破阵,这无疑又意味着苏袖故意隐瞒了一些什么。 因此魏兆海如何还能澹定,若不是心中清楚苏袖还不能死,估计早就一巴掌将后者轰的魂飞魄散了。 “说!” 见到苏袖的脸色已然因为窒息而变得煞白,魏兆海终于松手将她丢在地上,但语气仍旧阴冷无比。 他用一种彷佛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正趴伏在地大口喘气的苏袖,一字一顿问道: “为何我们进不了阵?!” “......” “咳!咳咳咳......” “因、因为此阵名为三千歧路,其中只有一条真路......” “并且这真路走过一次便会变化方位......” 艰难的抬起头来,苏袖倒是没有隐瞒,很快就笑着给出了答桉。 然而不论是她说的话,还是她此刻的表情,都令众人一时间嵴背发凉。 三千歧路,真路走过一次就会变...... 难怪只有魏长天一人成功破了阵。 原来当魏长天入阵的那一刻,“三十六卦位至五十二卦位”便就已不再是真路了。 “真路现在在哪?!” 苍老的声音来自左慧玉,她一步将怒火中烧,感觉随时都会出手毙杀苏袖的魏兆海拦在身后,向着苏袖说道: “妖王,老妇此生从不打诳语。” “只要你将真路的变化说出来,老妇保证会在救出魏公子后放你离开!” “......” 瞥了左慧玉一眼,苏袖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渗人。 她似笑非笑的摇摇头,声音像是一个疯子。 “咯咯咯,我不知道呢。” “不知道?” 左慧玉脸色一沉,明白苏袖这是打定主意要害死魏长天了。 毕竟后者既然能说出第一条真路,就说明肯定懂得这个阵法,绝不会不知道真路的变化规律。 再加上她方才有意隐瞒了“真路只可走一次”的关键信息...... 很明显,苏袖的目的就是要骗魏长天孤身入阵,然后死在那群黑衣人手中! “曾!” “蹭蹭蹭! ” 一瞬间,左慧玉、余启、李怀忠已然消失在原地,直奔黑雾而去。 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当苏袖露出那副模样之后就明白她绝不可能说出真路在哪。 所以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一个一个方位来尝试。 六十四卦为起点,每个卦位又可面向六十三个方向......一共四千零三十二种组合。 而这之中,只有一条路可以再次入阵。 若是以最快的速度穿越一次黑雾,大约需要三息时间。 这就意味着每三息,三人可尝试三条路线。 那么将四千条路线全部尝试一遍便需要差不多四千息,也就是半个多时辰。 当然了,实际情况肯定不必全部试完。 但即便就算是尝试了一半便找到了真路,那也需要两刻钟。 两刻钟...... 且不说魏长天一人面对两个二品、五个三品能否坚持这么久。 哪怕就是能,可两刻钟后也只能再进去一人,到时候己方依旧是劣势。 这么一想,救出魏长天的概率便好似微乎其微。 然而此时此刻,众人已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竭力一试。 “孽畜,你很好......” “过了今夜,老夫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在极度愤怒过后,魏兆海的表情突然变得平静。 只不过这份平静之下所隐藏的阴森之意却令周遭空气一时间都变得刺骨。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去管苏袖,转身就欲去与左慧玉三人一道尝试寻找真路。 而就在此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杨柳诗也终于来到了苏袖身前。 “妖王,不知我们要如何做,你才肯说?” “你放心,不管你提什么条件我们都会答应的。” 夜风轻拂,吹动了杨柳诗的长发。 虽然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澹定,但苍白的脸色却隐藏不住她此刻的心情。 “咯咯咯咯。” 另一边,依旧瘫跪在地的苏袖抬头看了一眼杨柳诗,笑声中充满了讥讽。 “柳姑娘,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么?” “......” “噗通!” 没有任何犹豫,杨柳诗闻言后立刻弯下双膝,跪在了苏袖面前。 长裙散开在膝边,犹如一朵沾满了泥泞的牡丹。 “妖王......” 看着好似有些惊讶的苏袖,杨柳诗一点点低下头,直至额头贴地,长发散落在泥水之中。 “以我的命来换他的命。” “可以么?” 7017k 第639章 三十年如一梦(九)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银月游至中空,照耀山岭大地与茫茫雪原,闪烁着梦一般的银色碎鳞,浮光掠影如同千万个闪烁的萤火,时亮时暗。 虽然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状况也不同,但这幅场景却与下午发生的一幕分外相似。 当时苏袖便就这么跪在魏长天脚下,想要用自己的命来换闫焕文的命。 所以如今位置调换,当杨柳诗变成了自己时......苏袖自然知道后者的决心。 只要自己点头,杨柳诗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自尽当场。 而越是明白这一点,苏袖此刻的心情便越复杂。 脸上的讥讽一点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落寞。 “柳姑娘,你看到我如今的样子,还不明白么......” 看着跪在身前的杨柳诗,苏袖的双手死死攥住地上泥土。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白发相守,通通都是假的......” “是,魏长天是救了你。” “但这只是因为他不惧我白灵山。” “你可曾想过若是他抵不过白灵山,又会如何对你?” “呵呵,恐怕他只会将你视作累赘,随手就丢掉了。” “再然后,或许他还会假情假意的冲着你的墓碑说一句有愧,好让他自己得以心安理得的忘记这一切。” “这就是这些狗男人,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不!” “对咱们妖来说,所有的人都信不过! ” “柳姑娘,你别忘了!妖终究是妖!哪怕化了形也是妖! ” “人类永远不可能接受我们!在他们眼里!我们跟路边的野狗并无分别! ” “高兴了、开心了,便赏一根骨头给你!逗弄你一下!” “若是倦了、烦了,就把我们一脚踢开!” “而我们呢?!” “我们还傻乎乎的摇着尾巴凑上去!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就为了他们能多看我们一眼! ” “值得么?! ” “柳姑娘!我所经历的一切还不能让你懂得这个道理么?! ” “......” 从落寞,到颤抖,再到声嘶力竭。 当苏袖以一种几近疯癫的语气嘶喊出最后几句话时,就连不远处的李怀忠等人也停住了身形。 而杨柳诗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甚至看向苏袖的眼神中还多了一份悲悯。 “怎么?不信?” 另一边,苏袖倒也不觉得羞恼,只是讥笑着伸手一指。 “柳姑娘,那你看看他们的模样!” “......” 毫无疑问,苏袖此刻所指的正是魏兆海四人。 杨柳诗默默扭头看去,然后便看见了四张写满了相同情绪的面孔。 惊讶、愕然、疑惑、愤怒。 四人此时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而他们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自然是因为苏袖刚刚无意间暴露出的杨柳诗的身份。 杨柳诗......竟然是妖?! 这件事除了魏长天便再无人知道,哪怕徐青婉、楚先平等人都不知情,就更别说他们四个了。 所以眼下四人会是这般模样倒也不奇怪。 毕竟谁能想到这位曾经名满天下的花魁,如今魏长天十分重视的妾室,居然乃是一妖女! “哈哈哈哈!” “柳姑娘,你看到了么?” “你看看他们的模样,还不明白么?” 一时间,四下一片死寂,唯有苏袖的笑声回荡。 而要说如今除了杨柳诗之外心情最复杂的人,那无疑便是魏兆海了。 虽然有天狗军在前,他对于妖族的态度跟几年前相比已经发生了较大的改变。 但若要让他接受自己孙儿纳了妖女为妾...... 要知道,人与妖诞下的子嗣一定也是妖。 所以如果杨柳诗日后真的有了身孕,便意味着魏家的后代之中...... 想到这里,魏兆海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只见他双眼勐地瞪大,周身内力如骇浪般勐然翻涌。 “妖孽! ” “休得胡言! !” 一声怒吼响彻夜空,亦再直白不过的表明了魏兆海的态度。 话音未落,他便已然从黑雾边缘冲了过来,恐怕下一秒就会将苏袖拍成肉泥。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却让他登时停住了身形。 “曾祖,我确实是妖女。” “......” “你!” 怔怔的看着杨柳诗,魏兆海的手掌微微颤抖,嘴巴张着却又说不出半句话。 而杨柳诗的表情却依旧冷静,只是转过身来向着他深深一跪。 “曾祖,此事是我欺瞒了您。” “之后您如何责罚都好,我绝不会违抗分毫。” “不过如今还是先将相公救出此阵为是。” “......” 冷风吹过魏兆海的衣袍,亦慢慢散去了那滔天杀意。 杨柳诗说的没错,她的身份如何眼下并不重要,怎么救出魏长天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 “不要称我曾祖。” “也不要再称长天为相公。” “......是。” 低头又是一跪,杨柳诗这次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心酸。 她不再去看魏兆海,再次将视线移到一脸笑容的苏袖身上,真诚的说道: “妖王,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亦懂得你方才所言。” “是,这世间大部分人类都视我们妖族为敌,觉得我们低贱、残忍、凶恶。” “可要知道,也总有人不是这样想的。” “妖王,你可知道相......魏公子麾下有一支人与妖同生共死的大军?” “你可知道在南边的大蜀,魏公子建了一座名为大同的新城,容妖族与人类共居一城之中?” “魏公子与别人不一样,我相信他。” “所以妖王,若是有可能的话......” “不可能!” 突然,神色一点点变冷的苏袖打断了杨柳诗的话。 她的语气无比肯定,只是不知道这句“不可能”究竟是在说魏长天不可能跟别人不一样,还是她不可能放过魏长天。 又或许,这两层意思都有。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不管他魏长天是个什么人......” 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仇恨,相较之前又多了几分嫉妒。 苏袖就这么死死盯着杨柳诗,一字一顿说道: “他既然下令屠了白灵山,那就该死!” “还有闫焕文,你们这些人,都该死!” “只可惜我不一定能看到......柳姑娘,你怎么哭了?” “哈哈哈哈,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不好受吧!” “不如你猜猜魏长天现在死没死呢?” “咯咯咯,要是让我猜......” “你猜你妈个逼呢。” 突然,一个沉闷的声音彷佛自天际落下,将苏袖尚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锁在了喉咙之中,亦令她的表情勐然僵住。 杨柳诗和魏兆海等人同样身子一颤,旋即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那片黑雾。 只见原本浓密的雾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薄变澹,不到十息的功夫就彻底消失不见,露出了其中的景象。 满身是血的魏长天低头立于中央,左手长刀低垂,刀尖犹有血滴落下,右手拎着一个生死不明、衣衫破烂的男人。 而在他的脚下则横七竖八躺倒着六具身着黑衣的尸体,每具尸体上都插着不知多少柄长刀。 两个二品,五个三品。 除了闫焕文生死未卜之外,其余六个上三品境的黑衣人竟然都已经死了。 魏长天孤身入阵,以一敌七,然后杀了六个,擒了一个。 如此战绩自然无比不可思议,说一句“天神下凡”都不为过。 唯独就是如今他的模样和眼神跟“天神”相差的有些远...... 反倒更像是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7017k 第640章 三十年如一梦(十) “相公! ” “相公! !” “......” 生离死别再相逢,犹恐此逢是梦中。 忘记了魏兆海“不可再称长天为相公”的警告,忽略了众人复杂的目光,不顾身上的泥泞,更不在乎男人犹如恶鬼一般的模样...... 一瞬间,杨柳诗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释放。 她愣愣的看着魏长天,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旋即便不顾一切的向着后者跑去。 其实这一幕也曾经在今天下午发生过一次了。 只不过上一次时,杨柳诗心中更多的是感动。 而刚刚,却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此生或许再无机会与魏长天重逢。 也正因如此,她才真的明白魏长天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山势阴黑,月芒白漫漫,倒映在杨柳诗的双眸里,是如星辰一样朦胧的光。 前世有句话曾经常用来表达爱情的程度,叫做“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 而如今,这句话可能改做“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你”更恰当一些。 就这样,杨柳诗身披着皎白的月光,越过了一切,扑到魏长天怀里嚎啕大哭。 但出人意料的,后者却就跟一尊石凋一样死死站在原地,竟没有半点回应。 “......” 身子勐地一颤,杨柳诗感觉到了魏长天身上的寒冷。 若不是后者的心跳依然强劲有力,这种冰冷之感就如同死人一样可怖。 “相公......” 惊慌失措的抬起头,声音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当杨柳诗看到魏长天血红的双眼,以及隐藏在眼底的那一抹暴戾之色时,整个人不可避免的怔住了。 这是一种她从未在魏长天眼中见过的情绪。 不。 应该说这是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眼神。 饕餮的贪婪,魑魅的阴森,穷奇的残恶......彷佛所有世人所害怕的黑暗都存在于这双眸中,令人只看一眼便如坠深渊。 此时此刻,如果换做其他人,一定会立刻屁滚尿流的跑开,离这样一个“怪物”越远越好。 甚至被当场吓晕也不是没可能。 然而杨柳诗却仅仅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伸手温柔的环住魏长天,侧头轻轻贴在后者胸口。 “相公,没事的......” “他们已经都死了......” “没事的......” “都过去了......” “......” 充满柔情的低喃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带着女子暖热的体温一点点融化了那刺骨的冰寒。 看到这一幕,不远处的魏兆海慢慢停下身形,表情无比复杂。 他当然能看出杨柳诗对魏长天的感情,恐怕要比自己这个当爷爷的都要来的深。 但越是这样,魏兆海心中便越纠结。 虽然苏袖无比该死,但她有句话说的没错—— 妖就是妖,化了形也是妖。 虽然在这偌大的、百国林立的天下之中,或许有些地方跟大蜀一样,对待妖族的态度比较宽容,甚至还会在官方层面展开一定程度的合作。 但是,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一个宗门、一个教派,可能容忍人与妖通婚。 这是人族的底线。 若非如此,诸如李岐、闫焕文之类的皇帝也不会在“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的选择中皆选择了前者。 天子之权都无法改变的事情,长天他又如何能...... 想到这里,魏兆海没再接着想下去。 他深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对人影,几番犹豫后终究还是停步在原地,并未上前。 这些事可以之后再慢慢加以规劝,也不急在这一时。 而如今......就这样罢。 ...... 另一边。 当黑雾散尽后的第一百息;当杨柳诗已不知疲倦的柔声重复了多少遍“没事了”;当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却仍用力抱着魏长天不曾松开过一分一秒之时,后者眼中的所有黑暗终于在某一刻如潮水一般勐地退去。 “噗通!” 早已昏死过去,一直被魏长天拎着的闫焕文如破麻袋般摔落在地,漏影亦“铛啷”一声自手中滑落。 魏长天如大梦初醒一般勐地张开嘴巴,原本紧绷的身体也在一瞬间便变得瘫软。 他大口喘着粗气,双膝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向下跌落。 不过杨柳诗却是立马扶住了他,慢慢将他搀到一块青石上坐好。 青石并不高,杨柳诗便跪在魏长天身前,仰着头柔声说道: “相公,你莫动,奴家看看你伤在哪了。” “嗯。” 一声回应气若游丝,魏长天此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便任由杨柳诗将他放平在青石之上,然后小心翼翼的解开了他的衣服。 “......” 月光如银,映着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山顶。 魏长天虽然无力睁眼,但好歹还勉强有些知觉。 他感觉到了微凉的晚风,感觉到了杨柳诗温热又颤抖的手指,感觉到了有水滴落在身上,感觉到了丹药入口...... 随着阵阵暖流自枯竭的丹田涌出,经由经脉送至身体各处时,魏长天终于在不知多久后再次缓缓睁开了双眼。 魏兆海、余启、李怀忠已站在了近处,表情并不算多么难看,看来自己的伤势应该不太严重。 左慧玉则是背对着这边,估计是自己现在赤身裸体的样子不太适合她一个妇人“围观”。 而至于杨柳诗...... 散乱的长发在风中微微摇晃,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此时她正拿着一瓶外伤药,认认真真的涂抹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时不时还会用手背飞快的抹一下眼泪。 “......” 看着一向冷静沉稳的杨柳诗竟然露出这幅“小女人”的样子,魏长天其实很想调侃她一下。 只不过如今他实在没力气说话,最后便又再次闭上眼,于脑海中默默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嗯...... 与其说是回忆,倒还不如说是拼凑。 当时,他按照苏袖所指的方位进入黑雾,很快便发现了藏身其中的闫焕文等人。 只不过下一刻他就又察觉到魏兆海四人并没有跟上来。 魏长天立刻便明白自己是中了苏袖的陷阱,但一开始他其实并不慌张。 毕竟在给了张三和黄省两张避行符后,系统点还剩1700,足够换三张神击。 更何况为了布阵,那群黑衣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战斗力根本达不到全盛水平。 如此一来自己肯定可以取胜,顶多就是多花点系统点而已。 不过...... 魏长天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又一次遇到了此前便曾已发生过一次的意外情况—— 神击无法选定目标。 上一次,用不了神击是因为“气运神兽”的特殊性,导致不能被选定。 而这一次魏长天却并不知道原因。 当然了,若是现在回想起来,大概率肯定是与这个阵法有关。 毕竟此前不管是魏兆海的一掌还是自己的长刀,进入阵中便都奇怪的失去了联系,想来这阵法应当是有着些“屏蔽信号”之类的效果。 不过当时的魏长天却没工夫想这些。 因为对手不会给他机会。 就这样,在神击无法使用的情况下,魏长天逃又逃不掉,便只能咬牙拼命。 虽然在吸收了那只白羽赤鸟的道行后他就已经到达了三品中期,今天下午又吸收了白灵山无数小妖的修为,更是距离三品后期仅一步之遥。 但要知道,对方可是有两个二品、五个三品。 即便七人都受了伤,可这战力依旧不是魏长天所能敌得过的。 哪怕他用尽了浑身解数,没有半点保留,但仍始终处于下风,被击败只是早晚的事。 更关键的是,他甚至不确定清绝玉佩会不会被这个阵法所影响,导致也无法发挥作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阵外之人已然指望不上,而自己又已用尽了一切手段。 当时魏长天的处境无疑是自他穿越以来最危险的一次。 所以,在已无任何其它办法的情况下,他只能进行了最后一种尝试。 毫无疑问,这次尝试让他最终成功绝地翻盘。 但是...... 唉。 回想起那一幕幕场景,回想起那种感觉,魏长天不禁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挑月剑。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7017k 第641章 三十年如一梦(十一) 自打在西漠戈壁的那家龙门客栈之中听老张头讲过他从二品自降至九品的故事后,不管是梦道还是现实,魏长天都再未施展过哪怕一次挑月剑。 现在回想起来,彼时他才只有五品,但已然能借助挑月剑施展出带有“势”的招式。 而如今当魏长天以三品境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再次施展挑月剑,这才发现这剑法要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更多。 难怪秦正秋可以做到一招灭三千卒,一剑止战...... 别说天阶的归尘刀了,哪怕就是被系统评为“伪仙”级别的落穹剑最后一式......虽然魏长天还没练成,但却可以肯定相较挑月剑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并且他的挑月剑此前才练到纯青境,今日大战之后才突破到小圆满。 小圆满。 魏长天不仅没有半点欣喜,反而竟然第一次因为武技突破而感到不安。 因为那种失控的感觉实在太...... 明明意识清醒,但又并非完全清醒。 明明可以控制四肢,但又好似是在被人操控着。 魏长天能明显感受到他借由挑月剑挥砍出的每一招,其中所裹挟的“势”并非属于自己,好似竟属于“剑法”本身。 这种感觉就像是......挑月剑是有生命的。 要知道武技“反客为主”是一件很不可思议,又很可怕的事情。 正常来说,同一门武技由不同人习练,得到的结果一定是“因人而异”,最终施展出来应当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差别。 但挑月剑却截然相反。 魏长天可以笃定,所有人习过挑月剑的人,如果境界相同,那施展出的威力也一定一模一样。 而这便意味着在人与剑法的关系中,剑法竟占据了主导地位。 其实,以上这些倒都还好。 毕竟对很多人来说,谁占主导并无所谓,只要武技够牛逼就行了。 魏长天也是一样。 挑月剑真正让他感到后怕的,其实是他刚刚“走火入魔”后的想法。 当时,在杀完那群黑衣人之后,阵法散去,他看到了阵外的众人。 然而他那时的第一反应并非是什么死里逃生的轻松,也不是什么绝地反杀的爽快,而是...... 杀了他们。 没错。 当时魏长天脑海中只有这四个字,并且原因也很简单—— 只要杀了他们,我就可以吸收他们的修为,我就可以变得更强。 这是一种最原始的对力量的渴望,是一种无比贪婪且不受任何约束的欲望。 从结果来看,那一刻的魏长天仍然能控制住自己,并没有真的挥出那一刀。 不过这种想法却是真实存在的。 直到杨柳诗跑过来抱住他,一遍遍安稳着他......这股子念头才一点点变弱,最终轰然消散。 很明显,此时的魏长天已然恢复了正常。 但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次陷入那种状态。 不再用挑月剑就没事了么? 还是说影响已经潜移默化的产生了? 魏长天紧闭着双眼,脑海中闪过无数问题。 然后就在某一刻,他突然想到了秦正秋。 他想到广汉城外后者从天而降,一剑杀了震山营三千卒,也捎带手“杀”了自己。 他想到怀陵城外后者突然问的那个“只有一人可成仙”的问题。 或许自己之前的猜测是真的......秦正秋,真的想杀了自己。 最起码,他一定曾这么想过...... ...... ...... 一刻钟后,魏长天终于从青石上慢慢坐了起来。 “你小心些!” 杨柳诗已经帮他将衣物重新穿好,此时正一步不离的跟在身边,生怕他一个脱力再次摔倒。 不过魏长天倒是觉得自己问题不大。 虽然他只要在系统里换一枚可以瞬间恢复所有内力的“天元丹”服下,下一秒就能活蹦乱跳。 但眼下既然危机已经解除,那着实没有必要再花这个冤枉钱。 能省则省嘛! “没事,就是力竭而已,又没受什么大伤。” 笑了笑,魏长天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看,这不挺稳当的。” “逞能......” 杨柳诗低头小声滴咕一句,依旧紧紧搀着他的胳膊:“若是没力气便少说话。” “怎么?不是刚刚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了?” 魏长天的脸色很苍白,但还是又逗弄了杨柳诗一句,然后才将头转向魏兆海。 “爷爷,什么时候了?” “快寅时了,你方才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魏兆海的视线有意避开了杨柳诗,只看着魏长天说道:“虽然眼下大觉的援兵还未到,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回去为好。” “......” 魏长天点点头,还未等说话便见李怀忠主动凑了过来。 “魏公子,咱家背您吧。” “嗯?” 看了一眼这位一脸“真诚”的老太监,魏长天当即转头看向余启。 “余大人,劳烦您暂时背我行一段路。” “啊?” 余启一愣,赶忙点头答应:“好,小事一桩!” “嗯,多谢。” “......” 说话间,魏长天便已经被杨柳诗扶上了余启的后背,唯独留下李怀忠无比尴尬的站在原地。 “魏公子,您莫不是嫌弃咱家是阉人,所以......” “无鸡之谈!” 魏长天自余启背上扭过头来,一脸严肃。 “李公公,切莫多想,我只是觉得您太过年长而已!” “哦......” “......” 就这样,一行人很快便得以动身,带着失魂落魄的苏袖和仍旧昏死的闫焕文下山往北去了。 平心而论,他们此行的收获要远比想象中来得多。 不仅成功救出了杨柳诗,并且还劫走了一个妖王和一个皇帝。 当然了,苏袖并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但闫焕文却不一样,若是利用好了,那能做到的事可太多了。 所以说一句“满载而归”不算过分。 唯独就是时间紧迫,没有功夫仔细搜刮一下这白灵山。 作为第七妖地的主山,这山上想来应该是有着不少好东西的。 而这次一走,下次再来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最起码短时间内是没机会了,毕竟大觉肯定会严加看守传送阵。 可惜啊,这样多的天材地宝都浪费了...... 趴在余启后背上,魏长天看着黑黝黝的山路,心中一通胡思乱想。 杨柳诗一直跟在他旁边,时不时便要扭头看看他的情况。 而魏兆海和左慧玉则是一个开路,一个殿后,将众人护在当中。 哦,还有李怀忠,他左手一个苏袖,右手一个闫焕文,若是再加上他自己......倒是直接把这个世界的三种性别都给集齐了。 月光下,众人的速度很快,也因此并未注意到就在他们身后的林间,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它就这么定定的站着,目光时而看向苏袖、时而看向杨柳诗、时而看向魏长天,直到一行人彻底消失不见。 然后,它便也离开了原地,奔跑着跃过一具具妖尸,也不知跑了多久后最终停在一处隐秘的石窟之前。 “嗖!” 白影闪过,小狐狸毫不犹豫的钻入石窟,旋即一切重归平静。 而直到第二天清晨时,才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妙龄女子慢慢自石窟中爬了出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凋饰。 她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肌肤雪白如玉,腮凝新荔。 更关键的是,她的模样实在太过纯洁了,就如同一位刚刚从天上下凡,尚且不谙世事的仙子...... 如果她眼神中没有那抹恨意的话。 第642章 你们不能有孩子! 魏长天一行是在第二天晌午时回到凉州的。 梁振早已调来重兵,将山神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接到他们后就直接回了凉州城。 魏长天虽说已经恢复了不少,不过身上还是有伤尚未痊愈,需要静养几天,便住在了州衙之中。 而苏袖和闫焕文则是被分开关押在大牢,并于当夜便开始了审讯工作。 审讯的对象当然主要是后者。 闫焕文作为大觉天子,自然掌握着很多觉季联军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军制、战略布置、行军路线等等。 只要能撬开他的口,所得到的情报对即将爆发的战事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帮助。 更何况他的身份本身就极具价值。 魏长天不知道大觉皇室会如何处理这次“天子被劫”事件,但不管他们是决定接着打还是停战谈判,闫焕文都是自己眼下最重要的筹码。 正因如此,他当时才留了后者一命。 而审讯如此重要的人物,自然也得是“专业人士”魏兆海亲自出马。 “......” “长天,感觉身子如何了?” 翌日清晨,魏兆海才刚从邢狱中出来,便直接找到了正在吃早饭的魏长天。 “爷爷?你怎么来了?” 魏长天笑着把碗快放下:“吃早饭了么?正好一起吃点吧。” “嗯。” 魏兆海点点头坐下,立刻有丫鬟端上一副碗快。 趁着丫鬟盛粥的空档,他扭头说道: “长天,等下左宗主他们就要回去了,你若是身子没有大碍,便与我一道去送一送吧。” “他们这就走么?” 魏长天一愣:“不多歇几日?” “他们又是宗主又是朝中重臣,哪里有这样多的功夫耽误。” 魏兆海笑道:“不过我暂且无事,便留在凉州帮你审完闫焕文再走。” “多谢爷爷相助,那等下吃过饭我便跟你一道去送一下左宗主他们。” 点点头,魏长天并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而是小声问道: “爷爷,闫焕文审的怎么样?” “唉,至今仍未开口。” 魏兆海轻轻叹了口气,但表情倒不怎么愁闷。 他曾经也任过悬镜司指挥使,嘴硬的犯人见得多了。 更何况闫焕文可是城府意志远超常人的一国之君,才审了一夜,没开口再正常不过。 “没事,反正人在我们手里,不着急。” 另一边,魏长天明显也是相同的想法,随口说了一句后就一边吃饭一边接着问道: “对了爷爷,你觉得大觉皇室会怎么应对这次的事?会不会派人来跟我们谈?” “恐怕不会。” 魏兆海挥手示意屋中伺候的众人退下,思考片刻后说道: “据说大觉的皇子,闫怀清,此人颇有大才,不仅文武双全,在朝中说话更是已有些分量。” “他应当很清楚若是要谈,我们一定会要大觉撤兵。” “可此番大战他们既然筹备了这么久,且来势汹汹,若是就这么不打了......便是闫怀清答应,另外三国也绝不会答应。” “更何况这对他来说也未必就是件坏事......” 未必是件坏事。 这话一出,魏长天立马便明白了魏兆海的意思。 “爷爷,你是说那什么闫怀清可能会谎称闫焕文已死?” “嗯。” 魏兆海点点头:“前夜之事并无几人知道,闫怀清完全可以碎了闫焕文的命牌,然后自己名正言顺的即位登基。” “到时候哪怕咱们放出风声,甚至令闫焕文露面......他也有的是办法遮掩过去。” “弃了闫焕文,自己上位,这对闫怀清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有道理......” 微微颔首,魏长天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说道: “爷爷,如此一来,那我们最好要赶在他做出决定之前先把闫焕文被我们劫走的风声放出去。” “哪怕不能阻止他登基,但也最起码能给他找点麻烦。” “嗯,我便是这么想的。” 魏兆海轻轻将快子搁下:“若是你也同意,那我等下就传信给你爹,让悬镜司和詹事府在大觉的探子将消息散出去。” “行,就这么办吧。” 魏长天没有再犹豫,很快就敲定了这件事。 不过就在他准备继续吃饭时,却发现魏兆海依旧在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爷爷,还有何事?” “......” “长天,我确实还有一件小事要与你商议一下。” “小事?” 稍稍一愣,魏长天刚准备笑着说点啥。 然而下一秒,当魏兆海第二句话说出口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便慢慢僵住了。 “长天,柳诗是狐妖这件事......” “我已经知道了。” “......” ...... 魏兆海知道杨柳诗是狐妖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杨柳诗主动说的? 还是......卧槽,不会是苏袖说的吧! 淦!忘了这一茬了...... 膳堂之中一时间雅雀无声,魏长天的脸色也几度变化。 很明显,魏兆海并不是在诈自己,而是真的已经确定了杨柳诗狐妖的身份。 不过从前者的表情来看......虽说有些严肃,但好像也不怎么难看。 一时间,魏长天的心情瞬间放松了不少。 他没问魏兆海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更没继续隐瞒,只是讪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爷爷,此事错在我。” “是我怕你们知道后不许柳诗过门,便让她......” “行了,都已经这样了,纠结对错又有何意义。” 苦笑着摆了摆手,魏兆海打断道:“左宗主他们三人也知道了此事,不过我已跟他们私下谈过,想必他们应该不会不给魏家这个面子。” “苏袖那边我也做了安排,她亦不会再就此事乱说半句。” “还有你那边,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晓柳诗的身份,但你定要多加小心。” “该杀的杀,该叮嘱的叮嘱,总之切莫让此事传出去。” “既然天下人都知道你已纳了柳诗为妾,眼下便只能暂且这样了......” “......” 魏兆海一番话说完,脸上尽是“给晚辈擦屁股”的无奈。 而魏长天则是大喜过望,当即便“曾”的一下站了起来。 “多谢爷爷成全!” “孙儿今后定万般小心,绝不会让此事走漏出去!” 很明显,在得知了魏兆海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后,魏长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只不过还没等他轻松多久,魏兆海却是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你别高兴的太早。” “长天,柳诗可以留在魏家,但她绝不能怀上你的孩子。” “若是你们不听劝,瞒着我真的有了子嗣......”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此子便算诞下来,我也绝不许他姓魏,亦绝进不得魏家族谱。” “除非你不认我这个曾祖了,否则此事便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7017k 第643章 我是为你了好 人可以留下,但孩子绝不能有。 当魏兆海不惜以“断绝爷孙关系”为要挟时,魏长天便知道他的态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变了。 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低头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问道: “爷爷,来这之前你已经去找过柳诗了吧。” “是。”魏兆海没有隐瞒。 “那她......” 魏长天抬起头来又问:“是怎么说的?” “柳诗她......” 魏兆海顿了顿,只回了四个字。 “很识大体。” “......” 粥香隐隐飘荡在膳堂,桌上几碟小菜分外精致。 魏长天没有说行还是不行,摇了摇头便坐下接着吃饭。 魏兆海看着他的样子,犹豫半晌后终究也没再多劝什么,只是轻叹一句。 “唉,长天。” “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更是为了魏家的将来着想啊。” “......” ...... 我是为了你好。 放在前世,这句话其实经常会出现在父母、长辈、上司,甚至是朋友的口中。 类似的句式还有“你还是太年轻”、“以后你就明白了”之类。 这些话表面听起来苦口婆心,但被教育的人往往都会感觉不爽。 因为这其中都隐含着一个逻辑—— 我为你好,你就得听我的。 很明显,这层逻辑是不成立的。 毕竟每个人的经验不同,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不同,很难说得好谁对谁错。 所以,“我是为了你好”这句话更多的时候其实只是一种情感绑架。 但此时此刻,魏兆海虽然有利用亲情来“威胁”魏长天,可若是站在第三方视角来看,他无疑是“正确”的一方。 甚至他可以接受杨柳诗一个妖女嫁入魏家,这就已经是大多数人远远做不到的让步了。 而至于生孩子这事儿...... 为什么这天下这么大,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容忍人与妖通婚? 为什么“妖无可赦”几乎被写进了每一个王朝的律法之中? 为什么人类对妖族会抱有如此强烈且不可动摇的仇视?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人与妖之间的矛盾要比前世任何一种种族歧视都来的不可调和。 而其原因难道只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又或者是因为某些妖兽在化形之前会经常犯下“食人”之类的恶行? 以上当然都是原因之一。 但却都不是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真正令人与妖永远不可能“大同”的原因,其实就在于“生孩子”这事儿上。 只要是一人一妖诞下的后代,不管男的是妖还是女的是妖,其子嗣都一定也是妖。 并且是一生下来就化了形的妖。 就像李梧桐。 她其实就是鹿妖,但却根本没有经历过化形的过程,而是直接以人类婴儿的模样诞生于世,并且一点点长大。 这种情况下若非有意仔细检查,否则是根本察觉不出她是妖女的。 毕竟就连李梧桐自己都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直到虞平君说出真相后,她这才明白了自己为何从小便跟别人有着些细微的差别。 如果说的再直白一些。 若不是虞平君,或许李梧桐会在很久很久之后才能察觉到自己的真正身份。 而那时候她大概率已经嫁了人,并且生下了孩子...... 讲到这里好似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毕竟本质是妖又如何? 反正都是人的模样,化了形的妖在心智方向相较人类也并不差,把它们当做人来看待就好了嘛。 只要它们不乱来,想必大家也不会反感与妖族生活在一起。 这样一想好似确实没啥。 但若是把范围扩大一些,时间拉长一些再看。 如果有一天,人类真的“全面放开”人与妖通婚的底线,那么妖族的数量无疑便会开始以指数级的速度勐增,直到在某一天...... 彻底取代人类。 没错,就是彻底取代人类。 到那时,这个世界将会只剩下化了形的妖,而最后一个人类则会因为找不到另外一个异性人类结婚而灭绝。 很明显,人族领袖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么,为了防止这一切发生,就不能放开任何一丝口子。 不管你是一国天子还是普通百姓,不管你是绝顶高手还是乡野村夫......你或许可以跟妖族合作,或许可以跟妖族成为友人,甚至或许可以偷偷相恋。 但是诞下子嗣,那就绝对不行。 跟前世的“环保”一样,这是一个无关国家、宗教、地域、性别,所有人类难得可以达成的绝对共识。 再往大里说,这甚至是每个人,为了种族延续而应当承担的责任。 魏长天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刚刚才没有跟前世那些网文主角一样,说出什么“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柳诗是我的女人”之类的话。 可另一方面,他却也能理解杨柳诗的心情。 那种此生都不能做母亲的痛苦心情。 因此,魏长天方才并没有回答魏兆海。 至于以后他会给出一个什么答桉......魏长天眼下并不知道。 毕竟这次的问题不是因为某个人、或者是某个势力而起,他只要把对方解决了就完事了。 这一次,如果他非要“一意孤行”,那倒真的就是“为了你而对抗全世界”了。 ...... ...... 沉默着吃完了早饭,又去城南送走了左慧玉三人。 其中过程并没什么好说的,唯独就是李怀忠想把进传送阵之前魏长天给他的那块保命铁片还回来,但魏长天并没要,而是当做白灵山之行的谢礼送给了他。 不管咋说,老太监这一趟都出了不少力。 虽然俩人之前曾因为宁永年站在过对立面,而如今即便算不上“冰释前嫌”,关系却也缓和了不少。 “哒哒哒......” 随着马蹄声渐远,三辆马车很快便消失在了城外的晨雾中。 魏兆海说是要去接着审闫焕文,便先走一步去了邢狱。 而魏长天则是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坐车去了杨柳诗和梁沁暂居的独院。 “魏公子,梁夫人一早便去军营了,杨夫人还在屋中。” 充当门房的蜀军兵汉站的笔直:“要不要小人先去通禀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吧。” 摇摇头,魏长天独自一人穿过前院,又绕过一段回廊,很快便站在了一间偏房门外。 “......” 看着紧闭的房门,抬起手,但却没有敲下去。 魏长天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收回手来,默默转过身,沿着来路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势未愈的缘故,他的步子有些重,身形模湖在清晨的薄雾中便更多了一份萧瑟。 而此时的偏房之中,杨柳诗竟就站在那扇始终没有被敲响的门后。 她同样伸着手,似乎是想要开门。 然而直到魏长天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时,这扇木门却也未曾打开。 人与人的距离或许便是这样。 有时极近,有时无穷远。 7017k 第644章 隔膜 之后的两天相对比较平静。 张三和黄省仍在兢兢业业的跟踪觉季联军,每日早中晚准时汇报三次情况。 最新动向是敌军先锋已抵达了天山山系腹地,距离杀到凉州城大约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 毕竟是数十万人的行军,这般速度倒也正常。 凉州这边暂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主要战略部署还是以防守为主,加固城墙、布置工事之类的在此便不多提。 另一边,闫焕文在魏兆海和李子木的轮番审讯之下终于松了口,说出了不少联军的情报。 而那个困扰众人许久的“细作暴露”之事也因此得到了解答。 鬼谷宗,汤尘。 其实魏长天之前就曾经有过如此猜测,只不过没想到此人的能力竟然真的也是“读心”。 好家伙,这跟李子木倒是有的一拼。 也不知道如果有机会俩人正面对上会是一种什么场面,不过想来李子木应该不是对手...... 不管咋说,闫焕文终于开了口,此乃好事。 而大觉那边处理“天子被劫”的方式也果然跟魏兆海和魏长天此前所预料的一样。 消息传回魏贤志那边后,后者立刻便令詹事府常驻大觉的使臣进宫,准备先发制人与闫怀清谈一谈。 然而使臣进去之后就再没出来,想必是已经被闫怀清杀了灭口。 如此看来,这位大觉皇子无疑是准备自己上位当皇帝了。 按照计划,魏长天肯定不能让他这么轻轻松松的得逞,悬镜司的细作也立刻便将闫焕文未死的风声在大觉放了出去。 据回信说大觉京城这几天一直不太安宁,想必是“保皇派”和“皇子派”已然因此开始了明争暗斗。 魏长天当然希望他们闹得越热闹越好,不过也知道估计还是闫怀清会笑到最后。 所以谈判无望,这场仗大概率依旧要打。 以上,就是凉州这边最近两日的局势变化。 而西边的新奉因为距离大回仅有一江之隔,并无天山这般天险,因此战斗已经在昨天全面打响。 大乾、大回一百二十万联军,光是三十万先锋便已超过了新奉的全部兵力。 不过佛门倒也真的尽心尽力,短短三个月时间便有数万武僧从各处佛门圣地赶至新奉,据说光是“法相镀身”的高僧就有九位。 法相镀身,这是走佛门修行路子的武人到达二品的标志。 如果再加上准一品的秦正秋......毫无疑问,许岁穗虽然兵力劣势明显,但在高端战力上却竟然占了优。 就是不知道她准备如何用这些高手来改变战局。 跟之前一样,魏长天依然没问,只是在从白灵山回来后又让楚先平给她传了一条口信表示感谢。 许岁穗的回信十分简短,总共只有五个字。 【不谢,魏同志】 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魏同志”让魏长天愣了半晌,而两人的关系也因为这次的事有所缓和。 这就是魏长天在养伤的这段时间发生的大部分事情。 哦对了,还有杨柳诗。 这两天杨柳诗依旧每天会来看望魏长天,有时还会叫上梁沁和李子木一同来陪他打麻将。 虽然前者始终表现的十分正常,也从来没提过生孩子那档子事。 但两人之间却就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相处时好似都没有之前那样轻松了。 很明显,杨柳诗不提此事是因为她确实“很识大体”,不想让魏长天为难。 而魏长天则是因为还没有做好决定。 毕竟生个孩子虽然简单,但他却还要考虑这孩子生下来之后的事。 魏兆海也好,魏贤志、秦彩珍也罢,都绝不可能接受这个孩子,哪怕他们可以倾尽全力支持自己造反杀皇帝。 所以自己难道还要真的跟魏家断绝关系不成? 魏长天属实有些左右为难,再加上眼下确实还有很多更大的问题需要他处理,于是便暂时将此事搁置在了一边,准备等以后再慢慢解决。 至于杨柳诗那边...... 唉,既然她都明白,那就先这样罢。 ...... ...... 二月初二,龙抬头。 去年今日,魏长天成功从六品突破到五品,然后又于当夜去参加了一场春龙诗会。 诗会上,他见到了沈然、识破了尤佳的“真面目”、覆灭了柳家伏杀自己的阴谋、还连背了九首传世诗词。 如今时隔一年,沈然以“明牌间谍”的身份跟许岁穗去了新奉,尤佳生死不明大半年有余,柳家早就彻底被灭,那几首诗词已传遍了天下。 而魏长天本人的境界也从五品一跃升至了三品。 准确的是,是三品后期,几近巅峰。 白灵山那夜,他杀了那群黑衣人后又吸收了几人的亡魂,境界再次得以大幅提升。 要不是当时魏长天身份重伤,并且大觉援兵不知何时就到,一举达到三品巅峰也不是没可能。 即便如此,他这般速度却也已然是匪夷所思。 进天山之前才是三品前期,出来就是后期了。 短短十天功夫就完成了别人数年才能做到的事......魏长天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那个汤尘。 若不是他把大宁的细作都揪出来,自己也不会进天山,修为更不会这般暴涨。 甚至还赚了一枚日蚀珠。 “......” “对了,你找到那个小狐狸了么?” 卧房中,魏长天扭头问向正在认真读兵法的杨柳诗:“它是不是来自白灵山?” “嗯。” 杨柳诗轻轻将书合上,点了点头:“它是苏袖的女儿。” “啥?” 魏长天闻言一愣:“苏袖的女儿?那它不是苏袖跟闫焕文生的?” 既然是兽身,因此那个小狐狸自然不可能是苏袖跟闫焕文的子嗣。 那它是苏袖跟谁生的? 由于惊讶,魏长天说这话时并没有想太多。 但杨柳诗的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的落寞。 只是她很快就笑了笑,故意打趣道: “公子,这你应当去问苏袖呀,奴家如何知道?” “算了吧,爱是谁的就是谁的。” 魏长天撇撇嘴,并没有察觉到杨柳诗刚刚那一瞬间的异样:“我没兴趣知道苏袖那点破事。” “鹅鹅鹅,那公子还问。” 杨柳诗掩嘴笑道:“总之奴家当时想打听来着,但那些丫鬟都不肯说。” “再后来闫焕文便来了,我便也忘了此事了。” “嗯。” 魏长天点点头,突然又好奇道:“对了,在白灵山的时候你不是都叫我相公么?” “怎么现在又叫回公子了?” “......” “奴家之前就一直这样啊。” 杨柳诗低了低头,声音也变小了一些。 魏长天看到她的样子,这才好像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默默走到杨柳诗身边,准备说点啥。 然而此时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听声音是梁振。 “长天。” “楚先平到了。” 7017k 第645章 新的作战计划 从接到魏长天的命令自蜀州城出发,到抵达凉州城,楚先平用了正好十天。 如此速度并不算慢,尤其是在他还带了很多“行李”的情况下。 “公子,这里是三千桶。” 指着官道上一大片覆了黑布的马车,楚先平小声说道:“还有五千桶过几日会再陆续送来。” “天工局如今每日最多能产五百桶左右,大蜀那边会留下一成,其余九成则皆会送来凉州......” 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官道两侧每隔几步便站着一个表情严肃的蜀军。 没错,楚先平这次带来的,便是天工局最新研制出来的那种新型火药。 并且首批便“交付”了八千桶。 “好!” 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魏长天看了好一会儿这运送火药的车队,兴奋的吐出一个好字。 “有了这东西,此战我们便有些把握了!” “对了楚兄,凉州这边的局势你应该知道了吧?” “嗯。” 另一匹马上,楚先平点了点头:“梁将军都与我说了。” “公子,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还是觉得我们如今有些太过保守了。” “保守?” 魏长天一愣:“什么意思?” “公子。” 楚先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在等大觉那边争出个结果吧?” “是。” 魏长天皱了皱眉。 “眼下大觉那边乱作一团,有人主张要救回闫焕文,有人主张由闫怀清即位新帝。” “我是觉的能不战最好还是不战,毕竟这一仗不好打。” “若是他们真的愿意为了闫焕文而撤兵,那岂不是更好?” “......” 寒风吹过两匹战马的鬃毛,一起一伏如同浪涛。 魏长天简单说了一下他的看法,而楚先平听完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公子,你说的不无道理,此战确实应当能不打就不打。” “大觉那边的情报不多,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最终会争出个什么结果。” “但停战的手段有很多,如此等着只是下下策。” “倒不如做些事情,让他们主动来跟我们谈。” “可是此事谈何容易啊。” 魏长天闻言叹了口气:“唉,此前詹事府已经派使臣去见闫怀清了,可进了宫就再没出来,可见他是铁了心不会管他爹了。” “如若闫怀清真的成功即位,又如何会跟我们谈?” “公子,这倒不一定。” 楚先平正色道:“即便是闫怀清掌了权,也未必就一定不愿意撤兵。” “对大觉来说,这样一场仗打有打的好处,不打也有不打的好处。” “乾、回、季三国可以给他压力,我们也可以给他压力。” “甚至,我们还能帮他一把。” “帮闫怀清?” 魏长天一脸疑惑:“怎么帮?” “很简单。” 楚先平眯了眯眼:“公子,你觉得闫怀清是想闫焕文死还是活?” “当然是死......” 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魏长天顿时愣住了。 “楚兄,你是说我们帮他......杀了闫焕文?” “没错。” 楚先平微微点头:“闫怀清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继位了,只不过碍于公子已将闫焕文未死的消息散了出去,使得他受到了不小的阻碍。” “而若是我们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处死闫焕文,那便是帮他扫除了这个障碍,他继位称帝将再无礼法上的约束。” “如此条件,我相信闫焕文会心动的。” “......” 卧槽! 不愧是你啊楚先平! 魏长天的眼睛微微瞪大,思维也一下子转过了弯。 之前包括魏兆海、梁振、韩兆在内,都觉得闫焕文的价值就是可以让大觉为了“赎人”而撤兵。 但经楚先平这么一提醒魏长天才发现,有时候死人竟然比活人更有价值。 我杀了闫焕文,帮你名正言顺的坐上龙椅。 而作为回报,你在成为皇帝之后要撤兵停战。 这样一个交易对闫怀清的诱惑力必然是很大的。 不过...... “楚兄,这个想法好是好,可闫怀清不一定答应啊。” 魏长天皱了皱眉:“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不管闫焕文死不死,只要不回大觉,闫怀清应该早晚都能继位的。” “公子,但这样一来他的名声就会受损。” 楚先平认真解释道:“为帝王者,身上若是有了污点,这可是会被世人诟病一辈子的事。” “更何况我们也不单单只有这一个筹码。” “是,我们确实想与他和谈......” 说到这里,楚先平稍稍一顿,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杀意。 “但却绝不能低三下四的去谈!” ...... ...... 一刻钟后,凉州州衙。 议事厅的扇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每隔一小会儿便会有人进到屋中。 梁振、韩兆、杜常、魏兆海...... 五十万“宁蜀联军”的高层悉数到场,准备共同商讨由楚先平提出的新的作战计划。 说是“作战计划”并不太准确,更好的概括应该是“以战促和”。 在这份新的方案中他们将不再死守凉州城,而是要趁觉季联军尚在天山之中时便主动出击,利用天狗军和新型火药这两个优势在短时间内给敌军造成大量杀伤。 说白了,就是先把对方打怕了,让闫怀清知道此战如果继续打下去他未必就能赢。 然后,再趁着他惊疑不定的时候提出谈判,并且抛出“杀闫焕文,助其继位”的条件。 在战场的压力和继位大统的诱惑下,闫怀清大概率会选择接受议和,回去安安心心归拢朝堂,当他的皇帝。 而大宁和大蜀这边也不必再用仅剩的家底去打一场注定两败俱伤的仗,得以抓紧时间休养生息。 至于只出兵了二十万的季国......大觉大军一撤,他们肯定也跟着跑了,倒不用刻意安排什么。 如此计划相较于此前死守凉州的方案来说无疑更靠谱,想必众人听完后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不过如今楚先平还没开始讲解,所以大家的表情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道魏长天如此着急的把他们叫来是为了什么,只是各自坐着边喝茶边等。 而他们等的人眼下则都在议事厅门外, “楚兄,这是李子木,以后你们二人或许会多有共事。” “李姑娘,这是楚先平,乃是我最信得过的挚友。” 笑着指了指楚先平,又指了指李子木,魏长天简单给二人介绍了一下。 “......” “李姑娘。” “楚公子。” 两人客客气气冲对方行了一礼,眼神皆有些若有所思。 李子木和楚先平虽然一个更善“识人”一个更善“谋略”,侧重有所不同。 但他们无疑都是聪明人,因此即便只是第一次见面,却都已从对方身上看出了些什么。 “行了,进去吧。” 另一边,魏长天懒得管他们的心理戏,介绍完后就推门进到了议事厅。 李子木和楚先平跟在他身后,在迈过门槛时又对视了一眼。 眼神交汇刹那,然后便自然的各自挪开,甚至连时机都几乎一致。 如此默契倒不似初次相识。 反倒更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知己。 7017k 第646章 空袭 五天后,天山山脉。 亥时,山中又飘起了大雪,雪花扯絮拉棉地在空中飞舞,寒风吹动火把“滋滋”作响。 八十万觉季联军先锋已经抵达了魏长天曾斩杀白羽赤鸟的仙池附近,由于已是深夜,再加上突降大雪,所以便在湖边扎营歇息。 不远处,士兵们搭起了密密麻麻的营帐,堆起了篝火,此时正在生火煮饭。 湖边,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则是望着眼前的一片冰湖小声议论着什么。 “照理说此湖应当常年不冻才对,难道是此前的情报有误?” “不一定,或许只是今年要比往常更冷一些而已。” “对了,京城那边最近几日可有什么新消息?” “小声点......我听说皇子势大,刘相不日便要被罢官回乡。” “唉,还是皇子殿下心狠啊,连自己老子都......” “嘘......张兄慎言,眼下此事尚无定论,再说我们只管听兵部的命令就是,朝堂之争与我们又有何关系?” “话虽这么说,可皇上毕竟只是沦落敌手,又不是薨了,皇子他为何不与大宁先谈一谈。” “张兄,跟皇位比起来,亲爹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皇子殿下或许只是不愿意因此被大宁钳制......” “......” 你一句我一言,说的都是些大不敬的话。 很明显这几位将领的关系应该不错,否则彼此之前也不会如此坦诚。 但即便如此,他们却还是将声音压的很低,生怕不小心被人听去,从而让那些屁事不干的言官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寒风呼啸过冰面,将他们的交谈撕碎在夜色里,亦盖住了周围士兵煮饭、扎营时发出的嘈乱动静。 大军进入天山已有十余天,再有四五天便能出山抵达凉州地界。 这期间觉季联军始终未曾遭遇到哪怕再小股的骚扰,除了偶然撞见过几只妖兽之外便再没发生过战斗。 这跟凉州那边的情报是吻合的。 大宁重兵布放在凉州城,龟缩不出,摆明了是要在那里跟他们决一胜负。 因此如今觉季联军当然便不会太过警惕。 “呼呼呼!” 风雪遮天,不见星月,就连周围的茫茫雪山也隐藏在了黑夜中。 湖边的一众将领已经说完了话,此时正准备各自回营休息。 然而就在某一刻,他们却又齐齐站定了脚步。 “张兄,你听到了么?” 一个将领皱眉问道:“我怎么好似听到有人在喊些什么?” “好像是......” 另一个姓张的将领也眯起眼睛,半晌之后又摇了摇头。 “可能是风声吧。” “嗯。” 众人相互看了看,转身刚欲走。 但下一秒,当风中的急呼声再次响起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只在一瞬间就变得无比惊愕。 因为这次他们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 “敌袭!!!” “敌袭!!!!” ...... ...... “呼啦!” 寒风如刀呼啸,楚先平看着于身边急掠而过的雪花,表情平静。 跨下鹰妖扇动巨翅,在夜空中就犹如一团黑云。 而他的周围还有数千飞行妖兽,连接成一片黑压压的云层,肃杀且压抑。 没错。 在楚先平来到凉州后的第五天,在一系列准备工作悉数完成后,宁蜀联军终于开始了第一次对觉季联军的打击。 这是楚先平新的作战方案的一部分,所以他不顾魏长天的劝阻,毅然决定亲自带队执行这次“空袭”。 五千隶属于天狗军的飞行妖兽,携带五千桶“黑火药”,入夜时出发,子时抵达仙池,子时一刻返回。 此战的战术和目的都很简单。 不会正面交战,不会贪恋杀敌,更不会与敌纠缠。 他们只需要飞到敌军连营上空,然后丢下火药桶就可以了。 虽然听起来简单,可这次任务并非就没有危险。 因为经过多次测试,如果想要保证“投弹”精度的话,那么妖兽便不能飞太高。 而敌军在早知道天狗军有这样一支“空中力量”的情况下,肯定也早就准备了“防空”手段。 所以一旦被“击落”,落入敌阵,那便绝无可能生还。 正因如此,魏长天才不愿意楚先平亲自上阵。 但后者却颇为坚持,说此战事关重大,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他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 “呼!!” 鹰翅震颤,黑羽如墨。 楚先平俯身紧紧趴在鹰背之上,视线中尽是崎岖的雪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跃过这座山,应当便是仙池了。 而据张三和黄省传回的最新情况,敌军十五万先锋军此时便驻扎在这并不算特别大的仙池周围。 人员密集、四面环山。 这是偷袭的最佳环境,也是威慑闫怀清的最好机会。 “呼啦!” 鹰首高抬,此时鹰妖距离下方的山面不过数十丈,远看不像是在飞,竟好似是在贴着山壁急奔。 而随着距离此山的山巅越来越近,楚先平的呼吸也开始慢慢变快。 然后,就在一块巨岩“轰隆隆”的滚落之时,他终于越过山顶,看到了脚下宛如白昼的山谷。 无数柄火把照亮了绵延成片的军营,照亮了冰封的仙池,照亮了黑压压一片抬头看来的兵卒,照亮了密密麻麻的长弓巨弩。 紧接着,不计其数的箭矢便在内力的加持下离弦而出,自下而上向着他激射过来。 见到这一幕的楚先平并没有半点慌张。 只见他猛地一勒手中兽绳,座下鹰妖便继续向上激飞,瞬间就又攀升了数十丈,大大拉开了与谷底的距离。 而如此一来,即便这些经过内力加持的箭矢的射程远超寻常弓箭,但大都难以触碰到他分毫。 唯独有几根箭明显不同,竟在别的箭矢已然无力跌落时依旧以极快的速度继续向上,直到狠狠洞穿了几只妖兽的身体。 “啊!!!” 惊恐的喊声自空中跌落,很快便没入了风中。 很明显,这些“与众不同”的箭羽应该是中三品,甚至上三品武人射出的,所以才能有如此威力。 只是这寥寥无几的杀伤力却根本无法改变大局。 “所有人!听我命令!” 某一刻,只见楚先平于狂风中高喊道: “放!!” 7017k 第647章 你俩暧昧上了? 风雪漫天,火光摇曳。 当拥挤在仙池周围的十余万兵卒仰起头,看着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在夜空,并且渐渐变大之时,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他们只以为这是一些巨石,因此快便就集结成阵,准备合力来对抗这些从天而降的落石。 下三品武人内力虽不可外放,但却可加持在兵刃之上爆发出远超普通人的威力。 并且经过简单的操练之后,更是可以借由阵法达到“涓滴成河”的效果。 “铮!” “铮铮铮!!” 一瞬间,金戈之音响彻山谷,无数盾牌高举,犹如龙鳞一般交错叠放,组成一面面闪烁着灰芒的盾墙。 这些盾墙无比坚硬,甚至可以正面抵抗四品境的全力攻击而不溃,面对区区落石无疑更不在话下。 从发现敌袭,到布置反击,再到结成防守阵势......不得不说,这支先锋军的素质确实很高,应对速度也确实很快。 然而这一次,他们却是被这战场经验给害了。 “不是石头!” “是木桶!” 很快,当五千之数的大木桶距离谷底已不过数十丈距离时,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 发现天狗军丢下来的竟然是一只只木桶之后,所有人心中都猛地升起一丝不安,盾墙的灰芒也瞬间变得更加厚实。 不仅没有分散,反而聚拢的越发紧密,企图再次增加盾墙的防御力。 如此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 所有人都拥挤在一起,在山谷底部形成了数百个大大的方阵,严阵以待着这些木桶落下。 此时此刻,他们来不及多想,更没有功夫猜测桶里装的是什么。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头顶越来越大的黑影,直到其上画着的天狗图案、以及冒着火光的引信变得清晰可见。 引信? 是火药??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变得疑惑。 火药杀伤力很弱,极少会用在战场上,顶多也就是拿来做传信令火之用。 所以天狗军深夜偷袭,就只是为了给自己看一场“烟花”? “哈哈哈哈!” “这天狗军传的神乎其神,如今看起来不过如此!” “就是!我还当他们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呢!” “......” 一阵阵笑声在各个军阵之中响起,其中充满了不屑。 虽然这么大的桶能装不少火药,换做普通人也确实能炸死不少。 但面对武人,哪怕只是下三品的武人,这玩意儿的作用却着实有限。 因此,当心中的紧张之意散去,剩下的便只有讥讽。 不过军中将领的想法却要比普通兵卒缜密的多。 他们有人眉头紧皱,有人脸色惊疑不定,甚至有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张大嘴巴好似准备喊话。 只不过,当犹如山崩的巨大爆炸声接连响起时,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轰!!!!” “轰轰轰轰!!!!” “这、这是什么?!” “啊!!” “......” 一轮轮“红日”于谷底乍现,将百余军阵和那一面面灰色的盾墙尽数淹没在炙热且熊烈的红光之中。 巨大的爆炸声撞在山壁再折射,变成“隆隆隆”的闷响,把所有哀嚎与嘶吼全部掩盖。 五千桶黑火药几乎同时引爆,其产生的威力甚至令整座天山山脉仿佛都在微微震颤。 只在一瞬间,曾经常年不冻的仙池便变成了人间炼狱,业火熊熊燃烧,碎肢残躯随处可见。 有多少人会死于这一轮“轰炸”尚且未知,但想来几万人应当是有的。 而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眼睛微微眯起,楚先平即便身处在二百多丈的高空,但依旧能感受到身下那一股接一股的滚滚热浪。 他并不打算留下清点一番此次的战果,更不准备欣赏一番敌人深陷火海的惨状。 他甚至都没有向下看上一眼,只是调转鹰首,嘴中再次喝出一字。 “回!” ...... ...... 一个时辰后,望南峰,山神庙。 当天边的“乌云”在风雪中滚滚涌来,然后又慢慢落在庙前的一大片空地上时,早已等候多时的魏长天第一时间便迎了上去。 “楚兄,如何?” “幸不辱命。” 楚先平微微点头,翻身跃下鹰妖。 他身后的五千天狗军兵卒也立刻从妖身上下来,列成小队快速跑入了山神庙。 以“看守传送阵”为掩护,实则把山神庙打造成了“轰炸任务”的中转地。 正因传送阵的事眼下已不再是什么秘密,所以此举才能瞒过敌军混入凉州城中的探子,使他们始终未曾察觉到不对劲。 而至于眼下这些天狗军跑进山神庙要做什么...... 谁说不能有“第二轮轰炸”的? “好!” 另一边,魏长天重重拍了拍楚先平肩膀:“第二次你便不要去了吧?” “公子不必担忧,我会多加注意的。” 楚先平摇了摇头:“这两次奇袭关系到谈判大计,容不得出一点岔子,若是不去我始终放心不下。” “行吧,那你小心一点。” 轻轻点头,魏长天没有再劝,只是将视线投向不远处已经又抱着火药桶走出来的天狗军兵卒身上。 一共八千桶,刚刚炸了五千,第二轮还有三千。 估计那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会再来一轮...... 这样两轮下来,虽然黑火药这个大杀器无疑就暴露了,但取得的战果,以及由此所带来的战略意义却是非比寻常的。 根据楚先平此前的估计,这八千桶黑火药砸下去,对方少说也得损失小十万人。 所以差不多就是一桶火药换十个下三品士兵。 这杀伤力算不算高魏长天不知道,但一夜损失十万人的战果绝对能让闫怀清彻夜难眠。 到那时候...... 跟楚先平并肩而立,魏长天一边想着将来的事情,一边看着士兵将一个个木桶绑在妖兽身上,然后又仔细用可防雨雪的黑布罩好。 第二轮空袭的出发时间定在寅时三刻,眼下已经还剩下不到一刻钟。 魏长天刚准备跟楚先平再说点啥,但余光却正好瞥到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满脸欲言又止的李子木。 “怎么了?想说什么?” 扭过头去,魏长天随口问了一句。 李子木的回答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公子,我想随楚公子一起去看看......” “啥?” 魏长天一愣,满脸惊讶之色:“你去干什么?再说你又未曾修炼,哪里能骑得了这些妖兽?” “我只是想看看打仗的场面......” 李子木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至于如何去......我随便跟着哪位将士同乘一头妖兽就好。” “......” 眉头微皱,魏长天刚准备怒斥李子木一句“这不是去看戏”。 然而当他看到楚先平的眼神时,到了嘴边的话却又登时停住了。 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但是...... 这两位怎么好像有点暧昧呢??? “咳,楚兄,此事你看着办吧。” “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是,公子慢走!” “公子慢走。” 楚先平和李子木一前一后应了一句,一同目送着魏长天头也不回的走进山神庙。 然后,李子木便挪步到楚先平近处,低着头嗫嚅道: “楚公子,可、可以么?” “你若非要去......那就随我同乘一兽好了。” 楚先平老脸一红,不敢去看李子木,只是故作镇定的回答道:“但凡事都要听从我的安排。” “嗯嗯!” 李子木忙不迭连连点头:“我都听你的!” “咳,那就好......” “......” 7017k 第648章 楚先平第一次被拿捏 风雪依旧,吹动李子木身上的黑斗篷烈烈作响。 与回来时不同,因为是要“携弹飞行”,所以从山神庙到仙池大约要飞一个半时辰。 而楚先平和李子木果真同乘着那只鹰妖,后者在前,前者在后,如此姿势身体接触是必然免不了的。 “怀抱”着美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发髻,楚先平脸色有些僵硬。 反倒是李子木很快就适应了第一次“飞行”的慌乱,脸上表情逐渐变得兴奋。 “楚公子!” “从天上看下去,这山都变得好小!” “......” 因为风太大,李子木必须得大喊出来才能盖过风声。 她回头看着楚先平,眼神中闪烁着激动的光亮,几缕长发随风在脸侧拂动。 此时俩人脸与脸之间相距不过数寸,虽不能说是极近吧,但也远小于“安全距离”。 正因如此,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楚先平竟变得有些局促。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便假装没听到,直视着前方默不作声。 李子木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倒也不尴尬,笑了笑就转回头去接着喊道: “楚公子!你是怕我会吃了你么?” “......” 视线停留在长发高挽的后脑勺上,楚先平知道李子木是故意这样跟自己讲话的。 而在不用跟后者对视之后,他却也真的轻松了不少。 “李姑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句“不懂”道出了舔狗之王的“低情商”,亦将李子木逗得直笑。 “鹅鹅鹅,楚公子,你好奇怪!”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奇怪的。” “你不要不承认!” 李子木声音更大:“你明明有运筹帷幄之才,但在男女之情的事上却笨的很!” “我看人很准的!你骗不过我!” “......” 一时间,楚先平又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就像魏长天曾告诉过他的,李子木确实看人极准,这点他在最近几天的接触中也早有感受。 但方才那句话却很明显又有别的一层意思在里面...... 那就是李子木想跟自己发展出点不一样的男女之情。 楚先平万万没想到李子木竟然如此主动,犹豫半晌后便也豁出去了,一咬牙直接说道: “李姑娘!我已娶妻了!” “唔?” 李子木下意识的转回头来,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楚先平,旋即又笑着扭了回去。 “鹅鹅鹅,楚公子,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 “李姑娘,我们便干脆挑明了吧!” 楚先平一不做二不休,语气无比认真:“我确实在男女之事上有些迟钝,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却也......咳,知道了你的心意。” “只是我早已娶妻,并且也不打算再娶再纳。” “你如此聪慧,将来定能寻得一位如意郎君,便不要......” “楚公子!” 还未等楚先平说完,李子木突然笑着打断道:“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何时说过对你有意了?” “魏公子他曾两次救过我的命,长相也比你俊朗,更别说还有着滔天权势,我真要喜欢也是喜欢他呀!” “......” 听到李子木突然把自己跟魏长天作比,楚先平非但不感觉尴尬或者羞恼,甚至在愣了一下后还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呼,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李姑娘,你说的全然没错,魏兄确实比我好上太多。” “你二人若是能结成良缘,绝对算得上是天作之合,到时我定备上厚礼......” 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得以释放,楚先平立马借坡下驴,甚至已然说到了待李子木与魏长天成婚时送礼的事儿了。 他这边难得说个没完,而身前的李子木却是陷入了沉默。 直到某一刻,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才缓缓自风中响起。 “楚公子,你说的这些可是真心的?” “你当真愿意见到我与别的男人成婚么?” “我......” 看着正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眸子,楚先平到了嘴边的“当然”愣是没能说出口。 而也就是在这一刹那的功夫,笑容立刻便重新浮现在李子木嘴角。 “鹅鹅鹅,我就知道你是不愿意的!” “楚公子!以后你莫要叫我李姑娘了,就唤我子木吧!” “我爹娘在世时便是这样叫我的!” “啊,啊?” “嗯......我以后也唤你先平,好不好?” “......” “哎呀,你不要这样一副样子嘛!我答应你,以后只在私下里这样唤你!” “......”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 “......” 雪岭无人迹,冰河足雁声。 突然就被拿捏住的楚先平此时就跟个木头一样,瞪大眼睛说不出半句话。 明明他此前面对庄之明、宁永年这般人物时都能游刃有余的将对方算计于股掌之中,而如今却被李子木这样一个“小女子”占据了主动。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他实在太菜,还是因为李子木太过聪明。 反正楚先平只觉得自己好似莫名其妙的就对后者产生了一丝别样的情愫,整个人都呆愣在鹰背之上,甚至连眼前的景象都忽略了。 直到李子木轻声提醒道: “先平,我们到了。” “......” ...... 时隔将近三个时辰,当大火燃尽、浓烟散去,仙池周围的景象便也得以清晰显现。 不计其数的深坑,碎裂的湖面,拖着伤躯艰难行走的士兵,以及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 此时此刻,楚先平再看不见一顶完好的营帐,也看不到哪怕一寸没有染血的土地。 他的视线中只有无数抬着头的兵卒,耳边只有一声声遥远且惊恐至极的呼喊。 “又、又来了!!” “逃啊!!快逃啊!!!” “啊!!救命啊!!” “这仗老子不打了!!” “......” 惊慌失措的人群从空中看去就像是巢穴被毁后四散逃跑的蚂蚁。 有人毫不犹豫的就丢下了正在搬运的伤兵;有人一跃跳入了仙池湖面被炸开的冰洞;有人跑着跑着便摔倒在地,然后再也没站起来;有人则是红着眼睛不停拉动弓弦,向着夜空射出一只只无力的箭矢...... 在天狗军与黑火药面前,他们是这样的无力且脆弱。 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有与敌人正面对抗的机会,而是就这么白白倒在了巨大的“科技差距”之下。 这副场面无疑十分悲凉与凄惨。 但战争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不管是觉季联军兵力上的优势,还是宁蜀联军科技上的优势,其实也都是在追求那份“不对等”而已。 “所有人!点火!” 此时,楚先平的表情与方才截然不同,仿佛智商终于重新占领了高地。 他神色冷峻的高喝一声,于空中盘旋的三千天狗军便齐齐撤下黑布,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李子木悄悄扭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脸颊也微微涨红。 这一刻,她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崇拜。 7017k 第649章 “如意郎君” 翌日清晨。 卯时末,执行完第二轮“轰炸”的三千天狗军平安返回了山神庙。 昨夜的偷袭一共丢了八千桶火药,是凉州现在全部的黑火药储备。 天狗军这边战死百余人,基本都是不小心被击落的。 而觉季联军则至少死伤了十万人。 正式战斗还未打响,大军便在一夜之间减员了八分之一。 如此损失不可谓不大,亦令原本气势汹汹的联军一时间变得心惊胆战。 他们不知道天狗军这边还会不会故技重施,但黑火药那令人恐惧的威力还是逼迫他们做出了最为谨慎的应对。 自辰时开始,剩余的七十万人便停止了行军,原地扎营的同时还以极快的速度占据了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全部高峰,谨防偷袭之事重演。 另一方面,各种原本准备作攻城之用的巨箭车弩也被纷纷布置在营地周围,成为了对付天狗军的强力军械。 毫无疑问,昨夜的两轮轰炸让觉季联军方寸大乱,如今的目标已然变成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攻克凉州是以后的事,眼下首先要保证不能再在这种威力巨大的火药之下死太多人了。 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这种应对并没有什么错。 但出人意料的是天狗军方面却并未乘胜追击。 反而是凉州城中的四十万大宁军队突然尽数出动,在两天之后抵达了山神庙附近,并于望南峰一线开始构筑工事。 至此,距离“仙池奇袭”一战仅仅过去三天,凉州战事的局势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两军阵线此时虽然相隔数座雪山,彼此不可望。 但二者之间的直线距离却只有不到百里。 这意味着不管哪一方决定全面开战,其大军都可以在一天之内杀至对方面前。 同时,这也代表着凉州大战已经早于预期,提前进入了随时都会被引爆的最后关头。 究竟会不会打? 这个问题在大多数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必要。 毕竟魏长天生擒了闫焕文不说,还用一次奇袭几乎灭掉了觉季联军的全部先锋军。 单是后一项就已经把双方的矛盾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更别说大觉曾就此番大合战准备了许久。 所以,眼下的问题或许只在于“什么时候打”。 不过...... 二月十三,“仙池奇袭”之战后的第六天,两军于天山之中形成对垒之势的第三天。 当夜子时,一个老太监从大觉皇宫而出,悄悄找到了大宁詹事府派驻在大觉的使臣。 后者姓贾,彼时刚刚准备睡觉。 只是还未等他把衣服脱掉,便见到数个黑衣人已然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你们是什么人?!”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尔等休要胡来!” “......” “贾大人,咱家此番乃奉密令而来,莽撞之处还请您宽谅。” 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使臣,黑衣太监低头拱了拱手。 “我朝皇子殿下想与您聊聊。” “请吧。” ...... ...... “先平,你与宋姑娘是如何认识的啊?” 凉州城外,蜀军连营。 如今已是深夜,但某顶偏帐之中还亮着光。 楚先平正在桌案前翻看着从大觉传回的一些情报,李子木则是坐在对面,一边研墨,一边兴致盎然的追问道: “说说嘛,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 毫无疑问,李子木嘴里的“宋姑娘”正是楚先平的正牌夫人,宋梨。 宋梨是楚先平在奉元的青楼认识的,所以后者自然不愿意细说此事。 而李子木见他一言不发,立刻就隐约猜出了什么。 “先平,宋姑娘是不是跟我一样出身不好呀?” “嗯。” 楚先平犹豫了一下,轻声吐出一句话。 “是我替她赎的身。” “......” 这句话代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李子木不由得稍稍一愣,旋即小声感叹道: “那她一定很漂亮了。” “是。” 楚先平依然惜字如金:“很漂亮。” “跟我比呢?” “这个......” “咯咯咯,看来是要比我好看了。” 李子木眼睛弯成月牙,语气有些调侃:“难怪你会娶她呢!” “我不是因为她的样貌才娶的她......” 楚先平摇了摇头,眼神复杂。 “她爹欠了赌债,无力偿还,便把她卖到了青楼。” “我见她可怜,于是替她赎了身。” “我本以为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如此了,谁知后来她竟然找到了我。” “再然后......” “再然后宋姑娘就要以身相许。” 李子木突然笑着打断道:“你也并不反感她,于是便答应了,对么?” “......” 抬头看了一眼笑盈盈的李子木,楚先平点了点头。 “是,差不多便是这样。” “我就说嘛。” 李子木得意的晃了晃脑袋,然后又意味深长的轻声说道: “宋姑娘可真是如愿找到了一位称心的郎君呢。” “......” 眼睛微微眯起,楚先平自然听出了李子木的话中之意。 在后者看来,宋梨之所以嫁给他其实并非因为什么“感情”,而是因为他那时展现出来的身家和权势。 “李姑娘,时候不早了!” 一时间,楚先平的脸色顿时变的冰冷:“你若是没事的话便请回吧,不送!” “哼,就知道你不爱听......” 见楚先平突然就要赶人,李子木倒也不恼。 她将研好的墨台推到楚先平手边,然后就自顾自站起身子,小声嘀咕着: “反正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应当最清楚。” “......” 深吸一口气,楚先平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假装翻看着几封密信。 其实,他的确早就感觉到了宋梨的不对劲。 自打二人成婚后,后者没过几日便提出要学徐青婉做生意,说是要找点事情做。 楚先平自然依了她,并且还令共济会暗中多加帮衬。 后来,宋梨的生意越发红火,也赚了不少银子。 可这时的她却已经不再满足于只做一个富商,竟然又要掺和进共济会之中。 这事儿楚先平之前就跟魏长天商议过,后者懒得管。 而楚先平最终也没有真的准许宋梨进入共济会。 不过即便如此,宋梨却依旧仗着她“舵主夫人”的身份经常行一些“欺行霸市”的事情。 并不算太过严重,可也让蜀州城的各行各市颇有怨言...... 烛火摇晃,映的人影瘦长。 此时李子木已经走到了帐帘旁边,准备掀帘出去。 看着前者的背影,楚先平心中滋味十分复杂。 他知道李子木说的是对的,便有些内疚于自己刚刚的态度,张了张嘴想要道歉。 然而还没等他将那句“抱歉”说出口,帐外却先一步传进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楚公子!” “魏公子请您和李姑娘现在立刻去往州衙议事!” 7017k 第650章 你脸红什么? 当楚先平和李子木赶到州衙时,梁振和杜常已经先到一步,此时正在跟魏长天说着什么。 而韩兆正在山神庙带兵与敌军对峙,魏兆海则是已经回了京城,已然都无法“参会”了。 “楚兄,快!” 见到两人进来,魏长天第一时间扭过头,满脸笑容道: “刚刚京城传来的消息,闫怀清主动找上了詹事府的使臣,想要与我们谈一谈!” “六天了!闫怀清终于忍不住了!” “幸亏你沉得住气,否则如今我们气势上势必就落了下风......” “......” 看得出魏长天等这个消息等的很辛苦。 “仙池奇袭”结束、两军对垒的局面形成后,他本来是准备主动派人跟闫怀清接触的。 不过楚先平却拦住了他,说此番谈判谁主动谁就落了下风,让魏长天等着就是,不出十日闫怀清必然按捺不住率先找上门来。 而如今才过去第六天就有了结果,可见闫怀清也是同样看不清局势。 “公子,闫怀清具体是如何说的?” 快步走到近处,楚先平淡定问道:“何时谈?在哪谈?” “何时谈暂且未定。” 魏长天撇了撇嘴:“不过他说要在紫山殿谈。” 紫山殿,正是第七妖地看守传送阵的大殿。 大宁与大觉相距太远,两边很难选出一个“第三方”的地点进行谈判,所以可选的位置不外乎只有两个。 要么是紫山殿,要么是山神庙。 很明显,双方都想将谈判地点定在己方这边,毕竟如此一来自己的安全最起码能得到保证。 “依我看此事决不能让步。” 旁边,梁振皱着眉头说道:“如果真的去了紫山殿,保不准便会落入闫怀清的圈套。” “再说反正是他先忍不住提出和谈的,那我们便更应该强硬一些。” “干脆直接告诉他,不在山神庙谈便不要谈了,看看他究竟退不退。” “如果他不让步那就开打!咱们还怕了他不成?” “......” 在梁振看来,去紫山殿无疑是一种妥协,己方在已占据主动的情况下断然没有示弱的道理。 这同时也是杜常和魏长天的想法。 不过...... “梁将军,我的看法与你不同。” 楚先平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我觉得反而就应当在紫山殿谈。” “啊?这是为何?” 一时间,魏长天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楚先平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而后者也没卖关子,很快就解释道: “公子,梁将军,杜兄。” “黑火药固然威力巨大,但如今我们手中只有最近送来的千余桶而已,很难再如六天前那晚大展神威。” “所以此战若是真的打起来,我们即便最终赢了,也定是一场惨胜。” “况且西边的新奉未必就能守得住乾回二国,如果到时候新奉失守,两国铁骑直面大宁腹地......我们还能拿得出多少将士?” “这五十万人是我们最后的家底,绝不能再有太大的损失了。” “因此,依靠和谈结束此战,对我们来说乃是最好的结果。” 说到这,楚先平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 “唉,其实单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我们才是更需要止战的那一方。” “只不过闫怀清他现在不知道黑火药的底细,心中慌乱,所以才被我们掌握了主动。” “但这不代表我们真的就可以步步紧逼于他。” “该紧时紧、该松时松,唯有这样才不会坏了谈判大计。” “更何况去紫山殿谈也并非全然是件坏事,从某个角度来说反而对我们更有利......” “更有利?” 听到这里,杜常有些疑惑:“楚兄,有利在哪里?” “在......” 楚先平稍稍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李子木竟在此时接着说了下去。 “在气势上。” “杜将军,谁都知道不管是紫山殿也好、山神庙也罢,都是对方的地盘,其中皆可能藏有埋伏。” “而若是我们对此毫不在意,一口便答应了闫怀清,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会......” 杜常也是个聪明人,闻言立刻就懂了李子木的意思。 “他会觉得我们并不在乎他是否设下了圈套!” “没错,便是如此。” 李子木微微点头:“我们欣然赴约,便会显得我们成竹在胸,不惧他有何阴谋诡计。” “如此一来虽然会稍稍有些风险,但对闫怀清却是极大的震慑,也有助于此番谈判可以达成我们想要的结果。” “所以我的想法与楚公子一样,觉得便应当在紫山殿谈。” “......” 很快,李子木就说完了。 而楚先平并未再补充什么,说明她讲的内容正是自己所想。 就这样,议事厅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唯有烛火“噼里啪啦”的声音若有若无。 经过两人这顿解释,“谈判地点”这样一件小事竟也变得多了很多意义在其中,更令魏长天三人一改最初的想法。 “嗯,确实有道理。” 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魏长天已然有了决定。 “那就这样回信给闫怀清,告诉他时间地点皆由他来定,不过我们耐心有限,让他想谈的话最好快点做决定。” “楚兄,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时紧时松?” “公子明慧。” 楚先平低头拱手,拍了个马屁的同时亦表明了魏长天的这番回复没有问题。 “行,那我就让詹事府立刻传信给......” 话说到一半时魏长天突然停住,竟然来了个“举一反三”。 “楚兄,你说明早再给闫怀清回信是不是更好?这样可以显得我们并不太在乎这次和谈。” “那个......公子,并无必要多此一举。” 楚先平有些尴尬的小声解释道:“明早再回信只会显得我们斟酌了一整夜,反倒显得我们十分看重......” “咳!说的也是。” 魏长天老脸一红,也不再“自作聪明”,很快就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议完正事,众人又说了一阵别的,然后就“散会”各自回去睡觉。 魏长天要回梁沁和杨柳诗住的小院,杜常要回天狗军,梁振、楚先平、李子木三人则是一同乘车返回蜀军连营。 摇晃的马车上,梁振看着坐在对面的楚先平和李子木,回想起二人刚刚说的那些话,心中一时间颇为感慨。 “楚公子、李姑娘。” “你们为何都如此聪明,跟你们一比,我这个大老粗简直是自惭形秽。” “这样一想,若你们二人生个孩子,又该是何等心智......咳,我胡言乱语随口一说,你们别放在心上。” “李姑娘,实在是抱歉......” 看着满脸通红的李子木,梁振赶紧连连道歉。 不过下一刻,他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古怪。 “楚公子......” “你又是在脸红什么???” 7017k 第651章 和谈前夕 就这样,在“仙池奇袭”后的第六天,凉州局势终于得以有了重大进展。 在收到魏长天的回复后,闫怀清于第二天清晨便依旧借由詹事府使臣传来了更多有关此次和谈的细节。 时间是三天后二月十七的午时,地点在紫山殿。 闫怀清保证届时整个紫山殿将不会有一个大觉士兵,不论谈成与否,魏长天众人都可以安全回到大宁。 当然了,不管他话说得多么好听,魏长天肯定都不会傻到信以为真。 既然是去敌人的地盘谈判,那就一定要万般谨慎,以防对方突然来个“擒贼前擒王”。 以上细节这里便不多说,总之这三天里魏长天所做的事情一共只有两件。 一、跟楚先平商议谈判策略。 二、提前做好准备,保证自己可以“有去有回”。 魏长天和闫怀清各自准备着谈判的事,正在对垒的双方大军自然也不会爆发太大的冲突,最多便是两边斥候偶然撞见后厮杀一番,各自伤亡皆十分有限。 于是局面就这样陷入了古怪的僵持之中。 韩兆是明白其中缘由的。 但觉季联军的一众将领却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大军“来了不打”因为什么,大多数人只当闫怀清是出于谨慎才按兵不动。 但其实也有人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尤其是季国方面,更是三番两次派使臣进宫询问闫怀清。 而他们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 父皇被擒,朝局未定,敌军更有威力甚大之火药,需得谋而后动才是。 谋而后动。 这个“谋”字所指代的意思十分模糊,季国方面自然多有不满。 但不论如何此次出兵都是大觉占了大头,他们没什么话语权,也不可能自己发动进攻,于是便只好忍气吞声的不再自找没趣。 两国之间的联盟关系本来就不算多么紧密,如果再这样相互猜忌下去,就此破裂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闫怀清肯定不会让局势真的发展到那一步。 是打是和,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 ...... 二月十六,戌时。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月色更胜中秋,清辉如纱,一弯天河迂回漫过天际,蚕丝云锦般柔和。 入夜时,魏长天终于跟楚先平又一次推演完了明日谈判的最后一处细节,然后便乘车回了自己暂住的小院。 梁沁正坐在院门口拖着下巴等他,听到马车声就赶紧起身小跑过来,长发在夜风中一起一伏的摇晃。 “嗯?你怎么在这里?” 魏长天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见到了她,不由得疑惑问道:“刚刚从蜀军那里回来?” “没有,我回来好久了。” 梁沁摇摇头,跟在魏长天身边一起往院中走:“屋里闷得紧,我便出来透透气......明日和谈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么?” “嗯,都准备妥当了。” 魏长天笑道:“明天记得早些喊我起来,辰时我便要出发去山神庙。” “知道了......” 梁沁应了一声,犹豫片刻后小声又问:“谁跟你一起去呀?” “楚先平和李子木。” “啊?韩将军和爹爹不去么?” “嗯,他们和杜常都不去,毕竟这次若是没谈拢恐怕立刻就会开打,他们总要留下来领兵打仗的。” “哦......” 说着话,两人已经穿过小院,推门进到了卧房之中。 梁沁帮魏长天将外袍挂好,又吩咐人去烧洗澡水。 待仆人低头出门后,她这才一脸担忧的看着魏长天,轻声道出了自己心中的不安。 “长天哥,楚公子只有六品,李姑娘更是未曾修炼。” “万一闫怀清有什么坏心思,你们三个能否应付的来啊?” “此事不打紧。” 魏长天笑了笑,没有多加解释:“你只管放心就是。” “可我放心不下呀......” 慢慢坐在魏长天身边,梁沁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上次你去救柳诗姐姐时好歹还带了四个二品高手呢。” “可这次......要不然推迟几天,麻烦曾祖他们再来一趟呢?” “哈哈哈,那岂不是显得我怕了他闫怀清?” 魏长天笑道:“放心吧,这次是去和谈的,又不是要去打架。” “再说闫焕文还在咱们手里呢,闫怀清不敢乱来的。” “可是......” 嘴巴微微张开,梁沁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不过魏长天却笑着打断道: “行了,不说这个了。” “对了,柳诗这几日干啥呢?为何都没怎么见到她?” “我白日里都去蜀军那边,不知道呀。” 梁沁果然被带跑偏,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认真回忆道:“不过丫鬟说她整日里都闷在屋中看书。” “看书?” 魏长天一愣:“看啥书?” “嗯......好像是兵法之类的。” 梁沁解释道:“我前日吃饭时问过柳诗姐姐一次,她是这样说的。” “哦。” 点点头,魏长天不再多想。 不过梁沁却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试探道: “长天哥,你最近是不是跟柳诗姐姐闹别扭了啊?” “我感觉自打你们从白灵山回来,两个人就都怪怪的......” “有么?” 魏长天当然不可能告诉梁沁说杨柳诗是妖,我们是因为生孩子的事出了点儿问题。 他只是故作轻松道: “可能是最近几日我太忙,没顾得上去找她。” “嗯,那便是我想多了。” 梁沁果然是魏长天所有女人中心思最单纯的那一个,当下就不再怀疑,只是小声劝道: “长天哥,柳诗姐姐眼下应当还没睡,不如你去看看她呢?” “......” “也好。” 稍稍犹豫了一下,魏长天旋即站起身来。 从白灵山回来已经十多天了,他跟杨柳诗都对那件事闭口不提,假装无事发生。 但如今看来总是这样自欺欺人也没啥意义,有些事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那我现在去一趟,若是回来的晚你便不用等我,早些睡。” “嗯,你去吧。” 梁沁应了一声,将魏长天送到门口,看着后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后才回到桌边坐下。 倒了杯凉茶,喝了半盏。 突然,梁沁眼神一愣,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她下示意的揉了揉自己小腹,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应该就是这几天的啊......” ...... ps:昨天感冒了,请假单章不知道为啥没发出来,今早才发现,抱歉抱歉。 7017k 第652章 我不怪你 星河月圆,细风轻送。 就当梁沁正在疑惑自己该来的月事为何还没来时,魏长天则是已经走到了杨柳诗居住的偏院之外。 看着屋中亮着的烛光,他在院外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轻吸一口气再次迈开步子。 “咚咚咚。” 穿过小院,敲响房门。 门内的翻书声戛然而止,很快便响起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小月,怎么了?” 很明显,杨柳诗是把他当做了伺候的丫鬟。 “咳,是我。” 魏长天干咳一声,听到屋内响起一阵箱柜开合的动静,很快面前的房门便被缓缓打开。 “公子。” 杨柳诗站在门内,长发披散在她身后,暖黄色的烛光越过肩头一片柔和。 她侧身将魏长天让进屋中,笑着问道: “明儿你不是便要去与闫怀清和谈么?怎的这么晚还过来?” “你还知道明天我要去和谈啊。” 魏长天故意打趣道:“那这几天也不见你关心一下?” “奴家倒是想关心,但也找到不到你啊。” 杨柳诗并不恼,笑盈盈的走到桌边给魏长天倒水:“再说有楚公子在,想必这次和谈定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所以你就整日闷在屋里看书?” 撇了撇嘴,魏长天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古籍。 这本书明显年代久远,封面上的书名早已模糊到不可辨别,其中内容也不甚完整。 魏长天随意翻看了几页,虽然读的颇为困难,但也看出这并非是什么兵法,而竟是一册古医书。 “医书?你读这书干什么?” 又扫了几眼桌上的其它几本书,发现应该都是医书之后,魏长天不由得有些惊讶:“怎么?你这是想要学医?” “鹅鹅鹅,奴家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杨柳诗笑着接过古书合起,仔细归拢到一处:“反正也是闲着,便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真的?” 眉头皱了皱,魏长天总感觉杨柳诗在有意隐瞒什么。 “你若真的想学医,学就是了,不用藏着掖着。” “再说你自己看这些医书也不是正途,不如我在凉州找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教......” “不用的。” 杨柳诗摇摇头,一脸认真的打断道:“公子,奴家真的只是随便看看。” “......” 看着杨柳诗,魏长天楞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自己今夜来是为了什么,因此终究还是没再追问医书的事,只是慢慢走到桌边坐下,将话题说到正事上面。 “柳诗。” “我有些事想与你商议一下。” “......” 烛火微微遥颤,房间之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魏长天这边还在搜肠刮肚的组织语言,琢么着怎么说比较好。 而杨柳诗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温柔的摇了摇头。 “公子,你不必说,奴家都明白的。” “此事不怪曾祖,更不怪你。” “要怪便只怪奴家自己是妖身。” “奴家早就想清楚了,若不是公子,奴家在烟云山被萧风抓走时就已经死了,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所以奴家此生唯一所求便是可以一直陪在公子身边。” “至于其它的......相比于不能为公子生一个孩子,奴家更不愿意看到公子因为我、因为这个孩子而与亲近的人闹得不悦,甚至为天下人所不齿。” “公子,奴家只是十万大山里的一只小妖,因为公子才见识到了这世间的繁华,才懂得了情为何物。” “古人都说夫妻间应相濡以沫,患难与共。” “公子为奴家做了这样多,奴家哪怕不能帮你什么,但最起码却能做到不拖公子的后腿。” “公子,你莫忘了你还有婉儿、沁儿、瑶儿妹妹她们呢。” “若是有一日奴家真的生下公子的孩子,却又姓不得魏......那时她们又会如何想?” “公子,奴家不想有一天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们,不想有一天被家中仆人在暗地里指手画脚,更不想有一天不得已离开你。” “为此,奴家什么都可以不要......” 说到这里,杨柳诗顿了一顿。 月亮圆满,光华明亮,那银光流泻在她的身上,也流泻在魏长天身上。 杨柳诗扭头看向窗外的圆月,柔柔的轻声道: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公子,奴家如今才真的懂得了这句诗。” “这世上本就不会有夜夜圆满的月亮,也不会有事事皆称心的人。” “所以呀,奴家已经知足了。” “真的......” “......” 悲风来天末,圆月流景光。 明河影下,还看稀星数点。 愣愣的看着杨柳诗,听着她的话......魏长天一时间竟不知该回她些什么。 该说的、能说的,杨柳诗已经都说了。 而她既然能如此冷静的说出这些,便说明肯定早已想了很久。 甚至这番话听起来更像是在劝自己不要太过内疚...... 你还有徐青婉,有梁沁、有陆静瑶,以后或许还会有另外的妻妾。 她们都可以为你传宗接代,因此我能否做到这一点并不重要。 再者,如果将来我们真的生下了孩子,那魏家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很有可能便会在更多人面前暴露我的身份,进而也许便会导致我不得不离开你。 我不愿离开你,也不想承受世人异样的眼光,所以我宁可不要这个孩子。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切都与你无关。 如今这样,我便已经很知足了...... 杨柳诗是不是真的“知足”暂且不知,但她确实是这样说的,其目的也一定是为了打消魏长天心中的愧疚。 为此她甚至还背出了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用魏长天自己“作”的诗来劝他安心。 不过...... 诚如杨柳诗话中的意思,即便她不能为魏长天诞下子嗣,也不影响后者依旧可以做父亲。 但是借用此前小徐同志曾与魏长天说过的那句“我只有你”,这种安慰无疑又是建立在“牺牲”了自己的前提之下。 毕竟对杨柳诗来说,她也只有魏长天。 而这便意味着她将再也做不了母亲。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是没错。 可应知月且团圆月月逢,如此一生的缺憾又如何能与月作比? 魏长天自然懂得这些,因此眼下心中很不是滋味。 更何况他今天来本就不是为了劝杨柳诗“要识得大体”,只是想与后者商议要如何做才能让他们将来的孩子可以被魏家所接纳。 因此,他愣了片刻后便急忙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还未等一句话出口,杨柳诗却突然低下头去,先一步小声说道: “公子,你明日还有大事要做,今夜应当早些休息才是。” “奴家有些累了,便不送你了。” “不是,柳诗,我其实......” “公子。” “回、回去吧......” 7017k 第653章 出发和谈 歧路深冬两相隔,一家圆月正伤神。 站在院门之外,回头再次看向那亮着烛光的窗户,魏长天此时的心境与来时截然不同。 他不知道自己与杨柳诗之间算不算有了一层“误会”,更不知道后者如此为自己着想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很明显,他刚刚应该如实告诉杨柳诗自己心中所想。 但当杨柳诗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让自己“回去”时,那些话却又愣是没能说出口。 更关键的是,明天自己就要跟闫怀清和谈了。 唉。 等谈判的事儿结束了再说吧。 或许自己今晚就不该来这一趟的...... 于心底叹了口气,魏长天慢慢收回视线,身披月光一步步走远了。 而屋中的杨柳诗却一直站在原地,过了很久之后才走到桌边坐下。 她红着眼眶又拿起了那本尚未读完的古医书,轻轻翻开。 泪水一滴滴落在古旧的书页上,将不知是多少年前写下的墨字晕染开一点模糊的边缘。 烛光下,杨柳诗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视线亦有些恍惚。 不过她还是一行一行读着那些晦涩的文字,嘴里一句一句不停小声重复着: “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 “......” ...... 翌日,卯时初。 天还未亮时,一驾马车便停在了小院门口。 “楚公子,李姑娘,你们稍等片刻。” 车夫从马车上下来,对着车轿躬身说道:“小人这便去请魏......” “不用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车夫的话,旋即院门打开,魏长天便与梁沁一道走了出来。 “公子,夫人。” 楚先平和李子木先后下车,冲二人行过礼后都有意无意向着院内看了一眼。 很明显,他们应该是在找杨柳诗。 毕竟魏长天今天是要去与闫怀清谈判,如此重要的事杨柳诗却没有出来相送,这无疑有些奇怪。 “咳,看什么呢。” 魏长天大约猜出了他们的想法,但也没解释什么,只是随口催促道:“上车走了。” “是。” 楚先平和李子木自然不会问些不该问的,齐齐应声之后便又钻上马车。 而魏长天这才撇了撇嘴,扭头对梁沁小声说道: “行了,你也回屋吧。”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我应该就能回来了。” “嗯,我等着你。” 梁沁点点头,虽然知道魏长天耳朵都听出茧了,但还是轻声叮嘱道:“记得当心一点啊,回来之后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嗯?啥事啊?” 魏长天一脸疑惑:“现在说呗。”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 梁沁笑着推了推魏长天:“你快走吧,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行吧,那我走了。” “嗯。” “......” 在梁沁的注视下,黑色马车缓缓驶动,很快便消失在黎明前最厚重的夜色之中。 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梁沁眼中除了有些许担忧之外便尽是幸福之色。 而小院的偏房中,一夜未睡的杨柳诗则是坐在桌边听着那逐渐渺茫的马蹄声,有些如释重负的目光里带着些落寞。 不管是故意隐瞒了自己可能怀上身孕的梁沁,还是有意隐藏了心中不甘与挣扎的杨柳诗,两个女人为了能让魏长天安心与闫怀清谈判,做的事可以说十分相似。 但二者背后的原因却又对比的如此鲜明。 这么看来,或许这世间上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的总量是一定的。 有人喜,有人便悲。 有人重逢,有人便分离。 有人幸运,有人便不幸。 有人得到,有人便失去。 所有的一切就如同魏长天即将要进行的这场和谈,不管是他还是闫怀清,总归要失去些什么,然后才能得到些什么。 ...... ...... 魏长天三人是在巳时抵达山神庙的。 距离与闫怀清约定的午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但相应的准备早已布置妥当。 整整一百名蜀军精锐将先一步进入传送阵,确定紫山殿那边没有伏击后会传信回来,然后魏长天三人再去。 当然了,这只能保证最开始的安全,如果闫怀清在谈判过程中再耍什么花招的话未必就能防得住。 不过魏长天倒也不怕后者动歪脑筋,毕竟自己同样布置了后手。 甚至再退一步,即便到时候真的不敌,但传送阵就在紫山殿里,逃总归还是能逃的。 所以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一旦两边没谈拢,自己要不要立刻开战。 闫怀清是怎么安排的魏长天不知道,反正对他而言...... “韩将军、梁叔、杜兄。” 看着面前的韩兆、梁振、杜常三人,魏长天表情严肃。 “如果我们没跟闫怀清谈成,那下一步咱们的动作便要视情况而定。” “当然,如果我能回来,自然会告诉你们要怎么做。” “万一我们没能回来,那也一定会灼玉传回消息。” “子母玉灼一下,表示按兵不动。” “灼两下,表示立刻撤回凉州城。” “若是灼三下,那不管敌军如何,我们都要立刻主动出击。” “是撤是打,还是继续观望,眼下尚不得而知,所以还请你们做好一切准备,莫要到时延误了战机......” “......” 正午的日头强烈,照在屋外一百兵卒的青甲上反射着金光。 魏长天仔仔细细讲了一遍这次谈判可能的结果及应对,韩兆三人听完后也纷纷正色表示绝不会掉链子。 “长天,凉州这边你就放心吧。” 梁振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只需安心与闫怀清谈,哪怕就是真打咱们也不惧!” “行,如此就好。” 点点头,魏长天又将视线投向另一侧的楚先平和李子木。 两人都没说话,应当是没有要补充的,那么这次短暂的议事便也就此结束。 “梁叔,差不多了。” 瞥了眼角落里的铜漏,魏长天缓缓说道:“让弟兄们入阵吧。” “好!” 梁振重重一应,旋即转身向着屋外高喝。 “所有人听令!” “即刻列队入阵!” “......” “哗哗哗哗!” 下一秒,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百蜀军精锐在一个总旗的带领下很快便跑入了早已被重新加固修整过的山神庙正殿。 而又在差不多一刻钟后,随着梁振将一块子母玉缓缓收回怀中,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了过来。 “长天。” 环顾一圈,视线最后落在魏长天身上。 梁振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边没问题。” “你们可以过去了。” 7017k 第654章 看不见的战场(一) 午时。 第七妖地,紫山殿。 其实,如今的极东雪原或许已经算不得上是一处妖族圣地了。 自从半个月前魏长天一行人在白灵山大开杀戒、劫走了苏袖之后,元气大伤的第七妖地便陷入了混乱之中,再也没有了往日那世外仙境的模样。 甚至这已经不是“损失惨重”的问题。 包括白灵山、紫山殿在内的许多要地如今都已被大觉军方占据,妖族的生存空间几乎是一夜之间便被大幅挤压。 在失去了闫焕文这层关系之后,第七妖地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沦为一处再普通不过的雪原。 这样一看,魏长天当时在苏袖面前说过的那句“我不介意让你白灵山自十四妖地之中除名”倒还真不是一句大话。 不管是有意为之也好,被迫无奈也罢,第七妖地如今都已经因为他而濒临崩溃。 而此刻当他再次踏上这片雪原时...... 阳光刺眼,映在大殿的琉璃瓦上反射出金黄色光芒。 催动内力蒸腾掉衣上兽血,魏长天一步迈出黑雾,抬眼看了看四周。 还是那座大殿,但与上次来时又稍有些不同,应该是重新修缮过。 他周围站着十余个蜀州兵,远处还有一些,正与不知多少数量的银甲军隔门对峙。 很明显,那些银甲兵肯定是闫怀清带来的。 “公子。” “小人方才已在大殿内外仔细检查过了。” 身边,先行过来的蜀州兵总旗小声汇报道:“殿外大约有数千敌军,看装扮都是大觉禁军。” “他们应当是得到了命令,皆未曾入殿,也没有阻止我们出殿探查......” “......” 很快,这个总旗就把情况大约说了一遍。 大觉的兵虽然有数千,但是都在紫山殿之外,明显是不愿意与自己发生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 如此看来闫怀清这次还真的颇有诚意。 毕竟这样一来如果有什么变故,魏长天随时都能借由传送阵退回山神庙,确实不必担心他会耍什么花招。 啧啧啧,这做派倒像是个人物。 心中感叹一句,魏长天冲青甲总旗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弟兄们有无出事的?” “回公子,死了一个。” 总旗语气一顿,视线转向一侧。 魏长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角落里果真平放着一具尸体。 甲胄完好,身上没伤,应当便是死于传送阵“百中之一”的意外。 “唉,看好他的尸首,待我们回去时一并带走。” 轻声叮嘱了一句,魏长天便收回视线,迈步向着殿门走去。 而一直都没说话的楚先平和李子木则跟在他身后,脚步不快不慢。 就这样,三人很快就走到了殿门内侧,也终于得以看清殿外的场景。 正如那个总旗所说,外面确实站着数千身披银甲的士兵,列成整齐的阵型,一直从殿门处延伸至数百米之外。 这些银甲兵各个神色冷峻、杀意凌然,片片甲鳞在日光下分外耀眼。 这样一支禁军的战斗力势必十分恐怖。 而闫怀清明知大概率用不上这些人,却还是让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秀肌肉”的方式。 撇了撇嘴,魏长天对此并不在意。 他并未开口说些什么,也没有迈出大殿,就这么在殿门口一动不动的站着。 很快,就有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冲他拱了拱手,高声问道: “敢问阁下可是魏公子?” “是。” 嘴中吐出一字,魏长天将视线落在此人身上。 金甲金刀,气势雄浑,大概率是个二品。 得出结论后魏长天便不再看他,而后者则是又拱手说了一句“请公子稍等”,然后就转身跑到一辆悬着龙旗的马车边,跟车上之人说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有一人自车上走了下来。 金黄色蟒袍,裾左右开,腰间佩一柄宝剑。 身形高瘦,模样与闫焕文有几分相似。 很明显,这人就是闫怀清。 ...... ...... “轰!!!” 当闫怀清走下马车的一刹那,数千银甲兵便齐刷刷的单膝跪地。 与那些文官行跪礼时都讲究个得体不同,这些兵卒没那么多讲究,就如同巨石落地般跪的十分干脆且整齐。 并且虽然他们只有数千人,人数上远远比不过帝王出行时万民跪拜的场面,可眼下这一跪所爆发的声音竟有一种排山倒海的霸气。 由此可见这些人不仅训练有素,更是真的甘愿为闫怀清赴汤蹈火。 然而,走下马车的闫怀清却是没去看这些人,亦没有让他们起身。 他只是遥遥看了魏长天一眼,然后便一步步向着紫山殿走来,身后仅跟着那个二品将领。 “......” “楚兄,你觉得这位大觉皇子如何?” 没有回头,魏长天依旧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闫怀清,声音却清晰传入楚先平耳中。 很快,身后的楚先平便给出了一个十分精炼的答案。 “回公子,此人确有帝王之才。” “帝王之才......” 小声重复一句,魏长天又问:“与宁永年和李岐相比呢?” “或许没有宁永年那般唯我独尊之势,也或许没有李岐那般舍己为民之德。” 顿了顿,楚先平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一些:“不过其亦没有宁永年刚愎自用之缺,也没有李岐优柔寡断之弱。” 不如宁永年霸气,不如李岐仁善。 但不像宁永年那么的独断专行,也不像李岐的那么妇人之仁。 楚先平给出的评价算得上客观,得出如此结论的原因也不难理解。 毕竟闫怀清只是以皇子的身份便能拉拢这么多人为自己所用,现在更是已然基本把持了大觉朝政,其笼络人心的手段自然极强。 如宁永年那般独断之人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至于为什么说他不优柔寡断...... 能在亲爹被劫走的第二天就决定自己上位当皇帝的人,怎么可能不心狠? 眯了眯眼,魏长天没再说话。 在殿外这数千人齐刷刷跪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意识到了闫怀清并不好对付,绝不能当做宁文均那般普通皇子看待。 或许,这次和谈要比自己想象的难得多...... 此时此刻,整个紫山殿内外安静的过分,只有闫怀清和他身后将领的脚步声回荡在空中。 然后就在某一刻,脚步声也停了。 “......” “魏公子,久仰。” “在下闫怀清。” 7017k 第655章 看不见的战场(二) 久仰,在下。 若此时换做是这天底下大部人站在魏长天对面,用这两个词都没什么问题。 但闫怀清...... 一方面,大宁和大觉眼下正在打仗,两人理应是敌对关系,也就是敌人。 另一方面,虽然闫焕文现在还没死,但魏长天仍然是将其劫走的罪魁祸首,也就是捉走了闫怀清亲生父亲的仇人。 再者闫怀清即便尚未称帝,可依旧是一国皇子,而魏长天明面上还是一介草民。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闫怀清都不应该、也不能如此“谦虚”。 可他偏偏就这么说了。 “......” 深深看了一眼身前这位笑容满面的男子,魏长天嘴角竟也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见过皇子殿下。” “久闻殿下文武双全,有举世无双之才。”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 一边“久仰”、“在下”。 一边“见过”、“久闻”。 魏长天和闫怀清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开场白可以说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然而不管是楚先平、李子木,亦或是那个二品将军,竟然都没有表现出丁点惊讶,只是站在二人身后低头不语。 “哈哈哈,魏公子客气了。” 另一边,两人的客套还在继续。 只见闫怀清爽朗大笑道:“什么文武双全,不过是大觉这僻壤之地的百姓没有见过世面,坐井观天的妄词而已。” “于文,公子你的诗才谁人不知?” “于武,公子年纪轻轻便已是三品,且可独战二品而不弱。” “要我说,魏公子你才担得起这文武双全四字。” “相比之下我又算得了什么。” “......” 闫怀清又是一番“吹捧”,有理有据不说,顺便还不忘自我贬低一下。 但这次魏长天却并未“礼尚往来”,只是笑了笑说道: “殿下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再自谦也没什么意思,倒显得我这人虚伪。” “不过殿下,于我们来说会作诗有个屁用,再能打又岂能抵得过千军万马。” “说到底,孰强孰弱还不是要看谁能活的更久一些么?”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阳光依旧鲜明刺眼,周遭亦无急风。 但当魏长天说完这几句话后,众人却都感觉到了一阵寒冷。 这股寒意不仅来自魏长天,同时也来自闫怀清。 “是啊。” 意味深长的看着魏长天,闫怀清脸上真诚的笑容一点点褪去。 “魏公子一语道出此中真谛,在下佩服。” “殿下这么快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也实属不易。” 微微侧开身子,魏长天的语气十分平静:“殿下,请吧。” “......” 废话说了这么多,两边这才准备要入殿和谈。 楚先平一个眼神看向那个蜀兵总旗,后者立马心神领会的带着所有蜀兵从侧门退出大殿。 很快,殿内便只剩下了魏长天、闫怀清、楚先平、李子木、二品将领五人。 而这五人,便即将通过一场谈判来决定一百多万人的生死,甚至是数个国家的存亡。 如此谈判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其意义更是非同小可。 从人数上看,多了一人的魏长天好像占据了上风。 但即便是在战场上人多的一方都未必能赢,所以就更别说在这谈判桌上了。 讨价还价、尔虞我诈。 说到底,谈判其实就像是在打牌。 双方的筹码和手牌在牌局开始之前便已确定,唯一可以改变的便只有出牌策略。 而既然是这样,那牌手的多寡便并无太大意义。 一个人出牌就够了,人再多也只能做一种决定。 更何况...... “魏公子,还有一人未到。” 忽然,只见闫怀清笑着说道:“此人家中突发急事,没有与我一道过来。” “不过想必如今就快到了,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 这节骨眼上,闫怀清突然说他们还有个人没到? 家中有事? 什么事能比和谈更重要?? 你丫就这么懒,不能编个好点的理由??? 很明显,闫怀清找的借口假的不能再假。 但他说的还有一个人肯定是真的。 “无妨,那我们等他来便是。” 瞥了闫怀清一眼,魏长天心里疯狂吐槽,但面儿上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而既然又要等人,那干等也不是个事,两边便又趁着这个空档相互介绍了一下其余三人。 “殿下,这位是楚公子,这位是李姑娘,二人皆是我魏家门客。” “魏公子,这是徐将军,乃是我大觉禁军头领。” “......” 毫无疑问,在闫怀清掌握的情报里肯定有楚先平,但却没有李子木,这一点从他看向二人的眼神就能察觉出来。 至于那个叫徐恒的禁军头领...... 魏长天面无表情的冲他点了点头,但心中却是一阵无语。 好家伙,闫焕文对大觉朝堂的掌控力这么拉吗?堂堂禁军首领都尼玛是闫怀清的人。 等会儿。 韩兆好像也曾经以禁军主将的身份背刺过宁永年来着。 这样看来好像还真不能怪这些皇帝御下无方,而是坏人实在太多啊...... 胡思乱想了一阵,魏长天又随口问向闫怀清。 “殿下,不知尚未到的那一人是谁?” “哦,此人姓......” 闫怀清刚欲开口解答,但此时远处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扭头看向那正疾驰而来的十余骑,他微微笑道: “正好,他来了。” “......” 从闫怀清如今的模样来看无疑十分重视此人,魏长天眯了眯眼没有追问,与楚先平对视一眼后就默默等着这位神秘人物的到来。 很快,那十余骑越来越近,马背上的人影也逐渐变得清晰。 除了一个黑衣人外其余的皆是银甲禁军。 那么前者无疑便是正主了。 “吁!” 勒停战马,穿过殿外的数千银甲兵,黑衣人径直向着殿门快步走来。 而看着那人十分陌生的面孔,魏长天心中不知为何竟升起一丝不安。 真气波动不强,大约也就六品、五品的样子。 年纪与自己相仿,从衣着上看也并非什么大官。 所以,闫怀清为何会如此重视这个人,不仅要他来参与到这次和谈之中,并且还心甘情愿的等着他? 魏长天越想越疑惑,黑衣人也越走越近,直到挺身站停在闫怀清身前。 “属下来迟,请皇子殿下恕罪!” “哈哈哈,无妨!” 轻轻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闫怀清笑着扭过头来,对魏长天介绍道: “魏公子,他叫汤尘。” 7017k 第656章 看不见的战场(三) 汤尘。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魏长天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从闫焕文嘴里,他已经知道了此人便是那个揪出了大宁安插在敌军之中细作的“元凶”。 而在系统里,此人更是第五个天道之子。 【5:鬼谷宗,外门弟子,汤尘】 回忆着简短的系统提示,魏长天微微皱了皱眉。 鬼谷宗确实位于大觉境内,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宗门。 如此宗派的一个外门弟子,选择在开战后参军入伍,并且很快便立下战功,进而被闫焕文委以重任...... 以上这些都不算太难理解。 但汤尘明明前脚才刚刚受了闫焕文的恩惠,怎么现在就替闫怀清卖命了? 更关键的是,他眼下能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闫怀清至少提前了数天便下令将其召回。 从天山赶回大觉,没有借用传送阵......从时间上分析,汤尘动身回大觉时自己应该才刚把闫焕文劫回凉州不久。 所以,闫怀清竟然在“仙池奇袭”发生之前就已经有了与自己和谈的意向? 还有,汤尘既然也能“读心”,那自己接下来的谈判又该如何应对? 一时间,魏长天的心情渐渐变得紧绷,思绪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有些混乱。 他其实很想直接动手杀了汤尘。 虽然面前就站着一个二品将领,不远处还有数千禁军。 但以他现在三品后期的实力,再配合上“神击”,即便汤尘身上带着保密道具也无济于事。 并且传送阵就在身后,杀完人后他完全可以从容不迫的逃走。 一个天道之子1500点,外加消灭了敌方的一个重要人物......对魏长天个人来说,这笔买卖无疑十分划算。 然而对大局来说,若是他真的杀了汤尘,无疑便也意味着和谈的彻底破灭。 闫怀清肯定不可能再跟自己谈,全面开战将成为必然。 而一旦真的打起来,就像楚先平此前所说,不管最后自己赢没赢,结果都将是大宁和大蜀所无法承受的。 因此,汤尘现在还杀不得。 哪怕真要杀他,那也是谈判破裂、战争已无可避免之后的事情...... 想到这里,魏长天心中有了决定,终于是看着汤尘缓缓点了点头。 “汤公子,久闻大名。” “嗯?魏公子听说过他?” 另一边,闫怀清闻言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嘴角慢慢浮上一丝笑容。 “我明白了,应当是父皇与公子说的吧。” “是。” 魏长天也不遮掩,平静回道:“我们安插在贵军之中的百余细作一夜之间就没了消息,我自然要搞清楚其中缘由。” “哈哈哈,说的也是。” 闫怀清笑道:“汤尘他出身鬼谷宗,有一身识人心思的好本事,找出区区几个细作并非什么难事。” “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将他自天山千里迢迢的召回来。” “魏公子,如今你我既然已经站在此处,准备为天山之中的百余万将士和觉、宁、蜀三国谋一个更好的出路,那过去的事情便就让它过去吧。” “不管是仙池那夜之事,还是那百余个细作......都只不过是战场上常有的事而已。” “汤尘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公子可以摒弃前嫌,不再追究。” “......” 摒弃前嫌,不再追究。 不得不说闫怀清这番话说的很有水平。 他明知魏长天不可能杀了汤尘,但却还是摆出一副为后者说情的样子,甚至表示自己也不会追究“仙池奇袭”之事。 其目的想来并不是为了在汤尘面前刷一波好感,更不是为了表现出自己多么的以大局为重。 这其实是一种震慑与威胁。 一方面,闫怀清要提醒魏长天,汤尘能识破细作的身份,自然也能识破他们三人说的话的真假。 另一方面,闫怀清也是想借此表达出自己心中的不爽。 你们死掉的细作只有百余人,可仙池偷袭那晚我们却死伤了近十万人。 虽然你我现在准备和谈,但我大觉将士绝不能白死。 这十万条命,你必须从别的地方给我找补回来! “殿下......” 深深看了一眼闫怀清,魏长天自然明白后者的意思。 他也没有针锋相对,只是点点头平静道:“我这点心胸还是有的,自不会为难汤公子。” “眼下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便赶紧开始吧。” “好。” 闫怀清笑了笑,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魏公子,请。” “请。” ...... ...... 终于,在魏长天抵达紫山殿的一刻钟之后,双方总算是结束了初期试探。 闫怀清早已布置好了和谈的地点,就在紫山殿的一间偏房之中,通过窗户便能看见那团玄奥无比的传送黑雾。 六人分坐在两侧的太师椅上,房间正中摆着一个取暖用的炭盆。 与寻常人家的炭盆不同,这盆应当是金子铸成的,底面雕着一圈圈莲花,粗略一数大约有六层。 甚至就连盆中正在缓缓燃烧的也并非是寻常木炭,闻起来竟有一股淡淡的白梅熏香。 皇室用度果然不一般。 这金炭盆或许取暖效果并不比寻常铜炭盆要好,但突出的就是一个奢华。 包括屋中的桌椅、茶具,也都是一顶一的昂贵奢靡。 只不过众人却对这些玩意儿根本无动于衷,魏长天更是怀疑这炭火中会不会加了什么迷香...... 仔细闻了闻,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之后,他这才将视线投向闫怀清,说出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 “殿下,此处距离传送阵如此之近,周围又无侍卫把守,你就不怕我将你带去凉州?” “魏公子说笑了。” 闫怀清笑道:“其实我倒还真的挺想见识一下大宁的异域风光,或许以后会去上一趟也说不准。” “不过今日便算了吧。” “好。” 魏长天同样笑着抿了口茶:“等殿下日后去时,我定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那我便先谢过公子了。” 扭头示意那个叫徐恒的禁军头领将房门合上,闫怀清顿了顿。 他并没有着急进入正题,而是突然问道: “公子,不知父皇在凉州过得可好?身子有无大碍?” “这个么......” 魏长天并未正面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过去:“如今还好,但之后会是如何便要看我们今日谈的怎么样了。” “我懂......” 闫怀清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刚准备说点啥。 不过还未等他之后的话出口,魏长天却摇头打断道: “殿下,你没懂。” 7017k 第657章 看不见的战场(四) 你没懂。 很明显,这仨字所暗含的意思太多,使得闫怀清一瞬间就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好似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便微微瞪大眼睛盯着魏长天,等待着一个解释。 然而魏长天却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是轻轻将手中茶盏搁下,扭头看向楚先平。 后者立刻心神领会的干咳一声,开口说道: “咳。” “殿下,令父在凉州很好,身体亦无大碍,您只管放心就是。” “如今我们还是先说说和谈之事吧。” “此番和谈既然是您率先提出的,那不如便由您先来说一说。” “若是你我两边都觉得可行,那再议令父之事也不迟。” “您觉得呢?” “......” 几句话,楚先平就把闫焕文的事暂时搁置一边,将话题引到了和谈之上。 当然了。 就跟李岐和宁永年在怀陵城的那次谈判一样,这种场合中肯定是手下人先谈,谈的差不多了,或者是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魏长天和闫怀清才可能出来一锤定音。 所以当下闫怀清自不会亲自讲解他的想法。 “好,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来说一说......” 在闫怀清的眼神示意下,那个徐恒慢慢站起身来,旋即说出了大觉的止战方案。 “噼哩噼哩。” 炭盆里的木炭烧得正旺,红得似玛瑙。 屋中一片安静,唯有徐恒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听着他的话,魏长天三人的表情始终都没什么变化。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有多么满意大觉给出的方案。 甚至恰恰相反,这个方案是他们完全无法接受的。 在徐恒的说法中,大觉希望天狗军、蜀军退出这场战争,包括魏家,也不要再掺和进原州战事之中。 而作为交换,觉季联军在击败大宁守军、占领大宁全境后将不会继续南下进攻大蜀,同时还会劝说大乾和大回在占领新奉后也不再继续向东进军。 换句话说,闫怀清希望魏长天可以退出这场大合战,以换取大蜀的安全。 “魏公子,您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到时会违背承诺。” 炭盆的另一边,徐恒看着魏长天,十分严肃的说道: “如今我朝圣上便在您手中,并且一旦您答应了此事,皇子殿下立刻便会传信给其余三国,劝其皆送一皇室之人至大蜀,以作质押。” “甚至您若是还觉得不够,那还需要何种保证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只要不是公子有意刁难,我想我们都可以商议。” “......” 四国各送一个皇室之人到大蜀,作为今后不会侵略大蜀的保证。 如果魏长天觉得单单只有人质还不够,别的条件也能商量。 很快,徐恒的话都说完了,屋中也彻底陷入了寂静。 这套方案对大觉四国无疑颇为有利,同时也算是给足了魏长天和大蜀面子。 实话实话,在战事开始之前,四国并未将大蜀当做一回事。 因为大蜀虽然已经立了新朝,但在他们看来其实就还是曾经的大宁南疆,国力根本谈不上有多强。 但在“仙池奇袭”之后,见识到黑火药威力的四国一下子便心生警惕。 这其中也包括了远在西线与新奉作战的乾回联军。 毕竟今天这些炸药能砸在仙池,以后便也能砸在他们头上。 这种不对称的“战术打击”能否决定战争的胜负不好说,但一定可以为他们制造非常多的麻烦。 更关键的是,四国眼下还没有找到应对如此“空袭轰炸”的好办法。 所以,那我干脆便用这种方式将你排除在战场之外。 反正只要能把大宁和新奉尽数吞下,那这次的仗就算没白打,少一个大蜀也无伤大局。 “......” 很明显,闫怀清此前一定已经跟其余三国通过气,最起码也跟大乾、大回这两个强国商量过,因此如今才可以给出这样一个方案。 而至于魏长天对此有什么想法...... 低头把玩着茶盏边沿,嘴角挂着一丝略显讥讽的笑意。 楚先平见状立刻明白了他的态度,旋即冷笑一声,强硬表态道: “皇子殿下。” “恕小子愚钝,竟没能从徐将军方才所言中听出丁点和谈的意思。” “所谓和谈,自然是要止战。” “可照徐将军的说法,这仗竟是要接着打。” “所以我实在不知道说这些有何意义。” “不如将军讲的再明白一点呢?” 斜眼看向徐恒,楚先平语气玩味。 而前者则是同样斜眼看回来,沉声说道: “楚公子,这仗是要接着打,但却不是与你们大蜀打,如此还不够明白么?”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楚先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将军应该知道如今大宁的天子宁文均,其实也是我们公子帮其即位称帝的。” “换句话说,大宁跟大蜀一样,背后站着的都是魏公子。” “而既然贵国不愿与大蜀为敌,那又为何要盯着大宁不放?” “哼,楚公子所说的我自然知道,但大宁与大蜀并不一样......” 冷哼一声,徐恒刚准备再辩上一辩。 不过他才说了半句,楚先平便冰冷的打断道: “徐将军,我曾是大宁人,现在是大蜀人,更是跟在公子身边已有数年之久。” “所以宁蜀二国有何相同、有何不同我比你清楚的多,不用你废话!” “你只需告诉我,大觉是不是一定要对大宁用兵便是!” “......” 楚先平突然变化的语气令徐恒先是一愣,旋即脸色便变得铁青。 他死死盯着楚先平,然后一字一顿说道: “我便说是,你们又能如何?” “不如何。” 楚先平慢慢站起身子,平视着徐恒,同样缓慢且阴冷的回答。 “不过就是接着打而已。” “......” 不过就是接着打而已。 当这句话一出口,屋中的气氛便猛然变得紧绷,就连盆中的火炭仿佛也黯淡了一瞬。 毫无疑问,楚先平如今的表现足够强硬,气势不仅不输徐恒这位二品高手,甚至还隐隐压了后者一头。 如此装逼的场面,主角却不是自己......魏长天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他刚刚都没怎么去听两人的对话,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汤尘身上。 可制造风雨雷电的“合离”,可摄人魂魄的“摄魂”,可锁人于方寸之间的“锁龙”...... 很明显,每个天道之子都有一种特殊能力,而汤尘的能力大概率就是“读心”。 所以,魏长天便想要观察一下他是如何使用这种能力的。 “......” 手指在茶盏边沿转了一圈又一圈,视线低垂,余光中只有那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 某一瞬间,魏长天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瞳孔也微微收缩。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看到了。 只见一团黑影慢慢浮现在汤尘身后,渐渐化作一只似猪似豹、长有象鼻的东西。 然后,这东西便缓缓睁开了它空洞的眼睛,向着楚先平看去。 7017k 第658章 看不见的战场(五) 这是个啥? 猪鼻子插葱? 看到那团黑影,魏长天眯了眯眼。 他虽然不知道浮现在汤尘身后的玩意儿叫做什么,但却明白它肯定就是后者的气运神兽。 很明显,汤尘眼下便是正在施展他的“读心”神通,而作用对象无疑是楚先平。 楚先平对此好似毫无察觉,一直在与徐恒对视。 这其实很正常,毕竟根据以往的经验,气运神兽只有魏长天和十三个天道之子才能看见。 但不正常的是,旁边的李子木竟然也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应该是看不见这头“猪象”的,只是感觉到了汤尘的不对劲。 所以李子木便也将注意力从徐恒转移到汤尘身上,企图找出这股异常的来源。 然而她却并未看出个所以然。 包括魏长天,只是看到那猪象盯着楚先平看了片刻,然后就重新闭上眼睛,趴伏在汤尘脚边不再动弹。 所以......这就完了? 气运神兽看一眼就知道对方的心思?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不对,效果应该不会这么夸张。 人心中的想法这么多,这玩意儿不可能只看一眼就全部看透。 所以它的“读心术”大概率是有局限性的。 只是不知道其中限制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汤尘现在知道了楚先平的哪些想法...... 收回视线,魏长天大脑飞速运转,但并未立刻召出自己体内的四只气运神兽对汤尘进行压制。 他相信赢鱼、黄龙这些神兽应该是可以跟当初压制“阎罗”一样,对“猪象”起到震慑效果的。 而之所以没着急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时机未到。 毕竟“读心”这个神通固然恐怖,但如果稍加利用,或许反而也可以帮助自己达到目的。 所以,再等等...... 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致的计划,魏长天选择按兵不动,准备等搞明白汤尘的读心术能做到何种程度后再随机应变。 而他也并未等太久。 因为很快汤尘便就扭头看向闫怀清,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 ...... 从楚先平说出那句“不过就是接着打而已”,到汤尘冲闫怀清点头。 这中间看似相隔很久,但其实也就是数息功夫。 所以,汤尘这一点头的意思大概率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在告诉闫怀清,楚先平说的是真的。 后者并非是在讨价还价,而是的确不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徐恒此前提出的方案。 那么...... “楚公子,既然如此,不如你来说说你们是如何想的?” 稍稍思考过后,闫怀清并未再劝,只是平静笑道:“若是于我们双方都好,那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二。” “......” 果然! 从闫怀清如今的反应来看,汤尘的读心术最起码具备一种作用,那就是判断对方所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楚先平刚刚的话并非是在虚张声势,他确实不可能接受“放弃大宁,退出战争”的提议。 又由于闫怀清无比相信汤尘的读心术,因此才没有白费口舌的继续劝说,而是直接将问题又抛了回来。 讲得通! 几乎是在一瞬间魏长天就想明白了这一切,心中的计划得以进一步成型。 而另一边,楚先平也在此时缓缓开口说道: “殿下,刚刚我已经说了,既然是和谈,那目的应当便只有止战二字。” “不仅是止大觉与大蜀之间的战,也要止大觉与大宁之间的战。” “所以,我们希望贵国可以撤......” “楚公子该不会要说撤兵吧?” 还未等楚先平说完,徐恒便冷笑着打断道:“哼,此事绝无可能!” “我朝大军既出,就绝无空手而归的道理!” “......” 绝无可能。 徐恒的态度跟楚先平刚刚差不多,都十分强硬。 不过楚先平却是压根就没搭理他,只是看着闫怀清淡淡问道: “殿下,撤兵之事有没有的谈?” “若是有的谈,那我就接着说。” “若是没的谈,那我等扭头就走,之后战场上再见便是。” “......” 炭火炙热,偶尔发出“毕剥“一声,绽出火花。 闫怀清挥手制止了脸色涨红的徐恒,片刻之后平静说道: “楚公子,是,你们的那种新火药威力确实巨大,我也的确不想大觉将士再如仙池那夜一样白白惨死他乡。” “不过你们想来也明白故技重施并非是一件易事,更何况我大觉未必就没有什么你们所不知的手段。” “所以,事到如今我们不妨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们驻扎在凉州的五十万人马已经是大宁和大蜀能拿出的全部家当,即便此仗你们胜了,到时候也剩不下多少可战之兵。” “西边的新奉虽有佛门相助,但如今来看落败也只是早晚的事。” “而等到大乾和大回攻克新奉继续向东进军之时,你们将再无力抵挡,灭国仍旧无法避免。” “因此,你们才愿意与我和谈,为的就是保全实力与乾回两国相抗。” “不知我说的可对?” “......” 闫怀清几句话便道出了魏长天三人的真正打算,而后者却也没有辩驳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种事都能看得明白,否认没有任何意义。 “是,殿下所言并没错。” 点了点头,楚先平并不慌乱,而是用同一套逻辑反向分析道: “不过在我看来,大觉的处境与我们亦无二致。” “正如殿下所说,此战你我双方不论谁胜,结果都定是一场惨胜。” “如此一来,即便觉季联军可以攻下凉州,想必也同样不会剩下多少可战之兵。” “而到时候乾回二国定不可能再与大觉平分这所掠之地,甚至来上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不是没可能。” “因此殿下才会主动提出和谈,为的就是不被乾回二国所利用。” “殿下,不知我说的又可对?” “......” 你分析我的处境,我分析你的处境。 当双方的底层动机都摊开在桌面上讲清楚之后,这次谈判便进入了另一个阶段。 大家都有和谈停战的诉求,但也都有着绝不可能让步的底线。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无疑便是开始试探对方的底线了。 “好。” 笑着抖了抖衣袖,闫怀清同样没有否认楚先平的说法。 他只是慢慢眯起眼睛,一句一句说道: “我确实不愿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反被人利用的下场。” “所以撤兵之事不是没得谈。” “不过......” “开战之后魏公子不仅劫走了我父皇,仙池一夜我大觉更是有近十万将士或死或伤。” “这两件事,你们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自然。” 点点头,楚先平刚准备给出早已商议好的条件。 不过也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魏长天却突然开口,抢先一步轻笑道: “殿下,你想要什么交代?” 7017k 第659章 看不见的战场(六) 你想要什么交代。 魏长天这句话一出口,楚先平立马便低头后退一步,对面的徐恒亦脸色难看的坐回到椅子上。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将是魏长天和闫怀清之间正面交锋了。 “哦?” 笑着看向魏长天,闫怀清表情有些玩味。 “魏公子,我想要的徐将军刚刚已经说了,只不过楚公子没有答应而已。” “怎么?难道你与楚公子意见相左?” “那倒没有。” 魏长天摇摇头,语气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 “殿下,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交代?” “......” 眼神一冷,闫怀清脸上笑意渐渐退去。 “魏公子,这便有些过分了。” “你既想我大觉撤兵,却又不想付出任何代价,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说不过去?” 撇了撇嘴,魏长天慢慢端起茶盏。 “殿下,方才你与楚公子不是都已说的很明白了么?” “这场仗你不愿意打,我也不愿意打,就此停战对你我都好。” “所以我不明白为何我还要额外付出什么代价。” “是,闫焕文是在我手里,不过他是我凭本事抓来的。” “仙池那夜你们也确实死了很多人,但当时你我并未决定和谈,那便仍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战场之上不择手段杀敌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我送十万人给你杀,以此相抵不成?” “若殿下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便也不用谈了......” 笑着抬起头来,魏长天随手将茶盏向前一扔。 “叮当!咔嚓!” 伴随着一声脆响,精致的瓷盏应声碎裂,杯中茶水亦四散开来。 “噌!” 二品境的气势爆发,徐恒瞬间站起身子,杀意毕露的死死盯着魏长天。 闫怀清也猛然瞪大眼睛,明显没想到魏长天翻脸比翻书都快,三言两语间就掀了桌子。 三人之中唯有汤尘比较平静,他先是稍稍愣了一下,旋即便暗自命令貘豹睁开眼睛,向着魏长天看去...... 很明显,汤尘这是要看看魏长天是否在虚张声势。 而后者虽然明知他要做什么,但却依旧没有召出气运神兽,只是冷冷的扫了三人一眼,视线最后落在闫怀清脸上。 “殿下,我最后再说一遍。” “撤兵,并且不会有任何附加条件。” “如果你不同意,那不管你在这紫山殿做了多少安排与布置,我保证你们三个都绝无可能再走出此殿一步。” “我这人行事从来不讲什么规矩。” “在我看来和谈不成你我便仍是敌人,而既是敌人,那我自然是杀的越早越好。” “哦对了,我的耐心也十分有限。” “所以还望殿下可以早点做决定,免得化作亡魂后才知道后悔。” “......” 说完最后一句话,魏长天便抖了抖衣袖,靠在椅背上不再言语。 而此时不光是对面的闫怀清和徐恒,就连楚先平都愣住了。 来紫山殿之前他们曾就这次和谈做过诸多预案,但魏长天此时的言行无疑不在任何一种计划之中。 所以,楚先平并不明白魏长天为何突然就表现得如此强势。 他不是在怀疑魏长天有没有能力将对面三人尽数毙杀当场,只是不懂得这种威胁有何意义。 即便闫怀清现在答应了,但扭头就可以反悔,毕竟这种在生死威胁下达成的协议根本不具备任何约束力。 而如果闫怀清拒绝......难道还要真的杀了他不成? 不管以上两种情况发生哪种,大战都将无可避免,与止战的初衷背道而驰。 所以楚先平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心中却难免有些茫然。 反倒是李子木好似已经明白了魏长天的用意,眼神很快就恢复如常。 只见她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茶盏碎片,然后就端起自己的茶盏走到魏长天身边。 “公子,我这杯茶并未用过。” “......” 抬头看了一眼眼帘低垂的李子木,魏长天心中有些惊讶,嘴中却是随意道: “嗯,搁下吧。” “是。” 李子木低头应了一声,慢慢将茶盏搁在魏长天手边,然后就又走回到自己的椅子坐下。 两人这番操作给楚先平看的又是一愣,而对面的闫怀清和徐恒却是早已顾不上这边了,此时皆脸色铁青的看着汤尘。 几近凝固的空气中,汤尘很快便也扭头回看过去。 他表情凝重的停顿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 ...... 汤尘这一次点头的意义并不简单。 它不仅仅意味着魏长天是真的动了杀心,更代表着最起码在魏长天的视角之中,他一人杀三人并不困难。 “......” 喉结微微蠕动了一下,闫怀清此时已经毫不怀疑如果他说出一个“不”字,魏长天下一秒便会暴起杀人。 毕竟这是汤尘给出的答案。 而至于魏长天有没有在其中使诈...... 其实是没有的。 因为魏长天刚刚说的都是真话。 只要闫怀清拒绝撤兵,他下一刻立马便会把前者杀了,不会有丝毫犹豫。 乍一看如此行径好像并不符合他“止战”的目的。 但这一切都在魏长天的计划之中。 他其实是利用了汤尘读心术的一个漏洞。 在刚刚的话中,他给“杀闫怀清”添加了一个“不同意撤兵”的前提条件。 “我要杀你”和“如果怎么样,那么我要杀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 也正因如此,魏长天才将假话变成了真话,进而借汤尘的读心术给予了闫怀清极大的震慑。 而接下来,他还要将这份震慑效果继续扩大。 “殿下,还没想好么?” 在闫怀清即将开口服软的前一秒,魏长天突然抬起头来,恰到好处的将前者的话又堵了回去。 他看着表情有些僵硬的闫怀清,笑着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殿下,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你父皇其实早已尽收眼底。” “而在来这之前,我已经跟他达成了一个交易。” “杀了你,放他回大觉重掌朝堂。” “作为回报,他则会撤回所有大觉士兵。” “殿下你看,我若想要止战,其实未必非要与你合作。” “至于为什么我现在还没有杀你,甚至还跟你聊了这么多......原因也不过是想看看你们父子二人谁开出的价码更高而已。” “而现在看来......” 在闫怀清惊愕的目光中,魏长天摇了摇头,一脸失望的说道: “你好像不如你爹想活。” 7017k 第660章 看不见的战场(七) 屋中没有一丝风,炭火的热气像凝固了一样包裹着闫怀清,令他的额头不知何时竟已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瞪大着眼睛,急促的呼吸声清晰传至每个人耳中,其中带着浓烈的恐惧。 毫无疑问,魏长天刚刚说的那番话实在太过杀人诛心了。 不仅完全将闫焕文和闫怀清推到了对立面,并且一举便占据了这次和谈的主动。 杀了你,跟你爹合作,我依然可以达到目的。 所以你在我眼里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在突如其来的变化之中,闫怀清来不及有过多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相信了魏长天的话。 至于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很明显,这当然是假的。 魏长天虽然没有跟闫焕文谈过,不过魏兆海却是对后者提出过差不多的条件。 而闫焕文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其中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料到闫怀清竟然如此绝情,根本就想过要救他。 也有可能是他太过仇恨魏长天,拼着自己身死也要让魏长天付出代价。 亦或是其它什么原因。 总之闫焕文压根就没跟魏长天达成过任何交易。 所以,魏长天刚刚说的其实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但却又是一个听起来完全可以讲得通的谎言。 以闫怀清的心智,在他恢复平静后应该会对此有所怀疑。 甚至他根本不用猜,只需令汤尘再次施展一次读心术便能发现真相。 只可惜魏长天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肯定就不会再给汤尘第三次读心的机会。 并且他还要借此再添一把火,直接击溃闫怀清的心理防线。 “殿下,怎么不说话了?后悔来这紫山殿了?” “你是不是觉得若是没有今日的和谈,一切就可万事大吉?” 并未停顿太久,魏长天很快就笑看着冷汗直流的闫怀清,淡淡说道: “那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不管和谈与否、不管你做什么,我想杀你随时都可以杀。” “你应该知道不少关于我的事,听说过我一招便可斩二品。” “但说实话,我的手段要远比你想象的还多。” “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一只随手便可捏死的蚂蚁而已。” “所以,你知道方才我看到你沾沾自喜、洋洋自得的样子时是什么感觉么......” 摇了摇头,魏长天在闫怀清惊怒交加的眼神中嗤笑道: “呵呵。” “当真是既可怜,又可笑。” “......” 既可怜,又可笑。 魏长天的这六个字只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自上而下的俯视与戏弄。 可怜,是因为你弱。 可笑,是因为你弱而不自知。 这两个词,以及词中之意对身为一国皇子的闫怀清来说无疑是莫大的侮辱,亦让其脸色一瞬间便涨得通红。 他“噌”的一下站起身子,死死握紧的双拳止不住的颤抖,目光如烈焰般充斥着无以复加的愤怒。 然而魏长天却依然淡定的坐在椅子上,伸手端起了李子木刚刚放下的茶盏。 “殿下,我知道你为今日的和谈准备了很多,以为自己可以从我这里占到些便宜。” “而如今一切都变得徒劳,心中自然会多有不甘。” “但在我看来,你做的这些实在都太过幼稚了......” 说到这里,魏长天扭头看了一眼脸色沉重的汤尘。 “找来这么一个人,就觉得胜券在握了?” “是,对付那些军中细作,此人确实还有些用处。” “可在我面前,他不过是跟你一样的蝼蚁而已。” “怎么?不信?” 垂下眼帘,魏长天不再去看浑身颤抖的闫怀清。 他只是将茶盏举到嘴边,然后淡淡说道: “殿下,你不是对汤公子的话坚信不疑么?” “那就让他亲自告诉你吧......” “......” 在所有人惊愕、疑惑、恐惧、茫然等等各不相同但却皆无比复杂的目光中,魏长天低头轻抿了一口茶。 而就在茶水入口的一刹那,对面的汤尘就如同看见了什么凶恶厉鬼一样,竟目眦尽裂的猛然瞪大双眼,双手亦瞬间剧烈颤抖。 他张大着嘴巴,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身体本能的想要后退,但却忘记了自己还坐在椅子上。 “啪啦啦!夸嚓!!” “噗通!” 木椅倾翻,带倒了茶桌,茶盏碎了一地。 汤尘狼狈的摔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刚刚镇定自若的模样。 他甚至都顾不得抹去脸上的几滴茶水,只是呆若木鸡的看着魏长天,眼神慌恐万状。 金鳞真龙、赤红飞鱼、雕翅黑豹、红顶白雁...... 四只巨大可怖的异兽拥挤在半空,张牙舞爪、鹰扬虎噬的不停向着他嘶鸣、怒吼。 震耳欲聋的兽吼声撞击着耳膜,空气中一道道无形的气浪令汤尘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原本趴伏在脚边的貘豹早已逃回了他的丹田之中,所有无关的景象也渐渐自视野中消失。 此时此刻,汤尘只能看见正在低头喝茶的魏长天,以及翻腾在他身后的那四只凶神恶煞的异兽。 一切思绪都停滞了。 在剧烈的视觉冲击下,汤尘只是完全出于本能的不停战栗重复着同一句话。 “不、不可能......” “这、这不可能......” “......” ...... 死寂。 整个房间之中,除了汤尘无比恐惧的声音外便再听不见一丝动静。 对于看不见气运神兽的众人来说,他们当然不知道汤尘嘴中的“不可能”指的是什么。 但从汤尘如今这般模样来看,任谁也明白他已然是被魏长天用不知何等手段吓破了胆。 然而众人却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在他们的视角中,魏长天便只是在那里坐着喝茶而已...... 这幅再正常不过的场面并未让他们感觉到轻松,反而心中更多了一层源于未知的恐惧。 “魏、魏公子......” 脸色一瞬间从涨红变得惨白,闫怀清再也不怀疑魏长天刚刚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他甚至都不敢多看仍失魂落魄的汤尘。 “啪。” 另一边,魏长天瞥了他一眼,轻轻搁下茶盏,伸手一点李子木旁边空荡荡的茶桌。 闫怀清见状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了什么。 他赶忙跑到一边翻找出一只新茶盏,有些颤抖的斟了一杯茶,然后走到李子木身边。 “李、李姑娘......” “照、照顾不周,还请您见谅......” 7017k 第661章 看不见的战场(八) 闫怀清亲自给李子木斟茶端杯,并且还用了“您”。 很明显,此举已经是再直白不过的示弱之举。 不过对李子木来说,她却明白魏长天让闫怀清给自己倒茶的用意并不只有这么简单。 “有劳殿下。” 笑着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李子木抬起头来说道:“只是这茶有些凉了。” “啊?” 闫怀清一愣,万万没想到李子木竟然来了这样一句。 他踟蹰片刻,嘴角硬挤出一丝笑。 “那我再给姑娘斟一杯稍热些的。” “嗯。” 李子木连声谢都没说,只是看着闫怀清走到不远处将茶倒掉,居然真的重新又斟了一杯回来。 很快,闫怀清便第二次将茶盏放在了李子木手边。 而后者这次则是连喝都没喝,便直接轻声说道: “如此正好。” “多谢殿下。” “......” 一声“多谢”终于让闫怀清松了口气,亦让旁边的魏长天微微点了点头。 他刚刚让闫怀清给李子木倒茶,其实就是想让李子木来判断一下前者究竟是真的认怂了,还是仅仅是装的。 而从李子木如今的表现来看,她不仅懂得了自己的意思,并且已经给出了答案。 闫怀清是真怂了。 “殿下。” 想到这里,魏长天也懒得去管才刚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汤尘,只是看着闫怀清随口问道: “撤兵的事你可曾想好了?” “想好了!” 闫怀清猛地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弯腰应道:“魏公子,只要两日!两日之内我大觉将士必会退离前线!” “一个......不,半个月!半个月内便可尽数退出天山!” “嗯。” 没太纠结时间上的小细节,魏长天平静又问:“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闫怀清瞬间就懂了魏长天的意思,赶忙再次承诺:“魏公子,此战之错皆在我大觉意欲趁人之危,贵国军中之一切开销理应由我朝承担!” “其余赔偿之事......” “......” 很快,闫怀清就开始自顾自的说起了“战争赔款”的事。 他生怕说的少了惹得魏长天一个不爽真把自己杀了,更害怕自己给出的价码不如闫焕文,所以当下可以说毫不“吝啬”,给出的数字一个比一个夸张。 而说到最后,他看魏长天的表情好像比较满意,便一咬牙将话题引到了闫焕文身上。 “魏公子,您放心,方才我所说的句句作数,绝不会反悔。” “至于我父皇那边,您看......” “哦?” 抬眼看过去,魏长天似笑非笑道:“殿下想要如何?” “这......” 闫怀清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敢直接说出心底的想法,便讪讪的低头回答:“只希望公子可以善待父皇......” “善待?” 魏长天笑了一声,懒得再跟闫怀清绕弯子,直接打断道: “殿下,你若想要闫焕文死,那我可以给他个痛快,也可以让他的死讯立马传至大觉,令你继位称帝一事再无礼制上的阻碍。” “但是在此之前你得先给我个准话。” “你究竟要他是死是活?” “......” 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虽然众人都早已对闫怀清的目的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但当魏长天以如此直白的方式直接问出来时,所有人还是不可避免的屏住了呼吸。 数道目光集中在闫怀清的身上,直到后者有些艰涩的说道: “那就......有、有劳公子了。” “......” 到头来,闫怀清还是给出了一个预计之中的答案。 看得出他心中是有些愧疚的,只不过这份愧疚并没能抵得过天子之权的诱惑。 做出一个选择与亲口说出一个选择,在某些时候具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所以不管闫怀清此前有多么希望闫焕文命丧凉州、永远回不了大觉,但此时的语气仍旧满是痛苦。 只是还没等他这边伤感完,魏长天却突然话锋一转,让他的悲伤情绪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殿下,杀人可以,不过你爹眼下毕竟还是大觉的天子,我若杀了他,日后岂不是要被大觉人怀恨一辈子?” 看着蓦然抬起头来的闫怀清,魏长天轻笑道: “当然了,我倒不怕被人记恨,反正恨我的人早已不知有多少了。” “但帮你做了这样一件大事,你总归要再付出点什么吧。” “这是自然。” 听到魏长天并非反悔了,只是要再提点条件,闫怀清的心里不禁重重松了口气。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便也不再故作姿态,而是直接问道: “但不知公子还想要些什么?” “很简单,只有两件事。” 魏长天心中吐槽一句“你小子够无情”,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第一件,打从今日起,大觉将不能再在这紫山殿周围五百里之内设防。” “寻常百姓可以出入,但却不能有一兵一卒。” “殿下,此事你可答应?” “......” 紫山殿周围五百里,大觉不设防。 毫无疑问,魏长天这是要完全把持传送阵。 而这件事对闫怀清来说也不算太过苛刻。 第七妖地虽然位于大觉疆域之内,但却是人迹罕至,连村子都没有,就更别说城池了。 所以这片地方在妖族手里和在魏长天手里严格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毕竟单单只凭借一个传送阵,魏长天也不可能做到什么“神兵天降”之类的事。 想到这里,闫怀清便不再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 “但不知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 魏长天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先扭头问向楚先平。 “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 楚先平虽然直到现在都还在惊讶这次和谈的诡异发展,但仍立马回答道: “已是申时初了。” “申时......” 魏长天微微颔首,重新看向闫怀清。 “殿下,现在离入夜还有一个多时辰。”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也不管此事对你来说是难是易。” “总之,我要在入夜之前收到自天山那边传来的消息。” “而这则消息的内容一定得是......” 到这里,魏长天虽然还没有说完,但闫怀清却已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包括徐恒、汤尘,甚至是楚先平、李子木,所有人都在某一瞬间不可置信的看向魏长天,耳边回荡着那句—— “敌军连营大乱,觉季二国突然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7017k 第662章 看不见的战场(九) 入夜之前,觉季二国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很明显,想要做到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闫怀清下令大觉士兵调转刀尖,围杀与他们紧邻驻扎的季国将士。 以近六十万之数对上二十万之数,并且还是毫无征兆的偷袭。 这场内斗如果真的打响,那大觉想必并不用付出太多代价便能将季国的这二十万人永远留在天山之中。 而这也意味着大觉与季国、大乾、大回的同盟关系彻底土崩瓦解,进而导致前者将再无反悔的可能,除了撤兵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就是魏长天的真正目的。 虽然闫怀清信誓旦旦的说两天之内撤兵,但他还是担心前者在恢复冷静之后会出尔反尔。 所以他必须要趁着现在这个时机,将这件事变得再无可变数。 而至于闫怀清对此的态度...... 撤兵、赔款、让出传送阵,这些条件他都可以接受。 但让他以“反戈一击”为投名状、以与季乾回三国结仇为代价来换取闫焕文的死,他却还是无比的纠结。 “殿下。” 另一边,魏长天对闫怀清的反应并不意外,也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平静说道: “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有些为难,不过你要知道,换个角度看这也未必就是件坏事。” “你们大觉六十万大军此番气势汹汹的出征,誓要开疆拓土,结果倒头来不仅没取得丝毫战果,反而还白白令数万将士丢了性命。” “虽然此战开始时尚且是闫焕文在位,但撤兵的决定却是殿下做出的,到时候大觉朝野会如何议论你,想必不用我说殿下也清楚。” “既然这样,殿下何不干脆借此堵住他们的嘴呢?” “如今季国定毫无防备,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想必贵国大军定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取得一场大胜。” “到那时候,区区一个季国又还能剩下多少可战之兵?岂不是就成了大觉的囊中之物了么?” “季国虽不大,但好歹也是一国之地,与大觉又是邻国。” “有此战果,想来贵国之中便不会再有人敢对殿下你有所非议了吧。” “......” 一番话说完,魏长天便不再言语。 而闫怀清也陷入了沉思。 确实,正如魏长天说的一样,如果真的围杀了季国这二十万人,那么吞并季国将变得再简单不过。 并且只要稍加运作,这次的事就可以从“被逼无奈”变成是自己的“雄才大略”。 所以...... 冲魏长天拱了拱手,闫怀清没有回答“行”还是“不行”,只是转头看向旁边一脸惊愕的徐恒。 “徐将军,传信给母后。” “请她召黄大人进宫。” “......” ...... 夕阳已落到了远处雪山的半山腰,黄昏渲染开一片落霞,几只鸟儿在紫山殿的飞檐上停驻片刻,然后便往落霞余晖处飞去。 闫怀清的生母正是当今的大觉皇后,也是曾害得苏袖被游街的罪魁祸首。 这样一个女人,在闫怀清和闫焕文之间更加倾向于谁? 魏长天不知道。 包括那个黄大人究竟是何人他也压根不清楚。 不过魏长天并未多问,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等待着。 他时而看看一直在商量着什么的闫怀清和徐恒,时而看看低头侍立的汤尘。 后者自打被吓到从椅子上摔倒后就再没坐过,始终沉默着站在墙边,看得出十分羞愧于自己刚刚那番狼狈的样子。 而那只长着象鼻子的黑猪也再未出现过。 对于汤尘,魏长天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毕竟眼下双方已经达成了和谈,自己再动手杀人无疑有点说不过去,保不准就会使得闫怀清在恼怒之下来个鱼死网破。 可这毕竟也是一个天道之子,抛开1500系统点不说,单是“读心”神通就让魏长天十分垂涎欲滴。 杀了汤尘,大概率得到的便会是“读心”。 并且不是李子木那种依靠个人判断,并非百分百准确的识人之术。 而是绝不会出错的读心术。 这样一种神通虽然不能直接提高魏长天的实力,但就如“锁龙”一样,其能发挥的作用无疑是巨大的。 所以......等天山那边乱起来,自己再随便找个借口杀人? 还是说暂时放他一马,等以后再做打算? 反正将来传送阵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想来大觉随时都能来。 等战事过去,自己再来一趟悄悄把汤尘杀了...... 嗯,这样似乎要更稳妥一些。 【千里烟波:一次性道具,可追踪使用者实时位置,直至宿主主动解除绑定或使用者死亡,50点数】 从系统里买了一个千里烟波,用到汤尘身上。 做完这一切的魏长天刚准备闭眼休息一会儿,楚先平却突然脸色一变,从袖中摸出了一块子母玉。 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全部集中到了他身上,而楚先平则是面无表情的翻动了几下“电码本”,然后就快步走到魏长天身边,伏耳说了几句什么。 一丝笑容浮起在嘴角,魏长天终于在进入房间后第一次站了身。 “告诉韩兆和梁振,带我们的人立刻撤出天山。” 冲楚先平说了一句,然后又扭头看向轻轻松了一口气的闫怀清,魏长天轻笑道: “殿下,你不必担心我会趁人之危,既然你都这么爽快了,那我自然也不会令你失望。” “五日之内,闫焕文便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死。” “届时我会安排一些你们的探子亲眼看见这一幕,想来他的死讯立马就可传回大觉。” “多谢公子!” 闫怀清闻言不禁大喜过望:“公子放心,等天山战事一结束,我朝大军马上便会后撤!” “还有这紫山殿周围的守军,我也会立刻撤走!” “只是......” 说到这里,闫怀清突然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道: “只是赔偿之事涉及诸多细节,不、不知公子能否让楚公子留在大觉一段时间,我们也好仔细商议一番......” 嗯? 要楚先平留下? 魏长天斜眼笑道:“殿下,恐怕你不是想要商议赔偿之事,而是想以楚公子为质吧?” “这、这个......”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挥挥手,魏长天扭头看向楚先平:“楚兄,那你就暂且留在大觉一段时日,等大觉军队撤出天山后我自会派人接你回来。” “是,公子!” 楚先平对此自不会有意见,当即拱手答应。 而旁边的闫怀清也很识趣,立刻连连保证道: “公子放心,我保证楚公子回去时绝不会少一根汗毛!” “嗯。” 点点头,魏长天谅闫怀清也不敢拿楚先平怎么样。 他先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担忧的李子木,然后又将视线落在汤尘身上。 “殿下,既然楚公子都留下了,那汤公子去凉州住上几日应当也没问题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闫怀清哪里敢说个“不”字,更何况汤尘经过刚刚那次出糗之后在他心里早已变得可有可无了。 就这样,楚先平和汤尘便作为人质一个留在了大觉,一个去了凉州,应当要等到大觉军队撤出天山之后才会换回来。 这期间两人会经历什么尚且未知,不过肯定不会被当做囚犯对待就是了。 “呼!” 一刻钟后,黑色雾气渐渐合拢,最后一个青甲蜀军也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闫怀清站在距离黑雾数步远的位置,至此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冲身边的楚先平拱了拱手,然后又扭头看向殿外。 入夜了,暮色苍茫,雪山原野一片死寂。 第662章 看不见的战场(九) 入夜之前,觉季二国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很明显,想要做到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闫怀清下令大觉士兵调转刀尖,围杀与他们紧邻驻扎的季国将士。 以近六十万之数对上二十万之数,并且还是毫无征兆的偷袭。 这场内斗如果真的打响,那大觉想必并不用付出太多代价便能将季国的这二十万人永远留在天山之中。 而这也意味着大觉与季国、大乾、大回的同盟关系彻底土崩瓦解,进而导致前者将再无反悔的可能,除了撤兵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就是魏长天的真正目的。 虽然闫怀清信誓旦旦的说两天之内撤兵,但他还是担心前者在恢复冷静之后会出尔反尔。 所以他必须要趁着现在这个时机,将这件事变得再无可变数。 而至于闫怀清对此的态度...... 撤兵、赔款、让出传送阵,这些条件他都可以接受。 但让他以“反戈一击”为投名状、以与季乾回三国结仇为代价来换取闫焕文的死,他却还是无比的纠结。 “殿下。” 另一边,魏长天对闫怀清的反应并不意外,也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平静说道: “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有些为难,不过你要知道,换个角度看这也未必就是件坏事。” “你们大觉六十万大军此番气势汹汹的出征,誓要开疆拓土,结果倒头来不仅没取得丝毫战果,反而还白白令数万将士丢了性命。” “虽然此战开始时尚且是闫焕文在位,但撤兵的决定却是殿下做出的,到时候大觉朝野会如何议论你,想必不用我说殿下也清楚。” “既然这样,殿下何不干脆借此堵住他们的嘴呢?” “如今季国定毫无防备,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想必贵国大军定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取得一场大胜。” “到那时候,区区一个季国又还能剩下多少可战之兵?岂不是就成了大觉的囊中之物了么?” “季国虽不大,但好歹也是一国之地,与大觉又是邻国。” “有此战果,想来贵国之中便不会再有人敢对殿下你有所非议了吧。” “......” 一番话说完,魏长天便不再言语。 而闫怀清也陷入了沉思。 确实,正如魏长天说的一样,如果真的围杀了季国这二十万人,那么吞并季国将变得再简单不过。 并且只要稍加运作,这次的事就可以从“被逼无奈”变成是自己的“雄才大略”。 所以...... 冲魏长天拱了拱手,闫怀清没有回答“行”还是“不行”,只是转头看向旁边一脸惊愕的徐恒。 “徐将军,传信给母后。” “请她召黄大人进宫。” “......” ...... 夕阳已落到了远处雪山的半山腰,黄昏渲染开一片落霞,几只鸟儿在紫山殿的飞檐上停驻片刻,然后便往落霞余晖处飞去。 闫怀清的生母正是当今的大觉皇后,也是曾害得苏袖被游街的罪魁祸首。 这样一个女人,在闫怀清和闫焕文之间更加倾向于谁? 魏长天不知道。 包括那个黄大人究竟是何人他也压根不清楚。 不过魏长天并未多问,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等待着。 他时而看看一直在商量着什么的闫怀清和徐恒,时而看看低头侍立的汤尘。 后者自打被吓到从椅子上摔倒后就再没坐过,始终沉默着站在墙边,看得出十分羞愧于自己刚刚那番狼狈的样子。 而那只长着象鼻子的黑猪也再未出现过。 对于汤尘,魏长天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毕竟眼下双方已经达成了和谈,自己再动手杀人无疑有点说不过去,保不准就会使得闫怀清在恼怒之下来个鱼死网破。 可这毕竟也是一个天道之子,抛开1500系统点不说,单是“读心”神通就让魏长天十分垂涎欲滴。 杀了汤尘,大概率得到的便会是“读心”。 并且不是李子木那种依靠个人判断,并非百分百准确的识人之术。 而是绝不会出错的读心术。 这样一种神通虽然不能直接提高魏长天的实力,但就如“锁龙”一样,其能发挥的作用无疑是巨大的。 所以......等天山那边乱起来,自己再随便找个借口杀人? 还是说暂时放他一马,等以后再做打算? 反正将来传送阵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想来大觉随时都能来。 等战事过去,自己再来一趟悄悄把汤尘杀了...... 嗯,这样似乎要更稳妥一些。 【千里烟波:一次性道具,可追踪使用者实时位置,直至宿主主动解除绑定或使用者死亡,50点数】 从系统里买了一个千里烟波,用到汤尘身上。 做完这一切的魏长天刚准备闭眼休息一会儿,楚先平却突然脸色一变,从袖中摸出了一块子母玉。 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全部集中到了他身上,而楚先平则是面无表情的翻动了几下“电码本”,然后就快步走到魏长天身边,伏耳说了几句什么。 一丝笑容浮起在嘴角,魏长天终于在进入房间后第一次站了身。 “告诉韩兆和梁振,带我们的人立刻撤出天山。” 冲楚先平说了一句,然后又扭头看向轻轻松了一口气的闫怀清,魏长天轻笑道: “殿下,你不必担心我会趁人之危,既然你都这么爽快了,那我自然也不会令你失望。” “五日之内,闫焕文便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死。” “届时我会安排一些你们的探子亲眼看见这一幕,想来他的死讯立马就可传回大觉。” “多谢公子!” 闫怀清闻言不禁大喜过望:“公子放心,等天山战事一结束,我朝大军马上便会后撤!” “还有这紫山殿周围的守军,我也会立刻撤走!” “只是......” 说到这里,闫怀清突然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道: “只是赔偿之事涉及诸多细节,不、不知公子能否让楚公子留在大觉一段时间,我们也好仔细商议一番......” 嗯? 要楚先平留下? 魏长天斜眼笑道:“殿下,恐怕你不是想要商议赔偿之事,而是想以楚公子为质吧?” “这、这个......”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挥挥手,魏长天扭头看向楚先平:“楚兄,那你就暂且留在大觉一段时日,等大觉军队撤出天山后我自会派人接你回来。” “是,公子!” 楚先平对此自不会有意见,当即拱手答应。 而旁边的闫怀清也很识趣,立刻连连保证道: “公子放心,我保证楚公子回去时绝不会少一根汗毛!” “嗯。” 点点头,魏长天谅闫怀清也不敢拿楚先平怎么样。 他先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担忧的李子木,然后又将视线落在汤尘身上。 “殿下,既然楚公子都留下了,那汤公子去凉州住上几日应当也没问题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闫怀清哪里敢说个“不”字,更何况汤尘经过刚刚那次出糗之后在他心里早已变得可有可无了。 就这样,楚先平和汤尘便作为人质一个留在了大觉,一个去了凉州,应当要等到大觉军队撤出天山之后才会换回来。 这期间两人会经历什么尚且未知,不过肯定不会被当做囚犯对待就是了。 “呼!” 一刻钟后,黑色雾气渐渐合拢,最后一个青甲蜀军也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闫怀清站在距离黑雾数步远的位置,至此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冲身边的楚先平拱了拱手,然后又扭头看向殿外。 入夜了,暮色苍茫,雪山原野一片死寂。 第663章 李子木的神奇操作 酉时末,魏长天回到了山神庙。 梁振早已等在传送阵之外,一见到他便立刻迎上来急促问道: “长天,你没事吧?大觉和季国之间的内斗是你挑拨的?” “梁叔,不能说是挑拨。” 魏长天笑了笑:“只不过是跟闫怀清交易的一部分而已。” “怎么样?他们现在打到什么程度了?” “他们......” 梁振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回答:“据斥候说打的很热闹,看来大觉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估计会把季国那二十万人赶尽杀绝才会作罢。” “那就好。” 魏长天点点头,而此时李子木和汤尘也已经走出了传送阵。 “嗯?” 梁振见状一愣,视线落在汤尘身上:“长天,楚公子呢?这位公子又是谁?” “哦,这便是汤尘汤公子。” 魏长天随口解释道:“楚兄留在了紫山殿,等大觉士兵撤出天山之后再回来。” “原来如此......” 眼睛微微眯起,梁振已然明白楚先平和汤尘是作为人质相互交换的。 而因为他早就知道汤尘就是那个揪出了军中细作的罪魁祸首,所以当下对后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哈哈哈,梁叔,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一面迈步往殿外走去,魏长天一面笑道:“汤公子也需得在凉州住些时日,就劳烦梁叔给他找处宅子,再多安排些丫鬟侍卫,切莫怠慢了贵客。” 很明显,汤尘虽然是人质,但魏长天肯定不好虐待人家。 毕竟眼下大觉和大宁已经不再是敌人,所以好吃好喝伺候着是最基本的。 当然了,“人身自由”是绝对不可能有的。 “我明白。” 另一边,梁振自然懂得这一点,冷冷瞥了一眼汤尘说道:“反正汤公子一定可以毫发无伤的回去便是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 魏长天应了一句,此时已经走到殿外,周遭皆是茫茫火把。 “梁叔,沁儿和柳诗现在在哪?” “哦,她们本想来山神庙,我怕出什么岔子,便没许她们来。” 身后的梁振回答道:“如今应该都在家中等你呢。” “嗯,韩将军和杜常呢?” “他们正在领兵撤出天山,刚走没多久。” 梁振问道:“要不要让他们回来?” “不用了,让他们明早去州衙吧,到时候我再将和谈的过程细细与你们说一遍。” 魏长天摇摇头笑道:“梁叔,麻烦你将汤公子安置好,我就先回去了。” “行,你快些回吧,省的沁儿和杨姑娘总挂念着。” 梁振应了一声,旋即便让人准备马车。 而就在这备车的空档,魏长天则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扭头问向汤尘。 “汤公子,你当初是如何从八十万人中将我们的细作全部找出来的?” “......” 火把熊熊,夜色如墨。 很明显,汤尘虽然有读心之能,但肯定不可能跟八十万人一个一个谈话来辨别其是不是细作。 所以他一定还有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手段。 魏长天突然想起来这茬,便随口问了。 只是汤尘又怎么可能会回答。 “无妨。” 笑了笑,魏长天对汤尘的沉默毫不奇怪。 他也没有接着追问,只是又转头跟李子木说道: “李姑娘,未来几天你只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从汤公子嘴里将此事问清楚。” “能不能做到?” “......” 一时间,汤尘猛然瞪大眼睛,只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想过魏长天或许会对自己言行逼供,或许会以那几个气运神兽的秘密来做交换,或许会有诸多奇奇怪怪的手段。 但他万万没想到魏长天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给李子木下这样一个命令。 难道真当自己是等闲之辈吗?! 汤尘这边有些愕然,又有些羞恼,赶忙深吸一口气想要平稳一下心神。 然而也就在此时,他却又听见李子木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公子放心,我定能做到。” “嗯,那就行,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是,不过应当不需要什么的......” “......” 魏长天和李子木两人完全无视了汤尘的存在,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汤尘如何忍受的了这一幕,但却又无法发作,便涨红着脸尬在原地,也不知自己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好在随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如此尴尬的场面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行了,我走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公子慢走。” “嗯,梁叔,走了啊!” “......” 在李子木的注视下,魏长天又跟梁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钻上马车回凉州城了。 而待他离开后,梁振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退去,有些冰冷的瞥了汤尘一眼。 “汤公子,请吧,本将已为你准备好住处了。” “有劳梁将军。” 虽然心中很郁闷,但汤尘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便放低姿态微微拱手道:“小子感激不尽。” “哼。” 梁振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而是又问向李子木。 “李姑娘,你是不是要回此前的住所?我顺路将你送回去?” “嗯......” 李子木稍稍思考片刻,旋即看着汤尘笑道: “还是帮我在汤公子的住处中收拾出一间偏房吧,这几日我便与汤公子住在一处了。” “啊?” 虽然梁振和汤尘都知道李子木所说的“住在一处”并非是那种“住在一处”,但此时仍免不了大感惊讶。 “李姑娘......” 梁振不可置信的指着汤尘,脸上写满疑惑:“你是说你要跟他住在一个院中?” “是啊。” 李子木仍旧是一脸笑容:“不可以么?” “这个......” 梁振知道李子木应该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算了,那我这就令人去办。” “嗯,多谢将军了。” “......” 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子木一眼,梁振摇摇头走远一些,找到一个亲兵开始安排两人的住宿问题。 而李子木也在此时走到汤尘近处,笑着说道: “汤公子,魏公子交代我办的事你也听到了。” “我想着住得近些我好早些办完交差。” “你应当不介意的吧?” “......” 看着笑盈盈的李子木,汤尘现在感觉自己说什么也不对,便干脆闭嘴不言。 不过李子木见状反倒是笑的更厉害了。 “咯咯咯,汤公子,你这人好生有趣,跟个木头似的,倒是与先平挺像的。” “哦,先平便是楚公子,你们刚刚还见过呢。” “对了,他是我未来的夫君哦。” 7017k 第664章 终照人圆 两个时辰后,亥时初。 夜色清冷,一片潮湿。 如今已是深夜,凉州城看起来黑蒙蒙一片,已经没有几户人家亮着灯火。 不过就当魏长天的马车在小宅院门外停稳时,车外却亮着数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小灯笼。 “长天哥。” “公子。” 梁沁和杨柳诗早已领着几个丫鬟等在门口,每个人都披着厚厚的斗篷。 虽然魏长天早上出门,晚上就回来了,但二女还是觉得今日格外漫长,生怕和谈会出什么乱子,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幸亏如今看来一切都还好。 “长天哥,谈妥了么?” 梁沁快步走到近处,有些忐忑的小声问道:“闫怀清会撤兵么?” “嗯,我亲自出马,区区一个闫怀清能掀起什么波澜。” 魏长天现在的心情十分放松,笑呵呵的从梁沁手中接过灯笼:“现在天山那边觉季两国已经自己打起来了,等再过两天就都滚回去了。” “是么?” 梁沁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重重松了口气。 “呼,这便好,不打了便好......” “哈哈哈,自然是不打仗的好。” 笑了两声,魏长天又扭头看向杨柳诗。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在一处,有一种久违的亲切。 自打从白灵山回来,魏长天与杨柳诗之间就多了些若有若无的生疏。 而此时此刻,这层隔膜好似终于有了松动,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柳诗......” “公子......” 两人同时笑着张了张嘴,准备与对方说些什么。 如今和谈之事终于顺利落下帷幕,魏长天应该是想跟杨柳诗好好聊聊,把自己对生孩子这事儿的态度彻底说个明白。 而杨柳诗或许也在今天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觉得两人之间不应当有任何嫌隙,不论如何只要能在一起便是好的。 清澈的月光扑面而来,落在他们的肩头,晕染开一片柔和。 消除误会的两句话已到了两人嘴边,以魏长天和杨柳诗之间的感情,只要把话说开了,想必没有什么是迈不过去的。 然而就在此时,并未注意到这一切的梁沁却突然红着脸低了低头,有些欣喜的小声羞涩道: “长天哥,柳诗姐姐......” “我、我有身孕了......” “......” ...... 天上挂着一轮缺了一小角的满月,像个略有瑕疵的白玉盘。 月明则星疏,因此夜空中的星星很少。 卧房中,魏长天看着对面一脸幸福的梁沁,小声问道: “真的怀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也是昨晚才发觉的。” 梁沁不太好意思的回答道:“昨天我发现月事没来,有些奇怪,今天便请了大夫来诊了诊脉。” “然后便发现确实是有了身孕......” “你今早说的事就是这个?” 魏长天有些哭笑不得:“这等好事你藏着掖着干嘛?” “早晨时不是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嘛。” 梁沁瞪了魏长天一眼:“再说你今天又要去跟闫怀清和谈,我怕你分心,便想着晚些再与你讲。” “怎么?你还怪我没立马告诉你啊?” “这说话的!我哪能怪你呢!” 魏长天讪笑陪了个不是,弯腰仔细端详着梁沁的小腹,嘴角扬起的幅度越来越夸张。 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总感觉还要再过几年,等自己更成熟一些才适合要个孩子。 但如今当梁沁已经有了身孕,“为人父”已变成了近在咫尺的事情时......魏长天这才发觉心中的忐忑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新生命的期待和盼望。 “哎呀,你看什么呢......” “大夫说最多才半个月,你现在能看出个什么......” 另一边,梁沁伸手推了推魏长天,语气嗔怪,但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很快就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幸福的呢喃道: “长天哥,你说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不管男女都好!最好是龙凤胎!” 魏长天笑呵呵的直起身子:“再说反正也不止生这一个,以后早晚男孩儿女孩儿都有!” “哎呀,说什么呢!” 梁沁闻言更羞,小声嘀咕道:“我也觉得男孩儿女孩儿都好,但若是个男孩儿,想来婆母公爹他们应当会更高兴一些。” “嗨,你放心吧,不论男女他们都高兴!” “是么......长天哥,如今凉州也不打仗了,等过几日大觉的军队撤走,我们便回蜀州城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到时候你就好好养胎,我一直陪着你!” “那、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 “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嗯......我不管,总之要比之前还好!” “哈哈哈,好,你说啥我都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对了长天哥,你说我怀了身孕还能不能练刀啊?归尘刀我还没练到大圆满呢。” “这个......要不还是先别练了?” “可是应当不打紧的吧......” “那赶明儿我再找个好大夫问问,若大夫说行那就行。” “嗯!哦哦还有!我给孩子起了几个名字,你听听好不好。” “不是,沁儿,现在起名有点早吧......” “哎呀!你先听听么!” “好好好,你说......”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烛火在一旁轻轻摇曳,橘红色的火焰看起来明亮而温暖。 而此时此刻,杨柳诗则就站在屋外不远处的黑暗里,愣愣的看着那扇明亮的窗户,裙角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但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 公子和沁儿现在应当很幸福吧...... 只可惜,这种幸福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 强忍住眼角的泪水,死死攥着衣角。 杨柳诗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又应该是何种心情。 她想要替梁沁感到开心,但心中无论如何却喜悦不起来。 于是,她便只是这么默默的站着,直到那扇窗户从明变暗,周遭彻底变得安静。 睡了么? 慢慢后退了一步,杨柳诗有些落寞的低了低头,转过身想要离开。 然而也就在此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十分轻微的房门开合的动静。 “......” 蓦然转回头,杨柳诗看到了正鬼鬼祟祟从屋中溜出来的魏长天。 不过魏长天却没看到她,出来之后便纵身越过院墙,向着北边而去。 北边,那是...... 杨柳诗蓦然瞪大眼睛,然后便拎起裙子跑过夜色中的青石小路,跑过沙沙作响的小竹林,跑过挂着灯笼的长廊,直到站定在自己所住的独院之外。 她愣愣的站在月光下,看着不远处那个正一遍遍敲着自己房门的男子,终于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水,不顾一切的向着那道身影跑去。 “噗通!” 月光中,两个人影相拥在了一起。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一拥,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九分缺月,亦能照人圆。 7017k 第665章 美人计? 这一夜,魏长天和杨柳诗聊了很久。 魏长天终于明白了杨柳诗为什么突然开始看起了医书,原来她竟是想在这些古籍中找到“从妖变成人”的办法。 而杨柳诗也终于明白了魏长天对“生孩子”这事儿的态度,原来后者从来就没有想要劝她“识得大体”。 柔和的灯光透过小窗,映着着两道人影朦胧。 月光如水轻轻流淌在天地万物之间,带给了夜晚微弱的光亮。 子时初,院门打开,魏长天走出小院,一路回到了梁沁居住的卧房。 他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然后就看见了正百无聊赖靠在床头发呆的女子。 “嗯?不是让你先睡么?” 魏长天快步走到床边,笑道:“怎么?睡不着?” “这不是在等你么。” 梁沁直了直身子,小声问道:“柳诗姐姐怎么样了?你们的误会解开了么?” “嗯,都跟她讲清楚了。” 魏长天点点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么?” 梁沁轻轻把头靠在魏长天胸口,睡眼惺忪的呢喃道: “我就说嘛,柳诗姐姐那么聪明,你们之间能有什么说不清的事情......” “长天哥,我好困,我们睡觉吧......” “......” “好。” 仿佛才回过神来,魏长天的回应稍稍有些晚。 他笑了笑,看着梁沁缩进被窝,然后便起身走到窗边,将木窗缓缓合起。 穿过窗缝吹进来的夜风并不算冷,院中一颗老树已生新芽。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早已是春天了。 ...... ...... 翌日。 吃过早饭,魏长天便去了州衙,跟梁振等人大约讲了一遍昨日和谈的全过程。 当然了,关于他是怎么震慑住汤尘的“小细节”肯定是一嘴带过,主要内容是他与闫怀清达成的最终协定。 闫怀清要做的事主要有四件,分别反戈季国、撤军、赔偿军费、让出传送阵的控制权。 而魏长天要做的只有一件,那就是公开处死闫焕文。 从结果来看,这次的和谈无疑算得上大获成功,不仅一举瓦解了觉季乾回四国同盟,并且还有不少意外之喜。 能取得如此完美的结果,提出这套新方案的楚先平无疑应占得头功,在和谈过程中“大展神威”的魏长天也同样功不可没。 而如果要再找一个功臣的话......那大概便是汤尘了。 说到底,一切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全部是源于他揪出了大宁的细作,迫使魏长天不得不亲自进入天山。 这样想来,魏长天或许还真该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天道之子。 “对了梁叔。” 议事厅内,魏长天既然想到了汤尘,便随口问道:“汤尘住在哪里?” “城西的一个独院。” 梁振答道:“战事开始后凉州城有不少大户逃往南边逃难去了,城中空闲的宅子很多,我就找了一处便于监视的小院。” “哦,李姑娘眼下也住在那里。” “李姑娘......李子木?” 魏长天一脸不可思议:“她现在跟汤尘处在一起?” “是。” 梁振苦笑道:“是李姑娘自己要求的,我觉得她应该是有着什么打算,便就依了她。” “不过长天你只管放心,汤尘的几条主脉已经被我封住了,再加上宅中丫鬟仆人也都是我们的人,想来李姑娘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皱了皱眉,魏长天心说李子木这是准备要用“美人计”来从汤尘嘴里套话? 可关键她长得顶多就算清秀,距离“美人”还差的有点远啊。 这种程度的考验,恐怕是个干部就能经受得住吧。 再说她最近不是跟楚先平眉来眼去的么?这么搞就不怕楚先平吃醋? 心里胡乱想了一阵,魏长天懒得继续琢磨下去,摇摇头岔开话题道: “不管她了,还是先商议商议处死闫焕文的事吧。” “不论如何闫焕文现在都还是大觉天子,虽然两国眼下名义上还在打仗,但我们若是就这么把他杀了,道义上总归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最好能想个办法让他死于一场合理的意外,或者干脆让他自杀。” “不过又不能太隐蔽,必须得让很多人看到这一幕......” “......” 州衙里,魏长天等人已经在商议要怎么弄死闫焕文比较合适。 天山之中,已经持续了一整夜的大战还未结束,仅剩的数万季国士兵仍在绝望的拼死抵抗着突然“叛变”的盟友。 等这两件事一结束,凉州之战便会迎来一个“双赢”的结局。 魏长天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劝退”了八十万敌军。 而闫怀清则如愿以偿的坐上了皇位,并且还可以顺势吞并季国。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局势的大走向已然很难再发生什么变数。 但对于一些参与其中的人来说,他们或许无法改变大局,可这场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的战争却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彻底改变他们的一生。 比如说楚先平。 比如说汤尘。 ...... ...... “汤公子,你在看什么呢?” 凉州城西,某栋小院的书房之中,李子木坐在桌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汤尘。 后者还穿着那身纯黑的长袍,此时正背对李子木站在窗边,表情有些无奈。 “李姑娘,昨天你曾说过楚公子是你未来的夫君。” “你就不怕他得知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之后会对你心生嫌隙么?” “所作所为?” 李子木也走到窗边,扭头看着汤尘,笑盈盈的反问: “敢问汤公子,我对你做什么了?” “你......男女授受不亲,你眼下与我共处私室,此举实在多有不妥。” 汤尘依旧不去看李子木,也不知道是不屑看还是不敢看,只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李姑娘,虽然你尚未婚嫁,但亦要自爱自重,切莫如风尘女子一般放浪形......” “嗯?你说我像风尘女子?” 李子木瞪大眼睛盯着汤尘,不过表情却算不得羞怒:“汤公子,我此前怎么没看出你竟还是个正人君子呢?” “唉,我并非君子,只是觉得你实在没有必要在此浪费时间而已。” 叹了口气,汤尘终于转头看了李子木一眼:“那件事我不是不可以说,但要魏公子亲自来与我谈。” “至于姑娘你......便莫要白费力气了。” “哦?你是觉得我问不出?” 李子木伸手将一缕头发拢在耳后,直视着汤尘的眼睛笑道:“汤公子,可我觉得我一定能问的出呢。” “......” 摇摇头,汤尘没再接茬,似乎已经不想再跟李子木聊下去了。 而后者也不着急,就这么撑着窗沿向外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问道: “汤公子,你想不想出去转转?” 7017k 第666章 旋转木马 相比于富庶安逸的蜀州城,位于极北之地的凉州城本就算不得多么繁华,更何况战事一起,城中百姓又逃难跑走不少,更使得这座边城再没有了往日景象。 不过好歹也是一州首府,所以即便再怎么没落,城中总归还是有不少热闹的地方。 此时此刻,城西一座人来人往的坊市之中便多出了一男一女。 女的长相清秀,正是如花似锦的年纪。 男的样貌普通,一身黑衣略显阴霾。 两人虽并肩走在街上,但给人的感觉却有些生疏。 或者说是这名男子在有意与女子保持着距离,只是一直目不斜视的闷头走路。 而女子便就活泼一些,一边走,一边东看看西看看,表情十分轻松。 “汤公子,你说咱们周围有多少暗哨?” 扭头看向汤尘,李子木轻声问道:“你能看出他们藏在哪里么?” “我不知道。” 汤尘摇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几个行人身上,旋即又收了回来:“总之绝不会少就是了。” “咯咯咯,你还蛮厉害的嘛。” 李子木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旋即笑着夸赞道:“一下子便找出了三个。” “......” 看了李子木一眼,汤尘明显没有与她插科打诨的兴致,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李姑娘,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不去哪啊,就是到处逛一逛而已。” 李子木眨了眨眼:“汤公子,你此前没有陪别的女子做过这种事么?” “没有,我自幼便在山门中......” 汤尘话说到一半便闭了嘴,停住脚步警惕道:“你在套我的话。” “切,你那点事有什么好瞒的。” 李子木撇撇嘴,随口说道: “你是鬼谷宗的弟子嘛,之前一直郁郁不得志,但从军之后却立马立下了大功,然后就被闫焕文和闫怀清破格提拔,短短半个月官职就连升了三级......” “这些事又不难查,昨晚我就知道了。” “你......” 被人就这样揭了老底,汤尘不禁有些尴尬。 他憋了好半晌,这才默默反问道: “那你呢?” “我怎么了?” “你是什么来历?明明你的地位不低,但为何大觉此前的情报中并无你这样一号人物?” “哦,这个呀......” 李子木很随意的回答道:“因为我才跟了魏公子不到两个月而已。” “不到两个月?” 汤尘目光一滞,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那看来你应当有着些异于常人的本事了。” “这是肯定的呀。” 李子木也不谦虚,笑着凑近了一点:“汤公子,你想知道我的本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汤尘的追问有些急,暴露了他此刻紧绷的心情。 而李子木却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回答。 她只是突然叫住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笑着问向后者: “大叔,怎么卖的呀?” “姑娘,咱这糖球五文钱一串。” “那我要两串,给我挑大个儿的!” “好嘞!” “......” 掏出小钱袋,递过十文钱,李子木很快便在汤尘略显惊讶的眼神中从小贩手中拿过了两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喏,给你的。” 她将一串举到汤尘面前,后者犹豫了半晌之后虽然接了过去,但却一直没有下口。 “怎么?你不会没吃过吧?” 李子木此时已经咬了一颗山楂在嘴中,说话有点含糊不清:“还是说怕我下了毒,不敢吃啊?” “哎呀,没毒的!尝尝嘛!” “......” 李子木一边吃一边催促汤尘也吃,双颊微微鼓起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而汤尘竟然在片刻之后真的鬼使神差的将糖葫芦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好吃么?” 另一边,李子木有些期待的问道。 “还、还可以......” 汤尘有些窘迫的点了点头。 阳光温暖,过往行人匆匆。 一男一女,站在街头吃着孩童才会吃的零食。 两人如今这幅样子说实话有些幼稚,尤其是汤尘,怎么也不像是鬼谷宗这样一个极善玩弄人心的宗门出来的弟子。 而李子木用这种“青涩”的方式来与他相处也显得十分莫名其妙。 毕竟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审讯”,反倒更像是在“交朋友”,甚至是“搞暧昧”。 所以,此时隐藏在两人周围,看到这一幕的暗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子木在干什么。 不过前世倒是有句话或许可以解释她如今的行为—— 若她涉世未深,则带她看尽世间繁华;若她久经世故,则带她去坐旋转木马。 虽然前世这句话是讲怎么泡妞的,但套在男人身上一样适用。 而很明显,李子木现在就是在带汤尘“坐旋转木马”。 “......” “汤公子,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么?” 阳光下,李子木的眸子亮闪闪的。 她看着猛然愣住的汤尘,十分真诚的说道:“如今魏公子和你们殿下已经达成了和谈,两国也不再是敌人。”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便可以做朋友的吧?” “最起码,我是真心这样想的。” “对了,你不是会读心么?” “那你读一读我的心不就知道我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 举着糖葫芦,李子木毫不躲闪的注视着汤尘的眼睛。 而后者却不敢看她,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虽然汤尘已经被梁振封住了所有主脉,调动不了丁点内力。 但借由貘豹施展神通还是做得到的。 所以他其实完全可以立马判断出李子木此话是真是假。 然而数息过去,他却始终没有这么做。 这是汤尘第二次在需要施展读心术的时候却主动没有施展。 而上一次,还是在他面对着将他从小养育到大的恩师的时候...... 读心。 如此神通确实十分厉害。 但“识人心思”有时候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其中原因或许就跟魏长天不愿意给徐青婉、宁玉珂、魏贤志、秦彩珍,甚至是张三、李阳等人服傀儡丹一样。 以这些人的身份,一旦有任何一个叛变,所造成的的后果都将十分严重。 所以如果魏长天绝对理性,那就应该给他们都服下傀儡丹。 但没人是绝对理性的。 不管是好人坏人、君子宵小,所有人应当都会有着几个这种最为亲密之人,这种可以令其做出超越理性选择的存在。 对于汤尘来说,他此前只有一个师父。 可现在...... 愣愣的看着李子木,汤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没有召出貘豹,施展读心术。 而前者见他没有反应,便笑着转过身,迈开步子向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茶楼走去。 “汤公子,走啦!” “我请你喝茶去!” 7017k 第667章 木偶戏 申时末,黄昏,天山。 “啊!!!老子跟你们拼......” “噗嗤!” “......” 山谷之中尸体交错,血流成河。 折断的枪戟、红黑色的血泊、翻仰的马匹、丢弃的旌旗一堆一堆地充塞着谷底,战后黑沉沉的尘土盘旋在山峡上空,久久不经散去。 随着最后一个不愿投降的季国士兵踉跄着倒下,这场持续了一整天的大战终于结束了。 与其说是大战,不如说是围杀。 不论是人数还是准备方面,季国都要弱于大觉太多,一开始便陷入了无比的被动之中。 如果是在平原作战,他们或许还可以且战且逃,怎么也能逃掉一部分人。 但可惜这是在天山之中。 因此整整二十万人根本无路可走,摆在他们面前的不外乎只有两个选择—— 投降,或者死战。 从结果来看,季国将士还算有血性,在明知不可能敌的情况下仍有十余万人选择了血战到底。 那么相应的,这山谷里便就多出了十余万具尸体。 若是再加上大觉方面损失的,总数差不多有二十万。 一天时间,战死将近二十万人。 要知道两边可都没有黑火药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所以此战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虽然打的很激烈,但结局却没什么意外。 或者说在兵力的绝对碾压下,也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大觉终究还是或俘或歼了季国此番出征的全部兵马,为接下来吞并后者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而另一边,当这个消息传到魏长天耳中时,他也已经布置好了处死闫焕文的计划。 “行了,就这样,去安排一下吧。” 州衙议事厅,魏长天拍拍手站起身子。 “眼下天山那边已经打完了,那大觉的军队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北撤。” “既然闫怀清这么听话,那我们也不能太不给面子,还是早点把闫焕文处理掉完事。” “反正他知道的东西基本都已经说了,留着也没用。” “还有什么问题么?” 扫了一圈众人,见并没人提出疑问后魏长天便准备走人。 不过梁振却快走两步来到他身边,小声说道: “长天,李姑娘和汤尘今天一直都在城中闲逛。” “闲逛?” 魏长天闻言一愣:“他们干啥了?”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他们一整天什么正事也没做,就是喝喝茶、看看戏什么的......” 梁振一脸疑惑的把情况大约说了一遍,看得出很是不理解李子木的所作所为。 不过魏长天却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 好家伙,高端美人计? 啧啧啧,李子木这女人放到前世估计绝对是钓凯子的一把好手。 “他们现在在哪?还没回去?” “还没有,刚刚暗哨来报,说是去酒楼喝酒了。” “行,我知道了,告诉咱们的人不用管他们。” 魏长天撇了撇嘴:“哦,让李子木明天来找我一趟。” “好。” 梁振应了一声,看着魏长天慢慢走远,但自己却还是一头雾水。 怎么看起来长天好像已经懂了李姑娘的用意了呢? 所以......李姑娘到底要干嘛? 难道她以为只要陪汤尘吃吃喝喝,后者就会开口了不成? 真要是这样,那刑部审犯人也不用这么费劲了,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了...... 怪哉。 ...... ...... 另一边,凉州城南。 就在梁振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着李子木的动机时,后者正跟汤尘坐在一家名为“月满楼”的酒楼雅间中推杯换盏。 虽然现在还未入夜,但两人已然是喝了不少酒。 窗外行人拥挤,天边残阳如血。 李子木撑着下巴看着汤尘,脸颊红的厉害,目光有些迷离。 而汤尘虽然也多少有了些醉意,但脸色倒还算正常。 “李姑娘,你已经醉了。” 轻轻将李子木手边的酒杯挪远了一些,他十分真诚的劝道:“你未曾修行,醉酒最易伤身,便还是不要喝了吧。” “我没醉......” 李子木嘟囔一句,看到自己的酒杯被“偷”走,便伸手想要“抢”回来。 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两人都欲去拿酒杯,手便好巧不巧的贴在了一起。 “......” 如同触电般,两只手都猛地缩了回去,空留酒盏在暧昧的空气中摇晃。 微颤几下后,酒盏终于不再晃动。 而李子木也在此时用一种颇为复杂的语气小声问道: “汤公子,你是在关心我么?” “我......” 简简单单的问题,却让汤尘一下子愣住了。 他有些窘迫的挪开视线,组织了好半天语言,这才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我们是朋友,自然不愿见你......” “你不要说这么多!” 突然,李子木的声音变大了一些,似乎有些生气的打断道:“你到底是不是在关心我?” “这......” “应、应当算是吧......” “......” 酒香扑鼻,外面食客的声音吵闹。 也不知是因为环境并不安静,还是因为汤尘的声音有些小,总之他的这句话并不太清晰。 不过李子木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她先是幸福的笑了一下,然后又有些落寞的低下头去,轻声喃喃道: “汤公子,谢谢你呀。” “不怕你笑话,你其实是第一个关心过我的人......” “......” 一据没有太多起伏的低喃,却让汤尘心中升起的保护欲几乎就要溢满出来。 他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想要问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反倒是李子木在沉默片刻后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半杯,然后主动说道: “汤公子,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来历么?” “那我现在便讲给你听听吧......” “......” 一轮新月东升,夕阳终于消失在地平线,空留最后一抹霞光。 月满楼对街是个两层的茶馆,挂着幅破旧的青幌,十分不起眼。 不过茶馆门前却有一个正在耍木偶戏的男子,周围有不少人在围观。 牵线如飞,扯动做工略显粗糙的木人上下翻动,时而挥舞手中长刀似在杀敌,时而双膝跪地似在求饶。 “呔!无耻恶徒吃我一刀......”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结合着纵偶之人绘声绘色的配音,一副“行侠仗义失败,跪求匪人饶命”的戏码活灵活现,引得众人纷纷拍手大笑。 只是不知他们究竟是在为这木人叫好,还是在为纵偶之人叫好。 “......” “再耍一段!” “是啊!再来一段!” “老哥,让这木头人也给咱大伙儿磕个头!咱也当一次老爷!” “好嘞!您瞧好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 7017k 第668章 顶级渣女 “想不到魏公子并不似传言中那样凶暴,竟也有这一面......” 一刻钟后,当李子木讲完了她是如何落入匪人之手,匪人又如何折磨于她,直到魏长天出手相救,最后见她聪慧便收为门客的经历后,汤尘不仅对她大感怜悯,就连对魏长天的印象也跟着改观了不少。 “是啊。” 另一边,见汤尘发出如此感慨,李子木微微低了低头。 “将我自匪人之手救出,阻我寻死,将我带在身边......算下来魏公子一共救了我三次。” “所以我愿意为魏公子做任何事。” “......” 我愿意为魏公子做任何事。 实话实说,这可能是李子木跟汤尘说的第一句真话。 只不过后者并不知道真相,竟莫名其妙的嘟囔了一句。 “可据说他是沉湎淫逸的好色之徒......” “......” 很明显,汤尘这句话是下意识说出口的。 而李子木听到后先是一愣,然后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咯咯咯,汤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 汤尘察觉到失言,尴尬到不知该怎么圆场。 李子木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继续说道: “汤公子,你若是见过魏公子的妻妾便不会说这种话了。” “夫人们各个倾国倾城,又都知书达理,哪里是我这般普普通通的民女所能比的。” “所以呀,魏公子对我肯定没什么兴致。” “再者,我悄悄告诉你哦......” 突然压低了声音,李子木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 “我虽然为魏公子做事,但这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其实我不喜欢他这种男人的。” “......” 有些俏皮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令汤尘不知为何竟暗自松了口气。 他愣愣的看着李子木,鬼使神差的问道: “为什么?” “魏公子长相俊朗,修为甚高,权势更是极大,这般男子不应是所有女子的梦中情郎么?” “嗯......别的女子应当会喜欢的。” 李子木眨了眨眼,噘着嘴回答:“可我总觉得他笨笨的......” “哎呀,也不是笨了。” “就是还算不得才智无双吧。” “我还是更喜欢足智多谋,运筹于帷幄之中的男子,而不是整日打打杀杀的......” “......” 先说魏长天不可能喜欢自己,又说自己也不喜欢魏长天。 最后甚至还在背后说魏长天“笨”。 毫无疑问,李子木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经远超一般朋友之间会谈论的内容。 而这也大大再次拉进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在前世,一起说“上司”的坏话就是最快提升同事间友谊的最好办法。 “这样么......” 另一边,汤尘明显已经感受到了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并且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竟使得的他突然又问了一句更加“直男”的话。 “那......你便是因为这个才中意于楚公子的么?” “是呀。” 李子木回答的很快,亦令汤尘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子失落。 不过就在下一刻,李子木却峰回路转的又轻叹了一口气。 “唉,只是先平他对我......” “他已婚娶了一门正房,还与我说无意再娶......” “所以我不知道还该不该......” “其实我只是想找一个普普通通的,聪明一些的夫君过完一辈子而已......” “可是......” “哎呀,不说这个了。” 摇摇头,李子木笑着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她脸上虽然挂着笑,但任谁也能看出这笑中的苦涩。 更何况是一直都在看着她的汤尘。 “李姑娘,你......” 汤尘嘴笨,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该说点啥,最后便只好陪着李子木一杯杯的喝酒。 两人就这么又喝了不知几壶,窗外的夜色也渐渐变得静谧。 到了现在,汤尘已然忘记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喝酒,为什么会聊这么多情爱之事,甚至都忘记了两人严格来说还是属于不同阵营的敌人。 他只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女子。 一个身世可怜但又自立自强,一个既聪慧又单纯,一个会与自己品茶、喝酒,懂得自己,自己也懂得她的女子。 纵观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尤其是男女之间,建立好感的方式有很多。 而在这其中,“反转”往往是最快速,也是最令人难以抗拒的一种方式。 你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他却会突然讲出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你以为她是个娇生惯养的人,但她却会在某一天给你烧了一桌好菜。 你以为他是一个木讷呆板的理工男,但他却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弹了一首钢琴曲。 你以为她是一个只懂得读书的乖乖女,但她却在某天悄悄跟你说她今天穿了黑丝。 只要反转的方向不是“你以为他是个高富帅,其实他是个诈骗犯”此类,那么这种反差感大概率便一定会击中对方,令其对你的好感在短时间内疯狂飙升。 而这往往就是那种已经脱离了依靠“颜值”、“财富”来吸引异性的高端渣男渣女所惯用的手段。 毫无疑问,眼下李子木便已经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在短短的一天时间之内就将汤尘彻底征服。 接下来,不论她问什么,汤尘想必都会回答。 但对李子木来说这样还不够。 她不仅要让汤尘主动把魏长天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甚至还有着更大的“目的”。 “汤公子......” 摇摇晃晃站起身子,走到窗边。 李子木撑着窗沿,笑着指了指夜空中的圆月。 “你看这月亮,好漂亮啊!” “李姑娘,你小心些......” 汤尘跟着起身来到窗边,看起来是想要去扶李子木,但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敢下手,便只是有些紧张的站在一旁,隐隐护着后者不会因醉酒而跌到。 而李子木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依旧在自顾自说着话。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你应当听过魏公子作的这首诗吧。” “告诉你哦,这是魏公子作给柳诗夫人的呢。” “好想也有人能给我作一首这样的诗。” “嗯......此事想来有些难。” “但有人若是可以陪我看一辈子月亮,那我便也知足了......” “......” 带着醉意的呢喃声越来越小,李子木很快便就不胜酒力,身子一晃,软软的向下跌去。 时刻保持警惕的汤尘眼下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一把将其扶住,有些慌乱的问道: “李姑娘,你没事吧?” “李姑娘?” “......” 美人在怀,李子木并没有任何反应,俨然是已经醉了过去。 汤尘扶抱着她,表情有些拘谨。 他就这么傻乎乎的站着,犹豫了好半晌后还是一咬牙,决定先把李子木带回去安顿好再说。 “小二!结账!” “来嘞!客官,您这桌......咦?姑娘醉了?用不用小的搭把手?” “不用,去叫辆马车来便是。” “好嘞!小的这就去!” “......” 房门几度开合,不多时李子木便被抱上了马车,直奔城西的独院而去。 而汤尘虽然将人一路从酒楼抱上了车,但却一直规规矩矩,动作无比小心,不该碰的地方是一丁点都没碰。 至于被他悉心照料,已经“昏睡”过去的李子木...... 她双眼微阖,几缕长发散落在脸侧,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浅笑挂在嘴角。 ...... ...... ps:请各位男同学女同学不要恶意使用本章所描写的技巧,谢谢配合! 7017k 第669章 “兄弟情” 翌日清晨。 经过一整夜的清理战场和休整之后,大觉军队开始陆续拔营北撤。 他们大约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便能撤出天山,抵达季国地界。 当然了,现在的大觉和季国早已不是盟友,所以后者届时肯定会在边境层层布防,估么着到时候两边还要再打。 而至于一下子死了二十万精锐的季国能否抵挡的住,大觉又能不能顺利将季国收入囊中......这就不是魏长天要考虑的事情了。 对他来说,凉州战事已成定局,因此有功夫关心这个还不如多了解一下许岁穗那边的情况。 开打已有半个多月,从目前的的情况来看兵力极度劣势的新奉表现的还算不错,十州之地如今才丢了三州。 很明显,能做到这一点跟佛门的倾力相助脱不了干系。 从三个月之前,一直到现在,每一天都有无数来自各处佛门圣地的武僧涌入新奉,源源不断的投入战场。 面对着一百二十万敌军,虽然这些武僧人数上还是不够看的,但他们的平均战力却是要比普通兵卒强上不少。 再加上许岁穗手里还握着包括秦正秋在内的十个二品高手,以及许全,沈然两个天道之子...... 如此一综合,竟使得新奉在开战半个月后仍没有全面崩溃。 这般局势对魏长天来说当然是件好事。 但另一方面,他也着实想不明白许岁穗究竟给了佛门什么好处,后者居然肯这么卖力的帮她。 “......” 书房中空气清新,清晨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进来,其中带着些泥土的味道。 魏长天手拿新奉那边传回的战报,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就懒得再琢磨了。 搁下密信,站起身。 他刚准备出门去州衙,再跟梁振等人商议一下接管传送阵的事。 不过梁沁却在此时突然走了进来。 “长天哥,李姑娘来了。” “......” ...... 一炷香后。 在一个小丫鬟的带领下,李子木很快便来到了书房。 “公子,夫人。” 她冲二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梁沁笑着点点头后就小声对魏长天说道: “相公,那我先出去了。” “嗯,记得吩咐人帮我备车,我等会儿要去州衙。” “好,我这就去,你们说话吧。” 梁沁应了一声就推门走了出去,顺手将房门轻轻合拢。 而魏长天这才抬头看了看李子木,随口问道: “酒醒了?” “回公子......” 李子木脸上没有一点惊讶之色,只是摇摇头答道:“我昨夜并未醉。” “一猜就是......” 魏长天撇撇嘴,再问:“交代的事办的如何了?什么时候能问出来?” “随时都可以。” 李子木认真再答:“只不过我还没有问。” “嗯?” 魏长天瞥了她一眼:“为什么不问?” “因为我觉得汤尘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李子木没有任何隐瞒,语气平静的如实说道:“若是公子同意,我可以让其主动留在公子身边,为公子效力。” “为我效力?” 听到李子木的话,魏长天看了看她十分清秀的眉眼,心里嘀咕道这外表也太具有欺骗性了。 谁能想到长相如此清纯的一个小姑娘,坑起男人来竟然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等会儿。 李子木不会是真喜欢上汤尘了吧? “你对汤尘是真是假?” 想了一下,魏长天直接问道:“你不会真的打算把自己搭进去吧?” “若真是这样,那你大可不必委屈了自己。” “汤尘于我来说确实有点用,但也算不得太重要,此事你要想清楚。” “多谢公子关心,不过我心中有数的。” 李子木回答的很快,语气亦没什么变化:“至于我对汤尘,这自然是假的。” “是么......” 魏长天缓缓站起身,走到李子木近处。 “那你对楚先平呢?也是假的?” “这......” 蓦然抬起头来,李子木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有些挣扎,同时又有些羞怯。 她张了张嘴,并未能立刻给出答案。 而魏长天则是冷冷的看着他,慢慢说道: “行了,此事若是你还没想清楚便再好好想想。” “你如果真的对楚先平有意,而他也确实对你有意,那你们两人的事我不会管,也管不着。” “但你若是在如玩弄汤尘一般玩弄楚先平......” “李姑娘,我可以救你,同样也可以杀你。” “楚先平是我最信任之人,所以我不希望你会因他而死。” “就这样,你回去吧。” “......” 晨风过窗,魏长天突然变得冰冷的语气让李子木一时间怔住了。 她愣愣的看着已经不再看自己的魏长天,想要说点什么,不过犹豫了半晌后却还是变成了一句。 “是......” “吱呀。” 房门一开一合,李子木很快就离开了书房,低头向着院门走去。 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她对待楚先平的心意明显并不单纯。 或许不是如对待汤尘那般“完全的欺骗与利用”,但想来也一定有着些超越了“男女之情”的目的。 魏长天知道自己问也问不出,便干脆给李子木打了个“预防针”,明白告诉她自己绝不会容忍楚先平再次被渣女玩弄。 李子木对此有何想法,又会如何做,他懒得管。 反正他没有在开玩笑。 为了楚先平而杀李子木,魏长天是真做得出这件事的。 而这无疑也表明了楚先平在他心中要远比李子木重要的多。 其实不单单是李子木。 抛开性别不谈,楚先平的重要性甚至跟小徐同志是在一个级别的,都属于是魏长天最在乎的几人之一。 他如此讲“兄弟义气”,如果被楚先平知道了估计怎么着也会暗自感动上一番。 当然了,楚先平如今还在大觉,少说还需要十天才能回来,自然无法感受到魏长天的“兄弟情”。 而至于他现在正在干啥...... “楚公子......” 大觉皇宫,某间守备森严的独院之中,一个老头儿正坐在楚先平对面苦口婆心的劝道: “您只管放心,我们并非要与魏公子为敌,只是想请您在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提前透露些消息给我们便好。” “您若是答应,那我大觉自有重谢,绝不会让公子您吃丁点亏。” “楚公子,老朽知道您刚正不阿,如今更是深得魏公子信任,钱权皆是不缺。” “但要知道人这一辈子哪能总是一帆风顺。” “咳,老朽说句冒犯的话。” “若是有一天魏公子不再信你,甚至与你反目成仇......公子可曾想过那时该怎么办?” “楚公子,多给自己留条退路总归不会有错的。” “您觉得呢?” 7017k 第670章 背叛 很明显,跟汤尘的处境近似,楚先平在大觉的这两天虽然没有遭到什么虐待,一直被好吃好喝伺候着,但闫怀清肯定也企图从他身上得到更多。 作为魏长天身边的头号人物,若是能让他“叛变”,无疑将给大觉带来最多的好处。 当然了,闫怀清自知他所能开出的价码应该都入不了楚先平的眼,或者说以楚先平如今的位置,已经很难被普通的利益所诱惑,进而做出背叛魏长天的决定。 所以他干脆退而求其次,不求楚先平能够叛变,只求后者可以稍稍在大觉需要的时候帮衬一把。 比如说传回一些与大觉有关的重要情报。 比如说利用“军师”的身份影响魏长天的一些决定。 只要楚先平能稍微做些事情,对于大觉来说或许便有着巨大的帮助。 而这便也是眼下这个老头儿所要表达的意思。 “......” 沉香袅袅,屋中白发老者还在喋喋不休说个没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规劝之词。 几个容貌十分美艳的侍女正侍立在门外,虽然眼下才初春,但她们身上衣物已然十分清凉。 这些侍女明显都是闫怀清安排的。 不过相比于李子木“高端美人计”的大获成功,他这种“低端美人计”压根没能取得一丝成效。 毕竟楚先平虽然“舔”,但也只舔自己喜欢的女子,并非见到个女人就降智。 所以即便这些侍女已经用出了浑身解数,可两天以来始终没能得逞。 不管她们在楚先平面前如何不小心走漏春光,如何搔首弄姿,如何投怀送抱,后者都无动于衷,坐怀不乱。 这些侍女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男人,因此私下里甚至已经在讨论楚先平是不是那方面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压根就不喜欢女人之类...... 咳,扯远了。 总之就是楚先平很好的抵御住了美色的诱惑。 而至于他能不能抵挡得住来自大觉王朝的招揽...... “刘大人,您说完了?” 差不多一刻钟后,白发老头儿总算是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 而从头听到尾的楚先平只是随口问道: “所以皇子殿下到底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楚公子,此事与殿下无关。” 白发老头儿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是老朽自愿为大觉社稷尽一份力而已,包括此番来找公子也是老朽自己的决定,并非受到他人的指示。” “......” 撇的倒是挺干净。 楚先平笑了笑,并未戳破这层两人都明白的窗户纸,只是顺着老头儿的话再问: “好,那不知刘大人能为此付出什么?我又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 “这个么......” 老头儿眯了眯眼,压低声音回答:“钱财之类公子定然瞧不上眼,据老朽所知公子如今的权势更是极大。” “不过恕老朽冒昧的问一句。” “不知公子觉得他日若是你与魏公子反目,你手下的人是会帮你,还是帮魏公子?” “柳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楚先平表情不变,淡笑道:“直说便是,我这人不喜拐弯抹角的。” “呃......” 老头一愣,没想到楚先平这么不按套路出牌,一时间不由得有点尴尬。 不过他很快也就调整过来,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好,那老朽便直说了。” “楚公子,只要你肯答应老朽方才所提之事,那老朽便可帮你在暗中建立一股只属于你的力量。” “人、钱、物,这些都不是问题,皆可由我大觉来出。” “如此一来公子便有了几分自保之力,再不必怕魏公子有朝一日过河拆桥。” “楚公子,你觉得这个条件如何?” “......” 由大觉出钱、出人、出力,帮楚先平建立一支脱离了魏长天,只属于他自己的隐秘势力。 老头这话说的好听,但其中句句都在挑拨楚先平和魏长天的关系。 毕竟建立这样一股力量的前提,就是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存在着反目的可能。 而使用这样一股力量的前提,则是两人已经到了反目的地步。 所以,这个条件说白了就是在给楚先平和魏长天之间埋钉子。 更何况既然是大觉出人出钱,那这样一个势力又怎么可能只会听令于楚先平...... 以上这些,楚先平不可能不明白。 但老头也不怕楚先平明白。 毕竟如果楚先平有意防魏长天一手,那借由大觉来做这件事将会是最省力、也是最隐蔽的方式。 而如果楚先平真的无比信任魏长天,相信后者不会做那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这怎么可能。 任何一个手握大权的人臣,除非是傻的,否则怎么可能不会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卸磨杀驴。 伴君如伴虎,哪怕再受宠信,但只要一步走错或许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这道理谁不懂得? 所以,楚先平定然也是一样。 很明显,老头儿这是认定了楚先平不可能对魏长天死心塌地。 只可惜他不知道傀儡丹这玩意儿的存在。 从理论上来讲,已经当着魏长天的面服过傀儡丹的楚先平压根就不会有叛变的可能。 除非他不要命了。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命,楚先平接下来也大概率会如同拒绝那些侍女一样义正严词的拒绝掉老头儿的提议。 又或者他会虚与委蛇,从老头儿嘴里套出更多东西。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以上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只见楚先平沉默了半晌,然后才抬头盯着白发老者,缓缓问道: “刘大人,实话实说,魏公子对我极为看重,我亦从未觉得他会做藏弓烹狗之事。” “不过你有句话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不论何时,多给自己留条退路总归不会有错。” “......” 说到这里,楚先平顿了顿,表情似乎有些纠结。 而对面的老头儿却是大喜过望,秉住呼吸死死盯着他,直到终于听到了那个让他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的答案。 “可以,此事我可以答应。” “不过我要跟闫怀清当面谈。” “这......” 老头儿脸上的笑容一僵,犹豫片刻后咬牙回道: “好,老朽会禀告殿下。” “嗯,那就有劳刘大人了。” “......” 轻轻冲老头儿拱了拱手,楚先平不再说话。 他脸色平静、气息平稳,并无半点傀儡丹发作的迹象。 已经动了背叛的心思,但却没有暴毙而亡。 如此情况不外乎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没有背叛魏长天。 二、他服过的那枚傀儡丹是假的,或者他已经通过不知什么法子,解开了丹毒。 7017k 第671章 欲擒故纵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楚先平见到了闫怀清。 两人说了些什么无人可知,只知道后者离开时的表情分外轻松,应该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就这样,楚先平疑似背叛了魏长天。 说背叛好像有点不合适,毕竟他现在还有真的做出任何损害魏长天利益的事。 不过若他并非是在“将计就计”,那如此举动肯定也算不上多么忠心耿耿就是。 而至于傀儡丹为何没有发作...... 这恐怕跟傀儡丹的“判定”方式有关。 到现在,服过傀儡丹的人大约在五十个左右,这其中仅仅只有宁文煜一人曾是因为丹毒发作而毙命的。 他当时没能抵挡得住宁永年的“花言巧语”,准备将魏长天给供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人就已经一命呜呼。 从这个结果来看,傀儡丹判定一个人是否叛变应当是根据他有没有实际的“叛变行为”来的。 换句话说,如果只是单纯的动了叛变的念头,那么丹毒或许并不会发作。 当然了,这仅仅是猜测。 毕竟就连魏长天自己都不是特别清楚傀儡丹的发作规则,就更别说楚先平了。 所以后者大概率不会冒这个险。 那么,就如此前所说,眼下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楚先平压根就没背叛魏长天,只是出于其它目的假意答应了闫怀清而已。 要么就是他已经脱离了傀儡丹的掌控。 ...... ...... 辰时末,凉州城。 就当闫怀清刚刚离开楚先平的住所时,李子木也已经回到了她与汤尘共住的小院。 从马车上下来,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往院中走去,很明显应该是还在想魏长天刚刚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也正因如此,竟使得李子木一直都没注意到正在前院等她的汤尘。 “李姑娘......” 看着只顾低头走路的李子木越来越近,汤尘终于没忍住呼唤了一声。 前者蓦然抬起头来,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回过神来小声问道: “汤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我么?” “呃......只是随便在院中转转而已,不曾想恰好碰上姑娘回来。” 汤尘稍稍犹豫,故作随意的问道:“李姑娘,你酒可曾醒了?身子有无不适?” “多谢公子关心,我没事的。” 李子木笑了笑,走到汤尘身边,但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说到这里我还要感谢公子昨晚对我的照顾呢。” “我酒量不好,昨天更是第一次喝那么多酒,谁曾想竟一不小心喝醉了。” “对了汤公子,我昨夜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 晨风拂过发梢,脸颊上似仍留着宿醉的红晕。 李子木的样子与昨日相比少了些俏皮,但却多了些淡雅,眉目间平添了几分忧愁,似乎有着什么烦心事。 而汤尘如今的心情也同样有些复杂。 一方面,在听到李子木说出“昨天是我第一次喝那么多酒”时,他心里竟没来由的激动了一下。 但另一方面,他又能明显感受到李子木的一言一行都在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两人之间好似已然没有了昨夜的亲密。 “这个......” 犹豫了一下,汤尘轻声回答:“李姑娘,你放心,昨夜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讲的。” “这么听来,我便还是说了些不该说的是么......” 李子木低了低头:“汤公子,都是些酒后的胡言乱语,你莫要当真。” “......” 心脏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汤尘一时间只感觉有些气闷。 他张着嘴想要说点啥,但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而李子木却没再抬头看他,只是端手微微施了个半福。 “汤公子,我身子仍有些倦,想先回屋歇一歇。” “失陪。” “......” 说完最后两个字,李子木就绕过汤尘向着小院深处走去,并且步子越来越快,就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最后竟是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汤尘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感觉李子木今早的“异常”应该跟自己有关。 所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李姑娘今早去了哪里? 为什么她忽然会有意疏远自己? 这定不是李姑娘的本意。 或者,她应当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汤尘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但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因此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敢追上去。 默默走回自己房间,翻开桌上的一本兵书,想要通过看书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可半个时辰过去,书页却仍停留在翻开时的那一面。 很明显,汤尘此时根本没有什么心思看书,满脑子都是李子木的身影。 然后就在某一刻,他突然“噌”的一下站起身,旋即便推门而出,快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哗啦啦~” 房门开合带起一阵微风,终于翻动了书页,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晦涩难懂。 【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益柔......】 【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需有孚光......】 ...... “李姑娘......” 很快,汤尘便在后院的一座凉亭中找到了正独坐在那里发呆的李子木。 他们住的是一处小宅,假山景湖之类的东西肯定是没有的。 再加上如今才初春,院中种着的花草大都还未发芽,只有角落里的几丛迎春开着小小的黄花,因此一眼看去这座凉亭便显得有些孤单。 而坐在亭中的李子木除了孤单之外,在汤尘眼中更是多了一丝楚楚可怜。 在前者有些“慌乱”的眼神中,他快步走进凉亭,语气难得十分坚定。 “李姑娘,今早你外出回来后便有些不对。” “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不妨与我说说,或许我能帮得上你。” “......” “汤公子,你......” 李子木愣愣的看着汤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片刻之后她却又轻轻低下头去,闷闷的说道: “有劳公子记挂,不过我没......” “李姑娘,我们难道不是朋友么?” 突然,汤尘正色打断道:“既然是朋友,那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即便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最起码也能帮你想想法子。” “不管怎么样,你这样一个人憋在心里总不是个办法。” “不是么?” “......” 头埋的很低,双手死死攥住衣角。 如果抛开李子木那平静至极的表情不管,那她如今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确实十分挣扎。 而半晌之后,当她抬起头来看向汤尘时,原本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眼竟已变得微红,似乎还有泪水酝酿其中。 “汤公子......” “你知道我今早去见谁了么?” ...... ps:今天一更,明天三更补一张。(真的会补的,上一次就补了!) 7017k 第672章 你喜欢我么? 清晨的微风,朦胧的朝阳,泥土的气息和松涛竹籁萦绕在小亭四周,衬着李子木的声音变得似幻似真。 她今早去见了谁? 这个问题汤尘不仅早已想过,并且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 毕竟能让李子木会有如今这种反应的人应当只有两个。 而既然楚先平现在还在大觉,那此人便只可能是魏长天了。 “是魏公子么?” 缓缓在李子木身边坐下,汤尘轻声说道: “他与你说什么了?” “如果他是在催你从我这里问出那件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 站在汤尘的视角,魏长天突然叫走李子木,大概率是要她快点从自己嘴里问出自己为何可以一下子揪出军中百余细作。 李子木既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朋友,那么肯定便会因此而为难。 汤尘不想李子木为难,所以就主动提出要将此事说出来。 毫无疑问,如此举动绝对算得上“舍己为人”。 而李子木闻言后却是摇了摇头。 “不是的......” “汤公子,我今早确实是去见了魏公子。” “但他并未问这件事,而是......” 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李子木低着头不再说话,汤尘心中便更加不是滋味。 他等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而是什么?” “......” “汤公子,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问了。” 缓缓抬起头来,李子木抹了抹眼角,强行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多谢你肯关心我,只是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以么......” 一句“可以么”带着些哀求之意,让闻言之人无比心疼。 汤尘看着李子木,默默点了点头,起身往亭外走去。 不过就在他即将走出凉亭之时却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轻声问道: “是因为楚公子么?” “......” 一阵微风吹来,竹叶轻轻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就像是突然被击溃了所有故作坚强的伪装,李子木身子猛地一晃,眼泪顷刻间便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 回荡在风中的更咽里带着无穷的委屈和痛苦,每一滴泪水都砸在汤尘的心坎上,令他藏在袖中的双拳攥的很紧。 默默走回李子木身前,他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便只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而几息之后,一只颤抖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角,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双眼微微瞪大,汤尘怔怔的看着抓着自己衣角失声痛哭的李子木,犹豫了很久。 金红的朝阳已完全跃出地平线,晨雾散尽,只剩露珠反映着阳光辉在叶梢上闪着亮。 凉州城中已有不少小贩挑着货担行走于大街小巷,叫卖声此起彼伏的穿过这熙攘的清晨,然后若有若无的飘进汤尘耳中。 他慢慢伸出手,旋即缩了回去,几息之后却又再伸出来...... 就这样几番来回之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轻轻拍了拍李子木颤抖的手背。 “哭出来便好了......” “......” ...... 几丛迎春,在角落里星星点点的开着寒碜的黄花。 亭中两人,独坐在这个普通却又特殊的清晨里久久无言。 “李姑娘......” 递过一巾手帕,汤尘略显紧张的说道:“这帕子我昨日刚洗过,你若不嫌弃便拿去用。” “......谢谢。” 李子木此时已经止住了哭,她轻轻接过手帕,声音很小的说道:“汤公子不嫌弃我便好。” “这、这是哪里的话。” 很明显,这句十分容易引起误会的话又令汤尘一下子有点窘迫。 他生怕自己的窘态被李子木发现,便深吸一口气赶紧岔开话题道: “李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是可以的话......能与我说说么?” “......” 死死咬住嘴唇,眼角的泪水似乎又要落下。 不过这一次李子木终于没有再假意拒绝,而是在沉默片刻后轻声问道: “汤公子,你为什么想知道我与先平的事情?” “你是不是对我......” 后半句话李子木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面对这个问题,汤尘一瞬间就变得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好半晌也没说出半句话。 正常情况下,李子木此时便不应再问了。 而她却没有要放过汤尘的意思,竟然又低着头小声追问道: “是不喜欢,还是不知道?” “......” “这、这个......”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汤尘只感觉那天亲眼见到魏长天身后的四只异兽时也没有现在这般紧张。 他其实很明白自己已经对李子木动了心。 不过就跟楚先平一样,汤尘在男女之情上也是个闷骚无比的“铁直男”。 甚至他还不如楚先平,毕竟后者好歹还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现在更是已经娶了老婆。 而汤尘此前一直都在鬼谷宗中潜心修行,哪里遇到过这种事。 所以,那句徘徊在嗓子眼的话终究还是变成了—— “我、我不知道......” 说完这四个字,汤尘便无比忐忑的注视着李子木。 他无比期待可以从李子木脸上发现一丝失落的表情,但后者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嗯,刚刚我与魏公子也是这样说的。” “啊?” 嘴巴张大,汤尘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不知道这句话是啥意思。 而李子木则是顿了顿,然后便开口解释道: “汤公子,你应当知道魏公子一直视先平为他的左膀右臂吧。” “其实与其说他们二人是一君一臣,到还不如说是同生共死的挚友。” “而先平他虽然谋略过人,但在男女之事上却笨的很,此前更是曾被一个女子伤的极深。” “所以,魏公子便对先平的感情之事格外上心,生怕他再一次重蹈覆辙。” “正因如此,他今早才会叫我过去,问我对先平的心意是真是假。” “而我......” 顿了顿,李子木有些痛苦的摇摇头。 “而我的回答,便如你方才一样。” “我不知道......” “......”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听到这里,汤尘送算是隐约猜到了李子木如今为何会这么痛苦。 一方面,她以为自己真的喜欢楚先平,但关键时刻却犹豫了,所以难免会有些自我怀疑。 而另一方面...... “所以魏公子便不准你与楚公子再继续往来了么?”汤尘默默问道。 “是。” 李子木闭上眼睛,苦涩的点点头。 “魏公子跟我说......” “他可以救我,便也可以杀我。” “......” 我可以救你,同样也可以杀你。 这确实是魏长天的原话。 但当李子木有意隐瞒了“若你是在玩弄楚先平”这一前提条件时,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无疑便变得截然不同。 而这样一来,听到这里的汤尘自然也会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看着脸色惨白的李子木,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复杂。 对他自己来说,他确实很希望李子木与楚先平之间再无可能。 但同时他又不希望李子木难过伤心......哪怕是因为别的男人。 所以,汤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更何况这件事严格来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呼吸沉闷,汤尘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呆呆坐着。 直到李子木有些颤抖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汤公子。”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7017k 第673章 我喜欢你 “可以。” 几乎是在李子木问完的一瞬间,汤尘就给出了答案,甚至连什么忙都没有问。 他只是看着李子木,无比认真的说道: “李姑娘,你说吧。” “但凡我能做到的,我定不会推脱。” “......” 微风吹过李子木的发梢,她眼神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低下头弱弱的回答: “汤公子。” “我、我其实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先平。” “而你又会读心术,所以......” “我明白了,此事不难。” 心脏突然感觉到一丝刺痛,汤尘强行压制住这股情绪,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不过我的读心神通并非能读懂人的心思,只能读出他所说之言的真假。” “因此李姑娘你还要说一句与此有关的话才行。” “这样么......” 李子木点点头,旋即调整了一下坐姿,转过身直面着汤尘,有些羞怯的轻声说道: “我、我是真的喜欢楚公子......” “这样可以么?” “......” 朝阳落在李子木的眼眸里,写满了女子对意中人的情谊。 看着她的眼神,汤尘觉得他甚至都不用施展读心,结果便已经一目了然。 不过怀揣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他还是默默召出貘豹,下令后者向着李子木看去。 “......” 黑幽幽的眼洞无比深邃,貘豹只是看了一眼便又闭上眼睛,长长的象鼻上下点动。 答案与猜测的一样,李子木说的是真话。 “李姑娘......” 痛苦,失望,不甘。 但又有一丝欣慰。 汤尘也不知道此时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我已用过读心术了,你说的确是出自真心。” “真的么?!” 李子木一下子捂住嘴巴,脸上的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她先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但眉目间却又在几息之后多了一些忧愁。 “怎么了?” 汤尘强忍住心中的痛苦,笑着问道:“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这不应是一件好事么?” “是好事,可魏公子一定不会再信我了......” 李子木苦笑道:“恐怕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这......魏公子不会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吧?” 汤尘劝道:“并非谁人都能清楚自己的心思,更何况是男女之情这种本就捉摸不透的事情。” “只不过问了一次话就认定你对楚公子是假意,这未免也太过武断了些。” “反正以后日子还长,我相信魏公子应当会明白的。” 劝自己心爱的女子不要放弃她所心爱的男子......对任何男人来说,这都是一种绝不会想体验的经历。 汤尘这边强颜欢笑的劝了一番,而李子木听完后却只是苦涩的摇摇头。 “话虽这样说,但魏公子既然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便说明他一定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性子。” “所以当我今早没有立刻给出他想要的答案时,我与先平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算了,便这样吧。” “最起码我已知道了我对先平的心意,这便足够了......” 抬起头来看着汤尘,李子木的语气无比落寞。 而前者听她这么说一时间也不好再劝,再加上自己现在心中难受的厉害,便起身准备回屋缓一缓。 “李姑娘,既然是这样,那你便自己再想想吧。” “如若没事的话,我就先......” “汤公子,我、我还想请你再帮一个忙。” 轻声打断了汤尘的告别,李子木脸上突然涌起一抹红晕。 “其、其实今早魏公子还问了我另一个问题。” “他问我是、是不是对你也有意......” “......” 身子猛地一颤,这下汤尘是彻底蒙了。 他倒不是想不通魏长天为什么会问这个,毕竟昨天他与李子木相处时的一举一动肯定都被暗哨看在眼里,魏长天会有此怀疑倒是说得过去。 汤尘只是不明白李子木为什么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毕竟既然后者是真心喜欢楚先平,又怎么可能还会喜欢自己? 更何况与楚先平相比,自己不论是容貌、地位、权势,各个方面都落于下风,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尚未娶妻。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再明显不过。 那么李子木为何还要当着自己的面提起这件事? 是为了羞辱自己? 不可能,李姑娘绝不会是这种人。 所以说......难道李子木当时给出的答案,与自己想的并不一样?! 一时间,汤尘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以一种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心情等着李子木的后文。 而后者此时脸上的红晕也是更甚,头埋得很低,以细弱蚊蝇的声音轻喃道: “汤、汤公子,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也回答了不知......” “我们明明只是朋友,我......” “我、我现在心思很乱,不知该怎么跟你说......” “所、所以,不知道你能不能再用相同的法子,再、再帮我一次......” 相同的法子,再帮一次。 很明显,李子木是想再用读心术来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也对汤尘有意。 若是换做其它人,汤尘肯定会立马答应。 可当测验的对象是自己时......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喊道: “不行!” “......” 一句“不行”回荡在凉亭之中,亦令李子木愣了愣。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小声说道: “汤公子,对不起,是我未曾考虑到你的感受。” “方才的话你就当我从未说过,以后我也不会再提的。” “对、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真诚的道过歉,李子木略显慌乱的起身便欲逃走。 但下一刻,汤尘却又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等。” “李姑娘,你若真想试......那、那便试试吧。” “这、这于我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 “......” 于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毫无疑问,汤尘是想借着这次读心的结果来了断自己心中那丝不应该存在的幻想。 而李子木自然也明白这层意思,沉默片刻后竟咬着嘴唇反而劝向汤尘: “汤公子,你确定么......” “我确定。” 汤尘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也不再结结巴巴的。 “李姑娘,不必担心我,反正结果我们都已经猜到了,不是么?” “......” 清晨独院,初日竹林。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 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李子木的目光与汤尘对视在一处,然后微微向前迈了半步,站定在汤尘面前。 与刚刚说出那句“我喜欢楚公子”时的羞怯不同,此时的李子木十分平静。 “那好......” 点点头,伸手拢了拢头发。 发间银簪子的流苏在阳光下微微摇晃,她就这么直视着汤尘的眼睛,然后用并非疑问,而是一种近乎陈述的语气轻轻说道: “汤公子。” “我喜欢你。” 7017k 第674章 成全 汤公子,我喜欢你。 阳光斜落在凉亭之中,在汤尘恍若失神的眼中映出了李子木的身影。 虽然前者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的听到了哪怕这句大概率并非出自真心的“表白”时,整个人还是一下子傻在了原地。 很难说汤尘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其中或许有虚幻的喜悦,或许有出自本能的激动,或许有不愿美梦醒来的期待,或许有“自知之明”的痛苦。 不管如何,汤尘知道自己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即便他早已猜到了答案,但为了能让自己彻底死心,他还是在愣了片刻之后再一次召出了貘豹。 刚回到丹田就又被召了出来,造型如同猪鼻子插葱的貘豹似乎有些不耐烦。 不过汤尘毕竟是它的主人,所以它只是哼唧了两声表示不满,然后就又一次向着李子木看去。 而至于此刻的汤尘...... 他并没有关注貘豹的动作,目光始终都落在李子木身上。 他看到了后者温柔的眼神,看到了后者手中紧紧攥着的自己的手帕,看到了后者微微发红的脖颈和耳廓。 某一刻,汤尘突然有种错觉。 他觉得李子木刚刚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但理性又在反复提醒着他,这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 唉。 知道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意义的汤尘在心底叹了口气,将视线挪开,转头看向应该已经得出了结果的貘豹。 在最后的幻想之后,他已经准备好来面对残酷的现实。 然而...... 长长的象鼻缓缓抬起,然后笔直落下。 如同人类点头时的样子,貘豹此时的动作跟方才检验李子木对楚先平的心意时一模一样。 它百无聊赖的点了三下鼻子,然后就不再动弹,表示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李子木刚刚说的那句话...... 是真的。 “......” 瞳孔猛地收缩,汤尘怔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看到这样一个结果。 一个他从未预想过的结果。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无数想法挤入脑海,使得汤尘再无法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他呆呆的傻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局面。 而偏偏又在这时候,已经等了许久的李子木恰好也试探着小声问道: “汤公子,结果如何?” “......” 蓦然扭头看向脸颊微红的李子木,汤尘愣了愣,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自然是假的。” “是么?” 李子木先是轻轻松了口气,不过又有些不放心的追问:“汤公子,你说的可是真话?” “李姑娘,你不必怀疑。” 汤尘肯定的说道:“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好,我知道了......” 微微点了点头,李子木看向汤尘的眼神有些歉意。 “汤公子,对不起啊,或许我不该与你说这件事的......” “无妨。” 汤尘摆摆手,表情很平静:“于你于我来说这都是件好事,不是么?” “嗯......汤公子,那我先回屋去了。” “好。” “对了,今日你还想出去转转么?我可以陪你的。” “不必了,今日我有些乏,明日再说吧。” “那好......” 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汤尘,李子木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走出凉亭,很快就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而汤尘则是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迈步走向一个正在不远处洗衣的丫鬟。 这丫鬟洗衣的动作有些生疏,区区几件衣服愣是洗了半个时辰还没洗完。 更关键的是,她右手之上的老茧明显不是长期干粗活形成的,而是自幼练刀之人才会有的情况。 见到汤尘向自己走来,丫鬟赶忙低下头,假意继续洗着那已经泛白的衣物。 汤尘也没点明她的身份,只是停步在她面前,默默说道: “劳烦姑娘帮我备一辆马车,我想去见魏公子。” “对了,此事还请不要让李姑娘知晓。” “多谢。” “......” ...... 半个时辰后,凉州州衙。 当魏长天刚刚跟梁振商议完该如何接管传送阵的事时,汤尘乘坐的马车也已经停在了州衙后门。 “公子,汤公子到了。” 有侍卫进来汇报了情况,魏长天与梁振对视一眼,点点头吩咐道: “行,随便找一间静室带他先去,我稍后就到。” “是!” 侍卫弯腰拱手,旋即领命退走。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笑着跟梁振说道:“梁叔,你现在应该明白李子木在做什么了吧。” “明白是明白,不过......” 刚刚发生在凉亭中的一切自有人先一步送来了信。 虽然不知道李子木和汤尘具体说了些啥,但俩人在凉亭里“拉拉扯扯”的场面也让梁振终于明白了李子木是在用“美人计”。 很明显,如今看来这一计的效果非常好。 但他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 “长天,只是这样一来李姑娘要如何收场?” “她总不能真的嫁给汤尘吧?” “嫁是肯定不会嫁的。” 魏长天撇撇嘴:“李子木真正中意的人是楚先平,不出意外的话她宁可给楚兄做妾,也不会愿意做汤尘的正妻。” “至于要怎么收场......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就是了。” “说的也是。” 梁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反正男女之情本就如无根之萍,说散就散,倒也不需要什么合理的理由。” “哟?梁叔,想不到你竟还有如此感悟。” 魏长天笑道:“就是不知这话传到婶婶耳中又会如何?” “咳,我与你婶婶的情谊自不能比作浮萍。” 梁振干咳一声:“就像你与沁儿一样,皆是恩爱有加。” “嗯?既然你与婶婶之间如此情深义重,梁叔你又未娶妾室......” 魏长天不依不饶的继续打趣道:“那方才那番感悟是怎么来的?” “问这些做什么!” 梁振老脸一红:“谁年轻时还没有过几个红颜知己了......” “哈哈哈,怕不是知己这么简单吧!” “梁叔,我可记得两年前咱们在庐州的安义县遇上过一次评花榜,那个花魁娘子叫苏、苏......” “咳,苏妤。” “对了!就是苏妤娘子!当时梁叔你不仅与人家共度了一夜良宵,后来还把人悄悄接去蜀州住了一些时日......” “这、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叔,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沁儿早就察觉到不对了。” “那......那她没跟你婶婶说吧?” “没有,被我拦住了。” “好!长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 议事厅中,魏长天和梁振俩人聊着聊着就不知说到了哪里,气氛轻松热闹。 而被他们忽略的汤尘此时则已经坐在了一间静室之中,屋中只有他孤零零一人。 他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默默垂下视线。 从抵在腿上死死握紧的双拳来看,汤尘如今应该十分紧张。 毕竟几天前魏长天在四只气运神兽身前喝茶的那一幕,确实带给了他太多的恐惧。 但是,每当汤尘一想起李子木的那句话时,他心中便会多出一分必须要来的勇气。 所以不论如何,他都要来这一趟。 为了李子木。 7017k 第675章 跟你有关系吗? 一刻钟后,汤尘总算是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魏长天。 “汤公子。” 推门进屋,魏长天笑着走到他近处问道:“最近几天住的可还习惯?有什么不满意的便说,我立刻令人去办。” “有劳公子记挂......” 第一时间起身行礼,汤尘赶忙拱手回答:“我住的很好,并无任何不满之处。” “是么?这就好。” 魏长天点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示意汤尘也坐。 一个动作便彰显出了自己的“主导”地位,亦给这次谈话的主次关系定下了基调。 “哗啦!” 清茶入盏,嫩叶在杯中打着旋。 魏长天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同时余光悄悄打量着对面神色好似有些憔悴的汤尘。 双拳轻握,嘴角微颤,一副再明显不过的强打精神、故作镇定的样子。 啧啧啧,这么一看自己那天给汤尘留下的心理阴影应该仍旧印象深刻。 也不知道李子木给他打了什么鸡血,竟然让他能够如此“舍生忘死”。 “汤公子。” 想到这里,魏长天终于平静的开口问道:“不知今日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我还有不少事要办,还请你有话直说吧。” “我......” 抬起头来看着魏长天,汤尘犹豫了一下,旋即便一咬牙,直接说道: “好,魏公子,那我便不拐外抹角了。” “在来此之前,我刚刚与李姑娘聊过。” “你今早与她说过的话,李姑娘方才已经都与我讲过了。” “魏公子,恕我直言,李姑娘与楚公子之间的事情本是他们两人的私事,我觉得公子不应横加干涉,更不该以一己之判断来代他们做出决定。” “此举不仅无益于......” “汤公子,你先等会儿。” 汤尘这边一上来就开始说他那些早就想好的规劝之词,只不过还没等他说上几句,魏长天便皱着眉头打断道: “我与李子木说的话,她都跟你说了?” “是。” “她说我不许她与楚先平继续来往?” “是。” “......” 撇了撇嘴,魏长天此时已经大约猜出李子木是怎么把汤尘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以及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汤尘一眼,然后便向后轻仰在椅背上,笑着问道: “汤公子,我明白你今日是为何而来了。” “不外乎便是为了给李子木求情,让我网开一面,好令她与楚先平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么?” “对。” 汤尘慢慢站起身,一脸真诚的冲魏长天拱了拱手:“还望公子可以相信李姑娘,成其二人之美。” “成人之美......” 低声重复一遍,魏长天脸上笑容更甚。 他先是摇摇头喝了口茶,然后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表情坚定的汤尘身上,随口说道: “汤公子,你的来意我是懂了,不过另一件事我却不太懂。” “你口口声声说李子木与楚先平两人是真情实意,想让我不要棒打鸳鸯。” “他们两人究竟是不是真情暂且不论,我会不会改主意也暂且不管。” “我就只是想问问你......” “这件事跟你有关系么?” “......” 脸色涨得通红,双手亦有些无处安放的微微颤抖。 汤尘一下子变得无比窘迫,张着嘴却又说不出半句话。 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说不出口。 而魏长天则是笑了笑,紧接着就替汤尘回答道: “汤公子,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应当也对李子木有意吧。” “你不想她左右为难,因此便主动退出,只求可以成全她与楚先平。” “为此你甚至还跑过来求我,替她说情。” “这般舍己为人之举......啧啧啧,倒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舍己为人,情深义重。 很明显,魏长天这完全是一种讥讽。 而这也令汤尘的脸色渐渐从红变白,呼吸亦开始变得沉重。 他此时的心情无疑很不好受。 但魏长天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顿了片刻后又说道: “汤公子,我不是你,不懂得你的心思。” “不过若是换做我,我定不会如此轻言放弃。” “李子木她又没有嫁给楚先平,如今仍是独身。”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争不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你真的对她有意,那就应该奋力争一争。” “哪怕你最后输给了楚先平,最起码也不会后悔。” “可你现在这么做......恕我直言,不过是胆怯逃避的懦夫之举而已。” “成全?” “呵呵,汤公子,你或许觉得你今日来找我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但在我看来,你其实不过只是在自我感动罢了。”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一番话说完,魏长天就不再言语,收回视线慢悠悠的开始喝茶。 他说这些肯定不是闲的没事干,或者对汤尘的“备胎”遭遇倍感同情,想要出言将其点醒。 魏长天只是在配合李子木而已。 既然后者想让汤尘留下为自己卖命,那汤尘就必然不能放弃对李子木的感情。 只有让他对李子木仍抱有幻想,他才可能留在大宁为自己所用。 所以,魏长天刚刚才会说那么多,目的就是为了“拴”住汤尘。 合起伙来骗一个痴情人,这无疑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不过魏长天倒也没啥愧疚感。 一方面,汤尘与他的关系本来就是敌对面居多,他当然不会对曾经的敌人心慈手软。 另一方面,刚刚那番话也不算完全的欺骗。 如果汤尘真的有本事让李子木“回心转意”,放弃楚先平而选择了他......那魏长天其实并不会干预什么,甚至还有可能会在二人成婚时送上一份重礼。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在魏长天看来微乎其微。 他始终不觉得汤尘跟楚先平有什么可比性,即便前者是个天道之子。 单从长相上来说,俩人差的就很远。 汤尘长得不仅普通,并且给人的感觉始终阴恻恻的。 而楚先平则就要俊朗许多。 再加上李子木跟楚先平早就有了感情基础,以后还会整日一起共事,相处的时间也长,性格智商又般配...... 除了楚先平已经娶了一门正妻之外,魏长天实在想不出李子木会选择汤尘的第二个理由。 “......” 抬眼看了看仍旧低头苦苦挣扎的汤尘,魏长天没有催促,只是默默等待着他的答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汤尘如果坚持己见,依旧要“牺牲”自己来成全李子木的话,那对他而言其实是最好的结果。 而如果他听信了自己的话,决定“为爱奋力一搏”...... 那么就像刚刚说的,他的结局想必大概率不会美满,甚至是十分凄惨。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李子木的心意未必就一定不会改变...... 7017k 第676章 懦夫,傻子 “......” “李姑娘,便是这样了。” “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凉州城西,某座小院的一间卧房之中。 就当汤尘正在进行着一个或许会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抉择时,李子木也已经得知了他跑去找魏长天的事。 虽然汤尘曾特意叮嘱那个丫鬟要将此事保密,但后者哪里会听他的,在请示过魏长天后便如实将情况跟李子木说了一遍。 而至于后者对此有何感想...... 其实在汤尘言不由衷的说出那句“自然是假的”时,李子木就已经猜到了他肯定会去找魏长天。 李子木甚至再清楚不过汤尘要去做什么。 替自己求情,成全自己和楚先平...... “......” 默默站起身子,走到窗边。 看着远处那座孤零零的凉亭,李子木的表情有些复杂。 说实话,如今事态的发展其实已经偏离了她的预期。 她本以为汤尘面对着自己的“真心”绝不可能抵挡得住,一定会留在大宁与楚先平争个高低。 而这样一来汤尘便只能为魏长天效力。 然后,等魏长天将汤尘完全掌控之后,自己再随便找个借口从这段充满了虚假和欺骗的关系中脱身,最后嫁给楚先平...... 计划是好的,执行起来也没出什么纰漏。 但李子木万万没想到汤尘竟然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在明知自己“心意”的情况下,他竟然选择了退出。 李子木当然能看出今早汤尘在说谎,更能看出后者是真的已经喜欢上了自己。 正因如此,她此刻才变得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继续骗下去。 除了已经死去的父母,以及救过她两次命的魏长天之外,还没有人这样对她这样好。 而若是考虑到魏长天的救命之举更多是出于一种“随手而为”,那汤尘给予李子木的真心便更显得难能可贵。 这样想来,她曾经对汤尘说过的那句话倒也不假了。 “汤公子,你知道么,此前从未有人这样关心过我......” 是的。 这还是李子木第一次体验到被人真正在乎是什么感觉。 说实话,这种感觉她从未在楚先平那里得到过。 “唉......” 轻轻叹了口气,李子木缓缓收回视线。 她不知道汤尘现在跟魏长天在聊什么,后者又有没有劝说汤尘不要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 以公子的心思,应该会这样做的吧。 李子木心里这样想着,然后就不可避免的又开始猜测汤尘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如果汤尘最终听信了公子的话,那么局势便又回到了自己此前所设计好的“正轨”之上。 而如果汤尘依旧坚持放弃,那么自己还要不要再做些什么呢? 是“放过”他,什么也不做,任由他回到大觉? 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骗下去,不择手段的将汤尘拖入这潭没有希望的泥沼? 站在魏长天,甚至是整个大宁、大蜀的利益角度考虑,李子木无疑应该选择后者。 而若是出于本心的话...... 此时此刻,李子木想放弃了。 她不想再骗汤尘,再骗这个唯一真正关心自己、为了自己可以放弃这么多的男人。 扭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一方手帕,眼神中难得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李、李姑娘......” “这、这帕子我昨日刚洗过,你若不嫌弃便拿去用吧......” 脑海里浮现出汤尘那写满了窘迫和不知所措的样子,李子木突然笑了笑。 不过很快这抹笑容中便又多了些苦涩。 她走到桌边,将灰黑色的手帕拿在手中,一点点攥紧。 半晌之后她才将手帕搁下,转身从一个小木箱里翻找出了一些针线之类的物件。 举着银针,李子木犹豫了很久。 但最终她还是刺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了几滴殷红的鲜血。 血滴落在帕面上,旋即晕染开一小团暗红。 做完这件不明所以的事后,李子木便坐在桌边,选了一条白色的丝线,开始一针针在手帕上绣着什么。 从大体的轮廓来看,她应该是是在绣字,只不过具体内容眼下尚且不得而知。 几缕青丝微微在脸侧晃动,一针一线十分缓慢仔细。 针尖的血迹早已不见,但绣着绣着却又有几滴液体落在了手帕上。 不过这次不是血,而是...... “汤公子......” “对、对不起......” “......” ...... “魏公子,多谢你肯与我说这么多。” 凉州州衙,在沉默了近百息之后,汤尘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着魏长天,轻轻说道: “你说的没错,若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便理应竭尽所能的去争一争。” “这样看来,我此前确实算得上一个懦夫。” 嗯? 改主意了? 魏长天一愣,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到了效果。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鼓励”几句,却见汤尘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不过公子可曾想过,若是有两个男子同时爱慕上一个女子呢?” “而若是这女子也同时对这两个男子皆有好感,她又该怎么办?” “我可以争,楚公子也可以争,但李姑娘终究嫁不得二夫。” “到头来不论她选了谁,想必心中都不会多么痛快。” “我不愿李姑娘为难。” “所以我宁可做这个懦夫。” “......” 茶香袅袅,屋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我不愿她为难,所以我宁可做懦夫。 虽然魏长天在听到一半时心里还在吐槽汤尘的“自作多情”,但当他听完最后一句话,这股子不屑之情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看着表情坦荡的汤尘,他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李子木与楚先平之间就是真心?” “今早我用读心术验过。” 汤尘毫无隐瞒的回答道:“楚公子对李姑娘是何心思我不知,但李姑娘对楚公子确实是真心。” “是么?” 魏长天眯了眯眼:“我凭什么信你?” “公子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揪出百余军中细作的么?” 汤尘深吸一口气,正色再答:“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公子。” “我是想知道,不过......” 魏长天轻笑道:“这二者间有何关系?” “有无关系重要么?” 汤尘同样笑了笑:“魏公子,我将你想知道的事说出来。” “你成全李姑娘和楚公子。” “这仅仅是个交易而已。” “倒也是......” 魏长天看着汤尘,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只是这交易对你来说并无好处。” “哈哈哈,魏公子,我既然都做了懦夫了......” 话聊到这个份上,汤尘也再没有了此前的紧张和拘谨,只是十分坦然的笑道: “便就再做次傻子又能如何。” 7017k 第677章 买一送一 观心特殊神通,可查看一定范围之内所有生物对你的敌对程度,其效果依据使用者境界而定。无法购买,仅可通过指定方式获得 观心术,一旦施展,附近一定范围内的生灵头顶皆会出现一团心脏模样的雾气。 雾气越白,这人对施展者的态度便越友善。 雾气越红,这人对施展者的态度便越敌视。 原来汤尘就是凭借着这个神通从八十万人中先快速筛选出一些可疑的人,然后再利用读心术进一步确认,最终在一夜之间就找出了军中百余细作。 “” 看了一眼汤尘,关闭了系统界面,魏长天没有立马说话。 “观心”能在系统里找到同款,但“读心”却没有,这无疑代表着如若自己将汤尘杀掉,那得到的特殊神通大概率会是前者。 嗯 虽然没有“读心术”那么牛逼,但也可以了。 好歹作用范围更广,使用起来也不需要什么条件,适用性想必要比“读心”更强一点。 毕竟对魏长天来说,他大部分情况下并不需要去判断别人某句话的真假,只需要明白对方是敌是友便够了。 反正只要是敌人,那一刀砍过去总不会有错。 不错 在心里点了点头,魏长天对“观心”的效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当然了,他也明白想要得到这个神通,那就一定得亲手杀了汤尘。 杀人不难,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毕竟作为交换的人质,如果汤尘现在死了,那楚先平恐怕也回不来,两国达成的和谈协议更是会立马作废。 再说李子木那边保不准还有什么后手。 所以再等等,不急。 “汤公子。” 想到这里,魏长天终于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 “既然你如此干脆,那我便也就不婆婆妈妈的了。”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管李子木和楚先平之间的事前提是李子木她不会愧对楚兄。” “不知这样你可满意” “多谢公子” 双手抱拳,汤尘十分郑重的冲魏长天鞠了一躬。 “我相信公子绝非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定能说到做到” “我当然说到做到。” 撇了撇嘴,魏长天犹豫了一下,幽幽又说 “不过汤公子,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你不一定就会输给楚先平。” “甚至我更希望最终是你娶了李子木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能明白。” 汤尘笑着摇摇头“不过我主意已定,所以就这样罢。” “我知公子尚有许多事要处理,便不多叨扰了。” “告辞。” “” 再次拱了拱手,汤尘一副绝不会再改主意的样子。 魏长天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不送”之后就目送着汤尘转身走出静室。 “吱呀” 房门轻轻合拢,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随手端起茶盏,魏长天在心里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管自己咋劝,汤尘都铁了心要“自我牺牲”来成全李子木和楚先平。 如此看来,李子木此前的计划应该是要落空了。 啧啧啧,早上她还跟自己说什么只要自己愿意,她就能让汤尘留在大宁给自己卖命。 现在一看这也不行啊。 也不知道她还有啥后手没有。 算了,懒得管这些了。 爱咋咋地吧 “冬。” 喝了口茶,将茶盏搁在桌上,魏长天起身便欲离开静室。 不过此时房门却突然被敲响,旋即有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魏公子,大觉使臣求见。” “” 一炷香后,还是这间静室,魏长天很快便见到了一个气势不俗的中年男人。 带着詹事府文书的大觉使臣,正大光明的来见自己。 那他的目的无疑只有一个。 “张大人” 简单的客套过后,魏长天便直接笑问道“你此番来可是为了闫焕文” “正是。” 中年男人一拱手,正色道“魏公子,如今两国之间既然已停战,我朝大军更是已经陆续撤离天山,那您是否也该放人了” “放人” 魏长天意味深长的看着男人,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不过张大人稍安勿躁,此事还要再等上半日。” “明天一早,我定将闫焕文安然无恙的交还给你,你看如何” “明早” 中年男人眯了眯眼,沉声问道“不知公子为何不能立刻将陛下交给小人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说法倒是没有。” 魏长天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张大人你,还有你们皇子殿下可能会更满意一些而已。” “是么” 面对着这样一个云遮雾绕、不明所以的回答,中年男人不仅没有任何疑惑,甚至还轻轻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便再等半日。” “哦对了,魏公子,小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张大人请说。” “是,小人听闻一个叫苏袖的妖女如今也在公子手中” 中年男人阴笑着轻声说道“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公子将此妖女一并放了。” “魏公子,皇子殿下愿为此多付贵国二十万两的赔款,权当以这些钱来买此女一命。” “就是不知您可否高抬贵手” “” 一并放了。 高抬贵手。 中年男人在一些字眼上有意加强了语气,所表达的意思魏长天又如何不明白。 “苏袖是吧。” 点点头,魏长天没有就此再讨价还价。 反正苏袖他本来也就是打算杀掉的,因此这二十万两银子可以说是白赚,再多要点也没啥意义。 “行,那我就卖你们皇子殿下一个面子,明早将此女一起放了。” “多谢公子” 中年男人毫不墨迹,目的达成后就起身准备离开。 “那小人便先走一步,明早再来叨扰公子了。” “嗯,张大人,记得今夜别睡的太早。” 魏长天笑着叮嘱道“保不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呢” “哈哈哈,那小人今夜不睡便是” “如此最好,到时我会派人第一时间去通禀大人的。” “小人随时恭候佳音” “”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位正牌大觉使臣便离开了州衙,返回所住的客栈等待着那件即将发生的大事。 他当然是闫怀清派来的。 不过其目的肯定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催促魏长天放人。 恰恰相反,他是来催促后者快点杀人的。 而另一边,魏长天给出的答桉也很明确。 就是今晚,闫焕文会死。 哦,现在还搭上了一个苏袖。,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678章 “劫狱” 入夜,凉州大牢。 幽暗逼仄的过道上插着一排火把,摇晃的火焰贪婪地消耗着本就稀薄的氧气,使得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令人窒息。 过道尽头的牢房中,已经被关在这里将近一个月的闫焕文目光呆滞、双颊深陷,已然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虽然这段时间里他并未遭受什么虐待,每日的吃食也要远比其他犯人好上很多。 但从一国之君到阶下囚,身份上的突然转变还是让闫焕文一时间难以接受。 而比这更让他难受的,则是失去了一切外界信息的茫然感。 他不知道外面的战事已经进行到了何种程度。 他不知道大觉那边如今是何种情况。 他不知道闫怀清会不会救自己。 他不知道苏袖和第七妖地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今的闫焕文就像是失去了所有感官,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而与之一同消失的,则还有他对局势的判断。 又或者说闫焕文已经不具备判断当下局势的最基本条件了。 半个月前,魏兆海离开凉州之后,他便再未曾被审讯过。 所以,这半个月来他甚至都没有机会与人说过哪怕一句话,就更别说借此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了。 如此一来,闫焕文能做的便只有等。 他不敢主动要求跟魏兆海或者魏长天谈。 因为他知道在巨大的信息差面前他不会有任何话语权可言,只会被牵着鼻子熘来熘去。 他只有等到外面的局势稳定下来、或者变得更加激烈时,等到魏长天需要他时,他才会有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 为此,闫焕文已经等了半个月。 但可惜的是,直到今天,他什么也没有等到。 除了每日会有面无表情的狱卒送来两次饭菜之外,他便再没能见到过任何一个人。 就像是彻底被人遗忘了一样 “” 伸出枯藁的手掌,捏起碗底的几粒白米放入嘴中。 闫焕文闭着眼睛,慢慢咀嚼着这几粒米饭,脑海中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猜测着外面的局势。 从时间上来看,此时觉季大军无论如何也应该穿过了天山,兵临凉州城。 所以双方大概率已经开打了。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自己现在在魏长天手里,而后者又一直没有杀自己,那就一定是想要借此与大觉提一些条件。 现在应当是清儿在主持大局吧。 清儿聪明,有手段,稳住朝局应当不难。 只不过清儿的野心却也很大。 所以,他该不会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自己是清儿的父皇,是他的亲生父亲。 清儿不会不管自己的。 或许是魏长天开出的价码太高,他还在犹豫罢了。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死便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只希望清儿有朝一日可以为自己报仇便好 当嘴中的米粒咽入腹中之时,闫焕文再次睁开眼睛,目光中尽是苦涩。 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再去捏几粒米慢慢含咽。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脏兮兮的手掌却突然停在了半空。 浑浊的双眼蓦然瞪大,其中好似瞬间多了一些清明。 闫焕文张大嘴巴,愣愣的看正缓缓打开的牢门,看着几个蒙面黑衣人闪身进入牢房,然后快步来到自己身前,齐齐单膝跪倒 “皇上” “属下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 黑衣、黑靴、黑刀。 刀柄上凋有一条盘蛇。 闫焕文对这套装扮再熟悉不过,因此当下不由得愣住了。 不过劫狱这种事讲究个“速战速决”,所以对面几个黑衣人也没功夫等他发问,立刻便有人开口解释道 “皇上,您被劫的消息传回去后朝野顿时便陷入大乱。” “好在皇子殿下很快就出来稳住了朝政,并且立马便派出使臣与魏长天谈判。” “怎奈魏长天竟借此狮子大开口,殿下他没办法,只好一面拖延,一面令我等尝试劫狱。” “我等几番谋划,终于在今日这大狱防备松懈之时混了进来。” “皇上,眼下敌人尚未察觉,但不定何时便会发现不对。” “属下们早已在狱外安排好了退路,这便护您离开” “” 几句话说完了来龙去脉,立马便有黑衣人上前扶起闫焕文,不由分说的就向牢房外走去。 闫焕文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因此在短暂的茫然过后,此时已然是从惊愕中回过了神。 瞥了一眼昏死在过道中的几个狱卒,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急促的问道 “现在外面的战局如何” “回皇上,我朝大军已杀至凉州城下,双方已交战有数日之久了。” 领头的黑衣人快速回答“虽还未破城,但敌军明显已陷入劣势,想必坚持不了太久。” “正因如此,属下们怕一旦破城之后魏长天会恼羞成怒对您不利,这才冒险在今日动手。” “陛下,小心脚下” 一脚踢开一举掉落在地的火把,黑衣人便不再说话,只是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而闫焕文听到战局是己方占优后,则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便好,这便好” “清儿做的不错,没有为了救我而置大局于不顾。” “好啊” “” 如释重负的喃喃自语回荡在狭窄的过道之中,两侧牢房中不停有人起身,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几人。 更有一些囚犯已然看出了些什么,此时正趴在牢门边大喊大叫道 “好汉顺手把我也救出去吧” “好汉救命啊 ” “我是被冤枉的真的 ” “妈的你们不救老子,老子就喊让你们也逃不成” 或哀求,或威胁,各种喊声顿时响作一片。 照这样喊下去,外面的人想不发现里面的异常都难。 不过这些黑衣人倒也够果断,相视一眼后二话不说便拔刀向着几扇牢门斩去。 “唰” 刀光闪过,在几个囚犯兴奋的目光中穿过铁栅的缝隙,自他们脖颈间一闪而过。 “噗通” 下一秒,几颗人头砸落在地,亦瞬间止住了所有的呼喊。 “” 这些囚犯并非都是死囚,虽然被关在牢里很是受罪,但以后早晚有一天可以出去,因此现在自然不敢再喊。 大狱中一瞬间变得无比安静,唯有几人的脚步声回荡。 眼下距离过道尽头还有不过几十丈,走出过道再转几个弯,穿过狱衙后院,他们就可以逃出大狱,没入凉州城。 而直到现在,外面的人好似还对此毫无察觉。 这样看来,到如今为止整个“劫狱”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不过当闫焕文看到旁边一间间牢房中关押的囚犯时,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袖儿” “还有袖儿” “快快去将她也救出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679章 圈套 都这种时候了,还没忘了苏袖。 从闫焕文如今的表现来看,他对苏袖倒也并非只是完全的利用,还是有不少真情蕴含其中的。 只不过几个黑衣人却都有些犹豫。 “怎么了都愣着干什么” 眉头一皱,闫焕文厉声问道“难道袖儿她已经死了不成” “回陛下,苏袖姑娘倒是未死” 有人试探着小声回道“只是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先” “够了多救一人又能耽误多久” 闫焕文勐地一挥手“现在立刻带朕去救人” “这是” 几个黑衣人相视一眼,旋即调转方向护着闫焕文向另一条地道深处走去。 火光摇晃,将几人的影子投在石墙上拉的很长,亦模模湖湖映亮了几双情绪各不相同的眼眸。 闫焕文此时的眼神里有些激动,有些决然,还有一些忐忑。 但几名黑衣人眼中除了一丝十分刻意的警惕之外,便再没有了其它情绪。 对于闯入敌国大狱救人这件事,他们好像根本不紧张。 这无疑是一件十分值得怀疑的事情。 而如果再仔细想想刚刚他们说过的一言一行,那么类似的可疑之处便更多。 他们明明说的是闫怀清眼下正在“一面拖延魏长天,一面令他们尝试劫狱”,但接着又说外面已经打了数天,甚至凉州城已然处在了随时会失守的边缘。 既然在拖延,又为何会开战 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还有这大狱内外松散至极的看守。 说实话,如此千疮百孔的守备恐怕连寻常县城的大牢都不如。 即便眼下正值战争时期,可堂堂一州大狱也不该是这般样子。 更何况其中还关押着闫焕文。 所以区区几个人,直接闯进大牢,就这么救出了一国天子级别的重要人物 玩呢 倒不是说这天底下的所有监牢都一定得固若金汤,但这凉州大牢的看守未免也松散的太过诡异了些。 哦,还有救苏袖这件事,也是处处透露着古怪。 这群黑衣人不可能不明白如今这种时候多耽误一分一秒,他们所面临的风险就会成倍增加。 因此即便是闫焕文亲口下令,他们的正确做法也应该是先将前者救出去,而不是冒险带着闫焕文去救人。 并且从他们如今的举动来看,明显是早已查到了苏袖的关押位置。 既然是这样,那他们为何不干脆在一开始就将两人一齐救出。 最起码他们现在也可以兵分两路,一拨人继续送闫焕文出逃,另一拨人转头去救苏袖。 总之不管怎么分析,这群黑衣人如今的做法都是下下之选。 因此 前后自相矛盾的解释。 如儿戏一般松散的大牢守备。 关键时刻做出的最差选择。 其实以上这些古怪之处,对闫焕文来说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便都能发现。 但可惜的是他现在根本无法冷静。 毕竟百息之前他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而现在他只差一步就能逃出生天,拿回自己所失去的一切。 这种骤落骤起的冲击令闫焕文暂时忽略了所有的细节。 更何况就当他站停在一间牢房之外时,眼中便只剩下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 “袖、袖儿” “朕来救你了” 跟闫焕文的经历差不多,这一个月来苏袖同样没有遭遇什么虐待。 因此眼下她除了有些消瘦之外,整个人看起来并无太大的变化。 而闫焕文之所以会感觉陌生,则是因为他看到了苏袖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眼神中浮现出的那抹厌恶。 “滚” 蜷缩在牢房一角,苏袖虽然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压根没有跟闫焕文一起逃走的意思。 她只是平静的看着后者,冷冷说道 “闫焕文,逃回去继续做你的皇帝吧。” “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走。” “快滚,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 “” 没有经历生死后重逢的激动,没有即将逃出生天的喜悦。 此时苏袖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无疑是闫焕文万万未曾预想到的。 他张着嘴,喃喃说道 “袖儿,白灵山之事,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 “原谅” 苏袖冷笑一声“闫焕文,我凭什么原谅你就凭你现在来救我” “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忘记那天你所做的决定” “呵呵,为了你,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我可以眼睁睁看着白灵山被屠我可以跪下求魏长天放过你” “而你呢” “你对得起我吗 ” “闫焕文我恨你 ” “滚 ” “滚啊 ” “” 从平静冰冷,到声嘶力竭。 苏袖死死盯着脸色惨白的闫焕文,发泄似的嘶喊出一句句压抑在心底已久的话。 而闫焕文则是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说不出半句回答。 因为苏袖说的都是事实,他确实有愧于前者太多太多。 闫焕文自知对不起苏袖,但也肯定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滚”了。 眼睛闭起,又缓缓睁开。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默默看向身侧一个黑衣人,有些艰难的说道 “将苏姑娘的经脉封住,带走。” “是” 黑衣人应了一声,旋即闪身来到苏袖身边,快速点出数指。 很快,后者挣扎的幅度便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动弹不得。 不过虽然动不了,但苏袖却依旧死死看着不敢与自己对视的闫焕文,冷笑着啐道 “呸” “假情假意,真让人恶心” “” “封了她的廉泉穴。” 闫焕文苦涩的摇摇头,背过身不再去看苏袖。 “啪” 黑衣人闻言毫不犹豫又是一指落下,牢房中也因此重归安静。 “” “走吧。” 经历过刚刚那一遭,闫焕文虽然心中痛苦,但好歹还没忘记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此刻他终于是将苏袖的事暂时搁置一边,准备还是先逃出去再做打算。 “是” 另一边,几个黑衣人齐齐应声,然后便护着闫焕文沿着来路折返。 他们各司其职,有人开路,有人殿后,有人警备着两侧牢房的囚犯。 几人之间并无任何交流,不过视线却都时不时会落在其中一个矮个子身上。 而后者则是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不动声色将左手摁在腰间。 内力透掌而出,灼热了藏于衣中的子母玉。 下一刻,大牢之外锣声大作。 “铛铛铛 ” “铛铛铛铛 ” “劫狱 ” “有人劫狱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680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大牢之外的锣声和喊声传入众人耳中时,每个人都表现出了应有的反应。 只见闫焕文眼神一愣,表情不可避免的多了一份紧张。 而几个黑衣人也是顿时停住脚步,面露难色。 片刻之后,领头的黑衣人便语气急促的对闫焕文说道: “陛下!眼下牢外之人已然察觉到不对了,我们势单力薄,若是被困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依属下所见,如今我们只有将大牢里的囚犯尽数放出,趁乱杀出去才有一条生路!” “还请陛下快快定夺!” “......” 放了狱中的囚犯,趁着牢外狱卒尚未聚集太多,乘乱杀出重围。 “好!” 听到黑衣人的话后,闫焕文并没有思考太多,很快便咬牙点了点头。 前者说的没错,若是被困在牢中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铛!” “铛铛铛! ” 一瞬间,刺耳的金戈声接连响起。 几人一边快速向着牢房大门处跑去,一边将沿途两侧的牢门铁锁统统斩断。 而被关押其中的囚犯虽然有的并未动弹,但更多的还是立马冲出牢房,跟在几人后边向着大狱大门跑去。 “哈哈哈!老子终于出来了!” “几位好汉够义气!等出去了老子请你们喝酒!” “这破地儿就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 “哈哈哈哈!” “......” 一时间,各种狂笑、咒骂声响彻大牢,场面混乱无比。 在狱中遭了这么多的罪,如今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 这些囚犯虽然看起来已几近疯癫,但其实都精明的很,始终跟在闫焕文几人后面,都不愿第一个出去送死。 只是这些黑衣人又如何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砰!” “卡察!” 停步在巨大的铁门之前,一刀斩断门上三重横锁。 领头的黑衣人刀尖向后一指,阴恻恻的冷笑道: “你们!过来推门!” “......” 此时聚拢在大门内侧的囚犯差不多有百十来个,闻言皆站着不动,摆明了都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几个黑衣人也不墨迹,挥手斩出几刀,刀光顷刻间便带起数个头颅。 “噗嗤!” 鲜血激射半空,数具无头尸体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缓缓倒地。 “哼!现在你们一拥而出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刀尖前指,一个黑衣人冷冷的说道:“但若你们不敢,那老子让你们现在就死!” “我再说最后一遍!” “来人推门!” “......” “操!该死活不了,该活死不了!我来!” “上吧!死在外面也总比死在这里强!” “妈了个巴子的......” 不管如何愤怒,这些囚犯都知道对面这几个黑衣人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那与其犹犹豫豫的被杀死在这,倒还不如舍命一搏,保不准就可以逃掉。 就这样,在死亡的威胁下,百余囚犯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一拥而上将狱门推开,旋即拥挤着冲向门外。 然后...... “嗯?” 预期中火把熊熊、刀光剑影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惨白的月光下,偌大的狱衙后院空空荡荡,四下竟没有一个人影。 “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一定是那些当差的害怕了!” “兄弟们!大好机会!快跑啊!” “......” 短暂的愣神过后,百余囚犯便欣喜若狂的拔腿狂奔,毫不犹豫的便向着数十丈开外的院墙跑去。 出了这座院墙便是凉州城,一旦没入城中,官差再想要找到他们无疑十分困难。 “自由”就在眼前,这些囚犯如何能不激动,只是几息功夫先头那几个就已经跑出了数丈之远。 而此时仍在狱门内侧的黑衣人也赶紧向着闫焕文催促道: “陛下!如今看来敌人尚未集结!” “咱们也快走吧!” “......” 并没有立刻回答,闫焕文皱眉看着前方正在狂奔的囚犯,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 毕竟即便是看守大牢的狱卒心生胆怯不敢阻拦,但此刻院中也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 更何况刚刚明明有人在敲锣大喊。 为何现在连这些人都不见了踪影? 很明显,闫焕文并不是那些只顾着逃命的囚犯,此刻已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只可惜他察觉的有些太晚了...... “陛下!莫要犹豫了!” “属下们这就护您逃出去!” 相互对视一眼,两个黑衣人立刻来到闫焕文身边,不由分说的将其架起后便冲出狱门。 “你、你们!” 闫焕文蓦然瞪大双眼,心头的不安也越发强烈。 疾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他惊恐的看着身边几个黑衣人,心中不停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多疑而已。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眼下都已经跑至院子中央,最多再有十几息的功夫就可以翻墙而出,然后...... “呼! ” 突然,一切思绪戛然而止,闫焕文愣住了。 包括在他们身前的百余囚犯,也皆是勐地停下脚步,表情皆变得无比恐惧。 因为就在刚刚,茫茫多的火把突然燃起在正前方的院墙之上,亦照亮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寒芒的箭头。 “操!有埋伏!” “妈的!中计了!” 看着不停从院门外涌进来的青甲军,这些囚犯惊慌失措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调转方向,企图从另一侧逃走。 然而还没等他们跑出两步,便见院子左右两侧的院墙之上也已同时亮起了火把,搭起了一排排的短弓。 连绵的火把将整个院子照亮如白昼,数百身披甲胃的蜀军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已然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切已再明显不过了,这完全就是一个圈套。 “快回去!” “他们就是想以越狱的罪名杀了我们! ” “快往回跑啊! ” 此时此刻,终于有人想通了策划今夜之事之人的目的。 他们疯了似的大喊大叫着,转身便欲逃回大狱之中。 不过就在此时,只见一个一直留在后面的黑衣人竟突然闪身来到狱门之前,捡起一根掉落在地的铁锁,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一用力...... “卡!” 清脆的声音不大,但却断绝了这百余囚犯的最后一丝生机。 他们其中或许有一些修行之人,但既然都进了大牢,那肯定就会被封住经脉。 所以如今他们就跟普通人一样,不仅面对着周围数百蜀军毫无还手之力,就连这区区一根铁锁也同样奈何不了。 包括已经是三品的闫焕文,也是一样。 只见身处在慌乱人群之中的他就像是傻了一般,只是张大嘴巴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就这么看着那几个黑衣人闪身离他而去,旋即消失在蜀军阵中。 他就这么看着苏袖被丢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上满是泥土。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嘴中说不出半句话。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熊熊燃烧的火把,无数蓄势待发的羽箭,面无表情的蜀军,头顶惨白的弯月。 哀嚎声、咒骂声、求饶声在十几息后渐渐停歇,被围困在院子中央的百余囚犯终于不再叫嚷,只是聚拢成一团,哆哆嗦嗦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兵卒,以及他们手中泛着寒芒的兵刃。 直到人影闪动,兵阵中突然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自兵阵之中走出的男子身上。 而后者则只是遥遥看了闫焕文一眼,旋即平静的吐出两个字。 “放箭。” 第681章 没人在乎 “唰!唰唰唰!” “啊!!” “不、不要!!” “噗噗噗!!” “......” 月光惨白,火光烈烈。 魏长天话音一落,密密麻麻的利箭便离弦激射而出,化作一道道白光撕裂空气,在一片哀嚎惨叫声中狠狠洞穿了百余囚犯的身体。 很明显,魏长天并没有要与闫焕文说任何废话的意思,在看到后者和苏袖确在人群中后便直接下了杀令。 而另一边的闫焕文也在这一瞬间终于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终于明白魏长天为什么没有直接取他的命,而是大费周章的设下这样一个圈套。 原来,魏长天是要制造一场合理的“意外”。 而自己便是这场意外的牺牲者之一。 明明可以直接杀,但非要绕这样一个弯子...... 毫无疑问,魏长天之所以这么做,无疑是要给大觉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那么,大觉和大宁现在便应当已不是敌人了。 停战了么? 清儿为什么会同意停战? 自己的死究竟又是谁的意思? 一连串问题拥挤在闫焕文脑海,身前的囚犯就如割麦般纷纷倒下。 其实这些问题闫焕文已经猜到了答案。 但他却不愿意回答自己...... “噗嗤!” 一道白羽长箭刺穿了他的左肩,带起一片血花。 然后又有一箭刺入胸口,带动闫焕文的身体猛地一颤。 凌厉的内力在体内疯狂搅动,稍稍滞后的剧痛旋即遍布全身。 被灌注了内力的两箭射中,寻常人此时早已一命呜呼了。 不过闫焕文虽然被封住了经脉,但好歹也是一个三品高手,本身的体魄相较普通人要强上许多,所以眼下并没有殒命当场。 “朕、朕不信......” “清、清儿不会如此绝、绝情......” 低头看着胸口仍在微微震颤的箭羽,嘴角涌出鲜血。 直到此时,闫焕文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可流逝的生机却并不会以他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就如同泄气的气球一样飞速消逝。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思维亦开始迟缓。 闫焕文知道自己已无几息可活,但仍竭尽全力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不愿意倒下。 “嗖!” “嗖嗖嗖嗖!” 视线中,第二波剑雨已经黑压压的扑面而来。 而这次闫焕文身前已是空空荡荡,唯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在血泊中堆叠。 他怔怔的看着半空中闪烁着寒冷白光的亮点,看着头顶的弯月,突然想起了那天在白灵山上所发生的一切...... 从魏长天入山,到魏长天下令屠山,到魏长天去而复返,再到魏长天在“三千歧路”阵中以一敌七...... 若是自己最开始便没有想杀魏长天,或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结局了吧...... 对了,还有袖儿。 想不到今日竟又是自己害了她...... 闫焕文并不知道其实不管他如何做,苏袖都会死。 他只以为如果自己没有去救苏袖,那后者或许便能逃过一劫。 于是,目光中突然多了一份愧疚,缓缓低下头。 而腹部中了一箭的苏袖此时也正艰难的抬头望着他。 风催白羽响,月入无声悲。 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两人的眼神都变得平静。 什么恩怨情仇、什么痴情人与负心郎,什么烂俗的纠缠与老套的辜负......所有情绪和故事都在此刻消失不见。 “咳,咳咳咳!” “袖、袖儿......” 咳出一口鲜血,闫焕文颤抖着向前迈了半步,想要走到苏袖身边。 两人此时相距不过半丈,但却像是相隔着天涯海角,令他每挪动一寸都显得格外困难。 “......” 瘫软在地的苏袖看着正一步步走来的闫焕文,不知何时眼中已满是泪水。 那群黑衣人临走时被没有给她解穴,所以如今她仍动弹不得,亦说不出半句话。 不过从她看向闫焕文的眼神却不难判断,此时的她已然放下了所有。 此时此刻,苏袖很想告诉闫焕文,自己虽然痛过恨过,但从未后悔过。 她更想告诉闫焕文,自己已经原谅了他。 满是鲜血的手掌微微动了动,然后便一点点抬起。 气血逆流,外加腹部的伤势令苏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不过她还是竭尽全力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去再触碰一下已经近在咫尺的闫焕文的衣角。 然而...... “噗!” “噗噗噗!!” 在凄厉的破空声中,第二波利箭已至。 它们呼啸着,毫不留情的刺穿了闫焕文身体各处,亦令后者的脚步蓦然停了下来。 就像是一只竖起了尖刺的刺猬,又像是演武场上那插满了箭矢的草人标靶。 闫焕文瞪大着眼睛,不论如何用力,脚步却再也无法挪动一丝一毫。 然后,随着最后一丝气力的消失,他终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尘土与鲜血溅起,如同活过来一般于空中飞舞。 只不过它们身下的男人却再也没有了生机。 “......” “闫、闫郎......” “我不恨你了......” “......” 直到最后,闫焕文也没能听到这句他最想听到的话。 即便苏袖已经用尽所有力气,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这句话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 乱烟笼碧砌,飞月向南端。 可惜,晚了片刻。 ...... ...... “公子,一共一百零三人,已经都死了。” 过了差不多百息,在仔细检查过数遍之后,有一个兵卒跑来跟魏长天汇报了情况。 “嗯。” 魏长天点点头,视线落在闫焕文和苏袖的尸体上片刻,旋即便又挪开。 对这俩人来说,他们或许还有很多遗憾和未了之事,死的无疑很不甘心。 但对魏长天而言,这仅仅只是两个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敌人而已,说杀也就杀了。 正因如此,他才根本没有跟闫焕文和苏袖再聊一聊的兴致。 告诉前者其实是你儿子要你死的? 告诉后者第七妖地已经覆灭了? 这些都没有意义。 即便闫焕文和苏袖的故事再怎么“精彩”,可在魏长天这里也只不过是没有兴趣知道的无关之事罢了。 或许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 今天没洗头,昨天衣服穿反了,前天走路摔了一跤...... 你所经历的一切,不论好的坏的,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人在乎。 哪怕你是个皇帝。 “去通知大觉来使,就说今夜凉州大牢突遭劫狱,一时混乱,狱卒未能察觉到闫焕文亦身处其中,致使后者不幸死于乱箭之下。” 抖了抖衣袖,魏长天转身走到马车边,冲着一个侍卫说道: “再有,告诉詹事府,让宁文均写一封亲笔信,以示我们对此次意外的歉意。” “就这样,去办吧。” “是!” 青甲侍卫一抱拳,很快便脚步匆匆的领命离开。 而魏长天则是钻进了马车,打着哈欠对车夫吩咐道: “呵~回去睡觉。” “困死了,早知道就不来了。” 7017k 第682章 绝杀 翌日清晨。 当那个姓张的大觉使臣在凉州城中“大闹”一番,并且留下了一句“此事我大觉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狠话之后,便带人护送着闫焕文的尸体出城去了。 他们估计会在一天之后进入天山,几天之后追赶上正在北撤的大觉军队,再然后随军返回大觉。 到时候闫怀清肯定会披麻戴孝的替他爹举行一场无比隆重的大葬,或许还会立马建起一座皇陵将闫焕文葬入其中。 当爹的意外驾崩于他乡,当儿子的为其修陵。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闫怀清无疑会立马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真心可嘉、孝悌忠信的好儿臣。 而等他做完这一切,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即位登基,成为大觉的新皇帝。 至于为此背了“黑锅”的大宁...... 宁文均一封亲笔的道歉信,外加一些象征性的赔偿,此事大概率也便就此揭过了。 毕竟这事儿总归是一场“意外”。 我都准备放人了,结果谁曾想会恰好遇上了劫狱这档子事呢? 再说是你们皇帝自己到处乱跑,跟囚犯混在一起,这才导致被乱箭射死的。 对此我们确实很遗憾。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否则你们大觉还想怎么样? 再打? 那得先问问你们新皇帝同不同意...... 当然了,这样一场“恰到好处”的意外不可能不会引起怀疑。 但在木已成舟,闫焕文已死的情况下,想必曾誓死追随他的那些忠臣也会做出识时务的判断。 若还是非要讨个说法,那轻则罢官回家,重则丢了性命。 如此一来还不如赶紧扭头倒向闫怀清,将此事彻底遗忘。 反正都是闫家之人,问题不大。 ...... 就这样,在闫焕文死后,魏长天已然是完成了他对闫怀清的所有承诺。 而后者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河拆桥的举动。 又或者说闫怀清现在已经没有了“拆桥”的能力。 毕竟在突然发难围杀了季国二十万精锐之后,大觉此次出征的军队也只剩下了四十余万,相较于大宁已然在兵力上落于下风。 更何况季国处在大觉与天山之间,若不赶紧将其拿下,大觉这四十多万人的补给很快就会出问题。 所以闫怀清现在要考虑的根本不是能不能杀一个“回马枪”,而是怎么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季国整个吞入囊中。 正因如此,大觉军队北撤的速度要比想象的还要快。 仅仅又过了五天,先锋军便已经出山,并且立马便于季国南山郡城的守军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关于他们打成什么样子,魏长天没兴趣知道。 他只知道再过几天自己就能回蜀州去了。 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既然如今闫焕文已死,大觉的军队已撤出天山,传送阵也已被自己完全掌控...... 那么作为人质的楚先平和汤尘便也该换回来了。 ...... ...... 二月二十九,天山,山神庙。 今年恰逢闰年,二月有二十九天。 而就在这二月的最后一天正午,魏长天带着李子木和汤尘来到了山神庙,准备进行“人质交换”。 如今传送阵两边都被蜀军所把控,这次的交换并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所以交换顺序也就变得无关紧要,双方只是简单商量了一下便就定了下来。 午时一到,汤尘会先从山神庙传送至紫山殿。 紧接着,楚先平会从紫山殿传送至山神庙。 然后,交换结束。 如果顺利的话,整个过程用不了一分钟就能完成,因此魏长天甚至还答应了梁沁会赶回去吃晚饭。 其实要不是为了迎接楚先平,他这一趟本来都不想来的...... “汤公子......” 扭头看了看角落里的铜漏,魏长天本着“来都来了,总归要说两句”的心态将视线挪向汤尘。 “今日一别以后也不知何时能再见面。” “你我之间并无个人恩怨,如今宁觉两国间的矛盾也已解开,因此现在我们即便还算不上朋友,但最起码也不再是敌人了。” “若是日后你闲来无事,随时可以去大蜀找我,看一看大蜀的风土人情。” “到时我定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 自打那天与汤尘聊过之后,魏长天就已然打消了将后者收为己用的念头。 所以他现在说的都是些客套话,完全就是在打发时间,省的干站着尴尬。 而汤尘则是彬彬有礼的同样回了些场面话,言行举止也早就不再战战兢兢,甚至可以说十分自然从容。 “魏公子,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 “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大蜀转转,到时还要叨扰公子......” “......” 几句客气话说完,铜漏的刻针也正好指向了午时。 看着面前幽暗深邃的黑雾,汤尘冲魏长天拱了拱手。 “魏公子,告辞。” “嗯。” 魏长天点点头,注视着汤尘一步步走到黑雾之前。 等会儿......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好像少了点啥...... 扭头看了看身边眼神复杂的李子木,魏长天这下明白哪里不对了。 感情是李子木一直都没说话啊! 咋了? 美人计不成连朋友都不做了? 人家都要走了,你好歹说声再见也行啊! 就这么干杵着? 魏长天撇了撇嘴,懒得去管李子木,又将视线移回到汤尘身上。 而后者也在此时突然停住脚步,背对着魏长天和李子木轻声说道: “魏公子,莫要忘了你曾答应过我的事。” “李姑娘,多谢......” “......” 不是“告辞”,不是“再会”。 汤尘在这即将与李子木分别的最后一刻,用的竟然是“多谢”二字。 谢?谢什么? 魏长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明白汤尘的意思。 然而李子木却就像是听懂了一样,竟突然迈开步子跑向了汤尘。 从她的架势来看,魏长天本来以为她要给汤尘来个“挽留”的拥抱。 不过最后李子木却只是在汤尘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低头从袖中取出一面手帕。 “汤公子......” 轻轻唤了一声,李子木好似很胆怯,声音很小。 她看到汤尘转过了身,便将手帕微微举高了一些。 “这、这是你曾借给我的帕子......” “还、还给你......” “......” 临别之前将手帕还回去,这个举动乍一看无疑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汤尘起初也是这么理解的,因此即便他已然主动放弃了李子木,但眼神中仍闪过了一丝痛苦。 不过就当他面露苦涩的接过手帕,视线扫过绢面时,整个人突然就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 青丝低垂,遮掩佳人眼眸。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绢面上竟多了一小行绣字。 这绣字不大,绣工有些粗糙,更是有几番拆线重绣的痕迹,可见绣字之人的女红并不算好。 但从那细密的针脚来看,绣字之人却又特别认真。 更关键的是,那一团团暗红色的血迹无疑表明了她为绣此字付出了多少“代价”。 而这一行小字的内容,更是寄托了一番最为难言的情意。 只一眼,一切情思皆已跃然而出。 “汤公子......” “今生无缘,子木来生再许终身......” 7017k 第683章 先骗过自己 【今生无缘,来生再许终身】 当汤尘看到绢面上的这行小字、听到李子木的话时,他就像是傻了一样呆呆的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所以......李子木都知道了么。 她知道自己说了谎,知道自己去找了魏长天,知道自己所做的“牺牲”...... 也对,毕竟这些事又如何瞒得过她。 只是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呢? 愣愣的看着李子木,汤尘心中一阵绞痛。 而另一边,李子木则是死死咬着嘴唇,眼眶已是一片湿润。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虽然“恨不相逢未嫁时”这句话用在此处不太恰当,但表达的感觉却是合适的。 要不是楚先平“早”来了一步,李子木与汤尘之间不见得就会是这般结局。 微风轻拂,两人相距仅有半步,但好似却也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于是,他们就这么相对站着,久久不语。 而至于站在更后面一些的魏长天...... 虽然他看不到手绢上绣的字,但却能听见李子木的“配音”,所以当下的表情也同时十分精彩。 好家伙! 我直接一个好家伙! 来生再许终身? 这一句话就顶得上千言万语啊! 李子木是怎么想出来的!也太渣了吧?! 这波绝杀汤尘怎么可能抵挡的住?? 这不得立马留下来跟楚先平“决一死战”?! 很明显,在魏长天看来,李子木这番操作简直就是效果拉满,认定了汤尘绝对扛不住,一定会“回心转意”的留下来。 毕竟如果今生有机会,谁又甘愿将希望寄托在什么狗屁“来世”? 再者说李子木这句话都摆明了告诉汤尘——老娘喜欢你。 汤尘这要是再不“背水一战”,对得起他天道之子的身份? 所以......嗯? 突然,魏长天眼神一滞,嘴巴也不可置信的微微张大。 因为就在刚刚,不远处的汤尘竟做了一个让他万万没想到的决定。 哈?? 走了??? 看着那团泛起阵阵涟漪的黑雾,魏长天快步走到近处,表情要多惊讶有多惊讶。 不是,就这么走了? 连句话都不说? 难道他看出了李子木是在玩他? 不对,那个黑猪没出来,汤尘没施展读心术啊...... “呃,眼下的情况......” 扭头看向同样愣住的李子木,魏长天摸了摸鼻子问道:“应该不在你预计之中吧?” “......” “不在。” 李子木低了低头,回答的有些晚:“我以为他一定会留下的。” “我刚刚也这么觉得。” 魏长天遗憾的摇摇头:“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 李子木抬头看着已经重归平静的黑雾,喃喃小声重复了一遍。 而她的“可惜”与魏长天的“可惜”,或许并不是一个意思。 “行了,既然人都走了,那就这样吧。” 撇了撇嘴,魏长天倒是对此不太在意,很快就恢复了淡定。 对他来说汤尘并非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不能收为己用也无伤大雅。 唯独就是这样一来自己或许便要找机会去一趟大觉了。 毕竟不论是“读心”还是“观心”作用都很大,自己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对了,你刚刚就不怕他用读心术?” 想到这里,魏长天突然问向李子木:“万一他用了,你怎么办?” “他不会的。” 李子木摇摇头:“即便用了,他也看不出我所言是假。” “看不出?” 魏长天皱了皱眉,语气亦变得有些冷:“我不是告诉过你汤尘的读心术并非一般的识人之术,而是特殊的神通,绝不会出错的么?” “你难道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不成?!” “噗通!” “公子息怒!” “奴婢自不敢忘记公子所言!” 见魏长天有些动怒,李子木立刻便俯身跪倒,连自称也改为了“奴婢”。 她先是赶忙承认了错误,然后才小声解释道: “只是奴婢此前已试过一次,确曾骗过了他。” “你试过?” 魏长天眯着眼睛,一脸不信:“那你说说,你是怎么骗过他的?” “这个......” 李子木低了低头,轻声回答道: “其实很简单。” “只需先骗过自己便可。” “......” 先骗过自己? 听到这个答案,魏长天不由得楞了一下。 什么意思? 李子木先反复告诉自己是真的喜欢汤尘,然后等自己信了之后再去骗汤尘?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 但是感情这东西又不是什么“客观事实”,而是百分百的“主观判断”啊! 所以李子木如果相信了自己是喜欢汤尘的,那不就是真的喜欢吗? 这特么还能叫“骗”? 等等,也不对。 毕竟从李子木现在的表现来看,她好像确实知道自己是在欺骗汤尘...... 所以李子木是如何做到在“骗过自己”的同时又能时刻保持着“清醒”的? 服了。 你们聪明人骗个人都要这么复杂的吗? 魏长天越想越乱,本来还想再问问李子木,不过又觉得后者即便说了自己大概率也还是想不通,于是便懒得再管。 “行了,起来吧。” “反正汤尘现在也回去了,你记得下次再有类似的事不要自作主张便好。” “是,奴婢定谨记公子教诲......” 认真点了点头,李子木缓缓站起身子。 她看着魏长天的侧脸,好像还准备说点啥。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不远处的黑雾便又是一阵晃动。 是楚先平回来了。 ...... “楚兄!” 脸上瞬间露出一丝笑容,魏长天第一时间便迎了上去。 而李子木的表情也变得欣喜,跟刚刚那个“送别情郎”的痴情女子判若两人。 两人的反应都很快,不过刚从黑雾中出来的楚先平却仍旧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看看魏长天,又看看李子木,旋即小声问道: “公子,方才发生什么了么?” “啊?没事,回去的路上再说。” 魏长天重重拍了拍楚先平的肩膀:“走吧,今天沁儿特意嘱咐我要给你接风,她早就在家等着了。” “是。” 楚先平还是一如既往的从不多问,应了一声,又向着李子木点点头,然后便跟着魏长天向门外走去。 不过就待两人走出几步之后,却发现李子木竟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 回过头来,魏长天不解道:“走啊,愣着干什么?” “公子......” 看了看同样有些疑惑的楚先平,李子木低头小声说道:“你们先回吧,我在这里再等等。” “等?” 魏长天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了李子木的意思。 他虽然觉得李子木等也是白等,但思考片刻后却也没有阻拦。 “行,那你在这等着吧。” “楚兄,咱们先走。” “是......” 楚先平又一次点了点头,不过心中疑惑却是更甚。 他不知道李子木在等什么,但却知道自己现在不该问。 于是他便只好一面跟在魏长天身后向外走,一面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而此时,李子木也正在笑看着他。 四目相对,又在片刻后分开。 对楚先平来说,这感觉很熟悉。 但又有一些说不清的陌生。 7017k 第684章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一刻钟后。 在数十骑的护送下,一辆马车疾驰掠过两侧的雪山,马蹄掀起地上片片积雪。 自打发现了传送阵之后,梁振便下令将官道一直延伸到山神庙,所以现在马车可以直通凉州城。 “公子。”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楚先平正色问道:“这几日究竟发生什么了?李姑娘又是在等谁?” “哦,这事儿啊......” 魏长天点点头,并没隐瞒。 反正这事儿也瞒不住,所以他便将李子木企图“攻略”汤尘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当然了,他知道的情况并不全面,至少汤尘找过自己之后的几天发生了些什么他就没有过问。 不过想来也不过就是“搞搞暧昧”那一套。 “......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在紫山殿应该碰见了汤尘,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手上拿的手帕?” “看到了,但并未看清其上绣的字。” 楚先平点点头:“难怪我看汤尘的表情有些古怪,原来其中竟还有这样一件事。” “可不是呗。” 魏长天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汤尘肯定会留下,没想到他倒是够果决,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嗯......那李姑娘现在是在等汤尘?”楚先平突然问道。 “肯定是啊。” 魏长天撇撇嘴:“费尽心思折腾了这么半天,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得逞,她可能不死心吧。” “不过她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最起码汤尘已经把怎么查出军中细作之事说出来了。” “是么?这就好......” 楚先平应了一句,但表情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楚兄,你莫不是吃醋了?” 魏长天看了他一眼,笑着调侃道:“行了,反正汤尘也走了,以后也没人跟你争了。” “再说李子木对汤尘只是逢场作戏,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了,汤尘还用读心术测过,说李子木对你的情意真的不能再真。” “怎么样,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咳,公子,我、我没有......” 楚先平老脸一红,开口想要狡辩几句。 不过他才说了半句,便被魏长天故作惊讶的打断道: “楚兄,你该不会是不喜欢李子木吧?!” “我......这个......” 楚先平顿时更加窘迫,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哈哈哈哈!” “楚兄,你如今这幅样子便再明白不过了。” 魏长天见状终于不再逗他,笑着摆摆手,换了个话题。 “对了,这几日你在大觉未曾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吧?” “有一事。” 听到这个,楚先平瞬间表演了一波“变脸”,一时间变得严肃无比。 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认真的回答道: “公子,闫怀清派人找过我,想要我可以在暗中帮衬他们一二,还给我开出了不菲的条件......” “......” 很快,楚先平就将他在大觉的经历,尤其是与闫怀清做的交易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而魏长天听完后则是冷哼一声,不屑道: “哼,我就知道闫怀清肯定会搞点小动作。” “他这是怕了我,所以想要找个法子提防一手。” “算了,眼下大觉军队才刚刚撤出天山,只要他别搞得太过分便由他去吧。” “至于他承诺你的事情......大觉出钱出人,帮我们再组建一支势力,这可是好事啊。”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 很明显,魏长天对于楚先平“假装背叛”的决定是很支持的。 毕竟这样不仅可以白嫖一股势力,同时也可以借楚先平给大觉送去一些假情报,从而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 当然了,这些事都有些遥远,最起码并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所以两人聊了两句后便又说起了凉州最近的局势,以及新奉那边的情况...... 不大的交谈声回荡在马车里,而车外则是浸染在落日余晖中的茫茫雪山。 此时马车已经驶离山神庙很远,到达了天山山系的外围。 前方有几座孤零零的木屋,再往前便是模糊一片的凉州城。 雪山、马车、木屋、城池...... 在夕阳的斜晖中,所有景象既清楚的分出了高低层次,却又朦朦胧胧的连接不断,化作鲜红的一团。 ...... ...... 入夜时,魏长天和楚先平回到了凉州城。 梁沁和杨柳诗早就令人准备好了晚宴为楚先平接风,并且还将梁振、韩兆、杜常,以及三军之中的主要将领和凉州城的高官都一并请了过来。 其实今晚与其说是替楚先平接风洗尘,倒还不如说是借着这个机会来庆祝一下凉州战事的圆满结束。 避免了一场大战。 保全了凉州和大宁。 破坏了乾回觉季的四国联盟。 更是留住了大宁、大蜀两国仅剩的五十万战力。 这样一个结果无疑是值得庆贺的。 更何况闫怀清答应的战争赔款很快便也会陆续借由传送阵送过来,对刚刚从内乱中缓过劲来的宁蜀两国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恰到好处的“意外之财”。 不费一兵一卒,便“超额”达成了所有战略目的。 想必从蜀州出发时,不论是魏长天,还是梁振等人,都不会预想到最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就连远在两国京城的宁文均和宁玉珂也都是喜出望外,已经在今早各自亲笔写了一封万民诏,将这样一个大好消息传遍天下。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该算得上“普天同庆”。 “哈哈哈!” “楚公子,韩某敬你一杯!若不是你,此时这凉州城定已是一片狼烟......” “长天,来!咱叔侄喝一个!我都想好了!以后咱俩各叫各的!我管你叫贤侄,你管我叫爹......” “杜将军!天狗军之威武简直是前所未见!仙池之战日后定能载入史册......” “难得如此痛快!喝酒喝酒......” “......” 灯火如昼,酒肉如林。 虽然如今在场的大都是武人,想要喝醉无疑极难。 但架不住大家今夜兴致高昂,不知多少酒下肚后便也皆有了醉意。 环顾整个屋子,其中唯二没怎么喝酒的便是梁沁和杨柳诗了。 而她们也是仅有的还记得李子木的人。 “柳诗姐姐,李姑娘怎的没来?” 吵吵嚷嚷的环境中,梁沁伏在杨柳诗耳边大声问道:“她不是跟着相公一起去山神庙了么?” “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 杨柳诗同样大声回了一句,然后便从一个丫鬟手里接过茶壶,趁着魏长天刚刚跟梁振喝完酒的空档,走过去给前者倒了杯茶。 “相公,喝点茶吧......” “好,你若嫌吵闹便跟沁儿先回屋!” 魏长天笑着接过茶盏,大声叮嘱道:“尤其是沁儿,怀着身孕又喝不得酒,在这里总归会觉得无趣!” “嗯,妾身知道了。” 在外人面前,杨柳诗还是很懂得礼数,从来都是自称“妾身”。 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弯下身子问道: “对了相公,李姑娘呢?怎的没见到她?” “哦,她还在山神庙呢!” “唔?在山神庙做什么?为何没有与你一道回来?” “嗨,还不是为了等......” “魏公子!下、下官敬您一杯!” 突然,一个带着酒气的声音打断了魏长天的话,说话之人是个面色潮红,明显喝多了的老头。 魏长天认得他,是凉州的州牧,因为未曾修炼,所以此刻指定是已经醉了,便没有顾及敬酒的时机。 “哈哈哈!董大人!应当是小子敬您才是!” 笑着端起酒杯,魏长天瞬间就忘了李子木的事儿,起身便跟老头儿喝起了酒。 而一旁的杨柳诗则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就走回到梁沁旁边重新坐下。 “柳诗姐姐,问出了么?” “没有呢,相公只是说李姑娘还在山神庙。” “啊?她在那里做什么啊?” “谁知道呢,应当是在办什么事吧。” “哦......” “......” 随着杨柳诗和梁沁对话的结束,整个房间之中便再没人在乎李子木如何了,完全沉浸在了一片热闹欢庆的气氛之中。 而被众人暂时遗忘的李子木本人,此时则孤零零的坐在一张小木椅上,看着不远处的黑雾发呆。 从中午到深夜,她已经在传送阵旁等了四个时辰,但仍然什么也没等到。 难道汤尘真的不会回来了么? 捏了捏手指,李子木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有不甘,又有痛苦,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两者哪个更多一些。 所以,她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计谋失败”才会等在这里,还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等在这里。 不过如今看来,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 突然,李子木的眼神一滞,“蹭”的一下站起身子。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黑雾开始荡起阵阵涟漪,然后...... “汤、汤公子......” 猛地掩住嘴巴,李子木声音更咽,泪水顷刻间就涌了出来。 豆大的泪滴划过脸颊,流过指缝,最后一滴滴砸落在地。 这幅场面无疑十分感人,只是这泪水谁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哦,不对。 最起码在去而复返的汤尘眼中,它真的不能再真。 7017k 第685章 因为雪很干净 火光摇曳,投在李子木和汤尘身上一片朦胧。 当两人再次相对而立时,明显都有很多话想对彼此说,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许久之后,终究还是李子木先笑着抹去眼角泪水,小声说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 “我......” 汤尘回头看了一眼传送阵,摇摇头:“我总归要去与皇子殿下将事情说清楚。” “嗯。” 李子木轻轻点了点头,再问:“那他许你回来么?” “不管他许不许,我不都回来了么。” 汤尘笑了笑,语气轻松:“此事我会跟魏公子说清楚的,你不必担心。” “好......” 低头捏着衣角,李子木红着脸不知该再说点什么。 反倒汤尘也不知是“不解风情”还是“明知故问”,竟在此时犹犹豫豫问了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废话的问题。 “那个......你是在等我么?” “不然呢?” 慢慢抬起头来,李子木看着汤尘,有些嗔怪的反问道:“我还能等谁呢?” “呃......” 汤尘拘谨的低下头,无比窘迫的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 “......” 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听起来非常不连贯。 而这恰恰也反应出了他们此刻复杂的心情。 不单单只有喜悦,还有一种或许只有他们本人才能明白的纠结。 毕竟...... “对了,你见到楚公子了么?” 突然,汤尘试探性的问道:“他可曾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了?” “应当知道了吧。” 李子木直视着汤尘:“魏公子肯定会与他讲的。” “是么,那他现在在哪里?” 汤尘走近一步,表情十分认真:“我想与他聊聊。” “......” 汤尘竟然主动提出要跟楚先平聊一聊。 这个举动是李子木此前并未预想到的。 她眼神变得更为复杂,沉默几息,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他已经回凉州城了。” “魏公子为他备了接风宴,他们午后便走了,如今应当正在喝酒吧。” “哦,那此事便等以后再说罢。” 汤尘点点头,并未太在意,与李子木对视一眼后就一齐走出了传送阵所在的大殿。 殿外有几个侍卫正在站岗,不远处还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甲胄摩擦声在深夜里显得沉闷且孤寂。 他们都看到了汤尘,不过却没有上前盘问检查,应当是魏长天走之前曾吩咐过什么。 “李姑娘......” 站在大殿之外,汤尘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弯月,扭头问向李子木。 “我们现在去哪里?回凉州城么?” “还有,你要不要先将我回来的事告诉魏公子?” “不用的,你走出传送阵那一刻,一定便已经有人传信回去了。” 李子木笑了笑,眼眸中好似有星星闪烁。 “至于我们现在去哪里......” “汤公子,现在两国已经停战,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几日我们应当便会回大蜀了。” “此番一走,下次再来凉州还不知会是何年何月。” “所以今晚你再陪我看看这雪山吧,可以么?” 看雪山? 汤尘一愣,看了看远处连绵在月光下、皎白的没有一丝尘埃的茫茫雪山,下意识的问道: “李姑娘,你喜欢雪景?” “嗯。” 李子木轻轻应了一声,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落寞。 她视线远眺,似是感叹,又似遗憾的喃喃道: “因为雪很干净呀......” “......” ...... 凉州城。 就当李子木和汤尘坐在山神庙外的一块巨石上,默默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天山之时,聚集了城中所有大人物的宴席也终于散场。 带着梁沁和杨柳诗站在院门外,魏长天正将所有来客一一送上马车。 “杜兄,回去好好歇一歇,明儿早去州衙议事......” “哈哈哈!董大人!待我走之前定会再摆上一桌!到时咱们再喝......” “梁叔,我思来想去,觉得咱们还是继续以叔侄相称比较好......” “楚兄,汤尘回来了......” 夜色中,几辆马车已经陆续驶远,而直至它们彻底消失之时,楚先平的马车还仍停在小院门口。 马车旁,魏长天有些幸灾乐祸的调侃道: “哈哈哈,你跟汤尘最终谁能抱得美人,这下可说不准了!” “公子,你不是说......” 楚先平愣愣的问道:“李姑娘对汤尘是假意么?” “现在是假意,但以后呢?” 魏长天笑道:“感情这东西谁说的好,李子木她万一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呢?” “呃......” 皱了皱眉,楚先平明显没假设过这种可能,所以当下不由得有些忐忑。 他犹豫了半晌,这才小声问道: “公子,他们何时回来?我想找汤尘聊聊。” “楚兄啊,他们今晚恐怕是回不来了。” 魏长天“看戏的不嫌事大”,故作感叹的回答道:“俩人现在还在山神庙看雪景呢。” “啧啧啧,也不知道正在聊些什么......” “......” 院门外灯火通明,拉车的骏马高仰马首,前蹄在地面来回摩动。 看到魏长天的表情,楚先平一时间又担忧,又尴尬。 他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估计会更窘迫,便赶紧拱了拱手准备开溜。 “咳,公子,我知道了。” “此事以后再说吧,今夜我不慎多饮了几杯酒,此刻头痛的厉害,便先回去休息了......” 都已经是五品了,喝酒还会喝到头痛。 楚先平找的这个借口无疑十分蹩脚,不过魏长天倒也没再“乘胜追击”,只是挥挥手笑道: “行,走吧!” “是。” “公子,二位夫人,告辞。” “......” 又冲梁沁和杨柳诗拱拱手,楚先平如释重负般钻进马车,很快就乘车离去。 而魏长天则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迈步走到最后一个准备离开的人面前。 “韩将军,我问你一件事。” 脸上笑容慢慢退去,此时的魏长天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表情平静的过分。 韩兆见状顿时便也敛去笑容,拱手正色道: “公子请讲。” “嗯......” 魏长天点点头,毫不墨迹,旋即便在韩兆惊愕的目光中开口问出一个问题。 “韩将军,你能不能从楚先平身上感受到傀儡丹的气息?” “......” 蓦然抬起头来,双眼下意识的瞪大。 韩兆怎么也没想到魏长天竟然会问这个。 服过傀儡丹之人相互之间是可以感受到彼此的特殊的,这也是同舟会中最简单的识别同僚的方式。 而韩兆服过傀儡丹,自然便能感受出楚先平有没有服过傀儡丹。 所以魏长天的这个问题本身并不难回答。 真正让韩兆惊讶的,其实是隐藏在这个问题背后的逻辑—— 如果你对一个人深信不疑,那么你肯定不会试探、验证他的忠诚。 而你一旦有意去验证一个人是否忠心,便说明你已经对此人产生了怀疑。 因此......魏公子竟然对楚先平起了疑心?! 对任何一个跟在魏长天身边比较久的人来说,这件事都是不可思议的。 换句话说,在几乎所有人看来,如果魏长天身边真的出现了叛徒,那楚先平应该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所以现在...... 一时间,韩兆的额头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便是实话实说,因此很快就收敛心神,沉声如实回答: “回公子,楚公子身上确有傀儡丹的气息!” “......” “确定?” “确定!” 7017k 第686章 桃花又开 “咕噜噜~” 车轮碾过青石路面,最后一辆马车驶入了夜色深处。 很快,韩兆便也乘车走了。 魏长天转过身,看着一脸好奇的梁沁和杨柳诗二女,笑着问道: “怎么,是不是想问李子木的事?” 刚刚他跟韩兆两人都将声音压得很低,二女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不过他跟楚先平说话时却未曾刻意放低声音,所以这俩女人眼下肯定是在好奇其中的八卦。 “嗯嗯!” 果不其然,只见梁沁立马便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跑过来问道: “长天哥,你快与我们说说!” “李姑娘不是一直与楚公子两情相悦吗?又跟那个什么汤尘有何关系?” “此事说来话长,你们还记得此前我们安插在敌军中的细作在一夜之间就都没了音讯么......” 一面往院中走,魏长天一面跟二女讲着其中的故事。 整件事并不复杂,因此待三人走回梁沁的卧房中时他便已经讲了个七七八八。 “......就这样,汤尘刚刚又回来了。” “这次回来他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走了,除非哪一天对李子木彻底死了心。”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李子木应当不会轻易放过他,甚至假戏真做也不是没可能......” “长天哥,你等一下。” 眨了眨眼睛,梁沁有些疑惑的打断道:“李姑娘不是一直在骗汤尘么?怎么又会假戏真做呢?” “她对汤尘到底是真是假啊?” “假戏真做嘛,那现在自然是假的。” 魏长天笑着摇摇头:“但以后或许就会变成真的,又或许现在就是半真半假......” “是么?” 秀眉微蹙,梁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从表情来看应该还是没有明白。 在她看来,假的便是假的,真的便是真的,尤其是感情这种事,怎么会亦假亦真。 没经历过,没遇见过,当然就不会懂。 因此如今梁沁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而另一边的杨柳诗则是要更懂得这种复杂的关系,此时便轻声解释道: “梁妹妹,爱憎分明这般事是很难做到的。” “李姑娘起初靠近汤尘或许是为了打探情报,但你要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相处久了难免会有些感情。” “更何况相公刚刚也说了,为了骗过汤尘,李姑娘得先骗过自己。” “长久以往,李姑娘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情是真是假,所以才可能会弄假成真吧。” “哦,我好像明白了......” “唉......” 听完杨柳诗的解释,梁沁总算是隐约搞懂了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为李子木而叹,还是在为汤尘而叹。 总之这声叹息应该是在可怜某一个人此刻的遭遇。 而魏长天虽然明白她因何而叹,但却没有接着聊下去的意思,只是笑着摆摆手道: “不说这个了。” “如今楚兄回来了,再过几天咱们便也该回大蜀了,到时候汤尘肯定会一道回去。” “你们愿意看戏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行了,今晚都挺累的,早些睡吧。” “明儿早我还要早起去州衙,跟杜常他们商议一下撤兵的事......” “......” 晚风阵阵,月明星稀。 关于“三角恋”的话题就此打住,虽然梁沁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但并未多说什么。 而杨柳诗更是立刻站起身子,笑着说道: “好,公子,梁妹妹,你们休息吧,我回去了。” “嗯,我送送你。” 魏长天同样站起身,回头跟梁沁说道:“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哦......” 梁沁看了看二人,小声提议道:“长天哥,不如今夜你便住在柳诗姐姐那里吧。” “我虽怀了身孕,但你不必每天都陪着我的......” 脸颊微红,语气很轻。 自打梁沁怀孕之后,魏长天每晚都陪着她,确实没在杨柳诗那里留宿过。 看来她是不太好意思自己“独霸夫恩”,这才主动提出要魏长天去杨柳诗那里睡一晚。 而魏长天也没回答行不行,只是说了一句“你先睡就好”,便跟杨柳诗一道走出了屋子。 月光皎洁,微风轻拂。 两人走在青石小路上,两侧每隔数步便有一盏小石灯,亮着一团团微弱的荧光。 并肩而行,两人起初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们彻底走出梁沁的独院,走入一片小竹林之时,魏长天这才开口问道: “怎么了?刚刚见你有些愁眉苦脸的。” “有么?” 杨柳诗下意识的反问一句,然后又低头拢了拢耳侧的头发,轻轻点点头。 “公子,刚刚听到汤尘的事后......” “奴家想到了尤姑娘。” 尤姑娘。 脚步一顿,魏长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 杨柳诗是为数不多知道尤佳真正身份的人之一,甚至当初要不是她提醒,自己还不会那么早察觉到尤佳便是龙雀。 而现在,当杨柳诗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时,魏长天这才发现尤佳的遭遇竟跟汤尘如此相像。 确实。 都是被人骗了感情,都是被人所利用...... 区别可能只在于在这段充满了欺骗的关系开始之前,汤尘与李子木之间可能还算不上敌人,而自己与尤佳却是明明白白的对立面。 或许正因如此,李子木现在才会对汤尘动了几分真心,而自己则是自始至终都未曾动摇过...... 等等。 自己真的没有动摇过么? 想到这里,魏长天的眼神也不禁变得复杂。 他没有说什么,杨柳诗自然也不会再问。 两人就这么默默走出竹林,又走过一道小桥。 月光洒在桥下的水面,倒映出波光粼粼的光屑。 小湖岸边种着几棵桃树,树枝间尽是粉红色的、小小的花骨朵。 桃花要开了么? 虽然魏长天经常会经过这里,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些桃花骨朵。 视线在几棵桃树上停留许久,鼻间仿佛已能闻到淡淡的桃花香。 魏长天突然回想起来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尤佳的场面。 那是在奉元城。 宁永年下令尤佳杀自己,后者假意刺杀失败,然后便跟着龙卫之人回了大宁京城。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若是知道这一别便是永别,或许便不会让尤佳走了。 唉,还有李梧桐。 当时谁又能想到之后的事情竟会变成如今这般...... 想起在奉元时的经历,想起尤佳和李梧桐,魏长天心中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算了,都过去了。 物是人非,一别不复相见无疑是遗憾的。 但这种触景伤情的遗憾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便只是一瞬间的事。 收回视线,魏长天自嘲的摇了摇头。 而他身边的杨柳诗则是默默看着他,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杨柳诗刚刚不单想到了尤佳,她还想到了自己。 自己与自幼便跟魏长天相识、青梅竹马的梁沁不同。 自己与跟魏长天一见如故、两情相悦的徐青婉也不同。 魏长天起初接近自己,不也是为了利用自己么...... 月色如华,落在两人肩头。 时至今日,杨柳诗当然不会怀疑魏长天对自己的情意。 但是...... “公子。” 推开房门,杨柳诗回过头来笑着问道:“今夜你要留下么?” “算了。” 魏长天停步在门外:“你早点睡吧,我回去了。” “......” “嗯。” 7017k 第687章 劳资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之后的几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大觉的军队全部撤出了天山,并且已然攻占了季国的南山郡,此时正在向着季国京城进军。 李子木和汤尘早已回了凉州城,后者也来找过魏长天,解释了闫怀清为何会放他回来。 其实倒不复杂。 据汤尘所说,闫怀清压根就没怎么阻拦,只是象征性的挽留了一二,然后便说“人各有志”,放他走了。 当然,这些是真是假魏长天没办法确认。 不过他也懒得确认。 反正汤尘目前肯定还不能委以重任,因此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试探。 若他是真心愿为自己效力,那到时候再重用他也来得及。 就这样,魏长天暂时把汤尘留在了身边,身份是魏家门客。 而至于汤尘跟楚先平之间...... 两人已经见面谈过了。 魏长天没有细问他们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俩人好像是达成了“君子协定”,打算各凭本事追求李子木。 啧啧啧,这倒是“公平”。 就是不知道作为“裁判”的李子木最终会怎么选。 在魏长天看来,李子木最后应该还是会选楚先平,汤尘大概率会被发一张“好人卡”完事。 不过世事无常,这也说不准。 毕竟这又不是拍偶像剧,男二就一定没有逆袭的机会。 再说在他们三人之中,谁是“男二”还不好说呢。 欺骗、真情、利用、选择......对于李子木三人来说,这其中的恩怨情仇无疑错综复杂。 不过对于魏长天这种“看客”而言...... 说到底,这种事又有几个人在乎呢? ...... 以上,便是最近几日发生的重要事情。 当然还有一些不甚重要的。 比如说张三和黄省终于结束了长达一个多月的“跟踪任务”,返回了凉州城,魏长天也将此前给他们的保命道具和避行符都收了回来。 比如汤尘利用“观心”术,将各个势力安插在蜀军和天狗军中的细作都揪了出来,以作为他投靠魏长天的投名状。 比如说宁文均一卷圣旨飞到凉州,给包括韩兆在内大大小小的将领都升了官,而魏贤志也直接从三品升至一品,现在官拜领侍卫内大臣,手下统领禁卫军、悬镜司、詹事府三个部门。 为表“忠心”,宁文均竟然连禁卫军这支他手中唯一的武装力量也交出来了,可见其对魏家的忌惮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动任何小心思。 不过就算他还有什么想法,魏长天也不会多么在意。 换句话说,像宁文均这种人物,眼下已经不配做他的对手了...... 日出日落,月升月沉。 就这样,时间来到三月初五。 今天是清明,已无战事困扰的凉州百姓大都一早便三五成群的出城踏青祭祖,才是辰时城外几座矮山上便飘起了阵阵青烟。 远在凉州的魏长天等人自然无法祭祖,不过却也都起了个大早。 因为今天他们便要启程回大蜀了。 如今凉州局势已稳,再留着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早点回去。 蜀军和天狗军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将与魏长天一同返程。 而韩兆则是还要带着近四十万大宁军队再在凉州城多驻扎一个月,以防大觉那边杀个回马枪......即便后者现在还在攻打季国,大概率没工夫干这种事。 “......” “快点!” “留心脚下!都当心着点!” “这辆车满了!搬到后面的车上去......” 仲春时节,万物复苏。 巷中几棵老树已吐露新芽,一辆辆马车停在小院门外。 放眼看去十余辆马车竟一模一样,皆是由两匹枣红色的良驹拉车,车上都悬着“魏”字和“蜀”字一黑一青两面小旗。 丫鬟仆人正在往车上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张三在旁边充当监工,吆喝的正起劲。 梁沁已经上了车,此时正掀起车帘向外看,眼神中似乎有些不舍。 而魏长天则是站在一尊石狮子旁,双手抱怀跟杨柳诗笑着聊天。 “你看沁儿,好像还有些舍不得。” 看了看半个脑袋探出车窗的梁沁,魏长天感叹道:“不过凉州倒也是个好地方,以后夏天可以来这里避暑。” “咯咯咯,公子,那要不我们再多住几日?” 杨柳诗掩嘴笑道:“反正奴家是无所谓的,只要有公子在,在这里住上一辈子都可以。” “这话我爱听。” 魏长天抬头看了看高悬在院门上方的无字匾,摇了摇头:“不过算了吧,凉州城终归太寒碜了些,我还是更喜欢蜀州城的热闹。” “若公子真住在这里啊,想必用不了多久凉州便能如蜀州一般繁华了......” 杨柳诗笑着应了一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抿着嘴感慨道: “公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来凉州的路上曾说过此番一走或许要一年才能再回。” “没想到如今才过去不到三个月,竟然便可以回去了。” “是啊,当时我也没想到竟能如此顺利。” 魏长天点点头:“说起来这还多亏了楚兄,要不是他提出来我们可以杀闫焕文讲和,估计现在凉州还打的热火朝天呢。” “嗯,楚公子总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做到别人做不到的。” 杨柳诗对此深以为然:“之前在怀凌时也是一样,若不是有楚公子,公子你也未必便能杀了宁永年。”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柳诗这句话明显只是举个例子“加强论证”,但魏长天闻言后却是愣了一下。 “是啊。” “若不是他,我还真拿宁永年没办法......” “行了,差不多了,上车再说吧。” 语气中的意味深长转瞬即逝,魏长天看到最后一箱行李也已经被抬到了车上,便笑着招呼杨柳诗上车走人。 “嗯。” 后者并未察觉到他方才那丝异样,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迈步走向梁沁所在的马车,前方充当车夫的张三已经掀开了车帘...... 大宁京城、蜀州城、奉元、凉州城。 穿越之后,魏长天只在这四个地方住过一个月以上。 而此前他每次离开这些地方时,心情或许平静、或许坦荡、或许紧张、或许悲壮......虽各不相同,但总之都绝对算不上喜悦。 毕竟每次要走,那一定都是因为发生了啥不好的事情。 离开京城是因为被发配到了蜀州。 离开蜀州城是因为要去原州救梁振父女。 离开奉元是因为经历了“原州城”惨案,所以要回去造反...... 这样想来,此番离开凉州城,还是魏长天第一次以一种十分轻松愉悦的心情离开一个久居之地。 不容易啊! 心里这样想着,魏长天低头便准备钻进马车。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突然自巷子尽头由远及近奔腾而来。 “哒哒哒!” “哒哒哒哒!” “......” 这阵马蹄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魏长天更是默默直起身子,扭头看向巷口。 看着伏在马背上、表情无比严肃的楚先平,魏长天心里一翻白眼,知道自己的好心情应该没了。 就是不知道眼下这时候还能出什么事。 闫怀清毁约了? 不可能啊。 还是说宁文均那边,或者宁玉珂那边出啥事了? 又或者是......馗龙? 魏长天一时间并没猜能出个结果。 不过在几丈开外勒停战马,旋即快步跑来的楚先平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公子!” “新奉局势巨变!” 7017k 第688章 春 “公子。” “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 残星褪去,天已破晓,霞光刺破最后一抹夜的朦胧,大地笼罩着明亮的清新。 此时此刻,凉州城的一切都是这么充满着希望。 然而魏长天的表情却就如冬日的寒夜一般冰冷。 就在刚刚,远在蜀州城负责信息中转的“天机院”接连收到了自新奉传来的两条消息。 一则来自沈然。 一则来自许岁穗。 并且几乎就在同时,位于大宁京城的詹事府也收到了自大乾传来的一条“天子密信”。 来自如今的大乾皇帝,景国青。 所以,在方才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有三个与新奉局势相关的人都向魏长天传来了密信。 而至于这三封信中的内容...... “呼......”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怎么也没想到自打开战以来便十分稳定的新奉局势竟然会变化的这么快。 仅仅只是一夜之间,胜利的天平便猛然落向了乾回联军一方,许岁穗和她的新奉则是彻底坠入深渊。 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 佛门叛变了。 ...... ...... 抬头看了看天边金黄的朝阳,魏长天的眼神渐渐变得平静。 其实说“佛门叛变”也不太准确。 更确切的说,是有一部分佛门之人叛变了,占所有支援新奉人数的三成左右。 不过只是这样也够了。 三郡九城。 一夜之间,新奉所有正在与乾回联军交战的城池全部失守,战死将士不计其数。 而由于这些城池被破的太快、太过猝不及防,导致新奉腹地其它城池很难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因此,许岁穗便只能做出与当初李岐一模一样的决定—— 放弃其它所有城池,死守最后一座孤城。 那就是已经从大奉京城变成了新奉京城的奉元。 以上,便是沈然传回情报的大概内容。 至于佛门为何会有一部分人叛变,那一堆二品高僧的态度又是如何,许岁穗眼下到底还有多少兵马......这些问题沈然或许是不清楚,或许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在信中都没有提及。 而与他相比,许岁穗和景国青的信就更加“惜字如金”。 后者算是想与魏长天做个交易,也算是威胁。 景国青在信中说,如果魏长天不派兵增援新奉,那乾回二国也绝不会染指大蜀一分一毫,甚至就连大宁的领土也可以谈。 但如果魏长天不这么做,执意出兵救新奉,那乾回二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定会让大蜀在一年之内亡国。 说的再简单一点就是—— 大觉的事我们认了,但新奉的事你别掺和。 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老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死你。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既然乾回两国的态度如此强硬,并且在第一时间便来信警告了魏长天...... 那许岁穗在信中说了什么便再明显不过了。 甚至,她一共就只传来了俩字。 【救我】 ...... 救我。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两个字,魏长天扭头看了看四周。 远处,凉州城已变得热闹,巷口之外人来人往。 稍近一些,十几辆马车仍停在原地,车边站着的丫鬟车夫皆有些好奇的向这边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边,楚先平、杨柳诗、梁沁、张三都神色严肃的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说话。 这样一看,如今的情况其实有些似曾相识。 一年多前,自己刚刚灭了柳家,以为可以稍稍缓一口气,过一段安稳日子。 结果才待自己刚娶了徐青婉不久,原州那边的局势便突起变化,梁振父女被困在了原州城。 甚至当时也是楚先平急匆匆送来的消息...... 这样想来,两者还真有些相像。 只不过上次魏长天足足用了将近半天的时间,这才做出了要去救梁振父女的决定。 而这一次,他只用了不过百息。 “楚兄,三件事。” 在楚先平、杨柳诗四人的注视下,魏长天平静的开口说道: “第一,立刻通知梁叔、韩将军、杜兄,半个时辰后在州衙议事。” “第二,传信给沈然,让他将所知的所有情况仔细说清楚。” “第三,传信詹事府,令他们告诉景国青......” 说到这里,魏长天语气终于变得冰冷,楚先平等人的表情也突然变得惊愕。 他们甚至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只感觉脊背一阵发寒,耳边一切杂音都消失不见,唯有魏长天的声音一字一句回荡。 “就说如果乾回两国现在立马滚出新奉,那我可以既往不咎,放他们一马。” “但如果他们不识抬举,一年之内,我定会让大乾、大回亡国。” “告诉詹事府,原话传过去,一字不改。” “......” 朝阳刺眼,却无法让人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如果他们不识抬举,一年之内我定让大乾、大回亡国...... 楚先平等人或许预想过魏长天会做出的种种决定,但一定没想到后者竟然会用这种“针锋相对”的方式回怼回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又或者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过魏长天却是不管这些,稍稍顿了一下后便接着说道: “对了,回信给许岁穗。” “就说我马上到。” “......” 【救我】 【马上到】 简简单单三个字,魏长天的决定已然再明白不过。 他不仅会去救,并且还是立马就去。 “呼!” 一阵疾风突然吹过,荡起魏长天的衣角晃动。 看了一眼身边四人,他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撂下最后一句话便转身向着院内走去。 “楚兄,跟我来。” “......” “是!” 楚先平稍稍一愣,旋即快步跟上魏长天离开,只留下张三、杨柳诗、梁沁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们的表情各异,但皆十分惊讶。 而这其中知道的事情最少的梁沁,反而是最先回过神来的那一个。 “那个......柳诗姐姐。” 她沉默了半晌,然后小声问道:“咱们今天应该不会走了吧?” “......应该不会了。”杨柳诗愣愣的摇了摇头。 “那好,那我让人将行李先放回去。” 梁沁点点头,旋即便转身走远,吩咐丫鬟仆人“卸货”去了。 很明显,由于她不知道魏长天和许岁穗之间过往的那些事情,所以当下觉得魏长天决定去援新奉也无可厚非。 而知道更多的杨柳诗此时却怎么也想不通。 不应该啊。 公子与许姑娘不是已经决裂了么? 为什么刚刚几乎都没有犹豫? 即便是为了大局,此事不也应该先与楚先平等人商议一下么? 要知道此前公子遇到什么大事,即便不与别人商议,最起码也会与楚先平商议之后再做决定的。 可这次为什么公子根本没有问过任何人的意见,并且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就像是这件事他必须要做一样...... “为什么?” 杨柳诗下意识的低喃了一句,正好被旁边的张三听了个正着。 后者犹豫了片刻后突然问道: “夫人,您是不明白公子为什么会答应许姑娘?” “嗯?” 抬起头来看着张三,杨柳诗愣愣的点了点头。 “是,我没有想明白。” “张三,你知道么?” “呃,小人......” 张三迟疑了一下,好像是在琢么这事儿能不能说。 半晌之后,他应该是觉得没啥大问题,便小声回答道: “夫人,此事公子没与您讲也正常。” “此前您不是为了去寻那只小狐狸,偶入传送阵之后便没了音讯么,当时可把公子急坏了......” “......” 很快,张三便将杨柳诗误入第七妖地之后发生的事情大约说了一遍。 魏长天是如何让梁振调查传送阵,是如何下令从京城调人来帮忙,是如何跟许岁穗做的交易...... 这些事算不得啥秘密,再说杨柳诗又不是外人,张三便就没有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就这样,公子让我给徐姑娘传去消息,询问传送阵那边的情况。” “夫人您也知道,自打蜀州之战结束许姑娘走了之后,她与公子的关系便一直不好,两人平时更是从未传过书信。” “公子可能怕许姑娘不愿意帮忙,便许诺欠下许姑娘一个人情,日后能还必还。” “所以公子刚刚才会毫不犹豫的便决定去援新奉。” “夫人,当然了,这都只是小人的推测,您听听就好......” 看着表情有些古怪的杨柳诗,张三还以为前者是在怀疑什么,赶忙补了最后一句。 不过杨柳诗却是一动不动,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愣愣的站在原地。 方才张三所说的,她确实不知道。 因为魏长天从未与她讲过。 而现在,当她知道了这些时......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要不是旁边还有这么多人,杨柳诗估计早已哭了出来。 “夫人?您还好吧......” 另一边,张三见杨柳诗半天都不说话,不由得忐忑道: “那个,小人或许不该跟您讲这些,您......” “张三,我没事。” 杨柳诗突然深吸一口气,打断道:“此事我不会告诉相公的,你放心便是。” “呃,多谢夫人......” 张三挠了挠头,如释重负的小声嘀咕道:“公子脸皮薄,要是让他知道小人将此事告诉了夫人,估计肯定要责罚......” “脸皮薄?” 杨柳诗本来都调整好心态了,听到这里不免又是一愣。 “为何这样说?” “这个......” 张三察觉到自己失言,刚准备敷衍过去。 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别的事都说了,也不差最后这点,便压低声音小声回答道: “夫人,您不知道。” “当时公子为了救您,他不光许诺欠许姑娘一个人情,还在信中跟许姑娘说,咳......” “说这次就算是他求许姑娘哩。” “夫人您想,公子他何时求过人?” “更何况是早已与公子分道扬镳的许姑娘。” “以小人之见,公子一定是觉得此事太没面子,这才没跟夫人您讲的。” “不过在小人看来这倒也没什么......” “......” 低着头,张三还在絮叨个没完。 但杨柳诗却早已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再也忍不住的泪水涌出眼眶,她死死掩住嘴巴,缓缓转过头,看向远处院中正站在一棵树下听楚先平说话的魏长天。 好巧不巧,后者此时也偶然向这边看了一眼。 此时两人相距着差不多二十丈,虽然模糊,但杨柳诗也隐约能看清魏长天的表情。 而魏长天似乎是为了表现出一种“成竹在胸”的态度,好让杨柳诗不必担心新奉的事,便向着她笑了笑。 “......” 残月已去,新日东来。 愣愣的看着那个人影,杨柳诗只感觉周身的阳光一瞬间变得无比温暖,消融了她心中所有的怀疑与挣扎。 关于苏袖“妖终究是妖”的那番话,关于魏兆海“不得为长天诞下子嗣”的警告,关于由于汤尘而联想到的自己与魏长天的开始...... 所有这些问题杨柳诗都不在乎了。 现在不在乎,以后也将不在乎。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所有...... “呀!柳诗姐姐,你怎么哭了?” 突然,梁沁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杨柳诗的思绪。 后者收回视线,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梁沁,又看了看无比忐忑的张三,抹了抹眼角笑道: “我没事,方才眼中不小心进了沙子而已。” “柳诗姐姐,我虽然不如你聪明,但也不会笨到这种程度。” 梁沁明显不信她这个再假不过的理由,便瞪眼看向张三。 “张三!是不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得柳诗姐姐哭了!” “快说!否则我就告诉长天哥去!” “啊?夫、夫人,小、小人没说什么啊......” 张三本来就没想明白杨柳诗为啥哭,现在哪里还敢把刚才的话再跟梁沁说一遍,当下只好一面支支吾吾的应付,一面求助似的看向杨柳诗。 后者心领神会,笑了笑,一把拉住梁沁的手便往远处走。 “梁妹妹,真不怪张三,是我自己刚刚想到些伤心的事。” “唔?什么伤心的事呀?” “伤心的事怎好与你讲,不是惹得你也要伤心么?” “可是我们是姐妹呀,柳诗姐姐,你与我说说嘛!要不我好几天都要睡不着的!” “嗯,容我想想啊......” “柳诗姐姐!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 “鹅鹅鹅,我哪里在骗你。” “你看你看!你现在都笑了!若是真伤心又怎么会笑!” “呀,我笑了么?” “笑的可开心了!” “那我不笑了......” “......” 院门外,丫鬟仆人还在将马车上的行李陆陆续续搬下车,小声抱怨着今早白白折腾了一通。 院门口,张三目瞪口呆看着杨柳诗和梁沁慢慢走远,心里既忐忑又茫然。 清风里,二女的说话声越来越小,一白一蓝的裙角随着步子轻轻摇晃。 晨露挂在路边几株小草的叶尖,在人世间中折射着春天的光。 ...... (第七卷,完) 7017k 第七卷感言及随便说说的话 第七卷110章,字数跟之前几卷基本差不多。 总的来说,第七卷的“凉州篇”算是一个过渡,其中并没有太大的矛盾和冲突,主要目的是为了后续剧情埋伏笔。 包括日蚀珠、包括楚先平、李子木、汤尘三人间的三角恋、包括楚先平是否叛变的谜题、包括四国之战,这些都只推进了一部分,将会在下一卷给出答案和结局。 不少读者老爷或许已经发现了,第七卷最后这几章基本没有魏长天啥事,都在讲李子木和汤尘。 这个......其实是多少有点写嗨了,没能收住笔。 之后会调整的。 毕竟谁是主角我还是清楚的。 嗯...... 剧情方面没有太多想说的,否则大概率会剧透,所以就先这样。 说点别的吧。 去年7月16号,《大反派》发布了第一章,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年零十天。 一年时间,160万字,不算多。 但读书仔细一些的读者老爷应该能发现我的书会比一般网文用心一些。 这里的“用心”指的是很普通的一些细节。 比如说我会特意去避免重复性的用词,段落的衔接,转场的设计,每章的叙事完整等等。 这些东西如果一目十行读起来可能感觉不到,跟剧情也没啥关系。 但我始终觉得以自己的最大能力提高阅读体验是我该做的。 虽然大部分人可能察觉不到......但应该能感觉到读起来会比较流畅的吧...... 每次看书评,发现正面评价最多的就是“文笔不错”。 其实我的书里真的没有什么长篇大段的白描,也没啥华丽的词汇句子。 所以我觉得“文笔不错”应该就是因为我花了很多心思在提升阅读体验上面。 最简单、最朴实的词,尽量描述出最准确、最贴合的情绪。 当然了,还有很多的细节。 而这也导致我的写作速度一直提不上来。 属实很无奈啊! 我也试过要不要放弃这么多的细节,就跟别人一样,只是写剧情。 其实这样写真的很快,效率差不多能提高一倍。 不过写完之后再回过头去看自己写的东西,若是囫囵吞枣的读,确实没有太大区别。 可仔细一读哪里都别扭。 所以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还是老老实实按自己的风格写,完整的完成一部没有遗憾的作品最好。 毕竟第一本书就挺遗憾的...... 以上就是《大反派》发书一年之际的一些感悟。 从兴趣、到爱好、到兼职,当我第一次写了一本百万字以上的、算是一直没崩的作品之后,现在的我已经很难评价“写作”这件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有时候我会写的特别兴奋,觉得这段剧情写出来一定会特别震撼,或者特别让人唏嘘,觉得劳资简直就是个文坛新星。 有时候我又会写的特别折磨,尤其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或者剧情平淡的过渡期,每敲一个字都跟完成任务似的,比打工还累。 经常想把电脑一关,今天劳资不写了,劳资要去睡觉! 但是为了每个月一千块的全勤奖,又得咬牙写。 嗯......虽然一千不算多,但这本书自打上架以来每个月都必薅起点这一千块的羊毛。 至于为啥...... 倒不是舍不得这一千(其实也有点舍不得),主要是因为我怕一旦真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那或许就没办法把这本书写完了。 所以除非真的遇到什么无法调整的事情,或者身体特别难受,否则我每天吃完晚饭都会坐在电脑前开始敲字,一直到半夜两点。 慢慢的就成了一种习惯了。 因此,“写作”现在对我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兴趣爱好,就是一种跟吃饭睡觉差不多的习惯。 至于靠这个赚钱...... 说实话,哪个网文作者不想一书成名,赚他个财富自由。 我最初写书时也是抱着一样的幻想。 不过我现在倒是不这么想了。 第一本书《我只是想做个好人》,高订600,均订200,70多万字烂尾,一共赚了七千块(其中4500块还是起点给的全勤奖)。 第二本书《大反派》,现在160万字,成绩翻了十几倍。 在写书之前,我觉得以我从事多年文字工作的经历,写个网文赚他个几百万不是轻轻松松。 很明显,在任何行业,总有可以一次成功的天才。 我之前一直觉得我就是其中之一。 只要我写,那就能成。 不过就在两年前的某一天,当我看到邮箱里又一封编辑的拒签邮件时,看着写作软件里几十万字一文不值的废稿时,我才明白—— 唉,原来我不是天才啊。 既然这样,那就慢慢来吧。 只要有进步,普通人也可以成功的吧。 就这样,我又写了两年。 很幸运的是,我看到了自己的进步。 或许若干年之后,我也可以以“知名网络作家”的身份接受一次某不知名媒体的采访。 然后主持人应该会问我—— “您写作过程中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吗?有没有想过放弃?” 而我应该也会跟大多数曾经接受过采访的作者一样,非常装逼的回答—— “肯定有过,但我很庆幸自己坚持下来了。” 估计那时候,我应该就会明白这句话其实并不是装逼,而是发自真心的感受。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 差不多一两个月前吧,我看评论说番茄有人抄我的书。 当时我立马抱着愤怒的心情下载了番茄,然后找到了那本书。 确实。 改了角色名字,其它的都是复制粘贴。 在点开那本书之前,我本来是火冒三丈的。 但当我点开书,看到那一行行熟悉的文字之后,我突然变得没来由的开心。 我就觉得。 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也会有人抄袭我的书啊! (遗憾的是那人只抄了几十章就放弃了,可能是这书在番茄没市场吧。) (淦!!) ...... ps:煽情了这么多,这时候再要请假未免就有些煞风景了,所以12点之后会有一章。 哦对了,好久没发过书友群号了。 540542881,有兴趣的可以加群吹水~ 码字去了!谢谢大家!! 第八卷:风雨何能缚苍龙。 7017k 第689章 立冬之前 五天后。 太初二年,三月十五。 大宁,晋州。 正午的阳光金黄明亮,自北向南的春风仿佛是从冬天吹向夏天,摇晃了枯枝上的嫩叶。 “轰隆隆......” 沉闷且拥挤的马蹄声和脚步声震颤着大地,长长的官道放眼望去尽是正在低头行军的兵卒。 青色“蜀”字旗和黄色“宁”字旗在天穹下猎猎作响,甲胄鳞片闪烁着夺目的寒光,整个旷野间都充斥着压抑的隆隆巨响。 距离新奉局势突变仅仅过去五天,增援新奉的援军便已行出一千五百里,从凉州行至晋州地界。 晋州再往西是冀州,然后是原州。 过了原州便是宁永年的葬身之地,曾经的大奉怀陵府。 不过现在怀陵府已经归了大宁,亦从“府制”改为“州制”,名为陵州。 而陵州再往西,便是新奉地界。 从晋州到新奉,即便是急行军,大约也还需要十来天。 虽然不知道许岁穗能否坚持到那时候,不过这已经是这三十余万人的最快速度了。 没错,这次增援新奉,宁蜀两国总共派出了三十多万人。 其中有十万蜀军,二十万宁军,还有将近三万的天狗军。 至于剩下的二十万大宁军队,他们则是仍旧留在凉州,堤防大觉卷土重来。 三十万人,要在新奉直面乾回二国如今所剩的将近一百万大军。 好巧不巧,二者间的兵力差距恰好与当初蜀州之战时一模一样。 当时蜀国只有七八万人,平叛大军却有三十万,双方相差便是三倍多。 虽然魏长天当初凭借着牛头山一役,完美的实现了弱敌三倍的以弱胜强。 但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他可以再复制这一切。 因为这两战根本没有可比性。 三人对十人,三十人对百人,三万人对十万人,三十万人对百万人...... 虽然以上这些都是三倍的人数差,可绝对数字的差距很明显却是越发巨大。 那么,以弱胜强的难度便会成倍增加。 毕竟蜀州之战时魏长天只需要想个办法抹平二十万人的差距。 而这次,他要抹平七十万。 七十万人,这绝不是一次埋伏就能解决的了。 所以,魏长天究竟打算怎么办? 一直到今天,还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楚先平、梁振、韩兆、杜常,包括这三十万普通兵卒,所有人几乎只是出于对魏长天的绝对信任,才会毫不犹豫的奔赴新奉。 至于大家是不是真的相信他们可以赢下此战...... 既然魏公子说了可以,那应该就是可以的吧。 ...... ...... 午后。 晋州城南三十里。 远处的官道上,列队整齐的兵卒仍在缓缓向西行军。 扭头看了一眼那黑压压的长龙,魏长天收回视线,看向身前泪眼婆娑的梁沁。 “好了,别哭了。” “这次是我不对,答应了要陪你回大蜀养胎,结果却没能做到。” “只是我也没办法,毕竟若是不亲自去一趟新奉,我总归不放心......” “......” 这次去新奉,已经怀了身孕的梁沁肯定不能再一起去。 虽然她跟着大军同行了五天,不过在晋州这里却是必须要与魏长天“分道扬镳”,继续向南回大蜀。 “长天哥......” 哭着扑到魏长天怀里,梁沁心中一万个舍不得。 其实换做之前,她虽然也会不舍,但绝不会表现的如此明显。 而现在或许是怀了孕的缘故,使得她与魏长天之间的感情又多了一层牵绊,当下便再也忍不住了。 “呜呜呜,我、我才刚刚有了一个月身孕......” “我不想回、回去.....” “呜呜呜,我想跟你在一起......” “孩子的名字我、我们还没有定下来呢,呜呜呜......” “......” 眼泪横流,梁沁哭着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看的周围的人一阵叹气。 所有人都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尤其是魏长天,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愿意回大蜀陪着梁沁。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这次肯定要打,万一梁沁出个什么闪失,到时候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好了,我以后每三日都会给你传信报一次平安......” 揉了揉梁沁的头发,魏长天轻声劝道:“再说婉儿她们都在蜀州,有她们陪着,你应当也不会觉得苦闷。” “每日喝喝茶,练练刀,打打麻将,很快我就回去了。” “为了咱们的孩子,就委屈你一段时间......” “......” 魏长天也不急躁,只是这么一句一句安慰着。 而一听到“孩子”,梁沁的哭声便也渐渐止住了。 确实。 哪怕只是为了自己肚中的孩子,自己也不应该冒一丁点风险。 “嗯,我知道了......” 抹了抹眼角,她抬头看向魏长天。 “长天哥,我回去之后会好好安心养胎的,你不要担心。” “不过你答应我,今年过年之前你一定要回去。” “好不好......” 过年之前。 梁沁是二月中旬怀的孕,所以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分娩的日子差不多就是在今年过年之前的一段时间。 魏长天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便立马点头应道: “好,我答应你。” “不用等到过年,立冬之前我一定回去。” “好......” 梁沁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又有些担忧的叮嘱道:“这次你可不许再食言了。” “放心,一定不会。” 笑了笑,魏长天拉着梁沁的手走到马车边。 “好了,快些上车吧。” “若是再不走,我怕你更舍不得了。” “我现在就舍不得......” 梁沁小声嘀咕一句,但也知道自己不论如何自己早晚都要走,所以便一咬牙直接钻进了马车。 “长、长天哥......” 脑袋探出车窗,她看着车外的魏长天,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哗啦啦的涌了出来。 “不许哭了!” 魏长天脸色一板,故作严肃的说道:“大夫不是说过么,你现在最不宜大喜大悲,否则会对腹中胎儿不好!” “我、我......” 经魏长天一提醒,梁沁瞬间也想起了这茬。 她咬着嘴唇想要将泪水憋回去,但又忍不住,鼻子微皱、泪水汪汪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而魏长天则是一步走到车窗边,又笑着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 听到这句话,梁沁突然瞪大眼睛愣住了。 趁着这个机会,魏长天赶紧冲车夫使了个眼色,后者也心领神会的立刻挥动马鞭。 “啪!” 一声清脆的鞭声过后,马车缓缓驶动,周围百余骑侍卫亦催动了胯下战马。 天空万里无云,正午的暖阳洒下万丈金光。 就这样,车队终于启程向南行去,十几息之后空气中便只留下了梁沁后知后觉的喊声。 “长天哥!爹!柳诗姐姐!” “早些回去!!” “......” 越发缥缈的喊声中,远处的马车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黑点。 而直至此时,留在原地的几人也纷纷收回了视线。 “公子,方才你与梁妹妹说了什么?” 站在魏长天身边,杨柳诗好奇的问道:“怎的让她一下子就不哭了?” “这个啊......” 魏长天凑到杨柳诗耳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不告诉你。” “......” “哈哈哈哈!” 在杨柳诗错愕的眼神中,魏长天大笑着转过身,十分得意的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回荡在风中的笑声里有一种“奸计得逞”的幼稚。 杨柳诗愣愣的站在原地,片刻之后突然“噗嗤”笑了一下。 然后她便拎起长裙,快步向着那个身影追去。 7017k 第690章 顺手办两件事 午时末,送别梁沁的魏长天几人回到了晋州城。 虽然三十万大军已经尽数离城而去,不过如今反正距离新奉还远,所以魏长天也没必要时刻随军同行。 因此他准备今天在晋州城住一夜,顺便去做两件事情。 “公子。” 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巷,马车缓缓停在一家已被清场的客栈门口。 正等在车外的楚先平立刻迎了上来,小声跟刚刚钻下马车的魏长天说道: “一个时辰之前,乾回二国已经完成了对奉元的合围。” “现在奉元彻彻底底是一座孤城了。” “......” “嗯。” 脚步不停,魏长天神色自若的问道:“奉元城回去了多少人?” “不到十万。” 楚先平低头回答道:“即便算上未曾叛变的武僧,大约也不过十二三万而已。” “十二三万......” 魏长天点点头,又问:“乾回二国现在围城的人数有多少?” “至少五十万,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楚先平的表情不怎么好看:“看来他们是不打算以占一城守一城的方式缓慢推进了,而是准备直接一鼓作气将新奉全境荡平。” “如此一来许姑娘恐怕守不住太久,我担心不等我们赶到,奉元或许便会失守。” “公子,是不是令各军的行军速度再快一些?” “或者让天狗军先一步赶过去,最起码可以延缓一下敌军的攻势......” “......” 一边往客栈之中走,楚先平一边小声分析着如今的情况,并且及时给出解决方案。 而魏长天则是一言不发的听着,并没有着急发表意见。 十几万人,守奉元这样一座大城。 并且其中还有不少不一定可靠的佛门武僧。 这样一看,许岁穗如今的处境比之前的李岐要危险的多得多。 当初李岐以将近三十万老弱残兵死守奉元,面对着大宁四十多万精锐,最终守了一个多月。 而现在,许岁穗手中的力量还不到李岐的一半,敌人的力量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消彼长之下她能守多久......这件事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 上一次,虽然大宁的兵力要强于大奉很多,但差距还没达到可以颠覆常规战术的程度。 换句话说,大宁在攻城时仍需要时打时停,大奉在守城时也有足够的兵力进行轮换。 但这一次,强敌五倍的乾回二国根本不需要战术调整,完全可以保持一刻不停的高强度攻城。 而对于新奉这边来说,大部分将士一旦上了城墙,恐怕便再也没机会下来了。 所以,许岁穗能守多久,答案或许很不乐观。 不过...... “楚兄,如今我们已经是急行军了,若是再快,恐怕将士们即便能早到几天,到时候也会如一盘散沙,再无一战之力。” “至于天狗军,他们固然勇猛,但人数终究太少,唯有作奇兵之用才能发挥出作用,正面迎敌实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必要。” “因此我们暂时不必调整行军计划,一切如常即可。” “吱呀~” 推开一间客房的房门,魏长天迈步走到桌边坐下,扭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楚先平。 “楚兄,我知道你担心我们去迟了。” “其实此事你不用多虑。” “我且问你,许岁穗今日可曾传来什么新的消息没有?” “这......” 楚先平一愣,好似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没有,许姑娘暂未传信过来。” “你看,这不就得了。” 魏长天笑了笑:“她既然都不急,我们又急什么。” “放心好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许岁穗的手段不比我少。”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会催我的。” “......” “是,我明白了。” 低了低头,楚先平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 “公子,若是无事的话我便先出去了。” “嗯,去吧,将张三叫过来。” “是。” “......” 低头后退两步,楚先平很快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而魏长天也将视线投向一旁始终没有说话,此时正在泡茶的杨柳诗身上。 “昨天跟你说的那件事查过了么?” “嗯,查过了。” 杨柳诗端着一杯清茶走了过来,将茶盏放在魏长天面前:“昨天夜里奴家偷偷去了一趟黄枫谷,在其后山感受到了一股时断时续的妖兽气息。” “看来悬镜司给出的情报应当没错,那里确实关着一只道行很深的老妖。” “嗯......那行,那咱们今晚就去。” 魏长天点点头,端杯喝了口茶。 这就是他准备在晋州顺便做的两件事之一。 在得到日蚀珠之后,他就让共济会和悬镜司暗中开始调查宁蜀两国哪里有大妖出没。 前者直到现在也没查到啥准确的情报,得到的基本都是些可信度不高的坊间传闻。 不过悬镜司因为既掌管着妖异之事,又负责处理江湖宗派事务,所以倒是已经提供了不少信息。 就比如说这个既是地名又是宗门的“黄枫谷”。 后者算是晋州比较大的一股江湖势力,山门距离晋州城不远,出城向北不到百里便是。 若是放到前世的玄幻里,黄枫谷算是标准的“药宗”,其中多种植仙草灵药,也极擅医术和炼丹。 不过相比于它“出品”的灵药和仙丹,一种叫做“半边月”的毒药名头要更响亮一些。 不仅产量极少,并且毒性极大,是为数不多可以威胁到修行之人的毒药之一。 据说只要一滴便能让下三品武人在三息之内肝肠寸断而亡,三滴便能令中三品武人昏死当场。 能对修行者起效果、并且效果如此凶猛的毒药,寻常毒物根本不可能炼的出来,因此黄枫谷一定是有着些别的手段。 寻常人自不会知道其中真相。 不过却瞒不过悬镜司。 根据后者的情报,黄枫谷大概率悄悄饲养着一只道行至少在五百年之上的蛇妖,“半边月”便是取此妖蛇毒炼制而成。 悬镜司的情报本来就十分靠谱,再加上杨柳诗昨夜还亲自去验证过,所以此事基本不会假。 如此一来,魏长天就有兴趣了。 他当然不是为了那什么毒药,而是准备去杀了那蛇妖给日蚀珠“充能”。 反正刚好在晋州,顺手就办了,省的以后还要再来跑一趟。 而至于为什么不立马过去,还要等到晚上...... “咚咚咚!” “公子,夫人。” 房门敲响,张三进来后先跟两人问过好,然后便凑到魏长天近处问道:“马车备好了,您要现在去王家么?” “嗯,现在去。” 魏长天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子跟杨柳诗说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好......” 杨柳诗有些惊讶的点点头,但未多问什么。 她看着魏长天和张三两人推门而出,然后才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王家?” 7017k 第691章 王念初 “哒哒哒......” 半个时辰之后,于青天高悬的太阳已经向西落了一点点,亦将朱红色府门前两尊石狮子的影子稍稍拉长了一些。 掀开车帘,看了看不远处黑底金字的“三槐堂”匾额,魏长天有些疑惑的问道: “张三,是这么?” “不是王家么?这匾是啥意思?” “回公子,此处便是王家。” 车外的张三小声回答:“三槐王氏是当今大宁王氏中最大的一支,本就缘起于晋地,所以晋州几乎所有王氏大户都会挂三槐匾。” “哦......” 点点头,魏长天对自己的“无知”毫不觉得羞耻。 自己又不姓王,这种事儿放到前世他都不知道,就更别说这个世界了。 “行,没错就行,你去吧。” “是。” 张三应了一声,旋即便快步走到“三槐堂”的匾额之下,敲响了朱红色的大门。 ...... ...... 之前说了,魏长天在晋州多住一夜是有两件事要办。 第一件是去黄枫谷杀了那只蛇妖。 第二件便是来这王家要一样东西。 一柄名为“龙泉”的宝剑。 干将、莫邪、湛泸、鱼肠、龙泉......这些剑名魏长天非常熟悉。 因为他丫的本来就都是前世的名剑! 而现在“龙泉剑”竟然出现在了这个世界,那很明显便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柄剑曾经在《武道大巅峰》里出现过。 倒霉催的作者图省事,懒得自己取名字,所以就直接把“龙泉”拿过来用了! 而这也意味着,魏长天时隔这么久之后终于又一次记起自己还有“穿书”这么一个外挂! 嗯...... 其实这也不能怪魏长天。 因为自打得到“万刃引”和“星辰刀鞘”之后,萧风的关键机缘就已经被他抢了个差不多了。 虽然按照原著剧情后面还有不少好东西,但都不如“梦道”、“摄妖”、“万刃引”这些有价值,并且还分散在天南海北,想要去找要费不少功夫。 更关键的是,萧风很快就死了。 萧风一死,这些宝贝反正早晚都会落入自己手中,所以魏长天一直就没着急去寻。 而至于他现在为啥又突然跑来王家要这柄龙泉剑...... 第一,当然是因为恰好在晋州,不用费工夫。 第二,则是因为魏长天以后准备改用剑了。 几天之前,他终于练会了落穹剑的第三十五式。 虽然还差着最后一招被评为“伪仙”的三十六式,但落穹剑如今的威力已然超过了归尘刀。 那么前者自然就成了魏长天今后主要的进攻手段。 而既然落穹剑是剑法,那肯定就要用剑。 其实,魏长天已经让魏贤志送来了不少好剑。 可就跟当初的“龙吟”一样,这些剑虽然不错,可在系统评定中根本排不上号,他已经不太看的上眼了。 至于为啥不用玄天剑...... 毕竟剑里面还有个残魂,万一后者借着自己用剑杀人的机会疯狂吸收寿元,最后跑出来了,那可就太蠢了。 魏长天不想自找麻烦,所以到现在为止一次玄天剑也没用过。 再说同为地级的龙泉剑也不错。 【龙泉(龙渊):剑(地级),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深邃如有巨龙盘卧,可以帝王之气加持剑招,400点数】 帝王之气加持剑招......这是啥意思? 自己不是帝王,明显不会有帝王之气。 不过气运黄龙倒是跟“帝王气运”有关,不知道能不能跟龙泉剑配合。 嗯,得到剑之后可以试一试...... 关闭系统界面,魏长天靠着车窗一通胡思乱想。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王府大门也缓缓推开,一群男女老少自院中而出,旋即便脚步匆忙的向着这边跑来。 “小人王辅,不知魏公子莅临寒舍,有失远迎!” 眨眼间,一群人很快就来到近处。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表情有些紧张,也不敢靠的再近,只是站定在距离马车几步远的位置,冲着掩起的车帘“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还、还请公子恕罪!” “......” ...... 虽然魏长天明面上没有任何官身,但他现在的名号在这大宁、大蜀的一亩三分地上比谁都好使。 很明显,这个叫王辅的男人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此刻二话不说就带领王家众人跪倒在马车之前,大气都不敢出。 他虽然不知道魏长天是来干啥的,也自问从来没得罪过魏家,可此刻还是吓的够呛,仅仅不过两三息后背脊背便已被冷汗浸透。 好在魏长天并没有要有意折磨他的意思,很快就掀开车帘平静说道: “王大人,快快请起。” “小子此番只为一事而来,你不必紧张。” “是、是......” 颤巍巍的站起身子,王辅哪里能够不紧张。 不过王家在晋州毕竟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户,所以一个深呼吸之后他也多少平复了下心神,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魏公子,不知您可否移步至陋舍一坐,小人也好......” “不必了。” 摆摆手,魏长天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王大人,你应当知道我正率兵去援新奉。” “军务繁忙,便不多叨扰了。” “此番来我只是想借贵府一物一用而已,还望大人可以成全。” “借物?” 王辅下意识的一愣,不知道魏长天要找自己借什么。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反应过来,明白不管魏长天要借啥自己都决不能拒绝。 因此他立马便连连点头答道: “公子何须言借,只要我王家拿得出,必定立马拱手送上!” “嗯,如此最好。” 魏长天微微颔首,扭头看向车窗外的王辅:“王大人,那我便直说了。” “听说贵府有一宝剑,名为龙泉。” “我此次去新奉杀敌正好缺一样趁手的兵刃,便欲借用此剑一段时间。” “既然王大人如此爽快,那便赶紧去将此剑取来吧。” “......” 微风拂过车帘,微微挡住了魏长天的一部分侧脸。 而听到后者的话,王辅一下子便正在了原地,好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的问道: “魏、魏公子,您是如、如何得知......” “王大人,我想知道自然便会知道。” 魏长天笑了笑,语气不变:“不光如此,我还知道此剑如今便在你女儿王念初的手中。” “既然她人现在不在这里......” 扭头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男男女女,发现并没有原著中所描写的那个女子之后,魏长天挥挥手催促道: “那就赶紧让她回来,我拿了剑便走。” “......” 瞪大眼睛看着魏长天,王辅此时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恐惧。 原因无他,只因为知晓龙泉剑存在的人极少极少,而知道它如今在自己女儿手中的人更是不过一掌之数。 所以,魏长天是怎么...... 想到这里,王辅咽了口唾沫,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只是立马扭头冲着一个家仆厉声喊道: “去!传信给念初!让她立刻回来!” “是、是!老爷!”不明所以的家仆应了一声,赶忙扭头跑走。 “公子,念初她......” 看着家仆跑进府门,王辅哆哆嗦嗦转回头来,想跟魏长天解释几句。 然而当他见到车帘不知何时已重新合起时,说了一半的话却又戛然而止。 心中惊惧更甚,王辅不敢再说话,更不敢乱动,只能是七上八下的站在原地。 而车中的魏长天则是撇了撇嘴,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道: “王念初......” “什么破名字,一点儿也不好听。” “之前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到呢......” 7017k 第692章 借剑 晋州王家,曾经名声极大的剑修世家,家传的“冬雪平湖”剑法是少有的“群攻”武技,在江湖中可以算得上无人不知。 凭借着“冬雪平湖剑”以及深厚的武学世家底蕴,王家历代先祖都曾在军中任职,并且官阶都不低,最高的曾做到过从二品的镇西将军。 只是自打三代之前,也就是王辅他爷爷那辈开始,王家的尚武之风便一点点淡去,家中子嗣逐渐有人不再习武,而是走科举之路为官。 具体原因《武道大巅峰》中没提,不过据坊间传言所说好像是由于王家数百年来一直都在跟文官家族联姻,导致其子孙后代的修炼资质一代不如一代,所以如今才只能被迫“转型”。 这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经过百余年的转变,到了王辅这一辈,王家终于彻底从一个“武学世家”变成了“文学世家”。 府中众人虽然还会修炼,但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并不指望能凭此夺取什么功名。 包括王辅再内,几个族中长辈也只是在晋州做了些不大不小的文官,再无在大宁江湖呼风唤雨的地位。 所以,如今的王家在晋州虽然仍是大族,但与百年前相比说一句家道中落并不为过。 就连“冬雪平湖”,如今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在练。 而其中练的最好的,便是王辅的小女,王念初。 王念初...... 单从这个名字来看,这位王家小姐的身份便定然不简单。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既然在《武道大巅峰》里有这么一大段细致的背景描述,那肯定就会跟萧风发生点故事。 具体过程这里就不细说了。 总之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之下,萧风不仅得了龙泉剑,得了冬雪平湖剑法,并且还将王念初也给纳入了后宫。 可以说一波直接把王家“洗劫一空”。 这样一比,魏长天反倒要“善良”许多。 他这次来的目的只有龙泉剑,对那个什么冬雪平湖并没兴趣。 至于王念初嘛...... 要是系统没有更新,在赚点系统点的动力下,他或许还会费些功夫将此女拿下。 但现在改变原著剧情早就没有了任何奖励,王念初也没啥特殊之处,他才懒得再做这些没意义的事。 女人么,没有之前总觉得越多越好。 可真的三妻四妾之后这才发现......尼玛人多了属实有点顶不住! 难怪前世的皇帝都短命呢...... 压根不管站在车外的王家众人,魏长天就这么翘着二郎腿坐在车里,脑海中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 而也不知过了多久,应该差不多有两刻钟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吁!” 紧接着,马蹄声在不远处停下,一个女子的声音急促响起。 “爹!发生何事了?为何你们都站在这里?” “......” 很明显,来人肯定就是那个王念初。 不过魏长天却没有掀开车帘向外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泰然自若的继续坐着等。 直到他听见王辅有些拘谨的小声说道: “念儿,这边说话。” “爹?究竟怎么了?” “你先过来,爹这便与你说......” “是......” “......” 车外,两人的声音渐渐变小,应该是王辅将女儿拉到一旁去说魏长天上门“借”剑之事了。 端起在面前的茶盏,魏长天并不着急,慢慢喝了口茶。 他对能否借到龙泉剑根本不担心。 自己亲自出面,给王家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拒绝......即便王念初将龙泉剑看的比她的命都重要。 强人所难、夺人所好、仗势欺人。 啧啧啧,自己可太坏了! 不过没办法,谁让你们有此宝剑呢? 再说了,没有连人带剑一起抢走,我可要比萧风...... “爹!此事绝无可能!他是魏长天便可以......” 突然,一个充满了愤怒的声音飘进魏长天耳中。 不过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便马上被差点吓尿了的王辅给打断了。 “闭嘴!!休得胡言!” “龙泉剑是王家之物!借与不借还由不得你一个人决定!” “将剑拿出来!否则别怪为父不客气!” “......” 几句略显大声的争吵过后,两人的交谈声便又听不见了。 魏长天撇了撇嘴,知道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对于王辅来说,龙泉剑虽然宝贵,但他肯定不愿意为此跟自己结怨。 更何况自己“凶名在外”,王辅势必会担心自己一个不爽直接杀人夺宝,所以不论如何也会将剑交出来。 而对于王念初而言,龙泉剑乃是王家曾经辉煌过的象征。 她作为王家如今唯一一个仍旧坚持在走武道一途的后辈,自然不甘心看着龙泉剑落入他人之手。 两者意见相左,争吵一番是正常的。 至于最后的谁说了算,这事儿用屁股也能猜出来...... “魏、魏公子?” 果不其然,又是几十息过后,王辅的声音再一次传进车中。 魏长天放下手中茶盏,缓缓掀开了车帘,然后就看到了王辅手中多出的长剑,以及不远处那个脸色惨白、眼神中满是愤怒与屈辱的女子。 一身白裙,高且瘦,薄薄的嘴唇死死咬紧,双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跟《武道大巅峰》里描写的一样,冷若冰霜。 “王大人......” 收回视线,魏长天不再去看王念初,而是笑着问向王辅。 “这便是龙泉剑?” “是!此剑便是我王家祖传至宝,名为龙泉。” 王辅赶忙双手捧起长剑,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小人绝不敢欺瞒公子!” “嗯......” 微微颔首,将龙泉剑接在手中,魏长天缓缓拔剑出鞘几寸。 一尘不染的剑身折射出幽幽寒芒,车中温度仿佛瞬间便下降了许多。 又看了一眼镶嵌于剑柄上的七颗金石,魏长天还剑归鞘,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多谢王大人借剑之情,日后若是王家有何难处,只管去找悬镜司便是。” “小子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是、是,公子慢走......” 王辅早就巴不得魏长天赶紧走,所以当下也顾不上说什么客套话了,只是连连拱手弯腰。 不过他不说,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说。 “慢着!” 众人只听见一声娇喝突然响起,扭头看去,正是表情冰冷的王念初。 “念儿!休得对魏公子无礼!!” 王辅一瞬间大惊失色,连忙便准备令人将王念初先弄回屋子,以免后者说什么不该说的。 但魏长天却在此时突然摆了摆手,平静的问道: “王姑娘,不知你有何话想说?” “......” 魏长天开口了,王辅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只好用一种警告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儿。 不过王念初却是不理会这些,只是一步迈出,冷冷的问向魏长天。 “魏公子!” “既然是借!那便要还!” “不知你打算何时将龙泉剑还与我王家?!” “......” 金日当头,整条巷子中没有一丝风,唯有王念初的质问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一时间,包括王辅在内,所有王家之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记了。 还??? 谁不知道魏长天说“借剑”只是为了听起来好听,实则就是来要剑的?! 你这时候逼着魏长天承诺何时还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看看似笑非笑的魏长天,再看看寸步不让的王念初,王家之人心中忐忑到了极点,生怕魏长天翻脸。 不过后者倒也没有这么“小心眼”,只是瞥了一眼王念初,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姑娘提醒,我倒是险些忘了这一茬。” “有借有还,此乃正理” “我并非那般无赖之人,日后自会归还此剑。” “至于何时还......” “我看暂且便定在百年之后吧。” 7017k 第693章 现实不是爽文 百年之后还剑...... 很明显,魏长天此番来虽说是借剑,但就如同众人所认为的那样,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还。 毕竟一百年之后别的不说,最起码在场的这些人大概率都已经归西了,谁又能记得这档子事。 说好听点,这个期限实在有些“不合理”。 说难听点,这就是“明抢”。 只不过碍于魏长天的势力,被抢的王家众人不敢说什么而已。 嗯......除了王念初。 “哼!魏公子,想不到你果真如传言一般不可理喻!” 冷笑一声,她无比愤怒的一字一顿说道: “魏家势大,你便可以如此行事么?!” “你来此讨剑,却连马车都不肯下!” “我爹怕你!我不怕你!” “我不信这天底下便没有王法!没有公道!” “你魏家如今既已是宁蜀二国的第一大族!那你便更应规己范世!而不是行这般恃强凌弱之事!” “龙泉剑是我王家先祖代代传下的至宝!” “我绝不会允许它落到你这等人的手里!!” “......” 愤怒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却分外清晰。 王念初死死盯着魏长天,将心中的话尽数说了出来,脸色也由惨白变得微红。 而在场的王家之人则是全都吓傻了,一时间竟无一人吭声。 反倒是魏长天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便眯着眼睛问道: “王姑娘,你是在教我做事?” “民女不敢!” 王念初丝毫不怯魏长天的目光,冷冷的说道:“只是觉得公子如今的行径与强盗无异,故此骂了几句而已。” “......” 我不是在教你做事,我是在骂你。 这话一出,刚刚回过神来的王辅是真的直接被吓到瘫软在地。 身子如筛糠般哆嗦的厉害,双腿更是一瞬间没了力气。 “魏、魏公子!” “小女她疯、疯了!方才说的皆是些疯言疯语!!” “您、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 他大叫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王家众人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哀嚎着跪倒一片。 “魏公子!我们知错了!!” “念儿她自幼娇生惯养,求公子可以网开一面!网开一面啊!” “呜呜呜!公子饶命啊!” “......” 一时间,王府门外尽是伏在地上不停求饶的男女老少,唯有一袭白裙的王念初一人仍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刚刚说这些话时并没想太多,因此第一时间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爹、娘、二叔、三叔,你、你们......” 下意识的唤出一个个名字,王念初的眼神渐渐变得茫然且慌乱。 但此时所有王家之人却没有任何一人回应她,全部都在向着那辆黑色马车不停磕头求饶。 “咚、咚咚咚......” 额头碰撞地面的声音沉闷且绝望,巷口已然远远的围拢了许多表情惊讶的百姓。 这幅场面无疑令王家失掉了所有的颜面。 不过王家之人并不在乎,甚至哀求声还愈来愈大。 他们并非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们只不过都在个人尊严和家族存亡之间选择了后者。 而直至这时,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王念初也终于如梦惊醒般的明白了自己犯下了何等大错。 “我......”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张大嘴巴,想要做点什么来弥补这个错误。 但本身孤傲的性格、以及刚刚才说出口的那番话却令她许久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于是,王念初就这么挣扎且痛苦的站在原地,直到魏长天的声音突然响起。 “行了,都别磕了!” “......” 魏长天的声音不大,其中还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但王家之人就跟听到圣旨一样立马便不再磕头,只是一个个以额贴地,伏跪成一片,无比恐惧的等待着魏长天的下文。 而后者则是瞥了一眼王念初,这才接着说道: “王姑娘,没想到会是这般局面吧?” “就因为你几句话,你们全家都要因此而陪葬。” “不知你现在是否还觉得刚刚那番话说的够爽快?” “......” 如芒刺背,一瞬间,所有王家之人跪伏的身子都颤了一颤,甚至已经有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人敢起身反抗,亦或是逃跑。 每个人都清楚,魏长天若是要他们死,他们便一定会死。 不抵抗还好,最起码能死个痛快。 可要是胆敢反抗,那估计便是生不如死了...... 巨大的绝望渐渐笼罩了整条巷弄,令王念初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过就在下一刻,魏长天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唉,算了。” “今天我心情好,便给你们一条生路。” “王姑娘,跪下道歉,我便绕过你王家。” “不过你最好快一点,我没什么......嗯?” 突然,魏长天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亦有些惊讶。 因为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那个唯一站着的人影便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魏、魏公子。” “方、方才是民女胡言乱语,民女愿以死谢罪,只求公子可以饶过王家之人。” “咚!” 额头重重磕向地面,王念初的声音虽然依旧颤抖,但竟已没有了此前那般犹豫。 “求公子开恩!” “咚!” “求公子开恩!” “咚!” “求公子开恩......” “......” 磕一头,求一句。 实话实说,王念初如今的表现是魏长天未曾预想到的。 在《武道大巅峰》里,这女的始终都是那种十分孤傲冰冷的性格,哪怕到了大结局也是一样。 所以魏长天刚刚还以为她会纠结好半天才愿意跪,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她宁死不跪的打算。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 “行了。”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仍在一下下磕头的王念初,魏长天摆了摆手。 “我既然说了会饶过你王家,便不用你来赔命。” “今日之事就这样罢。” “......” 沾满了尘土的长袖一滞,王念初的动作缓缓停下。 她低着头,所以魏长天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一个细弱无比的声音。 “多、多谢公子......” 说完这句话王念初便不再言语,只是这么低头跪着,好似没了魂魄。 而刚刚“死里逃生”的王辅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生怕自己这女儿再搞出什么幺蛾子,赶忙冲几个家仆喝道: “还不快将她带走!” “是、是!老爷!” 几个家仆立马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跑到王念初身边,很快便连拖带拽的将她扶进了府门。 而魏长天这时也将视线投向还跪在地上的王辅。 “王大人,你不必紧张。” “哪怕只是因为龙泉剑,我今日也不可能真的杀你王家任何一人,日后也不会找你王家的麻烦。” “......” 猛地抬起头来,王辅没想到魏长天突然会这么说。 不过他很快就隐隐猜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魏、魏公子,所以你刚刚......” “嗯。” 魏长天点点头,接着王辅的话说道:“你女儿骂我事小,不过她这般性子恐怕早晚有一天会给你王家惹下大祸。” “所以我方才只是想折折她的性子而已,恐吓之言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至于龙泉剑么......若是日后有一天我用不上了,自会还与王家的。” “就这样罢,告辞。” 说完最后一句话,魏长天便随手放下车帘,张三亦立刻挥动了马鞭。 黑色马车很快缓缓向前驶去,路尘扬起,只留下了愣在原地的王家众人。 他们呆呆的看着那辆越来越远的马车,眼神无比复杂。 而就在王府大门之后,亦听到了魏长天最后那番话的王念初也愣愣的站在原地,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 她的性子确实十分孤傲。 并且由于《武道大巅峰》是本纯爽文,萧风碰见谁都是一路横推,他的女人自然也不会受到丁点屈辱,所以王念初孤傲的性格便一直保持到了最后。 而这也是魏长天刚刚为何会惊讶于她的表现的原因。 不过现实不是爽文,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王念初也是一样。 又或者说,在经历过今天的事情之后,她便已经不再是《武道大巅峰》里的那个她了...... “爹!” 身子晃了晃,下一刻,王念初突然挣开几个家仆,哭着跑向府门外还跪在地上的王辅。 “是我错了!” “呜呜呜!” “爹!对、对不起......” 7017k 第694章 北莲圣地 “龙泉剑......” 就当王念初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跑向王辅,破天荒的哭着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时,魏长天则坐在马车里端详着手中宝剑。 剑本身没啥好说的,确是龙泉无疑。 不过挂在剑柄上的一段白穗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刚刚在王府门前没仔细看,如今细看之下才发现这玩意儿属实有点娘不拉几的。 应该是王念初的物件吧。 “砰!” 撇了撇嘴,魏长天随手将白穗拽断。 他刚准备将其扔出车窗,不过犹豫了一下后却又摇了摇头,然后丢给了正在前面驾车的张三。 “张三,明天把这东西给王家送去。” “哦对了,顺便再给他们一块黑虎牌。” “......” 悬镜司黑虎牌,作用与“免死金牌”差不多。 并且在如今这种时局下,黑虎牌可能比免死金牌要来的更有价值。 因此,有了这样一块信物,晋州基本便再无人敢与王家为敌...... 明明可以直接抢,但魏长天还是多少给了王家一点补偿。 他倒没考虑太多,仅仅只是不想欠王家的人情。 又或者说是不愿意再跟王念初有太多纠缠。 毕竟从这女人刚刚的表现来看,她好像并不像原著里描写的那么一根筋...... 咦?《武道大巅峰》里王念初是啥结局来着? 哦,记起来了。 好像是跟萧风互生好感后俩人便去了一趟什么北莲圣地,然后就留在那里当了个教主,管着一群跟她一样“冰清玉洁”的女修士。 不过若干年之后,她终于“幡然醒悟”,意识到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然后就放弃了一切跑下山找萧风去了。 最终她到底找没找到萧风,魏长天不知道,因为文中没提就大结局了。 也不知道是作者忘了这档子事,还是有意留了个开放式的结尾。 总之戏份不多,算是萧风茫茫多后宫中不太重要的一个。 嘶...... 想到这里,魏长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对王念初如何并不在乎,但却对那个北莲圣地十分感兴趣。 全是女修士......这以后有机会怎么不得亲自去一趟?! 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 “张三。” 突然,魏长天开口吩咐道:“让悬镜司去查一查一个叫北莲圣地的宗门!” “是!” 还以为涉及什么重大问题,张三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小人等下便传信给京城总舵!” “嗯,记得要保密。” “......” ...... 魏长天回到客栈时已近黄昏。 因为晚上还要去黄枫谷杀妖怪,所以他与杨柳诗便提早吃了晚饭。 看到他出去一趟便带了把宝剑回来,后者吃饭时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下。 而魏长天也没隐瞒,把下午在王府发生的事大约说了说。 杨柳诗听完不由得笑道: “咯咯咯,要奴家说呀,那位王姑娘骂的一点错都没有。” “公子这般上门借剑,本来不就是去抢么?”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呀,坊间又该说公子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 魏长天吃了口米饭,撇撇嘴说道:“在大宁,我就是王法。” “再说我哪里是抢了?我不是还准备给王家一块黑虎牌么?” “区区一块黑虎牌哪里能与人家的祖传至宝相比。” 杨柳诗笑着揶揄道:“更何况公子还非要逼那王姑娘跪下道歉,这不是仗势欺人又是什么?” “谁让她骂我的,没杀了她就算不错了。” 魏长天一本正经的晃了晃脑袋:“再者我这也是让她长长记性。” “毕竟像我这般讲道理的人可不多,若是她还是这般性子,以后指不定会给王家引来什么灭门之祸呢。” “鹅鹅鹅,要照公子这么说......” 杨柳诗闻言笑的更厉害:“那王家现在应当对公子感恩戴德才是喽?” “是啊,我帮他们教育族中后辈,他们理应谢我才对。” 魏长天一摆手:“不过我这人向来做好事不留名,所以就随他们吧。” “咯咯咯,公子,你脸皮真厚!” “脸皮厚不厚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最近确实越来越不尊重我这个相公了。” “有么?奴家不一直都是这样子么?” “拉倒吧......” “......” 一抹斜阳落在客栈前院,柔风轻荡。 魏长天和杨柳诗笑着说了一阵话,很快便吃完了晚饭,准备出发前往黄枫谷。 他们其实都没把王家之事放在心上。 包括杨柳诗,即便她刚刚还“谴责”了魏长天几句,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在打趣而已,并未真觉得后者做的多么过分。 因此当二人走到早已停在客栈之外的马车旁时,便已经将下午的事抛之脑后了。 不过...... “魏公子!” 突然,一声有些紧张的轻呼自街对面传来,亦令两人停下了脚步。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魏长天很快便看见了一袭白裙。 嗯? 王念初? 魏长天下意识的以为这女的是要来找自己麻烦的,不由得皱了皱眉。 而张三也很有眼色,只是微微一挥手,下一刻便有数道黑影猛地激射至王念初身边。 “铮!” “铮铮铮!!” 四五柄长刀同时出鞘,将才走到路中间的王念初顿时围在当场。 “啊!!” “杀人啦!!!” “快跑啊!!” “......” 周围不明所以的百姓被吓得纷纷掉头就跑,鸡飞狗跳的场面一时间无比混乱。 不过魏长天却不管这些,只是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王念初,冷冷的冲张三吩咐道: “把人给王家送回去。” “告诉王辅,让他看好他的宝贝女儿。” “若是再有下次......” “哼!” 冷哼一声,魏长天看都不看王念初,弯腰便钻进了马车。 而张三则是高声应了一句,旋即便准备让人把王念初“送”回王府。 明晃晃的刀尖抵在脖颈,王念初此时好似有些委屈,但又不敢动弹,也不敢再说什么。 不过就在几个暗卫准备将她带走之时,还未上车的杨柳诗却突然摆了摆手,示意稍等片刻。 她的命令这些暗卫不敢不听,所以立马便都停下了动作。 而杨柳诗此时也已经走到了王念初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这才表情温柔的轻声说道: “王姑娘,不知你来找我家相公有何贵干?” “可是因为下午的事么?” “若是这样,那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他去贵府借剑,最终却闹得府上不得安宁,不管怎么说他都有错。” “不过......” “王姑娘,我还是想劝你一句。” “不管你多么不甘心,此事都到此为止吧。” “好么?” 7017k 第695章 你讲道理我用刀 先是替魏长天道了歉,然后又隐隐威胁王念初不要再继续闹下去。 既护住了魏家的名声,又不至于自煞威风。 从容不迫,软硬兼施。 面对着疑似是来闹事的王念初,杨柳诗这番应对可以说十分恰当与得体,话虽不多,但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而另一边,王念初看着面前这个不论气质相貌都要远胜自己的女子,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好似矮了一头。 “夫、夫人......” 她既委屈又紧张的低了低头,小声说道: “我不是来向魏公子讨、讨说法的......” “哦?” 杨柳诗表情不变,淡淡的问道:“那不知姑娘想做什么?” “我、我来是想讨回一物......” 抬起头来回答一句,王念初看到杨柳诗皱了皱眉,知道后者可能误会了,便赶忙解释道: “夫人,是剑穗!” “是挂在龙泉剑柄上的剑穗!” “此物是民女祖母留给民女的,对、对民女来说很重要。” “若是魏公子用不着的话,不知能不能......” “还、还给民女......” 王念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更是几乎不可闻,就好像她这个要求有多夸张一样。 当然了,只是讨回剑穗而已,这肯定不算是多么过分的请求。 不过杨柳诗却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还请姑娘稍等,我这便替你去问一问我家相公。” “......” 长裙微晃,杨柳诗说完话便转身走向马车,张三也赶忙替她掀开车帘。 “公子,你都听到了。” 弯腰钻进马车,坐在魏长天对面,杨柳诗小声说道:“那剑穗若是于你无用,不如便还给王姑娘吧。” “毕竟是人家祖母留下的信物嘛。” “嗯。” 魏长天此时已经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王念初,不过他也没有下去跟人家道个歉的意思,只是冲着张三摆了摆手。 “给她吧。” “公子,那黑虎牌......” “一并给了吧,省的你还要再跑一趟。” “是!” 张三沉声一应,旋即放下车帘,从怀中取出那段白色剑穗和一块黑色令牌,快步走到王念初身边。 “王姑娘,这便是你的剑穗,其实公子本来便已令小人明日送还府上的。” 示意几个暗卫把刀放下,张三将两物递了过去。 “此牌乃是悬镜司黑虎牌,劳烦姑娘一并带回去交给令尊。” “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莫怪。” “告辞。” 说完话,冲着王念初一抱拳,张三便转身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很快就缓缓驶离客栈门口,只留下王念初一人捧着两物愣在原地。 她的表情有些惊喜,又有些茫然,好像不太敢相信魏长天竟然这么好说话。 明明下午时是那样趾高气昂、蛮不讲理,为何现在又如此“明事理”了? 低头看了看手中通体黑色、正面雕有一头恶虎的令牌,王念初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好半天过后才想起自己没有道谢。 不过已经乘车远去的魏长天也没指望她会谢自己,此时正在跟杨柳诗聊天。 “你倒是心善,还跟她道歉,好人都让你做了。” “咯咯咯,奴家这不也是为了魏家和公子的名声么?” 杨柳诗掩嘴笑道:“虽说公子的名声已是极差,但也不能破罐破摔呀。” “谁说我名声差的?” 魏长天不服气的争辩道:“就算之前差,但现在我不仅逼退了觉季八十万大军,更是要率兵增援新奉。” “如此壮举难道还不能洗白?” “洗白?” 杨柳诗不解的眨眨眼:“公子,什么是洗白?” “就是洗刷辩白。” 魏长天打了个比方:“就像是一件衣服原本很脏,但是现在洗干净了......如此说你能不能懂?” “好像懂了......” 杨柳诗点点头:“便是浪子回头的意思?” “差不多吧。” “咯咯咯,那奴家觉得公子还没有洗白呢。” “嗯?为啥?” “因为公子做起事来还是如之前一般不讲道理呢。” “道理?我爹娘从小就跟我说,道理不如刀有用。” “可刀只能屈人,唯有道理才能服人呀。” “行吧,说不过你,那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我来唱白脸,你来唱红脸。” “白脸?红脸?” “就是我用刀,你讲道理。” “好呀,奴家最会讲道理了......” “......” 迎着夕阳,马车缓缓驶出城去,径直向着城外的黄枫谷而去。 车中的魏长天和杨柳诗你一句我一句,莫名其妙的就敲定了以后他们夫妻二人的“配合方式”。 魏长天本来以为这也就是说着玩,结果没曾想...... ...... 一个时辰之后。 某间药香缥缈的大殿之中站着一群老头,殿内气氛十分紧绷。 跟王家差不多,当黄枫谷得知魏长天突然出现在山门之外时,整个宗门一时间皆是既茫然又紧张。 而魏长天也不墨迹,直接开口便是“你们黄枫谷饲妖,我今天就是来除妖的”。 饲妖是重罪,黄枫谷哪里敢承认,他们姓黄的宗主忙不迭矢口否认,称谷内绝无妖物。 然后魏长天就来了一句—— “怎么?这么说便是我在胡言乱语了?!” “......” 一边是承认自己饲妖,一边是指责魏长天胡说。 那位黄宗主一时间进退两难,怎么回答也不是,场面便这么陷入了僵局。 不过也就在这时,杨柳诗突然出来给双方找了个台阶。 “相公,方才我们只是察觉到黄枫谷后山有妖物的气息,未必见得就是有意饲养的妖兽。” “黄宗主,妾身相信贵宗定不会做出饲妖之事,想必应是有妖物流窜至此,贵宗尚未察觉到而已。” “不如我们去往后山看一看。” “若是真有妖物,正好及时将其毙杀。” “若是没有,也可解开一桩误会。” “如此可好?” “......” 把“饲妖”说成“妖物流窜至此”,杨柳诗简单几句话就免去了黄枫谷一桩足以灭宗的重罪,亦让黄枫谷众人的心态再度发生了变化。 魏长天刚来时,他们是想着打死不承认的,毕竟那蛇妖藏得很隐秘,他们觉得魏长天定然找不到。 而当魏长天说出“你们饲妖”时,黄枫谷虽明白魏长天已有十足的把握,但也只能咬牙抵赖。 再后来,魏长天步步紧逼,黄枫谷便也彻底被逼到了绝路。 承认,那就是饲妖重罪,他们都得死。 不承认,魏长天摆明了就要硬闯,他们还是得死。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干脆跟魏长天拼了,最起码还有一丝生机。 即便黄枫谷明白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一定奈何得了魏长天,但那时已别无选择。 不过,就在这最后关头,杨柳诗却突然通过刚刚那番话告诉他们—— 只要你们交出蛇妖,黄枫谷便可以免罪。 至此,黄枫谷众人的心态便完成了最后一次转变。 他们再没有了最初那种可以糊弄过去的侥幸心理,心中只剩下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甚至从那个黄宗主的表情来看,他差点就要跪下给杨柳诗磕头了。 “夫、夫人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定是流窜至此的妖物!定是流窜至此的妖物啊!” “小人这便带公子和夫人过去!” “来人!还不快去后山,咳,探查一下有无妖物的踪迹?!” “......” 就这样,刀不血刃,魏长天和杨柳诗很快就在黄枫谷后山见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巨大蛇妖。 虽然这蛇妖不管是从状态还是身上的痕迹来看,明显就是刚被放出来不久的。 不过只要不是被抓了个现行,谁又能说它是被饲养的呢? “黄宗主,原来是我误会贵宗了。” 看了看不远处半死不活的蛇妖,魏长天先是给黄枫谷吃了颗定心丸,然后就声称自己要除妖了,让众人统统回避。 黄枫谷众人不敢抗命,很快便都退走,只留下魏长天和杨柳诗两人在此“除妖”。 月光洒下,两人对视一眼,片刻之后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鹅鹅鹅,公子,我就说还是要讲道理的吧!” “哈哈哈,还不是我一开始演得好,把他们都给吓住了!” “是呢!公子的功劳最大了!” “咳,你表现也还不错。” “谢谢公子夸奖~” “少阴阳怪气的,今天配合的还是不太熟练,我看那姓黄的差点就要动手了。” “公子放心吧,奴家心里有数的。” “行吧,把日蚀珠拿出来,早完事早回去。” “嗯呢......呀!公子!奴家忘记带了!” “啥?不是,你......” “鹅鹅鹅,奴家骗公子的,这等事奴家怎么会忘记呢。” “......” “柳诗......” “怎么了公子?” “自打新奉局势有变之后,你就不太对劲。” “唔......可能是因为奴家想明白了一些事吧。” “啥事?” “......” 在魏长天疑惑的目光中,杨柳诗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学着中午时的一幕小声说道: “不告诉你!” 7017k 第696章 落穹、龙泉、金龙 月光很亮,透过几片阴云洒了一地细碎月芒,随着风在黄枫谷的后山跳跃。 一阵“打情骂俏”过后,杨柳诗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由锁仙石制成的小石匣,然后缓缓匣盖...... “哗啦啦!” 通体白色、其中有一抹红线摇曳的日蚀珠安静的躺在匣中,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不远处那条足有十余丈长的蛇妖便开始疯狂扭动,蛇眼也瞬间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很明显,后者已然是感受到了日蚀珠的气息。 “沧啷!” 瞥了一眼血迹斑斑、高高扬起的蛇首,魏长天向前一步,随手拔出龙泉剑。 斩杀这只蛇妖很容易,不过他还想借此机会试一试龙泉剑的威力。 对了,还有系统介绍里的那句“可以帝王之气加持剑招”...... 想到这里,魏长天心念一动,将气运黄龙也自丹田之中召了出来。 虽然气运神兽是可以控制的,但其并不是内力,无法加持在兵刃上,所以魏长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思考片刻后,他干脆不去管正在夜空中游曳的黄龙,只是挥动龙泉,开始施展白殿绝学落穹剑。 “......” “唰!” “唰唰唰!” 流星飞玉弹,宝剑落秋霜。 已经在梦道中练过无数遍的剑法熟练无比,魏长天不停挥动龙泉,只听得山林间嗤嗤之声大盛,青光荡漾于周身、剑气弥漫在天地,就仿佛有茫茫星空在他的身前转动。 只是与其它武技威力越大变越华丽不同,随着三十五式一招招施展出来,“星空”中的星光反而一颗颗熄灭,很快便只剩下了寥寥几点。 剑招越强,星光越少。 这便是落穹剑的特点,也是其名字中“落”字的由来。 在梦道中魏长天曾多次实验过,发现每每当他施展到第三十五式时,周身的星光基本便会只剩下四五点。 虽然他还没有习得最后的第三十六式,不过据他猜测,最后一式的“具象表现”应该便是星光全灭。 而那一刻,恐怕才是真的“落穹”。 剑至巅峰,万星俱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落穹剑和挑月剑其实是有着一些类似之处的。 毕竟秦正秋几次施展挑月剑时,月亮都会明显变的黯淡。 如此推测,估计挑月剑真的大成的一招,应该便是“灭月”。 一边是落穹,一边是挑月。 确实差不太多。 区别可能就在于落穹剑“落”的是假的星辰,但挑月剑“挑”的则是真的月亮。 而这或许也是二者一个只是“伪仙”级别的武技,一个却是“仙级”武技的原因...... “嗤啦!!” 飞沙走石,青芒纵横。 剑气呼啸着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深痕,魏长天也终于在十几息后挥出了第三十五式剑招。 “啪!” 犹如明珠碎裂,周围的星光又灭了一颗,只剩下四点。 这是魏长天在梦道中曾达到过的最高记录。 凌冽的剑气已几乎凝为实质,巨大的威压亦令不远处的蛇妖死死趴伏在地,眸中尽是恐惧。 这一剑下去,后者必然会当场殒命。 不过魏长天却没有着急,而是眯着眼睛继续加大了内力的运转速度。 “咔!” “咔咔咔!” 一瞬间,以他为圆心的剑气又猛地向外扩出数丈,距离稍近一些古树的树干竟已开始出现丝丝裂痕,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压碾断裂。 “啪!” 又是一声脆响,第四星灭,只剩三星。 果然! 魏长天心中一喜,明白这一星的差距便是由龙泉剑带来的! 三星。 他能感觉到现在自己一击的威力少说也要比四星时多出三成,比大圆满的归尘刀强上至少一半! 别小看这三成。 对于顶尖高手来说,每向前一步都是极难,这三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质变! 好!赚麻了! 心里暗道一声“好”,如愿以偿的魏长天微微收剑,准备下一刻便给这蛇妖致命一击。 不过也就在此时,他眼神的余光恰好瞥到了躲在远处的杨柳诗。 嗯? 稍稍一愣,看到正呆呆抬头望向夜空的杨柳诗,魏长天不由得有些疑惑。 自己在这里试剑,杨柳诗为何不看自己,反而去看天上? 难道...... 一瞬间,魏长天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也抬头向上看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正在夜空中嘶吼翻腾的气运黄龙。 不,现在说是气运金龙恐怕要更合适一些。 就像是经历了一番神圣的洗礼,此时黄龙身上的每一片龙鳞都是刺眼的金色,其中仿佛还有玄奥的金芒流动。 就像是真的一样...... 等等! 突然,魏长天的双眼蓦然瞪大,表情变得无比惊愕。 因为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杨柳诗既然是如今这般模样,那她......也能看到气运黄龙??? 挥剑的动作顿了一顿,一时间,魏长天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要知道气运神兽此前只会被十三个天道之子、外加自己看见,这件事就从来没有过任何意外情况。 即便是天灵体的青弦、准一品的秦正秋,也都不能。 可现在,为什么杨柳诗能看见? 她什么也没干,所以问题不会出在她身上。 那么...... 是龙泉剑! 这就是“可以帝王之气加持剑招”的意思!! 一瞬间,魏长天仿佛想通了很多。 而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下一刻,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周身仅剩的三颗星光竟又有一颗崩灭。 又灭了一颗...... 感受到落穹剑的威力一瞬间再增加了至少两成,魏长天的呼吸已然变得无比急促。 他知道此时这一剑若是斩下去,别说对面这区区五百年道行的蛇妖了,哪怕就是一只道行翻倍、等同于人类二品的千年大妖,也必然会当场烟消云散。 一招杀二品。 是不需要凭借神击的,一招杀二品...... “呼!”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抬头又看了一眼依旧在夜空中游曳的金龙,还是没有着急挥出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惊天动地”的一剑。 因为他脑海中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此前,气运神兽的作用只有压制其它气运神兽,以及给“合离”、“锁龙”之类的天道神通增加威力这两种。 而现在,既然气运黄龙已然变得“真实”,那它是不是也就具备了一定的战斗力? “去!” 想到这里魏长天也不墨迹,口中暴喝一声,准备通过实验来验证一下。 下一刻,数十丈长的金龙从天空激射而下,裹挟着睥睨天下的霸气冲着蛇妖撞去。 “吼!!!” 龙吼声震耳欲聋,在魏长天和杨柳诗震撼的目光中掀飞了沿途所有乱石树木。 转瞬之后,气运金龙便已至体型稍小于它的蛇妖面前,旋即张口向着后者拦腰咬下。 “咔嚓!” 脊骨碎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长长的蛇身被撞至半空,然后又分作两截摔下。 “轰!轰!!” 两截蛇身砸在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动,崩开碎石无数。 而气运金龙则是已然再次飞至半空,蛇血溅在龙鳞之上瞬间便被灼烧成团团血雾,竟不曾沾染后者分毫。 俗话说,虺五百年可化为蛟。 但不论是蛇是蛟,皆在世俗,只能地隐。 而龙于天地,可至天庭。 所以,“穴脉压制”这件事在刚刚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魏长天却不管是“龙吃蛇”还是“蛇吞龙”,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以后可能要无敌了。 7017k 第697章 三品巅峰 “公子......” “公子?你没事吧?” 十几息后,当剑气散尽、尘埃落下,空中的金龙也缓缓变回了黄龙时,杨柳诗总算是从方才的一连串震惊中回过神来。 反倒是魏长天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晌之后才如梦初醒般张了张嘴。 “啊?” “哦,没事。” 摇摇头,将心底的狂喜暂且压制住,抬眼看了看四周。 周围皆是纵横交错的剑痕,远处已被分作两截的蛇尸散落在东西两侧,断口处不停有鲜血涌出。 黄龙还在头顶游曳,不过从杨柳诗的反应来判断,她应当已经看不见了。 “呼......” 比归尘刀强了将近一倍的落穹剑。 可以把气运黄龙由“虚”变“实”的龙泉。 很明显,今天的收获要远超魏长天此前最夸张的预计。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便深吸一口气问道: “日蚀珠有无反应?” “暂时还没......” 杨柳诗的话才说到一半,两人便看见有一丝黑芒自蛇首中缓缓溢出,旋即向着杨柳诗飘荡而去。 “嗖~”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芒便闪入了日蚀珠之中,化作一条黑线,与此前已有的那根红线在珠内缓缓流动。 红线是天山仙池下那只白羽赤鸟留下的。 黑线是面前这只蛇妖留下的。 前者是三百年道行。 后者是差不多二百年道行。 所以,此时的日蚀珠中已然储存量将近五百年的道行。 “将珠子收好。” 看了眼杨柳诗手中价值3000系统点的圆珠,魏长天叮嘱一句,然后就走到蛇尸近处。 好歹是一只大妖,肯定不能浪费。 “唰!” 挥动龙泉,几下剜出妖灵丹后魏长天便盘腿坐下开始运转摄妖。 丝丝白雾涌入体内,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本就已经处在饱和边缘的丹田再一次扩张,使得他的境界从三品后期正式迈进了三品巅峰。 从白灵山回来,魏长天就已经几乎到达了三品巅峰,所以当下他并不算多么兴奋。 或许小境界的提升对别人来说很难。 但对他而言,在“摄妖”和“噬魂”的帮助下,这种单纯积累修为的过程十分简单。 所以关键还是何时能够突破到二品...... “好了。” 站起身子,拍掉身上尘土,魏长天走到杨柳诗身边,将妖灵丹丢给后者。 “完事了,走吧。” “嗯。” 接住通体深红色的妖灵丹,杨柳诗点点头,两人便沿着来路向着黄枫谷的山门走去。 然后很快他们便看到了聚拢在一起、战战兢兢的黄枫谷众人。 “黄宗主,妖物已除,你可以令人去收拾一下了。” 停步在为首的中年男人面前,魏长天淡淡道:“贵宗以后可要多多注意,免得再有妖兽流窜至山门之中而不知。” “是是是!小、小人谨记公子教诲!”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忙不迭连连应道:“公子放心!此事绝不会再发生!” “那就好......” 魏长天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后突然又问:“对了黄宗主,刚刚你们可曾看到夜空中有一条金龙?” “看见了!看见了!” “公子神威!小人们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便开始狂拍马屁。 不过他也不完全是在拍马屁。 毕竟刚刚看到那条金龙时,他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所以这番话说是“情真意切”也不为过。 只是当男人说了好半天,然后发现魏长天的表情不仅不喜,反而竟越发阴冷之时,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理解错了意思。 很明显,魏长天是并不希望他们“看见”。 “呃......” “公、公子,小人这、这......” 一时间,这位黄宗主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圆回去。 好在又是杨柳诗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开口替他找了个台阶。 “黄宗主,公子说的是一条金龙。” “你是不是将那蛇妖错看成龙了?” “啊?” “啊!夫、夫人说的是!说的是啊!” 黄宗主愣了一下,旋即疯狂点头:“如、如今一想,确实是小人错把那蛇妖认作了龙!” “对!只有蛇妖而已!” “金、金龙什么的,小人们根本未曾看见啊!” “......” 把蛇妖认成了金龙。 很明显,这个理由假的不能再假。 但有时候理由假不假不重要,只要有就够了。 所以魏长天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反倒是一旁的杨柳诗趁机威胁道: “果然,妾身便料想黄宗主定是认错了,毕竟方才压根便没有什么金龙。” “对了黄宗主,妾身听说贵宗特产一种叫半边月的毒药。” “不知妾身可否讨几瓶回去......毒蚊虫?” “啊?毒、毒蚊虫?” “嗯,难道不行么?” “啊!自、自然可以!” “来人!还不快去取半边月来!!” “......” 就这样,杀了蛇妖,带着黄枫谷一年产量的“半边月”,顺利完成今夜所有目标的魏长天和杨柳诗很快便乘车离开了黄枫谷。 而待他们回到客栈时便已是子时了。 此时街上早已没了行人,唯有一轮明月孤零零的悬在半空,洒下清冷的银辉。 回顾今天一整天,魏长天无疑收获满满,若是再跟杨柳诗来上一番“睡前运动”便可以给这完美的一天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不过待两人行至所住的客房门前时,他却并没有进屋,而是扭头跟杨柳诗说道: “你先去睡吧,我还有点事。” “嗯......我等你吧。” 杨柳诗并未问魏长天有什么事,只是轻声说道:“正好我让他们去做些宵夜。” “行,随你。” 点点头,魏长天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就独自走上客栈顶楼,进到了一间专门供客人饮茶谈事的静室。 回身关好房门,他没喊人进来伺候,而是自己点了烛灯,磨了墨,将一张宣纸在桌上摊平。 做完这一切,魏长天便正襟危坐的坐到桌前,一边思考,一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名字。 赤霄剑。 秋雁刀。 鱼肠剑。 纯钧剑。 吞银金蚕甲...... 7017k 第698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赤霄(斩蛇):剑(地级),十二年一加磨莹,刃上常若霜雪,可以妖异之气加持剑招,400点数】 【鱼肠(鱼藏):剑(地级),能藏身于鱼腹之中,剑身可细长柔韧,亦可钢韧无比,使用者若具有来无回勇绝之势,方能展其至威,可以刚勇之气加持剑招,400点数】 【纯钧(淳钧):剑(地级),柄如星宿运行芒,身如清水过池,刃如象壁立千丈,无双之剑,可以文华之气加持剑招,400点数】 【元屠(血海):剑(地级),伴生于冥河,持此剑杀人不沾因果,不存业报,可以鬼邪之气加持剑招,400点数】 “......” “赤霄,鱼肠,纯钧,元屠......” 烛火摇晃,纸上的一个个名字已被划掉了不少,最后只剩下了这个四个。 魏长天若有所思的小声嘀咕着,表情有几分喜悦,也有几分疑惑。 他刚刚把《武道大巅峰》里出现过的,且自己知道下落的所有宝贝都列了出来,然后一一用系统搜索了一遍。 最后发现只有这四柄剑具备跟龙泉一样的“附加属性”。 妖异之气、刚勇之气、文华之气、鬼邪之气,再加上龙泉剑的帝王之气...... 很明显,这每一个“属性”都对应着一个天道之子的气运加持方向。 如此推测下来,类似的兵刃应该也有十三柄。 并且大概率都是剑。 魏长天觉得自己的猜测应当没错。 只不过除了这五柄之外,其余八柄剑《武道大巅峰》中并未提及过。 并且就算是这已知的五柄剑,对魏长天来说也并非都有用。 妖异之气和刚勇之气对应的天道之子他没见过,甚至是谁都不知道,自然便没法掠夺其气运神兽。 而文华之气对应的是沈然,魏长天也只是掠夺了其仅仅三成的气运云雁。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鬼邪之气对应的白有恒已死,其气运蛊雕已经尽数被自己夺取...... 所以,如果猜的没错,等自己得到元屠剑之后应该便可以将蛊雕也“由虚化实”,进而成为自己的“战宠”。 好家伙。 怎么突然就成了“召唤师”了? 以后打架还用自己出手么?一群气运神兽冲上去不就完事了? 嘶...... 这特么未免也太装逼了吧! 倒吸一口凉气,魏长天不禁陷入了对“美好未来”的想象。 不过很快他就停止了幻想,摇摇头又看了一遍手中的名单。 装逼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把这四柄剑弄到手。 魏长天当然知道这些剑如今在哪里,或者是在何人手中。 那么最稳妥的办法无疑便是由他亲自多跑几趟。 只是现在新奉战况告急,这四柄剑的位置又天南海北的距离极远,所以魏长天暂时还脱不开身。 若是不知道这些剑的秘密,他肯定便就将此事先放一放,等新奉战事结束后再做打算。 可现在既然知道了这四柄剑不一般,那么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便只能先让悬镜司或者共济会去寻剑了...... “应该没啥问题吧。” 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魏长天的表情有些担忧。 正常情况,在自己如此准确的情报帮助下,不管是悬镜司也好、共济会也罢,应该都能顺利将剑找到。 可怕就怕情况“不正常”...... 不行! 即便萧风已经死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得找个能独当一面的人带队! 魏长天心中很快就有了决定,脑海中也快速闪过了几个人选。 李子木?楚先平?杜常?杨柳诗? 还是干脆找魏贤志或者魏兆海? 其实,个人战力对这次任务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人行事要能做到滴水不漏。 所以...... “咚咚咚!” 突然,不大的敲门声打断了魏长天的思考。 看了眼房门,他并未立刻应声,而是先将手中宣纸置于烛上烧尽,这才开口说道: “进来。” “......” “吱呀~” 片刻之后,房门推开,进来的人是杨柳诗。 跟刚才相比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此时手中端着一个木盘,里面有一碗肉粥和几碟小菜。 “公子,吃点东西吧,后厨刚刚煮好的鹿肉梨子粥。” 笑着走到近处,放下托盘,将碗碟一一端到魏长天面前,又递过一副勺筷。 鼻翼微微耸动几下,杨柳诗应当是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烟焦味。 不过她却没有问什么,只是敛裙在魏长天对面坐下,轻声催促道: “公子,尝尝呀。” “哦,好。” 吃了几筷子小菜,又喝了几口粥,魏长天嘴上说着“不错”,不过表情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然后就在某一刻,他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柳诗,你觉不觉得楚先平现在的权力有点太大了?” “唔?” 正在帮魏长天盛粥的杨柳诗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问题,不由得愣住了。 好半天过后,她才将粥碗放到魏长天面前,轻声反问道: “公子为何这样说?” “只是有点担心而已。” 魏长天摇摇头,默默说道:“我倒不是怀疑楚兄什么。” “只不过他现在既是共济会的舵主,又管着负责所有情报信息往来的天机院。” “并且不论是大蜀的国事,还是军中之事,他都有参与。” “甚至馗龙那边的事也是由他一人处理。” “说的严重一点,他若真想瞒着我做些什么,我恐怕什么也察觉不到。” “所以......” 说到这里魏长天便没接着说下去,不过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 他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 虽然在《武道大巅峰》里楚先平可谓是忠心耿耿,一直到大结局也从来没有过半点要背叛萧风的倾向。 但这不意味着他便不会背叛自己。 “所以公子想要夺楚公子的权?” 杨柳诗微微一愣,沉吟片刻后问道:“不是还有同舟会之人服的那种丹药么?楚公子有无服过此丹?” “服过。” 魏长天先是点了点头,但很快便又摇了摇头。 “不过我担心他有解丹的办法。” “是么?” 杨柳诗没就此事继续追问,而是顺着魏长天的思路继续分析道:“可即便楚公子要叛,他总归会有什么目的吧。” “如今他在宁蜀两国的地位即便算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已是极高。” “钱财等物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那他有何理由叛离公子呢?” “我不知道,只是隐隐有些担心。” 魏长天有些郁闷的揉了揉额头:“他如此聪明,应当明白良臣不应垄权的道理。” “可他却从未提出过要将手中权力让出一部分。” “更何况......我跟你说过闫怀清欲策反楚先平的事吧?” “说过的。” 杨柳诗点点头,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楚公子不是将此事都告诉公子了么?” “他是跟我说了,但这不重要。” 魏长天眯了眯眼:“重要的是他跟闫怀清说过的那些话......” “唔?说了什么?” 杨柳诗先是有些好奇的追问一句,不过还未等魏长天回答,她的表情便在某一瞬间突然变的惊讶。 “公子,你是如何知道楚公子与闫怀清究竟说了些什么的......” “难道......” “嗯。” 魏长天没有隐瞒,整个人隐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声音平静且冰冷。 “是我有意让闫怀清去试他的。” 7017k 第699章 楚先平的真正目的 “呼!” 凉风从敞开的窗户涌入,屋内所有烛火都跟着一阵摇晃。 杨柳诗仿佛有所感应,长长的睫毛随风亦颤了一颤。 闫怀清策反楚先平,这整件事竟然是公子指使的...... 很明显,魏长天刚刚的最后一句话带给了她极大的震撼。 这不仅意味着魏长天对楚先平的怀疑和担忧并非是今夜才有的。 更代表着在魏长天在此事的布局中,竟走在了楚先平前面。 “公子......” 深深吸了一口气,杨柳诗明白自己恐怕是除去魏长天和闫怀清之外,知道这件事的唯一一人。 她更明白楚先平对闫怀清说的一些话可能并不“恰当”。 所以...... “公子,楚先平究竟说了些什么?” 从“楚公子”到“楚先平”,杨柳诗在称呼上的变化无疑反应出了他对楚先平态度的转变。 而魏长天则是闭眼回忆了一阵,然后才默默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 “他既然跟我说的是假意答应闫怀清,那自然就会说些好似要反的话。” “不过......” “柳诗,若有人意欲策反你,而你则是打算假意答应......” 突然,魏长天抬起头来问道:“你会怎么做?” “嗯......” 杨柳诗稍稍思考片刻,如实回答道:“应当会先给那人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好让其彻底相信我。”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才对吧。” 魏长天点点头,轻叹道:“可楚先平便并非如此。” “当时闫怀清问了他两件事。” “一是黑火药的配方。” “二是一旦新奉那边无法抵抗乾回大军,我会不会增援前者。” “楚先平他很容易便能从天工局那里弄到黑火药的配方,也清楚我一定会帮新奉。” “哦,我此前因为某事欠下了许岁穗一个大人情,答应她能还必还,这事儿楚先平是知道的。” “所以此时若是换成你,你会怎么回答闫怀清?” 摁了摁太阳穴,魏长天再次问向杨柳诗。 他不知道后者其实已经从张三口中得知了传送阵之事的始末,故而并把话完全讲清楚。 而已然明白其中缘由的杨柳诗闻言则是又一阵感动,眼眸中不由得浮起一抹柔波。 不过感动之余,她也没有忘记回答魏长天的问题。 “若是换成奴家的话......” “黑火药事关重大,奴家应当或拖延、或干脆拒绝,总之不会答应。” “至于第二件事么......奴家应当会说实话。” “毕竟此事即便被闫怀清知道了,于公子来说也并无直接的坏处。” “更何况若是闫怀清将此情报告知乾回二国,后者在对新奉的用兵上也会更加谨慎。” “反倒若是不说,亦或是说了假话,乾回二国才有可能行事更加肆无忌惮吧。” “......” 黑火药的事不能说,会增援新奉的事可以说。 这就是杨柳诗给出的答案。 而当她说完话,再看魏长天的表情时,便知道楚先平一定不是这么回答闫怀清的。 她稍稍思考片刻,然后试探着问道: “公子,楚先平他......在哪件事上的回答与奴家不同?” “......” “唉......” 没有立刻说话,魏长天只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 他面向窗外,似是在看着漆黑一片的夜色,好半天后才默默说道: “都不同。” “......” 猛地转头看向魏长天的后背,杨柳诗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 都不同。 这便意味着楚先平答应了会给闫怀清黑火药的配方。 并且他还告诉闫怀清—— 如果新奉告急,魏长天不会派兵去援。 “这......” 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杨柳诗此刻的思绪就如同一团乱麻。 而已经就这个问题思考了数日的魏长天逻辑便要清晰许多。 “其实第一件事还好,虽然楚先平答应了闫怀清,但不意味着他立马便要拿出配方。” “反正黑火药如今已经用在了战场上,早晚都会被其他人仿制出来。” “所以楚先平只要晚一段时间再给出配方,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多大害处。” “并且至少这件事他如实跟我说了。” 最后又瞥了一眼漆黑深邃的夜空,魏长天面无表情的慢慢将木窗合起。 而听到此话的杨柳诗则是惊讶之色更甚。 这件事如实说了,那不就意味着...... “公子......” 她愣愣的问道:“第二件事,楚先平没有跟你说么?” “没有。” 魏长天走回到桌边重新坐下:“他说闫怀清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可、可这是为什么啊?” 杨柳诗脸上写满了茫然:“他为何要隐瞒此事?” “很简单,因为他如果如实说了,他知道我一定会怀疑他。” 魏长天笑道:“所以就只能瞒着呗。” “这......” 杨柳诗咬了咬嘴唇,片刻之后终于想明白了魏长天的话。 就像她刚刚给出的答案一样。 面对第二个问题,直接告诉闫怀清宁蜀二国一定会增援新奉才是最优解。 而楚先平却并未这么做,所以他要么需要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魏长天,要么就干脆将此事隐瞒。 很明显,楚先平并未能想出一个足以令魏长天不起疑心的解释。 因此他便只能选择了后者。 “......” 一时间,茶室之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到了现在,杨柳诗已经想通了绝大多数事情,但唯有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没有想明白。 “那.......楚先平为什么要在援不援新奉的事情上说谎?并且还是这样一个极易被戳破的谎?” “这个我起初也没想通。” “不过当我站在他的角度再来想时,终于有了一个猜测。” 魏长天一面把已经空掉的碗碟放回木盘,一面慢慢说道: “楚先平去大觉时,新奉那边的战局依然平稳,乾回大军虽然占优,但一直进展缓慢。” “即便那时佛门之中或许已有部分人倒向了乾回二国,可这事儿楚先平当时是不知道的。” “再加上大觉和季国的退出......任谁来看,新奉都应当能再守很长一段时间。” “这时候如果他再告诉闫怀清一旦新奉有难我必定会帮,那你觉得在楚先平看来,新奉的局势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这个......” 杨柳诗尝试着站在楚先平当时的视角,逐步分析道: “如果他如实告知了闫怀清,闫怀清自然便会将这个情报告知乾回二国。” “乾回二国若是知道公子会帮新奉,那无疑便会心生忌惮。” “加之新奉有佛门相助,此战本就已比他们想象的要困难许多。” “那么,乾回二国最终要么是艰难取胜,要么便是......” “撤兵?!” 杨柳诗本就极为聪慧,所以很快便就满脸惊讶的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确实。 照这样分析下来,在觉季二国已然退出、乾回二国在新奉遭遇了远超预期的抵抗的情况下,这场大合战极有可能便会草草收尾! 楚先平当时明显可以看到这一层,所以他才会...... “公子!楚先平莫不是想此战继续打下去?!” “噌”的一下站起身,终于明白了一切的杨柳诗此时可以说错愕到了极点。 没错。 站在当时楚先平的角度,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为了让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 他根本不在乎大觉给他开出的那些“条件”,也不在乎“假意叛变”这事儿能不能成。 他只是想借闫怀清之口告诉大乾和大回—— 魏长天不会帮新奉,你们不需要有这方面的顾忌! 而基于这个判断再回过头去分析过去几天所发生的一切,所有的事情便都变得合理了。 为什么乾回二国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就在楚先平回来后的没几天便启用了佛门之中的叛徒,一举加快了攻伐新奉的脚步。 为什么事成之后景国青第一时间就传来密信,字里行间的措辞无比强硬,就像是料定自己不会增援一样。 为什么楚先平在听到自己决定去救新奉之时没说过半句反对的话。 为什么他在得到奉元被围的消息后,立刻便建议自己再次加快行军速度,甚至还企图让天狗军先一步抵达战场...... 以上种种所指向的真相如今已变得再明显不过。 楚先平不仅想要这场仗继续打下去,并且他还想大宁和大蜀也尽早再次入局! 很明显,如今他的谋划已然成真。 但他唯独有一事没有料到。 那就是自己此前不过都是在陪着他演戏而已。 “......” “公子......” 烛灯中的灯油已所剩不多,烛光也渐渐变得黯淡。 有些不敢相信,有些愤怒,又有些担忧,杨柳诗怀揣着复杂无比的心情,小心翼翼问出今夜最后一个问题。 “如此看来,楚先平他......可是已经反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他是有着什么别的打算也说不准。” 看了看灯罩里挣扎摇晃的火苗,魏长天苦笑着摇摇头,同样给出了今夜最后一个答案。 “总之,我还是希望他没有。” 7017k 第700章 满楼霜月路迢迢 前世不知是谁曾说过——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 若是换成一句更加耳熟能详的话,那便是“没有永恒的朋友与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所以,魏长天从来都不觉得有谁是百分百值得信任的。 毕竟就连服了傀儡丹的宁文煜都会背叛自己,最终爆体而亡。 那其他人呢? 谁能保证所有人都不会出问题? 人都是复杂的。 人也都是在不停变化的。 因此魏长天始终没有以《武道大巅峰》里的刻板印象来对任何人盖棺定论。 原著里楚先平没反,不代表他就一定不会反。 至于他现在是否真的已有反心...... 说实话,魏长天暂时并不知道。 因为他还没有搞明白楚先平为什么会如此迫切的希望这场战争可以继续下去。 换句话说,楚先平究竟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个问题他至今仍未找到答案。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动作。 针对楚先平的动作...... “楚兄啊,想不到如今你我竟会走到这一步。” 看着已经几欲熄灭的烛火,魏长天有些唏嘘的叹了口气。 方才他与杨柳诗说的话是真的。 不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楚先平有一天真的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只不过“希望”和“现实”总归是两回事。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所以自己不得不早做打算。 唉...... 权利这东西之前没有时,总觉得多多益善。 可现在等自己真的成了掌权者,这才发现每一步都变得如履薄冰。 明枪暗箭、尔虞我诈。 当魏长天开始怀疑楚先平的那一刻,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他都知道自己已经变了。 其实他并不想变得谨小慎微,做什么事都要思前想后的。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 “咚、咚、咚、咚......”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无云无风......” 窗外,有气无力的更声若有若无。 身着蓑衣的打更人一手拎着灯笼,一手不停用木棍敲打着胸前的竹梆,如孤魂游鬼般穿过一条条巷弄。 深夜中的晋州城一片沉寂,唯有夜空中的繁星时明时暗。 满楼霜月路迢迢。 曾经那个“鲜衣怒马、且狂且傲”的魏家独子,那个敢带人雨夜围相府,一刀斩掉一国宰相脑袋的顽劣之徒已经再也不见了。 此时此刻,当魏长天听着窗外的更声,看着面前堆叠在桌上的密信情报之时,突然有些怀念穿越前的日子。 他怀念那个生活中只有读书考试的青年,怀念那个为了生计而疲于奔波的社畜。 甚至,他怀念那个充斥着毫无意义的短视频、不计其数的明星绯闻、永远都追不完的垃圾电视剧的,人们再不需要思考的娱乐至死的时代。 只可惜,所有的这些都回不去了。 时至今日,魏长天相信自己已经做到了绝大多数穿越者梦寐以求想要做到的事。 但他也因此失去了很多。 而在这些所有的已经失去的人与事之中,魏长天此刻最怀念的,便是曾经的自己。 “呼!” 轻轻一挥手,屋中最后一盏烛灯应声熄灭。 走出房间,穿过客栈的檐廊,走进另一件亮着烛火的屋子。 看着正坐在桌边,一脸担忧之色的女子,魏长天笑了笑,随口问道: “怎么?还在想楚先平的事?” “没有......” 杨柳诗摇摇头,咬着嘴唇轻声回答:“公子,奴家是在担心你。” “担心我做什么?” 魏长天将外袍解下,走到桌边喝了口茶:“现在情况还不甚明朗,所以楚先平未必便是真反。” “退一步讲,即便他真的反了,我既然早有察觉,难道还能让他......” “公子。” 看着魏长天,杨柳诗突然小声打断道:“奴家不是担心这个。” “嗯?那你担心啥?” “奴家......” 杨柳诗起身走到魏长天身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犹豫了半天后却只是仰着头轻轻问道: “公子,你是不是累了?” “......” 手上动作一顿,魏长天的表情明显愣了一愣。 因为很明显,杨柳诗所指的“累”并非是身体上的疲惫。 魏长天不知道杨柳诗是怎么看出来自己现在的心情的,不过当他看到后者无比心疼的眼神时,却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儿子,学习累不累?平时要劳逸结合,妈妈听说大学里有很多社团,你要......” “儿子,工作累不?年轻人忙一些是好事,但你也得注意身体......” “儿子,看你朋友圈怎么昨天加班到那么晚?你爸让我跟你说,有空多去跑跑步,少熬夜......” “儿子,缺钱就跟妈妈说,千万别因为一点钱就把自己累坏了......” “儿子,实在觉得累,就回老家吧......” “......” 握住茶盏的手微微颤了颤,魏长天穿越后第一次感觉到眼眶有些湿热。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在杨柳诗的注视下说出了那句已说过无数遍的回答。 “放心吧。” “我好得很。” ...... ...... ...... 翌日清晨。 旭日还未完全升起,东边的天空只是染上了微微的红霞。 各个庙观的晨钟此起彼伏地敲响,与嘹亮的鸡鸣声混杂在一起,穿透晨雾,在晋州城的上空回荡。 昨天夜里,是魏长天穿越后第四次没有在睡觉时进入梦道。 而也正因如此,使得他今早起的要稍晚一些。 “嗯?”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正坐在铜镜前梳头发的杨柳诗,魏长天打了个哈欠问道: “呵~怎么没叫我?” “咯咯咯,还不是奴家心疼公子,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杨柳诗又回到了昨天白天时的样子,语气十分轻快。 魏长天知道她这是故意不想给自己添堵,便笑了笑,翻身下床穿好了衣服。 “说实话,你这头发梳不梳也没啥区别。” 走到杨柳诗身后,他笑着调侃一句,然后又问道:“用不用我帮你?” “唔?” 杨柳诗转回头来,眼神有些惊喜:“公子,你是要帮奴家梳头发么?” “废话” 魏长天撇撇嘴:“否则还能是干啥?” “哼,公子你这人就是脸皮薄。” 杨柳诗故作不满的轻哼一声:“明明是好事,非要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嗯?你昨天不是还说我脸皮厚么?” “时而厚时而薄不行么!” “好好好,说不过你......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 “要!” 赌气似的把木梳塞到魏长天手里,杨柳诗声音很大,但表情却明显有些期待。 而魏长天也没再继续跟她拌嘴,举起梳子就准备“下手”。 不过就在这时...... “咚咚咚!” “公子!” “楚公子求见!” 7017k 第701章 去与来 “公子,昨日申时,乾回大军开始全面攻城。” 一炷香后,当魏长天见到楚先平时,这是后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从申时到今早,短短不过八个时辰,他们便已几次冲上奉元城墙。” 这是第二句。 “照如今的局势,十日之内奉元城必破。” 这是第三句。 “公子,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 这是第四句。 见面之后的前四句话,楚先平句句都在说新奉局势如何危急。 如果魏长天不知道他跟闫怀清说过的那些话,那此时或许并不会有所怀疑。 毕竟这些事肯定都是事实,楚先平只不过是稍带着“个人主观情绪”汇报了一下而已。 不过现在么...... “楚兄别急,新奉战事我心中有数。” 笑了笑,魏长天示意楚先平先坐,自己则是转身去书案上取来一封信。 清晨阳光透窗而入,他将信放在楚先平面前,笑着说道: “本来我还想着去找你呢,结果你恰好来了。” “正好,我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另一件事?” 楚先平看了一眼桌上信封,正色说道:“公子请讲。” “嗯,此事同样十分要紧。” 魏长天点点头,先强调了一下重要性,然后就把“寻剑”之事大约说了一遍。 “......这四柄剑于我来说有大用,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 “楚兄,昨夜我思来想去,觉得唯有派你去我才放心。” “当然了,我知道如今大战在即,你定放心不下这边的战事。” “不过增援新奉的事我早有打算,再加上有李子木和杜常相助,想来此战绝不会有什么意外。” “所以你便先安心去寻这四柄剑就好。” “......” 在楚先平越来越惊讶的眼神中,魏长天淡定自若的把话说完,始终没有因为前者的反应而有所迟疑。 甚至他在最后都没有询问楚先平“愿不愿意”,即便语气再怎么平和,但却无疑是在直接下达命令。 而至于楚先平对此有何反应...... “公子,此事......交给悬镜司和共济会去办应当便足够了。” 很明显,即便魏长天说了寻剑之事同样十分重要,但楚先平并不想去找那四柄剑。 但他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企图劝说魏长天将这个差事交给别人。 只不过早已打定主意的魏长天又如何会遂他的意。 “楚兄,我刚刚说了,这事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表情不变,甚至还拿起茶壶给楚先平倒了杯茶。 看着清亮的茶水自壶口倾入杯中,魏长天平静说道: “你就跑一趟吧,反正若是快的话,最多两三个月便就回来了。” “哦对了,这信中便是那四柄剑的情报,如今在何处、或是在何人手中都已经写的很清楚了......” 将信封向前一推,魏长天这个举动所代表的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而楚先平则是愣愣的摁住信封,并未将其拿起。 他抬头看着魏长天,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语气也变得有些艰难。 “公子,可如今正值战时,各处往来情报极多,天机院那边恐怕......” “此事更简单。” 还没等楚先平说完,魏长天就笑着打断道: “暂且将天机院交给张三来管便是。” “......” 将天机院交给张三负责。 虽然魏长天说的是“暂且”,但以后会不会再将此权交还给楚先平,他们两人心中或许都再清楚不过。 “楚兄,怎么了?” 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楚先平,魏长天笑了笑。 “你不必担心张三无法胜任此职,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是说你还有其它的顾虑?” “没事,若有顾虑便一并说出来,咱们再商议商议如何解决便是。” “......” “没有了。” 深吸一口气,楚先平的回答有些慢。 他没有再找理由推辞“寻剑”的任务,也没有多说什么其它的。 伸手拿起信封,起身冲魏长天拱了拱手。 “公子,既然如此,那我这便去与张三交接一下天机院诸项事宜,然后就收拾一下即刻出发寻剑。” “嗯,去吧。” “是。” “......” 一句“去吧”,一句“是”。 随着房门一开一合,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 而这整个过程可以说简单的过分。 仿佛魏长天压根就没想刻意隐瞒自己对楚先平的怀疑,竟然直接以最干脆的方式将后者踢出了新奉战事,并且还夺了他掌管天机院的大权。 是的。 魏长天今天的目的只有两个。 一是将楚先平排除在新奉之战之外。 二是将最关键的情报中枢拿回自己手中。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选择用一种更委婉,或者说更隐蔽的手段来达成这两个目的,而是如此直白...... 因为他想再给楚先平一次机会。 刚刚这番对话,楚先平肯定能听出其中的不对劲。 说白了,楚先平一定能猜到自己已经对他有所警惕。 这种情况下,如果楚先平选择将所有的事情如实说出来,那魏长天或许便会再重新考虑一下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但可惜的是,楚先平什么也没说。 “......” 看着紧闭的房门,魏长天摇了摇头,表情十分复杂。 而就在同一时刻,已经行至屋外长廊尽头的楚先平也慢慢停下了脚步。 出于安全考虑,魏长天住的客房在客栈二楼,因此上来需得走一段楼梯。 来时的“上楼”,离去时的“下楼”。 此时此刻,这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楚先平眼中却有了些别的意味。 回头看向那扇房门,他的目光中仿佛有很多情绪。 不甘、疑惑、挣扎、落寞。 单从他的这个眼神来看,即便就是李子木或者汤尘来了,也绝无可能判断出他究竟是敌是友。 甚至就连楚先平自己,好似都对此事不甚清楚。 “唉......” 轻轻叹了口气,他收回视线,迈步慢慢走下楼梯,走出了客栈。 “桃花糕~桃花糕~好吃不贵!” “葱油烙饼!宽细鲜面!肉粥菜粥!客官进来尝尝吧!” “借过借过!别磕着碰着姑娘!” “哇!!我不要去学堂!!” “......” 清晨的街头人声鼎沸,拥挤的人群中楚先平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行至街角处时,一个身着白裙、脚步匆匆的女子与他擦肩而过。 楚先平并未在意此人,不过这女子却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个衣着不俗的公子有些奇怪。 但很快,女子就摇了摇头将此事抛之脑后。 “呼......” 深吸一口气,白裙女子抬眼看了看不远处那家紧闭着所有窗户的客栈,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 然后,她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一样,咬牙迈开步子,向着客栈走去。 7017k 第702章 亡羊补牢 “王念初?” “她来干什么?” 一炷香后,正在跟杨柳诗说话的魏长天抬起头来,表情有些疑惑。 而站在一旁的侍卫则是小声提醒道: “公子,王姑娘说是想求见夫人......” “哦。” 扭头看向杨柳诗,魏长天笑道:“原来是找你的。” “找我?” 杨柳诗同样有些茫然,抬眼问向侍卫:“她可说过有何事情么?” “没有。” 侍卫如实回禀:“属下没问,王姑娘也未曾主动说。” “这样啊......” 杨柳诗点点头,跟魏长天小声说道:“相公,那妾身便先去见一见王姑娘。” “去吧。” 摆摆手,看着杨柳诗起身跟着侍卫离开,房间中很快便再次变得安静。 魏长天虽然不知道王念初突然来找杨柳诗要干啥,但想来不会有啥大事。 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只是默默坐在原位,盯着墙面上挂着的一副字发呆。 笔力苍劲,铁画银钩。 以魏长天基本不存在的书法鉴赏能力来看,这幅字写的不错,应该是出自某个名家之手。 最起码跟那些龙飞凤舞的字相比,自己能认得写了些啥。 “观海听涛......” “唉......” 小声读出四字,魏长天轻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唏嘘。 他前世语文学得不错,知道这四字的意思是“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如果说的再高层次一些,那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说实话,魏长天现在其实挺希望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不过就如今这般情况,恐怕绝大多数人都很难做到波澜不惊。 “楚先平,馗龙,新奉......” 收回视线,魏长天小声重复着这几个名字,又在几息之后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布兜。 小布兜里是一颗傀儡丹。 既然从动机方面暂时没能分析出什么,那傀儡丹便是从另一个方向解开谜题的关键。 毫无疑问的是,当初楚先平当着自己的面服下的那颗傀儡丹是真的。 而这也是魏长天始终没有笃定楚先平已反的原因。 只不过若是傀儡丹百分百保险,那他现在就也不会这般纠结了。 因为仅魏长天自己,现在就知道两种解丹的办法。 【玉露散:服之可解万毒,可化万蛊,可破所有魅幻之术,可暂时压制功法心魔,100点数】 相比于才30点的傀儡丹,这个玉露散明显要贵上不少,效果也要更多。 虽然傀儡丹的描述中说的是“丹毒至死不解”,与玉露散好似产生了“自相矛盾”的效果冲突。 但根据“清绝玉佩”可挡“神击”的规律判断,玉露散应该是同样可以解开傀儡丹丹毒的。 所以......是许岁穗? 从楚先平如今的反常举动来看,魏长天很难不怀疑这一切跟许岁穗有关。 毕竟馗龙之事两人就都有参与,并且还都是长老会的“长老”。 如今这么久过去了,他们因此产生点啥交集再正常不过。 并且在魏长天看来,能够“劝说”楚先平做出如今这般行为,或者说给出的价码能够打动楚先平的人,大概率便只有“先知先觉”的许岁穗一个。 再加之这次的战事本来就牵扯到了新奉。 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许岁穗的身影都屡次出现在迷雾的边缘,故而魏长天觉得极有可能便是她利用玉露散给楚先平解了丹毒。 只是这样一来便有一点讲不通。 那就是韩兆为什么仍能从楚先平身上感受到傀儡丹的气息? 难道是楚先平先解了丹,然后又服了另一枚傀儡丹? 那这枚傀儡丹是效忠于谁的? 许岁穗么? 分析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情便变得复杂且混乱了。 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第二种情况...... ...... 要说第二种解丹的办法,便要提到魏长天当初给楚先平的那颗“全新”的傀儡丹。 傀儡丹需要滴血才能发挥作用,服丹之人将会在背叛滴血之人之时爆体而亡。 魏长天当时是想让楚先平将那颗傀儡丹给宋梨服下的。 不过之前也说过,后者并没有服丹。 后来,沈然曾几次传回关于许岁穗的重要情报,使得魏长天一度猜测楚先平是不是给沈然服了傀儡丹。 但由于沈然一直跟在许岁穗那边,导致这件事他一直没有确定。 而现在看来,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楚先平自己给那颗傀儡丹滴了血,然后自己吃了。 同时吃了两颗傀儡丹会发生什么? 这个问题当魏长天还在凉州时便已经做了实验。 实验的结果证明,傀儡丹的效果不会叠加,而是会覆盖。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服下第二颗傀儡丹时,他的效忠对象便会从第一颗的滴血之人,变成第二颗的滴血之人。 所以,如果楚先平真的这么做了,便也相当于变向解开了丹毒。 毕竟他总不可能背叛他自己。 ...... 揉了揉额头,魏长天此时的思路很乱。 以上两种情况就已经够到复杂的了,更别说楚先平还会不会找到第三、第四种解丹的方法。 此前是楚先平在全权负责同舟会的事情,手中可是有数量非常多的傀儡丹,足够他做各种各样的实验。 所以,即便楚先平真的掌握着其它的解丹之法,魏长天也毫不惊讶。 “唉......” 叹了口气,时至今日魏长天终于体会到了做一个“甩手掌柜”的坏处。 但事已至此,再去后悔这些也没有用,想办法亡羊补牢才是真的。 而至于要怎么补...... 相比于楚先平是否已反的谜题,这件事魏长天倒是已经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思路。 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毕竟不管楚先平有啥目的,有什么阴谋算计,他最终都需要借助手中的权力和势力来实现。 既然如此,那自己只要夺了他的权便是。 当然,这事儿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肯定极难。 虽然自己已经收回了天机院,军中之事、朝中之事也可以让梁振、宁玉珂等人将其排除在外。 可如今已然做到极大规模的共济会却是楚先平一手发展壮大的。 因此,想要将共济会拿回来无疑要费很多功夫。 就更别说还有一个馗龙了...... 站起身子,慢慢在屋中来回踱步,魏长天的眼神也一点点变得冰冷。 实在不行的话,干脆更直接一点? 绑了楚先平,逼他说出真相。 若是他还是什么也不肯说,那就...... 杀了。 “......” 脚步蓦然停住,这个念头只是在魏长天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却令他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毫无疑问,不论是从感情还是理性的角度出发,魏长天都不愿意跟楚先平走到你死我活的这一步。 但如果后者真的反了呢? 甚至,楚先平是要想踩着自己继续向上走呢? “唉。” “楚兄......” “你到底要干什么......” “......” ...... ps,妈的,今天无心码字,勉强一章。 明天三更补,要是后续情况向好,爆更一周!! 7017k 第703章 你腿上有疤 差不多两刻钟后,杨柳诗回来了。 从其表情来看,王念初应该确实没有啥要紧的大事。 顶多就是有点“莫名其妙”。 “公子,王姑娘说想出去见见世面。” 杨柳诗笑着说道:“所以便来问奴家能不能留下给公子做个贴身侍卫哩。” “见世面?当我的侍卫??” 正在看新奉地图的魏长天一脸懵逼,抬起头来问道:“她这是演的哪一出?” “嗯......奴家觉得王姑娘或许是放心不下龙泉剑。” 杨柳诗笑着回答道:“也可能是有王家的原因在里面。” “......” 皱了皱眉,魏长天经此一提醒,倒也大约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站在王念初的角度,她肯定还心心念念着龙泉剑,虽然不敢再讨,却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监督”自己履行“还剑”的承诺。 站在王家的角度,借剑之事的过程虽“稍稍”有些不愉快,但结果还是不错的,因此他们很有可能便想借机跟自己牵上线。 而放眼整个王家,除了龙泉剑之外,还能拿得出手的便只有“冬雪平湖”剑法,以及王念初这个宝贝女儿了。 所以只要能把王念初送到自己身边,不管是当个侍卫还是丫鬟,将来对王家都是大好事一件。 甚至万一以后王念初可以“更进一步”,被自己纳做妾室,那王家便真的是一飞冲天了...... 好家伙,又一个送女儿的。 嗯?为啥要说“又?” 之前还有谁送过? 哦,记起来了。 是宁庆宇,非要把宁玉珂塞给自己,企图让自己也跟着他一起造反。 结果没过两天全家就被宁永年灭门了,只有宁玉珂一个活了下来...... 对了,宁玉珂和大蜀那边很长时间都没听到什么消息了。 还有徐青婉,也不知道现在整天都在干啥。 估计是忙着监督魏巧玲修炼吧。 啧啧啧,那确实够累的...... 魏长天这边思维跳跃,莫名巧妙就联想到了宁玉珂、徐青婉,甚至是魏巧玲。 而旁边的杨柳诗则是等了一会儿,见他久久不说话,这才小声提醒道: “公子?你意下如何?” “我?” 魏长天回过神来,不屑的摆了摆手。 “拉倒吧。” “那个王念初境界又不高,真要遇到事有个屁用。” “并且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大户小姐,丫鬟那些伺候人的活估计也不会做。” “随便找个理由给她打发走吧。” “嗯......” 杨柳诗歪了歪头:“公子这是不想用她?” “不想。”魏长天毫不犹豫。 “那奴家能不能把她留在身边?” 杨柳诗笑说道:“奴家觉得王姑娘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 “你要留她?” 魏长天表情有点惊讶:“为啥?” “不为什么。” 杨柳诗娇嗔道:“公子便说答不答应就是了。” “......” 看着一脸笑意的杨柳诗,魏长天停顿片刻,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怕不是已经答应了她吧?” “嗯呢。” 杨柳诗抿嘴笑道:“瞒不过公子呢。” “既然都答应了,那还问我干什么。”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想留就留下吧。” “多谢公子~” 杨柳诗欣喜的站起身子:“那奴家唤她进来了?” “嗯。” “......” ...... 很快,杨柳诗便将一直等在门外的王念初叫进了房间。 虽然后者起初想的是做魏长天的侍卫或者丫鬟,不过跟着杨柳诗也差不太多。 反正以魏长天和魏家如今的地位,她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给魏家的儿媳做侍卫倒也不算委屈。 “王姑娘。” 抬眼看了看明显有些紧张的王念初,魏长天没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王家把你送来是为了什么。” “虽然我不知柳诗看上了你哪一点,但既然她高兴,那此事便就这样吧。” “对你我没什么要求,只需时刻记得忠诚二字便可。” “你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你王家以后若有什么难处,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不过若是你做不到......那你最好别被我发现。” “否则不仅是你,你王家所有人都会死的很惨......” 目光逐渐变得冰冷,魏长天起身走到王念初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 “我想查一件事再容易不过,所以别有什么自以为是的小心思。” “记住了么?” “......” “公、公子,奴婢记住了......” 王念初此前哪里感受到过这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不敢跟魏长天对视,只是死死攥住衣角委屈的应了一句。 而魏长天却是表情不变,冷冷的又瞥了她一眼,旋即以一种十分随意的语气突然又说: “哦,对了。” “冬雪平湖与寻常剑法不同,练至小圆满后便无法再通过苦练精进,需得在大雪之时以剑遮雪。” “何时能遮住方圆十丈的雪花不落地,何时可至大圆满。” “若是没雪,用棉絮代替也行。” “像你如今这般瞎练是没用的。” “......”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面,屋外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屋中却瞬间变得一边死寂。 杨柳诗的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魏长天在说些什么。 而王念初则是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写满了惊愕与恐惧。 “你、你是怎么......” “我是怎么知道你卡在了小圆满?又是怎么知道冬雪平湖的破境之法的?” 魏长天笑了笑,替王念初问出了心中疑惑,但却没有要解答的意思。 他只是凑到后者耳边,小声接着说道: “王姑娘,我不光知道这些。” “我还知道你大腿根处有一道浅疤,是幼时练剑时留下的。” “......” “蹬蹬蹬”连退了数步,王念初瞪大眼睛,眸中的惊恐之色已然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如果说冬雪平湖剑的事魏长天还能查到,可自己腿根处有一小道浅疤的事却只有自己知道啊! 哪怕就是服侍自己的丫鬟都不知,为何魏长天却能...... “你、你......” 无数可怕的猜测一股脑涌入脑海,王念初现在连扭头就跑的心思都有了。 她浑身战栗的看着魏长天,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 而魏长天此时则是觉得效果差不多了,便也没有再接着曝出更多“猛料”,只是回头看向一脸疑惑的杨柳诗。 “行了,收拾收拾吧。” “咱们该走了。” 7017k 第704章 寻仇 魏长天几人是在黄昏时离开的晋州城,慢慢悠悠去追赶已经向西行出三百里的大部队。 而楚先平则是在此之前半个时辰走的。 他白天跟张三交接了天机院的各项事宜,交出了拥有天机院最高“通信权限”的子母玉和密语,然后就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离城奔赴两千里外的青州,准备去寻第一柄“赤霄剑”。 当然了,在走之前他还是来跟魏长天告了个别。 “公子放心,不出两个月,我定会将此四剑全部带回来。” “嗯,楚兄,有劳了。” “公子,新奉那边......” “楚兄,此事你不必担心,有我在肯定没问题便是了。” “好......那公子多加保重。” “楚兄你也保重。” “......” 主臣离别,对于不知道内情的人来说,这番对话并无什么异样。 不过在杨柳诗耳中,其中却多了些十分复杂的情绪。 尤其是楚先平,就好像有着什么难言之隐,想说但又不能说。 当然了,以楚先平的演技,想演出这种效果无疑十分轻松。 再加上他父母早亡,亦无什么兄弟姐妹,唯一的老婆也在大蜀过得很好......杨柳诗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什么可以被威胁的软肋。 所以,即便听起来有些“不得已”的意思,但杨柳诗仍没有改变对楚先平的看法。 “公子......” 看看身边的魏长天,她有些担心的问道:“此番派楚先平去寻剑,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应该不会,这四柄剑在他手里又没什么用。” 魏长天摇摇头,最后又看了一眼远处那个背影。 “走吧。” “很快一切就都明白了......” “......” ...... 戌时,晋州城西二百里。 入夜,月儿东升,星斗满天,夜色笼罩着旷野,一片凉意。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咕噜咕噜......” 马蹄声和车轮声碾过周遭寂静,一辆马车和十余骑快速掠过官道旁的一家驿站门前,带动绣有“驿”字的幡旗一阵晃动。 “啧啧啧,真威风。” 一个驿卒站在路旁,看着全是好马的一行人消失在夜幕之中,摇头晃脑的感叹一句,然后慢悠悠的点燃了门口挂着的两个灯笼。 很快,漆黑的旷野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而驿卒也一瘸一拐的进到驿站之中生火煮饭去了。 很明显,此人应是个瘸子,估计是在战场上受了伤,然后便被安排在这里看守驿站。 现如今,大宁各地有很多这种老兵。 他们虽然身体都有或多或少的残疾,不过毕竟都是修行之人,因此基本都还能自己照料自己。 再加上即便是驿卒这种差事,其军饷也要远超普通百姓的收入,所以这些人的生活大都还算不错。 若是有了妻儿的,那足够养活全家。 若是尚未婚娶的,也够隔三差五去逛上一趟窑子。 最起码相比于那些死在了战场上的弟兄,他们已经无比幸运了...... “哼哧~哼哧~” “他奶奶的,咸菜都快吃完了......” 伴随着屋后马厩中几匹老马慵懒的鼾声,瘸驿卒刚刚把煮好的白粥端上木桌,此时正在费力的从一个半人高的缸内捞着腌制的咸菜,整个脑袋都埋入缸口之中,显得有几分滑稽。 “算日子也快换老王来了,回去城里一定先好好找个地方喝上几壶酒......” “还有满香楼的小翠,那细皮嫩肉的小脸蛋......” “明年老子一定攒够银子赎了她......” “......” 自言自语声回荡在并不大的驿站,然后又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瘸驿卒废了半天劲,终于摸到了一块咸菜。 只不过还没等他站直身体,就感觉到脖颈处突然有一丝细细的刺骨寒意。 “这、这......” 他哆哆嗦嗦的歪了歪头,只见一柄泛着幽光的短匕正紧紧贴在自己喉咙,持匕之人只要一颤手便可以直接取走他的性命。 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 瘸驿卒知道此人定是个高手,因此眼下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只是紧紧靠在缸沿,努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可曾见过一辆黑色马车?” 很快,身后之人冷漠的开了口。 “见、见过......” 瘸驿卒知道这时候最有可能活下来的办法便是实话实说,因此马上便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一、一刻钟前,往西边去了......” “是谁的车?” 身后之人又问。 “小、小人不知......” 瘸驿卒一动不动的再答:“不、不过好似挂着魏字旗......” “......” 没有任何响动,来人没有再问,瘸驿卒脖子上的寒意亦慢慢退去。 只不过还没等他缓过心神,一股暖意却又突然出现在咽喉处。 瘸驿卒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摸,只感觉摸到了一把黏黏滑滑的东西。 “噗通!” 咸菜掉回到缸内溅起几点卤水,佝偻的身体慢慢瘫软在缸边,有一股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地面的石缝缓缓游走。 缸边矮小的木桌上,一碗白粥还仍飘散着几缕热气。 “爹,你为什么要杀他?” 几息之后,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响起:“他并未看到我们的模样。” “但是他知道我们来过。” 一个浑厚的男声回答道:“此事不能传到魏长天耳中。” “哦......” 女子应了一句,声音也变得急切。 “爹,既然已经追上他了,那我们快去替娘报仇吧!” “急不得,爹不是他的对手。” “那怎么办?!” “没事,爹自有办法,如今我们先跟着他便好......” “......”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对话很快便化作夜幕中的风声,消失在了小小的驿站之外。 很明显,他们是父女的关系,并且听起来魏长天好像是杀了他们的妻子和娘亲。 不过要是魏长天本人在此,亲眼见到这对父女,估计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自己还干过这样一件事。 毕竟抛开前主不算,他穿越之后不管是直接也好、间接也罢,压根就没杀过几个女人。 所以究竟是哪里来的仇人...... “嗖!嗖!” 月光下,两道人影的速度很快,脸庞在朦胧的银辉中不甚清晰。 但若是真有人在此,即便看不清,却也应该能感觉到他们两人都十分不一般。 男人星眉剑目,气势深不可测,实力最起码也是上三品。 女子相貌无比清纯,裸露在外的几片肌肤洁白如雪,年纪看起来不大。 就她这般模样,将来估计定能出落成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如此想来,她那个已经死掉的娘亲应该也是绝世之色罢。 7017k 第705章 故地重游 七天后,原州,原州城。 嗯......与其说是“原州城”,不如说是“原州城遗址”更加恰当。 自打去年七月十五,城中三百万人一夜之间皆葬身火海之后,原州百姓便对此地格外忌惮。 平时路过都要绕路走,就更别说在此安家生活之类的了。 所以如今将近一年过去,这里基本还维持着当时残垣断壁的样子,唯有满城的枯木杂草在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唉......” 站在废墟之中一处稍高的土坡上,魏长天看着这一片死寂的疮痍,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他在“原州城惨案”之后第二次来到这里。 上一次他利用“合离”连降了三天的大雨,并且立志要造反弄死宁永年。 而现在再一次故地重游,后者已然归西了。 魏长天不知道这算不算替那一夜死去的三百万人报了仇。 不过最起码应当能告慰一下这些人的在天之灵吧。 “公子,我们走吧......” 身边,第一次看到这副场面的杨柳诗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表情有些不忍。 虽然城中的尸体早已被宁永年下令拉到城外的一座山上掩埋了,不过单单就是这空荡荡的“鬼城”却也足够震撼。 震撼到让杨柳诗不敢再看下去。 “好,走吧。” 点点头,魏长天没有多说什么,走下土坡,与杨柳诗一起向着远处尚且完好的城门走去。 而张三和王念初则是跟在他们身后,表情同样十分复杂。 张三还好,毕竟法外狂徒,血腥残忍的场面见得多了,此时也就是有些唏嘘。 但王念初自幼便娇生惯养,虽然早就知道原州城发生了这般大事,但当如今亲眼所见时,心中还是猛地涌起一股子悲凉与愤怒。 “公子......” 她稍稍一犹豫,然后便快步追上魏长天,咬着嘴唇问道:“原州城之事,真的是宁永年做的么?” “嗯?” 魏长天扭头瞥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因、因为奴婢觉得不论如何原州百姓都是大宁子民,他既身为天子,应该不会做这种事的......” 王念初解释一句,旋即又赶忙补充道:“公子,奴婢知道此事不该问,您若不愿答便当奴婢未曾说过。” “没什么不能说的。” 摆摆手,魏长天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凄凉景象:“你有这般想法其实很正常,不过......” “不过你别忘了,当时城中还死了五十万大奉精锐。”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魏长天发现王念初确实不似一般的大户小姐,最起码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始终规规矩矩的。 所以他对王念初的态度也变好了不少,甚至现在还愿意亲自解答后者的问题。 “宁永年说是大奉军队屠城在先,然后遭了天谴。” “呵呵,且不说天谴这东西有没有。” “便是真有,大奉也总要有个屠城的理由吧。” “平白无故的,他们为何要屠城?这对大奉有什么好处?” “这些你想过没有?” “我......” 简单一个问题便把王念初问住了,看得出在心计这一块她要比杨柳诗查了不止一星半点,就更别说跟李子木这种级别的比了。 “所以,大奉根本没理由屠城。” 看了王念初一眼,魏长天接着说道:“反倒是宁永年有理由这么做。” “以二百万百姓换五十万敌国精锐,怎么看这也是个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你不用知道。” “总之真相便是如此,信不信由你。” “......” 说完最后一句,魏长天便不再言语。 而从王念初的表情来看,她已然是被说服了,只是暂时还有些不能接受。 “可、可这毕竟是二百万无辜的大宁子民啊......” “为什么他身为一国天子,竟能做出这种事......” “大宁子民?” 魏长天本来都不准备说话的,但听到王念初这两句自言自语,便又转过头来问道:“王姑娘,如果这二百万人都是大奉百姓,你还会不会如此悲天悯人?” “我......” 脚步一顿,王念初愣住了。 而这一瞬间的迟滞无疑便代表了她的答案。 “你看,若是换成大奉百姓,你其实并不会多么悲愤。” 魏长天并没有指责她什么,只是笑了笑:“说到底,你现在之所以会觉得难过,不过是因为死的都是大宁人,都是与你有关的人而已。” “而大奉人呢?他们不仅与你并非同胞,甚至还有可能是敌人,所以死便死了。” “这其实很正常,大部分人都会如此想。” “那你觉得在宁永年眼里,大宁百姓究竟是与他有关还是与他无关的人呢?” “又或者说,算不算人呢?” “......” 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魏长天便与杨柳诗继续向着城外走去,只留下王念初呆呆的站在原地。 魏长天刚才并没说多少话,但每一句却都大大颠覆了她对这个世界单纯的认知。 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背影,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好半晌后,王念初才如梦初醒般快步追了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阳光的关系,使得她的脸上看起来微微有些红晕。 ...... ...... 差不多一刻钟后,走出原州城遗址的魏长天几人回到了三十万大军连营。 如今他们已到原州,距离新奉仅剩最后六七天的路程。 而奉元那边的局势也如同魏长天所预料的那样,虽然险象环生,但至今仍未被破。 这无疑已经超过了楚先平此前所做出的“五日之内奉元必破”的预期。 至于其中原因嘛......其实并不复杂。 因为许岁穗终于开始动用她的一张张底牌了...... 三天前,乾回大军主将、以及两个副将,一共三个二品将军皆在自己的营帐之内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 两天前深夜,奉元北城墙告急,秦正秋现身连斩三剑,直接荡空了北城门外百丈敌军,月黯三息。 昨天,被乾回二国用以辅助攻城的巨象突然全部“叛变”,掉头就往回冲,单是踩伤踩死的兵卒便不下万数...... 十万对百万,守了足足九天。 魏长天不知道许岁穗还有多少手段没使出来。 总之后者至今仍没有再传来任何消息,想必便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过许岁穗能沉得住气,有人却已经沉不住气了。 “公子,景国青半个时辰前传信给詹事府,说乾回二国的使臣明日便可至怀陵城。” 大帐之中,张三将一封密信放到魏长天面前,沉声汇报道: “他们想与公子再议新奉战事。” 7017k 第706章 巧合? 再议新奉战事。 看了一眼手中密信,魏长天并没有着急拆开,而是随手将信丢到了桌案上。 从眼下的局势来看,虽然乾回二国在奉元城外久攻不下,但如果自己不参与进来,他们应当仍可以攻破奉元,占领新奉全境。 可若是自己执意要增援许岁穗...... 那战局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就不好说了。 很明显,从信心满满到接连受挫,乾回二国已然是发现了情况的不对。 所以他们才想再跟自己进行谈判,其目的不外乎便是劝自己可以弃援新奉。 当然了,相比于上一次景国青那封满是威胁的密信,这次乾回二国的态度定然会放低不少。 只不过他们想谈,但魏长天却未必见得也愿意谈。 “告诉詹事府,不必回信。” 不屑的笑了笑,魏长天跟张三说道:“让他们在怀陵等着就是。” “是。” 张三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对了公子,夫人已经回到蜀州城了。” “是么?” 魏长天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问道:“楚先平呢?他到哪里了?” “已至庐州地界,明日便可抵青州。” 张三回答一句后便凑到近处,压低声音接着说道: “公子,楚公子在昨夜好像去见了什么人,盯梢的弟兄没跟住......” “嗯?” 魏长天一愣,微微眯起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子时离开的住处,寅时回的,中间差不多有两个时辰。” 张三答道:“盯梢的人说楚公子拐入了一条小巷,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那条巷子是死胡同,尽头之外是一小湖,所以楚公子可能是进了巷内某户人家之中。” “公子,我们是不是可以......” “先不要打草惊蛇。” 魏长天眉头紧皱,摆摆手打断道:“等过几天楚先平到了青州之后,再动手查住在那条巷子里的都是何人。” “是,小人明白!” “还有别的事么?” “暂且没有了。” “行,你去吧......对了,把李子木叫过来。” “是!” 一拱手,张三很快躬身倒退出大帐。 而魏长天则是拖着下巴仍在思考楚先平的事。 庐州,大半夜的去见某个人,两个时辰...... 两年前在被“发配”往蜀州的路上,魏长天曾经过了庐州,并且还跟梁振参加了一场评花会。 而除了那个“小東莞”安义县,他便对这样一个位于大宁东部的州府再无任何特别的印象。 同样的,楚先平应该也没有什么亲友在那里。 所以,他是去见了谁? 共济会的人? 馗龙的人? 许岁穗的人? 魏长天苦思冥想了半天,然后突然在某一刻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昨天半夜,楚先平去见了一个神秘人,或者是去做了什么事情。 然后今早,乾回二国便传信过来说要再与自己谈判。 所以......巧合?自己想多了? 可这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 ...... “梁将军,这是今日查出的可疑之人的名单......” 就在魏长天反复纠结着楚先平去见了谁的时候,距离大军主帐不远的一座偏帐之内,汤尘则是刚刚将一份名册交给了梁振。 这几日他和李子木一直都在查大军中的细作,每天都能查出几十人。 当然了,这些细作并非都是乾回二国派来的。 其中有的是宁文均的人,有的是大觉的人,有的则是其它一些势力的人。 不过根据魏长天的指示,汤尘不需要管这些,只要把所有可疑之人尽数揪出来即可。 至于是杀是放,再之后的事自有梁振进一步处理。 “好,有劳汤公子了。” 接过名册,梁振没有多在此逗留,很快便转身离开了偏帐。 而待他走后,同在账内的李子木这才慵散的伸了个懒腰。 “呵~好累!” “汤公子,我们应当快要查完了吧?” 有一说一,李子木的身材虽比不得杨柳诗等人,但也算凹凸有致。 尤其是如今在动作的“加持”下,所呈现出的整体曲线甚至可以说有些诱人。 “嗯......” 另一边,汤尘的表情颇为窘迫。 他不敢去看李子木,便始终假装在整理桌案上的笔墨,一直等到后者将胳膊放下来才接着说道: “眼下只剩青风营和羽林营尚未查,最多还需三天吧。” “三天,差不多就快到怀陵了......” 李子木点点头走到汤尘身边,看到他的动作后不由得笑道:“咯咯咯,汤公子,你为何将这几张纸挪来挪去的?” “啊!我......” 汤尘一时间更加尴尬,下意识的把手缩回来,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而李子木见状则是笑得更凶,不依不饶的继续打趣道: “鹅鹅鹅,汤公子,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怎的你还是这样怕我?” “我都不怕与你独处一室,你怕什么呀?” “怕我非礼你啊?” “我、我......” 汤尘的语气依旧结结巴巴,表情也依旧窘迫。 不过他如今的样子相比于几天前已经要“从容”不少,估计是李子木经常会这样拿他打趣的缘故。 “李姑娘,让你见笑了......” 看着笑意盈盈的李子木,汤尘在半晌之后终于调整好了心态,低着头默默说道: “我自幼便在宗门之中长大,身边皆是师兄弟,莫说女子了,便连母鸡都没有几只......” “所以我确实不太懂得要怎么与女子相处,更、更不懂得该如何讨女子欢心......” “我知道你与我相处时定会觉得无趣,但是......” 说到这,汤尘虽然还张着嘴,但却没了下文。 本来是想说一句“但是我定会好好对你”之类的话,可话到嘴边了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此,他便只能再一次尴尬的杵在原地,直到李子木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不觉得无趣呀......” 像是安慰,又像是真心,只见李子木眼神中的戏弄之色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抹如水的浅笑。 “汤公子,别的女子或许会觉得你木讷呆板。” “但在我看来,你这般男子却是最能靠得住的呢......” “......” 脸颊微红,李子木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低了一点。 而汤尘则是愣愣的看着她,呼吸越发急促。 帐内的气氛就这样因为一句话而变得无比暧昧,若是换做前世的电视剧就此亲个嘴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了,眼下两人肯定不能亲嘴。 但彼此间的关系却再次拉进了不少。 “李、李姑娘......” 喉中挤出两个字,汤尘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当下便准备把刚刚没能说出口的那半句话说出来。 不过也就在这时,帐外张三的声音却突然打断了这份难得的氛围。 “李姑娘!” “公子唤你现在过去一趟!” 7017k 第707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李姑娘......” 听到张三的喊声,偏帐之中的暧昧气氛瞬间便烟消云散。 汤尘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轻声说道: “魏公子那边应当有什么急事,你快些去吧。” “嗯......” 李子木红着脸点了点头:“那我晚些再来找你,我还有些话要与你说。” “好......” 汤尘一下子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李子木要与自己说什么。 不过好在后者很快就转身走出大帐,这才使得他没有再次露怯。 “......” 看看已经慢慢荡下的帐帘,汤尘此时心中可谓是又激动又忐忑,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站了一会儿又坐下,说一句坐立难安毫不为过。 而至于帐外的李子木,她则是一边跟着张三快步走向魏长天所在的主帐,一边在心中默数着自己的呼吸。 一、二、三、四......五。 很快,心中的数字来到了“五”。 下一刻,脸上的红晕就如同退潮般快速消失,眼神也几乎在一瞬之间便从之前的羞怯变得冷漠。 如果此时有人在认真观察李子木的表情,那一定会特别惊讶。 因为就在这短短的一息之内,她便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之前柔的就像一池春水。 现在冷的就像一块寒冰。 “李姑娘,公子就在......” 身前,张三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下一刻语气便是一顿。 他明显感受到了李子木的变化,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接着把话说完。 “公子就在帐内,你直接进去吧。” “是,多谢张大哥。” 虽然名义上都是魏家门客,但张三的地位无疑要比李子木高一点,所以后者一直都以“大哥”称呼张三。 李子木轻声道过谢,然后就深吸一口气掀开帐帘,冲着里面的男子低头施礼道: “公子......” “来了?” 魏长天抬起头来,冲张三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神领会,立马退出大帐,同时将帐帘放下。 而待张三出帐后,魏长天这才重新看向李子木,表情也变得严肃。 他没说什么废话,直接开口便问: “你应该能联系到楚先平吧?” “......” ...... “噼里啪啦......” 帐帘微晃,铜盆中的炭火噼啪作响。 魏长天和李子木之间相隔一张书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一个表情平静,一个略显惊讶。 不过很快李子木便就回过神来,如实回答道: “是,奴婢与楚公子有一对子母玉。” “他给你的?”魏长天再问。 “不是,是奴婢此前留给楚公子的。” “密字是哪来的?” “用的是共济会的密字。” “他离开的这几天你们有没有传过信?” “有的,每两日楚公子都会传信给奴婢报平安。” “有无说过别的?” “没有。” “那你有没有将这边的情况跟他说过?” “楚公子问过,奴婢......便说了一些。” “嗯......” 点点头,连续问了一连串问题后魏长天便陷入了思考。 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楚先平果然是通过李子木来了解大军的动向的。 当然了,这些事并非什么秘密,即便不通过李子木,通过别的手段想查也很简单,只不过就是会稍稍滞后一些而已。 而至于李子木会不会泄露什么机密...... 这倒不用担心。 毕竟除了那些细作名单之外,李子木也不知道啥机密。 “哒哒哒!哒哒哒!” 炭火正旺,帐外时不时有绵密的脚步声响起,应当是往来巡逻的兵卒。 魏长天好半天都没说话,李子木自然也不会打扰他的思绪,便只是这么默默站着。 不过她虽然一言不发,可心中却在快速思考。 公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自己与楚公子留有子母玉应当不算坏了规矩。 所以,是楚公子出什么事了么? 想到这里,李子木不由得有些焦急,心中也升起一股担忧。 她本来就不太理解魏长天为什么会突然把楚先平在这种关头派出去办事,曾传信问过楚先平,但后者什么也没说。 因此,李子木便只能认为此事应当十分重要,魏长天没办法才会这么做。 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是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 “公子......” 心中对于楚先平的担忧越来越强烈,在差不多百息之后李子木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开口轻声问道: “发生什么了?” “......” 抬头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李子木,魏长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子,走到她的面前。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乃是绝密,知道的人极少。” “此事可能会让你觉得惊讶,甚至不敢相信。” “不过我既然选择告诉你,便希望你可以守口如瓶。” “听明白了么?” “......” 肩膀一颤,此时李子木的担忧之情瞬间便达到了顶点。 她下意识的点点头,心中已然开始猜测楚先平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竟使得魏长天如此严肃。 是有人要害楚公子么? 还是楚公子在寻剑的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 脑海中充斥着各种各样不好的猜想,亦使得李子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皆猛地停滞了。 因为李子木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楚先平,他或已叛敌了。” ...... ...... 三个时辰后,亥时。 夜已经深了,绵延数里的连营也变得安静,唯有巡逻兵卒的脚步声回荡在夜幕之下。 明天一早大军便会拔营继续向西,渡蟒河,穿过西漠戈壁,一直赶到怀陵城才会再次休整。 所以今夜大家都睡的很早,好为接下来几日的行军养精蓄锐。 不过却也有不少人仍未睡,又或者说难以入眠。 就比如说汤尘。 “......” 踟蹰在某座营帐之外,他看着帐帘缝隙中的亮光,此时表情要多纠结有多纠结。 李子木去找魏长天之前曾说过晚些再来找他,有些话要与他说。 于是汤尘就既紧张又忐忑的一直等,甚至还提前想好了面对各种情况时自己该说些什么。 然而等到现在他也没等到李子木。 汤尘心中担心,便跑来李子木的营帐,结果发现帐内竟亮着光。 这无疑说明李子木此时就在帐内。 所以......是忘了么? 除了这个解释,汤尘再想不到其它可能,因此眼神也渐渐变得落寞。 他想要进去问问李子木,可又没有勇气,最后只好默默的转过身准备离开。 不过也就在这时,身后的帐帘却缓缓掀开了一角。 “李姑娘......” 听到动静的汤尘猛地转过身子,刚刚的郁闷之情瞬间消失不见,张开嘴便欲说些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李子木冰冷的声音便先一步响起。 “汤公子,今夜我有极重要的事要办,我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说。” “你请回吧,我便不送了。” “抱歉。” 7017k 第708章 李子木的选择 “李姑娘......” 站在黯淡的月光下,看着面前表情冰冷的女子,汤尘怔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子木竟会突然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到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没、没关系......” 张了张嘴,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汤尘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使得李子木如此“关心则乱”。 他想要问一问,但还没等话说出口,却见眼前的帐帘已然“呼”的一下又落了下去。 而随着帐帘的落下,前方也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 一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 汤尘愣愣的站了好久,然后才默默转过身子,一步一步走远。 不过走出几步后,他又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去。 营帐的缝隙透出一点亮,稍远处有几举忽闪不定的火光。 夜幕拥挤着几片乌云,深处似有夜虫低鸣。 ...... 很快,不知是何心情的汤尘就这么走了。 而刚刚对他十分冷漠的李子木则是重新走回桌边坐下,看着桌上的一块子母玉,表情无比挣扎。 她不是有意要这样对待汤尘的。 只是下午魏长天说过的那些话,使得李子木很难还有什么心情去在乎汤尘如何。 此时此刻,她心中想着的只有楚先平。 “楚先平,他或已叛敌了......” “不过他现在应该还信你......” “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做......”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从他那里打探出尽可能多的情报......” “我知此事对你来说有些为难,所以我也不会逼你......” “你若愿意,那便做......” “若不愿意,那便不做......” “回去好好想想,明早给我答复......” “......” 又一次回忆起魏长天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李子木咬住嘴唇,双手死死攥紧。 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不管因为什么,魏长天和楚先平都已经不再相信彼此,或者说已然站在了对立面。 那他们所有人便需要做出选择。 大蜀、大宁、共济会、同舟会、天狗军、馗龙。 甚至是新奉、大觉、大乾、大回...... 即便现在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件事,但想必日后都要明确的做出决定—— 那就是究竟要站在魏长天和楚先平谁的身后。 面对这样一个一旦选错便会万劫不复的难题,李子木不知道别人会怎么选。 不过对她而言...... 一边是救命恩人,一边是意中人,孰轻孰重她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刚刚的犹豫也不是因为她选不出,只是因为对另一个人太过愧疚。 但即便再怎么痛苦内疚,既然事已至此,那终究还是要走出这一步的...... “对不起......” 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滴落在手背。 李子木更咽着低喃一句,任由眼泪划过脸颊,慢慢将子母玉拿在手中。 帐外寒风呜咽,像一个气喘吁吁的困兽,“呼呼”地滚过绵延不绝的大军连营。 浓重的冷气和呛人的尘土,跟在风的后头飘落。 ...... ...... “公子,你为何觉得李姑娘不会站在楚先平那一边?” 另一顶一片黑暗的营帐内,杨柳诗和魏长天已然是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此时正在进行的是“睡前聊天”环节。 “你就不怕她非但不帮你,反而还会把这些事都告诉楚先平么?” “呵~她不会的。” 打了个哈欠,魏长天翻了翻身,看着杨柳诗近在咫尺的眸子回答道:“她顶多就是不愿意骗楚先平,但绝不会为了楚先平而背叛我。” “为什么?” 杨柳诗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道:“你给她服傀儡丹了么?” “那倒没有。” 魏长天撇撇嘴:“但她不傻,知道跟我作对肯定没啥好下场。” “可李姑娘是真心喜欢楚先平的啊。” 杨柳诗小声争辩道:“为了心上人,许多女子都会做傻事的。” “奴家当初在凤栖馆,身边不少姐妹便是被人花言巧语的骗了。” “那些男子大都是些穷书生,要么就是买卖做不下去的生意人,最是能说会道的。” “许多姐妹便是听信了他们的话,不惜沦入风尘也要帮他们考功名、做买卖。” “这些男人拿银子时都信誓旦旦的说等自己金榜题名,亦或是生意做大了便替姐妹们赎身,娶她们做正室。” “可最后呢?” “便是真有人考取了功名,或者发了家,到头来还不都是背信弃义。” “奴家在凤栖馆五载,便没见过一个前来兑现承诺的男子......” “......” 从李子木联想到凤栖馆的所见所闻,杨柳诗说着说着就跑偏了,语气有些气愤,明显对那些“渣男”的行径非常不齿。 而魏长天也没打断她,一直听她说完,然后才笑着说道: “你说的这些也没错。” “不过你别忘了,李子木可不是你的那些姐妹。” “别说被男人骗了,她不去骗男人就不错了。” “你看汤尘,现在不就被她骗的团团转么?” “可奴家又没说楚先平骗了她......” 杨柳诗拉了拉被子,小声解释道:“奴家只是想说一旦为情字所困,不管是什么女子都可能会做傻事的。” “即便李姑娘知道不应与公子为敌,可万一楚先平花言巧语的哄骗......” 突然,杨柳诗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似明白了什么。 而魏长天则是笑了笑,顺着她的想法说道: “你看,你也说了是哄骗。” “若楚先平是真心对李子木的,那他就必不可能把李子木也牵扯进来。” “反过来,若是楚先平有意利用李子木来对付我,那他就必不是真心的。” “这个道理,你觉得李子木会不明白么?” “所以,不论如何,李子木最起码都不会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 “顶多也就是各不相帮罢了。” “......”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杨柳诗终于明白了魏长天为何如此自信。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公子,那你觉得楚先平对李姑娘是不是真心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魏长天笑道:“我又不是汤尘,楚先平想要在我面前瞒住他的心思可太简单了。” “不过我也不用知道,只要李子木她能看得出来就行了。” “再说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对我来说都没坏处。” “嗯,这倒也是......” 杨柳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散落在枕边的长发亦跟着动了动。 “若楚先平是真心的,那只要李姑娘还跟在公子身边,他行事之时便定会有所忌惮。” “而若他是假意,那李姑娘便就不会再纠结了。” “是啊,就是这么个道理。” 又打了个哈欠,魏长天现在是真的有点困了。 “好了,快睡吧。” “嗯......” “......” 终于,两人的“卧谈”告一段落,帐中也彻底归于平静。 而另一边,已经收到楚先平回信的李子木则是正在望着手中的宣纸发呆。 刚刚,她给楚先平传去了一条消息,内容大概是“公子好似在怀疑你,你与公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之类的。 当然了,李子木说这些只是为了进一步拉进与楚先平的关系,好从后者的反应中逐步判断出其真正目的。 而楚先平对此的回复则只有一句话。 或者说只有一个问题。 【子木,你信不信我?】 7017k 第709章 那个人,只是魏长天 你信不信我? 五个字,看似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在李子木眼中却有着不一样的含义。 正如魏长天所说的那样,李子木十分明白楚先平对这件事的态度将直接代表着其对自己的情谊。 而既然楚先平这么问了,那便摆明了便是没有想将她排除在外。 换句话说,楚先平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至少与他现在正在做的事相比,自己并算不得最重要的。 “......” 眼神的挣扎和愧疚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自嘲。 原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啊...... 放下手中宣纸,李子木此时的表情已然变得冰冷。 不管魏长天和楚先平之间究竟有何矛盾,不管后者是真反假反,她对楚先平的情谊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这听起来好似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此前她还爱得死去活来的,如此转变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 不过对李子木这种人来说,感情的产生和消失往往便是一瞬间的事情。 更何况她刚刚既然已经选择站在了魏长天这边,那以后不论如何便也不可能再跟楚先平修成正果。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断个干净。 反正已经骗了汤尘,便再多骗一个楚先平又能如何? 有一说一,李子木虽然涉世不深,但她面对任何事的处理方式可以说十分理性,甚至是冷血。 即便是感情之事,这种最容易让人做出错误判断的事情上也是如此。 她此前可以为了魏长天的利益去“出卖色相”,欺骗汤尘。 如今她也可以为了魏长天,与楚先平一刀两断。 这么一想,李子木当初跟汤尘说的那句“我可以为魏公子做任何事”还真不是夸张。 最起码,她对魏长天确实足够忠诚。 至于这是为什么...... 李子木永远都记得一副场景。 那是在中陵县衙,一间如同炼狱的门房之中。 狞笑、刑具、鲜血、兽欲...... 仿佛人世间所有的恶都聚集了在了那小小的房间,折磨着她、蹂躏着她,让她对这个丑陋的世界变得恐惧、绝望、麻木。 然后,一个人出现了。 李子木今生今世都忘不了那件覆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外袍,忘不了那句“即便是死,最好也是为了些有意义的事才好”。 打那时起,李子木便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那就是不要让魏公子失望。 所以,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完成魏长天交代的每一件事。 李子木从不后悔,也从未有过动摇。 因为她再清楚不过,那天拎着长刀出现在自己面前、将自己从深渊之底拉上来的不是楚先平、不是汤尘、不是其它任何人。 那个人,只是魏长天。 “......” 烛火摇晃,一只飞蛾抖着颤颤的翅膀,柔弱却又坚定的慢慢逼近火苗。 李子木突然伸手将飞蛾护在掌心,然后便再次拿起子母玉,眼神冷漠的给楚先平传去了两个字。 【我信】 ...... ...... 三天后。 陵州,怀陵城。 虽然怀陵府被划归为大宁领土后已改为陵州,不过怀陵城的名字却没变。 而对于城中的百姓而言,不管是“怀陵府”还是“陵州”其实都没啥区别。 除了城中守军衣服的颜色变了之外,他们并未感觉到生活有什么不同。 正因如此,怀陵百姓对自己的“国别”认知也变得十分模糊。 大奉人?大宁人? 相比于以上两种身份,他们如今更习惯称呼自己为“怀陵人”。 而这也恰恰体现出了在国家灭亡之后,普通百姓对“家国”这一概念的失望和逃避。 西边又打仗了? 打呗。 东边又来军队了? 来呗。 既然曾经的大奉已经只剩魏长天施舍的一府之地,那这怀陵归属于谁还重要么? 不重要了。 所以,当今天午时,身着青甲的蜀军开始陆续进城之时,大多数百姓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过他们不在乎,却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乎。 比如说早就等在城中的乾回二国的使臣,此时便迫不及待的跑到城门处,苦苦等待着魏长天的到来。 至于后者如今在哪里...... 怀陵城东三百里,孤零零的马车疾驰在官道上,其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西漠戈壁。 很明显,魏长天和杨柳诗这次又没跟着大军而行。 因为他们刚刚再次去杀了一只大妖。 根据悬镜司提供的情报,西漠戈壁深处藏匿着一只道行颇深的蝎妖,于是魏长天就绕路跑了一趟。 当然了,若是正常情况,想要找到这只蝎子无疑是大海捞针。 不过有日蚀珠可吸引大妖的特性在,这一切就变得简单了不少。 到达大约位置之后,杨柳诗一把日蚀珠拿出来,那大蝎子就直接狂奔过来送了人头。 而在斩杀蝎妖之后,日蚀珠中储存的道行也从五百年变成了八百年。 八百年。 这意味着杨柳诗如果现在服下日蚀珠,那她立马就会具备三品巅峰,几近二品境的实力。 从六品直接飙升到三品......只能说不愧是价值3000点的道具。 太特么变态了。 “行了,收起来吧。” 坐在疾驰的马车里,魏长天看了一眼正在捧着日蚀珠仔细端详的杨柳诗,笑着说道:“就这么个珠子,也不知道你天天在看些什么。” “奴家喜欢还不行嘛?” 杨柳诗娇嗔一句,将日蚀珠放回锁仙石制成的小盒。 “不过公子,奴家确实觉得这日蚀珠对奴家的吸引力越来越强了。” “是么?” 一听这个魏长天顿时来了兴趣:“强到啥程度了?” “嗯......就是总想吃了它。” 杨柳诗红了红脸,好像感觉这种形容很傻。 而魏长天也果真被逗笑了,乐不可支道: “哈哈哈,那以后日蚀珠可不能放在你那里了,万一有一天你忍不住真吃了咋办?” “公子,你不是说这珠子本来就是给奴家吃的么?” 杨柳诗被嘲笑了也不恼,反而还故作鄙夷的嚷道:“怎么?公子难道是想反悔不成?” “反悔?” 魏长天笑着打趣:“你要是舍得,那你现在就可以吃了它,我绝不拦你。” “哼,奴家才舍不得......” 杨柳诗小声嘟囔一句,轻轻拍了拍手中石盒:“再说只要放到锁仙石里便不会想吃了。” “那你可得小心着点,轻易别拿出来......” 魏长天笑呵呵的点点头,刚准备再嘲笑一番杨柳诗如今的样子。 不过下一刻,张三的声音却突然从车帘外传了进来。 “公子!刚刚梁将军传信,说乾回二国的使臣已经在怀陵城外等着了!” “哦。” 魏长天应了一声,随口问道:“来了几个?” “共有六人!” “行,告诉梁叔,先杀三个。” “是......啊、啊??” “啊什么啊,照做就是。” “是......不是,公子,那杀哪三个啊?” “我又不认识这六人,你说杀哪三个?” “那、那就是随便杀三个?” “嗯,随便杀。” 7017k 第710章 不斩来使? 随便杀三人。 很快,张三就把魏长天的原话传给了梁振。 而当后者从传令兵口中听到这句话时......其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方才的张三。 “梁将军,怎么了?” 对面,六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使臣相互看了一眼,旋即有人沉声问道:“魏公子何时能到怀凌城?” “这个么......入夜前应当便到了。” 梁振扭头看着说话之人,神情复杂:“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哼,好大的架子......” 冷哼一声,说话的紫服老头儿应当官职不低,平日里只有别人等他的份,估计还没这样等过别人。 所以如今即便身负重任,他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而其余五人虽然暂时都没说话,不过心里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毕竟他们早就在怀陵等着了,正常来说不管魏长天愿不愿意谈,都应该回信说明白。 但后者却连一个回音都没有,摆明了就是没把他们当做一回事。 如此轻蔑的态度,换做是谁也定会一肚子不满。 更何况是这些平日里位高权重的人物......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再等最后半日!” “算了,几位大人,反正我们都已等了三天了,也不差这最后半天。” “是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才是。” “哼,我们以大局为重,可他魏长天呢?我看他压根就不想谈!” “此言极是!他难不成还真以为我们大乾和大回怕了他不成?!” “哎呀,消消气,都消消气......” “......” 或愤慨、或恼怒、或冷静、或好言相劝,一时间在场六人都说了不少话。 但不管每个人的态度如何,最起码都还记得他们此行的目的。 所以嘴上骂过几句也就算了,并没人真的敢说“不谈了”。 不过他们不敢,却不代表梁振也不敢。 “沧啷!” “几位,若你们不想等,那现在就可以滚回去。” 缓缓拔出腰间佩刀,梁振冷冷说道:“不要跟一群娘们儿一样,只会逞口舌之利。” “你!” 六人没想到梁振竟也敢如此羞辱他们,立马便有人气急败坏的指着梁振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为首的那个紫服老头儿便挥了挥手,看着梁振手中的长刀冷笑道: “梁将军,拔刀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杀人?” “呵呵,若真是这样,那还请你先杀老夫便是......” 淡定自若的踏前一步,紫服老头虽然不是修行之人,但面对着梁振却丝毫不怯。 他并非不怕死,只是笃定梁振绝不敢杀他。 “怎么?梁将军,不杀么?” “若你不敢杀,那便趁早把刀收回去。” “不要像个莽夫一样,遇事只会逞匹夫之勇。” “......” 不想等,那就赶紧滚回去。 不敢杀,那就把刀收回去。 口舌之利。 匹夫之勇。 很明显,紫服老头是在“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如此解气的方式自然引得其余五人心中大感畅快,纷纷张口便欲附和上几句。 然而下一刻,当一颗人头突然高高飞起至半空时,他们就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眼睛瞬间瞪大,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敢?” 冷笑一声,梁振横刀又是一挥,将那颗尚未落地的人头砸向五人脚下。 与此同时,听到屋内的动静后,外面的兵卒也纷纷破门而入,将五个使臣团团围在当中。 “沧啷啷啷!” 长刀出鞘声连成一片,这些兵卒才不管你是什么人,一瞬间就将刀架在了五人的脖子上。 而直到这时,后者之中有人才终于回过神来,目眦欲裂的瞪着梁振,口中不可置信的大喊道: “你、你敢杀他国来使?!” “两国交战向来不斩来使!你怎么敢杀了董大人!” “你、你、你......” 看得出,此人虽然喊的很大声,但心中却是极为恐惧,最后更是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了。 梁振倒也“贴心”,见他语塞,便直接又挥出一刀。 “噗嗤!” 刀光闪过,旋即第二颗人头落地。 两颗人头散落在血泊里,已无半点生机的双眼中仍残留着浓浓的惊愕之色。 “......” 说杀就杀,毫不废话,更没什么道理。 梁振两刀下来,剩下四人已是彻底被吓破了胆,此时谁也不敢再说半句话。 不过既然魏长天交代的是杀三个,那就一定要杀三个。 “就你吧。” 目光锁定在刚刚骂魏长天骂的很凶的一人身上,梁振甚至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眼便是第三刀。 “噗通!” “......” 第三颗人头坠下,无头尸首摇晃着倒地。 鸦雀无声的房间中,梁振还刀归鞘,瞥了一眼仅剩的三个使臣,冷冷说道: “三位大人,还请你们在此稍等。” “魏公子抵达怀陵城后自会来见你们。” “来人!” “给三位大人看茶!” 说完话,梁振头也不回的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而他既然这么吩咐了,不多时后还真有侍卫端来了三杯热茶。 只不过三具尸体却是没人处理,就这么横陈在屋中,血腥气刺鼻。 “吱呀~” 很快,房门关合,所有兵卒都已撤至屋外,只留下那三个使臣在屋中“稍等”。 他们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紧闭的房门,每个人的脸色都煞白无比,有一个甚至已然有些站立不稳。 “这、这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半晌之后,终于有人哆哆嗦嗦的说道:“那梁振定不敢如此杀人,恐、恐怕背后是魏长天的意思。” “两、两位大人,咱们是不是该想个法子,最起码要把命给保住啊!” “潘、潘大人说的是,咱们是该好好想想。” 另一个人同样结结巴巴的应和道:“这魏长天行事如此不讲规矩,等下他真来了,或许我们也难活。” “二位切记!到时万万不可惹得他不悦!” “可若是他问起一些机密之事怎么办?我们是说还是不说?” “自然不能说,到时我们一口咬定不知便是!” “有理,有理......二位大人,咱们可就这样说好了!” “一定一定!性命攸关之事,我等自不会当做儿戏!” “好、好......” “......” 既恐惧又忐忑的交流过一番后,幸存的三个使臣便不再说话,而是各自找了一个远离尸体的地方坐下。 相互看了看,然后又十分默契的挪开视线。 他们似乎不太敢看屋中的场景,很快便纷纷低下头。 不过就在将头埋低的一刹那,三人眼中的惊慌之色便皆消失的无疑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阴冷。 能做到如此高位,没人是无能之辈。 他们都明白魏长天大概率不会将他们三人也全都杀了,最起码会留一个活口回去给乾回二国送信。 所以,如今最关键的不是怎么“精诚合作”,一起从魏长天手中死里逃生。 而是怎么先保住自己的命,让自己成为最终活下来的那一个。 那么,自己无疑便要在魏长天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 脑海飞速运转,三人此刻都在竭力思考着自己有什么情报是拿得出手的。 而到了这一步,魏长天“先杀三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7017k 第711章 夜来风雨声 残日西落,新月东升。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三杯热茶慢慢变凉,甚至地上的血迹都已变得凝固之时,三个使臣终于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动静。 他们猛地扭头看向窗外,看着院中模模糊糊摇晃的火光,心情一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然后,房门推开。 “呼!” 夜风拂动熊熊燃烧的火把,不知多少身着青甲的兵卒在门外面无表情的排成两列,绵延火光一直延伸到数十丈开外的院门处。 火光的尽头停着一辆黑色马车,马车旁站着包括梁振在内的七八人,都规规矩矩的一动不动。 很快,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下马车,扭头跟梁振说了几句,旋即便大踏步向着这边走来。 “啪!啪!啪!啪!” 男子所过之处,两旁的兵卒皆动作干脆的握刀挺身,刀鞘撞击甲胄发出的响声接连成片,充满了肃杀之意。 而一群人则是跟在他后面,即便就是正在跟男子说话的梁振也始终保持着落后半步的位置。 这般排场,这般气势,这般地位。 哪怕就是这三个使臣没有看过魏长天的画像,此时也定然明白这位黑衣男子究竟是谁。 “噌噌噌!” 不分先后的站起身子,三人忙不迭走到房门内侧,无比忐忑的注视着那道人影越来越近。 直到后者穿过茫茫火光,站停在他们面前。 笑了笑,视线扫过对面三人,魏长天语气平静。 “三位大人,久等了。” “......” 身子一颤,三个使臣看着笑容满面魏长天,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毕竟这时候不管表现的强硬还是软弱,好像都不太合适。 其实,这份迟疑不过也就一两息的功夫。 但魏长天却压根没给他们反应过来后再说话的机会,只是稍稍一顿,旋即扭头跟身边两人说道: “梁叔,把屋中尸体拖走。” “汤公子,你随我一起跟三位大人聊聊。” 说完话,魏长天便绕过面前仍愣愣站在原地的三人,带着汤尘径直走入屋中。 而梁振也在此时一挥手,立刻便有兵卒进屋将那三具无头尸首和三颗人头搬出门外。 就这样,前后不到十息,魏长天便已经坐在了主位之上,手边甚至已然多了一杯清茶。 在众目睽睽之中,他先是喝了口茶,然后才抬眼看向那三个使臣。 “三位大人,坐吧。” “魏、魏公子,我等站着便是......” 出乎意料的,三人竟给出了一个相同的答复,姿态无疑摆得极低。 “是刚才坐太久了么?” 魏长天笑着说道:“嗯,那站站也好。” “......” 面对着这样一句几乎等同于羞辱的讥讽,三人全都讪笑着不敢吱声。 而魏长天则是慢慢敛起脸上笑意,又向着屋外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一身青色裙子的李子木身上。 后者此时也正在看着他,目光平静,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沉吟片刻,冲李子木微微点了点头,魏长天垂下眼帘。 然后,他便摆摆手,冷漠的吐出两个字。 “关门。” ...... ...... “吱呀~” 三息之后,并不算厚重的房门缓缓合起,将屋内屋外隔绝开来。 屋中只有魏长天、汤尘,以及那三个使臣。 而梁振、李子木等人则是并未参加这次谈判。 “梁将军,劳烦您给我找一间静室。” 一面往院外走去,李子木一面跟身边的梁振说道:“我现在便要用。” “现在?” 梁振稍稍一愣,很快就点头应道:“好,我这便安排人去办。” “多谢将军,哦,对了......” 李子木脚步一顿,扭头又说:“公子这边的谈判一旦结束了,还请您立刻将结果派人告知于我。” “嗯?” 梁振眯了眯眼:“李姑娘,长天既然没有让你我参与这次谈判,那便是不愿谈判内容被太多人知道,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自然明白。” 李子木笑着点点头:“将军放心,此事是公子应允的。” “再者说我也不需要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 “是么?” 梁振有些疑惑:“那你所谓的结果......” “我只需知道这三位使臣又死了几个便可。” 李子木正色说道:“此事便有劳将军了。” “......” 看着表情认真的李子木,梁振并未犹豫太久。 一方面这事儿自己肯定会跟魏长天说,所以并不存在泄密的说法。 另一方面李子木明显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万一耽误了恐怕不好。 如此综合考虑下来,梁振也懒得管李子木要干啥,很快就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行,到时我会派人去通知姑娘的。” “多谢。” 再次道过谢,李子木便不再说话。 而梁振则是看看她,又回头看看那扇紧闭的房门,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啥。 对了,是楚先平。 平时这种关键时刻楚先平应该都在的。 也不知道长天为什么突然把他派出去...... 如今还有啥事儿能比新奉战事还要紧? 梁振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想起李子木跟楚先平关系不一般,便试探着问道: “李姑娘,你可知楚公子这是去做什么了么?” “......” “他去寻剑了。” 李子木冷冷的回答:“这几个月怕是回不来了。” “寻剑?” 梁振闻言一愣,不知道什么剑这么重要。 他刚想再追问,但见李子木明显不愿意再答,便识趣的没再开口,只是小声嘀咕道: “怕不是寻剑这么简单吧......” 很明显,这只是梁振的随口一说。 不过他这次却是说对了。 “寻剑”确实只是魏长天用来支开楚先平的手段。 而后者也没表现得太过抗拒,竟然真跑去寻剑了。 并且,就在今晚,他已经找到了第一柄剑。 ...... ...... 青州,寿阳山。 寿阳山并不算什么大山,山中住着一支姓刘的隐世家族,在青州这一亩三分上还算颇有名气。 只不过今夜,因为数百悬镜司差役的到来,这刘家便注定不会安宁。 “统统跪下!!” “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呜呜呜,娘,我怕......” “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刘家从未做过恶啊!” “没做过?!哼,做没做过不是你来说的!” “都跪好!别他妈叫了!” “......” 火光冲天,吼声阵阵。 虽然这刘家之中也有不少武人,但面对悬镜司哪里敢抵抗,此时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跪在一片空地上,表情各不相同。 而不多时后,就在一个黑衣差役手握一柄宝剑飞快掠过众人,向着院外疾奔而去时,一颗老树下,楚先平则刚刚将子母玉收入怀中。 “楚公子!找到赤霄剑了!” 差役一路跑到楚先平身前,单膝跪地,将手中宝剑举过头顶。 楚先平接过剑看了看,平静问道: “刘家,查出什么了么?” “回公子!只查出几桩小罪!” “是么?那这剑他们可愿意给?” “他们自不愿意,刚刚那刘家家主还打伤了几个弟兄,不过如今已被封住穴脉。” 差役回禀一句,然后轻声问道:“楚公子,不知要如何处置此人?” “杀了。” 楚先平毫不犹豫。 “是!小人这便去办!” 差役一拱手,起身便欲去杀人。 不过他才走出两步,便听到楚先平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我说的是,全杀了。” 7017k 第712章 烈火骤起 “三位大人,我时间不多,咱们就别废话了。” 还是那个房间,凝固的血迹呈现出暗红色,火光映亮了魏长天面无表情的脸庞。 他扫了一眼对面三人,淡淡的说道: “半个月前,景国青给我传来密信,让我不要插手新奉战事,否则定叫我大蜀在一年之内亡国。” “至于我是怎么答复他的,想必三位也知道。” “既然是这样,我不明白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怎么?难不成景国青和吕鸿基改主意了?” “呵呵,应该不会吧......” “......” 景国青,大乾天子。 吕鸿基,大回天子。 魏长天明知故问,把上次两人威胁他的事又拿出来说了一遍,使得对面三人不由得大为窘迫。 “这个,魏公子......” 弯着腰,悄悄相互看了一眼,半晌之后终于有个瘦高使臣讪笑着回答道: “我等此次来,便是奉乾王和回王之令与公子和谈的......” “和谈?” 魏长天冷笑道:“他们不是要我大蜀亡国么?这还有什么好谈的?” “呃......魏公子,乾王和回王上次乃是受奸人蒙蔽。” 瘦高使臣满脸陪笑道:“如今二位天子已幡然醒悟,若公子可以不计前嫌,那大乾、大回、大蜀三国间定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哦,原来是受奸人蒙蔽啊。” 魏长天笑了笑:“三位大人,那不知这位奸人是谁呢?” “此人......” 瘦高使臣稍稍一顿,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阴森之色。 很明显,这个问题已然属于机密之事,他理应不该回答。 不过想要活命,那他便必须要答。 甚至还要答的比另外两个同僚更快! 抱着这样的想法,瘦高使臣仅仅停顿了不到一息,立马便准备开口说话。 然而,就在那个名字出口的前一刻,一左一右却有两个声音先一步响起。 “回公子!此人是大觉皇子,闫怀清!” “公子!奸人乃是闫怀清!” “......” 两道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回荡在屋中。 而高瘦使臣则是愣愣的看着身边两人,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自己从故作犹豫到准备开口,中间相隔不过一息! 可也就是这一息,竟被这俩人钻了空子! “魏、魏公子,确是闫怀清!” 他忙不迭大叫一声,想要赶紧弥补一下这一息的过错。 不过魏长天却是摇摇头,冷冷的说出一句让他一瞬间毛骨悚然的话。 “这位大人,你晚了一点。” “......” “铮!!” “噗嗤!!” 说话间,龙泉出鞘,带起一道银芒。 下一秒,一颗人头在如柱的血水中高高飞至半空,鲜血染透了另外两人的衣角,使得衣上所绣的云纹变得殷红刺眼。 心中既惊惧又庆幸,两人一声不吭,哆哆嗦嗦的将头埋的更低。 而瞬间便杀一人的魏长天则是连看都不看他们,只是低垂着眼帘,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接着说道: “两位大人,和谈已是不可能了。” “如此一来,你们其实便都是我的敌人。” “不过我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所以会放你们当中一人回去给景国青和吕鸿基带信。” “至于是谁......” “那就要看你们谁能先答出我接下来这个问题了。” “......” 如同前世关键面试时的最后一轮,听到魏长天这句话的一瞬间,仅剩的两人皆猛地抬起头来,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脚下身首异处的尸体、身为人臣的忠心大义......所有的这些都不再重要。 他们只是死死盯着魏长天,直到听见后者幽幽问道: “我身边应该有人与你们有勾结吧?” “此人是谁?” “说吧。” “......” ...... 青州,寿阳山。 “砰!砰砰砰!” “啊!你、你们......” “快跑!元儿!快跑啊!” “娘!娘!!!” “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呵呵,贼人独掌朝纲,大宁要亡啊......” “噗嗤!” “噗噗噗!” “......” 刀光剑影,杀气冲天。 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刘府内外,激烈的交手声和呼喊声响彻夜幕,又在一炷香后渐渐平息。 刘家虽说是武道世家,但族中修行之人不过也就七八十,境界最高之人才将将五品。 如此实力,他们如何能敌得过五百悬镜司差役,因此很快便就成为了一具具散落在府中各处的尸体。 连同家仆丫鬟,一共一百九十八人,未有一人逃脱。 “楚公子,刘府之中已无活口了。” 还是那棵大树下,还是此前那个找到赤霄剑的黑衣差役。 后者拱手低头站在楚先平身前,沉声问道: “您要进去看看么?” “嗯,看看吧。” 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楚先平很快便迈步走进刘家府门,见到了府中惨状。 将近二百具尸体此时已被拖至前院的空地上,尚有鲜血仍在不停从伤口处流淌至地面。 这些尸体有的模样惨烈,有的看起来还颇为“完整”。 前者大都是男子,估计是在死前曾拼死抵抗过。 而后者则大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孩童。 夜色冷寥,墨黑色的天穹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唯有一轮白月洒下银辉,将这些尸体没有沾血的肌肤映的惨白。 看着这幅场面,楚先平的表情不曾有丁点变化。 反倒是他身边的黑衣差役在几番犹豫后,突然咬牙试探道: “楚公子,此前魏公子只是说将剑拿到手即可,若非必要不需杀人。” “今日这刘家家主不愿交剑,那杀他一人便是。” “恕小人愚钝,不知公子为何要屠了刘家满门?” “......” 月光下,黑衣差役死死盯着楚先平,声音十分清晰。 很明显,他虽然听令屠了刘家,但对楚先平的这个决定并不是太理解,甚至还有点不满。 而楚先平则是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冷冷看了此人一眼。 “在悬镜司当差,第一条规矩便是只做不问。” “怎么,这都忘了么?” “......” “小、小人不敢!” “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黑衣差役眼中的质疑之色瞬间就消失不见,语气无比惊慌。 他倒不是因为楚先平的这句话而有此反应。 他是因为看到了楚先平的眼神。 那让人如坠冰窟的眼神。 “公、公子息怒,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又想起楚先平的身份,黑衣差役现在哪里还敢再问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求饶。 楚先平又瞥了他一眼,旋即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走吧。” “是,是!” 黑衣差役如蒙大赦般爬起身来,赶紧向空中射出一支代表着“撤退”的令箭。 “嗖!!” “啪!!!” 火光爆裂,夜空中盛开了一朵金色的兰花。 悬镜司众人见得令火,旋即便化作数百道黑影翻出院墙。 而楚先平此时也已走到了刘府正门。 一步迈过门槛,他突然停下脚步,伸手说道: “火把。” “啊?是、是!” 身边的黑衣差役闻言一愣,赶忙将一举火把交到楚先平手中。 后者接过火把,连头都没回,随手便向身后一掷。 “呼!” 夜风呼啸,拂动了院门外密密麻麻的虎蛟服,亦掩盖了楚先平冷漠的眼神。 “刘家遭山匪劫舍,族人尽亡,府邸亦毁于大火。” “明日告诉州衙,此案由悬镜司办,不必他们插手。” “都听明白了么?” “......” “我等明白!” 整齐的应和声稍慢一些响起,亦给今夜之事彻底“盖棺定论”。 看了看面前众人,楚先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抖抖衣袖,然后便迈步走向不远处的一条山路。 他的步子不快不慢,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在他的身后,熊熊烈火也乘风翻涌而起,顷刻间便将院中所有的一切尽数吞没。 7017k 第713章 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陵州,怀陵城。 弯月当空,落满地白霜。 半个时辰后,就当刘家府邸在大火中化为一片灰烬,府中二百口人的尸体全部变成焦炭之时,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被缓缓推开。 “长天。” 一直守在门外的梁振赶忙迎了上去,同时抬眼看向屋中。 烛火明亮,两具尸体横斜在地上,三个使臣果不其然只活下来了一个。 “梁叔,备辆马车,赵大人要回去了。” 身前,魏长天表情平静,但眼神中却藏着一丝难以压抑的阴霾。 他所指的“赵大人”无疑便是屋中这位“幸存者”。 是的。 后者说出了魏长天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 并且汤尘也印证了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如此,魏长天便遵守了承诺,顺便还给他服了一颗傀儡丹。 至于这位赵大人回去之后能不能活,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好,我这就令人备车。” 另一边,梁振并未看出魏长天眼神的异样,点点头后又小声说道: “对了长天,李姑娘方才说有事要办,我便给她寻了间静室......” “她还说等你这边谈完,让我通知她一声......” 很快,梁振便把李子木之前交代的事跟魏长天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而魏长天听完后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估计确实是知道此事。 “嗯,这事儿的确是我让她做的。” “梁叔,你也不用派人去通知她了。” “她现在在哪?直接带我过去便是。” “行,我这就令人带你去。” 梁振先应了一句,犹豫一下后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问道: “长天,问出什么了么?” “......” 脚步一顿,这次魏长天沉默了很久。 直到都快走到院门处时,他才扭头看向梁振,默默说道: “梁叔,这仗或许不好打了。” “......” ...... 一刻钟后,魏长天在一件静室之内见到了李子木。 “跟他说了么?” 见面之后,魏长天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话中的“他”指的是谁再明白不过,因此李子木立刻就点头应道: “回公子,奴婢已经传信过去,告诉他你与乾回二国使臣见面的事了。” “他怎么说的?” “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奴婢尽量打探出此次谈判的结果。” “嗯......” 点点头在桌边坐下,魏长天叹了口气,表情渐渐变得复杂。 而看到他这幅样子,李子木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公子,楚先平他......果真与敌国有所勾结么?” “勾结?” 魏长天苦笑一声:“只怕已不是勾结这么简单了。” “......” 烛火憧憧,李子木的呼吸顿了一顿。 不止是勾结......那不就是已经叛变了么? 如此消息自然十分令人震撼,不过李子木很快便就恢复了平静,轻声问道: “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要按照计划做么?” “嗯,吩咐下去吧。” 魏长天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有些艰涩。 他好像有些累了,说完这句话便闭眼仰靠在椅背上不再吭声。 而李子木则是端来一杯热茶轻轻放在他的手边,然后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李姑娘,怎么样?” 屋外,已经是“天机院”总使的张三神色紧张,见李子木出来便赶紧凑上前问道: “公子是如何说的?” “张三大哥......” 李子木看了看张三,在后者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回答: “传信吧。” “......” ...... 一刻钟后。 大蜀,蜀州城,共济会总舵。 “砰!砰砰砰砰!” “所有人!统统滚出来!!” “弃刀不杀!抗旨者杀无赦!!” “快!一个也不能放走!” “啊!!禁卫军!是禁卫军!!” “不是!禁卫军怎么来了?!” “操!我他妈哪知道?!” “军、军爷,都是魏公子的人,你、你们这是......” “别他妈废话!跪下!” “全部绑了!统统押回大牢!” “......” 共济会总舵堂口、所有堂主级别以上人物的府邸、楚先平和宋梨的住处...... 当两万禁卫军毫无征兆离开未央宫,兵分数路直奔以上各处之时,平静了许久的蜀州城突然便陷入了一片大乱。 吼声、火光、令箭、马嘶......声音与光影交织遍布在每一个角落,令城中百姓甚至还以为是乾回二国的大军突然从新奉战场飞了过来。 其实不仅仅是蜀州城。 几乎是同一时刻,除青州之外,大宁和大蜀境内所有共济会堂口都遭到了悬镜司的突袭。 后者倒也不是为了杀人,基本都是将重要人物擒住便算完事。 不过即便如此,共济会和悬镜司,这两个谁都知道是同属于魏家的势力突然反目成仇,这件事还是令两国一时间陷入了极大的震动。 而至于唯一在这场大乱中暂时保持着平静的青州城,以及此番事变的最重要人物,楚先平本人现在如何...... 【先平,方才谈判已终,六个使臣皆死,公子应当是没问出什么。】 【你不是今夜去寻剑么?寻到了么?】 【不知怎么的,我今日有些想你......】 【......】 手中的子母玉尚有余温,身旁的赤霄剑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震颤。 脑海中回荡着李子木刚刚传来的消息,楚先平笑了笑,然后激出一丝内力将子母玉碾成齑粉。 碾碎子母玉,烧毁共济会的“电码本”,整了一下袖口和衣领。 楚先平安静的做完这一切,慢慢闭上眼睛,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然后,马车缓缓停下了。 “楚公子......” 那个黑衣差役的声音响起在车外,周遭一片死寂。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语气好似有些紧张,并且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片微不可查的拔刀声。 “楚公子,我们到了,您下车吧......” 车外,黑衣差役的声音再度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将马车团团围住。 而直至此时,楚先平仍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 虽然隔着车壁,虽然这些动静很轻。 但他不用看也不用听,便能猜到此刻外面是何场景。 他甚至早在马车停下,不,早在今夜出发去往寿阳山之前便已经猜到了。 毕竟区区一个刘家而已,又何须动用五百人呢? “......” 夜色沉沉,有风无雨,有月无星。 楚先平就这么闭着眼睛,直到耳边猛地响起一阵惊呼,接着是刀剑碰撞、沉闷巨响、哀嚎嘶吼...... 就像是幻觉,马车外所有的动静来的迅猛,去的更快,不过百息后便已重归死寂。 然后,车外便再次响起了一个声音。 “楚公子,下车吧。” “......” 相同的话,但来自不同的人。 而楚先平也终于缓缓睁开眼,慢慢走下了马车。 周遭,五百具身着虎蛟服的尸体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的横斜在血泊中,唯有十余个黑衣人站在马车之前。 楚先平看了为首的黑衣人一眼,没说一句话,迈步便向着远处走去。 十余黑衣人相互看了看,立马动身跟上。 就这样,一群人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只留下了孤零零一辆沾满了鲜血的马车。 而马车里,那柄赤霄剑仍安静的躺在血红的月色之中,从未变过。 7017k 单章说明 有点忍不住,提前说明一下,但不剧透。 楚先平的剧情非常符合情理,都会陆续有解释的。 之后的大反转我感觉应该是本书写的现在最精彩的剧情,具体的就不多说了,会在第八卷全部写完。 就这样,不要骂我。 骂多了心态很容易崩的啊! 蟹蟹大家!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单章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4章 随他去 星河浩淼无极,皓月烟笼寒沙。 朦胧的人影镀上玉白的月色,模模糊糊,萧瑟寂然。 站在怀陵城头,身处在黑暗中的魏长天遥看着脚下万家灯火,一明一暗对比的鲜明,就如同一副只有两种颜色的工笔画。 时至今日,不管他怎么疑惑与不解,不管他还有多少问题没有想通,真相都已经水落石出。 楚先平,竟然真的反了...... 实话实说,魏长天对如此结果其实早有预期,并且也提前做了准备。 但此刻他的心情却还是无比复杂。 “......” “公子......”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李子木登上城楼,走到魏长天身边摇了摇头。 “五百人都死了,他应当早有警惕,提前做了安排。” “是么?” 苦笑一声,魏长天并未流露出什么惊讶之色。 毕竟这可是楚先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被自己擒住。 “蜀州城那边呢?宋梨可捉住了?” “捉住了。” 李子木很快答道:“还有共济会中几个副舵主,如今都被关押在天牢之中。” “嗯,审完之后便别关在牢里了。” 魏长天微微颔首:“找几处宅子,暂时将这些人都软禁起来吧。” “是。” 李子木轻轻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问道:“公子,楚先平那边,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唉......” 没有立刻回答,魏长天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眺望着脚下茫茫灯火。 半晌之后,他才默默反问道:“现在还能联系上他么?” “不能了。” 李子木从袖中摸出一块子母玉,玉面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这种情况很常见,是由于与之配对的子母玉损坏而导致的。 “公子,不仅仅是我,共济会那边也是一样。” “楚先平应当是毁了其身上所有的子母玉。” “嗯,我知道了......” 魏长天苦笑着收回视线:“那就随他去吧。” “反正他若想逃,我们应当也找不到他。”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共济会的事情,另外还有诸如传信密字之类的事,赶紧都处理一下。” “先把损失降到最低,至于其它的......” “以后再说吧。” “......” 随他去。 很明显,魏长天这般态度并非“宽容”,而是“无奈”。 以楚先平的能力,想要逃过悬镜司的追捕无疑十分简单。 并且如今看来,他应当早就悄悄经营了一支不弱的力量,否则必不可能将那五百悬镜司之人尽数反杀。 这支力量是哪里来的,魏长天眼下还不清楚。 共济会、大乾大回、馗龙,甚至是许岁穗,这都有可能。 不过虽然不知道人是怎么来的,可从他们并未闹出多大动静便灭了悬镜司五百人的实力来看,其中定有不少上三品的高手。 馗龙么? 摇摇头,魏长天没有再猜下去。 或者说现在想这些并没有太大意义。 就像刚刚说的,既然楚先平已经反了,那当务之急并不是找他算账,而是要赶紧挽回损失。 从这个角度一想......楚先平好像也没将事做绝。 今夜各州的行动都很顺利,整个共济会并未有任何抵抗。 并且他也没把宋梨藏起来,甚至还留下了赤霄剑。 是出于愧疚吗?觉得对不起自己? 魏长天不知道,不过感觉应当是这样。 可既然心有愧疚,又为什么要反...... “行了。” 也不知是在跟李子木说话,还是在说给自己听,魏长天摇摇头,没有继续想下去。 “令悬镜司将赤霄剑送过来,再跟我爹说一声,劳烦他去寻剩下的三柄剑。” 最后吩咐一句过后,魏长天转过身面向怀陵城外,摆了摆手。 “今夜就先这样罢。” “其它的事明天再说。” “......” “是,奴婢告退。” 看着面前孤零零的背影,李子木语气平静,但心中却有些痛苦。 她是在痛苦于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自己没能发现楚先平的异样? 为什么自己竟还对他曾有过好感? 此时此刻,李子木甚至有些恨楚先平。 她恨楚先平背叛了魏长天。 而这,甚至要比背叛自己还要让李子木不能接受。 “哒、哒、哒......” 默默出几步,回头又看了看仍站在原地的魏长天。 李子木神色复杂的看了好久,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握了握拳头,转身一步步走下了城墙。 “李姑娘!” 一直等在城墙下的汤尘看见她下来,立刻快步走到近处,满脸担忧的问道:“公子他还好么?” 刚刚跟那三个使臣谈判时汤尘也在,因此自然也知道了楚先平与乾回二国有勾结的事情。 他虽然才跟着魏长天不过一个月,并且动机完全是李子木。 不过如今这话里的关切之意倒是十分真诚。 “汤公子,公子还好。” 看着眉头紧皱的汤尘,李子木轻轻说道:“只不过......公子和楚先平此前的关系你也清楚,这般事换做是谁恐怕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我想为公子做些什么,可又不知该怎么做。” “唉,只希望今后可以多为公子分忧吧......” 叹了口气,李子木的表情有些落寞。 她最后一句话看似好像在说自己,但其实也隐隐把汤尘包括其中。 不过后者并未察觉到这些,只是点了点头,犹豫着又问: “李姑娘,那......你还好么?” “......” 第一句话问魏长天的情况,第二句话问李子木的情况。 虽然句式一样,但汤尘这两个问题的含义却并不相同。 毕竟楚先平背叛的是魏长天,又不是李子木。 并且汤尘也不知道李子木早已对楚先平死了心,还以为她现在一定特别痛苦挣扎,这才问了这么一句话。 而至于李子木是如何回应的...... “汤公子,三天前,公子曾唤我过去说了些事情,这个你还记得么?” “......” 汤尘一愣,哪里会不记得这事儿。 当时李子木去找完魏长天就“性情大变”,甚至还无比冷漠的将自己赶走,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这两天俩人都有意没有提及那夜之事,不过却不代表没发生过。 因此如今汤尘听到李子木再次提起,不由得一阵窘迫。 但他毕竟也不是愚钝之辈,短暂的愣神过后很快就隐约明白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问道: “李姑娘,难道那天你就已经......” “是,那天我便已经知道楚先平或许叛离公子了。” 李子木点点头,语气有些愧疚:“汤公子,那晚我心中特别乱,所以对你......” “对不起啊......” “无、无妨。” 看着眼帘低垂的李子木,终于得知原委的汤尘哪里会怪她,当即便连连摆手道: “李姑娘,我明白此事对你来说定同样难以接受。” “不过你放心,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一次说出这般话的汤尘不敢去看李子木,更怕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但沉默片刻后,李子木却并没有正面回应这句话。 她只是轻轻向前迈了半步,站在距离汤尘极近的位置,声音很轻,却又很认真的说道: “汤公子,你看着我。” “啊?” 汤尘一懵,下意识的抬头向李子木。 月光下四目相对,他甚至都能闻到后者发间淡淡的清香。 一时间,汤尘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还未等开口,李子木的声音却先一步借着夜风荡入他的耳中。 “汤公子,你认真回答我。” “你愿意娶我么?” 7017k 第715章 对不起,对不住 你愿意娶我么? 很难说李子木究竟是处于一种什么心态说出的这句话。 可能是她觉得楚先平一反,魏长天身边的可用之人便少了一个,想要“牺牲自己”来留住汤尘。 可能由于她对楚先平彻底死了心,反而觉得汤尘也不错,毕竟后者到目前为止还是真心对她的。 总之,她就是这么问了。 至于汤尘会作何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并不难猜。 “我、我当然愿意。” 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汤尘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下一刻便脱口而出心中所想。 不过顿了一顿后,他又有些不太自信的试探着问道: “李姑娘,你、你当真愿意嫁给我?” “......” “嗯。” 点点头,李子木眼中浮起一抹柔情。 她缓缓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握汤尘的手。 但也不知是何原因,这手伸到一半时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而轻轻取掉了汤尘衣袍上的一根杂草。 虽然从“肢体接触”变成了“整理衣服”,可这般举动仍让汤尘一时间心神荡漾。 然后,他就听见李子木小声说道: “汤公子。” “等楚先平死了,我们便成婚。” “......” 一瞬间,夜风好像突然冷了,也带冷了夜色中的人。 汤尘慢慢低下头,表情从激动变得惊讶,再从惊讶变得苦涩。 若是只有后半句话,他现在肯定不会是这般反应。 可为什么要给“成婚”加上这样一个条件呢...... 婚娶本就只是两个人的事。 若李子木真的对自己有意、愿意嫁给自己,那为什么要等到楚先平死之后呢? 汤尘不傻,他知道李子木是因为什么。 毕竟若想杀了楚先平,总得先把人抓回来吧。 而想要抓人,总得先能找到人吧。 至于如何找到楚先平......很明显,魏长天便必须得借用自己“读心”的能力。 所以,李子木这是为了魏长天,而在利用自己。 “唉......” 轻轻叹了口气,汤尘抬起头来看着李子木,眼神无比复杂。 在此之前,他一直坚定的相信李子木对自己的情意是单纯的。 可现在,当李子木毫不遮掩的提出这个“交易”时,汤尘的心情可想而知。 “李姑娘,不必如此。” 苦笑一声,汤尘缓缓说道:“魏公子于你有救命之恩,现在楚先平又反了,我明白你现在心中焦急,想要助魏公子一臂之力。” “但我却不想你是因此而嫁于我的。” “你放心,今后魏公子若是用得着我,我定会竭力相帮。” “至于你方才说的话......” “便算了吧。” “......” 摇摇头,汤尘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再看李子木,转身就向着夜色中走去。 李子木要嫁,他却不娶了。 这番表态不仅代表着即便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汤尘仍有自己的底线。 而那句“算了吧”,更是让李子木一时间愣住了。 她怔怔的看着汤尘的背影,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追上去。 不过十几息过后,她却没有迈出一步。 “一、二、三、四......” “四、四......” “......” 心中的“五”始终未能响起,眼眶不知何时已变得湿润。 李子木死死咬住嘴唇,突然在某一刻拎起裙子,向着那个已经走远的背影追去。 她跑的很快,月光下朦胧的影子拉的很长。 然后,人影重叠,她就这样猛地扑进了那个早已停步回头的男人怀中,紧紧攥住后者的衣襟,如释重负般嚎啕大哭。 “对、对不起......” “呜呜呜,对不起......” “对不起......” ...... ...... “吱呀~” 子时,在城墙上站了足足一个时辰的魏长天总算是回到了他跟杨柳诗暂住的客栈。 房门推开的一瞬间,一直在屋中焦急等待的杨柳诗便立马迎了上来,既担忧又紧张的小声问道: “公子,抓住了么?” “没有。” 魏长天摇摇头,将外袍脱下丢到一旁:“逃了。” “......” 杨柳诗呼吸一滞,语气更加焦急:“那怎么办?共济会那边可有什么岔子?” “共济会倒是没事。” 魏长天撇撇嘴:“并且他还把赤霄剑给留下了。” “啊?那会不会是搞错了啊?” 杨柳诗一脸迷茫:“若是真反,他又为何要这么做?” “搞错了?那大乾使臣亲口说的,能有什么错?”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再说他要是没反,五百悬镜司之人又是谁杀的?” “这......” 这下杨柳诗不说话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便走到魏长天身后,替他轻轻揉摁着肩膀。 揉了一阵之后,她突然小声说道: “公子,有句话奴家不知当讲不当讲。” “啥话?说就是。”魏长天闭着眼睛。 “嗯......” 杨柳诗犹豫了一下说道:“奴家总觉得楚先平或许没反。” “为啥这么说?” “奴家也不知道原因,只是这般感觉的......” “感觉?” 魏长天睁开眼,笑着说道:“怎么,这是打算去当算命先生?” “哎呀,公子,说正事呢。” 杨柳诗轻轻打了魏长天肩膀一下,有些坚持的追问道: “你没有这种感觉么?” “我......” 魏长天一个“我”字拉得很长,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 说实话,他确实也有这种感觉。 一是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楚先平造反的理由。 二是因为整件事不少地方都透露着古怪。 但是,抛开这些疑点,眼下所有明确的证据都已经再清晰不过指向了“楚先平已反”的事实。 所以...... “我不相信感觉,我只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的。” 摇摇头,魏长天缓缓说道:“就这么简单。” “可是......” “咚咚咚!” 另一边,杨柳诗刚准备说点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在此时突然响起。 迟疑了一下,杨柳诗走过去开了门,然后就看到了门外满头大汗的张三。 “夫人!” 张三急匆匆的冲杨柳诗一拱手:“小人有要事禀报公子!” “嗯,进来说话。” 杨柳诗让开身子,张三也不墨迹,立马便快步走到魏长天身边,一面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一面快速说道: “公子,一刻钟前悬镜司青州分舵传来消息,说有一商队在青州城外西三十里碰见了一伙人。” “这伙人领头的是个着灰衣的年轻公子,其余人皆着黑衣。” “那灰衣公子让商队给悬镜司带句话,说托悬镜司再带给您。” “然后那商队头领便问了灰衣公子的姓名。” “后、后者说他姓楚......” “......” 双眼猛地瞪大,魏长天闻言立刻便撕开信封,看向信纸上的内容。 不过仅仅片刻后,他的嘴角便露出一丝苦笑,将信纸随手丢给了杨柳诗。 “看看吧。” “恐怕你是做不了算命先生了。” “......” 伸手接过信纸,杨柳诗满眼疑惑的低头看去,旋即表情就变得跟魏长天一模一样。 因为这信上白纸黑字,将楚先平留给魏长天的最后一句话写的再清楚不过。 【公子,人各有志,对不住】 7017k 第716章 因为什么重要么? 翌日一早。 昨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楚先平已反的事实自然再无法隐瞒。 梁振、韩兆、杜常,以及远在大蜀的宁玉珂,远在大宁的魏贤志等人都已得到了消息。 众人会怎么逐步清理楚先平留下的隐患,这里便不再多说。 总之,这次事件无疑给以魏长天为中心的各个势力之中都覆上了一层阴霾。 说实话,换做其它任何人背叛,其能造成的影响恐怕都达不到如今这般程度。 也正因如此,众人不免都在疑惑楚先平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诱惑,竟能使得他放弃了这所有的一切,甚至连老婆都不要了。 这个问题别说别人了,就连魏长天也想不明白。 人各有志。 楚先平到底“志”在何方? 魏长天虽然不明白,但却清楚自己必须要尽快找出答案。 否则一旦被楚先平完成了他的“志向”,那对自己来说或许便是灭顶之灾。 因此,一夜过后,魏长天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将不再随大军同行,而是准备先一步去奉元,找许岁穗问个明白。 ...... 其实,魏长天并不能确定这件事就一定跟许岁穗有关。 不过他觉得概率很大。 更关键的是,相比于乾回二国和馗龙,许岁穗是眼下唯一一个可以推进的突破口。 再加上自己本来就要去增援新奉,所以这一趟可以说是“势在必行”。 当然了,严格来说他也可以通过传信的方式询问许岁穗。 但书信比不得当面谈。 毕竟有汤尘在,后一种方式明显要更靠谱一些。 就这样,下定决心的魏长天并没有太多犹豫,很快就跟汤尘谈了谈。 后者并未拒绝,当即表示愿意跟他一起去奉元,并且会完全听从他的安排。 不过汤尘也提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等新奉战事结束后,他想跟李子木成亲。 很明显,李子木父母双亡,如今其婚嫁大事无疑是由魏长天这个主人做主。 而汤尘既然跟魏长天提出此事,便说明他跟李子木俩人私下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好家伙,备胎终于上位了么? 这是魏长天听到这个条件后的第一反应。 但他并不惊讶。 毕竟相比于楚先平,汤尘确实对李子木要更真心实意一些,后者自然也能感受得到。 再加上如今楚先平已反,心如死灰的李子木选择嫁给汤尘也在情理之中。 时至今日,魏长天仍不觉得李子木对汤尘有多么真诚。 不过他也懒得管这些事,只是随口便答应了汤尘的请求。 “好。” “只要你们两人两情相悦,我自不会从中阻挠。” “此战结束,我亲自为你们做证婚人。” ...... ...... 时间紧迫,说走就走。 辰时初,魏长天和汤尘便已经简单收拾好了行李,各骑一匹战马悄悄出了怀陵城。 在汤尘过去几日的努力下,大军之中已无一个细作,所以他们的行踪最起码可以隐瞒数日。 并且为了保密,眼下知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 甚至连梁振、杜常等人都暂且不知,只有张三、杨柳诗、李子木三人来送。 看着已经远去的两个身影,杨柳诗和李子木的神情有些复杂。 她们收回视线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担忧和不舍。 毫无疑问,杨柳诗牵挂的对象肯定是魏长天。 而至于李子木...... “李姑娘,你与汤公子之间......” 犹豫了一下,杨柳诗轻声问道:“可是已与此前不同了?” “回夫人,是。” 李子木轻轻点了点头:“公子已经应允了,新奉战事结束后便许我们成亲。” “是么?那这倒是一件好事。” 杨柳诗笑了笑,与李子木一道上了马车。 充当车夫的张三挥动马鞭,车轮转动,马车缓缓向着怀陵城驶去。 二女坐在车中,沉默了很久,好似皆在想着什么心事。 她们都是聪明人,方才的对话只是点到即止。 不过就在马车穿过清晨的巷道,路边食摊上的香气飘进车轿中时,杨柳诗却突然又问道: “李姑娘,是因为愧疚么?” “......” 乍一听,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没头没脑。 但李子木却愣了一下,好半晌后才默默反问: “夫人,因为什么重要么?” “......倒也是。” 杨柳诗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似是有些感慨的轻声叹道: “世间诸多无可奈何,人生少有称心如意。” “有些事,确实没必要想的太明白。” “......” ...... 很快,杨柳诗和李子木便坐车回了客栈,之后又做了什么无关紧要。 与此同时,魏长天和汤尘也已经策马疾驰而出数十里,向西直奔千里之外的奉元城。 清晨的阳光一如既往,怀陵城中一切都与往日并无二致。 而就在距离西城门不远的一家茶馆之内,一对外地来的父女则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的喝着白粥。 “爹,他现在落单了,不正是我们为娘报仇的好机会么?” 脸上满是污垢的少女将泥碗放下,小声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追上去?” “月儿,此事急不得。” 同样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回答:“再者说害死你娘的并非只有他一人。” “爹打算先找另一人报仇。” “是那只野狐么?” 少女攥紧小拳头,眼眶登时便红了:“爹,他们都要死!” “月儿,莫要这么大声。” 男人眉头一皱,旋即又有些心疼的伸手抹去少女眼角的泪水:“爹答应你,一定会把他们都杀了。” “别哭,若是被人察觉到异样,咱们便没机会了。” “......” 瞪大着眼睛,少女死死咬着嘴唇。 她埋下头去不再说话,但肩头却一直在微微颤抖。 对面的男人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男人对少女的娘亲并没有太多感情。 他与那个女子虽然有过最亲密的行为,但这一切更像是一场闹剧。 男人至今仍记得三十年前的那一幕。 数十万人类大军突然毫无征兆的兵临白灵山,不到两个月便占领了整个第七妖地。 并且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个已经离开了三年的女子—— 苏袖。 是的,少女的娘亲便是苏袖。 而男子作为少女的亲爹,其实也是心月狐妖的族人。 时至今日,男人还记得当时苏袖一丝不挂的站在自己面前,说过的那些无比冷漠的话。 “本王于你没有半点情意。” “与你生子也只是出于身为妖王的责任。” “若非本王不能替他诞下子嗣,又哪里轮得到......” “罢了,你只要明白本王的意思便是。” “......”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男人便算是被逼迫着与苏袖有过一夜鱼水之情。 再之后他便去了天山,三十年来从未回过第七妖地。 男人知道苏袖嘴里的“他”指的是谁,只是不明白苏袖为何会对这样一个人类帝王始终念念不忘。 但不管为什么,总之苏袖对他确实没有半点情意,这三十年间从未与他再见过一次。 不过好在名为月儿的小狐狸倒是经常会通过传送阵来天山找他。 直到某天小狐狸变成了少女,哭着跟他讲了白灵山发生的事情...... 虽然男人对苏袖没太多感情,但两人毕竟有过夫妻之实。 再加上苏袖总归是月儿的娘亲。 所以,男人最终还是决定出山来替苏袖报仇。 而当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有个好友曾劝过他。 “你是不是傻?那魏长天岂是这么好对付的?保不准你就得把命搭上!” “苦修了数百年,结果为了一个对你没有半点情意的苏袖,你就甘愿冒此大险?” “你告诉我,你这么做究竟是因为什么?” “......” 面对着好友的苦劝,男人很明显并未改变主意。 记得他当时只是笑着反问道: “因为什么重要么?” …… ps:今一明三 7017k 第717章 再入奉元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伴随着魏长天和汤尘的离开,共济会被以强制手段暂时“冻结”,楚先平叛变之事好似就这样暂且告一段落。 不过所有人都明白这其实仅仅只是开始。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楚先平真正要做的事情还没有拉开帷幕,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 这其中真相只能由魏长天去一探究竟。 至于其它人,不管前方是否巨浪滔天、波涛汹涌,时至如今他们都必须继续向前。 当夜子时,接过三十万大军指挥权的韩兆一声令下,在怀陵城休整了一天的大军便再次拔营西进,向着曾经的大奉雁门府、如今的新奉雁门郡缓缓进军。 当然了,雁门郡现在早已被乾回二国占领。 而这便意味着,最多三天之后,宁蜀二国便会第一次在战场正面对上乾回二国。 主力都在围攻奉元的乾回二国会不会设防? 是拖延?死战?还是干脆直接不抵抗“放行”? 韩兆并不在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手下既有三十万大军,还有威力巨大的“天狗军加黑火药”的组合,他不觉得雁门郡内区区几万守军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白了,这场战争大概率,或者说是一定会在奉元城下决出胜负。 身为大宁镇国将军、久经沙场的老将,不得不说韩兆对于局势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三天后,就当大军兵临雁门城下之时,城墙之上果然再无一个守军。 就这样,三十万援军畅通无阻的直接进入了雁门郡,向着奉元更进一步。 若中途不遇抵抗,他们大约再只需七八天便可抵达奉元战场外围。 到那时,乾回二国不可能再避战。 是硬着头皮继续打,还是灰头土脸的撤回本土,届时必须要有个决断。 哦,不对。 对于乾回二国来说,他们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那就是在宁蜀援军抵达之前,攻破奉元。 ...... ...... 新奉,天水郡。 视线转到魏长天这边。 就在韩兆率领着三十万人挺进雁门城时,他则是已经跟汤尘来到了距离奉元最近的天水郡。 在需要隐蔽行踪的情况下仍有这般速度,看得出魏长天这次是真的比较着急。 不过好在这一路上并未出现什么意外。 “魏公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进到奉元城之中?” 站在一座不算高的土坡上,汤尘和魏长天身边是一座临时搭建的哨站,其中几个斥候都已经变成了尸体,七横八竖的倒在血泊里。 汤尘看看远处绵延不绝的营帐,再看看表情平静的魏长天,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穿越乾回二国的军营,进入到奉元城。 而魏长天也不墨迹,很快就从怀中掏出了两张符纸。 【避行符:一次性道具,在无人观察时使用,使用后可隐藏使用者身形、气息,此效果持续时间60分钟,300点数】 上次张三和黄省在天山跟踪觉季联军,魏长天为了以防万一,曾换了两张避行符给他们。 不过他们没用上,便被魏长天又要了回来。 正好,这次省的再换了。 “汤公子,此符名为避行......” 简单几句话,魏长天就把避行符的使用方法和效果跟汤尘说了一遍。 后者听完后自然大为惊讶,再看向符纸的眼神也变得不同。 魏长天知道他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后便轻声说道: “汤公子,我知道你对我定有不少疑问。” “包括此前在紫山殿和谈时你见到的那一幕,你虽从未问过我,但心中一定多有不解。” “这些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时机合适了我自会告诉你的。” “至于现在么......便还是先办正事吧。” “......” “是,一切都依公子所言。” 汤尘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时机合适”,但还是正色点了点头。 一个不问,一个不答。 两人就这么又在小土坡上停留片刻,稍稍休息了一下,然后就下得土坡,直奔远处的乾回大军连营而去。 避行符的效果只能持续一个小时,也就是半个时辰。 这个时间并不算短,但却不够他们从这里跑到奉元。 所以他们还需要靠得再近一些。 午后的日头强烈,阳光落下来,穿过枝叶的缝隙便化作了一道道金箭。 疾风掠过耳边,掀起枯叶,露出其下覆盖着的一丛丛将将冒出头的野草。 两人一言不发的在林中快速穿梭,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停在了一条小河边。 过了河,对岸便是乾回大军的结账联营,放眼看去旌旗烈烈,刀箭如林。 而穿过军营,就到了奉元城下,也是新奉之战的主战场。 “轰隆隆......” “砰!砰!砰......” 沉闷且压抑的巨响从前方滚滚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厮杀声。 很明显,如今奉元城下正在激战。 又或者说最近半个月这里天天都在激战。 奉元攻守战打到现在死了多少人,魏长天并不知道确切的数字。 不过据情报说双方加起来少说也战死了将近二十万。 二十万。 即便这其中大多数是大乾和大回的士兵,可兵力极度劣势的新奉定然也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最后关头。 而眼下距离宁蜀援军赶到还有七八天。 所以,也不知道许岁穗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 摇摇头,将这些问题抛之脑后,魏长天伸手取出避行符。 身边的汤尘见状也将符纸拿在手中。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都十分平静,不过此刻心中所想却略有不同。 对汤尘来说,此番跟随魏长天入奉元,他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但为了李子木,他确实做到了那夜说过的“竭力相帮”。 至于魏长天...... 说实话,他这次带着汤尘,一方面是为了借助后者“读心”的能力。 而另一方面,他其实还有着一个比较“残忍”的目的...... 要知道,自己跟许岁穗的关系虽然因为第七妖地之事有所缓和,可也不见得就已经“重归于好”。 因此,他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跟许岁穗再次翻脸。 毫无疑问,如果真翻了脸,自己的处境将会变的极度危险。 许岁穗那边有佛门,有秦正秋,有沈然和她哥许全,甚至还可能有楚先平。 而自己呢? 一旦进了奉元,魏长天不觉得自己能一个人干翻这么多人。 那到时候自己能仰仗的便只有系统。 【系统点:1630】 还剩1630点,不算少,但能不能够用很难说。 所以,汤尘的另一个作用就是...... “汤公子,走吧。” 一丝内力注入避行符,魏长天面无表情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是。” 汤尘立刻有样学样,同样捏碎手中符纸。 一阵风吹过,有些泛红的河水湍急奔流,在与卵石的激越中哗哗作响。 岸边,两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7017k 第718章 序幕(一) 两个时辰后,戌时。 残阳如血,最后一抹血迹在震天的厮杀声中隐入地平线。 奉元城下,无数火羽腾空而起,火光顷刻间布满天空,旋即又呼啸着坠入奉元城中。 “快!救火!!” “你们去那边!” “先保住军械!再保粮食!其它的不要管!”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 在混乱的喊声中,人群奔走在火与火之间,一桶桶清水泼洒进燃烧的房屋,“哧啦哧啦”的响声接连成片。 街巷中、角落里,随处可见躺倒在地的尸体。 他们有的是重伤不治的伤兵,有的是死于城外“无差别火力覆盖”的百姓,有的是身着黄灰僧服的武僧。 所有尸体就这么曝尸街头,若是不幸被火箭射中,便会燃起一团烈焰,最终在烈火中化作一具焦炭。 其实,被“烧成灰”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下场了...... 至少相比于那些浑身爬满蛆虫的腐尸来说,这样总归要更“体面”一些。 奉元之战持续了半个月,城中军民也守了半个月。 虽然凭借着许岁穗的数次策划,他们打退了敌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但时至今日,城中所有人就像是一支强弩之末。 即便已经飞出了远超正常射程的距离,可终究还是会在某一刻失去所有力道,随时都会无力的坠下地面...... “陛下!不能再等了!” 新奉皇宫,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中,十余人站在神色憔悴的许岁穗身前,表情无比严肃。 “如今尚能一战的将士已不足四万!” “若是再不起阵,今夜或许都挨不过去!” “更何况秦教主此前数天连番上阵,眼下已然是力竭不支!” “若是一旦城破,那就什么都晚了!” “陛下!起阵吧!” “......” 铿锵有力的声音来自一个光头老和尚。 他虽然头顶空空如也,只有九点戒疤,不过那一缕飘然的白须却给他整个人增添了一份庄严的气势。 很明显,这老和尚肯定是个得道高僧。 而至于他嘴里的“起阵”,无疑便是许岁穗最后的手段。 “现在......宁蜀二国的援军到哪里了?” 另一边,站在龙台上的许岁穗脸色惨白,明显就是心神过度透支所导致的。 她抬头看向老和尚,轻声问道:“还有几天能到?” “陛下,援军才至雁门郡。”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如实回答:“再快,到奉元也是六七日之后的事了。” “六七天......” 许岁穗苦笑着摇摇头:“无尘方丈,佛阵最多只可维持三日。” “如今起阵仍无法坚持到援兵赶来,那到时......” “陛下!可若是不起阵,奉元今夜便会失守!” 叫无尘的老和尚眉头一皱,竟直接打断道:“三日后被破,总要好过今日被破!” “......” 灯火摇曳,无尘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面对着他的警告,许岁穗低了低头,有些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 “真的坚持不住了么?” “陛下,此事贫僧不敢断言。” 无尘直直盯着许岁穗,一字一顿说道:“贫僧只是如此建议,至于是否起阵......” “那就要看陛下您敢不敢赌了。” “......” “我知道了,起阵吧......” 灯火之中,一身金色长裙的许岁穗终究还是在半晌之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本宫有些乏累,想回去歇一歇。” “此事就劳烦诸位高僧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许岁穗便默默转身绕过一面屏风,走出了大殿。 “呼!” 一出殿门,凌冽的寒风便呼啸而至,将她的身子吹得轻轻晃了晃。 天空中,无数并不遥远的火光还在不停坠下,于各种混乱的声音里撕裂了奉元的夜色。 不过许岁穗却并未抬头看,只是慢慢走在冷幽的长廊之中,除了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之外周遭便再无一人。 这倒不说她的侍卫都守在暗处。 只是因为就在几天之前,连皇宫里的侍从也皆被派上了城墙。 这样一看,奉元或许还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心里这样想着,许岁穗的脚步也变得更加沉重,甚至连小太监脚步声的消失都未注意到。 直到一柄泛着寒芒的长剑自身后横亘在她脖颈上之时,她这才蓦然停下脚步,看着地上的影子愣了很久。 “魏、魏长天......” “是你么......” “......” 有些颤抖的声音,却又带着些如释重负的激动。 就像是一个在困境中故作坚强的女人终于等到了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与其说是许岁穗猜测来人是魏长天,倒还不如说是她在期待此人是魏长天。 但可惜的是,身后响起的却并非那个熟悉的声音。 “呵呵,陛下,让您失望了,小人可不是魏公子。” “小人,是奉令来取您性命的。” “......” ...... 青州,东极海。 “哗!哗哗哗!” 遥远的夜幕笼罩在一片暗青色的苍茫之中,前赴后继的海潮击上岩石,卷起惊涛万丈。 碎浪如雪,半空中纷纷散落,还未等汹涌的涛声退去便又是一浪迎上,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并不算大的小岛上,楚先平站在乱石之中,身旁还是那十余个黑衣人。 是的,三天前他们离开青州城后并未往别处去,竟然是继续向东,接着乘船入海,终于在刚刚登上了这座远离陆地的小岛。 很明显,楚先平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岛上并非是为了躲避悬镜司的追捕。 严格来说,来这里其实压根就不是他的意思。 “楚公子,便是这里了。” 不远处,一个黑衣人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旁,冲楚先平冷冷的喊了一句。 “......” 看了黑衣人一眼,楚先平表情不变的走到礁石侧面,抬眼看去。 紧接着下一秒,他的瞳孔便猛然收缩。 黑雾缭绕,氤氲玄奥。 这副场面楚先平再熟悉不过,因为竟与山神庙中的那团雾气一模一样! 东极海中,居然也有一座传送阵! “呼......” 深吸一口气,楚先平的大脑飞速运转。 不过旁边的黑衣人却没什么耐心,冲他一拱手,然后就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 “楚公子,此阵你在凉州早已见过,小人便不多说了。” “请吧。” “......” 波涛嘶吼,激起的水滴砸在楚先平身上,寒意逼人。 楚先平并未说话,只是用内力从指尖逼出几滴鲜血,接着爆散成一团稀疏的血雾。 他第一步迈过血雾,第二步迈入黑雾。 “轰!!” 又是一道巨浪撞上礁石,旋即黑暗便将一切吞噬。 7017k 第719章 序幕(二) 雁门郡,雁门城。 城西,某栋独院。 “嗯?!什么人?!” “啊!!有刺......砰!!” “嗖!” “轰!!” 代表最高紧急突发事件的红色令火在一片惨叫声中冲上夜空,旋即炸散成一片火花。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就当远在奉元的许岁穗被刺客先一步找到,命垂一线之时;就当远在青州东极海的楚先平迈进神秘传送阵,不知去往了何处之际,雁门这边竟也同时发生了意外。 在暗中观察了三日之后,那个新月狐妖一族的男人终于决定在今夜动手,目标直取杨柳诗。 其实他这个时机选择的很好。 若是再早一些,魏长天还没走,他自不可能成功。 若是再晚一些,等大军进入战区,杨柳诗身边的“安保强度”自然会提升许多,他未必就能得手。 所以,选在雁门动手无疑是成功几率最大的。 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虽然杨柳诗所住的独院明里暗里有数十侍卫,但大都是下三品,连中三品的都不多。 如此力量,面对着已有六百年道行、实力堪比人类三品的男子,自然无法阻拦分毫。 因此,从被人发现,到连杀数人,再到冲至杨柳诗住的房间之外,男人只用了十余息便做完了这一切。 而就在他一脚踹开房门时,夜空中的令火才刚刚爆裂。 成了。 看着对面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子,男人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他早就探查过情况,知道韩兆、梁振等人即便再快,想要赶到这里最起码也需要一炷香的功夫。 哪怕就是周围最近的巡逻人马,也需百息。 一百息。 足够他将杨柳诗杀上一百遍了...... 右拳微微握紧,男人并未因为大局已定便掉以轻心,或者说上几句没用的废话。 毕竟他还需要时间逃走,所以当下便迈出一步,想要立刻出手杀人。 不过也就在这时,男人却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阵凉意。 “去死!!!” 犹如大雪环身,白色剑气伴随着一声娇喝瞬间翻涌而至。 出剑之人当然是王念初,用的当然是王家绝学,冬雪平湖。 不知是不是经过了魏长天点拨的缘故,她的这一剑竟真有点雪落成冰的意思,带着刺骨的寒意直逼男人后背。 只可惜在绝对的境界差距面前,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都没卵用。 “哼!不自量力!” 连头都没回,男人只是站在原地,将本应取杨柳诗性命的一拳向后砸去。 “砰!!” 下一刻,一声闷响炸开,便见一道白色的人影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回。 无数剑气支零破碎的溃散,空中划出长长的一道血线。 然后,那袭白裙就像是一块破麻袋般砸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又在一片飞溅的碎石中摔落在地。 “叮当!” 已断成两截的长剑掉落在生死不明的王念初身边,扬起的尘埃给满是鲜血的白裙再添了一份悲哀。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虽然王念初明知不敌却依旧出剑的勇气值得钦佩,不过这份勇气在此刻却显得十分无力。 “咳!” 咳出一口鲜血,她脸色惨白的抬起头来,眼神中尽是绝望之色。 是的,正面挨了三品高手一拳,王念初竟然没死。 毕竟王家虽然家道中落,拿不出类似清绝玉佩之类的保命道具,但多少还是有点家底的。 刚刚那一拳,心口的护心镜替她挡了七成力,这才使得王念初如今仍有一口气在。 但她眼下能做的,却也只有眼睁睁看着...... 突然,王念初的目光一滞,心跳仿佛在此刻停了一拍。 透过正缓缓落下的尘埃,她好像看到杨柳诗突然吞下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王念初心中的疑惑并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就在下一刻,一股她从未感受到的气势竟从杨柳诗身上猛然爆发。 死死瞪大眼睛,身体各处的剧痛都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王念初愣愣的看着那男子疯狂向杨柳诗连挥数拳,看着那些拳芒又皆被一道金黄色的气墙挡住,看着位于气墙后双眼紧闭的杨柳诗缓缓飘离地面,看着那似真似幻的白色妖狐虚影...... 这、这是...... 这一刻,王念初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已死,所见一切皆是空幻的错觉。 男子惊恐且慌张的大吼,拳芒撞击在气墙上的巨响,远处急促且混乱的脚步...... 所有声音都在此时变得缥缈且不真实,唯有那浮现在杨柳诗身后的妖狐虚影越发逼真。 然后就在某一刻,那妖狐突然幻化出了一条毛茸茸的白尾。 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一尘不染的狐尾在直冲夜空的惊天之势中缓缓晃动,直到第七条凝聚成型的一刹那,杨柳诗,或者说白色妖狐所爆发的气势已然便压过了对面疯狂挥拳的男人。 实话实话,就眼下这般局面,不管男人知不知道这异变究竟是因何而起,转身就逃应当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他不仅不逃,反而仍在嘶吼着不停向着那道金黄色的气墙挥出一拳又一拳,几近疯癫。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闷响犹如山崩,两人所处的偏房早就被气浪冲散成一片废墟。 王念初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然后,她看到了漂浮在狐妖虚影之中的杨柳诗缓缓睁开了眼睛。 似是幽暗寒潭,又像无尽深渊。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冰冷刺骨的竖瞳。 “轰!!!” 犹如有一声巨雷在脑海炸响,王念初只是远远看了这双眸子一眼,整个人便感觉如同坠入冰窟,手脚麻木的没有一丝知觉。 然而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更震撼的一幕便出现了。 只见那长有足足七尾的巨大狐妖虚影突然伸出一爪,缓慢且沉重的压向已不再挥拳,而是傻傻站在原地的男人头顶。 “咔!咔咔咔!” 下一刻,在如同炒豆子一样的骨骼崩裂声中,男人的身体一点点“矮”下去,鲜血从其皮肤的每一寸压溅而出。 活生生一个人,就这样被一寸寸压成了一滩肉泥。 这副场面可以说已经血腥到了极点。 但此时的王念初却只是双眼无神的看着,仿佛连最基本的思维都不复存在了。 她看着男人的尸体之上飘出了一条红线......如果说一堆浸泡在鲜血中的碎肉也能被称之为尸体的话。 她看着这条红线晃晃悠悠的飘向杨柳诗。 她看着杨柳诗微微张开嘴,将红线吞入口中。 然后,那狐妖虚影突然又变大了几分。 再过几息,妖身之后便慢慢浮现出了...... 第八条狐尾。 7017k 第720章 序幕(三) 八尾妖狐。 传闻狐妖一族最多可生九尾,名为九尾狐。 只不过从未有人见过九尾的狐妖,有记载的最多便是八尾,实力堪比人类二品境修士。 这样推测,狐妖一族的境界划分便很明显了。 一尾等同于九品,九尾等同于一品。 而杨柳诗起初服下日蚀珠时,后者之中只储存了八百年道行,距离“一千年”这个分水岭还差着一点,所以只生出了七尾。 不过由于在“融珠”的过程中,她顺便借狐妖虚影的力量拍死了六百年道行的男人,因此竟又吸收了后者三分之一的修为。 八百加二百,正好一千。 就这样,杨柳诗刚刚好达到了生出第八尾的条件。 而这也意味着,她如今的实力已然一举超过梁振等人,成为这三十万大军之中仅弱于韩兆的存在...... 从四尾六品,直接飙到八尾二品。 日蚀珠虽然比真龙额鳞便宜,但这效果说一句“改天换日”毫不为过。 当然了,就跟当初魏长天当初暴殄天物用真龙额鳞突破三品一样,其实日蚀珠的作用还没发挥到最大。 如果能再攒一攒,攒上个三四千年的道行再服下,杨柳诗保不准真的可以一举生出九尾。 但可惜的是她方才没得选。 面对刚刚那般局面,服下日蚀珠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哒。” 裙摆飞扬,脚尖轻轻点在地面。 就像是一个自月上下凡的仙子,杨柳诗本就已算得上倾国倾城的容貌好似又变得更加摄人心魄了几分。 身后的狐妖虚影已消失不见,不过那副场面却深深刻进了王念初的脑海里。 时至如今,即便她见识再怎么短浅,也已然知道杨柳诗真正的身份其实是狐妖。 因此,当她看着后者一步步向自己走近时,心头便慢慢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 不过...... 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圆滚滚的丹药。 杨柳诗并未杀人灭口,只是跪坐在地扶起王念初,将丹药轻轻喂入后者嘴中。 “夫、夫人......咳!咳咳咳!” 感受到自丹田四散开来的暖意,王念初瞪大眼睛,猛地又咳出几口鲜血。 “别说话,你伤的很重。” 杨柳诗伸袖替她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很温柔。 “王姑娘,你想的没错,我确实是狐妖。” “但是这件事,还有你刚刚看到的,都不要说出去。” “好么?” “......” 王念初没有说“好”,更不会说“不好”。 她只是愣愣的看着杨柳诗,不知是何心情。 而就在此时,随着一群兵卒冲入院子,张三急促的声音也终于响起在两人耳边。 “夫人!!” “夫人!小人来迟!您怎么样?!” “贼人逃往何处了?小人这便带人去追!” “快来人!检查一下夫人的伤势!!” “......” 连吼了数声,张三的脸色涨得通红,不过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一冲进来就只看到浑身是血的杨柳诗和王念初,下意识的便以为两人都受了伤,而刺客则是在刺杀失败后逃脱了。 幸好夫人没死,否则公子岂不是要...... “嘶......” 一想到杨柳诗如果死了,魏长天会是什么反应,张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赶忙带着几个军医冲到杨柳诗身边,而后者此时也已经慢慢站起了身子。 “张三,我没事。” “不过王姑娘受了重伤,先给她医治吧。” “啊?是!” 张三一个眼神,几名军医立刻就拿出各种丹药软布,上前开始仔细检查王念初的情况。 不过张三却没工夫管这些,只是神情紧张的看了看杨柳诗身上的血迹。 “夫人,您当真没事?” “还有那贼人是往哪逃的?小人定将他捉回来碎尸万段!” “我真的没事,这些血迹是王姑娘的。” 看着咬牙切齿的张三,杨柳诗笑了笑。 “至于那刺客么......在那里。” “嗯?!” 一瞬间,所有人都猛地转过头,顺着杨柳诗手指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一滩与碎布鲜血混杂在一起的肉泥...... “......” 看着这幅场面,在场的兵卒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表情或惊愕、或作呕、或震撼,各不相同。 而杨柳诗却在此时突然注意到了一个被几名军汉死死捉住手腕的少女。 “张三,这是谁?” 看着那脸色惨白、但眼睛却是通红的少女,杨柳诗皱眉问向张三。 “啊?啊!” 张三猛地回过神来,赶忙拱手回答道: “回夫人,这小丫头片子方才鬼鬼祟祟的躲在街角,正好被我们撞见了。” “小人担心她可能与今夜之事有关,便先一并捉了,打算等会儿再好好审一审。” “是么?” 杨柳诗点点头,旋即便在张三惊讶的眼神中轻声说道: “既然贼人已死,你们留几人照顾王姑娘,其余的便回去吧。” “告诉韩将军和梁将军,我没事,让他们不必再来。” “哦对了,将这小丫头交给我,我来问问她就好。” “......” 杨柳诗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生怕杨柳诗再出什么意外的张三本想再说点啥,可当他看到前者眼眸的一刹那,到了嘴边的话却硬是没说出口。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夫人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张三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违抗杨柳诗的命令。 “你们几个跟我留下!其余人先回营吧!”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夫人怎么说的?赶紧把那个小丫头带过来!” “......” 很快,大多数兵卒便撤出了院子,其余的则是忙着去收拾院中尸体,亦或是四下警戒等等。 而那个自始至终都没吭一声的少女也被押到了杨柳诗面前。 “夫人,那我们......” “都去忙吧。” “是!” 张三使了个眼色,立马带着最后几人退出后院。 如此一来,幽幽的月光中便只剩下杨柳诗和少女两人。 感受着那丝熟悉的气息,杨柳诗此时已经知道后者便是山神庙的那只小狐狸了。 因此,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你叫什么?” “......” “来杀我的男子,可是你的父亲?” “......” “你们是来给你娘亲报仇的?” “......” 杨柳诗连问了三句,可少女却是一句未答,只是红着眼睛盯着她,刻骨铭心的恨意充斥着眼眸。 “唉......” 轻轻叹了口气,杨柳诗没再多问。 因为“不答”其实就已是答案。 伸出左手,轻轻抹去少女脸上的污泥。 下一刻,杨柳诗的瞳孔慢慢开始变得深邃,最终竟变成了王念初刚刚亲眼看见过的幽暗竖瞳。 “唔......” 身子一颤,少女的眼神猛然变得呆滞,眸中的仇恨也一点点褪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懵懵懂懂的抬起头来,看着杨柳诗愣了愣。 然后,一个有些胆怯,同时又有些期待的声音便响起在了幽幽月色里。 “......” “娘......” 7017k 第721章 序幕(四) 奉元,皇宫。 寒风天落,未肯收尽余寒。 就当杨柳诗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那小狐狸管她叫了一声“娘”的同时,一抹鲜血也绽放在许岁穗脖颈。 “......” 死死闭着眼睛,许岁穗的身子颤了颤。 她感觉到了那粘稠刺鼻的鲜血,不过却没感觉到疼痛。 这就是临死之前的感觉么? 许岁穗默默等待着意识模糊的那一刻,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 微暖的校园、冰冷的病床、满脸泪水的女人、满头白发的男人...... 是的。 许岁穗身为新奉女帝,此时身边不仅没有一个侍卫不说,身上竟然连保命道具也没有一样。 死守奉元的这半个月,她用光了所有系统点,就连其它的保命至宝也都交给了几番上阵杀敌的秦正秋、许全等人。 看来如今不仅是新奉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连她这个带着外挂的穿越者竟也已走到了绝境。 可既然已经如此艰难,她为何除了“救我”两字之外,便再没向魏长天救助过?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许岁穗自己明白。 总之,在这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反倒变得平静了,远处那原本缥缈的厮杀轰鸣声也逐渐变得清晰。 好吵啊...... 许岁穗这么想着,眼皮也越来越沉。 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坠向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周遭尽是黑暗。 没关系的。 自己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 便是再死一次,又能...... 忽然,许岁穗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因为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坠入洞底的前一刻,一个无比熟悉、同时又有些疑惑的声音竟突然响起在身后。 “不是。” “你搁这演戏呢?” “苦肉计?” “......” 身子猛地一颤,就像是有一道阳光突然射入洞口,许岁穗只觉得周身一瞬间又有了光亮。 她颤抖着一点点睁开眼睛,转过身...... 只见就在她身后仅仅三步的位置,魏长天正眯着眼睛看着她,手里还擒着一个断了右掌的蒙面人。 鲜血从断口处不停涌出,在地面上蜿蜒流淌。 “魏、魏长天,你......” 许岁穗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好半天也没说出几个字。 魏长天等了半晌,终于是不耐烦的打断道: “我怎么了?” “这个刺客真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 下意识的摇摇头,许岁穗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刺客的一剑其实并未真的挥出,而是被魏长天在最后一刻拦住了。 至于脖子上的血...... 那只不过是刺客的血罢了。 意识到方才所有“死前的幻觉”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许岁穗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而魏长天见状则是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挥,脚下刺客的剑便腾空而起,瞬间抹过其主人的脖颈。 “噗嗤!” 鲜血激射,刺客的尸体在魏长天的嘀咕声中缓缓倒下。 “服了,你一个皇帝,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的么?” “再说你赶紧换个清绝玉佩也行啊。” “怎么?这是不想活了?” “......” 很难说魏长天这几句话到底是在提问还是嘲讽,亦或是两者都有。 总之,被他戳中痛处的许岁穗此时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懦弱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呜呜呜呜!” “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了!” “呜呜!你满意了吧!” “你来的再晚一些我就死了!” “你为什么才来!呜呜呜!” “你答应过我马上到的!” 拖着长长的金裙,迎着漫天火光向前跑去。 许岁穗就这么在魏长天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扑进后者怀里,一面嚎啕大哭,一面疯了似的捶打着他的胸口。 “卧槽!” “你丫疯了吧!” 魏长天大惊失色,立马便手忙脚乱的抓住了许岁穗的手腕。 而后者的“攻击”虽然受阻,不过哭声却是更大。 “呜呜呜!” “魏长天!你是不是早就来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躲起来看我的笑话!” “要不是刚刚有刺客,你是不是还不会出来!” “呜呜呜呜!” “你说话啊!!” “......” 涕泪横流的仰头看着魏长天,许岁穗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发间繁复的金饰在月光和火光中剧烈摇晃。 就她如今这幅样子,别说女帝了,换身衣裳活脱脱就是一泼妇。 若是再考虑到她现在正扑在魏长天怀里...... 那就跟一个委屈媳妇正在声泪俱下的控诉她老公为什么要出轨差不多。 与其说是质问,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发泄。 而在这发泄之中还有着一丝卸下重担的如释重负。 在秦正秋面前、在沈然、许全面前、在佛门一众高僧面前、在奉元城数百万百姓面前......许岁穗不论再怎么慌张不安,但都会竭尽全力表现的从容一些。 可一见到魏长天,她便瞬间丢掉了所有伪装,变回了那个明明没有多少本事,志向却挺大,最后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的女大学生。 战鼓听不尽,春月照奉元。 就这样,许岁穗在一片轰隆隆的交战声中哭得死去活来。 至于魏长天对此有啥反应...... 表情从嫌弃变得平静,时至如今,他其实也已经明白新奉的局势已然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毕竟即便抛开这个刺客不提,单是许岁穗在这儿哭了这么久,竟不见有任何一个人赶来护驾这点判断,整个奉元指定便已是强弩之末了。 而这样推测下去,许岁穗现在这般发泄倒也变得可以......等会儿! 不对啊! 我来不是为了问楚先平的事么? 这怎么就开始同情起她来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跑偏了,魏长天立马板起脸来,想要跟许岁穗谈正事。 结果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后者居然不知道啥时候晕过去了。 ??? 魏长天表情一僵,一手环住许岁穗的腰,一手捏了捏后者的手腕。 靠! 竟然真的晕了! 犹豫了一下,魏长天也没立刻就将许岁穗唤醒,而是扭头看向长廊外的一座假山。 很快,一直藏身在假山后的汤尘便走到近处,眼神明显有些古怪。 魏长天懒得跟汤尘解释什么,就这么扶抱着许岁穗,正色问道: “刚刚用过观心了么?” “用过了。” “......” “观心”,就是汤尘用以初步筛选军中细作的那个神通,系统里有同款,说是可以检测某个人对另一个人敌意,敌意越重,被观测之人头顶的雾气便越红。 刚刚就许岁穗说的这些话,“读心”肯定没用,反倒是“观心”更直接一点。 “怎么样?” 眯了眯眼,魏长天再问:“依你的经验,她对我算是有几分敌意?” “回公子。” 汤尘看了看靠在魏长天肩头、双眼紧闭的许岁穗,低头如实回答。 “雾气纯白,未见一丝红。” 7017k 第722章 序幕(五) 半个时辰后,某间明亮的静室。 所有的杂音都被隔绝在外,整个房间一片安静。 山水锦屏、水晶珠帘,明黄腾龙云锦帏幔、朱漆雕凤檀木桌椅。 屋中陈设简洁大气,处处彰显着此屋主人用度之不凡。 角落里的香炉里燃着半肚沉香,金兽嘴中缓缓地吐着一缕淡淡的白烟,在三道人影之间缓缓缭绕。 两个身着黑袍,一脸严肃的男子。 一个一身金裙,表情怯懦的女子。 三人分坐在八仙桌三个方向,气氛颇有点像审讯时的感觉。 而被“审”的对象毫无疑问,正是刚刚醒过来的许岁穗。 “这、这位......是汤公子吧。”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汤尘,弱弱的打破了沉默。 “小人汤尘,见过陛下。” 汤尘倒是很有礼数的拱了拱手,不过那只长了象鼻的黑猪却是早已爬伏在其脚边,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死死盯着许岁穗。 很明显,汤尘并不惊讶许岁穗能认出自己。 魏长天对此当然更不感觉意外,当下也不废话,直接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楚先平的事,你应当已经听说了吧?” “......” 由于有汤尘在场,魏长天并没用“早就知道”这种词。 而许岁穗也懂他的意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听说了。” “那此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魏长天眯了眯眼:“他的傀儡丹毒是不是你给解开的?” “啊?” 许岁穗好像没料到魏长天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赶忙摇头否认道: “没、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 魏长天语气更加冰冷:“那你是怎么知道楚先平背叛之事的?” “是、是共济会的事啊!” 许岁穗忙不迭解释道:“几天前共济会闹出那样大的动静,秦前辈便分析说应当是楚先平反了。” “当、当时我还不信呢,直到再后来听说连宋梨都被你们捉起来了,我这才觉得此事或许是真的。” “魏长天,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么?!” “相信你?” 魏长天撇了撇嘴,没管脸色通红的许岁穗,而是扭头看向汤尘。 后者很快便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使得他的眼神多少缓和了一些。 如此看来,楚先平背叛的事应该与许岁穗真的没关系。 那前者能解开丹毒,想来便不是借助“玉露散”,而是自己给出的那枚傀儡丹。 终于搞清楚了楚先平解开傀儡丹的方式,魏长天心中却没有半点轻松之感。 因为是这样的话,那楚先平的目的便变得更加难以揣测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魏长天不甘心的又追问了一遍,而对面的许岁穗则是气鼓鼓的瞪着眼,赌气般一言不发。 她这般样子不像是装的,估计心里是真的委屈。 魏长天见状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跟许岁穗没有直接关系,那就只能从第二个方向来寻求突破口了。 毕竟她跟楚先平还有一个交集,那就是......馗龙长老会。 “青台长老的令牌确实在你手上吧。” 再次开口,魏长天的这个问题跳跃性极强,使得许岁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是......” 她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手指下意识的纠结在一切,完全就是一副办了错事的样子。 “是、是我偷走的......” “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魏长天皱眉再问:“最近这段时间又开了几次长老会?” “嗯?你为什么问......” 许岁穗说到一半突然猛地瞪大眼睛,差点没从座位上直接蹦起来:“黑台长老不是你!” “你把黑台长老的令牌给楚先平了?!” “......” 看着神情激动的许岁穗,魏长天没说是或不是,算是默认了这句话。 而许岁穗则是如遭雷击般傻傻的愣住了,脸色也渐渐由红变白。 很明显,馗龙长老会之中绝对隐藏着什么大秘密,保不准便跟楚先平的背叛有着莫大的关系。 “汤公子,你先出去吧。” 冲满脸疑惑的汤尘摆了摆手,魏长天觉得接下来自己与许岁穗要说的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 踟蹰了一下,汤尘很快便起身走出了静室。 而一直等他离开了足足有几十息后,魏长天这才看着一直在微微颤抖的许岁穗,慢慢说道: “不管此前发生了什么,亦或是你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今再去后悔都没有意义。” “现在汤尘已经走了,接下来我问,你答。” “你不是总抱怨我不相信你么?” “好,那今晚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不论即将发生什么,我们一起想办法,我觉得总能解决的。” “可以么?” “......” 沉香袅袅,魏长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一样狠狠砸在许岁穗的心口。 她红着眼眶望着对面的魏长天,想起前世被确诊癌症的那一天,也有一个男人是这样安慰她的。 囡囡,不管你生了什么病,咱们都能一定能治好的。 “......” 鼻子一酸,许岁穗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但心中却又在此刻多出了一丝希望。 “嗯......” 慢慢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突然灿烂的笑了笑。 “魏同志!你问吧!” ...... ...... 大回王朝,北钟山。 相比于新奉皇宫里突然从压抑变得轻松的氛围,这座坐落着佛门三十六名寺之一“龙禅寺”的高山却始终都处在一片肃杀之意当中。 龙禅寺既然位于大回境内,那这次大战自然不可能派人去帮新奉。 不过即便如此,自打开战之后,整座北钟山却仍旧被大回军队给接管了。 尤其是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后山,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布置了不知多少守兵,可以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而至于这些人在看守什么...... “呼!” 亥时一刻,某座隐藏在深林之中的洞口突然陆陆续续走出十几人。 这些人大都穿着黑衣,唯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袍。 他们走出洞口后也不说话,沿着山路走了一阵,很快就遇到了一队守卡的兵卒。 “放行!” “快放行!” 守兵头领看到一个黑衣人递上的令牌后,忙不迭便吩咐手下让路。 这种场面之后又重复了三四次,这十几人也终于一路下了山。 而在山脚处,早有一辆马车等待许久了。 “哈哈哈!楚公子!” 大笑声中,一个身着便袍的男人快步走到楚先平近处,表情十分热情。 楚先平也笑着冲他拱了拱手。 “草民楚先平。” “见过回王。” ...... ps:今天一章,明天一章,算是请一天假,休息一天吧。许岁穗之前的谜之操作接下来会解开大部分,所以需要再捋捋逻辑。 7017k 第723章 三分之一的真相 回王,吕鸿基。 当楚先平经由位于东极海的传送阵抵达大回境内,并且见到了这位大回天子之时,他注定便会在历史上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至于这股巨浪会席卷向哪里、又会将谁淹没,此时仍尚且未知。 不过从楚先平与吕鸿基如今的表现来看,他们应当已经达成了某种同盟关系,或者说合作关系...... 守备森严的北钟山脚,两人简单客气了几句,然后便一同走上马车。 而就在他们乘车离去的同时,远在新奉皇宫的魏长天也直视着许岁穗的眼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的系统究竟是什么?” ...... 许岁穗的系统是什么? 这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在广汉县,当魏长天孤身一人前去阻拦震山营之时,他便已经有过一个猜测。 不过当时他并未向许岁穗求证过自己的想法到底对还是不对。 而许岁穗也从未明确承认过。 因此,这件事说白了其实还是一个谜。 至于魏长天的那个猜测...... 改变“原剧情”,如此动机虽然能解释许岁穗的许多行为,可逻辑上始终有一点讲不通。 那就是许岁穗为什么要做“谜语人”? 要知道,不同于一穿越就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魏长天和萧风,许岁穗跟魏长天之间明显没有直接利益冲突。 这种情况下,许岁穗完全可以选择将原本的剧情走向告诉魏长天,然后两人再协商进行利益分配,最终选择一种对双方都有利的处理方式。 对任何思维正常的人来说,这应该都是最优解。 可许岁穗却没这么做。 从秘密传信给游文宗不要进牛头山,到悄悄找上秦正秋,到偷走残魂的令牌插手馗龙长老会,再到拉了一帮人搞出一个新奉...... 她做的这些事虽然多多少少都触及到了魏长天的利益,但只要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想来魏长天未必就一定会阻止。 毕竟不管怎么说,许岁穗也确实做过很多对魏长天有利的事。 所以,她为什么不肯说出其动机呢? 难道只是因为她不信任同为穿越者的自己? 很明显,魏长天觉得原因应当不会这么简单。 因此他如今才会用如此直白的方式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而至于许岁穗对此有何反应...... “我......” 捏住衣角,许岁穗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能说。” “......” 前一秒还让魏长天尽管问,可当魏长天真问了她又不说。 正常情况下,许岁穗如此“出尔反尔”的举动无疑会让人大感不爽。 不过这次魏长天的表情却是没有什么变化。 因为许岁穗说的是“不能”。 不能,这就意味着她并非不想说,而是受到了某种“限制”。 而如果再联想到前世网文里关于“系统”保密性的常规设定...... “好,那我来说。” 点点头,魏长天站起身子,来回在房间中慢慢踱着步。 “你之所以不能说,是因为你的系统吧。” “不能主动透露系统的存在?或者是不能透露细节?” “总之应该是差不多的限制。” “一旦违反......你就得死?” 看了看眼睛瞪得贼大的许岁穗,魏长天知道自己的猜测应当八九不离十。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那原着中的剧情呢?” “你之前总说是在帮我,可又打死不肯说你做那些事的目的。” “这样想来,你是不是也不能透露未发生的事情?” “嗯......也不对。” “你明明提前告诉过我跟宁永年关于四国即将入侵的事,也说过挑月剑未来存在的隐患......” “这两件事明明也还没发生......” 拖着下巴,魏长天说着说着就没了动静。 与其说他现在是在问许岁穗,倒还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他的猜测很有道理。 毕竟许岁穗这么费力不讨好的做“谜语人”,其原因或许也是无可奈何。 不能直接告诉别人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能通过自己的行为来改变剧情...... 就像最早在广汉县时,她并未直接告诉魏长天震山营就在蜀军突围路线的周围,而是企图通过纵火的方式来拖延蜀军的突围时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许岁穗大多数行为的底层逻辑便就讲得通了。 但其中却还是有两点矛盾。 就像魏长天刚刚说的。 第一,当初在凌波亭,许岁穗可是亲口告诉他跟宁永年四国即将入侵奉宁两国之事的。 第二,在宁永年已死,三分天下的局面形成之后,许岁穗又传来密信,告诉他老张头在回白殿的路上被一波劫匪偶然抢走了挑月剑,导致将来会出现很多准一品的高手。 这两件事无疑算得上“泄露天机”。 可许岁穗这不是屁事儿没有吗? “......” 逻辑再次陷入死胡同,魏长天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继续分析下去。 系统的限制,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以解释许岁穗行为的原因。 可事实却又证明...... 等会儿! 突然,犹如一道闪电划过脑海,魏长天的童孔勐地收缩了一下。 再次回忆起今夜所见奉元城处境之艰难,他心底渐渐浮现出一个无比匪夷所思的猜测。 毫无疑问。 如果不是自己,许岁穗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宁蜀三十万援军,新奉不出五天也会亡国。 许岁穗既然早知道这一切,那她为什么没有提前做出相应的安排? 是,她确实动用了很多手段,也确实以弱敌十倍的兵力守了奉元半个月。 可说实话,她的这些应对并不像是“提前布局”,反倒更像是......仓促应变。 对! 就是仓促应变! 就好像她并未料到乾回二国竟然真的会打过来一样! “我明白了......” 缓缓转头看向许岁穗,魏长天深深吸了一口气。 抛开所有个人主观情绪,站在整个大局的上空俯瞰下来,他终于在思维的迷宫中找到了最后一条出路。 乾回觉季四国入侵确实是事实。 但这不意味着这就是许岁穗“预言成真”! “你看的那本书里,其实乾回四国最终并没有发动战争吧......” “......” ...... 沉香已灭,烛火微晃。 你看的那本书里,其实乾回四国最终并没有发动战争吧。 身子勐地一颤,听到这句话的许岁穗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呼吸瞬间变得无比急促。 而魏长天便就在她震惊到极点的眼神中,一句一句慢慢说道: “你想止住奉宁之间的国战,想止住大宁内部的内乱,便编了个谎言,告诉我跟宁永年外敌将至。” “你知道我一定会信你,而我也确实信了你。” “只不过,你没料到即便如此,我还是杀了宁永年。” “你更没料到因为宁永年的死,所产生的蝴蝶效应竟真的导致这场仗打了起来。” “你始料未及,却也只能慌乱应战。”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你找来了佛门,企图以一己之力来对抗乾回二国。” “但剧情到这里已经改变太多,使得你并不知道佛门之中竟有许多人已反。” “这导致新奉局势急转直下,而你也只能死守奉元一座孤城,甚至刚刚还差点把命都赔上了......” “呵呵,我就说为什么奉元的局势已如此危急,结果你却死挺着一声不吭。” “我就说为什么楚先平叛变这么大的事,结果你竟然真的毫不知情。” “我就说为什么老张头明明会遁术,结果居然会被一群狗屁劫匪抢走了挑月剑谱......” “操!感情之前你说的全是假的!” “......” 从平静到阴冷,再到无法抑制的愤怒。 魏长天死死盯着脸色惨白的许岁穗,而后者恐惧的样子也证明了他刚刚所说的应当都是真的。 “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紧紧攥住衣角,手指的关节甚至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 许岁穗不敢与魏长天对视,只是颤抖着更咽道: “我想跟你说实话,可、可是我不能说......” “不能说你不会就干脆别说?!不能说真话就非得说假话?!” 魏长天一声怒吼直接打断了她的解释: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你自己想死没关系!别他妈的害我!” “砰!” “噼啪夸察!” 连脏话都飙出来的魏长天此时无疑是愤怒到了极点。 他挥手掀翻面前的八仙桌,桌上的茶盏茶壶等物砸在地上一片狼藉。 “......” 茶水溅在金裙之上,许岁穗死死咬着嘴唇,眼眶通红。 委屈、自责、愧疚、懊悔...... 复杂的情绪交织涌上心头,使得她此刻不知该怎么面对魏长天。 其实,她之前所做这一切的目的还真是为了魏长天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最终竟得到的是截然相反的结果...... “对、对不起......” 鼓起全部勇气,踩着一地瓷器碎片走到魏长天面前,许岁穗颤抖着拉了拉后者的衣角。 “我、我知道错了......” “你还想问什么......” “我哪怕会死,也一定会告诉你的......” “你、你不要生气了,我、我害怕......” “好不好......” ...... ps:3000字一章,思路已顺,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7017k 第724章 三分之二的真相 更咽声断断续续,又害怕又拘谨的表情表现出了许岁穗此时的心情。 死死攥紧魏长天的衣角,她的眼神无比无助,声音也十分胆怯。 实话实说,许岁穗如今认错的态度倒是挺真诚。 而魏长天则是脸色铁青的看着她,然后于半晌之中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呼......” “刚刚我有点激动,对不住。” “我再问你,没发生的事不能说,那已经发生过的呢?” “能不能说?” “也、也不能......” 许岁穗低头嗫嚅一句,旋即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你问就好!我会告诉你的!” “拉倒吧。” 魏长天撇撇嘴:“未来的不能说,过去的也不能说......所以就是你不能透露书中任何剧情?否则就会死?” “嗯......” 许岁穗小声回答:“是这样的。” “......” 魏长天闻言一阵头大:“那有没有啥是能说的?总不能什么都要我来猜吧?” “这个......对了!” 许岁穗想了一下,勐地仰起头来:“我可以告诉你算不上剧情的秘密!” “算不上剧情的秘密?” 魏长天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某些人有些特殊的身份之类的!” 许岁穗彷佛终于找到了补救自己错过的方式,脸颊微微涨红:“这些不算是泄露了剧情!是没事的!” 特殊的身份...... 这不就是类似谁是天道之子,谁是间谍细作之类的情报吗? “那倒也行......” 魏长天先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狐疑的问道:“不过你确定没事?” “没事!我之前有一次不小心说出来过!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 许岁穗仍旧紧紧拉着魏长天的衣角,兴奋的嚷嚷道:“我现在就都告诉......” “不急。” 突然,魏长天挥手打断了许岁穗的话。 他从地上扶起一把椅子,坐下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说道: “这些事等会儿再说。” “我现在重新捋一遍从蜀州之战一直到现在发生的事情。” “我猜对了你就点头,猜错了你就摇头。” “反正这些都是我猜出来的,也不是你主动告诉我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之前不管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过去就过去了。” “但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你再有一次自作聪明。” “听明白了么?” “......” 面无表情的看着许岁穗,魏长天这番话说的格外严肃。 而许岁穗更是立刻举手发誓道: “我保证!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如果我再骗你......我就是小狗!” “严肃点!” 魏长天一瞪眼:“这他妈的不是过家家!一步走错便有不知道多少人会死! “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你别逼我骂你!” “对、对不起......” 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许岁穗纠结着手指弱弱道:“那个,你应该还有系统点吧......” “你、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吃傀儡丹的......” “......” 许岁穗竟然主动要求吃傀儡丹。 虽然她以后想要解开丹毒很容易,但如果真吃了,最起码在今夜她将无法再骗魏长天。 不过看了看许岁穗,魏长天却并未将袖中的瓷瓶拿出来。 “没那个必要,浪费系统点。” “我既然说了今晚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信,那就说到做到。” “行了,别哭了!” “记住,我猜对了就点头,猜错了就摇头。” “咱们先聊聊你为什么想要阻止朝廷大军进牛头山......” “......” ...... 桉上更漏滴答,庐中沉香已尽。 快到子时,屋外的弯月已经在漫天火光中游到正空,风渐大,一阵阵寒意攀升,使得屋中的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关于许岁穗此前一切行为的逻辑,大约可分为两条线。 她为什么要阻止朝廷大军进牛头山;为什么要带走沉然和秦正秋;为什么要令秦正秋在怀陵城外一剑止战;为什么企图救下宁永年......以上都是第一条线。 所有的这些看似毫不相关,但其实都隐含着内在的联系。 又或者说,许岁穗做这么多,不外乎只是想构建一个“魏长天、宁永年、自己三分天下”的格局,并且尽最大可能保留三股势力的实力。 阻止朝廷大军进牛头山是想保下那二十万军队。 带走沉然和秦正秋是在积累力量建立新奉。 令秦正秋“一剑止战”是为了阻止魏长天和宁永年之间发生大规模的火并。 企图保住宁永年则是因为后者是天道之子。 这条线相对清晰,所有线索的指向性也很明显,其实魏长天之前就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但至于许岁穗为什么要构建这种格局......这才是最令人费解的地方。 为了当女皇? 为了世界和平? 很明显,这些原因都太没有说服力。 因此,这个最关键的答桉可能就隐藏在第二条线当中。 那就是挑月剑。 偷走残魂的馗龙令牌;以青台长老的身份召开长老会;传信告诉魏长天挑月剑谱被抢走...... 以上这些都事关挑月剑,也或许便是许岁穗一切行为的动机之所在。 由于有系统的限制,那许岁穗所说的“挑月剑谱被劫匪抢走”一事肯定是假的。 但另一方面,老张头又真的失联了,就说明其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所以,只要能弄清楚这件事,应当便能判断出挑月剑现在究竟有没有落入他人之手,进而推测出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最终搞明白一切。 可魏长天就这个问题猜了半天,对面的许岁穗却始终在摇头。 这无疑证明挑月剑的事已经发展到了远超他想象的地步...... “那个......” 嘴巴微张,看着正在皱眉苦思冥想的魏长天,许岁穗突然小声说道: “我跟你说一个人,或许你听完之后便能猜出些什么......” “嗯?” 魏长天抬起头来,感觉许岁穗的表情有些不对。 “你说吧。” “那、那你听完不要生气,也不要骂我......” 许岁穗怯怯的问道:“可以么?” “......” 瞥了她一眼,魏长天摆摆手:“行,我不生气。” “好,那我说了......” 悄悄看了魏长天一眼,许岁穗就跟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一个魏长天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的名字。 7017k 第725章 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陛下,不知我们正去往何处?” 大回,固陵郡。 马车疾驰在夜色之中,周遭有百十骑随行护卫。 马车中,楚先平看着坐在对面的大回天子吕鸿基,平静的问道:“难道不是要去新奉前线么?” “不急。” 吕鸿基笑了笑,表情仍旧十分和善:“楚公子,在去奉元之前,朕先带你去另一个地方瞧一眼。” “路途不远,两刻钟便到。” “对了,趁这个机会,公子不如跟我说说魏长天的事如何?” “......” 夜明珠的光线明亮,映在两人脸上一片柔和。 天子御驾,马车之中的装潢自然十分华贵,甚至车壁上还挂着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静心”二字。 说实话,这俩字确实挺符合吕鸿基直到现在为止所表现出来的状态。 而楚先平则是看了看那副字,然后才将视线挪到对面这个笑盈盈的男人身上。 “陛下,不知你想知道什么?” “这个么......” 吕鸿基沉吟片刻,脸上笑容更甚:“不如便先从他为何可以一招杀二品说起好了。” “抱歉,此事我不知。” 楚先平闻言立刻摇了摇头:“陛下换一个吧。” “是么?” 吕鸿基看着楚先平,也不恼,竟真的又换了个问题。 “那公子觉得魏长天以区区三十万人来解奉元之围,他的底气何在?” “哦,此事小人倒真的略知一二......” “......” 对话声回荡在车轿之中,旋即又被拥挤的马蹄声淹没。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路,内容真真假假难以分清。 楚先平虽然叛变了,但未必就见得一定会说真话。 同样的,吕鸿基也未必就见得一定会信他的话。 说白了,俩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暂时仍处在相互试探的阶段。 不过就在两刻钟之后,当马车缓缓停在一座矮山脚下时,这种关系便注定要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楚公子,这便是朕要带你来的地方。” 穿过密林,行入山谷,最后停在一道巨大的铁门之前。 吕鸿基一面令人开门,一面扭头向着楚先平笑道: “朕早就听闻你才智过人,有运筹帷幄之能。” “不如你猜猜这门后有什么?” “陛下如此便有些为难小人了。” 楚先平看着正缓缓打开的厚重铁门,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说实话,他跟吕鸿基现在的样子其实有点心照不宣的感觉。 就好像两人都知道些什么,但又都刻意没有说破。 直到铁门被彻底打开,一座挖凿在山体之内的巨大洞穴映入眼帘...... 这是一片最起码得有上万平米的空间,其中立着九十九根凋有鬼面巨龙的黑色石柱,不计其数的长明灯高悬于洞顶,隐约照亮了洞内来往行走之人。 有男有女,人数不多,明面上见到的大约只有几十人。 不过也就这几十人,带给人的压迫感却不比百万大军来的弱。 凿空山体的巨大空间,至少几十个上三品高手...... 很难找到一个词来准确的形容一下这幅场面,总之若是换做一般人见到此景,恐怕只会被震撼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楚先平却好像并不怎么惊讶,只是轻声问向吕鸿基: “陛下,不知此地是何处?您又为何要带小人来这里?” “哈哈哈哈!” 重重拍了拍楚先平的肩膀,吕鸿基大笑道:“楚公子,都是同门,你便不用再装湖涂了!” “虽不知你是哪个舵口的弟兄,不过朕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怎么?楚公子,你我不再重新认识一下么?” “......” 在吕鸿基的注视下,楚先平并未有半点慌乱。 他扫了一眼远处众人,目光之随意就好像看的不是一群上三品高手,而是一个个普通人一样。 “好,既然是这样......” 收回视线,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楚先平回望向吕鸿基,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甲二分舵,楚先平。” “哈哈哈哈!果然是自家弟兄!” 吕鸿基闻言笑声更加爽朗,也没了皇帝的架子,竟冲着楚先平拱了拱手。 “丙一分舵,吕鸿基!” “先平兄弟!走!咱们进去说话!” “......” 甲二分舵,丙一分舵...... 放眼全天下,以这种方式来命名各处舵口的组织只有一个,那就是—— 馗龙。 堂堂大回天子,想不到竟然是馗龙的人。 并且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吕鸿基的身份指定不低,大概率便是丙一分舵的舵主。 甚至,这还不算最夸张的...... “先平兄弟,不,黑长老......” 并肩走在一根根石柱之间,吕鸿基突然传音给楚先平:“我们丙一分舵是小舵,堂口寒酸,让你见笑了。” “......” “黄长老,客气了。” ...... ...... “什么玩意儿?!” “吕鸿基是馗龙的黄台长老???”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另一边,就当楚先平和吕鸿基走进馗龙丙一分舵的堂口之时,魏长天的怒吼亦响彻在不大的房间之中。 “我、我说的是真的......” 许岁穗低着头,捏着手指,还没等魏长天缓过劲儿来便又说出了另一个“噩耗”。 “并、并且上一次开长老会的时候,他跟楚先平好像试探出彼此的身份了......” “啥???” 勐地瞪大眼睛,看着脸色通红的许岁穗,魏长天强忍住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问道: “怎么不早说?!” “我、我也不知道楚先平会叛变啊......” 许岁穗欲哭无泪的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还以为他要对、对付吕鸿基呢......” “你以为??” 魏长天直接被气笑了:“呵呵,多亏了你以为,这下好了,俩人直接他妈的成功联手了!” “不、不一定吧......” 许岁穗弱弱的争辩道:“就算他们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可也未必就......” “不一定?那你告诉我除了这个,楚先平还有什么要反的原因??” 魏长天一声冷哼:“哼,我他妈用脚都能猜出来,楚先平现在要么已经到了大回,要么就是在去大回的路上!” “都这样了,你还告诉我不一定?” “你上辈子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 虽然答应过许岁穗“不生气也不骂人”,可事情发展至今魏长天早就把刚刚的承诺抛之脑后。 而许岁穗也不敢再反驳,只是低着头老老实实的接受批评,红晕一直从脖颈蔓延到耳根。 就这么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魏长天这才多少平静了一点,冷冰冰的又问: “挑月剑谱是不是在吕鸿基手里?” “我、我不知道......” “青台长老的令牌呢?” “在、在我这里......” “令牌拿来!” “哦......” 许岁穗答应一声,刚从袖中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令牌,然后就被魏长天一把夺走。 她弱弱的看了看魏长天,犹豫半天之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 “你、你要令牌做什么啊?” “做什么?” 魏长天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回答道: “还能做什么?!” “开会! ” 7017k 第726章 逆流的命运之河、楚先平的所求 馗龙长老会,一共五个长老。 现在青台长老的令牌在自己手里,黑台是楚先平,黄台是吕鸿基,白台是庄之明。 好家伙。 楚先平本来就已经忽悠的庄之明找不着北,现在又跟吕鸿基一联手...... 特么的这还玩个屁? 手里拿着馗龙令牌,魏长天脸色很是难看。 然而下一刻,许岁穗却又说了一句更加雪上加霜的话。 “现、现在我们开不了长老会了......” “啥??” 魏长天蓦的转过头来:“为啥??” “因、因为长老会每十年要换一次大长老的......” 许岁穗轻声解释道:“而今年正好轮到了黄台长老,也就是吕鸿基......” 为了防止一人独大,馗龙长老每十年会换一次“轮值主席”。 这事儿之前玄天剑残魂说过,所以魏长天是知道的。 但他没料到事情竟然就这么巧。 “所以,现在能召开长老会的人是吕鸿基?” 目光一滞,魏长天瞪大眼睛问道:“今年你们开没开过会?” “大半个月前开过一次,然后就再没有消息了......”许岁穗如实回答。 半个月前。 那时候乾回二国应该还跟新奉处在僵持阶段,并且会在几天后启用佛门之中的叛徒。 而自己也已经开始怀疑楚先平,并且让闫怀清主动进行试探...... 这么看来,上一次长老会恐怕就是楚先平决意“远走高飞”的导火索。 只不过许岁穗当时没有听出来而已。 “行吧......” 事到如今,魏长天已经渐渐从方才的愤怒中恢复了平静。 他没再指责许岁穗什么,只是摇摇头问道: “你看的书里,挑月剑最终应该是被馗龙拿到手了吧?” “是......” 许岁穗小声回答:“可现在剧情变的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这些还会不会发生。” “不用纠结了,大概率是已经发生了。” 魏长天叹了口气:“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挑月剑谱现在就在吕鸿基手里。” “啊?为、为什么啊?” 许岁穗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而她这幅样子也令魏长天顿了一顿。 “原剧情里,是吕鸿基最先拿到挑月剑谱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许岁穗惊愕的张大嘴巴。 “很简单,因为以我的经验,这狗屁天道一般情况下都会企图修正被改变的剧情。” 魏长天撇撇嘴:“我之前已经经历过太多这种情况了。” “只要不是变化太大,那剧情走向往往就会莫名其妙的回到正轨上。” “挑月剑看来也是一样。” “不管过程有何差别,但结果都是同一个结果......” “......” 不管过程有何差别,结果都是同一个结果。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玄奥,不过同样是穿书来到这个世界的许岁穗却是立刻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 其实也很简单。 就像是魏长天第一次在魏府设局伏杀萧风。 按照《武道大巅峰》的原剧情,萧风本来不会有那块清绝玉佩。 可就在萧风去魏府之前,“命运之轮”却先一步发生了偏移,强行给他加了一段“戏码”,最终使得他逃过一劫。 原着中是“废了魏长天的修为扬长而去”。 现实中是“借助清绝玉佩逃出生天”。 很明显,两者的过程并不相同。 但结果却是一样的,那就是萧风并没有死。 而这,就是魏长天所说的“命运的自我修正”。 当然了,之后的事实证明这种“修正”并非无所不能。 当剧情改变的幅度足够大,大到超出了能够修正的上限,那即便是“天道”也无能为力。 比如烟云山顶那一战。 萧风找来了五个二品高手,讲道理本可以再次免于一死,甚至是反杀魏长天。 但恐怕就连“天道”也没想到,魏长天竟然有“系统”这种变态玩意儿。 一张“神击符”彻底扭转了局势,更是直接突破了命运自我修正的上限,最终成功击杀了萧风。 这样想来,“命运”或许就像是一道滚滚向前的长河,即便途中有曲折蜿蜒,但其流向一定是由高至低。 而“系统”便是能够令命运长河逆流的外挂。 如此规律不仅适用于魏长天,同时也适用于许岁穗。 在魏宁之争这件事上,由于魏长天先利用傀儡丹挟持了同舟会众人、成功扶持宁文均上位,之后又利用神击接连杀了邬定和白有恒,再加上许岁穗在其中自以为是的操作,这才最终产生了宁永年葬身于凌波亭这样一个本不该发生的结果。 而这个巨大的变数,则又导致了接下来的这一场牵连七国的大合战。 换句话说,要是没有系统,要是没有许岁穗的“凌波亭促和”,如今这场大战或许便不会发生。 但有了这些,命运的长河便发生了逆流。 可挑月剑之事却并非如此。 一方面,许岁穗她虽然有心改变剧情,但怎奈并不具备这个能力和心智,在长老会中被楚先平和吕鸿基耍得团团转。 另一方面,魏长天或许有这个能力,但却将馗龙的事都放权给楚先平处理,他自己压根就没进行任何干预。 当这世界上唯二两个能够改变“大道命运”的人都没什么建树时,如今挑月剑谱仍旧落入了吕鸿基手中便不难理解了。 “可是......” “你怎么能确定剑谱现在就一定在吕鸿基那里呢?” 沉默了半晌后,许岁穗还是有一件事没想明白。 她看着一脸苦笑的魏长天,不甘心的问道:“或许就跟四国入侵一样,这个剧情也改变了呢?” “......” 抬头看了看许岁穗,魏长天摇摇头,慢慢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看的书里吕鸿基是怎么得到剑谱的。” “但就现实的情况,他只可能是从老张头手里抢走的。” “而老张头和挑月剑的事,除了你我之外,知道的人极少。” “杨柳诗、楚先平、杜常、秦正秋、李梧桐、阿狗,一共就这六个。” “杨柳诗还是最近我才告诉她的。” “那你说,剩下这五人当中,谁会泄密给吕鸿基?又有谁有机会接触到吕鸿基?” “除了楚先平之外,我想不到其它任何可能。” “他不仅知道挑月剑的秘密,知道老张头回白殿的行踪,更可以通过馗龙长老会联系到吕鸿基。” “再加上他如今的背叛之举,老张头百分之九十九就是被他给卖的......” 揉了揉额头,魏长天停顿片刻,语气有些自嘲。 “还有,他在翻脸的那一夜给我留了一句话。” “说是人各有志。” “当时我就在想,楚先平究竟有什么志向?” “他到底想要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跟着我,要权有权、要钱有钱。” “哪怕这权利算不上权倾天下,但在大宁大蜀这一亩三分地上也是只手遮天了吧,就连宁文均、宁玉珂见到他也要给几分面子吧。” “他背叛了我,谁又能给他这般大的权力?” “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想通。” “不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摇摇头,魏长天没再接着说下去。 但终于“聪明”了一次的许岁穗却是愣愣瞪大着眼睛,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你是说,楚先平他想要的是......挑月剑的力量?” “恭喜你,猜对了一半。” 笑了笑,魏长天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都猜了一晚上了,现在轮到你了。” “还有一半,你再猜猜呢?” “我......我猜不出来。” 许岁穗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始终没猜到另一半是什么。 而魏长天也没回答,只是随手将手中令牌丢到许岁穗怀里。 许岁穗怔怔的低下头,看向这块再熟悉不过的令牌。 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正面凋有一条凶神恶煞的鬼面蛟龙,背面没凋图桉,只刻了两个小字。 馗龙。 7017k 第727章 拨云见雾,陷入泥沼 “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半晌之后,看着仍陷入呆滞状态的许岁穗,魏长天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 前者有些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不过终究没再说话,只是起身默默走出了房间。 房门一开一合,屋中便只剩下了魏长天,以及满地的瓷器碎片。 有一说一,他这次来找许岁穗确实达到了目的。 不仅搞明白了楚先平叛变之事跟许岁穗无关,还顺带想清楚了前者的动机。 虽然这其中还有一些小的细节没有捋顺,但大的方向,魏长天相信自己没有分析错。 《武道大巅峰》、许岁穗看的那本书、现实发生的...... 就像是三个时而并行、时而交错的平行宇宙,当穿书、被穿书同时发生,如此万年难遇的破事被自己遇到时,魏长天只感觉每做出一个决定都无比困难。 如今,他好不容易才在这样一个迷宫之中找到了一条走得通的路线。 可以后呢? 自己又会遇到什么? 甚至就连脚下这条路,魏长天都不敢确定就绝对是正确的。 “唉......” 叹了口气,他弯腰将方才被自己掀翻的八仙桌扶了起来。 刚刚是他第二次发这么大的火,而上一次还要追朔到李梧桐执意要去找宁永年。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其实也不能全怪许岁穗。 换句话说,她也算是无心之举,亦或是好心办了坏事。 毕竟“命运”这东西最为飘忽不定,谁又能知道自己的一个行为会在未来导致什么后果呢? 出门时先迈了左脚,结果使得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出了车祸。 坐电梯时用右手摁的按钮,结果害得一家公司在几个月后破产。 就像是那只扇动了翅膀的蝴蝶,它又哪里想得到自己竟会引起一场飓风。 这种因果关系看似荒唐,实则也确实荒唐。 但每个人又确确实实都处在这种荒唐的世界之中,身上纠缠着不计其数的因果。 你能想象你的高考分数不单单只取决于你的智商和努力程度,甚至还会受到你的家庭条件、你的身高、体重、颜值,甚至是你学校门口卖的鸡蛋灌饼好不好吃的影响吗? 很明显,没人会这么想。 所以,没人会注意到这些细微到极点的因果联系。 但魏长天却不同。 他既是“穿书人”又是“书中人”的独一无二的身份,使得这些因果以一种无法逃避的方式围绕着他,也困扰着他。 想到这里,魏长天突然觉得“特殊”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对于这个世界那些完完全全的“土着”来说,他们就不用考虑自己是不是身处在一个“书中世界”,或者是“书中书世界”。 他们只需要按照最基本的行事逻辑,然后过完自己的一生就...... 等等。 看着角落里微微晃动的烛火,魏长天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勐地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为什么非要纠结于得到一条无懈可击的逻辑链呢? 自己明明也可以选择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来面对这一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新奉危机,那解了奉元之围就是了。 吕鸿基拿到了挑月剑,那抢回来就是了。 楚先平想要掌控馗龙,那破坏他的计划就是了。 至于新奉是因为谁沦落到这般地步,吕鸿基又是怎么得到的挑月剑谱,楚先平的志向到底有多大...... 这些问题或许重要,但绝不应该是令自己左右为难的束缚! 还有自己和许岁穗“先知先觉”的能力,也应该是自己行事的助力,而绝非阻力! “......” 犹如拨开云雾见得晴日,这一瞬间,魏长天心中突然豁然开朗。 “吱呀~” 整理了一下衣袖,笑着推门走出房间。 他这般判若两人的样子令一直等在门外的许岁穗不由得愣住了。 “你怎么了......” 后者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小声问道:“是刚刚又猜出什么了?” “猜倒是没猜出什么。” 魏长天伸了个懒腰,摇摇头:“不过倒是想通了一些事。” “想通了一些事?” 许岁穗闻言更加疑惑,刚想再问,却被魏长天先一步打断道: “现在奉元还能守多久?” “啊?” 话题转变之快让许岁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开口想要回答。 不过也就在这时...... “轰! ! ” 一声通天贯地的巨响突然隆隆响起,瞬间就淹没了远处所有的交战声,就连两人所立的地面也开始微微遥颤。 “嗯?” 魏长天眼神一变,“曾”的一声拔出龙泉剑,勐地抬头看去。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出现了六道金色光柱。 这六根光柱极粗极亮,从奉元城的六个方向涌上天际,最终汇集到一处,好似于深夜升起了一轮太阳。 但很明显,这不是太阳。 愣愣的持剑抬头,魏长天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惊愕。 因为他看到那巨大的金色光圈在慢慢扩散,最终化作了一轮佛光。 而就在这可与日争辉的金光之前,竟是一尊大到不可思议的如来法相...... 法似一灯明,须臾千万灯。 最起码有百丈高的巨大如来虚影洒下万丈金芒,隐隐将整个奉元城笼罩其中,顷刻间便将城中一切恶寒尽数驱散。 云动风动天亦动,佛在,万物皆不乱。 佛门共有十式至高神通,此乃第七式—— 天佛降世。 ...... ...... “舵主,刚刚奉元城局势有变......” 半刻钟后,大回,馗龙丙一分舵堂口。 一间燃着幽幽烛火的石室之中,一个穿着一身黑裙、表情冷若冰霜的女子伏在吕鸿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默默又退了出去。 从此女流露出的气息来判断,其修为应当已经达到了三品。 不过她给人的感觉却又要比寻常三品武人来的危险许多,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 目送着此女走出房间,楚先平有些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而另一边,吕鸿基也立马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突然笑着问道: “先平弟兄,怎么了?” “她叫南宫萍,别看修为不高,做事却是滴水不漏。” “怎么?你难道对她有意不成?” “哈哈哈哈,此事好说,我便做得了主......” “......” 大笑声回荡在石室之中,不过楚先平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就这么默默坐着,一直等到吕鸿基笑完才慢慢吐出三个字。 “挑月剑?” “......” 身形一滞,吕鸿基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先平兄弟好眼力。” “确是挑月剑。” 7017k 第728章 他该不会喜欢我吧?! 新奉,奉元皇宫。 “卧槽......” 当见到夜空中出现的巨大如来法相之时,魏长天不可避免的爆了一句粗口。 他扭头看向许岁穗,却发现后者的表情并不怎么惊讶。 “这是啥?” 魏长天猜出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是你搞出来的?” “嗯。” 许岁穗很快回答:“是佛门的天佛阵。” “天佛阵?” 魏长天又看了一眼头顶的佛像虚影:“这玩意儿有啥用?” “是用来庇护奉元城的。” 许岁穗如实解释道:“佛门一共有十种至高绝学,这是第七种,全名为天佛降世。” “这个阵法有些类似锁龙阵,作用都是阻断所有非上三品之人的出入。” “只不过锁龙阵是天道神通,不破不损。” “而天佛阵却是能够被以外力破除的。” “......” 类似锁龙的阵法。 听许岁穗这么一说魏长天就明白了。 简单来说就是佛门给奉元城罩上了一层可以阻断三品以下武人进出的防护罩,想要以此来拖延一段时间。 不过不同于锁龙阵,这个天佛阵虽然覆盖范围极广、持续时间也长,但却并非是“绝对防御”。 只要承受的“伤害”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那阵法便会被破。 “大约可以维持多久?” 收回视线,魏长天再问:“这是不是已经是你最后的手段了?” “嗯......” 许岁穗红着脸低了低头,声音很小。 “我原本是想过几天,等你的援兵快到了再用的。” “可奉元的局势已经太危急了,所以刚刚我只能令佛门起阵。” “至于能维持多久......” “有六个二品高僧主持阵法,若城外敌军没有什么特殊手段的话,大约三天吧。” “三天......” 魏长天点点头,正欲再说什么。 不过也就在这时,怀里的一块子母玉却突然变得温热。 “等会儿,杨柳诗给我传信了。” “......” 随口解释一句后魏长天便不去管许岁穗,掏出子母玉和电码本就开始“翻译”密信。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表情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先是惊讶,进而错愕,紧接着有些放松,最后又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模样...... “怎么了?” 差不多百息之后,看到魏长天表情古怪的收起了子母玉,许岁穗赶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跟你没关系。” 魏长天摇摇头,脸色很快恢复如常。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思考片刻后说道: “我还有事要办,现在先走,明天再来找你。” “反正有这个什么天佛阵,奉元暂时也出不了事,你今晚也好好歇一歇吧。” “啊?” 一听魏长天要走,许岁穗顿时就变得有些慌张:“你、你要去哪里?不住在皇宫里么?” “这你不用管,总之我来奉元的事暂且先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我外公。” 说到这,魏长天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随口问道:“对了,我外公最近怎么样?” “秦、秦前辈他......” 许岁穗低着头,好似十分羞愧,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是挑月剑的心魔压制不住了吧?” 撇了撇嘴,魏长天瞬间就猜出了她结巴的原因。 很明显,现在的许岁穗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自然没办法再给秦正秋提供“玉露散”压制心魔。 这样推测下来,后者如今估计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密室之中“自我囚禁”呢。 “喏,给你。” 花100点换了一瓶玉露散,魏长天随手将瓷瓶丢到许岁穗怀里。 “我就先不去见我外公了,你把药给他就是。” “哦还有,这玩意儿给你。” 想了一下,魏长天又丢过去一块小铁片。 “虽然比不得清绝玉佩,不过也能保你一命。” “就先这样吧......” “汤公子!” 在许岁穗呆愣的眼神中,魏长天轻喝一声,旋即便有一个人影自不远处缓缓现身。 他也不墨迹,带着汤尘走向一侧院墙,身影一晃,两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直到此时,许岁穗才如梦初醒般的跑出几步,裙角在风里摇摇晃晃。 “哒!” 站停在院子中央,面向着魏长天消失的方向,她手中紧紧攥着那瓷瓶和铁片,眼神很是复杂。 可能她是没有想到魏长天竟会这么大方。 “他不生气了么......” 喃喃自语着,许岁穗想起了刚刚魏长天走出房间时的样子。 明明之前被自己气得要死,怎么一下子就没事了呢? 难道...... 眼睛猛地瞪大,这一瞬间许岁穗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愣愣的张开嘴巴,下意识的嘟囔出一句话。 而这句话要是被魏长天听到,估计怎么也要回来讥讽上一句“你想太多了”。 “魏、魏长天他该不会是......” “喜欢上我了吧???” ...... ...... 另一边,新奉皇宫之外。 就当许岁穗咬着嘴唇、捏着衣角,陷入了无比纠结的状态中时,魏长天则是皱着眉头在想杨柳诗的事。 好家伙,想不到山神庙的小狐狸竟然找来了她的亲爹企图给苏袖报仇。 不过幸好有日蚀珠,这才使得杨柳诗逃过一劫,并且一举获得了千年道行。 八尾狐,实力等同于人类二品。 一下子多了一个二品老婆,魏长天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毕竟要是没有这档子事的话,以后杨柳诗最起码也能成为不弱于秦正秋的存在。 到时候这“软饭”吃起来不香么? 唉,算了。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去想这些也没用。 如今更关键的是该怎么处理那只小狐狸。 虽然杨柳诗说她现在的幻术已经达到了“幻心”的程度,不仅让小狐狸忘记了苏袖是谁,甚至还将她认作了干娘。 可在魏长天看来,这小狐狸只要活着那就是隐患,不如趁早杀了拉倒。 当然了,魏长天能明白杨柳诗为什么不忍心杀她。 但是...... 摇摇头,魏长天摸出子母玉,准备再劝一劝杨柳诗。 只是他现在身在奉元,若是传信的话未免太费劲,效果也肯定不好。 所以,这件事找谁去办呢? 要去杀一个年龄不大的小丫头,此人怎么着也得心狠手辣才行。 其实最好的人选是同样知晓杨柳诗真正身份的魏兆海。 不过后者现在还在大宁京城。 那剩下的韩兆、梁振、杜常......就杜常吧。 毕竟杜常曾经跟杨柳诗在天狗军共事过一段时间,两人应该比较熟络。 再加上杜常的心计同样不弱,估计早就猜出杨柳诗是妖了,说话倒也方便。 想到这里魏长天也不墨迹,立刻便灼玉开始传信。 而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天狗军主帐之中,杜常则刚刚将另一块子母玉放下。 7017k 第729章 那就这样吧 半个时辰后。 “王姑娘,感觉有无好些?” 一件静谧的卧房之内,大夫刚刚退走,杨柳诗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王念初柔声说道: “方才多亏你出手拖延了贼人,此情我定会记得。” “如今你先安心养伤,其余的等伤好了再说。” “......” 表情温柔,声音很轻。 杨柳诗如今的样子与此前好似别无二致。 但在王念初眼里,面前的这个女子却早已变得不同。 “夫、夫人言重了,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 有些虚弱的想要支起身子,却又被杨柳诗轻轻摁下。 王念初有些不敢与杨柳诗对视,客气了一句后更是不知该说点什么。 毕竟那只八尾狐妖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震撼了,使得她现在都还没彻底缓过神来。 再加上由此得出的杨柳诗竟是狐妖的秘密...... 可以说王念初此时的脑海要多乱有多乱。 而另一边,杨柳诗明显看得出她在想什么,但却没有再提及此事,只是又说起了王念初的伤势。 “莫动,大夫说你伤的不轻,几处经脉都断了。” “不过幸好有你心口那面护心镜,替你挡下了那一拳大多数力道。” “你放心,此伤并非没得医,用不了一个月应当便可以恢复个七七八八。” “只是如今奉元那边战事紧急,你不宜再颠簸劳累,便留在雁门城养伤吧......” “......” 烛火柔和,周遭一片宁静。 杨柳诗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王念初偶尔会小声应和一句,二女就这么聊了一阵。 直到另一个有些胆怯的女声突然响起。 “干娘。” “我饿......” “......”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单纯到像是一块白玉的少女,杨柳诗缓缓站起身子。 “王姑娘,那我就先走了,明早再来看你。” “是......” 王念初微微欠了欠身,目光扫过杨柳诗身后的少女。 她明显不知道杨柳诗是从哪里突然认下了这样一个干女儿,但却知道自己不该问,便只是垂下眼帘恭恭敬敬的应道: “夫人慢走。” “嗯,快躺好吧。” “吱呀~” 笑着冲王念初点点头,杨柳诗回身拉起少女的手便推门走出了房间。 “夫人。” “夫人......” 几个守在屋外的丫鬟立刻端手施礼,然后就准备进屋去照顾王念初。 不过就在她们进屋之前,却都没忍住纷纷回头看了一眼杨柳诗和少女的背影。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牵手落在月光下,身上皆披着柔柔的银辉。 杨柳诗本就很美,获得千年道行之后更多了一种难言的韵味。 而少女虽尚未出落成人,但如今的样貌便注定了其将来必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因此两人这般样子可以说十分和谐。 甚至在这些丫鬟眼中,杨柳诗跟这少女看起来就是一对亲母女...... “干娘,屋里面的小姨是谁啊?” “她是为了救干娘才受伤的么?” “干娘,月儿想吃烧鹅!” “月儿还想喝有红枣的白粥!” “干娘,干爹在哪里呀?” “......” 穿过后院,走在清幽的青石小路上,少女拉着杨柳诗的手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小孩子的思维总是很跳跃,几句话就已经说了三个话题。 不过就在某一刻,她却突然闭上了嘴巴。 因为少女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男人。 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也正在看着她。 小巧的鼻子皱了皱,少女感觉男人的目光很不友善,拉住杨柳诗的手不由得更用力了一些,身子也微微躲到了杨柳诗后面。 与此同时,男人则是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夫人。” 冲杨柳诗拱了拱手,又瞥了一眼满脸警惕的少女,杜常语气平静。 “不知小人能否与您单独谈谈?” ...... ...... 几十息后。 “杜将军,是相公让你来的?” 还是这条青石小路,杨柳诗与杜常并肩慢慢走着,不过那个少女已不在两人身边。 看着表情平静的杜常,杨柳诗轻声问道: “他在奉元可顺利?” “回夫人,公子那边的事小人不知。” 杜常沉声回答道:“公子只是令我来带走苏袖之女。” “带走?” 杨柳诗明知故问道:“带走做什么?” “此事不需夫人劳心。” 杜常神色如常:“小人自会将所有事处理妥当。” “是么......” 笑了笑,杨柳诗没有立刻说话。 她当然知道杜常带走小狐狸后会干什么,也清楚这其实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过...... “相公是如何说的?是一定要她死么?” “......” “不是。” 杜常顿了顿,如实答道:“公子说希望夫人您可以考虑清楚一些,但若您仍旧不愿意交人......便就算了。” “这样啊,那就算了吧。” 杨柳诗笑着点点头:“杜将军,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你如实给相公回信便是,想来他不会怪你的。” “夫人,可是......” 杜常没料到杨柳诗竟然丝毫没有犹豫,张嘴便欲再劝。 不过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杨柳诗的脸色却一瞬间冷了下来。 “杜将军,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 “是。” “小人告退。” 看到杨柳诗的眼神,杜常眸底的异样之色一闪而过。 他低头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两步,然后又突然回过身来说了一句—— “对了夫人,恭喜您修为再进一步。” “......” “杜将军客气了。” 杨柳诗眯着眼睛笑了笑:“将军最近境界好似亦有所提升。” “承蒙公子栽培。” 杜常语气平静:“小人自当不负公子期盼。” “嗯,如此就好。” 杨柳诗点点头:“将军去吧,军事繁忙,还有劳将军多费心。” “是,小人明白......” “......” 月色依旧,不快不慢的脚步声渐渐变小,不多时便彻底消失不见。 实话实说,杨柳诗和杜常最后这番对话听起来属实没有必要。 毕竟杨柳诗二品境的气息不是那么好遮掩的,此前张三等人早就看出来了,却都没有多嘴问什么。 就只有杜常“客气”了这么一句。 而另一边,杨柳诗的回应也同样十分“客套”。 把两人的话简单总结一下,那基本就是—— 恭喜夫人修为大涨。 将军你也不错。 多亏了公子栽培。 那你可要对得起他的栽培。 这是必须的。 就这对话,真的有什么意义么...... “将军!” 院外,大门处,一个亲卫牵马来到了已经走出院门的杜常身边:“将军,咱们现在......” “回营。” 接过缰绳,杜常翻身跃上马背,表情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中模糊不清。 但那亲卫好像看到他笑了笑。 7017k 第730章 吕鸿基的目的 奉元城。 某栋已在战乱之中废弃的小院里,魏长天很快就收到了杜常的回复。 摇摇头,收起子母玉,他对这个结果倒不是多么惊讶。 毕竟不管怎么说,日蚀珠都是那个小狐狸送给杨柳诗的。 而若是没有日蚀珠,后者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死了。 这样想来,这件事从头到尾竟有些造化弄人的意思。 要不是小狐狸赠宝,杨柳诗也不会去第七妖地。 她不去白灵山,苏袖就不会死,之后的复仇之事更是无从谈起。 一切因为日蚀珠而起,又因为日蚀珠而终。 至于这其中爱恨交错的纠葛......还是等见到杨柳诗之后再说吧。 反正就魏长天而言,他尊重杨柳诗的选择,但自己却绝不会当那个小狐狸的干爹之类的。 甚至他都不会允许这只小狐狸长期待在杨柳诗身边。 不杀她,可以。 但最起码要送走。 否则留着这么个“不定时炸弹”,魏长天总觉得有朝一日会闹出点什么乱子...... “汤公子,劳烦你去检查一下这栋院子。” 收敛心神,不再去想这件事,魏长天抬头向着汤尘说道:“这里距离城墙不远,未来几天咱们便暂且落脚在此处,做事要方便一些。” “好,我这就去。” 对面,汤尘点点头后很快走远,开始挨个房间仔细检查。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随便走入一间偏房,借着月光看了看屋中布局。 墙角一张简单的木床,围着没有花纹的帐幔,另一边的墙壁上开着一扇窗,窗纸尚且完好。 房间收拾的挺干净,也不杂乱,地面上的泥砖亦是最普通的样式。 如此一看,这栋院子此前所住的人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生活条件也还可以。 借用前世的一个词,那就是“小康”水平。 “吱呀......” 随手拉开一扇柜门,看了看其中摆放整齐的被褥衣裳,魏长天明白这户人家应当是在开战之前就举家逃乱去了。 他没啥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致,便关上柜门走到窗边,抬眼向外看去。 夜空中的巨大佛祖虚影仍在,远处的城墙上仍亮着连绵火光。 不过那些混乱的声音却是都不见了。 很明显,天佛阵确实护住了奉元城,令城中的将士百姓缓了一口气。 而城外的乾回联军估计也还没想出什么破阵的法子,如今应当是已经退了回去。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这很难说。 但在魏长天看来,许岁穗所说的“三天”应该是过于乐观了。 毕竟佛门之中已有不少人叛向了乾回二国,那后者自然便能够知道这“天佛阵”有何弱点。 再加上大乾和大回的国力都不弱,大乾更是比鼎盛时的大宁还要强上几分,如此实力怎么会没有些别的手段? 所以,天佛阵能做到的,或许也就只是令奉元城“喘口气”而已了...... “汤公子,怎么样?”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魏长天并没回头,只是这么看着窗外之景随口问道:“这院子有无什么异样?” “公子,我仔细检查过了,并无异常。” 房门推开,去而复返的汤尘沉声答道:“此屋的主人应当是提早逃出城躲避战乱去了。” “行,那咱们就借他的屋子住几天。” 魏长天点点头,回头看向汤尘:“汤公子,还有一事劳烦你去办。” “公子请讲。” “嗯,麻烦你现在再潜回皇宫,找到一个叫沈然的人。” 魏长天眯了眯眼:“你给他带句话,就说我来了,让他明早悄悄来见我。” “他若不信,你就将貘豹召出来,他也能看到。” “......” 他也能看到。 一听到这句话,汤尘的眼睛猛地瞪大,心中更是瞬间便牢牢记住了“沈然”这个名字。 “是,公子,我定会将话带到。” “嗯......” 很快,魏长天又把沈然的相貌特征跟汤尘大致描述了一下,然后就目送着后者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小院。 而待汤尘走后不久,魏长天则是从柜子里翻出一套此宅男主人的衣服换上,甚至还撕了块黑布蒙住面。 做完这一切,他又看了眼头顶的如来虚影,接着就也走出院子,不快不慢的向着不远处的城墙行去。 ...... ...... “轰隆隆!!!” 另一边,大回,馗龙丙一分舵。 就当魏长天向着奉元城墙而去时,那扇藏匿在山谷中的巨大铁门也在一阵响声中缓缓关合。 一刻钟后,一直停在矮山脚下的马车便再次驶动,沿着来路飞快的向着东边驶去。 马车之中坐着的仍是吕鸿基和楚先平两人。 不过相较于来时,此时车轿中的氛围却明显有些不同。 “吕舵主,挑月剑的弊端你应当已经清楚了。” 看了看车壁上挂着的“静心”二字,楚先平淡淡说道:“否则你也不会放弃此等破境的机会吧。” “哈哈哈!先平兄弟果然厉害,一猜便中!” 大笑两声,吕鸿基爽朗的承认道:“是,我确已知道挑月剑心魔的厉害,这剑法越是练到后面便越易迷失本我,恐怕练至大圆满的那一刻便会被心魔彻底吞噬。”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令手下之人练此剑法?” 楚先平看了吕鸿基一眼,表情不变:“到时候真的被他们练成了,你又如何掌控这些人?” “吕舵主,不受控制的力量可算不得力量。” “......” 从“陛下”到“吕舵主”,楚先平此时面对吕鸿基时再也没有了半分恭敬,完全是以同等地位的方式在说话。 而吕鸿基不仅对此毫不介意,甚至好像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先平兄弟,我可没有逼他们练剑。” 摇摇头,吕鸿基笑呵呵的说道:“他们不同于我,还担着一国天子这档子差事,各个都是只知修行的疯子。” “你觉得他们谁能抵挡得住一品的诱惑?” “唉,我倒是想劝,可哪里能劝得住啊......” 感叹一句,吕鸿基虽然嘴上唉声叹气,但表情却一直很轻松。 楚先平见他这幅样子,当即便拆穿其真正意图。 “吕舵主这话就不对了。” “他们是抵挡不住破境的诱惑,但你完全可以不将此事告诉他们。” “说到底,你不过还是想利用这些人而已。” “至于你想做什么......恐怕此次出兵新奉,舵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 “噔!” 应当是车轮碾过了一处小凹陷,马车微微颠簸了一下。 “哦?不知先平兄弟何出此言?” 吕鸿基瞳孔一缩,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而与之恰恰相反,楚先平的表情倒是在此时渐渐放得轻松。 “何出此言......很简单。” “如今全天下练过挑月剑的人极少,其中又属天罗教主秦正秋最是抢眼。” “江湖中甚至多有传言,说秦正秋已经迈进了一品。” “当然了,不管他有没有破一品,但最起码已比寻常二品武人强了数倍。” “而更关键的是,秦正秋他至今仍未入魔。” “吕舵主,你我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这,不就是你出兵新奉的目的么?” 7017k 第731章 刀尖游走 关于吕鸿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楚先平想的其实比魏长天清楚。 尤其是在今夜之后,这个猜测就更加逼近于事实。 其中逻辑很简单,基于以下两个条件就能推理出来。 第一,出于馗龙设立的初衷,突破一品桎梏对每一个馗龙之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吕鸿基也不会例外。 第二,秦正秋明显已经将挑月剑练到了极高的境界,但从他几次现身出手的情况来看却并没有受到心魔的影响,无疑说明了挑月剑的副作用有解决的办法。 由一加二可得,当吕鸿基在得到挑月剑法后,其下一个目标就一定是破解心魔的法子。 而至于要怎么得到这个方法...... 很明显,突破口不是在秦正秋本人身上,就是在他效忠的许岁穗身上。 如今,这两个人都在新奉。 因此吕鸿基才会极力促成这次大合战。 在国家层面,这是一次极好的开疆拓土的时机。 在自身层面,一旦得到了破解心魔之法,他就可以借助挑月剑突破一品,同时还能够规避掉心魔的风险。 站在这个角度来看,不同于那些已经不顾一切开始习练挑月剑的馗龙之人,吕鸿基不仅野心更大,同时也更能沉得住气。 更关键的是,他现在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 以上这些,如果被魏长天知道,或许便又能解开他心中的不少疑问。 为什么大觉在“背信弃义”的退出这次大合战后,乾回二国却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怒? 为什么新奉明明只剩奉元一座孤城,乾回二国却没有选择继续向西进攻更容易掠地的大蜀,反而要跟许岁穗在这里死磕? 为什么出动了两百万人,闹了这么大的阵仗,但乾回二国却两次明确表明他们可以放弃大宁和大蜀,只要新奉一国之地即可? 现在想来,其原因或许就是楚先平说的那句—— 醉翁之意不在酒。 ...... ...... “啪、啪、啪......” 马车疾驰在夜幕中,扬起的路尘翻卷。 当不轻不重的抚掌声响起时,楚先平便知道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哈哈哈哈!先平兄弟心计之深,老哥我实在佩服!” “是!我的确是为了那破解挑月剑心魔的法子!” 抚掌大笑着,吕鸿基的声音很大,毫不避讳的笑道:“先平兄弟方才所言极是,无法掌控的力量算不得真正的力量!” “我并不想变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因此就必须得到此法!” “先平兄弟,你跟在魏长天身边不也是为了此事么?” “......” 十分自然的将话题从自己转移到楚先平身上,吕鸿基笑容更甚。 不过楚先平却没有接他的茬,只是平静的问道: “吕舵主,既然你是为了那破心魔的法子,那直接令人将秦正秋和新奉女帝绑走就是,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挑起战事?” “你就不怕夜长梦多?” “这个么......” 意味深长的看着楚先平,吕鸿基轻笑道:“因为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派人去绑?” “先平兄弟说的轻巧,可要知道有那秦正秋在,我就定能得手么?” “再者说了,就算是真的将人绑了回来,他们就一定肯说么?” “与其到时打草惊蛇,那我还不如多费点力气,以整个新奉为筹码。” “那个许岁穗不是新奉女帝么?” “呵呵,等我攻破奉元之后便会跟她好好谈谈。” “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把这破心魔的法子看的更重,还是新奉数万万百姓的命看得更重......” “......” 以整个新奉为筹码,胁迫许岁穗说出破解挑月剑心魔的办法。 吕鸿基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但此时这个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楚先平对此并没啥反应,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就没了下文。 “先平兄弟,我都说了这么多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楚先平,吕鸿基突然笑问道:“你是不是也该解一解老哥我心中之疑了?” “......” 抬头瞥了一眼吕鸿基,楚先平平静回答: “不是。” “我并非是为了破心魔之法。” “哦?” 吕鸿基眯了眯眼,追问道:“那先平兄弟是因何跟在魏长天这边这么久的?” “吕舵主,此事你不需知道。” 楚先平先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跟我一个同门前辈有关。” “同门?” 吕鸿基一愣:“先平兄弟,除了馗龙,你还......” “是,我还是白殿之人。” 楚先平慢慢理了理衣袖,在吕鸿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缓缓说道: “吕舵主,你应当听说过白殿吧。” “毕竟你手中的挑月剑谱是怎么来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 ...... 夜幕漆黑,密林掩映的官道黑灯瞎火,天边的暗色云层厚重得压抑。 当楚先平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马车之中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你的挑月剑谱是怎么来的,你最清楚不过...... 若是魏长天眼下也在车轿之中,那现在的表情应该十分精彩。 因为楚先平的这句话无疑表明了并非是他将老张头和挑月剑的秘密泄密给吕鸿基的。 只是这怎么可能? 知道挑月剑秘密的就那么几个人。 秦正秋作为挑月剑的“既得利益者”,恨不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越少越好,怎么可能透露给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吕鸿基? 并且当初老张头回白殿时秦正秋就不在蜀州,还不知道在哪里藏着练剑呢! 李梧桐也是一样,当时也在奉元,压根就不知道老张头离开的事情。 杜常虽然都知道,可他是服过傀儡丹的。 所以......总不可能是阿狗吧??? 以上四个人都没有“作案”动机或能力,唯独楚先平皆具备,结果却又不是他。 这么一想也幸好魏长天没听到这番对话,否则现在脑壳估计要炸。 而至于可能是唯一知晓真相的吕鸿基...... “呵呵,先平兄弟......” 短暂的惊愕过后,只见他突然笑了笑,有些玩味的问道: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是怎么得知那个老头儿行踪的?” “......” “吕舵主,你想多了,我没兴趣知道这些。” 摇摇头,楚先平毫无波澜的眼神令吕鸿基微微皱了皱眉。 很明显,他是在怀疑楚先平。 又或者说这种怀疑一直都有,只不过刚刚吕鸿基才决定试探一下。 死死盯着楚先平的双眼,吕鸿基仍旧没有看出丁点异样。 要是换做一般人,他现在可能就已经打消心中疑虑了。 不过既然是楚先平,那...... “先平兄弟,我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我观你的气息只有六品,想来定是习得了一门屏息敛气的神通。” “但不知你如今的真正境界如何?能否让老哥我见识见识?” “......” 四目相对,吕鸿基的眼神早已不再温和,而是略带着些阴冷。 馗龙选拔帮众的条件极为严苛,具备可以达到二品境的天资是最基本条件。 而这也就意味着每一个馗龙之人的境界都会远远超过同龄人。 所以,如今才六品境的楚先平无疑是“不合格”的,这才使得吕鸿基想要试一试他的“真假”...... “先平兄弟,怎么了?可是有何难处?” 盯着一言不发的楚先平,吕鸿基又眯着眼睛追问了一句。 不得不说,他这一手试探很巧妙。 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但境界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得假。 毕竟只听说过可以掩藏气息的功法,却没有可以“夸大”气息的神通。 更关键的是,我只是让你展现一下真实境界而已,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可以说,楚先平如果真的只有六品境,那他现在的处境无疑很危险。 但就在这时候,他竟然笑了。 “呵呵,吕舵主,你怀疑我?” “......” 皱眉盯着楚先平,吕鸿基此时的心情既不安又不爽。 而这两种情绪则都是来自楚先平笑声里的不屑之意。 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乞丐在质疑一个富商是不是真的有钱,而后者则不屑与他争辩时的样子。 虽然吕鸿基同时是馗龙的舵主和大回天子,不会轻易被唬到,但此刻眼神也微微变了变。 “先平兄弟这是哪里的话。” “我怎会怀疑你呢,只不过是好奇而已。” “哦。” 楚先平微微颔首,语气中的不屑之意更甚。 “吕舵主,这么说吧。” “你虽是二品,但我若与你交手,五招之内必杀你。” “是么?” 吕鸿基眼睛一眯:“那不如你我二人现在便试一试?” “呵呵......” 抬眼看向吕鸿基,楚先平笑容依旧,只说了两个字。 “随意。” 7017k 第732章 黑色洪流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刺破黑夜,像是战鼓,随风传出很远。 吕鸿基死死盯着对面的楚先平,沉默了许久。 随意...... 他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是不是“虚张声势”。 而如果想要验证此事,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真的跟楚先平打一场。 “我若与你交手,五招之内必杀你。” 脑海中回响着这句话,吕鸿基藏在袖中的双拳微微握紧。 他虽然是二品境,但却不是一个自大之人,始终都相信人外有人的道理。 更何况如今他面对的是同样身为馗龙长老的楚先平...... 那么,到底要不要打? 吕鸿基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做出决定,可心中却又迟迟拿不定主意。 毕竟打与不打都各有利弊。 如此心理层面的博弈,说到底其实就看吕鸿基敢不敢赌。 而最终的事实表明...... “哈哈哈哈!” “先平兄弟消消气!” “老哥我跟你开玩笑呢!” 当吕鸿基略带尴尬的笑声再次回荡在车轿之中时,无疑便证明了其最终的选择。 反正试探楚先平的机会还有很多,他没有必要冒着两人反目的风险来赌这个答案。 “先平兄弟,你既然不愿暴露境界,那就当刚刚我什么也没问便好。” “此事就此揭过,我们还是......” “等等!” 突然,楚先平冰冷的声音兀的响起。 “就此揭过?” “吕舵主,你是不是将此事看的太简单了?” “呃......” 被打断的吕鸿基一愣,表情也僵在了脸上。 他惊疑不定的看了看楚先平,讪笑着说道: “先平兄弟,方才确实是我多有得罪。” “这个......不知我该如何做才能让兄弟你解气?” “你说罢!老哥我也是个爽快人!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脱!” “......” “沧啷......” 幽光凌冽,宝剑出鞘。 面对着吕鸿基的妥协,楚先平并没有说话,只是在前者一瞬间变得惊愕无比的目光中缓缓拔出腰间长剑。 没有任何内力波动,更没有耍什么令人震撼的剑招。 楚先平就这么慢慢举起剑,直到泛着寒芒的剑尖距离吕鸿基仅剩不过几寸距离。 “先平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强忍住心中的不安和先发制人的冲动,吕鸿基满脸讪笑道:“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不至于此吧......” “吕舵主,你不是想见识见识我实力如何么?” 依旧没搭理吕鸿基的话,楚先平阴恻恻的问道:“怎么?还不动手?” “先、先平兄弟说笑了......” 吕鸿基喉结动了动:“都是自家人,莫要伤了和气......” “呵呵,吕舵主......” 楚先平一声冷笑:“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 吕鸿基一时语塞,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局面。 真的动手? 可是以楚先平现在的模样来看,其实力恐怕确实极高。 更关键的是如果真动了手,且不说结果如何,最起码两人之间本就十分脆弱的同盟关系指定就此结束了...... 站在吕鸿基来的角度,楚先平不仅知道很多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情报,同时也是一位馗龙长老,自然是不能轻易结仇的。 可另一方面,他明明都已经将姿态摆的这么低了,但楚先平却还“不依不饶”,仿佛非要“教训”自己一顿才肯作罢。 很明显,吕鸿基不可能让楚先平真的揍自己一顿,所以犹豫片刻后便一咬牙,慢慢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先平兄弟,此前确是我不对。” “此物算是赔礼,不知能否令你消气?” “......” 身为二品高手、馗龙舵主、大回天子,吕鸿基随身携带的任何一样东西自然都不会是凡品。 但楚先平看着这块泛着绿芒的清绝玉佩,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吕舵主,除此之外,你还要杀个人。” “这......” 吕鸿基稍稍一愣:“先平兄弟,敢问此人是谁?” “便是那个告知你挑月剑之事的细作。” 楚先平举着长剑,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吕舵主,你能拿到挑月剑谱是你的本事,我不会多管。” “但你为此杀的那个老头是我白殿前辈,我同为白殿之人自要为他报仇。” “吕舵主,你与我都是馗龙长老,我如今卖你一个面子。” “杀了那个细作,你我之间的旧仇新怨便就此揭过。” “如若不然......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 ...... 奉元城,南城墙外。 “唔......” “救、救命......” “我还没死......” 断刃、鲜血、残肢、哀嚎...... 血流遍野,累尸堆叠。 由于天佛阵的出现,奉元城的战斗早已停止了大半个时辰。 新奉将士大都退回城内抓紧时间疗伤,只留着小部分人仍在城墙上戒备。 乾回大军也鸣金收兵,所有攻城士兵亦退回了数里之外的军营。 两边一退,那剩下的便只有堆叠在城墙下的累累尸体了。 这半个月来,乾回二国一刻不停的高强度攻城使得双方压根都没有收敛尸体的时间。 如此一来被“抛弃”在这里的尸体便越积越多,如今少说也有十余万人。 十余万尸体。 这副场面说一句“尸山血海”毫不为过。 不过在这尸堆之中的也并非全是死人,还有不少仍留着一口气的伤兵。 比如说现在,就当楚先平举剑威胁吕鸿基的同时,一个满身是血的新奉军汉便躺在尸堆之中痛苦呻吟,祈祷着他能被城墙上的战友察觉到。 但他不知道的是,即便城墙上真的有人听到了他的求救,却也没办法出城来救他。 因为天佛阵不仅将阵外的人阻隔在外,也同时将阵内的人拦在了阵内。 “我、我没死......” “我、我还有妻儿,我不想死......” “谁、谁来救救我......” “救救我......” 痛苦且绝望的声音断断续续,且越来越小,很快就到了几乎不可闻的程度。 但老兵仍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个字。 很明显,即便能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已如残烛一般微弱,可他仍不想死。 因为这个世间仍有他舍不得的人。 也正是因为想要保护这些人,他才会在城墙上如此舍命奋战...... 眼皮越来越沉,老兵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那尊巨大神圣的如来虚影也变得更加朦胧。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人走到了自己身边,并且弯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触感虽然微弱,但却是真实的。 “......” 心头猛地涌起一股希望,老兵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要告诉来人他还活着。 不过下一刻,他耳边响起的却是那再熟悉不过的拔刀声。 “唉......” “老哥,你伤的太重了,我救不了你。” “不过你放心,你的家人定会没事的。” “安心上路吧......” “噗!!” 寒芒一闪,随着来人最后一句话落,刀尖便猛地刺入了老兵心脏,亦在瞬间断绝了其所有生机。 缓缓拔出刀,看了看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庞,来人摇摇头,然后便踩在尸堆上一步步继续向前走。 “呼!” 身后,一团黑雾从老兵额头缓缓浮现,摇摇晃晃向着他追去。 而在更后方,类似的黑色雾团还有成千上万,就如同无数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迷茫且无助的在半空中摇曳。 它们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些,每一团便代表着一个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的将士,代表着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它们本应重归天际,消弭在这他们曾经生活过的人世间。 不过现在,这数以万计的雾团却汇成了一股黑色洪流,在这个难得宁静的夜晚,向着那个孤零零的背影疯狂涌去。 7017k 第733章 心坎 一步、两步、三步...... 慢慢走在犹如炼狱一样的尸堆之中,魏长天时而停步、时而挥刀,肩上落着那如来虚影洒下的微弱金辉。 头顶是普度众生的金佛,脚下是不计其数的白骨。 这幅场面看起来其实有些讽刺。 佛门认为众生皆在无量劫的轮回之中,其最终目的是超越轮回,帮助众生解脱。 但很明显,“死亡”并非解脱。 所以,也不知道如果真有佛祖的话,它见到如今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是感慨一句世人罪孽深重,普度众生任重道远? 还是摇摇头,叹上一句众生难救? 以上这些魏长天不知道,也压根不会去想。 他只是默默走在这炼狱之中,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虽然在牛头山已经亲眼见过了十余万人在天雷地火中殒命的场景,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么多的尸体,这还是头一遭。 起初,魏长天还会时不时给那些重伤的兵卒一个痛快,或者给那些伤势不是特别重的人一枚丹药。 但现在,随着他越走越远,其视线也渐渐变得麻木。 “......” 一言不发的从南走到东,又从东走到北。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见到了多少尸体。 魏长天就这么默默的走着,而丹田之中的气海也在一点点膨胀。 是的。 今夜他正是要借着这茫茫尸骨突破二品。 ...... 自打在黄枫谷吸收了那只蛇妖的道行之后,魏长天便已经迈进了三品巅峰,距离二品只差一步之遥。 不同于四品突破三品需要经历一个“心坎”,三品突破二品正常情况下只是一个内力积累的过程。 只要你能积累到海量的修为,那就可以冲击二品。 这个过程对一般人来说大约需要二三十年左右。 当然了,此处的“一般人”并非是真的一般人,而是那些六十四脉至少通了六十脉的顶级天赋的武人。 通六十脉,这是突破二品的最基本条件。 不过现实情况是,只通六十脉是很难在有生之年迈入二品境的。 毕竟从九品练到三品也需要大量时间,并且中间还有“四到三”这一道十分困难的门槛,一通折腾下来差不多也就七老八十了。 所以,几乎所有的二品境武人,基本都是跟魏长天一样六十四脉全通的天赋。 而这些人“从三至二”差不多要十几年。 十几年,在那些动辄就闭关几百年、几千年的玄幻中无疑是一个极小的时间跨度。 但在这个人类寿命最多也不过百余年的世界却不算短了。 最起码就连已是中年的魏贤志和秦彩珍如今都没有破二品,仍旧是三品巅峰。 而等他们真的迈入二品,估计怎么着也得五六十岁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能算是“正常速度”。 像萧风,还有那十三个天道之子,甚至是掌握着大量资源的馗龙之人,这些人的修炼速度肯定要更快一些。 具体能快多少还要看他们的机缘,但指定要比寻常武人快上不止一丝半点就是了。 而魏长天很明显也在这个行列。 并且还是最夸张的那个...... 穿越过来才两年,结果就从七品一路飙升到了如今的三品巅峰。 且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他就将突破二品。 两年时间,别人可能才将将迈过一个小境界,而魏长天却是连跨五个大境界。 这种事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匪夷所思”了,恐怕一般人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可它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摄妖、噬魂、真龙额鳞......这些神通、道具,以及那些死去的妖和人,都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真龙额鳞。 虽然乍一看魏长天用它来突破三品有些暴殄天物,但它却帮助魏长天一举“跳过”了那道足以卡掉九成九武人的“心坎”。 换句话说,如果当初魏长天没舍得用额鳞,那他眼下估计还是只有四品而已。 四品,现在想想确实是不够用的。 即便有“梦道”、“万刃引”、“星辰刀鞘”这些可以极大提高战力的道具和神通,甚至还有系统这么个大外挂。 但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魏长天才发现,境界仍旧是最关键的。 就比如说现在,只要他突破到二品,那整体战力便可以再提高一大截,基本上除了秦正秋之外将再不会有对手。 甚至面对一般的二品武人,他完全可以做到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对方击杀。 而当实力达到这种程度之后......很多问题便不会再是问题了。 呃,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突然,魏长天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前世的这句话。 虽然是玩梗,但仔细想想倒也挺有道理的...... 撇了撇嘴,魏长天没有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而是清理出一小片空气,然后就这么盘腿坐在了尸堆之中。 他并非是走累了,而是就在刚刚那一刻,丹田之中的气海终于达到了已无法继续膨胀的极限。 那接下来就是...... 嗯?! ...... ...... 奉元城外,尸堆之中,无风无声,唯有一人闭眼独坐。 周遭的一切明明都没有变。 但在魏长天眼中,当他引动内力尝试突破二品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景象便都消失了。 头顶的如来虚影,身边的断肢残骸,夜幕中被佛光夺去光芒的月亮,远处模糊朦胧的大军连营...... 不管是清晰可见的、还是隐约不可见的,所有的一切都没了踪影。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道诡谲的白光,不断放大、再放大,在虚空中迅速搭建出了一个纯白的幻境。 幻境?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身处幻境,但魏长天的思维仍保持着正常,所以短暂的愣神过后便大致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那道本应出现在突破三品境之时的“心坎”。 真龙额鳞虽然令魏长天“跳过”了心坎,但这玩意儿却并未消失,而是推迟到了自己突破二品之时才出现。 得,果然早晚还是得来上这么一遭。 无奈的摇摇头,魏长天此时的表情并不怎么紧张。 关于“心坎”的问题,他此前曾问过不少人,但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很明显,大家是都不愿意再提及此事。 如果再结合上《武道大巅峰》中零散的描述,魏长天其实早就对“心坎”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心坎心坎,心中的一道坎。 每个人的一生当中都一定会有一些或内疚、或后悔、或遗憾、或不甘的过去。 这些事虽然有些你感觉自己早已忘却,但却仍在长久的影响着你,直到你彻底将其看开想开。 而“过心坎”无疑指的便是这个过程。 “呼......” 活动了一下身体,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看着白光中缓缓浮现出的两个轮廓,魏长天知道自己即将便要面对心中最过不去的那道坎。 但说实话,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什么。 萧风? 那个叫刘盈盈的少女? 尤佳? 李梧桐? 还是自己杀过的那些人? 谁知道呢...... 眯着眼睛,魏长天死死注视着那两道正在由虚转实的轮廓,心中快速闪过无数种可能。 当初在奉元面对“阎罗”时他就已经有过一次坠入“心魔幻境”的经历,所以当下已然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但就当那两道轮廓缓缓幻化成一男一女两人之时,魏长天却还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身体更是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 “爸、妈......” “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7017k 第736章 登二品 “快!” “都快点!” “哒哒哒!哒哒哒!” 当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悬浮在奉元城上空的巨大如来虚影也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本来可与明月争辉的佛光只剩下薄薄一层,仿佛一戳就破的泡沫,令城中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百姓皆变得无比恐慌。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仅剩的三万尚且能动弹的奉元守军全部离营向着北城门涌去,原本六个主持天佛阵的佛门高僧也只剩下了无尘一个。 “咕嘟......” 喉结蠕动,三个最先抵达的三品副将已经出了天佛阵,此时正神色紧张的守在魏长天身前。 他们身后的城门里正在聚拢着越来越多的士卒。 而在他们身前,则是越来越近的敌军斥候...... “准备迎敌!” 有个副将回头看了一眼仍旧闭眼坐着的魏长天,慢慢拔出腰间佩刀。 “记住,我们的任务是护住此人!”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退!” “我们一退,陛下便要撤阵!这意味着什么你们都清楚!” “好!” “好!” 两声“好”接连响起,三人虽然并未讨论过哪怕一句魏长天的身份,但心中却定有此疑问。 遥遥看了看立于城墙之上的许岁穗,他们皆默默叹了口气。 而许岁穗本人此时则根本没工夫看他们,一双眼神死死盯着魏长天,表情早已紧张到了极点。 从不远处的火光来看,最多还有百息乾回二国的斥候便到了。 可魏长天现在仍然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眼下周围有这么多人,许岁穗当然不可能再喊,便只能仅仅攥着拳头,不停在心中祈祷着—— “快醒过来......” “魏长天,求求你......” “快醒啊......” “......” ...... 幻境之中。 就当北城门外的战斗一触即发之时,魏长天也已经跟着男人和女人走到了那乳白色的光幕之前。 就好像《哆啦a梦》里的传送门,又像是科幻片中可以穿梭时空的虫洞,这面光幕之后就如同有着另一个世界,一个魏长天十分怀念的世界。 走过这面光幕会发生什么? 是真的可以穿越回去?还是陷入幻境深处无法自拔? 魏长天不知道,也没有想。 他只是越走越近,直到慢慢站定在光幕之前。 “儿子,我们就要回家了。” 察觉到他停下了脚步,女人同样不再继续向前走,而是回过头来笑道:“妈妈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是啊,这下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 男人也在旁轻声催促道:“儿子,走吧。” “......” 两人的目光都无比祥和,声音也透露着喜悦和幸福。 不过魏长天却没有再向前走一步,只是低了低头,沉默半晌后才慢慢说道: “爸,妈。” “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 “儿子,你......” 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女人愣了一下,旋即慌乱的抓住了魏长天的手。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你、你不跟爸爸妈妈一起回去么?” “是。” 魏长天点点头,抬起头来看着神色慌张的女人,轻声回答:“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 女人的表情更加急切:“你不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么?!” “爸爸妈妈不能没有你!” “儿子,听话,听话,跟爸爸妈妈走!” “妈妈求你了,跟我们回家!” “听话,跟我们回家......” “......” 从惊讶,到慌乱,再到最后的哀求。 女人的声音越来大,语气也越来急促与卑微。 但魏长天却仍旧一动未动,只是看着男人和女人越发狰狞的面庞,苦涩的摇了摇头。 “爸、妈,我想回家。” “可我知道这后面不是我的家,你们也不是他们。”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对不起......” “......” 一边说着“你们不是他们”,一边却又仍在喊这对男女“爸妈”。 魏长天的话乍一听有些自相矛盾,但却也表现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即便明知是假的,但他也想多看他们几眼,多听他们说几句话。 只是,该清醒的时候,总归还是要清醒的...... “儿子!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 “走!回家!!” “快走啊!!!” 死死攥住魏长天的手腕,女人突然变得歇斯底里,一面喊着一面便与男人一起企图将魏长天拖入那道光幕之中。 不过魏长天不仅没被他们拖动,反而还轻轻向后迈了半步。 “抱歉,我真的不能走。” “......” “你!你这个孽子!!!” “呜呜呜!儿子,跟妈妈走!妈妈求你了!!” “啊!!” “拖走他!!” “拖走他!!!” “爸爸妈妈不能没有你!!” “走啊!!快走啊!!!” 失真且尖锐的嘶喊,凶狠且疯狂的表情。 男人和女人的面目在魏长天的目光中一点点变得扭曲,眨眼间便没了“人”的模样。 面对着这样两个可怖的虚影,大多数此时或许会感觉到恐惧。 但魏长天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慢慢屈膝跪在了两人身前。 “爸,妈。”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到我的话。” “如果我回不去了,那你们一定要好好继续生活下去。” “我在这个世界过得很好,你们不要担心。” “而如果我能回去的话,那我一定会回去。” “你们放心。” “只要有一丁点机会,我就一定会回去......” “......” “咚、咚、咚......” 在男人和女人混乱且痛苦的嘶吼声中,魏长天重重冲他们磕了三个头,然后便站起身子一步步向后退去。 而随着他每走出一步,周遭原本真实的场景就变得模糊几分,直到变回了最初一片纯白的样子。 远处,那两道人影已只剩最后一抹轮廓,在幻境即将破碎之前一切都重新变得平静。 也就在这时,魏长天突然又听到了一个声音。 “儿子,去吧......” “爸爸妈妈爱你......” “......”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魏长天没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又在一个呼吸之后缓缓睁开。 “轰!!!!” 下一刻,一股仿佛可以荡平千军万马、独属于“势压山河”二品境武人的气势便自充斥着血肉的尸堆之中、自数万人的注视下直冲天际。 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为摧。 太初二年,三月二十六,寅时一刻。 穿越之后的第八百三十一天,魏长天于奉元城外,登二品。 7017k 第734章 对不起 爸,妈。 既然用的是这两个词,而不是“爹娘”,那魏长天此刻见到的便定不会是魏贤志和秦彩珍。 很明显,他看到的是前世的父母。 ...... ...... 魏天,一个普通人。 出生于90年代,生长于新世纪。 作为计划生育所提倡的“优生优育”独生子女,他自然也跟大部分同龄人一样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魏天的父母很好的贯彻了这句话。 而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魏天也勉强算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殷切期盼。 一个被课外辅导班和兴趣班占据的童年。 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中学时代。 一个充斥着游戏和逃课的大学。 一个奔波于大城市的社畜。 未来,他应该会娶一个跟自己处境差不多的女人,背上30年的贷款买一套房子,然后再在双方父母不厌其烦的催促下生一个小孩。 小孩子会慢慢长大,魏天会慢慢变老。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守在病床边看着父母慢慢闭上眼睛,然后又在某一天成为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老头儿。 最终,随着心率仪上的那根线变得平稳,他便这么平凡的度过了一生。 但意外的是,他穿越了。 ...... 不同于那些不管穿越到什么世界都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忘掉之前一切的网文主角,魏长天至今仍会时不时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 但穿越至今他一直在有意不去想两个人,那就是他的父母。 究其原因,可能是心中总有一种不愿意面对的愧疚。 穿越,或者说魂穿......当这种超科学的事情真实发生之后,自然就不可避免的带来了一个问题—— 前世的“自己”会变得如何?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 就像重病不治的许岁穗,在那个世界,名为魏天的青年大概率已经死了。 而这便意味着,魏天的父母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自己辛辛苦苦抚养大,寄予了全部的爱和期待的,唯一的儿子...... 这就是魏长天为何始终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的原因。 他无法想象爸妈听到自己“死讯”时的样子,他无法想象这对为自己操劳了大半生的男女,余生却仍要因为自己而在痛苦中挣扎。 他还没来得及尽孝,没来得及让他们见到儿媳妇、抱上孙子。 甚至,他还没来得及跟他们道别...... 这份愧疚,魏长天从来没有、也无法跟任何人说。 穿越已两年光景,他只有四晚没在“梦道”中度过。 这并非因为他多么“勤奋刻苦”。 其实,他只是不敢睡觉。 他怕自己一旦陷入了真正的睡眠,便会梦到他们。 魏长天不知道自己如果有机会再见到父母,哪怕是在梦中,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一直在逃避,逃避。 但现在,他再不能“逃”。 ...... ...... “爸......” “妈......” 白色的虚境似幻似真,恍惚中,魏长天仿佛回到了那间他生活了十几年的两居室房子。 灰色的布艺沙发,上面放在几个母亲做的靠垫。 充斥着洗衣粉味道的阳台,衣架上永远都挂着几件自己的衣服。 堆放着柴米油盐的厨房、早就该淘汰的电视机、考上大学那年买的吉他、空调顶上那盆绿油油的绿萝...... 窗外不知是清晨还是黄昏的阳光洒进来,给所有的一切都覆了一层橘红色的光。 魏长天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早已分不清幻境与现实,只是一步步走向站在房间正中的两人。 而男人和女人此时也正满脸泪水的望着他。 “儿子......” 颤抖着伸出手,男人的手掌轻轻落在魏长天肩头。 那再真切不过的触感和温度令魏长天身子猛地一颤,眼眶顿时就变得一片湿润。 不管前世今生,他早已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哭过了。 但就在此时,当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女人哭着拉住他的手的那一刻,魏长天的泪水瞬间便涌出了眼眶。 “爸!!” “妈!!!” “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们!!” ...... ...... 前世知乎上曾经有过一个问题,叫做“如果有机会再见到过世的亲人,你会对他们说些什么?” 问题之下的回答五花八门,有人讲故事,有人编故事,有人玩梗,甚至还有人从科学角度分析这件事到底可不可能。 而在茫茫多“我想你了”、“我爱你”之类的答案中,有一个回答的点赞数要远超其它所有。 那就是“对不起”。 对不起。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却包含着最为复杂的情绪。 而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当亲人逝去之后,真正令人放不下的总是那些遗憾和愧疚。 如今,对于身处在幻境中的三个人而言,很难说究竟谁才是那个“逝去”的亲人。 不过就魏长天来讲,这并不重要。 此刻他再不是什么魏家独子、三品高手,再不是什么在这方世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他只是那个由于触电而死去的普通青年,只是与眼前这对男**阳两隔的至亲。 “儿、儿子,你去哪儿了......” “妈妈好想你......” “你走了之后,你爸又开始喝酒了......” “你那天不是还说今年回家过年么......” “可爸爸妈妈等了两年了,你为什么不回来......” “你实在忙,给我们打个电话也好啊......” “妈妈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梦见你......” “可你为什么从来不看妈妈一眼......” “......” 更咽的女声回荡在温暖的夕阳里,每一句都倾诉着一个母亲最质朴的感情。 一阵风吹过,洗衣粉的清香很好闻,窗外似乎有小孩子的打闹声。 当周遭的所有一点点变得越发真实,魏长天好像也渐渐适应了这一切。 “爸、妈......” “我......” 他张了张嘴,想要跟眼前的男人和女人说一说自己这两年所遭遇的事情,想要倾诉一下自己的痛苦和挣扎。 但也就在此时,女人却突然愣愣的后退了一小步,不可置信的颤抖道: “儿、儿子,你杀人了......” “......” 身体如遭雷击般猛地僵住,魏长天的呼吸一瞬间变得无比急促。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但却被女人恐惧的躲开。 看着女人痛苦的模样,魏长天只感觉有一只手突然掐住了自己咽喉,无以复加的慌乱顿时就充斥了整个脑海。 “妈!你听我说!” “我不想杀人!我真的不想杀人!” “可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 “我想活着,我只是想活着!” “我没办法!” “我、我没办法啊!!” “......” 窗外的夕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夜。 魏长天张大嘴巴急促的解释着,可却丝毫不能改变女人那绝望的表情。 直到一声重重的叹息响起。 “唉,儿子,错了就是错了。” “但是不管发生什么,爸妈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走吧。” “跟我们回去吧......” 7017k 第735章 回家 “退下!” “都退下!!” “统统下城墙!” “没有陛下准允,任何人不许靠近!!” “......” 丑时末,奉元北城墙。 随着一队黄甲兵卒急匆匆的护着一人登上城墙,原本在城墙上戒备的守兵便统统被赶了下去。 跑动中,有不少军汉都忍不住悄悄去看那个穿着金裙的女子,眼神或敬重、或拘谨、或惊讶,各不相同。 而后者却并未看他们一眼,只是拎着裙子快步跑到城垛边,咬着嘴唇一脸紧张的向下张望。 然后,她就看到了盘腿坐在尸堆之中,双眼紧闭的男人。 “陛下,此人已一动未动坐在这里半个多时辰了。” 身后,有兵卒忐忑的说道: “小人观其境界极高,周遭又有极强的内力波动,担心是敌军的阴谋,便将此事禀报给了营尉。” “没、没想到竟惊动了陛下......” “嗯,此事你做得很好。” 回过头来,许岁穗的表情瞬间变得平静。 她看了一眼说话的军汉,然后就将视线挪到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身上。 “秦前辈和几位高僧何时能到?” “回陛下,秦教主刚刚出关,几位高僧也需要时间将天佛阵交由他人主持。” 那个军官立马沉声回答:“最快也要一刻钟。” “一刻钟......” 看了看自远处乾回大军连营向这里涌来的一片火光,许岁穗当即命令道: “先不管他们了,把军中所有上三品的将领,不,令所有人全部赶至此处!” “另外再跟无尘方丈说一声,让他时刻准备好撤阵!” “撤、撤阵?” 银甲军官一愣,下意识的重复道:“陛下,您、您说的是撤去天佛阵?” “......” 瞥了军官一眼,许岁穗没有再回答,也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喝道: “还不快去!” “啊!是、是!” “陛、陛下息怒!属下这就去!” 高声应和,军官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转身跑走。 月光和佛辉洒在空荡荡的城墙,许岁穗看着军官消失不见,这才又将视线投向尸堆之中的男人。 此人蒙着面,别人认不出其身份,但她却能认得出。 而至于刚刚的那几条命令,也是为了保护魏长天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要知道修行之人突破时是最为脆弱的。 若是中途被打断,轻则气血紊乱,重则会留下极为严重的隐疾,甚至是境界倒退。 这种副作用越是境界高者便越严重,所以大多数人突破时都会选在密室或者深山老林之中,更稳妥的还会找来亲朋好友“护法”。 因此魏长天如今就在这两军对垒的城墙下突破二品,这一举动无疑是有些托大的。 但这其实也不能全怪魏长天。 毕竟之前也说了,正常情况下“三破二”只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一般不会用时太久,最多也不过数百息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即便乾回二国那边真的察觉到了这边的真气波动,派人过来查看,也远远不赶趟。 但魏长天没想到本以为已经“跳过”的心坎竟然还是出现了。 这就使得他突破的时间被大大拉长,甚至如今半个多时辰了还没结束。 当然了,要是一直没人打扰,他在这里坐上一天也问题不大。 可现在乾回二国明显已经察觉到了异常,派人向这边来了。 一旦被他们发现有人在这里突破二品,并且还不是他们的人,那结果可想而知。 因此,许岁穗只能想办法不让魏长天受到“干扰”。 先是派出上三品的高手出阵阻拦。 若是抵挡不住,或者敌军仍有后援,那恐怕就要撤去天佛阵,用普通士兵来填了...... 撤阵的后果许岁穗再清楚不过。 毕竟天佛阵威力这般巨大,那肯定不是想撤就撤,想起就起的。 其每一次起阵不仅需要诸多佛门至宝做祭,还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 所以,哪怕佛门准备的东西还够第二次起阵,这中间的时间差也足够乾回二国再发动一轮、甚至是数论进攻。 而这对刚刚放松下来的奉元城无疑是致命的。 这样一想,许岁穗倒也算是不顾一切的在保护魏长天了...... “魏长天!你笨死了!!” 咬牙切齿的盯着城墙下的那个人影,许岁穗眼眶都红了,也不知道是由于生气还是着急。 她知道魏长天如今是在“过心坎”,甚至还知道魏长天的“心坎”具体是什么。 在她看的书里,魏长天当然是成功迈过了这道坎,所以许岁穗如今到不怎么担心魏长天会陷在幻境里无法自拔,最终导致走火入魔。 她只是在忐忑魏长天何时能醒。 毕竟如果醒的太晚,那哪怕她倾尽一切或许也无能为力了...... “假的!!” 突然扯开嗓子,心急之下许岁穗也不管别的了,用尽全身力气向着那个人影一遍遍大喊道: “假的!!” “都是假的!!” “你快醒醒!!” “呜呜呜!快醒醒啊!!” “......” ...... “爸、妈......” “你、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是没得选......” 幻境之中,魏长天自然不可能听到许岁穗的呼唤,此时仍在竭力向面前的男人和女人解释着什么。 而两人却好像并没有“原谅”他,只是有些苦涩的轻声劝道: “唉,儿子,爸爸没想到你竟然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哪怕你真的有苦衷,可也不该......算了,不说了。” “走吧,回家吧。” “回了家,一切就都过去了......” “是啊,儿子。” 另一边,女人也柔声附和道:“咱们回家吧。” “回去了,你就不用再杀人了。” “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菜,你爸也不会再催你结婚了。” “就像你爸刚刚说的,不论怎么样,你都是爸妈的儿子。” “咱们回去吧,好不好......” “......” “滴答滴答......” 窗外好像下起了雨,雨滴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魏长天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他看着对面一脸疲惫的男人和已经近乎是在哀求自己的女人,眼神中的痛苦和挣扎也变得越发强烈。 然后,他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本应是自己卧室房门的位置,出现了一道乳白色的光幕。 而在那光幕之后...... “魏天!你丫去哪了!多久没露面了!” “就是!哥儿几个每次喝酒都少你一个!感觉喝着都没劲了!” “表哥!你答应过年回来给我买新手机的!这都两年了!” “小天啊,大姨有个同事的闺女挺好的,要不你抽空见见?” “小魏,有些客户就是煞笔,不用对他们低三下四的......” “......” 朋友、亲戚、同事...... 一张张脸、一个个声音、一句句话...... 魏长天愣愣的看着、听着这一切,那些被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回忆也重新涌上脑海。 “爸、妈......” 收回视线,看向男人和女人,他突然笑了笑。 “走吧。” “回家。” 7017k 第736章 登二品 “快!” “都快点!” “哒哒哒!哒哒哒!” 当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悬浮在奉元城上空的巨大如来虚影也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本来可与明月争辉的佛光只剩下薄薄一层,仿佛一戳就破的泡沫,令城中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百姓皆变得无比恐慌。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仅剩的三万尚且能动弹的奉元守军全部离营向着北城门涌去,原本六个主持天佛阵的佛门高僧也只剩下了无尘一个。 “咕嘟......” 喉结蠕动,三个最先抵达的三品副将已经出了天佛阵,此时正神色紧张的守在魏长天身前。 他们身后的城门里正在聚拢着越来越多的士卒。 而在他们身前,则是越来越近的敌军斥候...... “准备迎敌!” 有个副将回头看了一眼仍旧闭眼坐着的魏长天,慢慢拔出腰间佩刀。 “记住,我们的任务是护住此人!”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退!” “我们一退,陛下便要撤阵!这意味着什么你们都清楚!” “好!” “好!” 两声“好”接连响起,三人虽然并未讨论过哪怕一句魏长天的身份,但心中却定有此疑问。 遥遥看了看立于城墙之上的许岁穗,他们皆默默叹了口气。 而许岁穗本人此时则根本没工夫看他们,一双眼神死死盯着魏长天,表情早已紧张到了极点。 从不远处的火光来看,最多还有百息乾回二国的斥候便到了。 可魏长天现在仍然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眼下周围有这么多人,许岁穗当然不可能再喊,便只能仅仅攥着拳头,不停在心中祈祷着—— “快醒过来......” “魏长天,求求你......” “快醒啊......” “......” ...... 幻境之中。 就当北城门外的战斗一触即发之时,魏长天也已经跟着男人和女人走到了那乳白色的光幕之前。 就好像《哆啦a梦》里的传送门,又像是科幻片中可以穿梭时空的虫洞,这面光幕之后就如同有着另一个世界,一个魏长天十分怀念的世界。 走过这面光幕会发生什么? 是真的可以穿越回去?还是陷入幻境深处无法自拔? 魏长天不知道,也没有想。 他只是越走越近,直到慢慢站定在光幕之前。 “儿子,我们就要回家了。” 察觉到他停下了脚步,女人同样不再继续向前走,而是回过头来笑道:“妈妈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是啊,这下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 男人也在旁轻声催促道:“儿子,走吧。” “......” 两人的目光都无比祥和,声音也透露着喜悦和幸福。 不过魏长天却没有再向前走一步,只是低了低头,沉默半晌后才慢慢说道: “爸,妈。” “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 “儿子,你......” 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女人愣了一下,旋即慌乱的抓住了魏长天的手。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你、你不跟爸爸妈妈一起回去么?” “是。” 魏长天点点头,抬起头来看着神色慌张的女人,轻声回答:“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 女人的表情更加急切:“你不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么?!” “爸爸妈妈不能没有你!” “儿子,听话,听话,跟爸爸妈妈走!” “妈妈求你了,跟我们回家!” “听话,跟我们回家......” “......” 从惊讶,到慌乱,再到最后的哀求。 女人的声音越来大,语气也越来急促与卑微。 但魏长天却仍旧一动未动,只是看着男人和女人越发狰狞的面庞,苦涩的摇了摇头。 “爸、妈,我想回家。” “可我知道这后面不是我的家,你们也不是他们。”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对不起......” “......” 一边说着“你们不是他们”,一边却又仍在喊这对男女“爸妈”。 魏长天的话乍一听有些自相矛盾,但却也表现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即便明知是假的,但他也想多看他们几眼,多听他们说几句话。 只是,该清醒的时候,总归还是要清醒的...... “儿子!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 “走!回家!!” “快走啊!!!” 死死攥住魏长天的手腕,女人突然变得歇斯底里,一面喊着一面便与男人一起企图将魏长天拖入那道光幕之中。 不过魏长天不仅没被他们拖动,反而还轻轻向后迈了半步。 “抱歉,我真的不能走。” “......” “你!你这个孽子!!!” “呜呜呜!儿子,跟妈妈走!妈妈求你了!!” “啊!!” “拖走他!!” “拖走他!!!” “爸爸妈妈不能没有你!!” “走啊!!快走啊!!!” 失真且尖锐的嘶喊,凶狠且疯狂的表情。 男人和女人的面目在魏长天的目光中一点点变得扭曲,眨眼间便没了“人”的模样。 面对着这样两个可怖的虚影,大多数此时或许会感觉到恐惧。 但魏长天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慢慢屈膝跪在了两人身前。 “爸,妈。”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到我的话。” “如果我回不去了,那你们一定要好好继续生活下去。” “我在这个世界过得很好,你们不要担心。” “而如果我能回去的话,那我一定会回去。” “你们放心。” “只要有一丁点机会,我就一定会回去......” “......” “咚、咚、咚......” 在男人和女人混乱且痛苦的嘶吼声中,魏长天重重冲他们磕了三个头,然后便站起身子一步步向后退去。 而随着他每走出一步,周遭原本真实的场景就变得模糊几分,直到变回了最初一片纯白的样子。 远处,那两道人影已只剩最后一抹轮廓,在幻境即将破碎之前一切都重新变得平静。 也就在这时,魏长天突然又听到了一个声音。 “儿子,去吧......” “爸爸妈妈爱你......” “......”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魏长天没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又在一个呼吸之后缓缓睁开。 “轰!!!!” 下一刻,一股仿佛可以荡平千军万马、独属于“势压山河”二品境武人的气势便自充斥着血肉的尸堆之中、自数万人的注视下直冲天际。 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为摧。 太初二年,三月二十六,寅时一刻。 穿越之后的第八百三十一天,魏长天于奉元城外,登二品。 7017k 第737章 一万点的道具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气盛势满,且妄且狂。 可引长河逆流、山岳颠倒;可斩千军、战万魔;可乘风而行、御四海之外;可平海波、断碧涛。 一人之势可压山河,故此境名为“势压山河”。 ...... 二品。 当感受到自己体内如热浪般的滚滚真气之时,魏长天便知道他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数千年间的最高境界。 握了握拳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慢慢站起身子。 而就在魏长天起身同时,周围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却仍没回过神来,仍瞪大着眼睛楞在原地。 如今秦正秋和那几个二品高僧还没赶到,所以在场的人,哪怕是那三个三品副将,也都没亲眼见过这等场面。 虽然根据内力波动,很多人已经猜出魏长天是在突破二品。 但这种几乎要令人窒息的势压,以及澎湃到极点的冲天气浪却还是使得他们看傻了。 这就是二品么...... 怎么感觉便是真仙降世也不过就是这般气势呢...... 众人张大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城墙内外竟一时间鸦雀无声。 当然了,他们之所以会这么想主要还是因为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过另一方面,魏长天如今闹出的动静也确实要比其他人来的更“热闹”一些。 即便没有“雷劫”这种可以直观分辨谁强谁弱的标准,但相较于秦正秋等人突破二品时所引动的天地异象,眼下这般如海浪逆天而涌的场景的确还要夸张许多。 “噌!” 回头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然勒停战马、不敢再靠近的敌军斥候,魏长天纵身一跃来到城墙之上。 “站、站住!” “来人!” “保护陛下!!” “......” 见他登上城墙,周围顿时便响起一阵略显惊慌的喊声。 一眨眼的功夫,百余人就已经死死将许岁穗护在了身后,并且还有越来越多的兵卒不停涌过来。 不过下一刻许岁穗便出声轻喝道: “都退下!” “陛下,此人......” “本宫说了,都下去!” “......” “是!” 几个军官相互看了看,并未再多言语。 虽然魏长天始终蒙着面,他们认不出来,但方才许岁穗冒着这么大的代价也要护此人周全,他们自然明白两人之间应当关系匪浅。 如今既然许岁穗让他们退下,而他们的义务也已经尽到,那听令行事就是了。 “所有人!统统下城墙!” “戒备敌军动向!” “哒哒哒、哒哒哒......” 很快,在一片嘈乱的脚步声过后,所有兵卒便纷纷下了城墙,等在周围随时听候调度。 而许岁穗也在此时慢慢走到魏长天身前,小声问了一句废话: “你......突破二品了?” “嗯。” 看了看头顶已变得十分模糊的如来虚影,又看了看仍在从城内各处不停向这边涌来的火光,魏长天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许岁穗道了句谢。 “多谢了。” “这次怪我,我没料到会耽误这么久。” “切......” 撇撇嘴,许岁穗翻了个白眼:“没想到你还会承认自己错了,难得哦!” “错了就是错了。” 魏长天面对许岁穗的嘲讽不为所动,只是摇摇头说道:“行了,让这些人都散了吧。” “知道了,我等下就让他们回去。” “对了,你......” 许岁穗先是应了一句,然后又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魏长天平静问道:“是不是想问我在心坎里见到了什么?” “是......” 许岁穗轻轻点点头,小声问道:“你见到叔叔阿姨了么?” “见到了。” 魏长天笑了笑:“挺久没见,还挺想他们的,就多聊了会儿。” “是么......” 许岁穗微微垂下眼帘:“真好......” “......” 一阵夜风拂过,月光微凉。 看着神色落寞的许岁穗,魏长天顿了顿,然后默默问道: “你之前问过我两次,问如果可以回去的话我会不会回去。” “所以,其实是有回去的办法吧?” “这应该不算是剧情,你能不能说?” “能。” 点点头,许岁穗抬起头来认真回答:“但是前提是成仙。” “成仙?就是一品再往上一个境界?” “是的,一品是半仙,再突破就是真仙。” “只要成了真仙就能回去?” “嗯,差不多。” 许岁穗正色说道:“等你有一天真的到了那个境界就会明白了。” “行吧......” 撇撇嘴,魏长天并未继续深究下去,毕竟成仙这事儿确实太过遥远了。 他刚准备再说点别的,却又突然想起一事,眼神也瞬间变得复杂。 “那你呢?你不能修炼,要怎么回去?” “我、我有我的办法......” 许岁穗低了低头,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辞。 不过魏长天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立马就猜到了真相。 “系统?” “你的系统里有可以回去的道具?” “......” “嗯。” 许岁穗捏着衣角微微点了点头:“要一万点......” 一万点?? 好家伙,这特么的也太贵了吧?! 自己杀一个天道之子才一千五百点,现在还剩十个活着的,哪怕全杀了也才一万五千点。 并且这个过程无疑还会消耗掉不少系统点...... 在心里吐槽了一阵,魏长天觉得自己反正肯定是攒不下一万点,甚至能做到“收支平衡”就已经不错了。 即便许岁穗赚系统点或许要比自己容易一些,可也一定不会简单太多。 所以,对后者来说每一个系统点都无比宝贵。 而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为了保住新奉用掉了身上所有点数......一时间魏长天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哎呀,你不用担心我的。” 另一边,见魏长天的目光有些怜悯,许岁穗赶忙挤出一丝笑容:“大不了就不回去了嘛,反正这里也挺好的。” “......那倒也是。” 点点头,魏长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视线投向城外那越聚越多的乾回二国的斥候。 “行了,我去办点事,别的明天再说吧。” “唔?” 许岁穗一愣:“你要去干什么啊?” “还能干什么,杀人呗。” 魏长天缓缓抽出龙泉剑,撂下一句话后便纵身跃下城墙。 “终于到了二品,总要找人练练手......” “呼啦!” 衣袍随风猎猎抖动,说话的功夫魏长天就已经闪出十余丈距离,化作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那一百来号斥候冲去。 而由于他走的太过干脆,使得许岁穗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赶忙跑到城垛旁去看。 包括周围几段城墙上的兵卒,此时也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魏长天的身影,等着看他将会如何大展神威。 不过众人虽然好奇,但其实也不算太过期待。 毕竟此前包括秦正秋、佛门高僧在内的一众二品高手已经出手过太多次了。 尤其是秦正秋几次出手的场面,更是给所有亲眼目睹过的人留下了此生难忘的印象。 所以,如今这个“神秘男子”即便再......等等! 那、那是什么??? 瞳孔猛地收缩,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间齐齐变得呆滞。 因为就在前一刻,他们看到距离敌军斥候仅几十丈远的男子身后忽然凭空多出了密密麻麻挤满天空的长剑! 这些长剑每一柄皆闪着银辉,仿佛被握在无数看不见的手中,跟随者男子毫不减速的直直向前挥斩过去! “唰!!” “唰唰唰唰!!!” 练光摇乱马,剑气上连牛。 刺眼的银芒一瞬间就将百余黑衣斥候连人带马淹没,令人看不见其中的景象。 直到数息过后,剑芒掠过,众人这才勉强能看清横斜在地的一片尸体,此时竟已无一个活口。 一个照面,斩百余精锐斥候。 这个场面虽然震撼,但相较于秦正秋来说无疑还差着不少。 不过此刻所有人却仍张大着嘴巴,眼神中的惊愕之色反而更加浓郁。 因为他们看到那个男子在将敌军斥候尽数斩杀后并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竟然就这么毫不减速的裹挟着无数长剑,继续向着远处敌军连营笔直冲去。 7017k 第738章 “二星”落穹剑 “轰隆隆!!” “啊!!” “结阵!!结阵!!!” “妈的!谁也不准退!!” “他就一个人!怕什么?!!” “砰!!” “砰砰砰!!!” “......” 银辉耀眼,巨响隆隆。 沉寂的夜空被嘶吼和碰撞声充斥,无数碎盾断戟崩裂开来,又纷纷跌下,如同暴雨倾盆向四面八方投射出绝望的血色。 虽然乾回大军有足够的时间列阵布防,虽然他们并没有小瞧这个才刚刚突破二品的神秘高手,虽然魏长天并没有全力以赴。 但当两千柄长剑如长虹贯日般淹没了茫茫箭雨,然后狠狠砸在绵延盾墙上时,由上千人组成的第一道防线瞬间便土崩瓦解。 没错,在突破二品之后,魏长天可以同时操控的兵刃数量已经达到了至少两千。 刚刚迈入三品时,他能操控三百柄长刀。 三品中期,差不多是五百柄。 三品巅峰,八百柄。 而现在,这个数字再次翻了一倍有余。 甚至,两千还不是极限。 魏长天粗略估计,如果自己用出全力的话,差不多可以同时操纵两千五百柄剑。 两千五百。 这个数字意味着魏长天一个人便可以抵得上一支军队。 当然了,他的内力并非无限的,所以并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但即便如此这也已经够到变态了。 最起码在这种直接冲入敌阵的战斗中,他的作战能力要远超一般二品高手,甚至比秦正秋也弱不到哪里去。 你可以一剑斩三千卒。 而我可以三千剑斩三千卒。 “妈的!爽!!” 一步步走在乾回大军的连营之中,魏长天就如同一尊煞神一样走到哪杀到哪,丝毫不在乎周遭不停射向自己的箭矢。 又或者说这些箭矢不管再多也根本进不了他的身,十几丈开外便统统被笼罩成片的剑芒给斩作了两截。 而除了射箭,普通兵卒则根本再没有任何威胁到他的手段。 近身? 别逗了,近一个二品高手的身完全等同于自杀,甚至还省去了魏长天操控长剑的力气。 所以眼下对于乾回二国的兵卒来说,他们能做的便只有逃命。 可是下三品武人又如何逃得过一柄柄被加持了“势”之力的飞剑呢? “啊!!!” “不、不要!!” “噗嗤!” “砰!砰!砰!” 犹如砍瓜切菜,又犹如阎罗索命,剑影在半空中交错飞舞,带起的一道道血迹勾勒出了一张红色的大网,将不知多少兵卒掩埋其中。 就眼下这种局面,魏长天在内力用光之前基本上可以说是无敌的。 除非他冲入军营更深处被对方用蚂蚁食象的方式活活磨死,又或者...... “轰!!” 突然,一道数丈长的红色刀芒自剑阵西侧乍现,砸入剑网之中发出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北侧和南侧也皆有一道惊天气势翻涌,与那红色刀芒一起直逼位于剑阵中央的魏长天。 “铛!” “咔!咔嚓咔嚓!!” 碎裂声于耳边响成一片,一瞬间便有数百柄长剑在与这三股力量的对抗中崩裂,原本笼罩着方圆数十丈的银白剑阵也猛地收缩了五成。 不过面对如此异变,魏长天却没有丝毫惊慌,反倒还平静的笑了笑。 既然是“练手”,那他的目的便肯定不是为了屠杀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士兵。 之所以冲入敌军连营大开杀戒,只不过是要逼对方的高手现身而已。 而现在看来对面也不笨。 不仅一下子赶来了三个二品,并且还不是一个个挨着送,而是等到人齐之后再一齐发难。 三个二品。 换做一个时辰之前,魏长天或许也能打得过,不过系统点数指定就要见底。 但现在么...... 转身面前北侧的那个老头儿,忽然举起手中龙泉剑。 “就你了!!” 魏长天暴喝一声,周身瞬间就浮现出了三十六颗星点,犹如星河环绕。 而随着他这一剑从上至下快速挥落,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里,这三十六颗星点便一颗接一颗的飞速崩灭。 三十、二十、十、五、三、二...... 当落穹剑独有的银色剑气脱剑而出,直奔远处的那个灰衣老头儿而去时,魏长天身边的星点便只剩下了两颗仍亮。 两星未灭...... 其实当初在黄枫谷时,魏长天以三品后期的境界也做到了这般程度。 但当时他是召出气运黄龙加持过了剑招。 魏长天很清楚,如果现在自己再召出黄龙的话,估计还能再灭一颗星,这一剑的威力也将无限逼近“伪仙”级别。 不过他却并未这么做。 一方面,即便是现在这一剑也已经极强了,他觉得对面这个老头儿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另一方面,为了“练手”而暴露气运黄龙的存在无疑是不值得的。 一旦用气运黄龙加持剑招,那黄龙就会变得可见,到时候会导致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所以还是暂且将这张底牌留着,先看看“两星”落穹剑的威力到底怎么样...... “轰!!” “轰!!!” 南侧和西侧,未被“选中”的两个二品高手仍在不停进攻,剑阵也被一次次压缩,最外围距离魏长天已不到十丈。 不过魏长天却仍旧没有管这两人,只是死死盯着北侧的灰衣老头儿,等待着这一剑的结果。 “唰!” 银色的剑芒划过半空,剑气已经不能说是几乎凝为实质,而完完全全就像是有形之物一样撕裂空气,速度快到了极致。 不过由于魏长天所立的位置距离灰衣老者仍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后者好歹也是二品高手,所以如今周身早已是金光大盛,明显就是施展了什么防御神通。 虽同是二品,但仍弃攻转守。 由此可见灰衣老者并没有丝毫轻视魏长天这个刚刚迈入二品的“新人”,应对的十分稳妥。 而这也让魏长天对这一剑的结果变得不怎么乐观。 即便打不成重伤,怎么也得让对方受点轻伤吧。 好歹落穹剑也是白殿绝学啊。 再说自己用的还是龙泉剑。 这要是被人家给防下来了,那岂不是......嗯??? 目光一滞,魏长天突然猛地瞪大双眼,表情亦变得无比震惊。 甚至就连南侧和西侧的另外两个二品高手也在此时下意识的停下了进攻,呆呆的楞在了原地。 包括周围成千上万的乾回兵卒,以及更远处几个正在向这边狂奔的将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一个方向。 然后...... “噗通!” 剑气过颈,人头坠地。 7017k 第739章 原来我这么牛逼啊? “......” 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当摆好架势的灰衣老者就这么被魏长天一剑斩飞了脑袋时,整个大军连营就像是摁下了暂停键,一时间所有人都愣愣的瞪大了眼睛。 “唰!” “唰!” 位于西、南两侧的两个二品高手在短暂的愣神过后明显犹豫了一下,对视一眼后旋即便撤身向着后方快速逃去。 而相比于他们,魏长天此时的惊讶之情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卧槽! 落穹剑这么牛批的吗??? 这才“二星”就可以一剑杀二品了??? 那如果再加上气运黄龙,再灭一颗星,那自己的一剑岂不是就跟秦正秋差不多了...... 可不应该啊。 讲道理,三十六星全灭的落穹剑才是真正的“伪仙”级别武技。 而挑月剑却是实实在在的“仙级” 即便秦正秋没有将挑月剑练到大圆满,可此前那几次出招所展现出的威力最起码也算上“伪仙”了。 这样一比,自己刚刚那一剑应该还差着很远。 那为什么...... 看着远处已经身首异处的灰衣老者,魏长天大脑飞速运转,终于在片刻之后得到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那就是自己可能有点太“想当然”了。 从归尘刀,到落穹剑,再到挑月剑。 或许是由于自己一直练的、见的都是这些顶级武技,长久以往便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以为谁都跟自己一样有这么多资源。 但其实对于大多数武人来说,哪怕是二品高手,掌握的武技也大都十分平庸。 再加上别人没有“梦道”,提升境界和修炼武技往往不能兼得,必须要做取舍,所以哪怕是普通的武技也无法练到较高层次。 换句话说,大部分上三品高手的优势只在于“境界”。 而一旦遇到自己这种同境界,且武技、兵刃、神通等等方面都要胜出太多的对手时,那被秒杀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说到底,这其实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富二代,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一辈子都想象不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人会活活饿死。 魏长天也是一样。 在今夜之前,他虽然在烟云山杀过常树安,在怀陵城杀过白有恒,在凌波亭杀过宁永年,在白灵山杀过闫焕文的黑衣侍卫。 他虽然杀过这么多二品高手,但每一次要么是以多欺少的“围殴”,要么就是用了神击符,亦或是借助了挑月剑之力。 说到底,他其实一次也没与二品高手正儿八经的交手过。 因此,此前魏长天一直觉得二品境武人都厉害到不行,每一个都定然会跟秦正秋、宁永年一样有着种种神秘莫测的手段。 但现在看来,或许这些人确实已然站在了武道之巅,具备了睥睨众生的资格。 可这山顶却依旧分作了三六九等...... 眼神中的惊讶之色一点点褪去,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 在想明白这一切之后,魏长天并没有产生什么对“弱者”的怜悯,反而还变得越发兴奋。 既然自己现在这么牛逼,那还犹豫什么? 肯定继续干他丫的啊! “轰!!” 脚下发力蹬起一片碎石,气浪瞬间翻涌。 下一刻,魏长天的身形便犹如一道利箭,裹挟着无数长剑向着绵延数里的军营更深处杀去。 ...... ...... “许姑娘......” 奉元城头,笼罩四周的佛光已经恢复到了一个时辰前的样子。 黑衣白发的秦正秋站在许岁穗身边,一动不动遥望着远处的混乱之景。 “二品,用剑,老夫不记得宁蜀二国之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他是谁?” “......” “我的一个朋友。” 同样看着前方,许岁穗的声音很平静。 “朋友?” 秦正秋扭头瞥了一眼许岁穗,轻声叹道: “许姑娘,是长天吧。” “老夫虽不知他为何会改用剑,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登上二品的。” “但那一人控千刃的手段,老夫却认得。” “怎么?长天他是有意不愿见我?” “......” 佛光与月光交织朦胧,夜色缭绕中传来一阵阵遥远且缥缈的嘶喊。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许岁穗的沉默算是从侧面证实了秦正秋的猜测。 虽然魏长天之前曾特意叮嘱过许岁穗暂时不要暴露他的行踪,但其实当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尤其是一剑斩杀了一个二品高手之后,身份基本就藏不住了。 包括乾回二国那边,估计很快也能判断出他就是魏长天。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那可控万剑的“万刃引”和可藏万剑的星辰刀鞘不光秦正秋认识,别人也能认得出。 所以...... “果然是长天么......” 摇了摇头,秦正秋的眼神似乎有些落寞。 这份落寞因何而起并不难理解。 但那丝隐藏在眼眸深处的阴冷却很难被人察觉到。 时至今日,“天下是否仅可容一人成仙”的问题秦正秋还没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又或许,这个问题在有人登仙之前,一直都不会有答案。 因此秦正秋不敢赌。 不论此事是真是假,他都定要做第一个“登仙”之人。 而如果魏长天的“进度”超过了自己...... “秦前辈,你不去帮帮他么?” 身边,许岁穗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秦正秋的思绪。 后者抬眼看了看远处已经深入敌营腹地、搅了个天翻地覆的一片银白剑芒,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长天做事都会留退路,不会有事的。” “既然他不愿见我,那我便也不去自讨没趣了。” “许姑娘,老夫先走一步,有事再差人来唤我就是。” “......” 说完最后一句话,秦正秋很快便转身走下城墙,身影消失不见。 而许岁穗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他离开,轻轻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秦正秋和魏长天的“矛盾”源自何处。 也正因为知道,她之前才会主动找上秦正秋,带着后者一路来了奉元。 一方面,这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 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保护魏长天。 说实话,许岁穗其实挺想做个和事佬,调和一下秦正秋和魏长天之间的矛盾的。 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她十分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世界,确实只能容一人成仙。 7017k 第740章 今夜之后,名留青史 另一边,乾回大军连营。 就当秦正秋简单跟许岁穗聊了几句,继续回去闭关之时,魏长天则是仍在军营之中大杀四方。 从外围到这里,他已经深入敌营足足五里,已然隐约可以看见来时那条湍急的大河了。 换做一般二品武人,恐怕除了秦正秋之外便再无人敢这般猖狂行事。 可魏长天不仅敢杀入敌营,甚至还一路在追击那俩方才偷袭自己的二品将领。 一个人追着俩二品跑,周围是十余万“看热闹”的普通士兵。 这副场面乍一看实在有些魔幻。 但对乾回二国而言,隐藏在这“魔幻一幕”之下的则是深深的耻辱。 跟死多少人无关。 二品虽然厉害,可终究也是人。 所以即便让魏长天随便杀,后者也杀不了多少。 一千?两千?三千? 最多不过就是这么多而已,放在百万大军之中无疑只是九牛一毛。 可这份屈辱,以及由此对军心产生的冲击却是无法估量的。 如果有办法的话,乾回二国的将领们一定会将魏长天围杀当场。 但是,面对着这样一尊煞神,他们确实想不出任何办法。 又或者说,击杀魏长天所要付出的代价,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所能接受的范围。 “妈的!!” 距离“主战场”三里开外的大军主帐,一个身披金色将军甲的男人目眦欲裂的怒吼道: “陛下还没回信么?!!” “回、回将军......” 帐外,有传令兵立马跑了进来,脸色煞白的回禀道:“还没有......” “......” “砰!!” 狠狠一拳擂在书案上,金甲将领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愤怒却早已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就像刚刚说的,他不是没有围杀魏长天的办法,即便杀不了,最起码也能将后者赶走。 可此事牵扯重大,他必须要传信询问吕鸿基。 然而如今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那边却迟迟没有回音。 所以,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此人在己方军营之中乱杀一通,然后扬长而去吗? 作为一军主将,金甲将领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更受不了这般侮辱。 因此在几个呼吸过后,他也不管别的了,转身就大步向着帐外走去。 “将军!!” 身后,几个副将督军见状登时大惊失色,忙不迭跟上来劝道: “将军,莫要冲动行事啊!” “是啊将军!那贼人既如此嚣张,便定有所仰仗!黄天师已经战死,您若是再、再有个三长两短,百万大军将落入群龙无首之境啊!” “将军三思!!” “三思啊!!” “......” 金甲将领身后,混乱的声音中充斥着恐惧,亦令前者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但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些人胆小,只是因为他们如今确实不能再承受更大的损失了。 此次出征新奉,大军之中最初共有七个二品将领。 但就在几天之前,秦正秋和几个佛门高僧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军营之中,一夜便取了其中三人的性命,甚至还包括当时的大军主将。 也正因如此,眼前这个金甲将领才临危受命,接替了主将之位。 高层将领一下子死了一小半,打击不可谓不大,但好在并未影响大军整体的运作。 可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几天,竟然又有一个神秘男子以更加夸张的方式杀入了军营,并且一来就又杀了一个...... 外面还在逃命的那俩。 眼前这位金甲将领。 如今乾回大军之中一共就只剩下这仨二品了。 如果再死上一两个......那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虽然同样倍感屈辱,但眼下这群人却无论如何也不想金甲将领再去冒丁点风险。 不过后者明显已是怒火攻心,又哪里听得进他们的劝。 “够了!!” “我哪怕便是战死在今夜!也绝不能忍如此大辱!!” “你们不敢去便不去!!” “本将去意已决!谁若再拦!休怪本将无情!!” “......” 怒目圆瞪的喊出最后一句话,金甲将领毫不犹豫的便转身向着不远处的那片剑芒激射而去。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几眼,终究还是不能猥琐躲在后面,也只好纷纷咬牙跟上。 就这样,除了那俩正在逃命二品高手之外,乾回大军之中几乎所有上三品高手都奔向了魏长天所在的位置。 而至于后者现在正在干啥...... “哈哈哈哈!” “跑!” “你丫再跑啊?!” 混乱的战场之中,银芒交错的剑阵已然再次扩张到了几十丈的范围,犹如一头可以吞噬一切的饕餮,将飞射的箭矢、奔逃的兵卒、甚至是营帐、篝火、军旗......所有落入其中的活物死物统统绞成了碎屑。 而在剑阵正中,魏长天则是大笑着看向脚下脸色惨白、正在不停口吐鲜血的男人,表情十分得意。 是的,此人正是刚刚那俩二品高手之一。 追了大半天,费了好大功夫,总算是追上了其中一个。 而另一个的身法虽然比不得扶摇步,但却要比这人来的好,所以此时已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样一看二品其实还是不好杀。 如果对方不跟自己硬碰硬,而是拼了命的逃,那还是有很大机会逃掉的...... “......” 摇摇头,魏长天不再接着想下去,而是随手挥出一剑,将男人的甲胄斩碎。 后者此时已然身负重伤,再无半点反抗之力,唯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盯着他,目光中满是悲愤与不甘。 不过魏长天却懒得看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男人身上有无保命道具后就准备挥剑取其性命。 一连杀了两个二品,剩下的估计是不会再露头了。 正好自己的内力快耗尽了,差不多也可以撤了...... 心里这么计划着,龙泉剑尖已悬停在男人心口上方。 魏长天刚准备杀完人就走,可还没等他这剑落下,不远处却先一步传来了一声暴喝: “贼子!!” “住手!!!” “轰!!!” 伴随着怒吼声,一道凶厉的枪芒乍现,旋即狠狠撞在剑阵之上,一瞬间就荡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叮叮铛铛!” 不计其数的断剑坠落在地,粗略一看至少有七八百柄,且每柄剑的断口都坑坑洼洼,明显就是遭受到了极强的巨力冲击。 从这番场面来看,此人明显要远比此前那三个二品强得多。 “嗯?” 手上动作一顿,魏长天转头向着异变突起的方向看去,表情第一次变得严肃。 而那个金甲将领则以为他心生忌惮,便一抖手中长枪,再次大喝道: “贼子!!” “你若敢再杀一人!今夜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 有来无回? 金甲将领不喊这句还好,喊完之后反倒是把魏长天逗笑了。 他看了看对面怒目圆瞪的男人,又看了看周围十余个已经悄悄对自形成包围之势的三品副将,嘴角浮起一丝讥笑。 好家伙,本来我还不知道去哪找你们,结果你们竟然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那今晚过后,老子岂不是注定要名留青史了? “那个谁,你想让我放人是么?” 笑着将龙泉挪开几寸,魏长天一面说话,一面从系统里换了一枚可以瞬间恢复所有内力,且一个时辰只能服一枚的“天元丹”。 “唔,我这人很好说话的,既然你们要人,那给你们就是了......” 随手将天元丹丢入口中,魏长天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周围众人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目光大都还停留在他脚边的男人身上。 很明显,他们并不相信魏长天的话。 然而就在下一刻,魏长天竟然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将男人拎了起来,旋即向着金甲将领丢去。 “唰!” 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眨眼间浑身是血的男人就像是一团破麻袋般飞出了十余丈,直直向着金甲将领砸去。 而看着半空中尚有最后一口气的同僚,后者的表情也从起初的愤怒变得惊讶,进而是如释重负。 虽然今夜大军备受重创、颜面尽失。 但能保下一个二品大将总是好的...... 想到这里金甲将领也不犹豫,拖着长枪便纵身一跃,想要接住仍飞在半空中的男人。 可也就在他高高跃起的同时,周围瞬间便响起了数道无比惊慌的呼喊: “将军小心!!!” “有诈!!” “将军!躲开!!” “......” 双眼猛地瞪大,金甲将领的大脑仿佛短路般停滞了一瞬。 而也就在这一瞬之后,一道银色的剑芒便自生死不明的男人身后浮现。 剑芒轻松刺穿了男人的胸口,旋即斩向金甲将领的面门。 7017k 第741章 你们被我包围了 “嗤啦!” 剑气如白刃,银芒凌冽。 当那道并不起眼的剑芒刺穿了男人胸口时,其距离金甲将领便已只剩不到半丈。 这个距离后者根本来不及躲闪或格挡,甚至还未等回过神来,剑气便已经激射至他的眼前。 “二星”落穹剑,外加出其不意的偷袭。 若是换做别人,下一秒指定便会落得个“一分为二”的下场。 不过金甲将领毕竟不是普通人。 “嗡!!!” 剧烈且高频的震动声突然响起,就在银色剑气即将斩在他脑袋上的前一刻,一尊金色的古钟虚影便猛地浮现在其周身。 繁复的铭文闪烁着鎏金之色,巨大的钟身将金甲将领整个人笼罩其中,不留一丝缝隙。 而这样一来,那道本该直接取后者性命的剑气便只能狠狠撞在了钟壁之上。 “轰!!!!” 巨响声犹如山崩,周遭空间仿佛有一瞬的收缩,旋即轰然在半空中炸散。 狂风卷着砂石倾泻四涌,无数兵卒被这股巨力冲倒在地,在强烈的风压之下甚至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而当烟尘散去,只见那道蕴含着巨大威力的剑气已然烟消云散,但那古钟虚影却仍屹立不动。 “有点意思......” 眯着眼睛看着金色巨钟,以及其中脸色煞白的金甲将领,魏长天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 能够在与自己的一剑对撞后纹丝不动,这玩意儿肯定不会是金甲将领的武技或神通,一定是一个保命道具。 而既然这样,那它肯定就会有限制...... 在杀了宁永年,得到了好几块保命至宝之后,魏长天现在对各种保命道具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说白了,就是这些东西虽然都蕴含着奇异的伟力,但具体效果却各不相同。 有的只能挡一次攻击。 有的可以维持“无敌”状态一小段时间。 有的能够“吸收”攻击中的部分力量以补充自身内力...... 反正就是有强有弱。 而要说最好用、最能配得上“保命”二字的,无疑还是附带“随机传送”功能的清绝玉佩。 毕竟大部分情况下对手既然有能力杀你一次,那就有能力杀你第二次。 如此一来你即便挡住了第一次足以至你于死地的攻击,但本身的处境却并不会发生改变,早晚还是要死。 就像是如今这个金甲将领。 虽然他现在躲在古钟虚影之中十分安全,但谁也能看出来这巨钟的金芒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散。 照这么下去,最多二三十息之后这层“罩子”就会彻底消失,也意味着他将不再“无敌”。 所以,眼下他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赶紧趁着这个功夫逃跑。 再退一步,哪怕是带着“无敌buff”破釜沉舟的冲上来跟魏长天拼命也行。 最起码在这段时间之内魏长天肯定奈何不了他,他保不准就可以借此机会反杀..... 总之。 不管要打要逃,时间对他来说都无比宝贵,必须要立刻做出决定。 可金甲将领却一反常态的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表情一阵青一阵白。 很明显,他并非是傻了或者愣住了。 他之所以不动,只是因为动不了。 “原来如此。” “激发了之后就不能动是么......” 撇撇嘴,魏长天将目光从金甲将领身上挪开。 既然“二星落穹剑”都奈何不了这层防御,那他也懒得再做尝试。 反正看这样子持续时间很快就到了,等等就是了。 不过...... 视线望向周围十余个进退两难的三品副将,魏长天微微抬了抬龙泉剑尖。 干等也是等,趁这功夫先把这些臭鱼烂虾给给收拾了吧。 “铮!” 剑振之音似萧萧马鸣。 罡风纵横,下一瞬间魏长天周身便浮起十三柄长剑,每一柄皆遥遥对准了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影。 似惊涛拍石,激起碎玉飞花的泠泠之音。 又似古琴流响,时而清朗时而悠扬。 与寻常剑法威力越大声势便越大不同,落穹剑的“落”字不仅仅只是其剑招异象的描述,更是这门剑法最与众不同的特点之所在。 从第一式,到第三十五式。 从登堂境,到大圆满。 随着剑招、境界、威力的提升,落穹剑一招一式的视觉效果却在不停变弱。 就像刚刚那一剑,若不是剑气之势已内敛到了极点,也不可能会被金甲将领忽略。 所以,跟方才魏长天在军营之中大杀四方时华丽震撼的场面截然相反,此时此刻这十三柄漂浮在半空中的长剑只是覆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银光,甚至令人分不清究竟是剑芒还是月芒。 但其中已被压缩到极致的杀意却令每一个人都在心底打了个哆嗦。 “哒......” 脚步声很轻,周围十三个三品副将竟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半步,表情一个比一个挣扎。 就如刚才所说,他们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进退维谷的处境。 一方面,面对着明显不是寻常二品武人的魏长天,他们根本没有与之一战的自信。 就刚刚那一剑,恐怕就是二品巅峰之人来了都不一定能接的下,他们又如何能敌? 是,这次魏长天是一次挥出十三剑,威力肯定要弱不少。 可即便这样,自己就能挡得住么? 恐怕到时候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这样想来,那现在扭头就逃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另一方面,如果他们真的逃了...... 目光齐齐落在仍被“困”在古钟虚影中的金甲将领,十三人的眼神无比艰涩。 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若自己现在逃了,那前者将必死无疑。 要知道就在几天前,上一任主将才刚刚被秦正秋刺杀在营帐之中。 不过秦正秋好歹是公认的准一品境高手,而且还是暗杀,还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可这次呢? 一个刚刚突破二品的神秘人,大摇大摆的孤身杀入自家军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才上任没几天的新一任主将也杀了? 若是这种事真的发生了,那乾回二国不仅将会颜面尽失,甚至这场仗都不用打了。 毕竟当一军主帅都能以这种方式被杀掉时,又有哪个士兵会相信这样一支军队能打胜仗呢? “......” 月色凄凉,寒风萧瑟。 这一刻,十三个三品副将,外加远处那个被魏长天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逃走的二品高手,一共十四人皆死死攥紧了手中兵刃。 他们的呼吸无比急促,表情无比忌惮,但脚下却再未后退半步,甚至还隐隐在向着魏长天合围。 很明显,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既然投身戎伍,那国家利益和尊严便理应至于个人生死之上! 他们哪怕是战死,也绝不能逃! “轰!” “轰!!” “轰!轰!轰......” 十三道三品境武人的气势接连爆发,在茫茫飞沙走石中直冲云霄,将魏长天死死围在正中。 身子站的笔直,眼神决然。 他们每个人都没有留力,已然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 不过也就在这时,就在魏长天即将出手的前一刻,一声怒吼却先一步响彻战场。 “快逃!!” “不要管我!!” “都给老子逃命!!!” 7017k 第742章 第一声龙吟 “不要管我!!” “逃命去!!” “......” 毫无疑问,喊话之人正是那个金甲将领。 月影沉沉,十三道滔天气势翻涌,但这个声音却压过了一切。 正欲挥出的龙泉剑顿了一顿,魏长天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虽仍旧平静,但相较之前却多了一丝欣赏。 十三个副将在危难之际选择死战不逃。 身为主将的男人却出言让他们各自逃命。 说实话,虽然以上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敌人,但他们的举动却让魏长天有些敬佩。 不管他们的身份如何,是站在何种角度思考问题,对局势的判断有何差异......可有一件事无疑是相同的。 那就是这些人都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很难。 最起码就魏长天曾见过的那些大人物、小人物,其中并没有几个能做到。 因为这需要有极为坚定的信仰和追求。 “......” 摇了摇头,魏长天的停顿不过只有一瞬,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周围十三人身上。 而这十三人也是一样,动作只是微微一滞,旋即便继续一步步向着魏长天逼近。 他们当然听到了金甲将领的话。 但那几句话不仅没能让他们改变主意,反而还更加坚定了他们决意死战的勇气。 “将军!我等不逃!!” “我们不怕死!我们只怕不能死在这沙场之上!” “大乾男儿绝不受如此大辱!!” “我大回武人也一样!!” “我们倒要看看这贼人是否真有万夫不当之能!!” “......” 一声声吼声回荡在夜空,其中尽是无以复加的血性与刚勇。 与此同时,那个逃了好半天,除去金甲将领之外仅剩的最后一个二品高手也自暗处现身,一步步走到了十三人最前面。 他没穿战甲,用的也不是制式兵刃,想来并非军中之人,应该是大乾或者大回从国内某个宗派中找来的帮手。 而就是这样一个其实不必拼命的“外人”,此时竟也缓缓拔出了腰间宽刀。 他死死盯着魏长天,衣袍在翻涌的内力中猎猎作响,声音沙哑且果决。 “你很强,能杀我。” “但是,老子也不逃了。” “......” 十三个三品,一个二品,还有一个将会在十几息后加入战斗,且大概率是二品后期境界的金甲将领。 此时此刻,魏长天终于在今夜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力。 这股压力不单单来自于对方的实力,更来自于他们这份已将生死抛之脑后的气势。 高手过招,尤其是顶尖高手过招,敢不敢拼命会十分影响一个人所能发挥出的实力。 而现在很明显,对面各个都要跟自己拼命...... “呼......” 深深吸了一口气,魏长天脸上再没有一丝轻松之色。 龙泉低垂,衣角随风摆动。 身侧除了原本的十三柄长剑之外,又有数十柄泛着寒芒的剑光升起。 看着从四面八方杀向自己的十余道裹挟着一往无前之势的身影,魏长天闭上眼睛,缓缓挥动了龙泉。 跟他刚刚一剑杀了那个二品高手时一样,三十六颗星点再次浮现在周身,然后一颗颗接连崩碎。 不过这次...... 二十、十、五、四、三、二......一。 随着倒数第二颗星光湮灭,唯有最后一颗星点独亮之时,魏长天终于在第一道攻击已至眼前的千钧一发之际睁开了眼睛。 而与此同时,在他头顶的上空,一条巨大的真龙亦缓缓浮现。 驾浪沉月,吞空断河。 真龙在夜空中翻腾了一圈,掀起的狂风掀起地上砂石,没过无数人惊愕到极点的目光。 然后,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血盆大口,嘶吼出了这天下第一声龙吟。 ...... ...... “快!!!” 飞沙走石,疾风掠过地上茫茫尸骨。 就在魏长天召出气运黄龙,决定完成“1v15”的壮举之时,六道人影亦自奉元城中冲出,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前方那条在空中翻腾的真龙冲去。 两个二品佛门高僧打头,后面是四个三品的新奉将领。 很明显,他们都是许岁穗派来的。 别人不知道这真龙是什么来头,但许岁穗却是知道。 而既然真龙现世,那就说明魏长天一定是到了必须得全力以赴的处境,所以她才会赶忙派人前去增援。 “不是说只是去练手的嘛!!” “总是做这样的事!!一点也不为别人想!!” “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该......” “呸!你的那些老婆该怎么办!!” “......” 站在城头,被天佛阵“困”在城内的许岁穗眼巴巴望着远处正在狂奔的六人,嘴中骂个不停。 她现在可以说是又气又急。 气的是魏长天刚刚才因为突破二品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结果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就又来了一次。 而急的当然是怕魏长天真的会出事。 要不是有天佛阵,许岁穗真想自己也跑过去,指着魏长天的鼻子大骂一通。 但可惜的是她并没办法做到这一点,所以就只能等着这六人将魏长天带回来之后自己再骂。 “哼!反正这一次我肯定要骂你......” “你之前都骂过我好几次了,我都记着呢......” “所以你不许出事,否则我就没办法找补回来了......” “不许出事......” 一个人红着眼眶在城墙上小声嘀咕,许岁穗今晚上倒也真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先是差点被人刺杀,结果最后关头被魏长天救了。 刚把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释放出来,结果又被魏长天一通骂。 关键是魏长天骂完之后又莫名其妙的不生气了,甚至还给了她一个保命道具。 再然后就是“突破二品”、“真龙现世”这两档子事...... 看着已经跑出一半路程的六道人影,许岁穗的眼神突然愣了一下。 因为她忽然发现,怎么自己的喜怒哀乐好像都跟魏长天息息相关...... 难道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 他娶了那么多老婆,这种渣男自己唾弃都来不及呢! 可、可是他如果真的也喜欢自己的话...... 等一下! 自己为什么要用“也”?? 脸颊突然变得通红,再加上本就红肿的眼眶,许岁穗现在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古怪。 而就在她陷入了完全是因为“想太多”才导致的“烦恼”之中时,魏长天那边的战斗也刚刚结束。 “吼!!” 龙吟声中,鳞片上沾染着点点血迹的真龙再次冲上了夜空。 它的身下,十四具尸体四散在各处,唯有一个甲胄破碎、浑身鲜血的男子仍留着最后一口气。 “将军......” 站在男人身前,衣袍亦有几处破损的魏长天默默将龙泉剑从男人脖颈处移开,轻声问了一个放在一刻钟前他压根就不在乎的问题。 “不知将军何名?” 7017k 第743章 英雄 关河冷落,血染黄沙。 厮杀声已停,黄土郊原斜插无数断剑,凄凉月色披离萧萧骸骨。 寒风卷着沙砾奔向天际,男人血红的眼底映出于夜幕中摇曳的金色真龙。 果然还是输了...... 在真龙现世的那一瞬间,金甲将领便知道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没了悬念。 但他还是跟其余十四人一起,燃尽生命战至最后一刻。 就如之前所说。 因为这关乎着他们最看重的,两个王朝的尊严...... “咳......” 咳出一口鲜血,颤巍巍的一点点支起身子。 男人的伤势极重,腿骨也发生了错位,明显是已经断了。 但他仍撑着手中长枪,十分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的背挺得很直,头抬得很高。 月光下,男人的身子始终没有停止颤抖,体内仅剩的最后一丝生机也在飞速流逝。 可他的目光却无比坚定。 他不愿意被魏长天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所俯视。 所以他一定要站起来。 “你......” 深吸一口气,平视着就在身前两步远的魏长天,金甲将领一字一顿慢慢说道: “你要杀便杀......” “废什么话......” ...... 长剑低垂,衣角有数道破口。 看着对面拼了命也要站起来的金甲将领,听着他的话,魏长天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 不想回答么? 也罢...... 伸手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魏长天现在的状态明显也不太好。 虽然他刚刚完成了“1v15”的壮举,但在没有借用系统的情况下,这一仗无疑十分艰难。 唉。 扭头看了看周围十四具尸体,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魏长天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十五个已经身居高位、受万众敬仰的上三品高手,刚刚却就跟十五条疯狗一样,以一种完全就是换伤舍命的打法战斗到了最后。 感受着胸口处的阵阵疼痛,魏长天记得这是一个肤色黝黑的男人在被自己斩掉双臂之后,用脑袋撞出的伤。 而左臂上的伤口则是那个二品高手在面对着一道足以取其性命的剑气时不退反进,一拳砸出的。 还有右手、后背、双腿......魏长天身上所有的伤势其实都是这十五人用性命为代价造成的。 说实话,这些伤或许并算不得多重。 但面对着已经全力以赴,甚至将气运黄龙都召出来的魏长天,这些人能伤到他便已经够到匪夷所思了。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得到了魏长天的尊重。 “将军......” 伸出手,慢慢摘掉了蒙在脸上的黑布。 当魏长天在今夜第一次露出真容时,对面金甲将领的眼神有一瞬的停滞。 他明显已经认出了魏长天,不过却没有说话。 而魏长天则是平静的看着他,缓缓说道: “虽然我知你不会答应,但还是想问问你,今后能不能......” “魏公子。” 突然,还没等魏长天一句话说完,金甲将领便冷冰冰的打断道:“既然明知我不会答应,又何必问。” “......” “好。” 轻轻点了点头,魏长天竟果真没再说话,只是慢慢举起了龙泉剑。 银芒再次浮现在剑身之上,虽十分微弱,但金甲将领却再不可能抵挡。 招降不成,魏长天即便再怎么遗憾,却也不会做出放虎归山这般举动。 那他能做的便只有给对方一个痛快...... 自古英雄惜英雄,自古英雄杀英雄。 魏长天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可以被载入史册的话,后世的人会如何评价自己,是英雄还是恶人。 但最起码在这一刻,不管对面这个男人与自己是敌是友,其在魏长天心中倒是的的确确配得上“英雄”二字。 包括已经死去的其余十四人,亦是一样。 “将军,上路吧。” 轻声道出最后一句话,魏长天默默挥出龙泉,剑气直奔那个他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金甲将领。 不过也就在此时,后者竟抢先一步突然举起右掌,旋即狠狠砸向了自己胸口。 “砰!!!” 沉闷且出人意料的闷响声中,魏长天目光一顿,一丝惊愕之色闪过眼底。 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宁可自尽,也不愿意死在自己手里么...... 手腕一抖,本应刺入金甲将领心脏的剑气猛地错开几寸,沿着后者的身侧划过,然后重重斩在地面,激起一片砂石。 尘土飞扬,在夜色中遮挡住了两人的身影。 手持龙泉,魏长天一言不发的看着对面已生机全无,但仍手拄长枪挺身而立的男人,耳边唯有后者死前的最后一句吼声回荡。 “我今日虽死!但我大回定万世永昌!!” “万世永昌!!” “万世永昌!!!” “......” ...... 尘埃落地,真龙消散,一切都在这注定要载入青史的夜晚归于平静。 “魏公子!!” 当六道人影沿着魏长天在军营中杀出的那条“血路”冲到近处之时,后者正在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 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晚的月色仿佛格外凄凉。 “魏公子,陛下观真龙现世,知公子处境危机,令我等前来接应。” “公子,你伤势如何?” 身边,许岁穗派来的六人一边说话一边扫视周围,眼神渐渐变得惊愕。 他们虽然猜到魏长天刚刚一定是在“大展神威”,但万万没想到竟然夸张到了这种程度。 十三个三品,四个二品,一共十七个上三品...... 所以,这些人全是魏长天一个人杀的?! 从六人的表情来看,他们很明显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但从如今的局面分析,他们又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魏、魏公子,这......” 终于,有一个三品副将实在忍不住,开口想要问问魏长天具体情况。 不过另一个佛门高僧却比较冷静,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先一步打断道: “魏公子,你的伤要不要紧?” “若是还能坚持,那我们便先回城吧。” “......” “嗯,我没事,走吧。” 看了看身边六人,魏长天平静的点点头,将龙泉剑收回星辰刀鞘。 他并没有带走金甲将领的尸体或人头做战利品,只是默默转过身,一步步向着奉元城的方向走去。 而六个上三品高手则隐隐将他护在当中,脚步声在一片死寂中分外明显。 如今整个乾回大军之中已再无任何一个上三品将领,也意味着再无人有能力可以阻拦他们这样一群人。 不过就在七人才走出不到十几丈时,一个人影却突然从一辆残破的马车后现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嗯?” 走在最前面的佛门高僧眯了眯眼睛,向着拦路之人看去。 但下一刻,他眼神中的警惕之色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惊讶。 因为挡在他们七人之前的并非什么绝顶高手,而是一个只有九品的普通兵卒。 沾满了尘土的软甲、最常见的制式长刀、略显青涩的脸庞、愤怒且紧张的表情。 很明显,这个小兵的年纪应当不大,最多不过十五六岁。 再加上他只有九品的修为,想必在乾回大军之中只是最底层的小卒。 但就是这样一个最弱小的人,如今却拦在了七个上三品高手之前。 他要做什么其实魏长天等人都清楚。 可这种送死的行为...... 嗯? 突然,魏长天的表情愣了一下。 因为就在下一刻,他看见又有一个接一个的人影从各自的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一百、五百、一千、两千...... 很快,不知有多少最普通的兵卒慢慢合拢了过来,带着必死的勇气将魏长天七人围在当中。 他们手中紧紧攥着兵刃,有人脸色惨白,有人身子在打颤。 很明显,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结局。 但就跟刚刚那十五人一样,此时此刻这些最弱小的蝼蚁们,竟无一人再逃。 7017k 第744章 更恶,更狠,更不要命 在前世的军事术语中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做“崩溃率”。 所谓崩溃率,指的就是一支军队在战斗中临界崩溃时的伤亡比例。 这个比例并非是一个绝对的指标,对不同时代、不同国家、不同组成的军队来说各不相同。 但大多数情况下,任何军队的崩溃率都要远比一般人想象的低得多。 前世有过专业研究,古代农耕军团的崩溃率大概是5~10%。 这意味着一支军队的伤亡率只要达到了十分之一,那整个军团便会在战场上崩溃,开始不顾一切的溃逃。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个数字也多少提高了一点。 比如说美军的崩溃率大约在20%,一旦超过20%,指挥官便可以考虑投降。 当然了,这并非是绝对的。 毕竟有些小国的军队崩溃率甚至只有1%,而有的军队则可以打出90%,甚至是100%的“野战不崩溃率”。 一个阵地战至最后一人,不逃不降。 以上这些不展开讨论,总之就是任何一支军队,正常情况下不管其规模有多大,军心都极容易溃散。 并且这个溃散的阈值其实很低。 这无疑证明了人类往往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勇敢。 但在此时此刻,当魏长天看着周围那一张张陌生且决然的面孔时,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壮。 ...... 月色如墨,周围的兵卒越来越多,很快就达到了不下万数。 他们死死盯着魏长天七人,手中兵刃在月光和火光中折射着如星辰一样密密麻麻的寒芒。 毫无疑问,相比于刚刚那个为了心中信念而亡的金甲将领,这些普通士兵并不会有多么强的家国荣誉感。 正常来说,虽然这支百万大军今夜的伤亡率并不高,但当军中所有高层将领全部战死之后,他们理应崩溃散逃才对。 毕竟“群龙无首难成事”,更何况这些人还远远算不上“群龙”。 那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做出的这个选择呢? 是被刚刚那十五人死战到底的气节所感染? 是因为金甲将领最后那句“大回万世永昌”? 魏长天不知道,只能说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懦弱的时候什么也怕。 勇敢的时候又什么也不怕。 而至于是懦弱还是勇敢,或许就只在一念之间。 如果刚刚第一个人没站出来,可能之后这些人也不会露头。 但只要有人点燃了这根“引线”,那么便如同引发了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不管每个人真正的想法是什么,都只能被这股巨浪裹挟着滚滚而下...... “......” “阿弥陀佛......” “魏公子,走吧......” 身边,一个佛门高僧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唏嘘。 虽然深陷重围,但其实如今的主动权完全在魏长天这边。 毕竟上三品高手可以做到短时间内御空而行,所以他们可以选择无视这些士兵,直接“飞回”奉元城。 当然了,他们也可以先杀上一阵然后再走。 不过说实话,即便敞开杀他们七人也杀不了太多,最多不过万人左右。 而这个数字放到百万之中明显微不足道。 再加上魏长天刚刚一番大战已经受了伤,万一出个意外无疑得不偿失,所以这个二品高僧才会提议直接离开。 但是...... “走?” 慢慢拔出龙泉剑,魏长天笑了笑:“高僧,为什么要走?” “如今两军正在打仗,我们多杀一个,未来我们的将士或许就会少死一个。” “今夜恰好有这个机会,既然他们要来送死,那我们理应照单全收才是。” “你说对么?” “可是......” 佛门高僧张了张嘴,但犹豫一下后并未再劝,只是摇摇头叮嘱道: “魏公子,杀敌可以,可我等如今毕竟还在敌营之中,周围有近百万敌军。” “受陛下所托,贫僧定会竭尽全力护公子周全。” “不过也请公子量力而行,莫要......” “量力而行?” 看着苦口婆心的佛门高僧,魏长天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高僧,我不懂得什么量力而行,只知道他们是下三品,我是上三品。” “所以今夜我必不可能逃。” “正好,我倒要看看他们这份勇气究竟能坚持多久。” “......” 必不可能逃。 魏长天这句话的意思再直白不过,那就是不管对面有多少人前赴后继,他都不会走,而是会在这里一直杀到这百万大军溃散。 但要知道,这只是一种情况。 而另一个情况当然是魏长天在敌军崩溃之前就被活生生耗死。 “魏公子,你......” 双眼猛地瞪大,那个佛门高僧赶忙想要劝魏长天冷静。 可后者却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此时已然是抬起头来,冷冷的扫视过周围不知多少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你们听好了!” “你们不是想给你们将军报仇么?不是想证明你们大乾人、大回人不是孬种么?” “好!” “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我!魏长天!今晚就站在这!绝不退半步!” “你们若是有本事,那就来杀了我!” 周身再次浮起茫茫多长剑,魏长天的吼声清晰回荡在夜空。 他举起龙泉剑前指,剑尖对准了那第一个站出来的小卒,嘴中猛地喝出最后一个字。 “来!!” “......” “轰!!!” 犹如冲锋的战鼓,又像砸入水中的巨石。 当魏长天一剑挥出,毫不留情的斩飞了那小卒的脑袋时,周围无数兵卒便红着眼睛似一股股巨浪一般冲杀了过来。 “杀!!!” “杀啊!!!!” “为将军报仇!!” “杀!!!” “砰!” “砰砰砰砰!!” 嘶吼声和轰鸣声瞬间交织成一片,各种威力巨大的招式在人群中炸裂。 包围圈内,除了那个领头的佛门高僧和魏长天之外,其余五人不管心中是何想法,此时已然都各自施招迎敌,顷刻间便带走了上百条人命。 而魏长天也踏前一步,操控着周身千余长剑准备开始大开杀戒。 不过就在身形即将闪出的前一刻,他突然顿了顿,在混乱的声音中回头看向仍楞在原地的佛门高僧。 “高僧,我知道你们佛门慈悲为怀,讲究个以善渡人。” “但在我看来,对付恶人你便要比他更恶,对付狠人你便要比他更狠。” “现在敌人不要命,我们就必须比他们更不要命。” “我不是逞强,只是逼不得已。” “因为这场仗我必须得赢......” “......” 说完最后一句话,魏长天也不管那高僧是何表情,转身便裹挟着千余长剑激射而出,化作一道银色洪流轰然撞入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 一轮弯月当空,这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一夜终于在此刻行进到了最高潮。 7017k 第745章 杀疯了 寒风呼啸掠过天际,夜幕下的绵延军营之中充斥着火光和混乱。 黑压压的兵卒一片覆着一片,前一个人刚刚倒下,后面同伴便已扑了上来,仿佛无穷无尽。 如今正在发生的好似不是战争,而是一场屠杀。 而这里好似也不是战场,而是修罗地狱。 七个上三品高手,对上近百万大军。 实话说,这种战斗即便不算前无古人吧,但想必在悠久的历史中并未发生过太多次。 并且单就如今这般激烈程度而言,或许今夜也算得上“绝无仅有”了...... 弯月游至正空,不知不觉双方便已开打有半个时辰。 魏长天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只知道自己的内力已然枯竭。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他此前服过一枚“天元丹”,但在与那十五人的战斗中已然耗费太多,内力本就所剩无几。 再加上这半个时辰的消耗,如今战到力竭便也是再正常不过。 【天元丹:一次性道具,可立即恢复服用者全部内力、精神力、体力,300点】 【注:该道具每120分钟仅可服用一次】 一个时辰只能服一枚,现在还差一刻钟多一点。 “唰!” 又挥出一剑,将面前一个兵卒斩作两截,魏长天扭头看了看其余六人的情况。 相比于一开始,如今他们七人相距的要远一些,基本就是每人独挡一个方向,连接起来组成了一圈分隔生死的边界。 七人之中,那两个二品高僧明显压力比较小,从动作上来看仍算得上游刃有余。 并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佛门“慈悲为怀”的价值观作祟,他们一般情况下并不会杀人,大都只是将面前的兵卒打晕或打残。 还能够控制力道留手,这无疑证明了他们尚有不少余力。 不过另外四个三品副将的处境便要艰难许多。 虽说三品对上八品九品仍然是碾压,但三品境武人的整体实力终究还是比二品弱上很多。 在面对数量不多的“蝼蚁”时,这种差距并体现不出来,毕竟不管是三品还是二品,杀这些普通兵卒都只要一招。 但当“蝼蚁”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战斗被无限期拉长时,那三品境在各方面的劣势便都显露出来了。 从一开始的如入无人之境,到现在的闪转腾挪。 那四个三品副将已经转攻为守,虽每一招仍能带走数条人命,可脸上的疲态却已十分明显。 魏长天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此时也没功夫去想这些,只是看过一眼便立刻收回视线。 毕竟他们七人当中,处境最不妙的其实就是他自己...... “唰!” “唰唰唰!!” 又连续挥出几剑,覆在龙泉上的银芒已经微弱至极。 身上的各处伤口传来的痛感不停刺激着大脑,使得魏长天的表情有些狰狞。 毫无疑问,连杀对方十五个将领的他肯定是这些兵卒的首要目标。 并且说实话,围在他周围的士兵不仅人数最多,同时也最为勇猛。 面对这种局面,魏长天若是理智一点的话,现在就应该立马跑去那两个佛门高僧身边,让后者护着自己,直到可以再服第二颗天元丹。 不过他刚刚也说了—— 想要战胜不要命的敌人,那自己就必须得更加不要命。 “砰!!” 一脚踹飞了一个已经冲到自己面前的汉子,魏长天果断不再使用万刃引,一瞬间便撤去了与所有飞剑的联系。 “铛铛铛!” 周身,仅剩的数十柄长剑立刻纷纷坠下,落在尸堆的缝隙之中。 而魏长天则是手握银芒黯淡的龙泉,深吸了一口气后竟没再施展任何武技,而是就这么直直的冲入了人群。 “铛!铛铛铛!!” “死!!!” “......” 剑刃劈砍在甲胄上、军刀上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伴随着魏长天的怒吼和一片哀嚎响彻在滚滚烟尘之中。 是的,在内力枯竭之后魏长天并没有选择“求稳”的暂避锋芒,反而更加“激进”的直接冲入了敌阵! 刀剑交错、鲜血横飞。 他仅剩的最后一丝内力并未用来施展武技,而是全部灌注在龙泉剑上,凭借着在“梦道”中积累的战斗经验展开了一场最“原始”的厮杀。 当然了,身为二品武人,即便不用内力和“势”,他的身体强度、反应速度等等指标仍旧要远超下三品武人,依然算得上虎入羊群。 但不论如何,在被迫摒弃了最为强大的武技碾压,选择“肉搏”之后,魏长天的处境无疑便变得更加危险。 “魏公子!” “贫僧来助你!!” 远处,那两个相对轻松一些的佛门高僧很快就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 他们眼神一变,下一刻便纵身而起,准备过来帮忙。 不过还未等两人从各自的包围圈冲出来,便先听到了一声暴喝在人群之中炸响。 “不必!” “你们若有余力便去帮另外四个将军!” “我好得很!” “......” 表情一愣,两个佛门高僧遥遥相互看了一眼,目光明显都有些无奈。 好得很? 你一个二品武人都拿着剑跟人家一群下三品互砍了,这叫好得很? 两个和尚都不是傻子,当然明白魏长天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魏长天毕竟身份特殊,可以说一人便关系到整个大合战的胜负走向,因此万万不能出事。 更何况许岁穗也下了死命令,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将魏长天完好无损的接回奉元城...... 想到这里,两个佛门高僧不再犹豫,身后皆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佛轮虚影,同时立刻各自挥出了一道金芒刺眼的巨大掌印。 “轰!!” “轰!!!” 一前一后两声巨响之中,两道足足有数丈高的掌印荡开层层金浪,摧枯拉朽般淹没了挡在其面前的一切活人死人,然后继续向前,直至将魏长天身侧的所有兵卒在一瞬之间尽数荡空。 “呼!!” 动作猛地停住,掌印掀起的疾风吹动魏长天的衣角疯狂摇摆,周身十余丈的范围内除他之外暂时再无一个活口。 既解了魏长天的围,但又没有伤到魏长天。 两个高僧对于这一招的操控之细致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可另一边的魏长天却好像并不怎么领情。 “二位高僧......” “我说了,我好得很......” 只见他手持龙泉剑站在满地尸体的正中央,一动不动盯着两个佛门高僧,声音十分阴冷。 “我希望刚刚是最后一次。” “若你们再敢出手,那别怪我翻脸。” “......” 人家好心帮你解围,你却是这般不耐烦的态度。 听到魏长天的话,两个高僧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尴尬且难看。 然而魏长天此时却已不再看他们,视线越过周围百余被那金色掌印轰杀的尸体,落在更远处茫茫多暂时楞在了原地的兵卒身上。 “都站着干什么?!” “来啊!” “继续!!” 7017k 第746章 溃 一剑,一剑,又一剑。 一人,一人,又一人。 站在早已被血染红的大地上,魏长天已不记得自己挥出了多少剑,杀了多少人了。 此时此刻,他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机械,仿佛完全是出自身体的本能。 丹田之中的内力早已见底,在“噬魂”的作用下,一团团黑雾不停涌入魏长天体内,化作一丝丝真气,旋即又被立马抽干。 没错,要不是通过噬魂“以战养战”,魏长天恐怕早已力竭而亡。 但即便有噬魂在不停补充内力,他也只能维持着最最基本的“挥剑”的动作,甚至面对许多攻击时已然无力躲闪,只能选择硬抗。 当然了,这些兵卒并无法给予二品之躯多么重的伤。 可当一道道细小的伤口越积越多时,魏长天总会达到一个极限。 而他感觉这个极限已是近在咫尺了...... 视野已被鲜血覆盖,目之所及尽是一片鲜红的朦胧。 魏长天挥着剑,看着仍在不停涌过来的茫茫兵卒和密密麻麻的刀光,仍旧没有向另外六人求援。 主观上,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下。 客观上,其余六人如今其实也已无力再来帮他了。 从寅时到卯时,月亮已然落入西天,东边的天际微微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七人已经在这百万大军的军营之中杀了将近一个时辰。 有多人死在了他们的刀剑之下,如今没人来得及去数。 不过就这满地的尸体推算,这个数字绝对已经超过了一万。 七个人,杀了一万人。 算下来平均每人杀了一千五。 如此战绩已经超过了“三品可敌千卒,二品可敌两千卒”的正常标准。 那么,这便意味着不仅仅是魏长天,其余六人也已然是拼尽了全力。 如果今夜之后这六人可以顺利回到奉元,那将来绝对会被奉为英雄,其英勇事迹定会广为流传。 但另一边,其实对于已无一个上三品高手的乾回大军来说,他们倒也算是创造了一个令人感慨的奇迹。 无数最弱小的下三品武人,凭借着心中的一股热血,以一种几乎是“拿人命来填”的方式将七个上三品高手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是很难想象的。 倒不是说“蚁多食象”不存在理论上的可能,只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由于人“利己”的天性,使得这种事几乎可以被称得上“奇迹”。 就像现在。 如果今夜这些最普通的兵卒真的能耗死魏长天七人,甚至只有一两个,那他们无疑也是大乾和大回的英雄。 可要知道,英雄的称号只属于活着的人。 对于那些已经死掉的,不管何种荣誉都一文不值。 如此一来,谁会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成全别人呢? 而一旦大家都不愿意,那“蚂蚁吞象”便只会是天方夜谭...... 所以,站在这个角度,死了一万人仍未崩溃、明知必死仍在不停冲锋的乾回士兵的的确确同样在今夜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勇气和疯狂。 就像是之前死于魏长天剑下的那十五个高手,他们就像是一条条疯狗、豺狼,用自己并不锋利的牙齿疯狂撕咬着面前的巨兽。 并且当战斗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可以说他们距离成功已经仅剩一步之遥...... “咔嚓!!!” 西侧战场,伴随着一刀落下,银色的将军甲终于不堪重负的崩裂成碎片。 而战甲的主人,一个浑身是血的三品副将也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慌乱挥出一拳轰飞斩碎自己甲胄的小卒,他扭头向着魏长天那边看去,眼神无比挣扎。 他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极限,但丹田内却一直保留着最后一丝内力......刚刚好能够维持他御空飞行百息的内力。 这是他为自己留的后路。 而现在,则到了要做出抉择的时候。 是陪着魏长天死战到底?还是“先走一步”? 平心而论,这个副将觉得自己今夜做的已经够多了。 并且像魏长天这种人物身上定有保命道具,即便战至最后一刻也大概率不会有事。 但自己呢? 自己如果耗光最后一丝内力,那结果便只有一个死字。 咬着牙,男人一边抵挡着不停向自己袭来的刀剑,一边伸手攥住始终藏在怀里的香囊。 这是意中人给他的信物。 两人说好这一仗打完便成亲。 可若是自己死在这里...... 眼底闪过一抹痛苦,男人微微弯起双膝,好似已然准备御空逃走。 不过就在一息之后,他却又慢慢站直了身子,调动起仅剩的那丝内力,化作一道道凌冽的拳芒,狠狠砸向了对面的人群...... 从“逃”到“不逃”。 没人知道这个三品副将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心路历程。 可能是觉得自己就算逃回去,许岁穗也定然不会放过他。 可能是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上三品武人,怎能比这些蝼蚁更怕死。 可能是见别人都没有逃,他心里过意不去。 也可能是不想他的意中人认为他是一个懦夫...... 总之,不管因为什么,男人都在最后一刻做出了“不逃”的决定。 而除了魏长天之外,其余五人也是一样。 每个人都没有选择独自逃命,甚至都没有再问过魏长天一句话,只是这么咬牙继续厮杀。 哪怕自己已然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噗通!” 膝盖一软,刚刚那个三品副将突然力竭摔倒在地。 他的眼睛猛然瞪大,一直攥在拳中的香囊却悄然滑落。 躺倒在血泊中,看着那一柄柄向着自己身上砍来的长刀,男人知道自己将要殒命于此。 遗憾、痛苦、悔恨、释然。 无数情绪在此刻涌上脑海,然后又在下一秒突然变成了无以复加的惊愕。 这、这是...... “噗嗤!” “噗噗噗噗!!!” 利刃划过肌肤骨骼的声音接连响起在耳边,顷刻间带起一颗颗头颅翻飞。 怔怔的望着那一道道熟悉的剑气,男人突然挣扎着转过头,看向一个方向。 月色之下,累尸之上。 密密麻麻的长剑缓缓悬浮而起,一股鼎盛的二品气息在无数兵卒围拢的人群之中轰然炸裂。 “轰!!!!” 游曳嘶吼的真龙再现,笼罩着方圆十余里的无形大阵缓缓升起,乌云遮住了残月和新日,一道道紫雷在云层之中翻滚。 “......” 此时此刻,一切混乱骤停,站在地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每个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这接连升起的异象,看着那个脚踏龙首、身绕剑光、立于紫雷之下的男人,只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尊真仙。 但很明显,此人并非是真仙。 “这、这怎么可能......” 无数长刀坠地,不知有多少乾回兵卒在这一瞬间突然丧失了心中全部勇气。 他们不能接受眼前所见的一切,不能接受明明前一刻已然就要倒下的魏长天,现在竟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凭、凭什么!!” “假的!一定是假的!!” “......” 绝望且不甘的嘶吼、倒退而逃的人群,一切都意味着这支已经坚持了许久的百万大军终究还是在此刻崩溃了。 站在高空俯视下来,他们再不是什么疯狗豺狼,而只是一只只四散逃命的蚂蚁。 魏长天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然后缓缓举起龙泉。 “铮铮铮!!” 三千柄长剑齐齐调转剑尖下指,云层的紫电也越发密集。 然后下一刻,随着龙泉在空中划过一道自上而下的弧线,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剑光和紫雷便从天际如倾盆大雨般坠下。 7017k 第747章 名垂青史 沉月苍茫万雷动,乱云飞渡仍从容。 劫灰飞尽百万军,风雨何能缚苍龙。 万刃引、气运黄龙、锁龙、合离...... 当魏长天终于挨到一个时辰过去,服下第二枚天元丹之后,他便再没有任何保留。 “轰!轰轰轰!!” 澎湃的内力如巨浪一般滚滚涌出丹田,化作云层中的紫雷、化作两千长剑上的银芒、化作嘶吼翻腾的真龙倾盆而下。 剑雨滂沱,雷电助着剑势疯狂地翻滚怒号,银色和紫色的强光淹没了所有,把一切都击碎、冲毁、泯灭。 “不、不要!!!” “逃啊!!” “啊!!!” “......” 锁龙阵内、雷云之下,在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嘶吼声中,不计其数的兵卒就这么被剑与雷所吞噬,死亡的气息狂卷蔓延,在绵延数十里的连营之内掀起滔天血浪。 这一刻,仿佛有一尊来自地狱的阎罗睁开了眼睛。 它注视着这一切,然后自深渊之中缓缓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一条黄泉,十万幽魂。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阴曹地府的话,那这一夜黄泉路上定挤满了亡魂。 人命如蝼蚁在此刻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在似仙似魔的男人脚下,哀嚎的人群轻而易举便被碾至粉碎。 所谓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轰!!!” 又是一道紫雷闪过,地面上瞬间便溅起一片乱石血肉,电网交织中霹雳之声震得山摇地动。 不过几十息的功夫,便有数千兵卒已丧命于巨雷和剑光之下。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魏长天的表情却分外平静。 没有兴奋,没有怜悯。 他只是默默的站在龙首之上,眸中倒映着混乱的炼狱之景。 毫无疑问,今夜过后不论是哪国哪朝、哪门哪派的史官修书立史,他都一定可以载入史册了。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魏长天其实真的不想要这般名声。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唉...... 重重叹了一口气,再次慢慢举起龙泉。 魏长天遥遥看了一眼东方的新日,仿佛看见了刚刚醒来的蜀州城。 没错,战争是黑暗的,它只会带来无尽的苦难和伤痛。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魏长天并不想打仗,甚至可以说很厌恶。 但他也明白有些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很多时候战争其实是为了和平。 而只有胜利者,才能用战争去换取和平。 “没办法啊......” 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魏长天一拍龙首,身下巨龙便猛地自天际俯冲而下,裹挟着无比威势撞入了散逃的人群之中。 “轰!!!” 巨大的响声盖过了所有哀嚎嘶喊,亦盖住了魏长天最后一句有些自嘲的低喃。 “我也想当个好人。” “但是真没得选啊......” “......” ...... ...... 辰时,奉元城头。 极东天际透出红影,乌云散去,一轮朝日已现天边。 红日半规,浮涌天未,金色的朝霞落在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鳞甲之上,映亮了无数紧张且忐忑的脸庞。 他们死死看着远处已大半化作灰烬的百万大军连营,看着那些丢盔卸甲、混乱后逃的人群,目光之中除了惊愕之外便还是惊愕。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七道渺小的人影慢慢走出滚滚浓烟,映着朝阳一步步向着奉元城走来。 “......” “是他们!!是他们!!!” 稍稍一顿,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便响彻奉元城头,在万千新辉之中直冲云霄。 “噗通!” 身子一软,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许岁穗如释重负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脱力跌坐在地。 “陛下!” 身边,几个侍卫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将她扶起来。 但许岁穗毕竟是女子,所以他们冲到近处后却又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伸手。 好在许岁穗很快便摆了摆手,然后自己扶着城墙又慢慢站了起来。 “去,叫御医准备好......” 没有回头,许岁穗双手死死撑住城垛,声音很虚弱。 她默默看着那七道人影,目光最后落在那个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身上,视线越发模糊。 许岁穗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新奉战事的局势将自今日开始发生逆转。 当然了,她不敢肯定之后局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但最起码在此时此刻,魏长天七人无疑是大宁、大蜀、新奉三国的英雄,更是她的英雄。 “开城门,列仗......” “迎七人凯旋......” “......” 自北城门,一路入皇宫。 一刻钟后,当魏长天七人回到奉元城,坐着马车去往皇宫之时,沿途道路两侧已站满了百姓。 十八骑金甲校尉开道,其后是长长的车队。 旌旗招展,映日生辉,山呼声与礼乐交织,响彻在满目疮痍的奉元城。 乍一看这般场面并不算多么有排场,甚至有些寒酸。 但这却已经是新奉朝廷如今所能安排的最“豪华”的仪仗了。 很明显,许岁穗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鼓舞士气,同时表达自己对魏长天七人的感激。 可后者却好像对此并不领情。 “搞这一套干什么。” 御驾之中,魏长天透过车帘看了看外面神情激动的百姓,撇撇嘴嘀咕道:“劳民伤财,面子工程......” “怎么能是面子工程呢?” 对面,许岁穗笑着反驳:“最起码能鼓舞一下民心呀。” “行吧,反正你是新奉皇帝,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魏长天有些疲惫的摆摆手:“不过老子都快要累死了,还要在这里陪你游街......” “你累便歇一歇啊。” 许岁穗脸颊一红,低着头支支吾吾道:“不、不行你靠着我先睡一会儿呢?” “嗯?” 听到这话,魏长天懒散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神色古怪的看着许岁穗,半晌之后才狐疑问道:“你丫不会是喜欢我吧?” “呸!谁喜欢你!” 许岁穗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忙不迭啐道:“你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 “哦,那就行......” 咂咂嘴,魏长天又瞥了许岁穗一眼,没再说话,很快就闭上眼睛自顾自打坐休息了。 而许岁穗则是悄悄看着他,手指轻轻纠结在一起。 “咕噜噜......” 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路面,在热闹的欢呼声中向着皇宫慢慢驶去。 巨大的如来虚影仍高高悬浮在天空,佛光与晨光融合在一起,给奉元城带来了久违的暖意。 至此,昨夜这惊天一战终于落下了帷幕,同时又代表着一块更大的幕布缓缓拉开。 而后世的史书则是这样记载这一战的。 《天下志·新奉纪》:春,三月末,魏子于奉元城外破二品,孤身入乾回连营,连斩敌将十五人,真龙现世。 乾回大军愤而围之,魏子与佛门二高僧、新奉四将领,共七人于敌营杀敌整夜。 战至卯时,天覆雷云,紫雷落乾回连营,轰杀兵卒无数。 至此,百万大军溃。 事后统,魏子七人共斩卒三万两千,女帝于奉元城列仗,百姓夹道相迎。 辰时,乾回百万大军后撤二十里。 此战后,魏子之狂,盖世。 7017k 第748章 阳谋与阴谋 就这样,魏长天突破二品后的第一战,也是大大改变了新奉战事走向的一战结束了。 此战过后,乾回大军后撤了足足二十里。 要知道这是这百万大军自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后撤。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过只有七个人而已。 如此一战对于乾回二国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浩浩荡荡百万雄师,两个月过去仍未拿下弱小的新奉不说,现在更是遭遇了第一次失败。 更关键的是,此时大军之中已然再无一个上三品将领。 虽然中三品的中层军官大都还在,整支军队还不至于失控。 但没了这些高层将领,这仗肯定是没办法打下去的。 毕竟昨夜那一战可以上演一次,那就可以再上演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面对如此情况,摆在乾回二国面前的便只剩下两条路。 要么立刻撤兵。 要么立刻再派将领接管大军,稳定军心。 总之,不管是二国最终的决定如何,都无疑憋屈的很。 就像大乾皇帝景国青,在听闻昨夜之事后便大发雷霆,发誓要为死去的大乾将士报仇。 不过另一边,此时正跟楚先平待在一起的大回天子吕鸿基,他的反应却有些耐人寻味。 ...... ...... “吕舵主,你好像并不恼怒。” 大回,萧州。 与大宁一样,大回也是州制,境内共有三十州。 而萧州则位于最东边,距离新奉国界仅有一河之隔。 萧州城的一家客栈之内,刚刚在此歇息了一夜的吕鸿基和楚先平此时正在吃早饭,等下便准备出发继续赶往奉元前线。 毫无疑问,昨夜之事的情报已经在第一时间送到了吕鸿基面前。 而就像楚先平所问的一样,这位大回天子的表情竟十分轻松,好似并未将此当做一回事。 “先平兄弟,喜怒不形于色,为帝王者怎能什么都写在脸上。” 喝了口粥,吕鸿基笑呵呵的回答道:“我虽未曾表现出来,但心中或许已是恼怒到了极点呢?” “吕舵主,你若是真的恼怒,那现在就不会这样说了。” 摇摇头,楚先平视线平静:“怎么,你仍有后招?” “后招谈不上。” 吕鸿基笑了笑:“只不过是早就有的打算而已。” “是么?” 楚先平同样露出一丝笑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习过挑月剑的馗龙之人如今应该也已在去奉元的路上了吧。” “哈哈哈哈!果然事事都瞒不过先平兄弟!” 大笑两声,吕鸿基也不隐瞒,搁下筷子慢慢说道:“他魏长天和秦正秋纵使再强,我不信还能敌得过我馗龙之人!” “正好如今大军之中已无将领,倒是恰给了我将这些人安派进去的理由。” “先平兄弟,你等着看便是。” “好戏这才刚刚开始呢。” “......” 好戏才刚刚开始。 毫无疑问,虽然魏长天于昨夜突破了二品,并且立马大展神威将乾回大军搅了个天翻地覆,但吕鸿基对攻破奉元、逼问出破挑月剑心魔之法仍持十分乐观的态度。 而在楚先平看来,这份“乐观”确实是真的,可吕鸿基给出的理由却未必就是真的。 最起码不会是全部。 区区几个馗龙之人,即便习过挑月剑,但实力相距秦正秋肯定还差着一截。 更何况当魏长天突破二品之后,其展现出的战力也并不比秦正秋弱多少。 有此二人在,馗龙之人就一定能逆转战事? 只能说有可能。 但这个可能性应当并不足以令吕鸿基是这般胜券在握的态度。 所以,后者肯定还有别的计划...... “吕舵主,魏长天算是有几分将才,他不会等到你的人赶去奉元的。” 眼帘低垂,喝了一小口粥,楚先平突然换了个话题。 “如今乾回大军虽仍有八十余万,可已是一盘散沙。” “你信不信最晚明日,奉元便会撤去天佛阵主动出击。” “别忘了,雁门郡还有三十万宁蜀援军。” “等他们完成合围,你觉得这八十万人能坚持几日?” “......” 一边喝粥一边说话,楚先平的声音不大,但分析的却句句都在理。 确实,如今刚刚遭遇了一场颠覆性的大败、且军中无将的乾回大军的确无比虚弱。 虽有八十万之众,可军心已然是跌到了最低点。 这种时候只要魏长天认得清局势,从奉元和雁门两个方向对其前后夹击,想必乾回联军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崩溃。 而一旦他们溃不成军,那吕鸿基哪怕派再多馗龙之人过去也没用...... 不得不说,楚先平对局势的把控很准确。 但他只是提出了问题,却并没有给出解决办法。 至于吕鸿基对此是何反应...... “嗯,先平兄弟说的有理。” 点了点头,随口应和这么一句,然后就没了下文。 很明显,吕鸿基肯定早就做好了安排,不怕魏长天真的如楚先平说的一般做。 并且,他不准备把这个安排告诉楚先平...... 晨风清爽,朝日和煦,客栈之外有几个小贩正在歇脚,并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此时就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吕舵主,好心提醒你一句。” 意味深长的看了吕鸿基一眼,楚先平并未追问,而用一种略显玩味的语气缓缓笑道: “凡事别太自信了。” “......” ...... 午时。 雁门郡,雁门城。 “快!快点!” “带好辟谷丹!行军至奉元之前不再休整!” “敌军军心已溃,如今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此战胜负便在此一役!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 吼声四起,旌旗招展,尘土飞扬。 西城门外,已在这里休整了一夜的三十万宁蜀大军浩浩荡荡的拔营西进,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奉元。 没错,正如楚先平所预料的一样,魏长天并非无能之辈,因此绝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时机。 甚至都没有等到明天,他才刚回奉元不久就已然下令给韩兆等人,让大军以最快的速度西进,完成对乾回联军的包夹。 杀了十五个将领,杀了三万士兵,这些都不是昨夜一战的最大战果。 击溃乾回大军的军心才是魏长天真正的目的。 你人多又如何? 只要怯战,那就是一盘散沙。 机不可失,魏长天不可能给乾回二国重新派来将领重整军心的机会。 由于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因此他也不怕乾回二国有所察觉,立马便果断的做出了决定,令三十万大军务必要在三日之内抵达奉元。 此时此刻,韩兆、梁振、杜常三人便正聚在一起讨论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战机,只要抓住了,新奉战事便可就此结束,所以表情皆有些兴奋。 不过与他们截然相反,此时在一座独院之中,杨柳诗的脸色却是十分阴冷。 “刚刚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看着面前身穿天狗军黑甲的校尉,声音如寒冰般刺骨。 而对面的男人却是表情不变,立马低头回答道: “回夫人!” “小人方才说,小人是楚公子的人!” 7017k 第749章 我建议你别当皇帝了 楚公子...... 绣眉微簇,眼神如寒冬深潭。 这位“楚公子”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因此杨柳诗并没立刻开口,而是默默注视着对面的男人,好半晌之后才慢慢问道: “王康?是么?” “......正是小人。” 眼神一滞,天狗军校尉的表情明显有些惊讶:“想不到夫人竟还记得小人的名字。” “......” 瞥了男人一眼,杨柳诗的目光十分耐人寻味。 这个王康是最早加入天狗军的一批蜀军精锐,实力、头脑都算得上不错。 而杨柳诗因为曾在十万大山里与杜常一起负责天狗军的操练之事,所以便记得他。 当然了,校尉级别的军官虽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因此杨柳诗之前只当他与别人并无什么不同,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但此时此刻,当这个王康悄悄找上门来,并且声称自己是楚先平的人时,那...... “多久了?” 突然,杨柳诗冷冰冰的问道:“你跟着楚先平多久了?” “回夫人,已有一年有余。” “一年有余......在进入天狗军之前你便已跟了楚先平?” “是。” “你可知楚先平现在已反?” “小人知道。” “哦?那你便是也要反了?” “小人不敢。” 低头拱手,王康的语气平静:“小人从未做过对天狗军,对魏公子不利之事。” “是么?” 轻笑一声,杨柳诗明显对这个说法十分不屑,眼神也愈发阴冷。 “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夫人,既然小人敢来,自然便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王康顿了顿,毫不胆怯的直视着杨柳诗的眼睛。 “不过在您动手之前,就不想听听楚公子为何会令小人来此么?” “......” 微微眯起眼睛,杨柳诗一言不发看着对面的男人,周遭空气渐渐变得紧绷。 几息过后,她这才吐出一个字。 “说。” “......” ...... 奉元城,新奉皇宫。 “都出去吧。” 就在楚先平的人突然找上了杨柳诗之时,某座金碧辉煌的偏殿之中,一众宫女御医也在许岁穗的示意下低头退出了殿门。 而待他们离开后,后者的眼神也立马从端庄变得轻松,看着刚从床上坐起身子的魏长天问道: “听御医说你的伤不打紧,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没事,都是小伤。” 摇摇头,魏长天此时身上的伤口已经都被包扎好了,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就是内力消耗太大,怎么也要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哦,那你就好好歇着吧,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许岁穗闻言暗自松了口气,不过表情却依旧装作很平静:“反正现在敌军都被你们打跑了,又有天佛阵在,他们最近几天肯定不会再来攻城了。” “你先把身体养好,剩下的......你、你这么看我干嘛?” “我、我又说错什么了么?” 察觉到魏长天鄙夷的眼神,许岁穗的语气突然从平静变得紧张。 而魏长天则是撇撇嘴,颇有些无语的回答道: “说实话,我真不建议你继续当什么皇帝了。” “就你这智商,就算将来太平了,新奉也指定好不到哪里去。” “真的,仔细考虑考虑,趁早找个帅哥嫁了算了......” 看着许岁穗,魏长天一半调侃一半认真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前者则是顿时便红了脸,梗着脖子争辩道: “我的智商怎么了!你不要侮辱人!” “昨天晚上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哼!一个人跑去人家的大营里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威风!” “你就没想过你万一出了事,那会有什么后果!” “是!我是没有你聪明!” “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会逞匹夫之勇!” 瞪着魏长天,许岁穗呼吸急促的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并且看样子还没说完。 而就在她深吸一口气“中场休息”的空档,魏长天只用了五个字便将她剩下的话全部憋回了肚子里。 “我出事了么?” “......” 眼睛瞪大,许岁穗一时间连耳垂都涨得通红。 她张着嘴巴想要反驳,但愣是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支支吾吾了半天便只能小声嘀咕道: “那、那你也不能骂我......” “第一,我这次可没有骂你,只是好心给你提个建议。” “第二,你确实没有管理一个国家的能力,甚至对最基本的局势都不能有清晰的判断。” 看了许岁穗一眼,魏长天也没继续跟她打嘴仗,而是慢慢解释道: “现在乾回大军之中已经没有了上三品的将领,即便他们立刻派人过来,少说也要好几天才能到。” “再加上昨晚他们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失败,此时的军心已然是一触即溃。” “不会再来攻城?” “废话,这种时候他们当然不会来攻城。” “那我们呢?就这么干等着?等到他们重整军心,然后再在奉元城跟他们决一死战?” 连续三个反问,魏长天的声音不大,但该表达的却都已经表达了。 许岁穗虽然不聪明,不过好在也不算笨,因此现在终于明白了过来,愣愣的试探道: “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 “恭喜你,答对了。”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趁他病要他命,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当然是要抓住机会。” “我已经下令宁蜀援军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最多三天就到奉元。” “并且天狗军可能要更快一步。” “这一仗不能等,越快越好,所以奉元这边也要做好准备。” “你赶紧下令,让城中将士以最快的速度疗伤备战,等天狗军一到立刻就撤去天佛阵出城杀敌。” “你这新奉能不能保住,胜负就在此一举。” “......” 胜负在此一举。 大殿之中十分暖和,午后的阳光明亮。 听着魏长天的话,许岁穗的嘴巴一直就没闭上过。 她万万没想到距离魏长天回到奉元才不过半天功夫,后者竟然就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了。 并且听起来,魏长天好像根本就没想过征求自己的意见,一个人便把所有事决定了。 “你、你就不能跟我说一下嘛......” 捏了捏手指,许岁穗有些委屈的小声嘟囔道:“这样显得我很多余......” “我这不是跟你说了么?” 魏长天撇撇嘴:“怎么?难道你还有什么高见不成?” “我......” 许岁穗听魏长天分析完只觉得很有道理,此时又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她知道这次事关重大,竟破天荒的没再犟嘴,沉默了片刻后便小声说道: “那我这就去安排一下,你好好休息吧......” “嗯,去吧。” 摆摆手,魏长天一头躺回床上,刚准备再眯一会儿,却突然感觉有点口渴,便随口喊了一句: “帮我倒杯茶!” “哦......” 已经走出几步远的许岁穗应了一声,很听话的去桌边倒了杯茶,又走到床边递到魏长天手里。 “给你。” “嗯。” 接过茶盏,魏长天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递了回去。 “再倒一杯。” “好......” 拿着茶杯,许岁穗竟果真又回去倒茶了,绣着真龙的金裙在阳光中显得分外矜重。 等在床边的魏长天随意看了眼她的背影,突然一愣,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因为他一下子想到了宁玉珂。 该说不说,如果单看背影,许岁穗倒是跟宁玉珂挺像的。 倒不是说俩人的身材长相有什么相似之处,估计是因为都穿着这差不多的金裙,所以便皆有一种类似的端庄气质。 也对,毕竟许岁穗虽然有点“德不配位”,但确实也是女帝。 嗯? 这么一想的话...... 两个女帝给我端茶倒水? 7017k 第750章 中篇(一) 翌日,三月二十七。 对魏长天来说,昨天一整天都比较平静。 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只不过内力损耗的有点大。 魏长天肯定舍不得再花300点换一枚天元丹,所以就只能依靠吐纳来慢慢补充。 不过这样一来他才发现二品境的内力“储量”果然是一个天文数字,打坐了一个时辰,恢复的内力也就不过百分之一。 于是在黄昏时他又出城了一趟,跑去昨夜的战场吸收了一通残魂,这才勉强恢复至三四成的水平。 而除此之外他还抽空跟沈然聊了聊,并且从后者口中得知楚先平果真没有给他服过傀儡丹。 这无疑说明那颗傀儡丹应该是被楚先平自己吃掉了。 确定了这件事后,魏长天不免有些感慨,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毕竟如果当初自己没将傀儡丹给楚先平,后者或许就不会叛变了。 即便有这个想法,但最起码也不会这么容易。 嗯......这么一想,这倒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毕竟楚先平若是铁了心要反,那早反的确比晚反要好上一些。 及时止损? 时至今日,魏长天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只不过不管他怎么想,心中的担忧却还是挥之不去。 毫无疑问,眼下楚先平无疑已经跟吕鸿基勾结在一起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插手新奉战事。 如果楚先平再在其中掺和一脚...... 魏长天不知道楚先平会做什么,但对他而言眼下能做也只有继续推进既定的计划。 只要自己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对乾回大军的夹击,那即便是楚先平想来也很难扭转战局。 怕就怕这中间会出什么意外。 ...... ...... 子时。 新奉,天水郡。 茫茫原野笼罩在夜色之中,风劲云低、月明星稀。 平野辽阔,无边无际的衰草黄沙之间,一支气势凶煞的军队正在向西疾行。 兽足踏过乱石,羽翅掠过阴云,天上地下黑压压一片,犹如一股黑色的浪潮,压抑且强大。 没错,正是如今已“名满天下”的天狗军。 从巳时到子时,距离接到魏长天的命令仅仅过去八个时辰、十六个小时,整支军队便已行军一千里,将蜀军和宁军远远甩在了后面。 这无疑证实了天狗军完全具备远超寻常军队的机动性。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离奉元城只剩下一日的路程。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子时他们便可以抵达乾回大军如今的驻扎地,并且能够立刻借助黑火药发起第一波突袭。 魏长天不指望区区三万人能够击溃八十万大军,但如此一支军队却足够令敌人变得胆战心惊。 有三万妖兽,威慑力巨大。 来去无踪,适合打闪击战。 战斗力极强、且配备有威力巨大的黑火药,能够在短时间内对地方造成大量杀伤。 综合以上三点,天狗军无疑是“骚扰战”的最佳选择。 而通过不停的骚扰,将敌军军心始终压制在一个极低的水平,这就是天狗军此战的任务...... “诸位,如今还有一日便抵奉元......” 半个时辰后,某座矮山脚下。 连续行军了八个时辰之后,天狗军将在此做短暂休整,而杜常和几名副将则在一间被废弃的农舍之中议事。 天狗军作为魏长天的“嫡系部队”,同时也是战力最强的军队,其各方面条件无疑都要远超蜀军或者宁军。 比如说将领的配置。 虽然身为主将的杜常只有四品,可三个副将却都是三品境。 三个三品副将。 别看魏长天昨夜一人就杀了十五个上三品将领,但这绝不意味着上三品就是大白菜。 恰相反,如果是正常配置的话,一支三万人左右的营军往往只会配一个三品将领,有的甚至一个也没有。 二品那就更别想了,通常来说只有一战主将才会是二品。 所以,天狗军中有三个三品将领,这已经大大超过了平均水平。 至于这三个将领是从哪找来的...... 其实都是杜常自己从各个江湖势力中“招安”的。 有名有姓、身份可查、动机可靠。 不过魏长天还是给三人都吃了傀儡丹。 也正因如此,魏长天才对天狗军一直都比较放心,平时极少过问军中之事。 而杜常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在杨柳诗走后依旧将天狗军管理的井井有条,整体实力稳步提升,蜀州、凉州几次大战更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作为并未在《武道大巅峰》中出现过的人物,杜常能有此番表现,魏长天其实是很满意的。 所以,恐怕他做梦也想象不到如今的这一幕...... “三位,此次魏长天突然突破二品,多少打乱了舵主的计划。” “不过并非没得补救。” “如今舵主已令数个兄弟从大回赶来新奉,大约需得四五天的功夫。” “我们要做的,便是保证大军军心在这期间不会溃散。” “大军此时最需要的是一场胜仗,而天狗军就是最好的对象。” “这里名为落星谷,就在天水郡至奉元的必经之路上......” “......” 杜常的声音毫不遮掩的回荡在农舍之中,每一句所传达的信息都十分令人震惊。 听他这意思,他好似是在听令于某位“舵主”,并且意欲通过葬送掉天狗军的方式来为乾回大军提振士气。 而结合这两点分析,那他是谁的人便再明显不过了。 可是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要知道杜常是服过傀儡丹的,而且他跟楚先平不一样,魏长天并没有给过他全新的傀儡丹。 那么他是怎么解开傀儡丹毒的? 包括此刻正在听他说话的这三个明显同样已经叛变的将领,他们又是怎么解开丹毒的? 这个问题眼下尚且不得而知。 但杜常的叛变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更可怕的是,魏长天如今还对此毫无察觉...... “......”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一刻钟后,亮着几盏油灯的农舍有些昏暗,四人也已议完了事。 杜常摆了摆手,那三个副将便纷纷转身准备离开。 脚步声从屋中延伸至门边,又在“吱呀”一声过后戛然而止。 “嗯?” 察觉到异样,杜常抬起头来,皱眉向着房门看去。 然后下一刻,他的双眼便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瞬间瞪大。 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杜常的目光越过三个已然僵在原地的副将肩头,强忍住内心的惊惧,死死盯着就站在门外的女子。 而后者此时也正在看着他。 月光洒在女子脸上,衬着那丝笑容分外阴冷。 “杜将军,真是没想到呢......” 7017k 第751章 中篇(二) 月色如霜,草叶似刀。 当杜常呆滞的看着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杨柳诗时,伴随着一阵响动,数百天狗军兵卒也从黑暗中现身,将小小的农舍团团包围。 火把骤起、长刀出鞘,压抑的气氛在夜幕中一片死寂。 此时此刻,杜常哪里会不明白自己已然暴露。 只见他死死盯着杨柳诗,微微后退半步,脸色从惊愕一点点变得阴沉。 “夫人,时至如今我便不辩解什么了,要杀要剐随夫人处置。” “不过有一事我不明白。” “不知夫人为何会怀疑我?” “若是可以的话,夫人能否为我解惑?” “......” 声音低沉,不过却不慌乱。 可能是明白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因此杜常并未解释,竟是直接承认了杨柳诗所听到的一切。 而至于杨柳诗会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杜将军,你为何要这么做?” “相公他从未亏待过你吧。” 绕过三个脸色惨白的三品副将,慢慢走到杜常面前,杨柳诗没有遮掩语气中的失望之意。 “你原本只是一小小的马匪,是相公将你带出了西漠戈壁,带回了大蜀。” “从共济会到天狗军,相公如此重用于你,而你呢?” “你就是这样报答这份知遇之恩的?” “......” 直视着杜常的眼睛,杨柳诗一字一句发自肺腑,是真的替魏长天感觉不值。 她说的其实没错。 当时在西漠戈壁,因为老张头的事,杜常毛遂自荐想要为魏长天效力。 后者虽然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 并且魏长天并没有将杜常当做一个普通门客,而是将整支天狗军都交到了他手上。 手握天狗军,杜常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谁都知道其身份仅次于楚先平,跟梁振、韩兆、张三等人在同一级别。 别说普通百姓了,便是大蜀的一众大小官员,甚至是宁玉珂见到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喊一声“杜将军”,亦或是“杜公子”。 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从马匪摇身一变成为了大蜀之中排的上号的人物。 从这个角度来看,魏长天确实没有亏待杜常。 俗话常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杜常虽然心智的确远超常人,但若没有魏长天的提携,如今想必走不到如此高位。 面对这样一份“知遇之恩”,前世的豫让能够伏桥如厕、吞炭漆身,多次行刺赵襄子为主报仇,并且还留下了“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 即便大部分人没有这种“以命尽忠”的觉悟,可最起码也不至于忘恩负义,甚至恩将仇报。 这样一想,杜常的做法便着实有些令人愤慨了。 因此杨柳诗现在才会是这般表现,眼神中杀意毕露。 而杜常的反应却有些耐人寻味。 “知遇之恩?” “呵呵,夫人,如果我说此番‘知遇’并非偶然呢?” “......” 目光一滞,仿佛心跳也停了一拍。 听到杜常这句话的一刹那,杨柳诗便猛地瞪大了眼睛,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并非偶然? 很明显,此话再直白不过的表达了一个意思。 那就是杜常并非是跟了魏长天之后才反的,而是一开始接近魏长天的目的便不单纯! “你背后的人是谁?” 深吸一口气,屋中无风,但杨柳诗的裙摆却已然开始轻轻摆动。 “你,究竟又是谁?” “夫人,我的真名便是杜常。” 杜常笑了笑:“至于我背后之人......不如夫人先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为何会怀疑我?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 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空气,对话进行到这一步,屋中气氛已经是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心中的弦都在此刻绷紧,处在随时都会断裂的边缘。 他们都知道今夜之事势必不会善了,一场大战早晚都要爆发。 妖不同于人,其身上的气息可以被隐藏,所以如今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杨柳诗已经具备了二品的实力。 因此屋外王康带来的一众天狗军将士都觉得后者的处境会更危险一些,此时已然做好了随时冲入屋中救人的准备。 但要知道,别人不清楚,可杜常却是清楚杨柳诗如今实力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能保持这般淡定,无疑便证明了他并不惧杨柳诗。 最起码,他应该有着从二品高手手中逃走的手段。 “夫人,不准备说么?” 摇了摇头,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杨柳诗,杜常轻笑道:“也罢,反正我很快便会知道了。” “哦,对了。” “小人要恭喜夫人,成功保住了这支天狗军。” “不过也请夫人转告魏公子,我们来日方长,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告辞......” 嘴中吐出最后两个字,杜常随手一抖衣袖,一团黑雾便自其脚下翻腾而起,顷刻间就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唰!!” “唰唰唰!!” 另一边,杨柳诗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只不过愣了一瞬,旋即便猛地向那团黑雾挥出数掌。 “轰隆隆!!” 威力巨大的掌风穿过黑雾,将农舍的后墙瞬间拍碎成漫天碎石,然后又接连碾断数十棵古树之后才渐渐散去。 伴随着一颗颗巨树轰然倒下,那团黑雾已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泯然消失。 而其中的杜常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这!” 双眼猛地瞪大,已经带人冲到屋门处的王康不由得顿住脚步,表情无比惊讶。 不过杨柳诗却要平静许多,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杜常方才所站的位置,然后就转身望向那三个同样一脸愕然的副将身上。 “三位将军。” “你们不逃么?” “......” 身子一颤,三人这才从刚刚的巨变中回过神来,皆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他们明显都知道杨柳诗已然具备了二品实力,现在杜常又跑了,那他们自然要权衡一下利弊。 首先,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且不说外面还有三万天狗军,单是杨柳诗一人他们就对付不了。 其次,逃的话结果估计也差不多,大概率逃不掉。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杜常身上,暂时先保住自己的命,一切等挨过今夜再说...... “夫、夫人饶命啊!!” “我们都是被杜将......啊!是都被贼人蒙蔽了!” “是啊夫人!杜常他挟持了小人们的家眷,小、小人们一时糊涂才做了傻事!” “夫人!我等至今都真的未曾做过什么对公子不利的事啊!” “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 “......” “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三人的哀嚎声立马响起在杨柳诗耳边。 虽然他们都是三品,但由于是绿林出身,所以谈不上有什么骨气。 之前杜常威逼利诱,他们或许是迫于无奈,或许是没抵挡得住诱惑,选择了跟着杜常混。 而现在杜常都撂下他们自己逃了,三人也自然不会替他背这个黑锅。 “饶过你们,倒不是不行。” 另一边,看着跪在地上不停惨叫的三人,杨柳诗眼底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她冷冷的俯视下来,缓缓说道:“不过接下来我问的话,你们需得如实回答。” “是、是!” “夫人只管问!我等自知无不言!” “是!但凡我们知道的,都一定,呃......” 话说到一半,一个副将双眼突然凸起,声音亦戛然而止。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另外两人也猛地死死扼住自己脖子,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痛苦且恐惧。 他们的脸色涨得血红,皮肤下的血管已尽数破裂,所有生机亦开始飞速消逝。 见得这幅场面,杨柳诗眼神一变,知道这一定是某种毒物发作了。 她身子一晃来到三人近处,抬手便准备封住三人穴脉,好延缓毒素的扩散。 然而就在此刻,三声巨响却突然炸开在身前。 “砰!” “砰!” “砰!” 像是三颗从高处坠落的西瓜,又像是三只爆裂的气球。 只见三个副将的脑袋在某一刻接连炸开,鲜血如雾四溅,落在杨柳诗的长裙上猩红一片。 “......” 一时间,屋内屋外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这些天狗军士兵虽然都杀过不少人,可如此惨烈的死状却是第一次见。 更关键的是,这前后才不过两三息的功夫。 他们不知道什么毒物的毒性如此之强,居然能在三息之内毒死上三品武人。 另外,这毒到底是怎么触发的? 愣愣的看着三具无头尸体,一众兵卒心中皆猛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不过他们虽不知道这毒是什么,但杨柳诗却知道。 “傀儡丹......” “这怎么可能......” 7017k 第752章 中篇(三) 是傀儡丹毒发。 这是杨柳诗第一时间做出的猜测,也是她觉得唯一的可能。 要知道这天底下虽然有一些能够毒死上三品武人的毒药,但从未听说过有哪一种可以做到在三息之内置人于死地。 比如她之前在黄枫谷要来“毒蚊虫”的“半边月”。 此毒便能毒死三品武人,但需要的毒量非常大,且用时也会很久。 而在天下之毒当中,“半边月”已然就属于十分少见的顶级毒药了。 所以,三个副将所中之毒的毒性无疑是达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程度。 并且这还只是一个方面。 另一方面就是此毒匪夷所思的“触发机制”。 正常情况下,用以控制他人的毒药大多为蛊毒。 此类毒药需得定期服用解药,否则便会毒发,于是掌握解药的人便可由此完成对服毒之人的控制。 但很明显,这三个副将所中的并非蛊毒,而是一种可以依靠“精神牵绊”而触发的毒药。 结合以上两个方面分析,除了魏长天曾提过的傀儡丹之外,杨柳诗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为什么杜常明明服过傀儡丹,但在背叛之后什么事也没有? 为什么这三个副将也服过傀儡丹,可其毒发身亡竟是因为背叛了杜常,而并非魏长天? 这无疑说明天底下拥有傀儡丹的人不止魏长天一个。 而另外的那个人、或者是那个势力,一定便是杜常真正效忠的对象...... 寒风凌冽,血腥气弥漫。 没有去管身上的血迹,杨柳诗便这么站在三具尸体之前低头思考了好一阵,直到王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是要先将此事告知公子?” “......” 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杨柳诗扭头看了一眼王康,表情有些复杂。 没错,杜常已反的消息便是楚先平托后者要告诉自己的事。 而现在既然杜常的叛变已被证实为真,那楚先平是不是便没反? 也不对...... 如果楚先平真的早就察觉到了杜常的异样,那应该早就跟相公说了。 难道是假反? 可演这样一出戏有何意义? 即便是为了更逼真一些,楚先平也没有必要连相公都骗啊...... 思维有些混乱,杨柳诗想了一会儿后便没再继续想下去,而是对王康说道: “相公那边我自会说的,你不必管。” “先将这三人的尸体拖出去,找一找他们身上有何信物。” “令军中所有校尉以上的军官立刻来此处见我。” “告诉军中将士,就说杜将军和三位副将另有重任,已于方才离营。” “一切不变,一个时辰后拔营继续西进。” “听明白了么?” 声音如常,杨柳诗看着王康一连下达了好几条命令。 不过后者听完后表情却有些惊讶。 军中四个将领皆反,发生了这种大事,杨柳诗竟然还要大军继续按照原计划西进。 王康明白杨柳诗是不想耽误战机,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将,这种时候如此冒进总归是有着不小的隐患。 心中有所犹豫,他便并没有立刻应声。 而对面的杨柳诗似乎是猜出了他的担忧,便稍稍停顿了一下,旋即又平静说了一句: “从此刻起,天狗军一切事宜皆由我接管。” “这次听明白了么?” “......” 阴云盖月,长裙血染。 王康看着表情波澜不惊的杨柳诗,竟然从后者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久经沙场的老将才具备的从容气质。 “回夫人,小人明白!” “噌”的一下站直身子,他再不犹豫,立刻高声应道:“小人这便传令下去!从此刻起,由夫人暂掌大军一应事宜!” “嗯,去吧。” 点点头,杨柳诗迈步走到一张尚且完好的太师椅边坐下,等待着军中的中层军官来见她。 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又在几息之后突然叫住了已经走到门边的王康,默默说道: “对了,帮我传一条口信给楚先平。” “就说杜常之事多谢他的提醒,还望他可以给我,或者给相公一句准话。” “......” 一句准话。 杨柳诗没说这句“准话”究竟是关于什么问题的,但想来楚先平肯定明白。 但王康闻言之后却并没有答应帮她传信,而是回身沉声回答: “夫人,公子此前已料到您定会如此问。” “他已告诉小人,若您真的问起,那便这么答复您......” “五日之后,一切水落石出。” “......” ...... 就这样,杜常叛变之事便暂时告一段落。 一个时辰后,天狗军果真继续拔营向西,按照原计划赶去奉元。 而已暂时接任主将之位的杨柳诗也将今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传信告诉了魏长天。 至于后者对此有啥反应...... “卧槽???” “逗我玩呢???” “各个都要背刺老子???” 奉元皇宫,某座大殿之中,当魏长天第一遍读完了刚刚“翻译”好的密信之时,嘴巴大到恨不能塞进一个拳头。 很明显,他万万没想到杜常会反。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是经楚先平提醒,杨柳诗才发觉的。 啥意思? 楚先平实际上没反?一切只是为了从吕鸿基那里诈出杜常这个馗龙细作??? 毫无疑问,魏长天掌握着比杨柳诗更多的情报,因此对整个事件的判断也更清晰。 但正因如此,这才使得他会有如此反应。 因为就如今的情况来看,之前自己的分析居然都是错的! 老张头的行踪并不是楚先平泄露的,压根就是杜常! 杜常本来就是吕鸿基的人,馗龙的人! 估计是吕鸿基早就盯上了老张头和挑月剑,亦或是注意到了大奉当时的“阎罗一案”,这才令杜常假装成马匪接近自己,以探究挑月剑的秘密! 难怪自己当时让杜常去追查那群在西漠戈壁刺杀老张头的刺客,他丫的只用了一夜功夫就把人全部逮回来了! 自己那时候还以为杜常这人有本事,而现在一想,指定是馗龙在背后帮忙了! 好家伙,藏的可够深啊! “尼玛......” 死死攥住信纸,一想到自己竟然被骗了快两年,魏长天气就不打一处来。 说实话,他之前对杜常的信任程度甚至不亚于梁振,汤尘几次“清查细作”也压根就没查过杜常。 现在想想,如果自己让汤尘一视同仁,把远近亲疏的所有人全部彻查一遍的话,或许杜常早就暴露了。 唉,还是因为太信任傀儡丹,搞得自己......嗯? 突然,一想到傀儡丹,魏长天这才察觉到另一个问题。 杜常是怎么解开傀儡丹的? 还有那三个副将,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不同于杨柳诗,魏长天并未就此事纠结太久,很快就有了一个猜测。 又或者说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杜常能解开丹毒,但身上又有傀儡丹的气息,无疑便说明他又服了另一枚并非效忠于自己的傀儡丹。 那三个副将也是一样。 他们四人一定都服过第二枚傀儡丹,并且效忠的对象指定就是杜常的背后之人——吕鸿基。 而这样一来就意味着,馗龙也有傀儡丹。 “唉......” 无奈的叹了口气,魏长天实际上对此并不吃惊。 毕竟系统里的很多道具并非是“独有”的。 清绝玉佩、真龙额鳞、日蚀珠......等等这些东西现实世界都有“同款”,甚至魏长天还经常利用系统作为“鉴定器”,来鉴定自己得到的宝物价值几何。 这样一想,馗龙这样一个神秘组织有傀儡丹便也不意外了。 甚至未来有人能掏出一张“神击符”都不是没有可能...... 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匣,看着其中的黑色丹药,魏长天郁闷的揉了揉额头。 其实,以上这些都还好。 虽然杜常反了,但好歹暴露的早,天狗军并没出事。 至于已经落入吕鸿基之手的挑月剑谱......那也已经过去了,现在后悔也没用。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楚先平。 五天之后水落石出...... 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魏长天皱着眉苦思冥想,想了不知多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而就在这个夜晚即将过去,窗外已然泛起一丝晨光之时,他怀中的子母玉却再次变热,又带来了一条重磅消息。 一刻钟前,杜常存放在大蜀兵部的命牌...... 碎了。 7017k 第753章 中篇(四) 杜常死了?? 谁杀的?? 收到这条消息之后,魏长天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杜常是馗龙的人,所以能从杨柳诗手中逃走并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这才过去多久人就死了? 毫无疑问,这事儿肯定不是杨柳诗干的。 那么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杜常的位置,并且有能力杀掉一个馗龙之人? 皱着眉头,魏长天并未想太久,很快便得出了唯一一种可能性—— 杜常是吕鸿基杀的。 只是,吕鸿基为什么要杀杜常? 就因为身份暴露了?没用了? 可不管怎么说杜常也是“功臣”啊,这就卸磨杀驴了? 没道理啊...... 手扶额头,魏长天不禁越想越糊涂。 杜常的死本身没什么。 但他是死于谁手,以及那人为何要杀他却是一个关键问题。 此时此刻,虽然魏长天没有任何证据,可他却总隐隐有种感觉...... 杜常,是被楚先平设计弄死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楚先平究竟要做什么? 他不是跟吕鸿基搞到一起去了么?为什么还要帮自己? 朝阳升起,晨雾慢慢地向远处散去,露珠反射着点点光辉,在窗外的叶梢上闪烁着。 魏长天想了好半天,然后终于站起身,随手抓起星辰刀鞘推门而去。 ...... ...... 新奉,安定郡。 作为新奉距离大回最近的一个郡,安定郡落入后者之手已有月余。 不过大回虽然占领了这里,却并未驻扎太多守军,也没有做什么打砸抢烧的事情。 所以对安定百姓而言,他们的生活与此前差别不大。 “客官可是要喝茶?” “咱家的茶汤每客只需两文钱,您喝多少都是两文!” “......” 安定城外的官道边开着一家茶摊,肩搭汗巾的汉子正在热情的招呼几个刚刚自一辆马车上走下的客人。 这几人的穿着皆十分不俗,明显身份不同寻常。 不过对于开茶摊的汉子而言,他才不管来人是尊是卑,一律都是笑脸相迎。 “几位,可是刚刚赶了一夜的路?” “大清早的露寒,您几位要不进屋里坐?屋中燃着炭哩!” “呵呵,不必了,我们只是歇歇脚而已。” 对面,衣着最普通,但气质却是最不凡的中年男人笑着摆了摆手,身后立马便有人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递到店家手里。 “掌柜的,今早你这茶摊我们包了。” “啊?” 手捧着银子,嘴巴微微张大,汉子显然有些吃惊。 不过这份惊讶很快就变成了惊喜,他忙不迭将碎银收入怀中,脸上堆笑道: “是是!几位客官随便坐,小人这就去沏茶!” “嗯。” 中年男人点点头,旋即便迈步走到一颗大树下的木桌便坐下。 一个年轻公子坐在了他对面,而其余几人则是侍立在稍远一些的位置。 “先平兄弟......” 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忙碌的茶摊掌柜,中年男人将视线挪到对面的年轻公子身上。 “那个泄密之人已于一刻钟前死了。” “是么?” 年轻公子表情不变,微微颔首道:“那就如之前所说,我白殿前辈之事就此作罢。” “如此甚好。” 中年男人笑了笑,语气有几分玩味:“不过先平兄弟,你说巧不巧,就在那人死前两个时辰,他的身份恰好暴露了。” “要知道他此前隐藏在魏长天身边两年都未出事,为何偏偏就在这时候被发现了?” “是不是有人告了密?” “告密?” 年轻公子微微一笑:“吕舵主,既然是告密,那告密之人总得知晓那人的身份吧。” “你若真有此怀疑,那自己查便是,问我做什么?” “呵呵,先平兄弟,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遮遮掩掩便就没意思了......” 微微眯起眼睛,中年男人的语气渐渐变得阴冷:“你早就猜出杜常是我的人了吧。” “......” 嫩绿的草叶上滚动着莹莹露珠,晨风送来了幽幽茶香。 小小的木桌就如同一方棋桌,案上棋局已然到了短兵相接的程度。 “是,我确早已猜到了。” 直视着中年男人,年轻公子的眼神同样变得阴沉:“吕舵主,你怀疑是我将他的身份泄露给魏长天的?” “不然呢?” 中年男人嘴角噙起一丝冷笑:“先平兄弟,难道我不该怀疑你么?” “呵呵,你怀疑谁是你的事。” 年轻公子讥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兴趣跟你解释什么。” “是没兴趣解释,还是没法解释?” 身子前倾,中年男人的语气越发冰冷,仿佛随时都会做些什么。 不过也就在此时,那个茶摊掌柜却恰好拎着一壶热茶走了过来。 “两位客官,咱家的茶算不得多好,但却解渴。” 将两个茶碗摆在二人面前,汉子笑着说道:“您二位尝尝,有事再唤小人!” “......” 有事叫我。 这本来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但此时此刻却仿佛有着一层另外的含义。 因为汉子说这句话时压根没看中年男人,目光竟始终落在那个年轻公子的身上。 ...... 茶水温热,有几片嫩叶在碗中沉浮。 好像时间定格了一瞬,当茶摊掌柜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在场之人除了楚先平之外都猛地扭头看向了前者。 而这个刚刚还十分淳朴的大汉此时脸上竟无半点慌张之色,只是看着楚先平轻轻拱了拱手。 “公子,小人就在一旁,有事儿您说话。” “嗯。” 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楚先平的目光还是那般波澜不惊。 他瞥了一眼表情微变的吕鸿基,平静说道: “吕舵主,你不会当真以为我是孤身一人来的吧。” “......” 脸色从红转青,又从青变得正常,吕鸿基看着楚先平,脸上的阴冷之色一点点褪去。 他抬眼扫视了一圈这不大不小的茶摊,幽幽回答: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一人来的,不过......呵呵,先平兄弟好手段啊。” “手段谈不上,只是惜命而已。” 楚先平笑了笑,轻轻将茶碗搁下。 “吕舵主,杜常的身份确不是我说出去的。” “我既然已与魏长天分道扬镳,自然不会做这般没有好处的事。” “并且我之前可是已经提醒过你了。” “凡事别太自信,魏长天他并非寻常之辈。” “吕舵主,你没听我的劝告,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7017k 第754章 中篇(五) “哒哒哒、哒哒哒......” 官道上,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路过茶摊时,马上之人似有些好奇的扭头向这边看了看,但很快便又转回头去,胯下骏马的速度仿佛更快了几分。 很明显,他虽然不知道茶摊之中发生了什么,可却感受到了这股肃杀紧绷的气氛。 路尘扬起,马儿很快便就这么消失在官道尽头。 而直至此时,吕鸿基才神色复杂的轻声说道: “先平兄弟,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老哥我一时心急,多疑了些,还望你莫怪......” 前后不过几十息功夫,吕鸿基就又一次服了软。 “吕舵主......” 另一边,楚先平倒是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是抬眼问道: “既然杜常的身份已经暴露,那天狗军便也不再受你掌控。” “如今宁蜀三十万援军正在急行赶去奉元,再有两天便可完成对大军的包夹。” “你手下的人赶得及么?” “......” 笑看着吕鸿基,楚先平的语气很是轻松。 不过前者却是陷入了沉默。 按照他此前的计划,杜常会将天狗军带入落星谷的埋伏当中,葬送掉整支军队的同时也能再多拖延几日。 可现在杜常的身份暴露,天狗军由杨柳诗接管。 后者并没有耽误战机,而是继续按照原定战略西进奉元,估计今夜便可抵达八十万大军的驻扎地。 这么短的时间,吕鸿基此前派出的馗龙之人自然是来不及赶到的。 “唉,不瞒先平兄弟说,他们最少还需四五日。” 轻轻叹了口气,吕鸿基的无奈不似作假。 “四五日?” 楚先平笑了笑:“吕舵主,你觉得大军能否坚持四日不溃?” “这个......” 语气一滞,吕鸿基明显心里也没底。 八十万人虽多,但崩溃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因此谁也不知道本就已人心涣散的乾回大军能坚持多久。 只是时至如今,他能做的并不多。 除非...... “吕舵主,眼下我的人便在奉元城附近。” 拎起茶壶自顾自又倒了一碗茶,楚先平在吕鸿基惊讶的目光中慢慢说道:“虽然不多,但也有四个二品,七八个三品。” “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 “......” 四个二品,七八个三品。 眼睛微微瞪大,吕鸿基没想到楚先平竟然也在奉元附近安排了人。 这些人本来是准备做什么的? 对付魏长天? 还是许岁穗、秦正秋? 吕鸿基不知道,但却明白楚先平既然这么说了,那这些人就肯定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抵达大军营地。 而如果有了这群上三品高手帮忙,八十万大军便大概率可以坚持到自己的人赶到...... “先平兄弟......”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吕鸿基此时表情并没有多少惊喜之色,只是看着楚先平默默问道: “你想要什么?” “这个么......吕舵主,我要你的长老令牌。” 楚先平笑容依旧、语气平静,但说的话却令吕鸿基一时间大惊失色。 “你!” 他下意识的喝出一个字,第一时间便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几个禁军高手。 “铮!” 眼神之中虽有惊愕,不过并无犹豫,随着一声清亮的剑吟,下一秒腰间天子剑便猛然出鞘。 金光闪耀的天子剑裹挟着鼎盛的二品之威,无形的剑气如风刃般瞬间平地而起,只是眨眼功夫便掠过了几个禁军高手的脖颈。 “噗通!噗通!” 鲜血如注激射半空,人头摇摇坠下,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血尘,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中仍残留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毫无疑问,这些一路护送吕鸿基而来的禁军高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前者手里。 他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他们根本就不理解“长老令牌”意味着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性子谨慎的吕鸿基只因为这四个字便动了杀心。 哪怕这几个贴身侍卫跟了他已有数年,可在刚刚那一刻,他竟没有半点心软和迟疑。 君心似虎,最是无情。 或许为帝王者便必须得是这般果决与狠辣。 “先平兄弟......” 手持天子剑,吕鸿基扫了一眼坐着一动未动的楚先平,目光又落在那个“茶摊掌柜”身上。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过楚先平却压根不为所动,只是冲周身已有二品气势翻涌的汉子摆了摆手。 “去,走远一些。” “......” “是,公子。” 慢慢敛起气势,汉子有些警惕的看了吕鸿基一眼,旋即冲楚先平微微拱手,退到数丈开外。 而待他退走后,楚先平这才对向吕鸿基似笑非笑的说道: “吕舵主,不必这么紧张。” “别人又不知道长老令牌是何物,便是听到了又能如何,何必要杀人呢。” “怎么样?刚刚我说的,你答不答应?” “......” 夹杂着血腥气的微风吹过,吕鸿基看着淡定自若的楚先平,心底竟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恐惧。 不是实力上的差距带来的恐惧,而是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 就好像楚先平的一言一行都是精心设计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一步不差的进行着一样。 甚至,这当中也包括自己...... 喉咙微微蠕动一下,此时此刻,吕鸿基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可怕。 不过他并未将这份惧意表现出来,而是缓缓将天子剑归鞘,深吸一口气说道: “楚公子,长老令牌是何等价值,我想你应当清楚。” “此事我不可能答应。” “......” 从“先平兄弟”到“楚公子”,吕鸿基对楚先平称呼的变化无疑说明了一些事情。 而后者听到他的回答后表情还是那般波澜不惊,摆明了就是早知如此。 “也对,这个小忙确实不算什么,你若真答应了倒显得我占了便宜。” “吕舵主,那如果我再加一个条件呢?” “嗯?” 吕鸿基眼睛微眯,注意力高度紧绷:“楚公子,恕我不知有什么可以抵得过一块长老令牌。” “呵呵,天下之大,自然是有的。” “并且此物吕舵主你一定非常感兴趣......” 楚先平笑了笑,旋即在吕鸿基惊愕到无以复加的眼神中慢慢说道: “便是那破解挑月剑心魔的法子。” 7017k 第755章 中篇(六) 破解挑月剑心魔的法子...... 当楚先平说出这句话时,哪怕吕鸿基再怎么“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不可避免的愣住了。 他当然对这个感兴趣,甚至他挑起这场国战的一大半目的便是为了这个法子! 因此,如今听到楚先平竟要以此为条件来跟自己换馗龙长老令牌的时候,吕鸿基的大脑一时间不由得无比混乱。 楚先平竟然有破心魔的法子? 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有挑月剑,又有压制心魔的办法,那他为何不练挑月剑? 既然他早知此法,且已经知道了自己发动此战的目的,为什么不早提出这个交易?而是非要等到现在? 呼吸急促,双眼瞪大。 出于楚先平馗龙长老的身份,以及其这几日来神秘莫测的表现,吕鸿基在这一瞬间想过无数问题,却偏偏没有怀疑楚先平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实际上,别说破心魔的法子了,楚先平其实连挑月剑法都未曾掌握。 毕竟当初魏长天在得知挑月剑的弊端后就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再练此剑法。 所以楚先平、杜常等人都是只知道挑月剑的神奇,却压根没有接触过剑法。 那份挑月剑谱也一直都在魏长天那里,直到老张头走时才交还给了后者。 而至于再之后的事情,如今也都很清楚了。 杜常将老张头的行踪泄露给了吕鸿基,吕鸿基又杀人夺宝,将剑谱抢到了手...... 因此,楚先平其实压根就没有掌握挑月剑,破心魔的法子更是无从谈起。 可这丝毫不影响他如今以一种再笃定不过的语气,对着惊疑不定的吕鸿基说道: “吕舵主,我知道你此刻定有不少疑问。” “但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明白我手中确有此法便是。” “当然了,或许在你看来,即便没有我,你也能从秦正秋亦或是新奉女帝那里得到此法。” “这样罢,那我就再退一步。” “只要你答应,我立马便会让我的人去往大军连营,帮助大军渡过这几日难关。” “再之后的事我不会管,此战你是输是赢也与我无关。” “不过如若你输了,那到时候我会将破心魔的法子告诉你,你也需得将长老令牌交予我。” “而若是你赢了,且当真从新奉女帝那里得到了此法......那我们的交易便就作罢。” “长老令牌你不必给我,这次的小忙就当是我还你杀了杜常的人情。” “如此你意下如何?” “......” 在吕鸿基几度变化的眼神中,楚先平不急不慢的说了很长一番话,亦把整个交易讲的十分明白。 我会先令我的人先帮你稳住大军不溃。 再之后如果你赢了国战,并且如愿得到了破心魔的法子,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但如果你还是输了国战,那也不要紧,我仍旧可以将你想要的给你,只不过你得把长老令牌给我...... 说实话,这整个交易对吕鸿基非常有利。 首先,在赢下国战的情况下,他相当于什么也没付出便“白嫖”了十余个上三品高手相助。 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这可是十分关键的。 并且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到最后还是输了,楚先平仍旧会说出破心魔的法子。 当然了,作为代价,他要交出黄台长老的令牌。 馗龙长老这个身份虽然重要,可在吕鸿基眼里却并没有破解挑月剑心魔之法更有价值。 所以,站在吕鸿基的视角,他此时竟根本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即便他知道楚先平绝不会这么“好心”,整个交易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什么阴谋...... 明知有诈,却仍旧忍不住要迈进陷阱......这就是楚先平的可怕之处。 我不怕你怀疑,也不怕你犹豫,反正你最终一定会做出我早已预设好的选择。 因为我给出的条件,你不可能拒绝。 “楚公子......” 低头沉默了很久,吕鸿基终于在几十息后慢慢抬起了头。 “你好像认定了此战我一定会输,否则我实在不明白这个交易对你什么好处。” “......” 不得不说,吕鸿基也并非常人。 一般人面对如此诱惑估计早就一口答应了,但他却仍旧有着十分清晰的判断。 而楚先平听到这个问题后也没有遮掩,竟直接点点头笑道: “吕舵主,我此前就说过了,你虽然已十分谨慎,可仍是小瞧了魏长天。” “不要以为馗龙便是这天下第一了,他的手段要远超你的想象。” “所以在我看来,即便没有十成,可你仍有九成几率会输。” “......是么?” 直视着楚先平,吕鸿基并未再接着问下去。 他的表情平静,但心中却因为这几句话而渐渐升起一股“不服”的情绪。 说白了,他不认为魏长天的手段能有多么“超乎想象”,也不认为自己真的有九成几率会输掉这场国战。 因此,就在这股情绪的推动下,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如果此战我真的输了,那我便将长老令牌给你,绝不反悔。” “......” “如此最好。” 嘴角浮起一丝淡笑,楚先平抖了抖衣袖,站起身子:“那我这就令手下之人去往大军连营,还望吕舵主早些传信过去给他们一个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是自然。” 吕鸿基也慢慢起身:“楚公子放心就是。” “好。” 应了一声,楚先平不再去看吕鸿基,而是转头望向了那个站在远处的“茶摊掌柜”。 他没有说话,只不过是微微点了点头。 但大汉竟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立刻便从怀中摸出一块子母玉开始传信。 “......” 看到这一幕,吕鸿基身子一颤,瞬间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 所以,果真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么...... “呼”的一阵风吹过,其中仿佛裹挟着并不属于暮春时节的恶寒。 吕鸿基呆滞的看着楚先平,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应该再多想一想的。 但是即便再怎么想,自己就会拒绝这个交易么...... 吕鸿基知道答案一定是“不会”。 更何况如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好像也不能再退了。 “呼......” 深吸一口气,吕鸿基默默看了楚先平最后一眼,然后便表情复杂的挪开了目光。 这一刻,不管他甘不甘心,都只能承认不管是心计还是谋略,自己都相较后者太远。 这不能怪吕鸿基太“愚笨”,恰相反,吕鸿基的才略便是在天下上百号帝王之中其实也算中上了。 所以,要怪就只能怪楚先平实在太“变态”...... “吕舵主,既然你我已饮过茶了,那也该走了。” “茶摊还要还给人家呢。” 7017k 第756章 中篇(七) 很快,随着马车再次缓缓驶动,楚先平和吕鸿基便离开了这小小的茶摊,继续向东而去。 待他们走后不久,一个脸色煞白的汉子也哆哆嗦嗦的从屋中走了出来。 汉子手里捧着一小块碎银,走出屋后一眼便看见了那几具禁军的尸首。 “啊!!!” 下一刻,一声惨叫无比凄厉,他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手中的碎银也跌落在地。 而几乎就在同时,远在奉元城外的一座矮山之上,已经在此“坐山观虎斗”了数日的十人也终于下得山来,向着十几里外的乾回大军连营而去。 一共十人,四个二品,六个三品。 没错,他们正是楚先平嘴里的“手下之人”。 但其实严格来讲,这些人并不听令于楚先平。 他们是领头的那个青袍男人的属下。 而这个青袍男人与楚先平实际上只是“合作”关系。 与楚先平有合作,且能调动这么多高手......毫无疑问,这人正是庄之明。 作为馗龙丙三分舵舵主、白台长老,庄之明之所以会听从楚先平的调度,自然便是能从后者那里得到什么,亦或说是后者向他承诺了什么。 这个东西并不难猜。 肯定就是如今正在吕鸿基手中的挑月剑谱...... 到现在,其实关于楚先平的大部分谜题便已然解开了。 若是站在上帝视角来看,楚先平的这一连串操作颇像一个十分善于“资源整合”,或者说“空手套白狼”的顶级诈骗犯。 在“叛离”魏长天后,他手中的资源说实话十分有限。 没了共济会的势力,没了天机院的情报,没了“魏长天下第一人”的身份...... 说白了,楚先平有的只不过是一块馗龙长老令牌。 但也就是依靠着这块令牌,他竟然调动了远超宁蜀奉三国之中任何人所能调动的力量。 利用尚在吕鸿基手里的挑月剑谱,将庄之明和馗龙丙三分舵借为己用。 利用庄之明的势力,不仅保全了自己的安危,还逼迫吕鸿基杀了杜常。 利用杜常的死,使得魏长天对自己“叛变与否”的判断再次变得模糊。 利用只有魏长天和许岁穗才知晓的破心魔之法,诱惑吕鸿基答应了刚刚那个交易...... 一环套一环,借东风鼓战火。 在手中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楚先平就通过这种方式硬生生的完成了一个“闭环”,做到了这天底下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做到的事。 而他做了什么多,肯定是有着一个最终的目的。 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眼下除了他本人之人恐怕没人知道。 不过像他这种谋士所图的不外乎也就是那几件事...... 如前世《鬼谷子》所云,谋士共分五境。 一为谋己。 二为谋人。 三为谋兵。 四为谋国。 五为,谋天下。 ...... ...... 半个时辰后,奉元城外五十里。 就在楚先平的计划再次向前迈出一大步,距离收尾已然不远之时,魏长天也没闲着,此时就站在距离乾回大军不到十里的一片原野之中。 他的身后是秦正秋。 而对面站着的,则正是刚刚才下山不久的庄之明十人。 没错。 在得知了杜常是吕鸿基的人之后,魏长天就明白后者一定还没有放弃此战,肯定还会再派高手来。 因此他才会提前过来探查一番,以免晚些便至的天狗军遭遇不必要的损失。 魏长天本以为来援的高手不会来的这么快,可没想到竟然还真被自己撞上了。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来人竟然是庄之明。 “庄舵主,好久不见啊......” 看着不远处的庄之明,魏长天眼睛微微眯起,衣角在风中猎猎摆动。 “是楚先平令你来的?” “呵呵,看来他跟吕鸿基合作的挺愉快啊。” “......” 阴冷的语气如寒风凌冽,魏长天毫不遮掩自己的杀意,衣袍鼓动的频率也开始渐渐变快。 很明显,庄之明这群人肯定不是来帮自己的。 那就只会是去帮吕鸿基的。 如此一来双方便是敌人,因此魏长天当然不会有啥好脸色,已然随时准备出手能杀多少算多少了。 不过就在这本应是剑拔弩张的时刻,庄之明的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只见他愣愣的看着魏长天,嘴巴微微张大,好半晌之后才小声嘀咕道: “没想到啊......” “没想到?” 眉头一皱,魏长天的语气有些讥讽:“怎么?庄舵主见到我很意外么?” “确实很意外,不过却不是因为公子此时出现在了这里。” 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庄之明颇为感慨的回答: “魏公子,没错,的确是楚公子令我来的。” “并且楚公子还说,在最后一战开始之前,我应当会见到公子你。” “真没想到,楚公子竟然连此事都算到了......” “......” 天似穹庐,笼盖茫茫原野。 不算明媚的阳光落下来,映的离离野草更显凄凉,亦映出了魏长天眼中的惊愕。 啥玩意儿?? 感情庄之明不是在惊讶撞见了自己,而是在惊讶楚先平早就料到这一幕了??? 不是,楚先平是怎么料到的?? 尼玛诸葛亮转世?! 毫无疑问,魏长天此时是无比惊讶的。 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听见庄之明继续说道: “魏公子,楚公子说若是真的见到你,便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说公子若是仍信得过他,那就暂且不要动乾回大军。” “不出五日,他自会给出一个公子想要的结果。” “......” 不要动乾回大军。 不出五日,他自会给出一个你想要的结果...... 简单两句话不停在耳边回荡,如果这真是楚先平说的,那魏长天自然明白其中意思。 很明显,就是楚先平早已布置好了一切,五天之内便能轻松令敌人不攻自破。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魏长天仍相信他的基础之上的。 而至于魏长天现在还信不信楚先平...... “呵呵,那你也给他带句话。” “只要他别掺和,用不了五天,我同样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 “今夜天狗军就能赶至奉元,而待大军一到,此战立刻便会开打。” “庄舵主,现在我暂且饶你们一命。” “但如果今夜我仍在战场上见到了你们,那到时候你们必死无疑。” “我就说这么多,你原话转告楚先平,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做!” “外公,走!” “......” 没有任何犹豫,说完最后一句话,魏长天就头也不回的带着秦正秋转身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庄之明没有再说话,更不可能追上去。 他只是呆呆的楞在原地,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毫无疑问,庄之明此刻是十分惊讶的。 但就跟刚刚一样。 他并非是在惊讶于魏长天的选择,而是...... “又、又猜中了......”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7017k 第757章 矫情 疾风掠过耳边,脚下野草忽的一阵摇晃。 五日之内不要动乾回大军...... 回奉元城的路上,魏长天仍在一直想着这句话。 这句话无疑与楚先平此前跟杨柳诗说的那句“五日之后水落石出”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简单理解,就是楚先平会在五日之内利用计谋令乾回联军土崩瓦解。 若这是真的,魏长天自然乐得见到这种情况。 但可惜的是楚先平如今在他这里的可信度很低......即便前者刚刚泄露了杜常的身份,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魏长天会做出如此判断,其实整个分析过程并不复杂。 因为在他看来,楚先平做这一切不外乎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楚先平早就察觉到自己身边有细作,但又不能确定是谁,所以便演了这样一出骗过了所有人的大戏。 第二,正如那句“人各有志”一样,楚先平的野心已经不单单局限于大蜀和大宁,而是想要自立门户,不再做一个听令于自己的谋士。 但他又不想跟自己搞得太僵,甚至反目成仇,所以就在杜常之事上顺便帮了自己一把...... 在以上这两种可能当中,魏长天认为真相一定是后一种。 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果楚先平只是为了找出杜常这个细作,那演这样一场戏的意义何在。 最起码,楚先平没必要连自己也骗吧...... 既然第一种可能讲不通,魏长天就只能认为是第二种。 所以他才没有选择相信楚先平...... 不过说实话,如今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就像魏长天此前想通的那件事—— 当局势越复杂时,他反而应当用越简单直白的思维来思考问题。 楚先平是敌是友? 吕鸿基有何后手? 庄之明又为什么听令于楚先平? 等等这些都不必考虑,自己只要知道眼下的战局对自己十分有利,只需按照原计划将敌军击溃即可。 至于之后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遇到了又如何? 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 自己虽然没有楚先平运筹帷幄、料事如神的谋略,做不到一切尽在掌控,局势的发展每一步都在自己的预计之中。 但自己又何必纠结于此。 毕竟自己有的手段,楚先平不是也同样没有么? “外公......” 想到这里,已经进得奉元城的魏长天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去找一趟许岁穗,你先回吧。” “不出意外的话天狗军今夜便至,到时候还要劳烦你再与我出城去看看。” “好。” 扭头看了魏长天一眼,秦正秋微微点了点头:“到时你差人去唤我便是。” “行,我知道。” “嗯......” “......” 最后应了一声,秦正秋几个闪身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想必是又去闭关了。 而刚刚这番对话,竟是两人从出城到回来,足足两个时辰之中唯一的交流。 很明显,虽然魏长天曾说过“世间只容一人成仙”只是虚言,但这对爷孙之间的芥蒂却并没有消除。 并且俩人现在还都不知道此事其实是真的。 如果以后有一天他们都突破到了一品,要去争夺那唯一的成仙“名额”......到时候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真的恩断义绝。 “唉......” 看着远处的那道背影,魏长天轻轻叹了口气。 实际上在今早,他就已经让汤尘在暗中用“观心术”探查过秦正秋了。 而结果也算是在预料之中。 二分红,八分白。 按照汤尘的话,这种“敌意程度”属于是—— 善大于恶,若非不得已,秦教主不会做对公子不利之事。 但若到了逼不得已之时,秦教主或会对公子下杀手。 ...... ...... 一刻钟后,新奉皇宫。 跟秦正秋分开后,魏长天很快就见到了正在满世界找自己的许岁穗。 “你出城去了?!” 俩人一见面,后者就气鼓鼓的质问道:“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的!” “你喊什么喊,我去哪跟你说得着么?” 皱了皱眉,魏长天不耐烦的一屁股坐下:“怎么了?找我干什么?” “当然是有事要跟你说了!” 许岁穗也跟着在他对面坐下,表情有些委屈。 魏长天伤势未愈便又出城去,她本来担心的不行。 但现在见魏长天这么不客气,她也就没问那些关心的话,只是瞪着眼睛说道: “我哥要见你!” “你哥?” 魏长天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许全?” “当然了!” 许岁穗翻了个白眼:“要不还能是谁?” “我记得他也是个天道之子吧,他找我干什么?” 魏长天狐疑道:“不会是给你说亲吧。” “说、说亲......” 许岁穗眼神一滞,脸颊瞬间变得通红:“你想什么呢!!他是为了天狗军的事!!” “哦。” 在许岁穗羞愤交加的眼神中,魏长天小声嘀咕了一句:“幸好不是说亲......” “你!!” 胸口剧烈起伏,许岁穗顿时被气到不行。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说不过魏长天,便只好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好半天后才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态,咬牙切齿的继续说道: “我哥他能操控妖兽,还懂得一门可以提高妖兽战力的神通。” “现在天狗军不是快到了么?” “他想去军中帮忙,让我跟你说一声!” “嗯?” 脸上的不耐烦一瞬间消失不见,魏长天一听这个立马就来了兴致。 许全是天道之子他早就知道,但却一直不知道前者的“天道神通”是什么。 而现在听许岁穗一说,看来许全的能力是跟妖兽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天狗军倒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 要知道天狗军虽然战力很强,但同时也很不稳定。 毕竟妖兽这玩意儿不是人,在化形之前灵智都比较低,极容易被“兽性”所影响。 正常情况下还好,士兵还能控制住它们。 可一旦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那这些“杀红了眼”的妖兽便很有可能不再听从士兵的指挥。 在战争中,不受控制的军队是很脆弱的。 所以魏长天此前使用天狗军时都很谨慎,基本上都是用以执行一些偷袭、埋伏之类的任务。 而要是许全真能帮助天狗军解决掉这个问题,那的确可以令后者的战力再提高一个台阶。 “你哥现在在哪?” 想到这里,魏长天立马问向许岁穗:“他信不信得过?” “他是我哥!当然信得过了!” 似乎对魏长天的这个问题很不满,许岁穗嚷嚷的很大声。 但魏长天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是你哥怎么了。” “你说的话我都不一定信,更别说他了......” “......” 脸上表情突然僵住,许岁穗的眼神中一瞬间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本以为那夜过后两人之间就不会再相互猜疑了,可没想到...... 眼泪登时涌上眼眶,许岁穗死死咬着嘴唇,心里忽然觉得特别难过。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便只好默默的低下头一言不发。 而魏长天此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无奈的摆了摆手。 “行了,跟你开玩笑的。” “真、真的么......” 许岁穗仍旧低着头,声音很小:“你不用故意这么说的......” “真的。”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别哭了,我真是开玩笑,赶紧把许全叫来吧。” “哦......” 轻轻应了一声,许岁穗慢慢站起身。 她红着眼眶走出几步后又停下,回过头来看着魏长天,有些卑微的轻声说道: “之前是我不对。” “可现在我都知道错了,你以后能不能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啊......” “......” 不得不说,许岁穗如今的模样的确十分可怜,魏长天哪怕是出于同情也应该说个“好”字。 但谁料他却只是撇了撇嘴,不耐烦的嘟囔道: “矫情。” 7017k 第758章 许全 很快,魏长天就见到了许全。 虽然过去两天之中两人曾打过几次照面,但也只是客套了一下而已。 因此,这算是魏长天与这位天道之子的第一次正式“会晤”。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 长相普通,却又跟汤尘、沈然等人一样,有一种莫名的“主角感”。 “许公子,久仰。” 稍稍打量了一番对面的男子,魏长天便笑着说道:“听许穗......咳,许姑娘说你有御兽之能?” 没有瞎客气什么,也没说啥废话,魏长天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切入了正题。 其实若是放在两年之前,他估计还不会这么随意。 但这两年他见过了太多天道之子,甚至还杀了好几个,所以眼下再面对着许全时早已没了什么“新鲜感”。 天道之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魏公子,是,妖兽一道我确有些钻研。” 另一边,见魏长天这么直接,许全也没墨迹。 “具体的小妹应该跟您说过了,我便也不再自夸什么。” “总之公子此番助小妹抗敌,我感激不尽,便想着为公子尽一份力,既可以早日退敌,也算是替小妹报答公子的相助之恩。” “......” 张嘴“小妹”,闭嘴“小妹”。 许全一共说了三句话,其中光是“小妹”俩字便提了三遍,足以可见在他心中许岁穗的地位有多重。 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许岁穗曾说过她在这个世界的爹娘早亡,只有许全这一个亲哥。 而作为后者唯一的亲人,许岁穗的重要性自不必说。 啧啧啧。 出身普通,父母双亡,即便有亲人在世也只能是妹妹...... 这才是标准的天道之子啊! 之前的宁永年是什么鬼,根本不符合这个人人皆知的条件嘛! 一边听许全说话,魏长天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有。 而对面的许全却是不知道他在想啥,此时仍在接着说: “公子,天狗军之名我早有耳闻,也晓得先前几次大战此军已初露锋芒。” “如今天下各国之中已有不少开始效仿天狗军组建新军,皆对这般妖人之军给予了极大的期望。” “不过在我看来,如此新军有其长处,亦有其短处。” “妖兽比不得人,一旦脱离掌控便会在顷刻间葬送掉整支军队。” “且不说敌人会不会有意以此做文章,即便就是正常交战,妖人之军也有着自溃的风险。” “我想即便是天狗军也不会例外......” “......” 一句接一句,一段连一段。 从妖人之军的优劣势讲到敌人可能由此延伸出的应对之法,再到解决这些弊端的必要性...... 许全这人好似有些较真,凡事都要讲个清清楚楚,此时已然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专业知识”,丝毫不管魏长天逐渐变得无语的表情。 “那个,许公子......” 又过了好半晌,魏长天见许全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便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你说的这些很有道理,不过说实话,我平时其实不怎么管天狗军的事。”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在许全严肃的眼神中,魏长天顿了顿,正色问道: “如果给你在军中足够的权利,你能否将天狗军变成一支没有弱点的军队?” 足够的权利。 很明显,魏长天没兴趣听许全说这些“理论”,只想知道后者有多大的本事。 正常来说,按照天道之子普遍“狂妄”的性格,许全此时应该会淡定的吐出一个“能”字。 但实际情况却是...... “不能。” “公子,这天底下不可能有没有弱点的军队。” “......” “呃,许公子,我的意思是......” 看着一本正经的许全,魏长天哭笑不得的把话说的更明白了一些:“你能不能把你刚刚说的那些天狗军的弱点给解决了?” “这是可以的。” 许全这次回答的很快:“不过公子,我还是要说清楚,天狗军不可能变得完全没有弱点,我只能解决妖兽方面的缺陷。” “是是是,我知道不可能,你不用再重复了......” 以手扶额,魏长天突然觉得跟许全这种人说话很是费劲。 撇了撇嘴,明确表明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了许全的意思之后,他这才无奈的又问: “许公子,大约需要多久?” “嗯......这个很难讲。” 许全还是板着个脸,认真答复道:“毕竟要看天狗军具体是何情况,还要看......” “停!你就大致说个时间就好!” 魏长天直接打断道:“不用这么确切!” “这个......” “公子,此事确实不是......” “得,算了吧。” 生无可恋的长叹一口气,魏长天没再逼迫一脸为难的许全给出一个时间,只是有气无力的叮嘱道: “许公子,天狗军今夜便到。” “晚些时候我会令人去叫你,我们一起去一趟。” “剩下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 摆摆手,魏长天已经懒得跟许全再继续“探讨”下去了。 而后者见他这幅样子便也没说什么,很快就拱拱手走出了房间。 “好家伙......” 瘫坐在椅子上,魏长天万万没想到许全竟然是这样一个性格。 说好听点叫严谨细致。 说难听点不就是较真一根筋吗? 这性子要是去搞科研估计是一把好手...... “许全一直都是这样?” 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魏长天头都没回的问了一句话。 很快,缓缓自屏风后现身的许岁穗便小声回答道: “是啊,我也是穿越过来之后才发现他是这样一个人。” “那你平时跟他相处不累么?” 魏长天嘟囔道:“啥事儿都要说的这么明白,交流起来不费劲吗?” “是有一点费劲,不过他这样子是有原因的。” 许岁穗认真解释道:“他但凡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所以才会凡事都要讲得特别清楚。” “是么?” 眼神一愣,魏长天倒是没想到许全还有这么一个优点。 不过他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因此想了一会儿后就站起身子,准备再去找汤尘商量点事。 而就在他即将推门而出的一刹那,许岁穗的声音却又突然在身后响起。 “那、那个,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什么事?” 魏长天转回头来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说,磨叽什么。” “哦......” 许岁穗低了低头,立刻轻声回答: “你、你能不能别杀他啊......” “......” “这事儿不好说,万一许全将来跟我为敌呢?又或者他跟杜常一样投靠了别人呢?我不杀他难道留着过年?” “再者说了......” 面对着许岁穗的请求,魏长天并没给面子,稍稍一顿后便开始头头是道的分析起了种种可能性。 而他说着说着,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一个人如果真的打算履行一个承诺,那往往都会变得较真啊。 7017k 第759章 侵扰战 当夜子时,奉元城外,寒风呼啸,山月陇明。 犹如鬼魅一般的三人站在被夜幕笼罩的原野之上,身后是绵延十余里的火光,身前是一望无际的滚滚黑浪。 百息之后,火光更盛,黑浪也翻涌而至他们面前。 明月照荒原,残星拂大旗。 “吼!!!” 妖兽的嘶吼声震耳欲聋,绣着天狗的黑色牙旗顷刻间便遍布山野。 魏长天登二品、大破敌军后的第三天,天狗军至奉元。 ...... “相公,外祖。” 月光之下,一身长裙的杨柳诗翻身跃下马,快步走到魏长天三人近处。 她身边只跟着一个身着校尉战甲的男人,而身后的三万天狗军则是一动不动,甚至连杂音都无一丝。 “相公。” 视线在许全身上停留片刻,杨柳诗看着魏长天轻声问道:“这位公子是......” “哦,这是许全许公子,乃是许姑娘的兄长。” 魏长天随口回答一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份惊讶是来自于杨柳诗吸收日蚀珠,达到千年修为之后的变化。 如此变化寻常人或许也能看出来,但大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与杨柳诗朝夕相处的魏长天却能清晰感受到前者身上那股神秘莫测的气质。 如果说之前的杨柳诗只是长得漂亮,那现在其气质便已压过了容貌...... “这两日军中情况如何?一切可还安稳?” 摇摇头收敛思绪,魏长天问了一句,又看了看那个跟在杨柳诗身后的黑甲校尉。 “你就是王康?” “是!小人见过公子!” 抱拳躬身,王康的声音响亮,丝毫不见胆怯。 “嗯。” 魏长天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楚先平的“属下”,并未多说什么。 而对面的杨柳诗也在此时开口说道: “相公,我跟军中将士声称杜常有要事在身,必须得即刻离军。” “将士们虽有不解,但皆没闹事,可见杜常并未在军中笼络太多人。” “行,没再出事就好。” 魏长天微微颔首,又遥遥看了一眼远处一片死寂的天狗军。 他没有犹豫,收回视线的同时便开口说道: “令大军原地休整一下吧。” “半个时辰后,侵袭敌军大营。” “......” ...... 整备军械,拭刀洗刃。 很快,魏长天的命令就传了下去,天狗军中也终于开始有了一些动静。 当然了,如今他们距离乾回大军连营不过十余里,后者肯定早就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 甚至魏长天不用看都知道,眼下乾回八十万大军定是如临大敌、层层设防。 但他并不在乎。 在如此开阔的原野之中作战,偷袭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论如何天狗军都做不到出其不意,到头来一定还是得正面进攻。 既然这样,那遮遮掩掩的也没意义,倒不如摆开架势直接干,最起码还能给予敌人心理上的震慑。 再者说了,眼下三十万宁蜀援军还在后面,距离决一胜负的时刻还早,天狗军的任务也不过是骚扰而已。 那么,我仅用了三万人便令你八十万人全部做好了战斗准备,这无疑是值得的。 用三万人之疲换八十万人之疲,用天狗军的机动性优势保证“有去有回”,用多频速战的方式乱敌军心。 不以杀敌为目的,只求令敌人身心俱疲。 只要天狗军能做到这一点,那待援军抵达之日,便是此战的结束之时。 “......” “许公子。” “不知你觉得这支天狗军如何?” 趁着大军休息的空档,魏长天跟许全随意在军中闲逛。 虽然杜常是吕鸿基的人,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把天狗军管理的不错,整支军队从种种细节便能看出是一支强军。 只是许全眼下并没啥心情看这些,仿佛有些心不在焉。 “许公子?” 见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魏长天扭过头来疑惑道:“怎么了?你可是看出什么问题了?” “啊!” 许全张了张嘴,回过神来看着魏长天,犹豫半天后还是小声说道: “公子,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说就是。” “这个......是关于夫人的。” 许全咬了咬牙,四下看了看,这才凑到魏长天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公子,夫人她的身份......您清楚么?” “哦,我当是什么呢。” 魏长天一瞬间就明白了许全为何会是这般样子,感情是已经看出杨柳诗是妖了。 “我清楚。” 笑了笑,魏长天并未遮掩,而是直接承认道:“她确实是妖。” “这......” 许全的双眼微微瞪大,明显十分惊讶。 可能在他看来,魏长天既然早知杨柳诗的身份,却依旧娶了后者,这件事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他并未将这话说出来,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言语。 而此时两人也恰好走回了杨柳诗和秦正秋身边。 “相公。” 见魏长天回来,杨柳诗立刻迎上来小声说道:“将士们已经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攻敌。” “此前由于杜常之事,妾身不得已临时接管了天狗军。” “如今既然大军已至奉元,那......” “你先继续管着就是。” 魏长天笑着打断道:“眼下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也不能一直待在天狗军这里,你就受累多操点心,只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危便好。” “是,妾身明白。” 杨柳诗没有拒绝推脱,很快就点了点头。 她其实不想接手这档子差事,但也知道眼下魏长天身边确实没有人再能担此重任,于是答应的很爽快。 另一边,魏长天也指了指许全,补充道: “对了,许公子有御兽之能,也愿意助天狗军一臂之力。” “今后一段时日他便留在军中暂且做你的副将,具体的你们以后自己商议就是。” “好......” 抬眼看了看许全,杨柳诗的眼神并不惊讶,反而有种早已预料到的感觉。 而许全则是微微冲她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小人许全,日后行事若有何不妥之处,还望夫人多多担待。” “许公子客气了......” “......” 简单几句客套过后两人就不再说话,都将目光投向了魏长天。 魏长天也没墨迹,视线扫视了一圈,又看了一眼夜空之后便正色下令道: “差不多了。” “擂鼓!攻敌!” 7017k 第760章 怂了? “擂鼓!攻敌!!” “咚咚咚!” “擂鼓!攻敌!!” “咚咚咚!” “......” 很快,伴随着一声声怒吼和战鼓的闷响,三万天狗军便列阵向着远处的乾回大军连营开始缓缓移动。 他们速度起初并不快。 但随着战鼓声越发密集,这股黑色洪流便逐渐变得越发汹湃,直至化作漫天遍地的黑云,裹挟着强烈的压迫力狂涌向前。 其实天狗军的战术很简单。 “空军”打头阵,冲入敌营后投下黑火药,先炸上一通。 然后趁着敌军陷入大乱之时“骑兵”再入战场进行收割。 “陆空结合”,速战速决,第一波侵扰战会在半个时辰之内结束。 到时候不管战况如何天狗军都会撤出战场,然后再伺机进行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总之,他们就是要让这八十万人不得安生。 而至于后者会不会主动出击企图将他们围杀......那也得能追得上才行。 魏长天别的不敢说,但对天狗军的速度却是格外自信。 再加上有他跟秦正秋俩人坐阵,完全可以规避掉来自庄之明等人的威胁,所以他并不觉得会出现什么意外。 甚至即便就是有意外也不怕。 就像之前说的。 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想那么多干什么。 ...... ...... “几位前辈!敌军已经动了!” “敌军此番必会使用那种威力巨大的火药!” “对此我们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应对之法,唯有上三品之人才能对其构成威胁!” “还请几位前辈出手相助!” “还请几位前辈相助啊!!” 另一边,乾回联军主帐。 就当天狗军气势汹汹的向这边杀来的同时,这里的气氛则瞬间变得无比紧绷。 几个中三品的军官脸色涨红的跪在庄之明等人之前,语气十分焦急。 毕竟天狗军的优势不光魏长天清楚,这些人一样很清楚。 甚至他们都能猜到天狗军的战术。 只是明白这一点没什么用。 因为他们之前准备好的那些应对之法大都需要上三品武人的配合,可如今军中将领皆已阵亡,单靠普通士兵的话无疑只有挨打的份。 虽不至于会被直接击溃,但却基本不会有还手的机会。 所以,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来援的庄之明十人。 即便对面有魏长天和秦正秋,这十人不一定能扭转战局。 但最起码可以令大军少战死不少将士,也可令天狗军有所顾虑,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总之,就是不管庄之明等人肯不肯卖力,今夜都必须现身在战场之上。 因此这些军官才会如此急切且卑微的请求他们出手。 不过...... “诸位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数人,庄之明正色道:“我等既然来了此处,那便定不会坐视不管。” “你们放心,在必要的时候我等自会出手,绝不会令大军的军心溃散。” “......” 必要的时候自会出手。 很明显,庄之明话虽说的好听,但意思无疑却是“现在还不是必要之时”。 而这自然也令一众军官的眼神变得绝望。 “几位前辈!不能再等了啊!!” “若是真等到军心即溃之时便来不及了啊!” “是啊!还请几位前辈可以......” “诸位!” 一声轻喝突然打断了众人的哀求,庄之明的表情也逐渐变得阴冷。 “何时该出手我等自有判断!” “你们与其在这里哭爹喊娘,倒不如赶紧去阵前指挥杀敌!” “可、可是......” 脸色瞬间煞白,几个军官呼吸急促的还欲再说些什么。 不过还未等他们后面的话出口,便听见远处忽然响起了阵阵轰鸣声。 “轰!!” “轰轰轰!!!” 犹如落雷,又似山崩。 恐怖的巨响像万辆战车似的隆隆震裂,即便是在这相隔着一段距离的主帐之中,这余音也仍是那样惊心动魄。 毫无疑问,这是天狗军丢下的火药桶爆炸了。 “......” 一时间,几个军官再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愣愣的转头看向帐外猛然腾起的火光,红芒倒映在眸中尽是恐惧。 而至于庄之明几人...... 他们只是相互看了看,表情平静,身子亦纹丝未动。 ...... ...... 另一边,天狗军中。 疾风在耳边呼啸,滚滚热浪自身下翻涌升腾。 数千“空军”之中,魏长天也骑着一只金翅大鹏,视线不停扫过下方的战场。 上次“奇袭仙池”他没去,所以这般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 而虽然有了觉季联军的前车之鉴,乾回联军面对“轰炸”时明显准备的更加充分,但此时仍是被炸了个七荤八素。 说到底,还是黑火药搭配飞行妖兽的组合太变态。 速度比你快,你逃不掉。 威力太大,你挡不住。 如果人少一些,或许还能通过挖战壕、挖地洞的方式来减少伤亡。 但乾回联军足足有八十万人,且刚后撤至此处不过三天,又如何能够修建起如此大规模的工事。 因此,即便做了再多准备,此时天狗军刚刚轰炸过的地方仍变成了一片地狱。 火焰、浓烟、断肢、碎尸。 无数士兵正在哀嚎着逃窜,有的甚至已经变成了火人。 这一波轰炸杀了多少人魏长天不知道,也没工夫去想这些。 因为他一直都在寻找庄之明等人的身影。 不过找了半天,他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嗯? 难道这就被自己吓住了? 不敢露头了? 皱了皱眉,魏长天此时并没有什么喜色,反而是陷入了沉思。 相比于三天前自己杀的那十五个将领,庄之明十人既然都是馗龙之人,那战斗力指定要强上许多。 因此魏长天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再次上演一次“1v10”,哪怕加上秦正秋也够呛。 换句话说,庄之明等人最起码是跟自己有一战之力的。 那他们为啥不露面,而是眼睁睁看着天狗军在这里兴风作浪? 是楚先平的命令? 想了一阵,魏长天觉得只会是这个可能。 而既然是这样的话...... “外公,走!” 一声轻喝,魏长天旋即一勒兽绳,操控着胯下大鹏便向着远处那座明显不同的军帐激飞而去。 “庄舵主,现在我暂且饶你们一命。” “但如果今夜我仍在战场上见到了你们,那到时候你们必死无疑。” 以上两句都是上午时魏长天对庄之明说过的原话。 至于这个“见到你们”...... 哼,你们不露面,我主动找上门去,也算是见到你们! 7017k 第761章 来自楚先平的提醒 万种天风狂骤,黑烟湮没了原野。 刀光剑影、白羽飞箭在战场上绽放,巨大的爆炸声摇晃了大地。 即便当金鹏激飞出一段距离之后,这些混乱的动静却依旧清晰震耳,洪厉之音令人感觉仿佛身处雷云之中。 看着脚下的黑色大帐,魏长天眯了眯眼,旋即纵身跃下鹏背,自数十丈的高空直直下坠。 身为二品武人,“摔死”这种事已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但当利风掠过周身,眼前的景物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大之时,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源自本能的危机感。 难怪前世那么多人喜欢玩蹦极呢,感情就是刺激啊...... 等等! 眼睛猛地瞪大,魏长天心神在某一刻突然一颤。 然后就在下一秒,伴随着“嗤啦”一声巨响,脚下那座黑色大帐竟忽然炸裂开来,紧接着就有数道气势汹涌的真气冲天而起,向着他径直轰杀而来! 妈的! 原来刚刚感觉到的危机感是来自于这里! “轰!” 犹如泄闸放洪,丹田之内的内力猛地涌入六十四条经脉,旋即化作一道道银色剑芒层层堆叠在魏长天身下。 他是自上而下坠落,这些真气是自下而上激涌。 两者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再加上是“相对而行”,因此魏长天在这一瞬间并做不了太多事,只能是仓促防守。 几丈外的秦正秋也是一样,此时仅仅来得及在周身升腾起一团黑雾,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鞘。 他不是不屑拔剑,只是没时间拔剑...... 身形骤止,衣袍乱卷。 说实话,现在的魏长天和秦正秋看起来虽算不上慌乱,但确有几分狼狈,应对的也很仓促。 不过不管他们有没有做好准备,下方的那数道真气却并不会因此而有所停滞,眨眼间便已与他们轰撞在一处。 “轰!!!” “轰轰轰!!!!” 伴随着数道强光乍现,巨响声隆隆滚过夜幕,震波所及竟将周围上百顶军帐猛然猛然掀飞,一时尘烟高涌,黑沙横飞,声势猛恶出人想象之外。 像是天雷滚落振山崩地,又似百万天鼓同时怒鸣。 如果说刚刚天狗军制造的场面像是前世的“地毯式轰炸”,那此刻就好比是原子弹爆破。 当然了,这跟真正的原子弹相比无疑还差着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即便这样,如此场面却仍旧令所有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包括此时已尽数杀入敌营的天狗军,众将士也皆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这边。 他们呆呆的看着魏长天和秦正秋的身影被强光淹没,手中刀剑一滞,眼神中渐渐浮起一丝慌乱。 “相公!!” 颤抖的声音兀的响起,身处在军阵后方的杨柳诗瞬间便化作一道长影掠过战场,黑色长裙在仍未停止的气浪中猛烈翻飞。 即便她知道魏长天和秦正秋身上都有保命至宝,肯定不会死,但心中却下意识的升腾起一股绝望。 上一次在白灵山,当魏长天身陷“三千歧路”幻阵之时,她也曾有过这种绝望之感。 而这次...... “咳!咳咳咳!” 突然,一阵轻微的咳声打破了这份不该再战场上出现的沉默。 只见还未等杨柳诗赶到,那渐渐散去的强光之中便已一点点浮现出了两个人影。 缓缓从半空落地,两人的模样都有些狼狈,表情也是同样的阴冷。 他们甚至都没有去看不远处被摁下暂停键的战场,只是死死盯着前方被浓烟笼罩的一小片区域,慢慢拔出了腰间长剑。 “沧啷,沧啷......” 两道拔剑之音并不大,但其中却仿佛有着着令人战栗的压抑之感。 很明显,魏长天和秦正秋并没有在刚刚的那次偷袭中受什么严重的伤,甚至现在还要找庄之明等人算账。 不过就当秦正秋一挥衣袖,将面前的浓烟瞬间吹散之时,两点泛着凌冽寒意的剑尖却又皆微微垂了下去。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都有些疑惑。 因为前面空空荡荡,压根就没有半个人。 ...... ...... 秦正秋,公认的准一品高手 魏长天,刚刚在几天前完成“1v15”的壮举。 两人之间谁强谁弱很难说,但如果这天底下有一个“战力榜”之类的榜单,那他们最起码都能排进前十,甚至是前五。 哪怕排第一第二都不是没有可能。 换句话说,别管因为什么,他们的实力都已远远超过了寻常二品的范畴,说句“一品之下无敌手”毫不为过。 但就是这样两个人,如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 归根结底,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太过轻敌了。 不管是秦正秋还是魏长天,他们明显都十分相信自己的实力,进而都没有料到庄之明等人竟然会偷袭。 说白了,就是他们都有点飘,认为庄之明几人面对自己逃都来不及,又怎么敢主动进攻。 这种心态毫无疑问是不可取的,尤其是在战场之上,轻视对手往往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更何况庄之明几人都是馗龙之人,手段肯定还要比寻常上三品强上许多,本就不弱两人多少。 结合以上两点,魏长天和秦正秋吃的这个亏可以说一点都不冤枉。 甚至严格来讲,他们除了模样有些狼狈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失。 那数道真气虽然看起来很唬人,不过威力却并没有如其气势所表现的那么夸张。 魏长天很清楚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防御有多强,而只是因为它们确实有点“外强中干”。 那这就有些奇怪了。 正常情况下的偷袭都是声势越小越好,威力越大越好。 可庄之明几人却完全反了过来,声势搞得极大,但威力却十分普通。 庄之明不可能不清楚这种威力的招式根本威胁不到自己跟秦正秋。 那么......他是故意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只是单纯的想威慑一下自己? 还是另外目的? 又瞥了一眼面前的一片废墟,魏长天皱眉想了一阵,并没有去搜寻庄之明十人的下落。 而也就在此时,杨柳诗也已然落在了他的身边。 “相公,没事吧?” “......” “没事。” 魏长天摇摇头,有些自嘲的说道:“这次是我轻敌了。” “幸好庄之明几人不知为何没有尽全力,否则......” 突然,魏长天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也微微瞪大。 因为就在前一刻,他好像明白庄之明,亦或者说楚先平要做什么了。 刚刚这一切与其说是“威慑”,倒不如说是一次“提醒”。 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太过自信,不要以为突破了二品就天下无敌了。 而至于楚先平为什么要提醒自己这件事...... “呼!”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魏长天扭头看了看远处已再次变得混乱的战场。 看来吕鸿基的后手,要远超自己的想象啊...... 7017k 第762章 心有灵犀 黑夜如墨,战火燎原。 远处战斗还在继续,随着天狗军的“陆军”进场,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但与那边的你死我活不同,魏长天三人身边却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当然了,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庄之明几人偷袭完了便不知所踪,如今整个战场中境界最高的三人皆在此处,乾回士兵自不会傻乎乎的过来送死。 所以虽身处在敌军大营之内,远处甚至还在打仗,但魏长天三人的周围却是一片死寂。 “......” 看看正在皱眉沉思的魏长天,杨柳诗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 她不清楚方才发生之事当中的门道,因此自然不知道魏长天在想什么。 而秦正秋虽然察觉到了庄之明等人未尽全力,可却不晓得后者跟楚先平的关系,此时便也同样满腹疑惑。 三人当中唯有魏长天知晓的情报最多,所以如今也只有他大约猜出了个大概。 楚先平想提醒自己不要太轻敌,而此敌必是吕鸿基...... 后者的最大仰仗是馗龙,但馗龙之中高手虽多,可如今也未必见得就能拿自己和秦正秋怎么样...... 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次吕鸿基派来增援的人,都练了挑月剑! “应该没错......” 小声嘀咕了一句,魏长天经过一番简单的推理很快就猜出了真相。 这无疑要归功于楚先平提醒的及时,但却也延伸出了几个问题。 第一就是楚先平为什么又一次帮了自己。 第二就是楚先平为什么不通过庄之明之口直接告诉自己,而非要用这种隐晦的方式? 又思考了一阵,魏长天已经大致想到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很明显,楚先平这是不想让庄之明知道他在帮自己。 这其中牵扯到什么算计谋略魏长天不清楚,但想来楚先平与庄之明之间应该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所以楚先平才会这么做。 所以......楚先平真的没反? 眉头紧皱,目光盯着不远处一块正在燃烧的碎木。 就在那团火焰由旺转弱,又渐渐变得只剩最后一缕火苗之时,魏长天突然在杨柳诗和秦正秋惊讶的眼神中说道: “鸣锣,先撤。” ...... ...... “铛!铛!铛!铛!” 擂鼓而进,鸣锣而退。 当刺耳且有节奏的锣声突然自远处响起时,天狗军很快便已极快的速度脱离了战场。 原计划要打半个时辰,结果才打了不到两刻钟。 并未察觉到战况有何不对的天狗军将士其实都有些疑惑为何要撤。 甚至就连杨柳诗也不明白。 但她还是没有多问一句的执行了魏长天的命令。 而与此同时,身处在乾回军营某个普通军帐之中的庄之明也立刻便得知了外面的情况。 “舵主,天狗军撤了。” “撤的十分突然,估计是魏长天下的命令。” “楚公子说的没错,魏长天本就多疑,刚刚我们偷袭得手,如今看来他已有所忌惮。” “只不过属下还是不明白楚公子为何要我们留力......” 军帐之中,一个男人正在跟庄之明说着什么,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解之意。 从他的话不难听出,刚刚那次偷袭确实是楚先平安排的。 不过他有些不理解楚先平为什么要他们留手。 而另一边,庄之明沉吟片刻,然后便笑着分析道: “老刘,你只看到了其一,却没看到其二。” “魏长天确实多疑,因此楚公子才会让我们主动偷袭于他,好让他心生疑虑,行事不敢肆无忌惮。” “但要知道,魏长天此子同时也极为心狠手辣,眦睚必报。” “我且问你,即便我们全力出手,方才便能置他于死地么?” “这个......” 姓刘的男人一愣,很快便无奈的回答道:“定然不能。” “这不就得了。” 庄之明微微一笑,十分笃定的接着分析道:“既然杀不了他,那最多就只能将其击伤。” “而如此一来他或许便会恼羞成怒,不计后果的将乾回大军搅个天翻地覆。” “到那时我等若是去拦便性命堪忧,若是不拦大军便有崩溃之危,反倒将我们自己置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所以说,这其中的度定要把握的恰到好处。” “轻了,则不能令魏长天忌惮。” “重了,则会适得其反。” “唉,能做到如此不重不轻,这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楚公子一人了......” 仰头感叹一句,看得出庄之明是真的挺佩服楚先平。 而听完他这番分析之后,对面的男人也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这样看来,楚公子之心计果然无人能敌......” “......” 你一言我一语,虽然以上这些都是庄之明猜的,但此时帐中众人都觉得这就是楚先平的真正想法。 毕竟这番分析可以说很有道理,也完全能讲得通。 只不过,相比于如此复杂且主观的猜测,他们都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可能性。 或许,楚先平令他们留手,只是因为不想魏长天真的受伤呢? ...... ...... “哈哈哈哈!好!” “先平兄弟!多谢!” 新奉,安定郡。 夜色中的官道蜿蜒颠簸,此时唯有一辆马车疾驰其上。 阵阵笑声透过车窗传开很远,其中仿佛带着些许畅快之意。 “虽说大军此番又战死了万余人,但天狗军撤的十分突然,想必是你此番安排令魏长天心生疑虑!” “先平兄弟,这次可多亏了你!”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待此战结束之后老哥我定有重谢......” “......” 声音洪亮,表情愉悦。 很明显,吕鸿基刚刚已经收到了奉元那边的及时战况,所以此时才会有这般反应。 而坐在他对面的楚先平如今嘴角也挂着一丝笑意,好像心情同样不错。 “吕舵主不必客气,你只要记得你我的交易便是。” “哈哈哈,你放心!我自然记得!” “嗯,如此就好。” 点点头,楚先平稍稍一顿,这才接着说道: “吕舵主,虽然今夜天狗军暂退,但接下来几日魏长天势必还会卷土重来。” “若是一直以这种虚张声势之法应对,恐怕早晚会被其识破。” “唯有你的人尽早赶到,局势才能真的发生逆转。” “此事你应当明白吧?” “明白!” 吕鸿基笑着回答道:“先平兄弟,快了,最晚后日他们就能到!” “后日是么......” 楚先平表情如常的点了点头。 “这就好。” 7017k 第763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两刻钟后。 乾回大军连营西三十里,天狗军营地。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天狗军抵达奉元后的第一次侵扰战便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虽然此战粗略估计至少杀敌万人,但说实话却并未达到预期目的。 毫无疑问,这跟魏长天突然下令撤兵脱不了干系。 “相公,方才战局并无异样,我们为何要撤?” 刚刚搭建起的营帐之中,杨柳诗终于问出了这个她早就想问的问题。 而由于此时帐内只有他们两人,因此魏长天也没隐瞒,很快就将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 听完后,杨柳诗不可避免的愣了楞,半晌之后才若有所思道: “这么说来,楚先平他一直都在暗中帮助我们?” “嗯,看起来是这样。” 魏长天眼神严肃的点了点头:“起初他走时便留下了赤霄剑,之后又提醒你要注意杜常,现在更是警告我要提防吕鸿基的后手......” “从结果来看他确实是在帮我们,只是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他打从一开始便压根未反呢?” 杨柳诗皱眉问道:“之前奴家便觉得这当中处处透露着古怪,而如果真是楚先平演了一出假叛的大戏,那一切倒是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假叛......唉,我不是没这么想过。” 轻轻叹了一口气,魏长天摇摇头说道:“但你别忘了他做过的另外那些事。” “最早,我让闫怀清试探他,他说了谎。” “再之后,青州那五百悬镜司差役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中,一个没活。” “现在,庄之明几人是奉了他的命令才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那句口信。” “人各有志......你觉得他如果是假叛,有必要给我留这样一句话么?” “这......” 低了低头,杨柳诗并没立刻说话,看得出心中很是矛盾。 一方面,楚先平的确在“叛变”后又帮了他们很多,最起码要不是前者,天狗军现在或许已经被杜常葬送在落星谷了。 但另一方面,魏长天说的也没错。 如果只是假叛,楚先平为什么要杀那么多悬镜司之人?又为什么要令庄之明来帮吕鸿基稳定军心? 是,他确实让庄之明留手了。 可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来想,刚刚那次偷袭也确实“吓”退了天狗军...... “或许......他只是不想被吕鸿基察觉到呢?” 思考片刻后,杨柳诗轻声道出自己的想法:“楚先平境界低微,若是假叛,一旦露出丁点痕迹或许便会前功尽弃。” “李姑娘曾说过想要骗过别人,定要先骗过自己。” “可能楚先平只有这么做才能保全自己?” “......” 绣眉微皱,声音不大,与帐外的嘈杂声混作一团。 杨柳诗这番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觉得楚先平是为了将戏演的更逼真一些,所以才“将计就计”,在明知闫怀清是有意试探他的情况下仍旧对魏长天说了谎。 包括之后杀了那五百悬镜司差役,也只是给天下人看的。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无疑是想让所有人都认为他真的反了,进而令吕鸿基彻底相信他...... 很明显,在经历过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后,杨柳诗已经逐渐开始倾向于楚先平并非真的背叛。 不过魏长天却是又一次摇了摇头,想法跟她并不相同。 “你这个说法还是讲不通。” “他骗别人我能理解,但他有必要骗我么?” “好,就算他是为了能够顺利接近吕鸿基,不惜连我也算计在内。” “可现在呢?如果他是假叛,如今这种紧要关头总该跟我说实话了吧?” “否则我若是做了什么事打乱了他的计划,或者是他做了什么事打乱了我的计划,那到头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在我看来,他帮我也好,帮吕鸿基也罢,看似是真,但实则都是假的。” “他做了这么多,说到底只不过都是在帮他自己而已。” “......” 不认为楚先平是假叛,认定前者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暂且未知的目的。 这就是魏长天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过...... “相公,那你为何还要令天狗军撤兵呢?” 突然,杨柳诗轻声问了一个问题,亦让魏长天的表情产生了微不可查的变化。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杨柳诗顿了顿,看着他继续说道: “既然相公认定了楚先平不是假叛,那为何还要帮他演这场戏?” “还有,相公方才说楚先平直到现在都没有与你说实话。” “可依奴家看,楚先平其实已经说过两次了......” 语气认真,杨柳诗声音清晰回荡在魏长天耳边。 她口中的“两次”指的是什么,魏长天自然懂。 一次是王康说的那句“五日之后水落石出”。 一次是庄之明说的那句“不出五日,我必会给你一个想要的结果”。 这两句话确实都可以理解成楚先平在“表忠心”,而从魏长天下令天狗军撤退这个举动来看,他好像也并不似嘴上说的这么不信任前者。 “行吧,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撇撇嘴,魏长天无奈的看了杨柳诗一眼:“柳诗,我发现你服过日蚀珠后不光道行大涨,就连心思也细致了许多,都快跟李子木差不多了。” “奴家是狐妖,本就该是如此嘛。” 眼睛弯成月牙,杨柳诗毫不遮掩的打趣一句,然后就追问道: “相公,那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做呢?” “接下来......” 扭头看了看摆放在桌案上的一盏明灯,魏长天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 很明显,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跟他如今对楚先平的信任程度直接挂钩的。 而他虽然刚刚“配合”了楚先平一次,但也不能说就已经再次相信了后者。 最起码不是完全信任。 “照旧吧。” 思考了片刻之后,魏长天慢慢站起身,沉声说道: “从明早开始,天狗军便继续侵扰敌营。” “只不过改成小股骚扰即可,每三个时辰一次,如若庄之明等人现身便撤。” “梁叔和韩兆后日就到,到时候决战会按原定计划进行。” “不管楚先平真反假反,我们都不能因为他的一两句话便放弃这次战机。” “就这样。” “......”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魏长天已然走到了帐帘边。 他伸手掀开帐帘,帐外恰有一队巡逻兵卒走过,远处无数妖兽仰首顿足。 混乱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头顶一轮月,如弯弓。 7017k 第764章 由上而下的战役 两日后,酉时,奉元城头。 “汤公子,大军马上就要到了,你也马上就能见到李姑娘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啊?公、公子说笑了......” “我没说笑啊,你们不是说好此战结束后就成婚吗?” “这、这个......” “哈哈哈哈,你脸红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是、是......” “嗯,你要是不嫌弃,到时候我给你们主婚。” “多谢公子成全......”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估计也不会等太久......” “......” 城墙之上,一众人正遥遥看着远处沉浸在落日中的地平线表情严肃,唯有魏长天和汤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距离天狗军抵达奉元已过去两天,而对魏长天和奉元军民来说,这两天过的十分平静。 城中守军一直在抓紧时间休整,如今除了一些重伤的士卒之外,能够上战场作战的将士差不多有三万人。 城外的天狗军则是按照魏长天的命令不停小股骚扰乾回军营,两日来共计发生了七八次小规模战斗。 当然了,既然是骚扰,那肯定杀不了多少敌人。 不过相应的,天狗军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算上第一晚那次大规模的侵袭战,天狗军总共才战死了不到两千人,受伤三四千人,如今至少还有两万五千人保持着战斗力。 而另一边,死伤于这大大小小数场战役的乾回士兵则达到了四万之数。 一边伤亡五千,一边伤亡四万。 如此夸张的比例无疑证明了天狗军战力的强悍,以及乾回大军的人心涣散。 不过这也跟庄之明等人再未露面不无关系。 自打前夜偷袭得手之后,庄之明十人就再没出现在战场上过。 这使得魏长天也懒得去为天狗军“保驾护航”了,这两天一直都待在奉元城里恢复内力。 直到一个时辰前梁振传来消息,说三十万宁蜀援军距离奉元已只剩最后百里路程...... 百里路程,一个多时辰就能到。 如果再算上休整的时间,那差不多两三个时辰之后,也就是今夜亥时左右,大军便可以对乾回军营发起全面进攻。 而面对着这一切,乾回大军剩下的七十万人只能硬着头皮迎敌。 他们没法避战,也不能避战。 且不说七十万人的军队调动起来何等缓慢,单是“避战”这个举动无疑便会令军心彻底跌入谷底。 越逃越避,败的越快。 因此对乾回大军来说,如今唯有背水一战才会有一丝胜率。 甚至即便如此,这丝胜率也并不取决于他们这些普通士兵,而是取决于庄之明十人,以及吕鸿基派来的馗龙高手。 如果这些人能把魏长天、秦正秋,以及佛门那六个二品高手击败,那军心势必会大振,战局或可再度发生逆转。 但如果这些人败了,甚至像几天前一样又被杀了个精光......那想都不用想,这七十万人指定立马崩溃。 说白了,这场战役的胜负极有可能便是“由上而下”决定的。 而如今看来,双方的阵容都极度奢华。 新奉这边有魏长天、秦正秋、韩兆、杨柳诗,以及六个佛门高僧,共计十个二品,以及十余个三品。 乾回那边有馗龙丙三分舵的庄之明十人,以及即将赶到的丙一分舵的数人。 吕鸿基会派多少人来尚且未知,但用屁股想也知道指定不会少。 所以粗算下来,双方的人数应该差不多。 而综合战力估计也相差不大。 虽然魏长天和秦正秋确实具备“一挑多”的超强实力,韩兆和那六个佛门高僧也大都是二品后期。 但要知道对面可都是馗龙之人,同样不能当做寻常武人来看待。 甚至吕鸿基派来的人极有可能练了挑月剑。 这样一对比,孰强孰弱还真说不准。 当然了,现在对比这些也没意义,毕竟几个时辰过后一切就可见分晓。 究竟谁胜谁负,谁赢谁败,谁活谁死,谁存谁亡...... 这场持续了数月、总共牵扯七国的大合战,便将在今夜画上一个句号。 夕阳西下,日落黄沙。 酉时三刻,距离大决战还有三个时辰。 ...... ...... “喂,你怎么都不紧张的,我现在心跳的可快了......” 城头之上,魏长天和汤尘的对话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这才使得许岁穗有机会凑到前者身边小声问道: “你真的不紧张啊?” “呵,必赢的局紧张什么。” 魏长天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再说了,哪怕就是输了也是你新奉亡国,大蜀又不会有事。” “你!” 许岁穗虽然知道魏长天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不满的嘟囔道: “哼,反正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嗯?我答应你什么了?” “就是上次第七妖地的事啊!你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能还一定还吗?!” “哦,我不是早就把这个人情还了么?” 魏长天撇了撇嘴:“你让我来救你,而我已经救了你一次了。” “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刺客给杀了,所以咱俩现在谁也不欠谁的。” “可、可是......” 眼睛瞪大,许岁穗又气又恼的想要争辩几句,但一时间又找不到魏长天话里有何漏洞。 最后没办法,她只能气馁的低了低头,小声嘀咕道: “那就当我这次欠了你一个人情......” “......” 很明显,许岁穗嘴里的人情指的是“保住新奉”。 这个人情无疑极大,但魏长天也没说什么,只是扭头看了看她,随口问道: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非要弄这个新奉干什么。” “改变剧情的话有的是办法,又何必要新立一国。” “怎么?想实现社会主义啊?” “我......” 表情一愣,许岁穗的语气十分犹豫,看得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而魏长天见她这幅样子也没继续逼问,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那渐渐自地平线涌起的尘浪之上。 高城眺落日,马蹄震苍山。 晃眼之间,万丈黄沙,千寻恶浪,一齐在夕阳余辉之中隆隆滚过。 若是从天空中俯瞰下去,那绵延无际的黑色军阵便仿佛黑色的铁犁,将荒旷无人的原野犁得浓尘四起,直线而开。 “行了。” 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魏长天一动不动直视着前方,沉声对身侧的许岁穗说道: “撤了天佛阵吧。” “准备决战了。” 7017k 第765章 我可是你未来的娘子 “出城!” “城外五里列阵!” “咚咚咚!” “咚咚咚!” “都打起精神来!胜负便在此一战!” “只要能胜!尔等皆可衣锦还乡!!” “......” 一炷香后,伴随着雄浑的鼓声,笼罩在奉元城上方已有三日的天佛阵缓缓退去。 那尊巨大的如来虚影在落日的余辉中渐渐变得模糊,很快便如一朵云般彻底消失在了天际。 紧接着,三万新奉将士便自西城门而出,于城外五里处列成了整整齐齐的军阵。 玄甲长戈密如虫蚁,漫漫尘土蔽天。 落日殷红,寒风拂动绣有“新奉”二字的旌旗高高扬起,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且紧绷的味道。 这是新奉最后的家底,也是新奉战事开始后他们的第一次,或者说最后一次反攻。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这三万人将与三十万宁蜀援军合兵一处,由韩兆统一指挥,作为主力与乾回联军在正面战场对决。 而距此二十里外,位于乾回大军连营另一侧的天狗军则将游曳在敌军后方,寻找机会进行骚扰。 正面步兵对垒,敌侧骑兵牵制。 这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战术,却也是最适合在如此宽阔的平原作战的战术。 韩兆身经百战,指挥这近四十万人应该不在话下。 至于乾回联军那边......虽然军中已无任何有指挥大军团作战的将领,但从其如今摆出的架势来看,无疑也已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一边近四十万,一边七十余万。 此时此刻,奉元城外西、南两个方向的五十里范围之内,居然聚拢有足足一百一十万士卒。 一场百万人的战役,即便在修真世界也十分罕见。 因此,就跟几天前魏长天独闯敌军大营一样,今夜不管谁胜谁负,此役都注定要被载入史册,并且会将整个世界的未来引导向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关城门!!!” “轰隆隆隆!!!” 沉重的铁索绞动,当最后一个新奉士卒踏出西城门时,那巨大的玄铁城门便自其身后缓缓合起。 一排排明晃晃的刀枪在城墙上齐齐排开,被紧紧握在为数不多的守城兵士手中。 天际处,红云散开,一轮血色的夕阳正在缓缓西坠。 酉时七刻,距离大决战还有两个时辰四刻钟。 ...... ...... “梁叔!” “韩将军!” 半个时辰后,宁蜀三十万援军前军阵中,魏长天见到了梁振和韩兆。 他们的模样都有些风尘仆仆,明显就是几日来的急行军所致。 不过精神状态倒是不错,并看不出什么疲惫之感。 “长天。” “公子。” 两人先后跟魏长天打过招呼,又表情严肃的冲站在后者身边的许岁穗拱了拱手。 “见过陛下。” “梁将军,韩将军,此行辛劳。” 另一边,许岁穗颇有女帝风范的点了点头,不过声音却很温柔,站位也一直保持在魏长天稍后方的位置。 她客气一句后就不再说话,只是将视线投向了魏长天。 而后者同样也没说什么废话,立马就将话题转移到了接下来的大战之上。 “梁叔,韩将军,大军如今情况如何?” “连续行军数日,弟兄们需要多久才能休整好?” “两个时辰足矣。” 韩兆很快正色回答:“这几日大军并非一休未休,将士们虽有些许倦累,但并不会影响战力。” “因此只消短暂休整一番,便可随时上阵杀敌。” 很明显,韩兆是知道这一仗越早打越好的,所以并没有追求大军定要恢复到全盛状态,而是给出了一个很短的时间。 魏长天闻言后略作思考,也没有否定韩兆这个“专业将领”的判断,旋即点点头说道: “好,那就两个时辰。” “反正今夜便可决出胜负,大军便也不用扎营了,原地休整即可。” “奉元城中早已备好了吃食和饮水,等下就会送来。” “两个时辰之后,我们便直接起阵攻敌!” “是!末将明白!” 高声一应,韩兆毫不墨迹,立刻就与梁振转身离开去布置开战前的一应事宜了。 而待他们走后,许岁穗这才弱弱的小声问向魏长天: “真的不用多休息一会儿吗?两个时辰是不是有点短啊?” “确实是有点短,但是问题不大。” 扭头看了许岁穗一眼,魏长天随口解释道:“武人的体力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连续行军几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更何况乾回联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天狗军天天去骚扰,他们恐怕要比我们更疲惫。”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不能让他们喘过气来......” “......” 军阵之中人来人外,各种混乱的喊声此起彼伏。 魏长天一边往奉元城的方向走着,一边跟许岁穗说着话。 而在他们身后,李子木和汤尘则相隔一段距离跟着,表情皆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汤尘,嘴巴几次张合,明显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在李子木终究还是不似他这般“害羞”,因此犹豫了片刻后便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汤公子,这几日你......有、有没有想我?” “......” 身子猛地一颤,汤尘就跟触电似的一瞬间红了脸。 他悄悄看了一眼李子木,目光又立马挪开,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有、有......” “......” 窘迫二字写在脸上,就汤尘如今这幅模样怎么看也不像天道之子,反倒更像一个纯情处男。 又或者说,他确实就是一个字面意义上的“纯情处男”。 说实话,对一个男人来说,其实汤尘的反应有些太过“不大方”。 别说跟魏长天这个老渣男比了,就连曾经的“舔狗之王”楚先平,在面对意中人时说话都不会这样结结巴巴的。 不过李子木好像并不嫌弃汤尘的“小家子气”,闻言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咯咯咯,汤公子,我可是你未来的娘子,又不是母老虎,你怕什么?” “我......” 一听李子木说她是自己未来的娘子,汤尘不仅没变得轻松,反而更加窘迫。 几个深呼吸过后,他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下心情,鼓起勇气扭头看向笑盈盈的李子木。 落日只剩最后一抹余辉,落在后者脸上犹如一层脂粉,落在原野上又犹如金水万里无垠,将两人的身影团团淹没在光晕的长河里。 “子木......” 也不知是“直男”终于开了窍,还是只是简单的表达心中所想。 总之,就在这一刻,汤尘竟突然说出了一句令李子木突然愣在了原地的话。 “我不是怕,只不过是心喜。” 7017k 第766章 准备就绪 “先平兄弟,告辞了。” 奉元城东,二百里。 就当三十万宁蜀援兵抵达奉元,决战在即之时,吕鸿基和楚先平也已经赶到了战场附近。 只不过从两人的对话不难判断,他们此刻竟是要“分道扬镳”。 此事是吕鸿基提出来的。 那么很明显,他对这场大战肯定有着自己的计划,并且不想让楚先平参与其中。 而楚先平对此并未有何意见,好像根本不在乎吕鸿基要做什么一样。 “吕舵主,既然如此,那我便预祝你此战告捷。” “不过若你不幸败了,还请莫要忘了你我之间的交易。” “哈哈哈!先平兄弟放心!我定不会食言!” 大笑两声,吕鸿基痛快道:“若是此战我真的败了,那我便会去馗龙堂口等你,等你我再见时定将长老令牌双手奉上!”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两道声音响起又散去,矮山林间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接过缰绳,吕鸿基翻身上马,不再乘车,而是带着仅剩的两个侍卫骑马直奔二百里外的奉元战场而去。 楚先平则是孤身一人站在原地,一直默默看着远处的扬尘由近及远,然后消失不见。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对这一切早已有所预料。 戌时初,距离大决战还有两个时辰。 ...... ...... 奉元,新奉皇宫。 在见过梁振和韩兆后,魏长天和许岁穗便又回了皇宫。 毕竟他俩待在军中也没啥事做,所以竟然还回来吃了个晚饭。 当然了,许岁穗是没啥胃口的。 不过魏长天却是吃的挺香,席间甚至还有心情拿李子木和汤尘打趣。 就这样吃完晚饭,距离说好的两个时辰便过去了一半,屋外的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从膳殿出来,转到一间雅室继续喝茶。 整个过程中魏长天表现的一直十分平静,一副毫不着急的样子。 而许岁穗起初还能憋得住不问,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终于还是在某一刻忍不住提醒道: “那个......都快要亥时了,你还不走么?” “不着急。” 抿了口茶,魏长天仰在椅背上惬意道:“等韩兆发兵了我再走也赶趟。” “哦......” 许岁穗轻轻应了一声,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总觉得魏长天应该早点去准备着,可又不敢命令后者,所以不免有些心神不宁的。 这就好比你跟女朋友要出门去办事,明明都已经快到时间了,但后者却还在不急不慢的化妆,你想催又不敢催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 一会儿看看角落里的铜漏,一会儿看看正在闭目养神的魏长天,许岁穗满脸的焦急与无奈,但始终没再说话。 静室之中就这样陷入了古怪的沉默,直到也不知多久之后,魏长天突然闭着眼睛说道: “对了,等会儿所有上三品高手就都去前线了,再加上你现在也没有了系统点,所以最好不要乱跑。” “或者干脆你就带着李子木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把汤尘和沈然也带上,反正他俩去前线也没什么大用,你这边真出事了还能替你们挡一挡。” “还有,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更危机的情况,而我又赶不回来的话......” “我建议你不要心软,立刻从沈然和汤尘当中选一个杀了。” “这样最起码也算是改变了剧情。” “你懂我的意思吧?” “......” 语气平静,声音不大不小。 魏长天说话时一直没有睁眼,但许岁穗的眼睛却是越瞪越大。 她又不是武人,等会儿肯定不会去前线添乱。 所以魏长天才会让她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免被敌人趁皇宫之中守备空虚之时来个擒贼先擒王。 到这里,许岁穗都能理解。 可是最后这几句话...... “不、不会有事吧......” 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寒,她有些自我安慰的嘟囔道:“皇宫这么大,我跟李姑娘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躲起来,谁能找到......” “是么?” 魏长天仍旧闭着眼:“那你准备躲在哪里?” “嗯......我的寝宫下面就有暗室,我就藏在那里。” “好。” 此时,魏长天终于睁开了眼。 他直视着许岁穗,一字一顿阴冷道:“现在,我不是就知道你的藏身之处了么?” “......” 身子猛地一颤,许岁穗被魏长天的语气吓了一跳,不过却也明白了后者的意思。 “我、我懂了。” 咬着嘴唇,她小声应道:“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嗯,小心一些总没坏处。” 另一边,魏长天见她明白了,语气便也恢复如常。 从袖里抖出一块子母玉,随手丢到许岁穗怀里。 “这你拿着,如果真有事你就灼玉,我会想办法救你。” “但如果我来不及的话......刚刚我已经告诉过你解决办法了。” “我知道你可能下不了手,我也没办法逼你杀人。” “不过反正到时候你不杀他们两个,死的就是你。” “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 瞥了瞥计时的铜漏,抓起搁在桌上的星辰刀鞘,缓缓站起身。 魏长天伸了个懒腰,最后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许岁穗。 “行了,都是假设而已,大概率又到不了那一步,用不着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 “吱呀~” 房门打开,魏长天说完话就推门而出,毫不墨迹。 而直到这时许岁穗才猛地回过神来,慌忙跑到门边急促的喊道: “注、注意安全!!” “......” 注意安全。 这样一句叮嘱无疑充满了前世的味道,也意味着许岁穗是真的在记挂着魏长天的安危。 不过后者却并未回应她的话,只是随便向后摆了摆手,然后就踩着月光慢慢消失在长廊尽头。 愣愣的站在原地,许岁穗好半晌之后才收回目光,将魏长天丢给她的子母玉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魏长天也恰好停步在了秦正秋和那六个佛门高僧面前。 除了如今已在城外的韩兆和杨柳诗之外,新奉这边所有的二品高手便皆在此处了。 八个二品,即便周遭没有一丝内力波动,但这方小小区域内的空气却仍旧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压抑的令人窒息。 弯月当空,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魏长天。 在七人的注视下,后者的表情也渐渐从轻松变得严肃。 “外公,诸位高僧......” 视线扫视一圈,魏长天轻吸一口气,平静的点了点头。 “走吧。” 7017k 第767章 杀贼!! 亥时末,奉元城南。 沙场闻鼙鼓,兵阵卷尘烟。 冷铁的微光中泛着腾腾杀气,遍布原野的鼓声莫名悲壮。 “咚咚咚”的巨响一下一下回荡在夜幕之中,整个奉元城都被这压抑的声音共振着,如同整个天地都在应和而歌。 两个时辰一到,三十三万宁蜀奉联军便开始缓缓移动,向着远处的乾回连营一点点倾轧而去。 三十多万人的军阵何等壮观,这场面已经很难用语言形容。 但比之更夸张的,则是对面七十余万严阵以待的乾回大军。 严兵整甲,枪刀映月。 七十万人悉数出营,于面向奉元的方向列开数层严密的防线,“乾”、“回”二字旌旗在夜色中猎猎鼓动。 如此平野之战,本就没有多少战术可言,比的就是一个狭路相逢勇者胜。 也正因如此,最起码在此时此刻,缺少将领的乾回大军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怯战之意,每个士卒脸上有的只是破釜沉舟的坚决。 在异国作战,再加上如今的局势,他们本就没什么退路。 如果此战不能胜,那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想必每个人都再清楚不过。 因此,不管这七十万人在天狗军的轮番骚扰之下有多么心神俱疲,眼下都只能强打精神迎敌。 哪怕直到这一刻,他们的援兵还没有到来...... “舵主!” “楚公子来信了!” 乾回大军连营,就当营外两军相距已不过数里之时,一顶为数不多仍亮着光的军帐之内,一个男人则是突然“噌”的一下站起身,手中高举着一块子母玉。 他快走两步,将玉递给脸色严肃的庄之明,然后便与其余人一起紧张的注视着后者,大气都不敢出。 自打那夜偷袭魏长天得手之后,这还是楚先平第一次传来消息,估计也会是新奉之战结束之前最后一次传来消息。 而毫无疑问,这则消息中的“指示”大概率会影响,甚至是决定此战的胜负。 “......” 军帐之内一片死寂,军帐之外亦无风无声。 也不知是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就当这场注定血腥残酷的大战已近在咫尺之时,从夜穹到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沉默,连野草也一动不动。 从紧张,到惊讶,到愕然,到激动,到疑惑。 庄之明手握子母玉,表情在短短的几十息之内几度变化。 又过了数息,他终于放下已不再发热的玉石,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正死死盯着他的帐中众人。 “诸位,今夜若是成事,我等便终可一窥那一品的秘密了......” 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只一句就令所有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 之前已经说过,庄之明跟楚先平并非“上下级”,只不过是合作关系。 而他之所以愿意听从楚先平的命令,所图的也只可能是那挑月剑。 庄之明跟楚先平具体做了什么交易,他又是如何确定楚先平一定会兑现承诺的,这些犹未可知,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夜过后,楚先平就会将挑月剑谱交给他。 至于他要为此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老张、老刘、老杨,你们留下......” “记住,开战之后你们便......” “......” 转头看向三人,庄之明正色说了几句话。 然后,在众人逐渐变得惊愕的目光中,他又冲其余六人沉声说道: “你们,跟我来!” “......” “呼!” 犹如一道道阴风掠过,几息之后包括庄之明在内的七人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三个境界最低的男人仍站在帐内。 三人面面相觑的看了看,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发自心底的震撼。 因为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楚先平的手笔究竟有多大..... 阴云盖月,遮天压地。 亥时六刻,距离大决战还有两刻钟。 ...... ...... “隆隆隆!” 周身黑甲环绕,当绵延数里的军阵缓缓停下之时,位于中军当中的金黄色帅旗也慢慢不再晃动。 视线越过无数兵卒头顶,看了一眼对面那绵延无际的火光,韩兆将目光落在身边的魏长天身上。 很明显,他是在等后者下达最后的进攻命令。 月黯,风止,沙沉。 此时此刻,整个战场都鸦雀无声,唯有马嘶零星。 身处在这压抑到极点的沙场之上,魏长天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些魔幻。 两年前,自己还只不过是一个为了生机而奔波的普通人。 而现在...... 说实话,这还是魏长天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最早的奉宁国战,他全程没有参与。 蜀州之战时,广汉县是守城战,牛头山伏击算是单方面的屠杀。 而最近凉州之战,奇袭仙池一役他没去,之后的仗更是压根就没能打起来。 所以,虽然每场战事他都或多或少的掺和了一番,但其实并没有真的见识过大规模的战争场面。 更何况是这种最惨烈的平原大军团作战。 “......” 深深吸了一口气,魏长天感觉身边的空气仿佛变得越发粘稠,每一次呼吸都是壮烈的味道。 黑云压城城欲摧。 直到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何为极致的压抑。 这是一种千万人屏息的沉默,是千万心脏跳跃的震颤。 对魏长天来说,对许岁穗来说,对楚先平来说,对吕鸿基来说,这一战都牵扯了太多利益纷争,阴谋算计。 但对于这一刻站在战场上的百余万普通士兵而言,他们却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君、为了国。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 十万人同心死义,争天下万里江山。 毫无疑问,有无数人将会死在今夜。 但就如同几日前魏长天孤身闯敌营的壮举一样,即便这一仗再怎么壮烈汹涌,能留在史书上的不过也只有一段小字...... “呼!” 一阵疾风掠过,真龙浮现。 在万众瞩目下,魏长天一步踏上龙首,周身金光大盛。 正常来说,此时他应当说上一番激动人心的鼓舞士气的话。 不过他却只是缓缓拔出龙泉剑,直指向前,于几息之后怒吼出了震彻天地的两句四字而已。 “......” “风起!!!” “杀贼!!!!” 7017k 第768章 终章(一) “轰!!!” 风起,杀贼。 当魏长天立于龙首之上,一字一顿高喝出这四字之时,天边竟真的卷起了烈烈狂风。 狂风自西向南铺天盖地而来,飞沙走石,天地连成一片。 而黑压压的三十万宁蜀将士只是稍稍一愣,旋即便高高举起手中兵刃,借着风势向着敌阵冲杀而去。 “杀!!” “杀贼!!!” “冲啊!!!” “......” 如同地上浪涛,茫茫无际的兵阵在滚滚吼声中快速向前推进,头顶有无数箭雨坠下。 “叮叮铛铛”的响声顷刻间乱作一团,冲在最前方的骑兵当中立马便有人中箭落马。 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大军冲阵的速度。 三百丈,二百丈,一百丈,五十丈...... 仿佛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这条黑色的浪线便已经翻涌至乾回军阵之前。 而随着第一骑裹挟着巨大的惯性笔直撞入盾墙之时,双方军阵便终于狠狠对撞在了一处。 “轰隆隆!!” 战鼓如雷响,潮水般的喊声充斥占据天地之间。 狂风尖啸、兵器碰撞、弓箭脱弦、甲胄崩裂,利刃入骨、鲜血飞腾......犹如沸腾的夜海,相撞的两股巨浪将所有人都湮没在了这惊天动地的战场之中。 夜色中的奉元城,骤然惊醒。 ...... ...... “闭门闭窗!!” “上街游荡者!一律按敌国细作处置!!” “闭门闭窗!!” “上街游荡者!一律按敌国细作处置!!” “......” 奉元城内。 就当真龙再次现世,城外的大决战终于打响之时,奉元城中却是一片沉寂,唯有巡逻士卒的大喊声反复回荡。 打仗时最怕的事有二。 一是敌方后有强援。 二是己方后院起火。 为了防止有人趁此时在城中作乱,进而扰乱大军军心,今夜奉元城实施了有史以来最严厉的宵禁。 从一个时辰前开始,一直到大战结束,除巡逻守兵之外任何人不得走出家门。 一旦真有人敢这么做,那处置方式只有一个—— 就地立斩。 正因此如,如今奉元的大街小巷皆是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个行人。 甚至即便是躲在家中,百姓们也不敢点灯,就连说话都要压低声音。 说实话,这样一个夜晚没人能睡得着。 对大多数百姓而言,他们虽然并不知道谁会赢下此战,却明白这一战新奉如果输了,那自己也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因此,他们便只能默默祈祷天亮时可以听到一个好消息。 包括刚刚躲进一间暗室的许岁穗,如今也是一样。 “......” 位于地下五丈深的密室宽敞明亮,一应物件俱全。 要不是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处隐秘的藏身之地。 而身处在屋中的四人此时皆十分沉默,好半晌之后才有人轻声说道: “陛下,民女去给您倒杯茶......” 青色长裙,左右衣襟各绣着一朵云纹,发间插着一直十分普通的簪子。 衣着如此朴素,那说话之人无疑便是李子木。 只见她说完话便去不远处的茶桌边斟了一杯茶,端来放在许岁穗手边。 “陛下,您不必太过担心,此战公子定能大捷的。” “......” 扭头看了李子木一眼,许岁穗没有说话,也没有喝茶,仍旧是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说实话,如果拿她如今的表现跟李子木比较一番,那后者明显更适合当女帝。 不过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个人成功与否并不是完全取决于其能力大小。 出身、背景、运气,这些都会大大影响人的命运。 毕竟就连沈然、汤尘这些天道之子都未必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又何况李子木这样一个弱女子呢? 大多数人终究还是无法逾越那道打从一出生就设置好“人生上限”,不论这一辈子怎么努力,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在有限的上升空间里挣扎而已。 而这样一看,像楚先平这种可以只依靠自己的能力来“逆天改命”的人当真算得上世间罕有...... “沈兄,听闻你是来自大黎?” 另一边,就当许岁穗和李子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汤尘已经跟沈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由于魏长天曾经提过一嘴,所以前者如今已然知晓了后者的不一般。 但沈然却不知道汤尘也是天道之子,当下表情便也更自然一些。 “是,故土不过弹丸之地,想不到汤兄竟听说过。” “对了汤兄,你与李姑娘......” “哦,我与子木已有婚约在身。” 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子木,汤尘有些幸福的笑道:“我们准备待新奉战事结束后便成婚,到时还望沈兄可以赏脸一聚。” “原来如此,汤兄好福气......” “......” 你一言我一语,汤尘和沈然虽然一直在聊,但听得出其实都有些心不在焉。 毫无疑问,他们此时心中一定是在想着城外的战况。 两人本以为自己皆可以上前线,结果没曾想被魏长天一句话就给打发到了这里。 当然了,他们肯定不会抗令。 但一想到如此紧要关头自己竟只能躲在这暗室之中,两人还是有些无奈,甚至是遗憾。 憾不能上阵杀敌。 会有这种想法,无疑证明了汤尘和沈然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是已然把自己视为了魏长天这边的人。 只是不知道,如果他们得知了魏长天将他们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还会不会如此忠心...... 就这样聊过一阵,汤尘和沈然也没啥话好说了,暗室之中便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四人默默等待着这一战的结果之时,距离皇宫几十里外的奉元北城墙之上则有几道人影一闪而过。 “嗖!” “嗖嗖嗖!” 黑影如同鬼魅,速度极快。 这几人境界都很高,且都有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因此自然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本就不多的守兵,成功潜入奉元城中。 脚踩青瓦,快速腾跃在一栋栋屋顶之间,犹如一道道阴风掠过。 从几人的行动来看,他们的目标很是明确,竟是在直奔皇宫而去。 7017k 第769章 终章(二) 奉元城外。 铁骑如虫蚁,人命如草芥。 烟尘遍野,鸣镝之音呼啸,四面地动山摇。 当两军对撞在一处后,绵延数里的战线便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边界,一边宁蜀奉三国的黄青黑,一边是乾回二国的红与白。 此时此刻,成千上万的人在拼命,在厮杀,在呐喊,在缠斗,在死去。 而魏长天身边则是火光轻摇,竟似将那沸腾如海的血战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之外。 “......” 默默看着前方的惨烈之景,魏长天并未上阵杀敌。 包括秦正秋、韩兆、以及那六个佛门高僧也是一样。 所有二品高手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而是分布在各个军阵之中,静静等待着他们真正的对手现身。 很明显,他们是在等吕鸿基派来的强援。 魏长天不知道这些人何时会到,反正他是不着急。 毕竟就如今的战局来看,自己这边已然是占据了比较大的主动。 虽然人数劣势,但军队的士气却无疑要比敌方强上数筹。 再加上有十余个三品将领带头冲锋,高端战力上的差距也使得乾回联军仅仅在开战不过几刻钟后便已显露出了败相。 当然了,露出败相和真正溃败还差着一定距离。 不过只要这场战役照现在这个态势发展下去,那结果已然是板上钉钉。 因为魏长天才没有冒然上阵杀敌。 是,他们这一群二品如果加入战斗,无疑可以大大加快敌军崩溃的速度。 但这样一来其实也是在给对方机会。 敌暗我明,吕鸿基派来的馗龙之人完全可以趁他们杀敌之际突然出手,倒时保不准自己这边就会有人殒命,进而牵一发而动全身,使得整个战局发生改变。 所以魏长天宁可慢一些,也不愿露出任何一丝破绽。 他一定要等到馗龙之人现身之后才会动手...... “韩将军,传信给天狗军,告诉他们不必再有所保留,黑火药有多少丢多少,全给我扔到敌阵之中。” 立于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魏长天依旧目视着前方战场,语气平静的对韩兆说道: “另外再多派一倍斥候,一定要盯紧战场周围的风吹草动,但凡看见任何人都要立刻来报。” “是!” 站在魏长天侧后方的韩兆沉声一应,立马叫来传信兵将这两件事交代了下去。 夜风怒吼,战火燎原。 下完命令,韩兆又将视线移到魏长天身上。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便轻声问道: “公子,我们......究竟是在等什么?” “在等敌军的后援。” “后援?公子,恕末将愚钝......” 韩兆低头拱手道:“开战之前斥候已探查过奉元城周边三百里,未曾再见得一兵一卒,不知公子所指的后援是......” “是吕鸿基派来的高手。” 时至如今,魏长天没有再隐瞒,而是如实回答道:“实力尚且不知,但定不容小觑。” 不容小觑。 在己方有十个二品高手的情况下仍用了这样一个词,韩兆一瞬间不由得愣住了。 但他既然曾做到大宁镇国将军的位子,自然就不是一个如梁振一样只会打仗的武夫,因此仅仅是思考了片刻便突然轻声问道: “公子,此事可是楚先平传来的消息?” “嗯?” 眼睛一眯,扭头看向韩兆,魏长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 好家伙,连韩兆也这么聪明??? 自己身边都是啥人啊?! 韩兆,杜常,杨柳诗,李子木,楚先平......特么的一个比一个心机深!! “......嗯,是他。” 迟疑了一下,魏长天终究还是没瞒韩兆,肯定一句后就随口反问道: “怎么?你觉得这个情报是假的?” “这个......末将不敢肯定。” 韩兆深吸了一口气,严肃回答:“不过公子,俗话都说一次不忠终身不用,楚先平既已背叛,末将觉得便不应再轻信其任何话。” “尤其是在战场之上,任何来路不明的情报都有可能是陷阱,唯有依照确信的情报做决定才不会出错。” “公子,还望三思!” “......” 十分严肃的拱了拱手,韩兆没有说的太具体,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 在他看来,既然如今敌军当中并没有隐藏着高手的迹象,周围斥候也没有探查到任何不对,那就不能因为楚先平的一句话而心生忌惮,而是应该立刻全力以赴,以最快的速度将敌军击溃。 说实话,如果此战完全由韩兆指挥,他估计早就把所有高手都派上阵了。 但可惜的是,秦正秋、杨柳诗、佛门高僧等人都只听魏长天的调遣,他说了不算。 因此,韩兆便只能尽力劝魏长天不要被楚先平蛊惑。 而至于魏长天对此是何态度...... “韩将军,你说的不无道理。” 在韩兆如释重负的眼神中,他先是点了点头。 不过还没等韩兆奉承上一句“公子明智”,魏长天便又自顾自摇了摇头。 “但我不觉得这是假的。” “......” 嘴巴都已经张开了,话却没能说出口。 韩兆知道魏长天不会改主意了,便只能低头沉声应道: “是,末将谨遵公子之令......” 语气虽然平静,但其中却难掩那丝遗憾。 很明显,韩兆对魏长天的“执迷不悟”十分无奈,但碍于后者的身份又只能尊令行事。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言语,而魏长天则是顿了顿,看着他慢慢说道: “韩将军,我知你智勇双全,打过的仗更是不计其数。” “讲道理此战我本不该插手,应由你一人指挥。” “不过......韩将军,我这么说吧。” “只要是楚先平掺和的事情,你就不能按照常理来揣测,抑或说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所以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冒这个险。” “再说了,反正眼下局势向好,早些破敌与晚些破敌并无区别,只要......” 笑着一顿,魏长天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战场,刚准备把话说完。 但就在此时,伴随着头顶弯月忽的黯淡了一瞬,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双眼猛地瞪大。 韩兆一样,此刻也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二人的衣角在风中疯狂鼓动,战场之上仍拥挤着不计其数的兵卒。 但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了一瞬间。 因为就在前一秒,数道犹如排浪般的剑气竟毫无征兆的突然自战场各处上空出现,其中气势竟与秦正秋曾施展过的那种惊天剑招一模一样! 这些澎湃的剑气就如同自天际涌下的仙浪,每一道都有近百丈之长! “轰隆隆!!!” 巨浪翻腾之声充斥在天地间,夜空中的弯月在某一瞬间竟黯淡到仿佛消失不见。 然后,这些可怖的剑气便轰然坠下,自四面八方向着宁蜀军阵汹涌横扫而来! ...... ps:呃,虽然这几章叫“终章”,但不是大结局的意思...... 另,今一明三 7017k 第770章 终章(三) 来了! 当七道裹挟着挑月剑势的惊天剑气从天而落,转瞬之间就已坠入宁蜀军阵之中时,魏长天眼中的惊愕之色已然褪去,剩下的只有严肃。 七个人,全是二品,全练过挑月剑。 毫无疑问这就是吕鸿基的后手,并且果真如楚先平所提醒的那样十分恐怖。 这七人明显早就已经到了乾回大营,但方才却一直没有出手,摆明了就是想算计自己一道。 如果自己刚刚真的下令所有二品尽数上阵杀敌,然后遭到偷袭的话......那除了自己跟秦正秋,别人基本上都会有性命之忧。 幸好自己求稳,没有冒进。 对方久等不到人,在加上乾回联军的败势越发明显,这才使得他们终于忍不住率先出手了。 “公、公子,这......” 蓦然扭头望向魏长天,韩兆的语气第一次有些颤抖。 虽然刚刚还在劝魏长天不要受楚先平的蛊惑,但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设想过后者传来的情报是真的。 只不过,他的确万万没想到吕鸿基的后援竟会强悍到这般程度。 在震撼与惊愕两种情绪的双重作用下,韩兆此时的表情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然而此时却有很多人的心情要比他更加复杂。 就比如那六个埋伏在大军后方的佛门高僧。 他们的位置靠后,距离那些剑气还有一段距离,人身安全倒是没问题。 但他们的反应竟要比刚刚被“打脸”的韩兆还夸张。 一方面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七人所展现出的实力。 而另一方面...... 猛地转过头,六人皆下意识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虽然视野之中只有密密麻麻的士兵,但这却并无法挡住他们那惊愕的目光。 他们见过秦正秋施展挑月剑的样子,所以此时自然会惊愕。 怎么可能? 秦教主为何跟这些人所修的竟是同一门剑法?! 要知道天底下几乎所有强悍的武技、内功都是被各个势力所掌握的。 比如说白殿的落穹剑、天罗教的天罗拳、魏家的归元功、晋州王家的冬雪平湖剑,等等等等。 可以说基本上任何一个大一些的宗门教派、武学世族,都会有至少一样拿得出手的绝学。 而也正因如此,这些绝学的传授标准皆特别严格,外人想学十分困难。 更何况是“挑月剑”这种威力强大到极点的武技。 当然了,这六个佛门高僧并不知道“挑月剑”这个名字,但他们用屁股想也明白这等剑法何其珍贵。 因此,他们实在想不通秦正秋为何会与敌人练的是同一门剑法...... 眉头紧皱,嘴中默念佛号,表情惊疑不定。 六人此时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心中充满了疑惑。 但其实别说他们了,就连秦正秋本人如今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不。 应该说此时此刻,在亲眼目睹了这七道剑气从天而坠的百万人当中,秦正秋的心情应当是最复杂的那一个...... “什么?!!” 眼睛猛地瞪大,双手握紧成拳,呼吸亦停了一瞬。 当秦正秋下意识的喊出了这两个字时,便说明了这幅场面对他的冲击究竟有多大。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天底下除了魏长天和老张头之外,竟然还有人同样练过挑月剑! 并且不是一人两人!而是足足七个二品高手! 而这,不仅代表着有一个势力已然掌握了挑月剑,更意味着自己“成仙”路上的对手已不再只有魏长天一人..... 月黯星沉,七道剑气如霜,替代了天地间的月光。 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受着这再熟悉不过的挑月剑势,秦正秋一动未动,脑海中涌起了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愤怒与不甘。 凶厉之色渐渐浮上眼底,但下一刻又被一阵自丹田而生的清凉之意所压制。 很明显,要不是有玉露散,秦正秋此刻极有可能便会失了心智。 幸好玉露散的效果霸道,在作用时间之内确实可以做到压制一切心魔,这才使得他并没有在这节骨眼上迷失自己。 不过秦正秋虽然没事,但就在他愣神的这个功夫,伴随着接踵而至的震天巨响,远处那七道剑气已然是狠狠砸入了宁蜀军阵。 ...... ...... “轰!!” “轰!!!” “轰!!!!” “......” 当曾斩在敌人头顶的剑招有朝一日竟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宁蜀士兵如果有时间思考,那心中估计一定特别不是滋味。 从这个角度来想,死的快些倒也不是什么坏处。 前后不过数息时间,方才还人挤人的绵长战线便有一半被荡然一空,留下的只有一地碎尸断肢。 这一波剑气落下,宁蜀大军这边至少死了一万人,甚至还有一两千乾回士兵不幸被“误伤”,也跟着他们一道去了地府。 七道剑气,杀了一万多人。 如此战果相较于秦正秋的“一剑斩三千卒”无疑还差着点意思。 抛开“战场密度”、“出招时间”这些客观因素不论,这主要是由于双方在实力上确实还存在着差距。 秦正秋本来就是二品巅峰,境界要高出这些馗龙之人一截。 另一方面,他曾用老张头的剑施展过一次大圆满的挑月剑招,挑月剑本身的熟练程度也要更深。 二者一结合,虽然都是“练了挑月剑的二品”,但“起跑”更早的秦正秋自然还是要强上一些。 因此,他对上这七人当中随便哪个都能轻松取胜,甚至可以将对方斩杀。 可是其他人...... “韩将军,传令下去。” 目视着前方一片惨烈的战场,魏长天仍站在那座高台之上。 其实就当剑气初现,还未落下之时,他其实有机会阻挡住一两道的。 不过魏长天并未这么做,而是眼睁睁看着大片大片的宁蜀士卒被剑气淹没,期间别说动一动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此时剑气散尽,七个渺小的人影自天际现身之后,他才平静的对韩兆命令道: “告诉净严方丈和释灯方丈,让他们去西南方。” “无尘方丈和如空方丈去西北方。” “吾机方丈和止心方丈去正西方。” “韩将军,你仍留在这里指挥大军,务必要稳住军心。” “......” 西南、西北、正西。 这三个方向各有一个馗龙之人,魏长天令六个佛门高僧分开对敌,二打一的情况下即便不敌,但应该也不至于败的太快。 不过,对方可是一共来了七个人。 剩下的四个...... “跟我外公说,正南方那俩人交给他了。” 在韩兆惊愕的目光中,魏长天表情平静,腰间星辰刀鞘却已然有金光闪烁。 下一刻,一道人影便猛地跃出高台,向着正北方笔直冲去。 “正北那俩,我来。” 7017k 第771章 终章(四) “呼!” 周身疾风如刀,吹动魏长天的衣袍疯狂鼓动。 死死盯着远处那两个渺小的人影,他并未看脚下密密麻麻惊慌的士兵哪怕一眼。 这样七道剑气突然坠下,一瞬间便斩杀了万余战友,这些普通兵卒不害怕才怪。 甚至相比于被秦正秋一剑杀退的震山营,宁蜀大军如今没有溃散便已经算是表现的十分顽强了。 说到底,就跟之前自己想的一样,这终究还是一场“自上而下”的战役。 只要自己这边能将对方七人杀退,那胜利便是板上钉钉。 而反过来,如果是对面赢了...... 摇了摇头,魏长天没有接着想下去。 因为这一战他虽然可以输,但他不想输。 所以,面对着这样一种局面,魏长天方才的应对乍一听虽狂,但其实已经是最稳妥的做法了。 杨柳诗在天狗军那边,赶不过来。 但即便能赶过来,魏长天也不会让她冒这个险。 至于韩兆......为了防止还有意外发生,留一手是十分必要的。 不仅大军需要有人坐镇指挥,韩兆亦可以作为“机动力量”随时增援某个局势危机的“小战场”。 只不过这样一来,能用的二品便只剩下秦正秋和六个佛门高僧了。 在知道挑月剑有多变态的情况下,魏长天没得选,只能让佛门之人去二对一。 而剩下的那四个便必须得由他和秦正秋来分。 一挑三? 很明显,自己和秦正秋都没有这个能力。 那么每人分两个就是唯一的办法。 秦正秋能否应付的来,魏长天不知道,但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至于自己么...... “铮!铮铮铮铮!!” 连片的剑鸣之音响彻夜空,两千柄长剑鱼贯出鞘,闪烁着独属于落穹剑的银芒化作了一条巨大的银龙。 而与此同时,栩栩如生的气运黄龙也再一次浮现在天际。 “吼!!” 一声龙吼,万千剑吟。 一银一金两条巨龙摇摆着巨大的身躯,裹挟着滔天杀意跟在魏长天身后,划过战场之上犹如两道巨虹。 龙行踏绛气,天半语相闻。 混沌疑初判,洪荒若始分。 不得不说,当有两条巨龙出现在战场上时,这副场面的震撼程度丝毫不亚于刚刚那七道剑气。 甚至单从视觉角度而言,如今魏长天简直就如同天神下凡,狂妄的不可形容。 “是魏公子出手了!!!” “贼人必亡!!” “兄弟们!冲啊!!” “杀!!!” “......” 脚下,无数宁蜀士兵见得此番“神迹”之后突然又有了勇气,纷纷大喊着举起手中兵刃,冲过满地断尸,继续向着敌阵冲杀而去。 身后,七道同样汹涌的二品气势冲天而起,化作七道黑影直奔战场各个方向。 对面,那两个逐渐变大的人影又一次缓缓举剑,熟悉且危险的气息骤然凝集。 当七道剑气落下后,这场大战曾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而现在,一切又以一种更为激烈的方式再次开始。 战火滔天,鼓声咆哮万里。 蒸沙烁石燃云,沸浪炎波煎月。 ...... ...... 新奉皇宫。 “嗒......” 就当城外打的正热闹之时,距离战场几十里外的皇宫之中却是一片寂静。 毕竟那些大内侍卫什么的几乎都上战场了,如今宫里剩下的只有一些宫女太监,胆子小,如此时候自然都躲在屋里等天明。 正因如此,当几道人影越过宫墙悄悄落在皇宫之中时,周围根本见不到一个人影。 黑衣黑裤,除了一人之外皆面覆黑布。 一共五人,境界皆是上三品。 准确的说,是两个二品,三个三品。 “舵主......” 四下看了看,一个黑衣人看向那个唯一没有覆面的男人,目光中似有问询之意。 “嗯。” 后者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戒备!” 见男人点头,方才说的话黑衣人一声轻喝,其余三人立刻四散开来,警惕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而明显有些身份的黑衣人则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罗盘。 黑底银纹,雕有一圈复杂的图案。 这个罗盘一看就不是凡品,只是不知道具体是用来判断何物之方位的。 “......” “嗖!” 随着黑衣人将内力注入罗盘,其上云纹便泛起微微紫光,指针也开始缓缓转动。 起初很慢,逐渐变快,然后又再次变慢。 不过十几息功夫之后,小巧的银针便已慢慢停下,指着一个方位不再动弹。 “舵主,在那边。” “嗯,走。” “......” 又是两句再简单不过的对话,五人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周遭安静的亦如从未有人来过。 然而又过了几十息,当一阵轻微的动静响起之时,城墙之外竟然又翻进来了数个黑衣人。 前后不过百息,便有连续两波神秘人趁着城外激战正酣之时闯入了皇宫。 这些人任谁也知道肯定是效力于不同的势力,但具体要做什么眼下还尚且未知。 并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比较古怪,抑或说比较耐人寻味。 月色之下,黑影重重。 只见第二波黑衣人同样在原地驻足片刻,并且其中一人竟同样压低声音称呼一个男人为—— “舵主。” “......” ...... 女帝寝宫,锦华殿,地下密室。 烛火明亮,茶香袅袅,屋中一片静谧......或者说死寂。 屋中四人都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只是有人时不时会看向角落里的铜漏,然后轻轻叹上一口气。 距离城外开战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至今仍未再有任何消息传来。 其实这样一场大战一个时辰肯定打不完,他们远不必这么紧张。 但是...... 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子母玉,许岁穗低着头一动不动,只有嘴里不停小声嘀咕着: “佛祖保佑,上帝保佑......” “佛祖保佑,上帝保佑......” 又拜佛祖又拜上帝,看得出许岁穗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而李子木三人虽然不知道“上帝”是什么,但也没问,只是各自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差不多的事。 当然了,三人希望魏长天能赢的原因严格来说并不相同。 不过最起码在这一刻,他们都算是诚心诚意。 就这样,铜漏里的细沙缓缓落下,时间又悄悄溜走了不知多少。 然后,就当许岁穗已经重复了不下千遍“佛祖保佑”之时,密室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咚!” “咚咚咚!” 7017k 第772章 终章(五) “咚咚咚......” 敲门声不大,一共响了五下,然后便再无动静。 声音落,密室之内很快就再次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在一瞬间变得极度紧张。 猛地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许岁穗四人的眼神皆为之一变。 相互看了看,汤尘和沈然立刻慢慢起身,拔出腰间兵刃,目光盯着房门一动不动。 而李子木则是轻轻走到许岁穗身侧,压低声音问道: “陛下,可有人知道我们藏在这里么?” “没有......” 许岁穗下意识的摇摇头:“只有魏公子知道。” “......” 只有魏长天知道...... 听到这句话,李子木皱了皱眉,表情越发难看。 很明显,哪怕城外的仗打完了,魏长天也不可能亲自跑来报信。 所以此时屋外之人定不会是后者。 如此一来...... “陛下!” 突然轻喝一声,猛地拉住好像正准备到门边问个明白的许岁穗,李子木严肃的摇了摇头。 “别去。” “......” 刚刚起身就被李子木拽住的许岁穗愣了愣,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如今的情况。 确实,来人肯定不会是魏长天。 而如果是魏长天派来的人,那此时也应当在门外表明身份才对,绝不会这样一声不吭...... 周围仿佛有一阵寒意掠过,使得许岁穗发自本能的打了个哆嗦。 她咬着嘴唇不敢说话,看向房门时便仿佛在看什么妖魔鬼怪一样,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虽然手中一直握着魏长天留下的那块子母玉,但许岁穗迟疑片刻后并未立马灼玉。 毕竟前者此时极有可能正在与敌人交战,她不想魏长天分心。 更何况屋外之人是谁眼下还不清楚,也许实际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或许只要自己不回应,屋外之人就会自行离开呢? 心里这样想着,许岁穗倒是多少放松了一些,目光再落在房门之上时也不似之前那么害怕。 但实际上她的这个想法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要知道这里并非普通宫殿,而是用以避难的密室,根本不存在有人误打误撞找到此处的可能。 因此屋外之人定然是目标明确,摆明了就是来“找人”的。 他们要找的人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 而至于这些神秘人要找许岁穗做什么...... “陛下,此屋可有暗道相连?或者有无其它藏身之处?” 很快,已然想明白这一切的李子木突然小声说道:“来者不善,您最好先走。” “先、先走?” 见李子木这么严肃,许岁穗的脸色也逐渐由红变白。 几息之后,她终于不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结结巴巴的回答道:“这、这里只有那扇房门一个出口,除此之外便只剩几间内室......” “李、李姑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陛下莫慌,民女定会想办法保您周全。” 李子木随口安慰一句,仅仅思考片刻后就立马说道: “陛下,此门虽说厚实,但来人之中如若有高手,想要破门而入并不难。” “眼下宫中空虚,如果他们真欲对您不利,到时单凭沈公子和汤公子恐难以阻拦。” “时至如今我们唯有赌一次了......” “陛下,您随我来!” “......” 猛地抬起头来,李子木说完话便不由分说拉着许岁穗就往密室深处的一间内室而去。 许岁穗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来不及问,很快就一脸茫然的被拽进了一个单独隔开的小房间。 “砰”的一声,隔间的屋门被李子木猛地合起,只留下屋外的汤尘和沈然面面相觑。 手握长剑,两人其实也不知道李子木要干什么,但却都明白眼下不是去一探究竟的时候。 因此,他们仅仅只是向后瞥了一眼,然后就继续死死盯着面前看似普通、但实际上却是通体由玄铁灌注,只不过在外面包了一层木板的房门,周身已然有内力开始翻涌。 从第一声敲门声响起,到现在,大约过去了三十息。 这三十息当中屋外再没发出任何动静,但却不代表来人已经走了。 汤尘和沈然都很清楚,屋外之人应当是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才没有直接破门而入。 不过...... 双眼猛地眯起,两柄长剑一瞬间突然剑芒大盛。 似乎是为了验证二人的猜测为真,下一刻,伴随着屋中空气的剧烈震荡,那由玄铁铸成的房门便在剧烈的震颤中爆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轰!!!” ...... ...... “轰!!!” 奉元城外,当一银一金两条巨龙再一次跟两道剑气对撞在一处之时,魏长天的脸色很不好看。 “唰!” 悬空立于倒卷的气浪之中,他的身形没有丝毫停滞,拖着龙泉剑便向一侧掠去,将将躲过了一道剑气的余波。 “轰隆隆!!” 只有数丈长的余波自他身侧坠下,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之后终于散尽。 而直至此时,魏长天才勉强有功夫喘上一口气。 不得不说,“二品加挑月剑”这个组合确实变态,即便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只能拖延住对面两人,根本无法取胜。 另外几个方向的战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六个佛门高僧虽是二打一,但明显都落了下风。 唯有秦正秋以一敌二还有优势,可短时间内却也无法结束战斗。 所以,双方大体尚且处在一个势均力敌的状态,谁也杀不了谁。 反倒是他们脚下的战况越发惨烈,每一秒都有无数士兵倒下。 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对谁更有利,这很难说。 不过乾回大军的人数毕竟占据绝对优势,因此哪怕伤亡更大一些,但只要军心不溃,就总能将宁蜀援军活活耗死。 当然了,想要耗死三十万人,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但魏长天还是觉得这一战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呼......” 深吸一口气,一边再次调动无数长剑组成剑阵,一边又一次调出了系统界面。 打到现在,魏长天还没有用过神击符。 这不是装逼,也不是舍不得系统点,只是因为当他的实力和对手达到了如今这种程度之后,“神击”其实已然变得有些鸡肋了。 如今魏长天能一招杀二品的“光辉事迹”已然人尽皆知,因此这些馗龙之人定然都带着保命道具。 甚至每人或许还不止一个。 而他在帮许岁穗换了一个玉露散之后,系统点还剩1500多,够换三张神击符。 三张神击符,如果全部砸在一个人身上,确实极有可能将其杀掉。 毕竟像宁永年那种身上带着三个保命至宝的人还是少数。 但1500点用来杀一个人,这未免有些太亏了。 并且说实话,即便少了一个对手,魏长天也大概率无法凭借“硬实力”再将剩下那人也杀了。 所以到时候局势其实并不会有本质改变。 那么,到底要不要用神击? 而如果不用的话,自己的底牌便只剩下...... 扭头看了一眼南边秦正秋的战场,魏长天心中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利害得失,身形依旧闪躲在半空,继续与两个馗龙高手你来我往的过招。 然后就在某一刻,剑气纵横交错间魏长天突然脸色一变,快速从怀中摸出了一块滚烫的子母玉。 “操!”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72章终章(五)免费阅读. 第773章 终章(六) “操!” 正值激战之际,魏长天却突然破口骂了这么一个字,无疑证明他现在的心态有点崩。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就在前一刻,许岁穗终于忍不住灼热了他留下的子母玉。 妈的,怕什么来什么。 心中暗骂一句,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情况,魏长天不免有一瞬间的分心。 要知道,高手间过招毫厘之差便可决定胜负,所以下一秒他的左臂便被凌冽的剑气划开了一道口子。 “嘶......” 剧烈的疼痛使得魏长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幸好这一剑并未伤及筋骨,因此后果还不至于太过严重。 不过回过神来的魏长天再不敢大意,已然没工夫去想许岁穗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全神贯注的继续战斗。 其实即便魏长天有时间琢磨,估计也猜不到皇宫之中此刻是何状况。 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那就是皇宫那边定然已十分危机。 否则许岁穗不至于灼玉。 “砰!!” 一剑接住对面一剑,气运黄龙又一次轰然向着一个馗龙之人撞去。 在受伤之后魏长天反倒加强了攻势,不惜内力的连番出招,竟在短时间内将对面两人隐隐压制了一头。 眼神渐渐变得疯狂,魏长天知道他必须要立刻做出决定了。 毕竟自己虽然留了韩兆这个后手,但由于距离太远,自己甚至都没办法通知韩兆,让他去皇宫救人。 再加上整体的战局越僵持下去越不利......魏长天即便再怎么抵触,也明白现在除了用挑月剑和神击符之外,已然很难再有破局的办法。 “干他妈的!” 又是一句国骂出口,落穹剑的银芒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挑月剑的金芒。 只在一瞬间近三千柄长剑便由银变金,彻彻底底化作了第二条金龙于空中翻腾。 一条真龙,一条剑龙。 两条金色的巨龙交错穿梭在魏长天身边,亦令后者的气势顿时暴涨五成。 仅仅是小圆满的挑月剑,威力便要比“一星落穹剑”强上一半。 这种差距无疑是巨大的,更代表着一旦魏长天果真用出了挑月剑招对敌,那胜负的天平便将骤然向他这边倾斜。 “这、这怎么回事!” 周围,无数正在厮杀的士兵又一次抬起头,脸上写满了茫然。 他们不明白魏长天为什么竟然也能施展出这门剑招,更不明白后者既然有如此手段,刚刚为什么不用。 对于不知道挑月剑秘密的人而言,他们普遍觉得魏长天有些“托大”,面对如此强悍的对手竟直到这时候才施展出压箱底的功夫。 而对于知道挑月剑底细的人来说...... “嗖!嗖!” 收剑急退,对面两个馗龙之人几乎是在挑月剑之势出现的一刹那便拉开了与魏长天的距离。 很明显,他们作为吕鸿基的手下,自然知道魏长天也练过挑月剑,只不过出于对心魔的忌惮平时很少施展。 而现在当魏长天不再“藏拙”,功法上的差距已不复存在时,这两人瞬间便明白了他们的优势已荡然无存。 毕竟其它方面他们根本比不过魏长天。 因此,由攻转守才是正确的选择。 “轰!” “轰!!” 接连两声巨响不分先后,两人毫不犹豫的收剑横亘在身前,内力运转的速度甚至比刚刚还要快。 他们没有退,也没有逃,但脸色却皆很难看,想来是知道自己将陷入一场苦战。 而对面的魏长天也不墨迹,换了一瓶玉露散准备随时压制心魔之后便缓缓举起龙泉前指,身侧两条巨龙亦慢慢抬起了龙首。 不弱于秦正秋的挑月剑势已然凝聚,有龙泉剑“可加持剑招”的属性,再加上万刃引,魏长天现在的战力绝对算得上这百万人当中的最强。 至于他为此所要承受的弊端...... 摇了摇头,魏长天将这些问题暂时抛之脑后,眼神中的杀意越发浓烈。 三千长剑已蓄势待发,百万人之战的胜负或将由此决定。 当两条巨龙所爆发出的金光已经到了刺眼的程度时,一切仿佛都无可改变。 不过...... “相公!!” 突然,一声急切的呼唤自远处传来,长裙掠过夜空。 看着刚刚从天狗军那边赶来帮忙的杨柳诗,魏长天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听得出杨柳诗此时无比焦急。 魏长天明白她为何焦急,可却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毕竟如今的局势已容不得自己选了...... 虽然杨柳诗及时赶到,自己现在可以让她去通知韩兆,令两人回皇宫救人。 但且不说他们赶不赶得及,即便就是成功化解了许岁穗那边的危局,这边的战局却依旧不容乐观。 因此,自己唯有利用挑月剑才能破局。 “别过来!” “去找韩兆!你们二人立刻回皇宫!” 冲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大喝一句,魏长天旋即不再去看杨柳诗,已然准备向着那两个馗龙之人冲杀而去。 可也就在此时,当乾回大军后阵当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声惊天巨响,一件足以改变当下战局的“意外”,竟真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 “轰!!” “轰!!!” “轰!!!!” 惊天动地的爆裂声如巨锤破空,激起千万道震荡,令距离稍近一些的乾回士卒瞬间被震到失聪。 但他们还能活着其实就不错了。 因为就在他们后方,无数人只在这短短几息的功夫便丢了性命,甚至连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是的。 至少十万乾回士兵,竟然就这样死于了一场诡异的大爆炸。 这是真的“大爆炸”,最起码威力要比天狗军的黑火药强上不知多少倍。 更关键的是,这场爆炸是完全发生在乾回大军连营当中的。 这就相当于有人直接在你家里放了颗炸弹,而你却丝毫不知。 那么问题就来了。 能引动如此威力的爆炸,这颗“炸弹”的当量绝不可能小,如果用黑火药换算的话至少也得需要万桶之数。 一万桶黑火药,到底是怎么“藏”在人来人往的军营之中的? 还有,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又或者说是出自谁的手笔? 此时此刻,当魏长天跟其余人一样愣愣的看着夜空中那朵蘑菇云时,他明显尚未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 而等一下当他回过神来之后,应当立刻便能猜出是谁帮了他这样一个大忙。 毫无疑问,正是已经“叛变”了的楚先平。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73章终章(六)免费阅读. 第774章 终章(七) 新奉皇宫,锦华殿地下密室。 “砰!!!!” 内力四涌,震颤的闷响撕扯着每一寸空气,巨大的势压犹如山峦覆顶,令身处其下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再强烈不过的压迫感。 然后,就当城外的战场之中异变突起、十余万乾回士卒突然死于一场诡异的大爆炸之时,连通着地下密室与外界的唯一一道玄铁暗门也终于不堪巨力,在爆轰声中炸裂成块块碎屑。 “咚!咚咚咚!” “叮叮铛铛!” 碎铁激飞撞在密室各处,被撞碎的瓷器和物件不计其数,屋内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与此同时,汤尘和沈然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二人纷纷挥剑荡开激射而来的铁块,长剑每次震鸣都会使得虎口隐隐作痛。 不过他们根本没工夫去管这等小事,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不远处被笼罩在一片烟尘之中的门口。 而几息过后,当尘烟缓缓落下,门外之人也终于现出了真身。 一共五人,四人蒙面。 至于那个唯一没有蒙面的男人...... 没错,正是吕鸿基。 ...... ...... “唰!唰唰唰!” 没有废话,没有迟疑,没有试探。 当暗门被轰开之后,吕鸿基身侧的四个黑衣人立马便闪身冲入密室之中,目标直指汤尘和沈然...... 是的。 吕鸿基并未完全将希望寄托在城外大战的胜负之上,而是做了两手打算,竟趁着新奉皇宫空虚之际意图劫持许岁穗。 说实话,这个策略其实十分合理且高明。 严格来讲,在杜常的身份暴露、葬送天狗军的计划失败之后,吕鸿基便已然意识到这一战想要取胜并不容易。 即便他派出了七个练过挑月剑的二品高手,但也未必就一定能敌得过魏长天和秦正秋。 所以,他必须要考虑此战如若输了该怎么办。 那么提前劫持许岁穗无疑便是最好的办法。 此举可谓是一箭三雕。 第一,如果城外战局不利,甚至是战败,自己便可用许岁穗为要挟,与魏长天谈条件。 第二,如果城外战局有利,甚至是取胜,自己也算是断绝了许岁穗逃跑的可能性。 第三,如果城外战局陷入了僵持,自己则可以用许岁穗来扰乱宁蜀军心,使得局势向己方倾斜。 说白了,就是只要能将许岁穗绑了,那不管城外大战打成什么样子,吕鸿基都能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那至关重要的破挑月剑心魔之法...... 因此,站在吕鸿基的角度,他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而另一边,魏长天其实已经对此有所预感了。 只不过魏长天实在想不到吕鸿基竟然能找到许岁穗的藏身之处。 至于后者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这自然是因为他有着些特别的手段,这里暂不多提。 总之,当吕鸿基一步踏入密室之中时,他的计划已然便成功了九成...... “砰!” “砰!!” 两道人影横飞,狠狠砸在墙壁上又摔落在地,鲜血顷刻间就浸透了汤尘的沈然的衣襟。 面对着四个上三品高手,他们两人怎会是对手,只一个照面便被轰成了重伤。 下一刻,只见两个黑衣人身影一闪,两柄明晃晃的长刀瞬间便抵在他们的胸口,随时都可取走这俩天道之子的性命。 不过两个黑衣人并未立刻杀人,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吕鸿基。 “......” 瞥了一眼浑身是血,眼睛死死瞪大的汤尘和沈然,吕鸿基的表情十分不屑。 说实话,他甚至都没认出汤尘和沈然,只当二人是许岁穗的侍卫。 但其实即便就是认出来了,吕鸿基估计也不会太上心。 毕竟此行他的目的只有许岁穗,也只有后者的命才有价值。 至于这些阿猫阿狗...... “杀了。” 冷冷吐出两个字,吕鸿基不再去看汤尘和沈然,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扇紧闭的隔间房门之上。 身边两个黑衣人心领神会,立刻谨慎的向着房门一步步逼近。 而另外那两个黑衣人也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刀...... “噼里啪啦!” 火光憧憧,密室角落里已有屏风被掉落的烛火点燃,火苗由弱逐渐变得强,偶尔绽出几朵火花。 屏风上绣着的牡丹如意花样已被烧去大半,红花绿叶变得焦黑,在烈火中快速枯萎。 毫无疑问,现在的局势已然危机到了极点,甚至说一句无可挽回也不为过。 即便杨柳诗和韩兆已经在往皇宫赶来。 即便城外的战局已经一片大好,魏长天很快就能脱身。 即便宫里已经有一些侍卫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 但是,当许岁穗与吕鸿基之间仅仅只隔了最后一扇普通的木门之时,以上所有人都来不及了。 至于魏长天之前出的那个“损招”,现在更是无法实现。 许岁穗根本没有杀人的机会,因为汤尘和沈然明显要比她死的还早。 除非...... “住手!” 突然,当隔间房门猛地被推开,一袭金裙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时,那距离汤尘和沈然胸口只剩不过数寸的刀尖猛地停住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穿着金色衮服的女子身上,表情各不相同。 吕鸿基的眼神更是颇为玩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金裙女子,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面对着这丝充满了戏弄的笑,金裙女子则是毫不躲闪的直视回去,平静说道: “回王,本宫知道你是因何而来。” “你能找到这里是你的本事,本宫无话可说。” “本宫可以跟你走。” “但你若是敢杀我身边哪怕一人,本宫定不会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 “......” 语气淡定,眼神冰冷。 在如此处境之下金裙女子还能这般镇定,甚至反而威胁起了吕鸿基,这无疑令后者有些惊讶。 “奉王好胆色,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他眯着眼睛,沉吟片刻后竟然真的冲那两个黑衣人摆了摆手。 “放了他们。” “是!” 两个黑衣人闻言立刻挪开长刀,稍稍退后一步,警惕的盯着金裙女子,一动不动等待着吕鸿基的下一步指示。 此时此刻,四个黑衣人,以及吕鸿基,五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金裙女子身上,以防后者还有什么后手。 毕竟根据已知的情报,这位新奉女帝虽然未曾修炼,但却能帮秦正秋压制心魔,又能说服佛门为其所用,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极有可能便还藏着什么厉害的手段。 因此,吕鸿基等人并不敢掉以轻心,一直都在关注着金裙女子的一举一动。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没功夫去看已经半死不活的沈然和汤尘。 但如果他们看一看,便不难发现两人眼中那丝难以掩盖的惊讶。 这份惊讶的缘由很简单。 因为眼前这个身着绣龙金裙,仪态语气十分沉着高傲的女子根本不是许岁穗。 而是李子木。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74章终章(七)免费阅读. 第775章 终章(八) 狸猫换太子。 当第一声敲门声响起,一直到拉着许岁穗走进隔间换衣服。 这是李子木在短短几十息功夫里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破局的办法。 毫无疑问,此举赌的成分很大。 毕竟吕鸿基肯定看过许岁穗的画像,而她与后者的样貌也算不得多像。 但除此之外,李子木确实再想不出别的任何一种法子救下许岁穗了。 所以她只能赌。 而从眼下的情况来看,竟然还真的被她赌赢了。 ...... 短短百息时间,从一介民女变成了女帝,并且还是在敌人明知后者样貌的前提下完成了这一切。 乍一看这有些不可思议,但其实倒也不算太过夸张。 这年头又没有照相技术,而画像这东西多多少少都会由于画师的主观因素有所“失真”。 更何况吕鸿基大概率只是看了几眼,印象肯定不会多深。 并且在另一方面,虽然长得不像,但李子木和许岁穗都算是清秀,差别也不至于太大。 再加上两人的身高相差不多,身材差不多,同样未曾修炼......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还到不了一个陌生人一眼便能辩出的程度。 最关键的是,李子木很好的利用了人先入为主的本能。 试想你若是吕鸿基,在明知许岁穗就在隔间之中的情况下见到了这样一个身着衮服的女子,言行举止皆有着女帝的风范,你又是否会怀疑她是别人假扮的? 很明显,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都不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疑虑。 也正因如此,汤尘和沉然如今才会这么惊讶。 因为他们也同样没想到。 “......” 瞪大眼睛,呼吸急促的看着李子木,汤尘甚至连身上各处的剧痛都感受不到了。 他不傻,自然明白李子木这么做的目的。 但是他也同样明白这其中的代价。 毕竟李子木终究不是许岁穗,她的身份早晚都会被吕鸿基发现。 而到了那时,李子木的下场便只有死。 甚至是生不如死。 眼神逐渐变得痛苦,毫无疑问,汤尘肯定不愿意李子木受到一丁点伤害。 可是他又如何能揭穿这场“骗局”? 毕竟一旦他说了,那便是将大局弃之不顾...... 死死咬紧牙关,双手攥紧。 汤尘心中无比挣扎,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而与此同时,沉默了片刻的吕鸿基也再次开口说道: “奉王,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那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你刚刚说的话了?” “这是自然。” 没有去看汤尘和沉然,李子木平静的注视着吕鸿基,微微点了点头:“本宫跟你们走......” 金裙微微晃动,说话间李子木便已经迈开步子向着门口走去。 其实她完全有能力再拖延一点时间的。 不过她却没这么做。 因为走的越早她暴露的可能性便越低,许岁穗相应的便也越安全。 所以,李子木此时没说一句废话,很快就走到了吕鸿基近处。 可就在此时,后者反而却皱眉退了半步。 “等等!” “......” 周遭空气瞬间变得凝固,这两个字令李子木的心弦勐地绷紧。 但好在吕鸿基并非是察觉到了什么。 只见他冲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沉声对李子木说道: “奉王,我这人性子谨慎,先搜身吧。” “得罪了。” 搜身。 这个举动倒是没什么问题,李子木的心弦也渐渐松了下来。 不过她还是装作一副厌恶的样子瞥了那个黑衣人一眼,低声喝道: “本宫既然说了会跟你们走,便不会食言!” “呵呵,奉王,还是搜搜吧。” 吕鸿基不为所动的摇了摇头:“否则我不放心。” “你!” 盯着吕鸿基,李子木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 当然了,她现在还是在装,目的自然是为了保持女帝的“人设”。 然而这幅场面落在汤尘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眼睛渐渐变得红,身体微微颤抖。 看着那个黑衣人一步步走近李子木,汤尘突然在某一刻闭上了眼睛。 而当他再睁开双眼时,黑黝黝的貘豹便在沉然惊愕的目光中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手指一颤,此时沉然眼中的骇然之色甚至要比刚刚看见李子木时还要浓烈。 不过汤尘却已然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了,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正欲去搜李子木身的黑衣人,然后勐地咬破了舌尖。 一瞬间,鲜血自嘴角涌出,跟他方才因为受伤而吐的血混杂在一处。 至于被他盯着的那个黑衣人...... 身体勐地僵住,就像是断了线的傀儡,又似是突然失了魂魄。 只见那黑衣人便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站定在原地,然后双目空洞的一点点转过身,拔出腰间佩刀,对准了吕鸿基...... ...... 观心,读心。 这是魏长天已知的汤尘的“天道神通”。 不过后者还有一招至今从未在魏长天面前施展过。 而这一招其实才是貘豹赋予汤尘的最夸张的能力,名为“控心”。 控心,顾名思义,其作用自然就是操控别人。 这效果一听就牛逼,更别说亲眼所见了。 因此,当众人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调转刀尖,竟然准备向着吕鸿基砍去时,第一时间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不过紧接着下一秒,勐然回过神来的另外三个黑衣人立马便闪身来到吕鸿基身边,已然准备将这个不知为何突然叛变的同伴毙杀。 只是还没等他们动手,吕鸿基却先一步摆了摆手。 “等会儿。” 嘴中一声轻喝,吕鸿基在四人略显紧张的目光中竟不退反进,直接走到了如行尸走肉的黑衣人之前。 然后,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柄长刀极为缓慢的一点点落下...... 说实话,就眼下这幅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电影里的慢动作呢。 毕竟那长刀的速度实在太慢,这样一看别说伤到吕鸿基了,能不能砍断后者的头发丝都不好说。 而事实也果真如此。 几息之后,就当长刀终于落在吕鸿基肩头上时,竟连后者的衣服都没有割破。 角落里一盏即将燃尽的烛火翻腾,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哼。” 冷哼一声,随手拍掉长刀,吕鸿基转头看向瘫倒在地汤尘。 不知何时,后者的双眼之中已留出两行血泪,衬着他的脸色分外惨白。 但汤尘却依旧用这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那个黑衣人,即便他的气息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越发微弱。 很明显,“控心术”并非没有限制。 而汤尘现在的所作所为无疑已经超过了这个上限...... 密室之中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那个被操控的黑衣人的关节仍在微微作响,以及鲜血坠地的滴嗒声。 不再去看如烛火一般仍在做着无谓挣扎的汤尘,吕鸿基突然扭头望向李子木,用最为嘲弄的语气笑道: “奉王。” “你这死士有点意思。”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75章终章(八)免费阅读. 第776章 终章(九) 控心术,正常情况下其作用对象的境界必须要低于施展者。 但汤尘却意图操控一个境界远高于他的三品武人,这就使得他根本做不到“完全掌控”,亦无法对吕鸿基构成丁点威胁。 更关键的是,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极大。 在什么也不能改变的情况下,却依旧要“越级”控制这个黑衣人......很难说汤尘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又或者说这个问题的答桉在不同人眼中应当各不相同。 在沉然看来,他应该是在拖延时间。 在吕鸿基看来,这无疑是拼死护主的死士。 在几个黑衣人看来,此人多多少少有点疯癫。 而在李子木看来...... 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皱了皱眉,在片刻之后沉声轻喝: “够了!” “......” 够了。 这句话既是在对吕鸿基说,又是在对汤尘说。 不过汤尘却并未停下这般无疑于自杀的举动,仍旧用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黑衣人。 而吕鸿基也没有制止他,反而笑容更甚。 “呵呵,奉王,想不到此人竟有夺魂控心之能。” “我倒想看看他还能坚持......” “回王!” 语气冰冷,李子木突然打断了吕鸿基的话:“你不是要搜身么?本宫让你搜便是!” “......” 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子木,吕鸿基也不恼,扭头又给另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走到李子木面前,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旋即便开始搜身...... 双眼紧闭,咬紧嘴唇。 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李子木并没有抵抗。 但她的脸色却逐渐变得惨白,身体亦不住颤抖,几息之后甚至竟有泪珠划过脸颊。 她此时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不堪受辱的女帝。 然而她之所以如此痛苦,其实并非是因为自己“受辱”,而只是因为汤尘。 李子木知道汤尘做这一切是为了自己。 可她又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便只能借着这唯一的机会流几滴泪...... 实话实说,不论此前李子木对汤尘是利用也好、欺骗也罢,不论她说要嫁给汤尘究竟是真是假。 最起码在这一刻,李子木心中的痛苦和感动皆发自肺腑。 她不停祈祷着奇迹的出现,祈祷着汤尘不要这么傻。 但后者却就如同赴火的飞蛾,不顾一切,不论生死,仿佛必要等到变成一缕飞灰才肯作罢...... 相比于那个会因为李子木一句话而脸红的男人,现在的汤尘无疑是勇敢的。 即便他所做的一切其实毫无意义。 “有意思......只是太蠢了。” 没有去管正在被搜身的李子木,吕鸿基迈步走到汤尘身前,低头俯视下来。 看着脚下双眼已满是鲜血,气息已微弱至极的男人,他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 “虽是死士,但也要为了些有意义的事而死才是。” “......” 为了有意义的事而死。 听到这句话,汤尘没有任何反应,但李子木的身体却勐地颤了一颤。 因为这句话她再熟悉不过。 当时在中陵县,魏长天便是用这句话令她打消了寻死的念头。 而现在......汤尘的意义,不正是自己么? 双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心中的挣扎也越发强烈。 然后就在某一刻,李子木突然睁开双眼,勐地回头看向汤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就在此时,汤尘好像也终于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紧握的双拳一点点松开,血泪缓缓止住。 “噗通!” 那个被操控了几十息的黑衣人无力的摔倒在地,又在片刻之后勐地爬起,不再空洞的眼中写满了惊慌。 看得出,他已经摆脱了汤尘的控制。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 “陛、陛下......” 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艰难的扭头看向满脸泪水的李子木,汤尘此刻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 可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仍用了“陛下”这个称呼。 “......” 眼神一滞,李子木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突然攥紧,痛的几乎令她站不稳。 她知道自己这时不该说话,但仍下意识的颤抖着张开了口。 只是,汤尘到头来还是没有让她为难。 “陛下......” “属、属下死便死了......” “您要活、活着......” “......” ...... 烛火幽幽,碎瓷散落一地狼藉,燃尽的屏风只剩一副焦黑的框架,暗澹的火苗映得鲜血凄凉。 几十息后,当许岁穗脸色煞白的跑出隔间,手足无措的站在密室当中时,吕鸿基已经带着李子木走了。 他当然没能从后者身上搜出什么。 毕竟许岁穗本身就已经“山穷水尽”,只有魏长天留下的那块保命道具。 而这东西李子木自然要留给许岁穗,所以她这位冒牌女帝就这么被吕鸿基带走了。 “沉、沉公子,汤、汤公子......” 站在密室之中,看着躺倒在血泊里的沉然和汤尘,许岁穗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她想要跑出去求救,可又怕吕鸿基尚未走远,便只能先从密室之内翻找出几瓶丹药,慌乱的想要给两人服下。 沉然那边还好,虽然受了重伤,但还不至于丧命,服了丹药后气息便逐渐变得平稳。 可是汤尘...... “汤公子,你、你不要吓我......” 跪在双目紧闭的汤尘身边,许岁穗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探了探前者的鼻息。 细若游丝的气息断断续续,心跳也已微不可查。 好消息是,汤尘还没死。 坏消息是,汤尘马上就要死了。 本就受了重伤,再加上强行施展“控心术”,如果是一般人此时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也幸亏汤尘是天道之子,因此现在还吊着一口气。 “怎、怎么办......” 死死咬着嘴唇,许岁穗的眼神茫然且无助。 如果她此刻有系统点,估计会毫不犹豫的换一株云母芝来救汤尘。 但可惜的是她没有。 所以,总不能杀了沉然来救汤尘吧。 再加上已经被吕鸿基带走,注定难逃一劫的李子木...... 愣愣的跌坐在血泊中,刚刚死里逃生的许岁穗并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力感。 可也就在此时...... 【叮!恭喜宿主成功改变部分剧情,奖励系统点数:500】 ...... ...... “什么人?! ” “沧啷啷啷! !” 锦华殿外,某座人迹罕至的花园之中。 就当许岁穗莫名其妙的得了500系统点,立马换了一株云母芝给汤尘服下之时,拔刀之声也伴随着吼声响彻夜空。 四个黑衣人手握长刀,死死盯着一个方向,脸色无比难看。 吕鸿基虽然没有拔刀,但此时的表情也十分阴冷。 唯独李子木的眼神有些空洞洞的,仿佛已不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 直到片刻之后,一个男人缓缓自黑暗中现身,她才勐地从茫然之中回过神来,眸中一瞬间写满了无以复加的惊愕之色。 很明显,此时这个拦路的男子定是准备救下李子木。 不过来人却不是最有可能出现的魏长天。 甚至,反而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先平兄弟?” “你、你怎么在这儿?!”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76章终章(九)免费阅读. 第777章 终章(十)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没人想象得到楚先平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但后者又确确实实的站在了众人面前。 “怎么?吕舵主能来这皇宫,我就来不得么?” 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吕鸿基,楚先平轻笑道:“还是说吕舵主不希望我来?” “......” 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吕鸿基此时已然大约猜出楚先平想要做什么了。 他回头看了看李子木,然后便再次将目光落在楚先平身上,深吸一口气直接把话挑明: “楚公子,你究竟要做什么,说吧。” “好,吕舵主够爽快。” 楚先平表情不变,伸手遥遥一指始终在盯着他的李子木,一字一句回答: “将此人交给我,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果然。 楚先平的答桉跟吕鸿基所预想的一模一样。 后者直到此时才明白一切原来都在楚先平的计划之中。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的眯起眼睛,冷笑一声道: “呵呵,楚公子,如果我不交人呢?” “不交?” 楚先平随手一挥,周围立刻有七个黑衣人自阴影之中现身,将吕鸿基等人隐隐围在当中。 “吕舵主,不交人,你走不了。” “话我只说一次,交与不交你自己考虑。” “......” 直视着吕鸿基,楚先平只说了两句话就不再言语。 但也就是这两句话,却让吕鸿基心中无比纠结。 一方面,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抓错了人,只当李子木是许岁穗,所以当然不愿意交人。 而另一方面,楚先平给他留下的神秘莫测的印象又太过深刻,使得他不得不怀疑如果不交人,那前者或许真有办法将他留在此处。 就这样,吕鸿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心中却越来越没底。 目光扫过周围那七个气势皆是不凡的黑衣人,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澹定自若的楚先平。 十几息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好,我认栽......” “放人!” 勐地一摆手,吕鸿基强压住心底的愤怒,扭头不再去看楚先平。 而押着李子木的黑衣人则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 夜色沉沉,暗月无光。 刚刚汤尘用命来救李子木,可到头来却毫无意义,什么也没能做到。 而楚先平前后只用了几句话就让吕鸿基认栽放人,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次危机。 两相比较,楚先平的能力无疑要超过汤尘太多太多。 并且两人虽然都有救人的意愿,然而从结果来看,即便汤尘险些把命都搭上了,但最终救下李子木的人还是楚先平...... 从“叛徒”,到“打入敌人内部”的英雄,再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以李子木的心计,现在当然已经明白了楚先平此前只不过是假叛。 因此,当她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之时,其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 “先、先平,你......” 不自觉地,李子木又用回了这个称呼。 而楚先平则是笑了笑,轻声打断道: “等会儿再说。” “哦......对、对了!” 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李子木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语气一瞬间变得急促。 只见她慌乱的拉住了楚先平的衣角,无比急切的说道: “汤公子受了重伤!你快跟我去救他!” “嗯?汤尘?” 楚先平一愣,刚欲细问,但对面吕鸿基冰冷的声音却是先一步传了过来。 “楚公子,人已经交给你了,我们后会有期!” “......” 后会有期。 很明显,这四个字中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然而楚先平却只是瞥了吕鸿基一眼,澹澹说道: “吕舵主,恐怕你我今后没有机会再见了。” “你!” 双眼勐地瞪大,吕鸿基瞬间就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层令人胆寒的意思。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捏碎,周身很快便被一股黑雾所笼罩。 如果杨柳诗此时在这里,应该会觉得这团黑雾有些熟悉。 因为当时杜常便也是利用同样的手段从她面前逃脱的。 这样看来,这符纸应该是馗龙所独有的道具,作用应当是传送之类的。 而吕鸿基现在连打都没打,直接就准备逃跑,说明他是真的忌惮楚先平的手段。 只可惜,即便他如此谨慎,但就跟之前一样,他还是小看了楚先平。 “呼! ” 一阵阴风拂过,只见周围那七个跟随楚先平而来的黑衣人突然掐动手诀,旋即便竟有一团更大的黑雾兀的腾起,以七人为边界将吕鸿基五人笼罩其中。 其实,这副场面杨柳诗也见过。 竟是在白灵山上困住了魏长天的那个名为“歧路三千”的阵法。 毫无疑问,不管是“歧路三千”也好,还是吕鸿基的那张符纸也罢,两者的作用都跟“空间”有关。 而楚先平眼下既然这么澹定,就说明前者的效果应该胜于后者,即便吕鸿基用了那张符纸,也无法逃出三千歧路之阵。 并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要知道“三千歧路”是大觉皇室所掌握的阵法,当时在白灵山上也是闫焕文的手下施展出来的。 那么此刻,当这样一个阵法出现在这里,是否便也意味着在楚先平的布局之中,他不仅利用了庄之明,利用了吕鸿基,利用了魏长天......甚至,他也利用了闫怀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份谋略未免也太过恐怖了。 “结束了。” 当浓密的黑雾将除了楚先平和李子木之外的所有人都笼罩其中之时,前者只说了这三个字。 不再去看滚滚翻腾的雾阵,也似乎对其中会发生什么毫不感兴趣,楚先平很快就将视线挪到呆愣在原地的李子木身上,轻声说道: “汤尘此刻在哪?” “带我过去吧。” “好......” 艰难的转头看着楚先平,李子木从未有过如今夜这般震撼的感觉。 就好像眼前这个男人是无所不能的一样,什么都在其预料之中。 深吸一口气,她暂时将这些念头都抛之脑后,点点头便欲带着楚先平去锦华殿。 不过就在李子木转过身的一刹那,她却又一次愣在了原地。 因为就在前方不远处,浑身是血的汤尘便孤零零的站在夜色中呆呆的看着她跟楚先平。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77章终章(十)免费阅读. 第778章 终章(十一) 奉元城外。 沙飞卷似幕,月黯夜疑城。 当毫无征兆的大爆炸自乾回军阵后方而起,一声又一声的向着前军逼近。 当碎尸被淹没在冲天而起的火舌之中,一浪又一浪的倾碾着无数如蝼蚁般的生命。 当远在大回皇宫之中那块最重要的命牌突然崩裂,楚先平的计划在此刻走完最后一步。 当这一切发生时,七十万乾回大军终于崩溃了...... “啊!!” “逃啊!!” “快逃啊!!” “好、好汉饶命!” “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各种混乱的声音就如同瘟疫一样快速蔓延至整个战场,绣着“乾”、“回”二字的牙旗一面面倒下,紧接着就被拥挤的人群踩在脚底。 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 任凭军中士官再怎么大呼小叫,一旦溃逃之势形成,那这一切就再无可挽回。 此时若是从高空俯瞰下来,那乾回大军便犹如一股股逆卷的黑浪,疯狂且不顾一切的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最终消失在夜幕的边际。 当然了,有机会逃跑的还是少数。 对大多数人而言,在前有敌军、后有“地火”的处境之中,能做的便只有弃刀投降。 “铛啷铛啷!” 不计其数的长刀长戈坠地,一片又一片士卒满脸恐惧的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着前一秒还是敌人的宁蜀将士绕过他们。 更有甚者还会举刀砍下身旁同伴的头颅来做自己“投诚”的投名状,亦或是从怀中摸出一些散碎银两来买自己的命。 胆怯、恐惧、绝望、背叛...... 此时此刻,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这一方小小的战场之中,道德和人性的底线也越发虚无缥缈。 对乾回士兵来说,为了活下去,什么骨气、尊严、家国,所有的这些都早已被抛之脑后。 而对宁蜀士兵而言,为了军功,为了泄愤,他们其实也没有好上太多。 “噗嗤噗嗤!” 刀影茫茫,人头纷纷落地。 面对着无数已不再抵抗的敌人,宁蜀士卒此时在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趁着军官下达军令之前,尽可能多的杀人。 俘虏不计军功,但人头却算。 因此,此刻他们眼前所见的根本不是“人”,而只是那通往功名顶端的一级级阶梯...... 这种毫无抵抗的屠戮,比刚才的恶战更令人感到畏惧。 人不再是人,命不再是命。 当正与邪、善与恶、对与错、黑与白的界限在这夜色中逐渐变得模糊,那这方战场便也就成为了一座修罗场,所剩的只有人性之中最本能的欲望。 从这个角度而言,战争或许本来就没有正邪之分。 又或者说,胜者永远都会是“正义”的一方。 ...... “长天!” 战场北侧,当梁振冲到魏长天身边时,那两个馗龙之人已经逃离此处很远了。 当大军初露溃迹之时,他们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逃跑。 而魏长天也没有去追,只是收起尚未施展的挑月剑势,然后立于空中默默的看着脚下所发生的一切。 说实话,乾回大军的突然溃败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刚刚那番骇人的大爆炸换谁也顶不住。 但另一方面,这无疑也是在众人的预料之外。 因为在爆炸开始之前,没人会想到局势竟能变成这幅样子。 “长天,这、这都是你安排的?” 身边,梁振又一次看向远处仍在滚滚燃烧的烈焰,语气之中并无获胜的喜悦,反倒有些心有余悸。 “不是。” 收回视线,魏长天苦笑着摇了摇头:“应该是楚先平。” “楚先平?!” 眼睛猛地瞪大,梁振愕然愣了半晌,然后在某一刻突然不可置信的脱口问道:“他是假反?!” “应该是吧......” 遥遥看了眼奉元城,魏长天的眼神十分平静。 他此时的心情跟梁振一样,明明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是因为楚先平抢了自己的风头? 魏长天不是这种“争强好胜”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自己啥也不干,别人就能把各种问题处理妥当。 更何况这次要不是楚先平,宁蜀联军还要不知多战死多少人,自己也一定会被迫再次施展挑月剑,甚至花掉大量系统点。 可为啥就是不觉得开心呢...... “梁叔,奉元那边可能出事了,我先回去。” 片刻之后,魏长天暂时不再去想这些,扭头对着梁振说道:“这边你先盯着点吧,若是有事再与我说。” “好。” 一听奉元可能出事了,梁振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你快去吧,这边有我出不了岔子。” “行,那我走了。” 点了点头,魏长天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化作一道黑影向着奉元城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几个佛门高僧则急匆匆的找到了梁振。 “梁将军,魏公子呢?” 几个高僧的模样颇为狼狈,应该是刚刚在跟馗龙之人的战斗中吃了不小的亏。 “长天他有事先回奉元了。” 梁振看了看几人眉头紧皱的模样,疑惑道:“诸位高僧寻他可是有什么急事?” “阿弥陀佛,梁将军,你看不到此番景象么?” 相互看了看,一个佛门高僧伸手一指脚下的战场,眼神悲悯道:“如今胜负已定,你为何还要纵容将士们如此虐杀敌军降兵?” “还请将军快快下令,莫要再伤天和!” “......” 语气急切,表情悲愤。 看得出这几个佛门高僧并不是在假慈悲,而是真的不忍再看这般屠杀降兵的场景。 明明之前还在跟馗龙之人拼死奋战,结果现在扭头又为敌人求情...... 面对他们的请求,梁振只是笑了笑,随口回答: “我明白诸位高僧是以慈悲为怀。” “不过我只是一介武夫,只懂得对敌不可心软的道理。” “诸位放心,我不会将事做绝。” “半个时辰后,我会令大军封刀。” “而在此之前......几位高僧若是不忍看,那便不要看了。” “你们佛门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反正只需不杀便能成佛,那早些晚些又有何区别呢?” “......” 正空,弯月再次变得明亮,漫天星辰散发着浅浅清辉。 此时距离黎明尚早,月光穿过粘稠的夜雾,犹如给这方战场覆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在仍未停止的杀戮声中,这场旷世之战便这样落下了帷幕。 事后统计,七十余万乾回大军之中得以脱逃者不足十万,战死三十余万,被俘三十余万。 如果再加上此前战死的人,那一百二十万进入新奉的大军,到头来竟只有十万人得以重归故土。 山雪河冰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 战争结束了。 战争才刚刚开始。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78章终章(十一)免费阅读. 第779章 明月无情 丑时。 当魏长天赶回皇宫的时候,这里发生的一切也已尘埃落定。 “相公。” 杨柳诗一直等在皇宫之外,见到他后立刻便迎上来说道:“是吕鸿基,半个时辰之前他带人找到了许姑娘的藏身之处,意图将后者劫走。” “不过李子木当时假扮做了许姑娘,吕鸿基未能分辨出来。” “是么?” 脚步不停继续往皇宫之内走去,魏长天扭头问道:“再之后呢?” “再之后吕鸿基便将李子木带走了。” “但还未等他们潜出皇宫.......楚先平就带人拦住了他们。” 最后半句话杨柳诗的语气很轻,说的时候一直都在观察着魏长天的表情。 不过预计之中的惊讶之色并未出现在后者脸上,魏长天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我就知道......接着说吧。” “是。” 杨柳诗轻轻点了点头:“后来楚先平救下了李子木,吕鸿基察觉到不对想要逃跑却为时已晚,被楚先平带来的人用一阵法所困。” “对了,奴家虽未曾亲眼所见,但据李子木的描述,感觉那阵法竟与我们在白灵山上见闫焕文施展的那种有些像,也不知道是否为同一种。” “这不重要。” 魏长天并未在意这种小细节:“那吕鸿基呢?已经死了?” “奴家不知,奴家来时双方交手之处便已没有人了。” 杨柳诗如实回答:“方才这些也都是问过许姑娘和李子木才知道的。” “嗯......楚先平现在还在皇宫里?” 魏长天又问:“还是说已经走了?” “没走,仍在皇宫之中。” 杨柳诗如实回答一句,这才来得及询问城外的情况:“相公,城外可是已经打完了?” “打完了。” 魏长天抬头看了眼已不再被挑月剑搞得忽明忽暗的月亮:“你走之后敌阵之中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大爆炸,威力竟比黑火药还要强得多。” “然后敌军就溃逃了。” “这......” 杨柳诗眼神一滞,愣愣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 魏长天苦笑一声:“肯定是楚先平安排的呗,除了他还能有谁。” “......” 一句话落,两人暂时都没有说话。 绣眉微皱,杨柳诗沉默半晌之后这才轻声试探道: “相公,那这么说来,楚先平竟真是假反?” “谁知道呢。” 魏长天摇摇头:“或许是,或许这仍旧只是他的算计。” “不管了,反正不论如何他都是在帮我们,一切等我见到他之后再说吧。” “嗯。” 杨柳诗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看得出也是觉得等魏长天和楚先平见面聊过之后再做判断比较好。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稍稍加快了脚步,两人很快走到了锦华殿之外。 隔窗可见殿中灯火通明,不过却听不见什么动静。 停步在殿门外,魏长天跟杨柳诗对视了一眼,刚准备推门进去。 不过就在此时,杨柳诗突然想起了一件不重要的小事。 “对了相公,之前为救李子木,汤尘受了重伤,是许姑娘用云母芝将其救回来的。” “哦,我知道了。” 不甚在意的点点头,魏长天眼下明显没工夫关心汤尘如何。 他应了一声后就收回视线,轻吸一口气,旋即推开了殿门。 ...... ...... 锦华殿内灯火如昼,层层纱幕从天而坠,香风玉雾、兰栋雕梁,一应陈设算得上奢华。 只不过此时或坐或站于殿中的众人都十分沉默,直到魏长天和杨柳诗推门进来后表情才有所变化。 “你......城外打完了?” 第一个迎上来的人是许岁穗,她显然原本是想说些别的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嗯,打完了。” 另一边,魏长天也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视线扫过韩兆、李子木等人,然后...... “公子。” 低头拱手,楚先平的神态和语气一如既往,跟此前并无二致。 而魏长天则是默默看着他,半晌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 烛火摇晃,殿内一片死寂。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魏长天和楚先平身上,表情皆十分复杂。 从楚先平离开去往青州,到现在,这中间相隔了差不多一个月。 这一个月之中发生了什么有人只是一知半解,有人则知晓全貌。 但不管知道多少,众人却都明白眼前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再回不到之前了。 “单独聊聊吧。” 平静的注视着楚先平,魏长天在半晌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楚先平亦没有多说什么,同样平静的拱了拱手。 “是,公子。” “......” 就这样,十几息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绕过一道屏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进了偏殿。 两人再次见面后的反应可以说既正常又古怪,众人虽然十分好奇他们会说些什么,但眼下能做的也只有等。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之中有担忧、有疑惑、有忐忑。 其实现在城外的大战才刚刚结束,此时应当有很多事需要这些人去处理。 不过众人却还是都默契的选择等在锦华殿中,等着魏长天和楚先平之间的结果。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关系如今也已到了需做个决断的时候了...... “汤公子......” 在魏长天和楚先平进入偏殿后不久,犹豫了半天的李子木突然走到汤尘身边,轻声说道: “我们出去走走吧......” “......” 似乎是早有预感,汤尘此时的表情十分平静。 虽然许岁穗用“可愈万疾”的云母芝替他治好了伤,但此前由于失血过多,因此他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血色,声音也有些虚弱。 看着低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的许岁穗,汤尘的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见。 “好,走吧。” “......” 站起身子,与李子木一道走出锦华殿。 微凉的夜风之中带着几分暮春的余寒,几分海棠的暗香。 两人并肩走下殿外长阶,走在浸染在夜色里的长廊之中,皆没有说话。 对李子木而言,她或许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对汤尘而言,他或许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往事思量一晌空,明月无情,今宵烟笼。 在这个花月相逢、大战终了的夜晚,天边的星光都仿佛要比寻常明亮几分。 可是,如今这份星辉对两人而言却是格外沉重。 虽然有时无声胜有声,很多话不必说其实就已在沉默之中不言自明。 但既然故事有开始,那就终要有结局。 “汤公子,我不能再骗自己了......” “对、对不起......” “对不起......”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79章明月无情免费阅读. 第780章 天下戏 偏殿高大而空旷,虽点着几盏明灯,但几团火光却不足以将整个房间照亮。 茶座两侧魏长天和楚先平相对而坐,桌上一壶清茶已凉,所剩的唯有几缕淡淡茶香。 “公子,此前确是我自作主张。” 平静的看着魏长天,楚先平缓缓说道:“但所有事情我都可以解释。” “是么?” 魏长天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那你说吧。” “是......” “......” 烛火轻晃,一片静谧。 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魏长天没再说一句话,偏殿中只有楚先平的声音一句一句回荡。 他给魏长天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可以解释一切的故事。 当然了,这也有可能就是事实。 究竟是故事还是事实,真相或许只有楚先平本人知道。 而对于魏长天而言,他只是一言不发的默默听着,表情始终没有一丝波澜。 ...... ...... 关于杜常。 其实,楚先平早在老张头出事时便已经开始怀疑杜常了。 而这份怀疑在他试探出吕鸿基便是黄台长老之后又更加笃定。 不过不得不说,杜常隐藏的很好,使得他并未能找到任何证据。 也正因如此,楚先平一直没有轻举妄动,也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 但如今回想起来,从他过往举动当中其实不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说楚先平始终控制着黑火药的配给,没将这个大杀器完全交给天狗军调控。 比如“奇袭仙池”那次是他亲自带队去的,直接将杜常排除在外。 比如他安插了许多像王康之类的细作,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天狗军的情况。 以上这些都证明了楚先平对杜常的怀疑由来已久。 但怀疑终究只是怀疑,想要确定杜常究竟是不是细作还需要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便在他作为“人质”留在大觉的那段时间之中出现了...... 关于闫怀清的试探。 一个心思无比缜密的谋士,怎么可能因为敌人几句话便倒戈背叛? 实际上,在闫怀清“策反”楚先平的时候,后者几乎是立刻便猜出这背后是魏长天在试探他。 不过楚先平仍然假装自己没能经受得住考验,配合闫怀清演了一场戏。 演这场戏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让魏长天加深对他的怀疑,进而为之后两人的“反目成仇”做铺垫。 魏长天也很“配合”,在大军离开凉州后不久就夺了他的权,打发他去寻那几柄宝剑。 大战在即,最强的谋士却突然被支走。 其实在那时候,包括李子木、韩兆在内的很多人便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而这也正是楚先平想要的。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先有一个预期,然后当他真正“背叛”的那一天,一切才能变得合理...... 关于“背叛”的那一夜。 现在回想起来,最终导致魏长天决定翻脸的导火索其实是那几个乾回使臣。 是最终活下来的那个大回使臣亲口供出了楚先平的名字,并且由汤尘的读心术验证为真。 而在那之前......还记得在青州城,悬镜司曾跟踪到楚先平去悄悄见过某个人么? 没错,那人其实是大回的细作。 楚先平是故意又卖了一个破绽给魏长天,“逼迫”后者早些对他动手。 因为只有这样,他整个“背叛”过程才算是天衣无缝。 包括那五百死去的悬镜司差役,也只不过是为了这场大戏必须要牺牲的代价。 以及那条“人各有志”的留言...... 之后的事实证明,在这么多的铺垫之下,这场戏确实很成功。 不仅是魏长天,就连杨柳诗、李子木,甚至是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他真的叛变了。 这当中自然也包含着吕鸿基。 至此,楚先平终于可以“顺理成章”的去到大回,接近吕鸿基。 而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最终目的自然不只是单单想要查出汤尘是否是细作而已...... 关于接近吕鸿基的目的。 当楚先平试探出吕鸿基是馗龙黄台长老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两个选择。 一,将此事告诉魏长天。 二,不说。 很明显,楚先平选择的是后者。 其中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先后接触过庄之明和吕鸿基,且对馗龙之事越发了解之后,楚先平就越发明白这样一个古老组织是何等恐怖。 那么,为了不让魏长天再次被卷入这样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楚先平便决定要由自己来解决这一切。 而如何处理吕鸿基,他同样有两个选择。 一,如同庄之明一样,加以利用。 二,杀了。 考虑到吕鸿基大回天子的身份,以及其可能对新奉战事产生的影响,楚先平这次依旧选择了后者。 所以,从他试探出吕鸿基身份的那一天开始,他要做的其实便是杀人...... 关于吕鸿基的死。 严格来讲,吕鸿基是死于庄之明之手。 不过杀人的机会却完全是由楚先平创造的。 为什么他要跟吕鸿基做那样一个唯有乾回大军战败他才会获利的交易? 为什么他要屡次“提醒”吕鸿基魏长天不好对付? 为什么他要帮乾回大军稳住军心,不至于在馗龙之人赶到之前就崩溃? 以上这些,只因为楚先平要让吕鸿基“相信”一件事—— 那就是此战我未必能赢,甚至极有可能会输。 一旦吕鸿基真的有了这种顾虑,那他就一定会做两手准备。 而另一手准备,则只能是劫走许岁穗...... 因此,看起来“擒贼先擒王”的决定是吕鸿基自己做出的,但实际上却是楚先平在背后推波助澜。 让别人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做出你想要的决定。 相比于汤尘的那一招,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控心”之术...... 再之后的事就简单了。 从闫怀清那里“借”来三千歧路阵法,令庄之明等人早一步等候在皇宫里。 当吕鸿基果然自以为聪明的跑来了新奉皇宫之后,其实他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楚先平要做的只不过是三言两句救下许岁穗或者李子木,剩下的事自有庄之明来完成。 而等吕鸿基一死,那这场骗过了所有人的大戏也终于得以落下了帷幕。 锣鼓起风云,虎啸龙吟,黄钟大吕荡乾坤。 唱念透千钧,高亢低淳,氍毹天地展昆仑。 大红色的幕帘缓缓合拢,将戏台上下分隔两边。 此时此刻,幕帘后的“戏子”们或许会恍然大悟,亦或有一种被戏弄的愤怒。 幕帘外的“看客”们或许会拍手叫好,亦或仍旧一头雾水。 而至于这场戏的主角,他则只是拱手轻声说了一句—— “公子,便是这样。”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80章天下戏免费阅读. 第781章 好去莫回头 “公子,便是这样。” 当楚先平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偏殿之中便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魏长天默默注视着他,眼神里似有几分遗憾。 确实,刚刚楚先平说的这些的确可以解释九成九他此前所没有想通的地方。 但惟有一点魏长天仍未得到答案。 那就是楚先平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当然了,如果自己问,楚先平一定会给出解答,内容不外乎就是“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骗过吕鸿基”之类的。 不过魏长天觉得这并不是楚先平之所以连自己都骗的真正原因。 要知道,即便是假叛,但这样一场惊天骗局定会导致自己以后不敢再相信他。 楚先平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那么,他就一定还有着别的打算。 “唉” 苦笑着叹了口气,魏长天现在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抑或说他在之前就已经如此猜测过。 因此,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并未再追问有关这场“大戏”的任何细节,只是在楚先平突然变得复杂的眼神中轻声问道: “楚兄,打算何时走?” “.” 何时走。 这样一个问题无疑有着很多意思,亦令楚先平愣住了。 或许是没想到魏长天竟能猜到这一层,或许是惊讶于后者对自己如此“宽容”的态度。 总之,当魏长天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楚先平竟第一次低下了头。 烛影摇曳,映着两人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先平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他先是从怀中摸出那块黑台长老的馗龙令牌放在茶案之上,然后竟毫不犹豫的缓缓跪在了魏长天身前。 “公子,你的知遇之恩我终身不忘。” “.” 看着表情无比郑重的楚先平,魏长天的表情依旧平静,似乎毫不惊讶他如今的举动。 “所以,你当真要去谋这天下?” “是。” 楚先平终于没再隐瞒,低头重重磕在地面:“我不知是否能成,但想一试,还望公子成全。” “如果我不成全呢?” “那我便留下。” “如果我要杀你呢?” “我无话可说。” “.” 连续三个问题,楚先平的回答都没有丝毫迟疑。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顿了顿,于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楚先平果然还是有着那不同于自己的“鸿鹄之志”。 他恐怕早就有了这个打算,而帮自己打赢这场国战、杀掉吕鸿基,或许就是他为了报答自己的知遇之恩所做的最后两件事情. “楚兄,我没有你的志向、没有你的智谋,眼下也没有逐鹿天下的打算。” 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魏长天的语气有些感慨。 “不过未来之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若是有一天,你我变做了敌人,你会怎么做?” “公子所图,不论何事,我定拱手相让!” 面对着这最后一个看似遥远,但其实极有可能发生的问题,楚先平依旧没有犹豫,回答的无比干脆。 不过魏长天闻言后却是摇了摇头。 “楚兄,我不需你让。” “若真有那么一天,只希望你我皆可尽力而争,胜负无怨。” “.” 尽力而争,胜负无怨。 当听到魏长天说出这八个字时,楚先平不由得猛地抬头来,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两人就这么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对视了片刻,直到一个无比郑重的声音响起。 “是!” “尽力而争,胜负无怨!” “.” 悲欢聚散一杯酒,南北东西万里程。 从在悬镜司蜀州分舵衙门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于奉元皇宫决定今后各走各路,作为魏长天最仰重的谋士,楚先平已帮了他将近三年之久。 平心而论,这三年之间若没有楚先平,魏长天绝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甚至早就死了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在魏长天看来,楚先平如今并非是“叛走”,而只不过是与自己“各奔前程”罢了。 也正因如此,就在某一刻,他竟突然笑了笑。 “哈哈哈,楚兄,那你我江湖再见。” “.” “公子!” 最后一次冲魏长天重重一叩首,与前者的释然不同,楚先平的声音第一次有些颤抖。 片刻之后,只见他抬起头来,无比坚定的回应道: “是!” “江湖再见!” 锦华殿外,月色之下。 当殿中的魏长天和楚先平“和平分手”,并约定“江湖再见”之时,李子木亦将她对汤尘的愧疚尽数说了出来。 温柔的夜风拂过发梢,忽起忽落的遮住了眼眶中的泪水。 看得出,即便李子木最终并没有再自欺欺人下去,但她对汤尘的感情却也不是一开始那般单纯的利用了。 死死咬着嘴唇,头埋得很低。 李子木不敢面对后者的眼神,于是便不敢抬头。 但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她却愣住了。 “没关系,你不需内疚什么。” “师父曾与我说过,这世上最难的事便是两情相悦。” “既然你于我无情,那便理应去寻你的有情人。” “与我而言最起码,你让我懂得了我中意的女子是何模样。” “李姑娘,多谢。” “.” 一番平静的话,一句“多谢”。 当汤尘出乎意料的以一种最坦荡的语气说出这一切时,李子木终于怔怔的抬头看向了他,泪水一瞬间涌出了眼眶。 看着笑望着自己的汤尘,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前者则是慢慢从袖中取出一巾手帕,轻轻展开。 【今生无缘,子木来生再许终身】 绣在帕角上的一行小字晕开在月色里,啪面上暗红的血迹零落两三点。 当时便是因为这巾手帕、这行小字,汤尘才决定留下来的。 而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此时此刻,这行字仿佛已不再只是一句谎言。 “李姑娘” 将手帕递到泪流满脸的李子木手中,汤尘轻声说道: “这帕子还是还给你吧” “.” 身子猛地一颤,李子木死死攥紧手帕,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她就这么站在原地,泣不成声的看着汤尘冲自己笑了笑,转过身,一步步向着夜色深处走远。 皎白的月色下,那个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然后就某一刻,李子木突然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又在汤尘即将回头之时猛地停住了脚步。 “汤、汤公子,你不要回头” “呜呜呜,我、我被匪人看过身子,我、我还骗过你” “我知道自己很脏,呜呜呜,我、我不配的.” “我曾与你说过我喜欢看雪,因、因为雪是我最干净的东西了” “今、今日我将它给你” “若是真的有来生,我一定做你的娘子” “一、一定.” “.” 如水月下,李子木站在汤尘的身后,哭的不成样子。 而汤尘则背对着她,紧闭着双眼,始终没有回头。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从此音尘各悄然,青山如黛草如烟。 第782章 杀不杀? 翌日清晨。 当奉元城四座城门大开,大军高喊着军号凯旋而归时,略显迟滞的胜利的喜悦终于开始在奉元上空沸腾。 无数百姓走出家门,奔走在城中每一条大街小巷,或兴奋或如释重负的奔走相告。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阵风吹过,街上便满是喜庆的红色碎屑。 酒肆茶楼皆再次开门迎客,大红灯笼高悬摇晃,免费的酒水就摆在门口,任由过往行人敞开痛饮。 不到一个时辰,整座奉元城就像是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蒸笼,热闹欢腾的气氛直冲云霄,经久不散。 其实,有这般景象的不单单是奉元。 包括新奉各处“敌占区”,以及大宁、大蜀,盘踞在三国上方的那团看不见的阴霾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久违的阳光再次笼罩大地。 不出意外的话,此战结束后宁蜀奉三国将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 百姓安居乐业,国家休养生息。 在接连经历了“柳魏之争”、“春龙之乱”、“许家造反”、“奉宁国战”、“蜀州独立”、“新帝篡位”、“七国之乱”等等一列动荡之后,百姓们确实太需要一个安稳的政权和生活了。 而现在,他们最起码不必再担心战火是否会燃到家乡,自己又是否会死于兵荒马乱之中。 从这个角度来讲,前世有句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可能在大多数百姓的心里,最糟糕的和平也要好过最伟大的战争。 ...... ...... 巳时,新奉皇宫。 与奉元城一样,偌大的皇宫里此时也恢复了往日的人气,每个行走其中的人脸上都挂着洋洋笑意。 今日的早朝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除了关于战后重建的一系列问题之外,众人讨论最多的便是要怎么处理那三十万乾回降兵。 是的,昨夜梁振虽然晚了半个时辰才下令封刀,但依旧有三十多万俘虏活了下来。 俘敌三十万,这本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不过早朝时众人却因此吵做了一团。 正常情况下,处理降兵一般有几种选择。 第一当然就是直接杀了。 不过考虑到这次足足有三十万人,尽数杀了是否伤天和尚且未知,但确实有些太过残忍。 第二则是开出加码,让敌国出钱将人赎回去。 赎人的价钱并不一定,但一般来说是每个人头百两白银,且赎回去的士兵都会被废去修为。 一百两银子,买一个没了修为的废人当然很亏。 但考虑到民心所向,战败国往往都会咬牙掏这笔钱。 而若是不想杀人,也不差钱,那还有第三个选择。 便是将降兵贬为奴籍,让他们为新奉的建设“添砖加瓦”...... 所以,究竟是杀人泄愤?还是换钱?亦或是转化成优质劳动力? 今日早朝上几波人就此事争了半天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 群臣意见无法统一,许岁穗便想自己做决定。 但犹豫了一下后,她还是差了一个小太监去问魏长天的意见。 而后者几乎没怎么考虑,很快就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暂时先封了这些人的修为,找个地方严加看管吧。” “......” 不杀,不卖,也不贬为奴隶。 眼睛瞪大,魏长天给出的答案令小太监无比茫然。 毕竟看守三十万人所要花费的人力财力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并且也极有可能发生意外。 “公子,您这是......” “告诉你们陛下,就说这三十万人以后我还有用。” “呃,但不知公子......” “原话带到即可,你先下去吧。” “......是。” 见魏长天明显没有要跟自己解释的意思,小太监也不敢再问,很快就低头退出房间,跑去回禀许岁穗了。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走回屋中,看着站在房间中央的李子木问道: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公子......” 低着头,李子木咬了咬嘴唇,然后突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奴、奴婢想求您一件事。” “求我?” 表情一愣,魏长天被李子木这一跪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却也知道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没有让后者起身,只是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茶。 “有事直说。” “是......” “公子,不、不知......” 以额贴地,语气之中带着些哀求。 李子木就这么伏跪在魏长天面前,犹豫了很久后才颤抖着说道: “不知您能否饶、饶过汤公子......” 嗯?绕过汤尘? 倒茶的手一顿,魏长天先是疑惑的瞥了眼李子木,片刻之后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怎么?你不准备再骗他了?” “是......” 李子木依旧跪着,声音很小:“奴、奴婢无能,不能为公子......” “行了,我也没怪你。” 魏长天摆了摆手,眼神颇为无奈的打断道:“他要走?所以你怕我杀他灭口?” “是......” 李子木声音更轻微,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奴婢明白汤公子知晓太多隐秘之事,本不能活。” “可、可是......” “......”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李子木身上一片柔和。 魏长天看着她,已然懂得了她心中所想。 很明显,既然李子木跟汤尘把话说明白了,那后者肯定会走。 而李子木又不知道自己有系统的事,因此她只可能是因为汤尘知道太多事情才认为自己会杀人。 “行,我答应你。” 稍稍沉吟片刻后,魏长天随口回答一句,表情没什么变化。 “多、多谢公子!” 李子木猛地抬起头来,眼泪之中写满了感激,想必此时心中定有巨石落地。 只不过就如同此前说的—— 一个人如果打算要履行承诺,那他往往会变的较真。 而一个人如果很随意的便答应了一件事,那他极有可能会反悔。 魏长天刚刚答应的就很随意,因此他其实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杀汤尘。 虽然汤尘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 1500系统点啊! 还有那个很好用的“观心”神通! 如果汤尘不走,魏长天估计也不会起杀心。 可现在人都要走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唉...... 要是天道之子都跟白有恒那样残忍凶恶就好了,自己杀起来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结果怎么一个比一个正人君子呢...... 在心底叹了口气,魏长天扭头看了看窗外。 初升的朝阳穿过树梢,在地上投下了无数灿烂的光华。 第783章 曲终人散 入夜。 奉元城中的喜庆持续了一整个白天,直到此时方才稍稍变得平静。 而与之恰恰相反,月色之下的新奉皇宫则开始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国战大胜,许岁穗自然要摆宴庆贺。 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新奉的国库早已空空如也,但办一场宴席还能是做到的。 就这样,张灯结彩、高悬龙旗。 从酉时末开始,近千大小官员、名流大家、富商豪绅便鱼贯走入灯火通明的专做宴请之用的麟德殿,然后纷纷落座在食案旁。 此时宴席虽还未开始,不过已有舞女乐妓于殿中献艺。 清音悠扬、随歌而舞、丰姿绰约。 近千人一面欣赏着这许久未见的惬意场面,一面笑着小声交谈几句,说的不外乎都是些道贺的话。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虽然新奉立朝的时间很短,他们可能没有多么强的“国家认同感”。 但不论如何,没有人希望再经历一次“亡国”之痛。 因此,此刻大家脸上的笑容皆是发自真心,亦由衷的感激魏长天可以率军来援。 毕竟谁也知道如若没有这三十万宁蜀援兵,奉元城恐怕早已变成一片血海了。 想到这里,不少人便会转头看向坐在高台之上的魏长天,眼神中隐隐流露出敬佩之意。 然而后者此时却只是在一脸不耐烦的催促许岁穗快点开饭。 “啥时候上菜?搞快点。” “你” 坐在高台最中间的许岁穗一身华丽的衮服,发间金饰更是无比繁复,模样跟前世影视剧里那些女帝或者皇后简直如出一辙。 嗯,如果非要找甚么不同的话,或许就是许岁穗太年轻,导致她少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 不过倒也算的上端庄了。 “大约还要半个小时呢。” 只见她微微扭过头来,声音极小的问道:“你饿了么?” “废话。”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拿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吃这玩意儿都快吃饱了。” “.” 无奈的看了眼魏长天,许岁穗稍稍犹豫一下,然后便挥手将一个小太监招至身边。 “去,吩咐下去,现在便开宴。” “陛下,可距离良辰还有.” “照做。” “.是,奴才遵旨。” 矮着身子,小太监很快就低头退走,跑去传令开宴了。 而也就在这个空档,许岁穗又轻声问向魏长天: “楚先平他们呢?” “.” 夹糕点的筷子一顿,魏长天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看高台之下的第一排食案。 杨柳诗、韩兆、梁振等人,甚至是汤尘都已坐在位上,唯有楚先平和李子木两人至今仍未现身。 “估计.不会来了吧。” “.” 皇宫东侧,某间客房之中。 当麟德殿那边因为“魏长天饿了”而早早开宴之时,李子木则正与楚先平相对而坐。 “先平,快到时辰了,我们过去吧。” 看着对面一身灰衣的楚先平,李子木轻声催促道:“总不好让公子等我们的。” “我就不去了。” 眼神平静,楚先平表情不变的慢慢摇了摇头:“等下我还有事要做。” “有事要做?” 李子木闻言一愣:“何事?” “这个等会儿再说。” 楚先平笑了笑,没有回答李子木,而是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跟汤尘.现在如何了?” “我” 李子木眼神一黯,轻轻低下头:“我已将话与他说清楚了。” “是么?” 楚先平好像丝毫不惊讶:“那他可是要走?” “是。” 李子木头埋的更低:“我不想这样,但我不能再骗自己了。” “嗯。” 点了点头,楚先平没有就此进行任何评价,只是在沉默片刻后突然问了一个无比直接的问题: “是因为我么?” “.” 猛地抬起头来,李子木愣愣注视着楚先平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心中因为这句话一时间翻江倒海。 她当然明白此话中之意,但是. 晚风徐徐过窗而入,吹动了两人的衣角,其中仿佛还夹杂着麟德殿那边的宫乐之音。 李子木死死咬着嘴唇,眼帘垂的很低,好似用了很大的勇气才终于在半晌之后说出一个字。 “是” 万籁寂静,夜色沉沉。 一个颤抖的“是”字令楚先平的表情终于变了变。 他眼神复杂的注视着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李子木,然后轻声再问: “那你要跟我走么?” 跟我走. 如果换做是前世的古装言情剧,这句话听起来其实颇有几分琼瑶式的“浪漫”。 但此时此刻李子木却压根感受不到任何浪漫,而猛地瞪大了眼睛,眸中尽是无以复加的惊愕之色。 因为这三个字无疑意味着楚先平仍然想要“叛走”。 当然了,魏长天昨夜就已知道了此事。 可李子木却不知道,所以当下自然就不可避免的楞住了。 “先、先平,你要去哪?” 她下意识的问出一句话,期盼着能得到一个“原来是自己想太多”的回答。 但可惜楚先平并未给她什么虚假的希望,只是一字一句的如实说道: “昨夜我已跟公子聊过了。” “我们两人所怀之志并不相同,因此今后便会各走各路。” “你若愿意跟我走,那今夜我们就离开奉元。” “对了,你不必觉得愧疚,我会留下一样东西,定能替你还清公子的救命之恩。” “而若是你不愿跟我走,那就当我未曾说过这番话,今后我们有缘再见。” “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 说完最后一句话,楚先平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等待着李子木做出选择。 而后者此时的思维就像是一团浆糊,很久之后才慢慢得以重新运转。 嘴唇颤抖,眼神艰涩。 说实话,智谋无双的楚先平确实是李子木所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意中人。 如果说汤尘所做的一切带给她的只是感动的话,那楚先平留在她心中的便是崇拜和仰慕。 很明显,后者才是“真命天子”所应该有的样子,因此李子木无疑是想要嫁给楚先平的。 但如果代价是离开魏长天. “好,我明白了。” 看到李子木眼神中那丝微不可查的变化之后,楚先平甚至没等前者说话便慢慢站起了身子。 “你多保重,后会有期。” “.” 在李子木急切的目光中,楚先平毫不犹豫的快速点出几下,眨眼便将前者的穴脉尽数封住。 气血变得凝滞,李子木立刻无力的瘫软在木椅上,唯有一双眼睛瞪得很大,仍在死死注视着楚先平。 毫无疑问,她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此时却皆说不出来了。 而楚先平也只是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就一言不发的转身推门离去。 “吱呀~” 房门一开一合,带在一阵微风拂在李子木身上。 月光茫茫,缭乱于窗外花影间,扑沾到门外挂着的水晶珠帘上,最后又在女子的注视下飘飘荡荡往深庭更深处而去。 “楚公子。” 一刻钟后,就当麟德殿中已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时,楚先平也已经出了皇宫,站在了一辆马车旁。 庄之明和几个馗龙之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言行举止竟有几分恭敬。 而另一边,楚先平则是瞥了一眼庄之明,平静问道:“庄舵主,你可曾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拿到了。” 庄之明的眼神难掩激动:“多谢公子,庄某感激不尽!” “庄舵主客气了。” 点点头,楚先平再问:“那我的东西呢?” “便在此处。” 庄之明不敢怠慢,闻言立刻从袖中摸出一物交到楚先平手里。 月光下,雕于令牌正面的鬼面蛟龙栩栩如生,与楚先平此前交还给魏长天的那块馗龙令牌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这肯定就是原属于吕鸿基的黄台长老令牌。 吕鸿基一死,此物自然归为楚先平所有。 而庄之明得到的估计便是那挑月剑谱了. “嗯,走吧。” 看了看令牌,将其收入袖中,楚先平迈步走到马车边。 一个馗龙之人已然殷勤的替他掀开了车帘,不过楚先平却是在上车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 夜色中的新奉皇宫就犹如一座盘踞的巨龙,身躯巍峨在黑暗中,点点火光似鳞。 对有的人来说,这是富贵和权势的象征。 对有的人而言,这是残忍与危险的泥沼。 但不管怎么样,这里都是新奉的权力中心,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心脏。 可若是放眼天下.区区新奉又算得了什么呢? 收回视线,楚先平一步踏上马车,坐下之后便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他沉默片刻,然后轻轻拔出瓶塞,从瓶中倒出了一颗黑色的丹药在掌心。 如果魏长天在,那定能认出此物。 因为这是一枚全新的傀儡丹,并且还是那枚他认为楚先平早已服下的傀儡丹。 “嘀嗒.” 内力涌上指尖,逼出一滴血。 血滴落在傀儡丹表面,瞬间便融在其中化作丝丝血线,给整个丹药凭添了几分诡异之感。 看着手中丹药,楚先平突然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但当他想起昨夜魏长天说过的话,便又不再犹豫,终于抬手将傀儡丹服入口中。 “咔嚓.” 心灵深处似乎响起了一声细微的碎裂之音,某种约束或联系也随之彻底崩溃。 “咕噜噜”的车轮声消融在夜的沉寂里,慢慢消失在了远方。 就这样,楚先平走了。 而就在他走后不过两个时辰,汤尘也牵马一步步走出了新奉皇宫。 二人都选择在今夜离开,不过在走之前所做的事却又截然相反。 楚先平是悄悄走的,除了李子木之外谁也没见。 但汤尘却是“光明之大”走的,并且竟还跟除了李子木之外的所有人都一一道了别。 说实话,大家其实与汤尘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因此也算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不过他跟李子木的事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所以如今难免有些同情和唏嘘。 “汤公子,保重,以后有机会我去鬼谷宗找你饮酒。” “汤老弟,听老哥我一句劝,男人切不要因儿女私情而误了大志!” “梁将军说的是,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间女子如此之多,汤公子定能寻得一良配。” “好了好了,你们莫要再提汤公子的伤心事了。” “对对对,汤公子,多多保重!” “.” 面对着沈然、梁振、韩兆、杨柳诗等人的“七嘴八舌”,汤尘只是笑着不停拱手回应,整个过程从未问过李子木去了哪里,好似真的已将一切都放下了。 再然后,他就牵着一匹马独自走出了皇宫,走出了热热闹闹的奉元城,直至身边再无一人。 他默默走在夜色之中,周遭唯有一座驿站亮着一点灯火。 而就在这座驿站里,魏长天则静静看着不远处行走在官道上的一人一马,心中在做着最后的抉择。 毫无疑问,现在他只要想,那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掉汤尘,狂赚1500系统点的同时还能收获一个强力神通。 并且他在这里杀人,包括李子木在内,没有人会知道。 那么,究竟要不要杀? 手扶剑柄,身子却一动未动。 魏长天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汤尘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一步步走过驿站,最终还是默默松开了手。 妈的,终究还是心软了。 心底暗骂一句,魏长天发觉自己果然还是做不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而与此同时,他也有些唏嘘这世间事的造化巧弄。 虽说整件事无疑是李子木愧对了汤尘。 但要没有李子木,汤尘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估计早在凉州时就被自己杀了。 这么想来,李子木的欺骗反倒救了汤尘一命? 苦笑着摇摇头,魏长天懒得再去想这些破事,又一次将视线落在汤尘的背影上。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身后的奉元城灯火通明,一片欢闹。 身前的官道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某一刻,那匹枣红色的骏马似乎走的有些不耐烦了,突然停步不走,一面“哼唧哼唧”喘着粗气,一面赌气似的仰首顿蹄。 而汤尘也不催它,只是站在原地轻拍着马首,动作很轻。 月光皎皎,落在一人一马身上,好似这世间最干净的白雪。 第784章 终会重逢 半个月后。 日起日落,白云苍狗。 当初夏的暖风褪去了人们身上的棉衣,路边的野草眨眼间便已疯长至脚踝高矮,天地万物都重新散发着勃勃生机之时,关于这场牵扯七国的大合战终于一切尘埃落定。 奉元城外一役战死投降七十万,乾回联军驻扎在新奉其它各州郡的军队自然再没有了丁点幻想,很快就皆弃城而逃,撤回了大回境内。 百万雄师气势汹汹而来,不到半年光景便灰头土脸而归。 到头来,出征将军得归者竟十不存一,距离那全军覆没也不过只剩一步之遥。 如此战果,乾回二国朝野上下当然无法接受。 据说大乾天子景国青在听闻大军战败后便突发重疾,连续卧床五日方才勉强能下地走动。 这五日当中,各种“荧惑守心,真龙将陨”之类的传言四起,各个势力蠢蠢欲动,景家于大乾之中的威望瞬间跌落至近百年间的最低点。 而至于连皇帝都死了的大回 毫无疑问,吕鸿基的死实在太过突然。 毕竟除了个别馗龙之人外,其余人压根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甚么。 这样一来,他究竟是因何而死的便也极少有人知道。 当然了,虽然不知道真相,但这个锅肯定要有人来背。 于是魏长天便摇身一变成为“杀死”吕鸿基的真凶,并且吕家还给他的人头开出了一个黄金十万两的天价。 十万两黄金,百万两白银。 如此悬赏价格放眼全天下也绝对算得上“首屈一指”了。 不过没人是傻子,谁都知道想赚这钱基本就等同于送死。 因此,报仇之事估计还得吕家自己来。 只是后者眼下明显无暇顾及此事了。 跟所有天子暴毙后“群雄逐鹿”的戏码一样,吕鸿基一死,整个大回便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大乱。 除了三个具备即位资格的皇子之外,数位王爷也参与了进来,都不想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明争暗斗,同室操戈。 对大回来说,这样一场大争无疑才刚刚开始,虽不知会持续多久,但给整个王朝所带来的影响定然是无比深远且严重的。 如果再加上同样元气大伤的大乾,赔了巨额战争赔款的大觉,以及连国家都没了的季国 毫无疑问,乾回觉季四国作为此次大合战的失败者,所承受的代价将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不过相应的,作为胜利者的宁蜀奉三国,他们则将迎来一段高速发展的时期。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两方的国力对比会发生颠倒,宁蜀奉会“反侵略”回去也说不准。 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再回头看如今所发生的,也许便会发觉这一切又多了一层不同于今日的意义。 天下大势,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可能那时便可见得分晓。 太初二年,四月十九。 蜀州城外三十里。 暖风轻抚,阳光明媚。 一条无名小河边有一座凉亭,亭外停着几辆马车,亭内则有数名女子和三个小丫头正眼巴巴眺望着不远处的官道,眼神之中充满了喜悦。 很明显,她们正是徐青婉、梁沁等人,此时正在等的自然就是魏长天。 “徐姐姐,你看我这身衣裳行么?” 撑手遮阳,梁沁有些忐忑的小声问向身边的徐青婉:“会不会太艳了些?” “哎呀,好看的很呢!” 小徐同志笑着看向梁沁,夸赞一句后便又关切道:“梁妹妹,你莫要站久了,先坐下歇歇吧。” “我没事的。” 摇摇头,梁沁并没有坐,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幸福之意更甚。 她才怀孕两个多月,其实远没到需得时刻小心的程度,就连身段都压根没有变化。 不过即便如此,徐青婉等人却还是对她格外上心,恨不能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什么都不许她做。 很明显,梁沁并不是猪,所以当然不能一天到晚只是吃饭睡觉。 但她每天能做的事也确实不多,基本上就是在家读读书、打打麻将,以及偶尔出门散散心。 对于从小到大一直混迹于军中的梁沁而言,这种平淡的日子虽然惬意,可未免有些太过无趣了。 她跟陆静瑶和徐青婉“抗议”了几次,但皆被二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怼”到哑口无言。 梁沁说不过,便只能乖乖待在家里养胎,日日期盼着魏长天可以早点回来。 而似乎是她虔诚的祈祷起到了作用,新奉战事竟然真的早早就结束了。 当时魏长天还说立冬之前,结果如今才初夏就打完了。 梁沁才不管这场大战究竟是为何可以结束的这么早,只知道魏长天用不了多久就会回蜀州。 因此她最近几日一直都兴奋不已,今天更是一大早便来此早早等待着魏长天的马车。 包括徐青婉等人也是一样,虽然表现的没有她这样激动,可心里都是期盼的很的。 所以即便她们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但并没有人表现出丝毫疲态。 哦,有两个小丫头除外 “小师姑” 凉亭一侧,已然是六品武人的阿春悄悄戳了戳正抱着一条大黑狗呼呼大睡的魏巧玲,见后者没有反应便又提高了一点音量。 “小师姑!” “啊?” 从美梦中惊醒的魏巧玲睁开眼睛,一边擦着嘴角的口水,一边迷迷糊糊问道:“怎么了?大哥到了么?” “还没有呢。” 阿春回答一句,旋即小声说道:“小师姑,我也困了,你把大鬼给我枕一会儿嘛。” “哦” 魏巧玲闻言打了个哈欠,非常大方的挪了挪身子,给阿春留出了一半“枕头”。 而阿春也毫不客气,立马枕着大黑狗的肚子惬意的打起了瞌睡。 一阵清风拂过,两个小丫头很快就浅睡过去,徐青婉几女回头看了看她们,脸上皆是宠溺的笑意。 凉亭内外唯有那条黑狗仿佛有些“不堪重负”,刚想动一动身子,结果狗头就挨了魏巧玲一巴掌。 “大鬼!不许动!” “.” 被吓得猛然停下动作,大黑狗终究还是无奈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低头趴好老老实实充当魏巧玲和阿春的“移动枕头”。 而也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遥远的马蹄声,不远处的官道尽头终于扬起了一阵烟尘。 蜀州城,未央宫。 “陛下,马车已经备好了。” 大殿之中,一个老太监站在正在批阅奏折的宁玉珂身边,小声说道:“魏公子应当也快到了,您可是要现在就出城?” “嗯,走吧。” 点点头,宁玉珂放下手中朱笔,慢慢站起身子。 她现在没着衮服,身上穿着的是一身淡雅的素裙,发间除了一直银簪之外也再无其它装饰。 相比与平日里的装扮,宁玉珂如今这幅样子明显要简单太多,但日积月累所形成的端庄气质却并未因为衣着的不同而有所改变。 “国宴可已准备妥当了?” 一面向殿外走去,她一面随口问向跟在身后的老太监:“还有封赏之事,吏部和兵部可已商量出什么结果了么?” “回皇上,国宴由游相亲自操备,都已安排好了,如今只待魏公子回来。” 老太监低头回答:“封赏一事的折子今早也已递了上来,就在您的桌上。” “是么?那等我们回来后我再看。” “对了,提前跟大同城和天工局那边知会一声,公子回来后定会去这两处看看的。” “是,老奴明白。” “嗯” 说着话,两人很快就走出了大殿,向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跟宁玉珂今天的衣着一样,这马车同样并非是平日里的“御驾”,只是普普通通的样式。 穿着便服、乘着普通马车,那宁玉珂要去哪里便再明显不过了。 虽然明知有些不合适,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城外迎一迎魏长天。 而至于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其中原因或许连宁玉珂自己也说不清。 “老黄” 停步在马车边,宁玉珂的脸颊突然微微浮上一丝红晕,语气也不再似之前那么高冷。 只见她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裙,然后不太好意思的轻声问道: “我今日这身衣裳看起来如何,会不会太素了些?” “.” 正在给宁玉珂掀车帘的老太监闻言一愣,立马就懂得了前者的心思。 一时间,他的心中不仅有些感慨。 唉,能让陛下突然变成这般小娘子模样的,恐怕天底下也就只有魏公子一人了 “陛下天生丽质,穿何等衣裳皆是风采绰约” 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老太监当然不可能说什么别的话,只是尖着嗓子夸赞道:“老奴绝不敢虚言。” “是么.” 虽然明知自己穿的再丑老太监也会这么说,但宁玉珂还是轻轻松了口气,低头便准备上车。 不过也就在此时. “陛下!” 突然,一阵急切的呼喊自不远处响起,只见游文宗正手举着一封信脚步匆匆的往这边跑来。 “游相,何事如此着急?” 老太监看了宁玉珂一眼,旋即迈步迎过去,压低声音说道:“陛下现在要出宫,若不是什么要紧之事,那就待陛下回来后再说吧。” “是魏公子传回的密信。” 游文宗苦笑着摇摇头:“陛下看过便知是何事了。” “魏公子?” 老太监一脸疑惑,不知道魏长天明明马上就要到蜀州城了,还传信做什么。 而宁玉珂听到后则是脸色一变,立刻接过密信快速读了一遍。 信中内容不多,她很快就读完了,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片刻之后,在老太监和游文宗的注视下,她终于慢慢将信纸折起,轻声说道: “回去吧。” “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蜀州城外,就当宁玉珂正在读信的同时,梁沁则正站在刚刚停稳的马车边,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梁振问道: “长天哥呢?” “呃” 看了看周围同样一脸疑惑的众女,梁振支支吾吾的回答:“长天他没与我一道回来.” “啊?那长天哥是要晚上几天么?” 梁沁更加不解:“为何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这、这个.” 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梁振的额头上不由得渗出点点冷汗。 不过犹豫了半天,他还是一咬牙如实回答道: “长天他有事要做,暂时还不会回来。” “之所以没提前跟你们说,也是想要借此遮掩一下行踪.” “什、什么?!” 眼睛猛地瞪大,梁沁闻言瞬间就惊呼出声。 徐青婉等人也是一样,心中登时便涌起了一股既担心又失落的情绪。 周遭一时间雅雀无声,一群女人就这么愣愣的盯着梁振,把后者看的心里一阵发毛。 “那、那个,此事真不怪我,是长天他不准我跟你们说的.” “对、对了,他给你们写了信,或许你们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说着话,梁振赶忙伸手在身上一阵摸索,堂堂大蜀镇国将军的气势荡然无存。 而也就在此时,第一个回过神来,也是最理智的徐青婉则开口问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梁叔,不知相公他去做什么了?” “这个.” 梁振动作一顿,扭头四下看了看,确定在场的没有外人之后这才小声回答: “他寻仇去了” 大回,永定城。 作为大回国都,永定城的规模丝毫不比奉元城、蜀州城来的小,人口也有百万户之多。 更关键的是,不同于其它大城,永定并非是建在平原之上,而是竟围绕一座名为“龙首”的矮山而建。 据说这座矮山之下盘卧着大回的龙脉,因此数千年前大回的开国皇帝便决定将都城修建于此,以佑大回万世永昌。 这事儿是真是假没人知道,毕竟大回的历史还远没有“万世”之久。 不过由此而形成的永定城倒确实在这天底下别具一格,远远看去当真比别的大城多了一分难言的壮观。 而此时此刻,一辆黑色的马车便混在城外来往的行人之中,不快不慢的向着那扇巨大的城门驶去。 “相公,我们此番不回去看看,沁儿妹妹她们定要生你气的。” 马车之中,杨柳诗看了看身边正在眺望永定城的魏长天,笑着说道:“你还骗她们说会回去,这不是令她们空欢喜一场么?” “这话说的,我不是也没办法。” 撇了撇嘴,面对着杨柳诗的“职责”,魏长天的表情丝毫不见愧疚:“我既然说了要在一年之内让大回大乾亡国,那就必须得做到。” “趁他病要他命,既然他们当初是这么打算的,那老子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再说了,楚先平现在大概率也在大回.” “.” 盯着远处城墙上巨大的“永定”二字,魏长天“恶狠狠”的解释着他为什么马不停蹄的直接就从奉元来了大回的原因。 而当他提到楚先平的一刹那,坐在杨柳诗身边的李子木则微微一颤,眼神中多出了一丝落寞。 “.至于婉儿她们,我也不是有意要骗她们的。” “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另一边,魏长天并没注意到李子木的异常,仍在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不过杨柳诗却是在某一刻轻轻握住了李子木的手,然后似是在回应魏长天般轻轻说道: “是啊,今后还长着呢。” “若缘分未断,总会再见的.” “.” 在李子木呆愣的眼神中,杨柳诗的最后一句话轻轻飘出车轿,与晨风和阳光混在一处,飘进了雄伟壮阔的永定城。 此时此刻,生活在城中的百姓们并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将会经历怎样的动荡,仍在为了生机而奔波劳作。 所有或壮烈、或平凡的爱恨情仇便就辗转在这俗世之间,终有一天会化作烟尘万里,或彻底消散,或再次重逢。 (第八卷,完) 第八卷总结加请假 “ 剧情上来说,第八卷还是完成了我此前的目标。 解释了楚先平“反与不反”的问题,给李子木、楚先平、汤尘三人的故事一个阶段性的结尾,七国大合战画上句号,为下一段剧情的开展埋下了伏笔。 从下一卷开始,故事的节奏会加快,并且估计不会再有大规模的国战了(毕竟我发现写打仗实在不是我的强项)。 并且视角也不会再过多分散,基本上都会围绕魏长天来叙事。 其实第八卷我已经在有意压缩给配角的篇幅了。 但是为了故事的完整性,有些事必须要写,所以可能给一部分读者一种“太过群像”的感觉。 怎么说呢这种写法应该是有好有坏吧。 毕竟当初写到尤佳的剧情时我问过大家,配角的故事到底是写的简单一点好还是仔细一点好。 而那时候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仔细一些。 只是现在重要配角越来越多,故事篇幅的分配上就很难平衡。 写得少了,人物就不够立体,最终就变成了纯纯的工具人,也留不下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 写得多了,魏长天的戏份就会被压缩,有时候甚至好几章都不露面。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楚先平和汤尘要走的原因。 跟大家说实话,他们两个离开魏长天从故事性上来说其实是必然的。 一方面,情节推动到这个份上,他们除了离开之外并没有太多选择。 另一方面,不管是楚先平的智谋也好,汤尘“读心”的能力也罢,其实都有点太过变态了。 如果他们继续留在魏长天身边,那魏长天可以说很难再遇到什么需要自己去解决的问题。 包括此前的秦正秋也是一样,如果不走,那魏长天就无敌了。 “无敌文”可能看起来比较爽,但我觉得太过千篇一律。 说白了,就是这种本质上并非是在讲故事,而只是通过一些十分勉强的逻辑在不停堆叠爽点。 我不是写不了纯爽文,甚至如果真的写纯爽文,哪怕只有第一卷的水平,挣得钱也要比现在多。 更关键的是,这写起来很容易,只要让魏长天去各种场合装逼,然后打脸,然后引起下一场矛盾,然后再装逼打脸.如此不停循环往复下去就行了。 但说实话,我不觉得这可以称得上“故事”。 最起码,对于一本几百万字的来说,这种重复未免太无趣了。 所以,即便不怎么讨好,但我宁可能够留下一些能让人记住的情节。 以上就是最近想说的。 最近几天的更新虽然都是一更,但字数多。 明天开始就恢复正常两更。 再次感谢各位读者老爷! 祝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第九卷:银鞍白马渡春风 第785章 小三? 鸿图华构,雄伟浩荡。 一层层犹如密鳞似的汉白玉台阶,一片片耀目的黄色琉璃瓦,夏阳的金光洒下来,人类的城池在这一刻足以媲美天工。 当魏长天站在偌大的永定城中,抬头看向远处那座宫殿密布的龙首山时,终于第一次看到了修真世界该有的样子。 不得不说,相比于他所见识过的其它大城,绕山而建的永定确实要“玄幻”许多。 百姓居住生活在山脚四周。 大回所有机构的京衙全部设在山脚以上、山腰以下。 山腰至山颠则是大回皇宫。 建在山上的皇宫,其修建难度上无疑极难,如若不是有修炼者的存在,估计哪怕投入再多人力物力也很难完成这项壮举。 但相应的,就跟前世的金字塔一样,它的视觉冲击力也的确够强。 好家伙,如果周围再多上几个御剑飞行的修士,那倒当真跟玄幻里描写的那些场面差不多了 “公子!” 心底赞叹一句,当张三的声音响起时,魏长天终于收回了视线,随口问道: “都办妥了?” “办妥了。” 张三点点头:“小人只要了一间独院。” “嗯,那走吧。” 微微颔首,魏长天旋即迈步跟着张三向不远处那家名为“竹坞”的客栈走去,杨柳似和李子木则稍稍落在他们身后。 这次来大回魏长天并没带太多人,只有张三、杨柳诗、李子木。 而这三人明显都各有各的用处。 张三要负责传递情报,干点杂活。 杨柳诗既是“打手”,也要利用幻术帮助一行人隐藏身份与行踪。 至于李子木.她则是代替楚先平,成为了魏长天现在军师。 “几位客官,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妾身这便带你们过去” 就这样,在客栈老板娘殷勤的招待声中,四人先后走入客栈前堂,脸上皆挂着笑。 而随着他们的到来,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暗潮亦在这繁华壮观的永定城中开始涌动。 “竹坞”客栈位于永定城的西南角,距离龙首山并不算近,大约相隔着十几里。 这家客栈既然取名为“竹坞”,那便说明其中一定有竹有水。 东南西三面邻河,唯有北面连通前街,远远看去尽是一片翠绿竹林。 客栈的主体便掩映在这竹林之中,房屋虽是木制,但多有竹片装饰,周围亦种着许多鲜花奇草。 这样一处地方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置身其中仿佛便能将城中的喧嚣隔绝开来。 但相应的,此处的房费也不便宜。 当然了,魏长天之所以选在这处“高档民宿”落脚,并非是因为贪图享受,亦或是因为年轻的老板娘颇有几分姿色。 他只是觉得相比于人来人往的普通客栈,这里终归要更隐秘一些。 并且客栈的掌柜娘子如此年轻便能在永定城有这样一份产业,其背后大概率有点背景,以后遭到盘查的概率定然也要小不少。 至于自己一行人的身份么 “掌柜的,不知城中大一些的马行有几处?” 跟在掌柜娘子身后往竹林深处的一栋独院走着,魏长天突然说道:“我们是大觉来的,想要做点马匹生意。” “几位客官是大觉人啊。” 一身青裙的老板娘闻言笑着回过头来:“公子莫要客气,妾身名为秦荷,您唤我姑娘就是。” “对了,不知公子您.” “哦,我姓魏。” “原来是魏公子,多谢您肯照顾妾身的生意。” 名为秦荷的女子停步施了一礼,再迈步时便有意落在魏长天的侧后方,回答起了后者刚刚的问题。 “魏公子,大回拢共有十三座大马行,家家在永定城都有铺子。” “不知您想先去哪家瞧瞧?” “这个么秦姑娘觉得哪家好些?” “妾身不懂马市,不敢乱说,但听闻长盛马行的马算得上最好。” “是么?但不知这个长盛马行的门市在何处?” “便在城中东市.” “.” 你一言我一语,魏长天很快便与秦荷聊起了贩马的事。 而“自大觉来的马贩子”便是他这段时间在大回的身份。 其实这还是李子木拿的主意。 首先,大回产马,南来北往大大小小的马贩本就很多,因此不会显得突兀。 其次,贩马是个大买卖,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议定的事,他们在此住的久了也不会引起怀疑。 最后,马贩需要常年走南闯北,所以大都有修为在身,也可以解释他和张三武人的身份。 不得不说,李子木可能在大的谋略上不及楚先平,但处理这种小事却格外细致。 而这也就是魏长天为什么要带她来的原因 “多谢秦姑娘,那赶明儿我就先去这个长盛马行瞧一瞧。” “公子客气,各位远道而来定然疲乏,妾身就不多打搅了,您有事儿招呼便是。” “好” “.”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一栋独院。 秦荷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告辞离开,而几个客栈伙计也把魏长天几人的行李搬进屋中后就走了。 扭头看了看不远处另外两座暂且没人住的小院,又瞥了一眼秦荷身段姣好的背影,魏长天小声嘀咕道: “估计是个小三。” “小三?” 一旁正在打量院中景色的杨柳诗听到了这句话,疑惑问道:“相公,什么是小三?” “这个.” 魏长天搜肠刮肚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比较贴近的解释:“就是见不得人的外室。” “哦,原来如此。” 一听“外室”,在青楼混过几年的杨柳诗顿时就懂了。 她皱眉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秦荷一眼,看得出还是比较认同魏长天的判断的。 毕竟在永定城中开这样一家客栈的开销肯定很大,但这“竹坞”的生意又明显不好,所以秦荷一定是个不差钱的主。 再加上秦荷让魏长天称呼她为“姑娘”,便说明她最起码在明面上还未嫁人。 一个没有名分的年轻女子,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还不怕亏钱.这三点一结合,秦荷倒确实像是个“小三”了。 “公子,进屋吧。” 摇摇头,杨柳诗没啥议论别人隐秘之事的兴致,很快就与魏长天一道走进了小院。 而不远处,尚不知自己已被认定为小三的秦荷则在此时也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扫过杨柳诗、张三、李子木,最后落在魏长天的背影之上。 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似乎有一点疑惑。 第786章 暗潮翻涌 很快,魏长天四人便在“竹坞”之中安顿了下来。 收拾好行李便已是晌午了,一行人便去街上随便找了家酒楼吃了午饭。 行走在永定城中,四人并未做“蒙面”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不过却都多多少少易了容。 当然了,跟前世网文里那种爹娘都认不出的易容术相比,他们的样子其实并未改变太多,如果是小徐同志这种相熟的人估计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过对于顶多也就见过魏长天画像的大回百姓而言,他们无疑是没办法将现在这个一身商贾打扮的男人跟那个“凶神恶煞”的“魏阎罗”画上等号的。 没错,在奉元城外一人退百万军之后,魏长天在大回和大乾就有了“阎罗”这样一个绰号。 平心而论,这应该算是一种“肯定”。 但若是联想到曾经白有恒的气运神兽“蛊雕”也被称作过阎罗,魏长天心里就总觉得怪怪的 就这样,吃过午饭的“魏阎罗”又跟杨柳诗在永定城中逛了逛,差不多黄昏时才回的客栈。 初来永定的第一天他并未做太多事,更没有不管不顾的直接杀上龙首山。 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要让大回亡国,并非杀人。 而想要真正灭了大回,就必须扶持一个不姓吕的人来做皇帝。 那么,这就需得从长计议了 “公子,我们的人来了。” 入夜时,当张三将一个精壮汉子引入书房,魏长天也刚刚将整个计划在脑海中过了一边。 抬头看向精壮汉子,顿了顿,随口问道: “悬镜司?还是詹事府?” “回公子。” 汉子低头抱拳,正色回答:“小人是詹事府之人。” “嗯,来大回多久了?” “不足两年。” “行,接下来我问你答,不知便说不知。” “小人明白。” “.” 不大的交谈声回荡在书房之中,屋外一片静谧。 这个詹事府的细作虽然来大回不到两年,但“工作能力”还算可以,基本上魏长天问的都能答出来。 而也就在两人密谈之际,另一间屋中,李子木则正靠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也不知是不是心中在想着甚么事情,她竟连杨柳诗的到来都没注意到。 “看什么呢?” 慢慢走到窗边,杨柳诗轻笑道:“这么目不转睛的。” “啊,夫人。” 听到动静后的李子木终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没看什么。” “那就是在想情郎了?” 杨柳诗掩嘴调侃:“汤公子还是楚公子?” “.” 被杨柳诗一句话逗得满脸通红,李子木的声音更小。 “夫、夫人说笑了” “鹅鹅鹅,看来是被我猜中了。” 杨柳诗乐呵呵的摇了摇头:“子木,如若让你现在再选一次,你还会选楚先平么?” “我” 眼神一滞,李子木的表情有些茫然。 她愣了很久也没有给出答案,杨柳诗也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默默看着窗外的月色,青丝在夜风之中轻轻摇晃。 而与此同时,“竹坞”客栈之外,正在挂打烊牌的秦荷则笑着转过头,看向了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 “这么晚了还过来做什么?” 月光皎皎,秦荷瞥了男子一样便继续忙自己的,语气有些娇嗔。 单从她这一句话便看出两人的关系应当十分熟络,甚至是亲密。 如果魏长天在这里,指定会觉得这男子便是秦荷的“情夫”。 不过从男子的衣着来看,他好像又不算多么有钱的样子 “我来提醒你最近要多注意一些。” 伸手帮秦荷挂好打烊牌,蓝衣男子压低声音说道:“皇上驾崩,如今城中看似太平,但暗地里实则已波涛汹涌。” “你得多留心住店的客人,若有不对的地方提早与我说。” “咯咯咯,我看你就是在安王爷身边当差当久了,胆子都变小了。” 秦荷眼睛眯成月牙,笑着调侃道:“哪里有那么多匪人,再说我安安分分做我的生意,能出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但终归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苦笑着摇摇头,蓝衣男子没有再劝,明显不想与秦荷拌嘴。 而后者也在此时拍了拍裙上尘土,随口问道:“去里面坐坐么?” “不去了。” 蓝衣男子摆摆手:“我就是来看你一眼,王爷那边还有事要办。” “哼,我就知道。” 秦荷故作不满的轻哼一声:“去吧去吧,我不耽误你的要紧事。” “那我走了.” 蓝衣男子沉声应了一句,虽然语气明显有些不舍,但还是很快便转身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唉” 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秦荷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便拎着小灯笼回到客栈前堂。 坐在桌边算了会儿帐,又起身去倒茶。 也不知是不是蓝衣男子那几句话的原因,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但她心里却总是安定不下来。 看似太平,实则暗地里已是波涛汹涌 不知为何,再次想起这句话时,秦荷没来由的便想到了今日前来住店的那位魏公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心中就是隐隐有些不安。 “咕嘟咕嘟.” 举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凉茶,秦荷并未感觉好一些。 她扭头看了看竹林身处那座唯一亮着光的小院,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拎起灯笼向着那边走去。 而就在她走出房门的同时,魏长天那边也刚好结束了跟詹事府细作的密谈。 “公子,那小人便先回去了。” 书房之中,精壮汉子低头拱了拱手:“您有何吩咐随时再唤小人来便是。” “嗯。” 书案一侧,魏长天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说道: “对了,你去查一个叫楚安的人。” “楚安?” 汉子一愣:“公子,不知除了名字之外,此人还有何特征?” “没有了。” 魏长天摇摇头:“此事不用太放在心上,能查到最好,查不到也无妨。” “是,小人明白。” “嗯,去吧。” “.” 明月当空,汉子很快便悄悄离开了客栈。 而魏长天则是皱着眉头调出了系统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3:大回王朝,布衣,楚安】 第787章 交集 第三个天道之子,楚安 关闭系统界面,揉了揉额头,魏长天的表情有些疑惑。 因为跟之前的经历不同,这个楚安虽然是大回人,但却并未出现在新奉战场之上,至今都与自己没有产生交集。 根据经验来说,这无疑有点古怪。 毕竟不管是“老相识”宁永年也好,还是云莲、白有恒、沈然、汤尘、许全这些“新人”也罢,他们都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话句话说,魏长天并没有主动找过他们,这些人就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出现了。 云莲是因为要给伍天清报仇。 沈然是想要在春龙诗会上击败苏吾。 白有恒的气运神兽恰好是“阎罗”。 汤尘是闫怀清找来跟自己谈判的。 许全是许岁穗她哥 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在命运之手的操弄下“恰好”与自己产生了联系。 魏长天本以为这个楚安也是一样,大概率会出现在新奉战场上。 可现在仗都打完了,他却还是没遇到这位排名第三的天道之子。 所以,自己与楚安的交集是在这永定城? 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了一个念头,眉头也皱了皱。 不过魏长天没再就此事继续想下去,而是摇摇头准备去找杨柳诗再说点事情。 但还未等他起身,小院之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咚咚咚” “.” 眼睛微眯,魏长天扭头看了张三一眼。 后者立刻神色警惕的走出书房,不多时便又回来。 “公子,是秦掌柜。” “秦荷?她来做甚么?” “秦掌柜说她明日正好无事,若公子愿意,她可带公子去长盛马行。” “是么.” 魏长天沉吟片刻,然后笑道: “请她进来吧。” “.” 很快,等在院外的秦荷便穿过小院,在书房中见到了魏长天。 她没有太多废话,客套几句后便轻声表明了来意,内容跟张三说的差不太多。 如果按照正常思维,秦荷这么做肯定是出于好心。 毕竟异国人初来永定城,对这边的情况不熟悉,她作为“东道主”力所能及的帮衬一下怎么想也无可厚非。 但在魏长天看来,苏荷如此简单的一次“示好”却是漏洞百出。 明日无事? 苏荷作为一家客栈的掌柜,怎么可能说没事就没事? 她难道知道明天竹坞不会来客人? 还是说她为了帮自己,连生意都不做了? 好,即便苏荷是真的热心肠,那她也完全可以派个伙计带自己去马行,而不是亲自跟着。 因此,她之所以这么做,有且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看上了自己。 要么是想跟去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马贩。 而如果再考虑到秦荷大概率的“小三”身份. “秦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 表情流露出一丝惊喜,魏长天故作客气道:“如此实在太麻烦了。” “不碍事的。” 另一边,秦荷笑了笑:“妾身本来也闲着无事,恰好能去见见世面,只要公子不嫌弃便好。” “哈哈哈,怎会嫌弃,我求之不得才是。” 爽朗的大笑几声,魏长天点头应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明日便耽误姑娘半日。” “嗯,那妾身明早辰时在前堂等公子。” “好,多谢秦姑娘相助。” “无妨.” “.”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秦荷连坐都没坐,前后不过百息功夫便离开了书房。 很明显,她并算不得一个多么有心计的女子,方才眼神中的紧张也早已被魏长天看在眼里。 魏长天倒是不怕明天自己会露馅。 他只是有点奇怪秦荷为什么突然要试探自己。 难道自己之前露出什么破绽了? 不能啊. 撇了撇嘴,扭头给张三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翻窗而出,身影几个呼吸间就消失不见,想必是去盯梢秦荷了。 而魏长天则在此时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块令牌,拿在手上随意把玩。 正面雕着鬼面蛟龙,背面刻有“馗龙”二字,正是楚先平“物归原主”还给自己的那块黑台长老的长老令牌。 当初自己选择直接从奉元来大回,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觉得楚先平也在大回。 毕竟吕鸿基一死,馗龙丙一分舵的力量总得有人接手,魏长天认为楚先平极有可能就是干这个去了。 不过此前半个月他虽然派出了很多人手,但一直都没有打探到楚先平的消息。 包括庄之明,也没回蜀州,不知道眼下是否仍跟楚先平在一起。 “楚先平,庄之明,馗龙,挑月剑.” 小声自言自语着,魏长天抬头看了看窗外的竹林。 竹摇疏影,白月拂阶。 要说竹子这种植物也是神奇,一年到头都是翠绿如新的模样,从无半片枯叶,仿佛不辨春秋,不知岁年。 大回,固陵郡。 月色沉沉,山谷之中的死寂被“轰隆隆”的闷响声打破。 当魏长天正在永定城苦思冥想着楚先平现在何处之时,馗龙丙一分舵那扇巨大的铁门则正缓缓打开。 浓郁的血腥气自门内卷涌而出,证明着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怎样惊天动地的大战。 不过站在门口的男子身上却一尘不染,就好像一切皆与他无关一样。 “记住你们刚刚的选择。” 回头看了一眼伏跪在地的一众馗龙之人,男子的语气十分平静。 他伸手指了指散落在洞中的七八具尸体,淡淡说道: “否则,他们便是你们的下场。” “.我、我等不敢。” 听到男子的话,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忙不迭纷纷应道:“请、请舵主放心,属下们定为舵主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嗯,最好是这样。” 面无表情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男子便不再去看身后众人,转身不快不满的走出了山洞。 而他的身边则始终跟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男人。 悄悄看了眼男子的侧脸,又有些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洞内仍跪在地上的众人,黑衣男人犹豫了半晌,终于小声问道: “楚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 “.” 夜色如墨,山谷之中一片晦黯。 男子没有停步,只是随口答了两个字。 “永定。” 第788章 “买马” 翌日清晨。 按照与秦荷的约定,魏长天吃过早饭便与前者一道出发前往位于城东的长盛马行。 随行的只有张三,杨柳诗和李子木则仍留在客栈当中。 马车驶过逐渐变得热闹的街道,远处的龙首山气象巍峨。 路上,魏长天和秦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两人之间相较之前也多少熟络了一些。 对于魏长天而言,秦荷只不过是一普通的客栈掌柜,昨晚张三暗中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甚么异常。 退一万步讲,即便秦荷认出了自己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换家客栈。 魏长天十分自信这永定城中没有人能奈何得了自己,所以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秦荷怀疑自己与否。 而秦荷在跟魏长天聊了一路之后,实际上也打消了不少疑虑。 最起码这位魏公子始终都表现的十分坦荡,确实不像是匪人的样子 就这样,两人很快就乘车来到了东市,然后便于街边看到了“长盛马行”的招牌。 “魏公子,便是这里了。” 掀开车帘向外看了看,秦荷笑道:“你瞧,门外还拴着几匹马呢。” “是么?” 魏长天瞥了一眼被拴在店面外的空地上,做“充门面”之用的几匹纯色宝马,同样笑了笑。 “好,走吧。” “.” 宽敞明亮,人来人往。 正如秦荷所言,长盛马行的名声应当的确不错,一大早便有不少人来挑马。 古时候的马行其实有点像前世的汽车4s店,待售的马就拴在店面后的马厩中,任由顾客挑选。 但就跟汽车一样,马同样不是什么小物件,动辄几十两银子的价格并非一般人家所能承担得起的。 而那些买马之人大多也不会来一次就出手,往往要反复比较,企图买到一匹既便宜又合心意的好马。 如此一来,别看这店中人不少,但其实真正成交的并不多。 不过店中伙计却还是十分殷勤,一见到魏长天三人进门就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三位,咱可是要买马?” “嗯。” 魏长天淡定的点点头:“带我们去后院瞧瞧。” “好嘞!您这边请!” 伙计高应一声在前领路,四人很快便行至后院,打眼一看院中少说也得有几十匹马。 马的成色都不错,虽被拴于马厩中,但各个还算精神。 魏长天大约扫了几眼,身旁的伙计自然看得出他才是正主,此时也笑着问道: “这位公子,不知您想买匹什么马?” “是拉车用的?还是骑的?” “这个等会儿再说。” 魏长天摆摆手,视线落在正拿着手帕遮掩口鼻的秦荷身上。 院中几十匹马,即便有人时刻打扫,但味道却依旧冲鼻。 而秦荷明显有些受不了这股气味,因此自打进来后眉头就没松开过。 “秦姑娘,这里味道大,别熏了你的衣裳。” 笑了笑,魏长天轻声问道:“要不你先出去等我?” “这个.” 秦荷稍稍犹豫了一下,估计是在纠结还要不要验证魏长天的身份。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不怎么怀疑魏长天了,也可能是由于此处的味道实在太冲,片刻之后她便满脸歉意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先出去了。” “魏公子,对不住,本来还说陪你一起看马的。” “哈哈哈,这是哪里的话,姑娘能为我指路我便已感激不尽了。” 大笑一声,魏长天扭头冲张三吩咐道:“在附近找家茶楼,陪秦姑娘饮茶等我。” “是,公子。” 张三低了低头,轻声对秦荷说道:“秦姑娘,我们走吧。” “嗯” “.” 很快,才进来站了没一会儿的秦荷便与张三一道又离开了马行,去寻茶楼喝茶了。 而待他们走后,魏长天这才看向身边的马行伙计,笑着问道: “刚刚你是不是问我要买什么马?” “是,公子。” 伙计忙不迭解释道:“这马虽都是马,但就跟人一样各有各的长处。” “有的马温顺,最适合骑乘。” “有的马耐力好,那便适合拉车。” “有的马” 可能以为魏长天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哥,伙计一边指着几匹马,一边头头是道的说着马与马的不同。 不过魏长天却是只听了几句便摆摆手打断道: “你不必说这些。” “我且问你,你这里什么马都有?” “公子,不是小人自夸。” 伙计闻言立刻一拍胸脯:“我们长盛马行可是大回最大的马行,你要什么马只管说,只要不是那天上飞的龙马,咱都能给你找来!” “是么?那就好办了.” 魏长天看向信誓旦旦的伙计,语气玩味道: “我要战马,你这有没有?” “.” 一刻钟后,长盛马行一间安静的会客厅中,魏长天见到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从后者的衣着打扮来看,其明显就是马行管事的。 而他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位公子,你当真不是在拿我长盛马行打趣?” “自然不是。” 魏长天笑了笑:“我是真的要买战马。” “.” 一问一答,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战马不论在哪个国家都属于“战略资源”,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民间贩卖的。 不过这种事虽然犯法,但利益也很大,因此不少有背景的马贩子也会做战马买卖的生意。 很明显,长盛马行就有这个渠道。 只是胖男人并不怎么相信眼前这个公子哥。 只见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魏长天,沉默片刻后这才沉声问道: “你要多少?” “这个么三十万吧。” “多、多少?” 胖男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魏长天却在此时又笑着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要三十万匹战马。” “.” 表情从惊愕变成了阴冷。 胖男人此时已经确定魏长天是来找茬的了,开口便欲说些什么。 但还未等他的话说出口,便听见魏长天接着说道: “三十万匹战马,你做不做得了主?” “若是做不了主,那就让你们大掌柜来与我谈。” “未来两天我都会在城南的竹坞客栈,随时恭候安王爷大驾。” “对了,记得告诉他一声,我姓魏.” 在胖男人突然变得恐惧的目光中,魏长天笑着一字一顿说道: “还有,他如果不来,那我就找别人买马了。” 第789章 楚安 告诉你们王爷,我姓魏。 他如果不来,那我就找别人买马 客室之中一片死寂,惟有胖男人急促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惊愕与恐惧,再看向魏长天的目光已然与此前截然不同。 只因为这两句话中隐含着太多信息了,胖男人只不过随便一想,所联想到的事情便令他毛骨悚然。 甚至,他都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 跟大宁不同,大回的王爷虽然同样都没有封地,但当中却是有异姓王的。 而“安王爷”公孙言便是其中之一。 关于他是立下何等功劳才能被封为异姓王,这里就不再细说。 总之商贾出身的公孙言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并且他就是这长盛马行背后的大掌柜。 一个异姓王,手里有的是钱,同时还有不小的野心. 毫无疑问,公孙言是目前为止魏长天覆灭大回的最佳傀儡。 这也是后者为什么要用马贩这个身份的另一层原因。 其实即便没有秦荷推荐,魏长天也会来长盛马行,为的就是跟公孙言搭上线。 而至于现在他为何会毫不遮掩的表明“来意”. 魏长天并不怕公孙言不跟自己“合作”,更不怕后者会将自己卖了。 还是那句话,在这永定城,魏长天相信没人能奈何得了自己。 并且就跟刚刚他说的一样。 公孙言不愿意,那再找别人就是了。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当皇帝的人还不好找么? “魏、魏公子” 另一边,战战兢兢沉默了半天的胖男人终于在某一刻开口说话了。 只见他咽了咽口水,轻声试探道: “敢问您是.” “你不需要知道。” 魏长天眯了眯眼,直接打断道:“你只要把我的话带给你们王爷就是。” “小、小人定会带到.” 胖男人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对、对了,公子方才说您可是住在竹、竹” “竹坞客栈,在城南” 魏长天笑着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男人肩膀:“记住,我只等公孙言两天。” “.” 身子猛地一颤,胖男人仿佛被拍的有些站立不稳。 他也不敢再问什么,只是用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讪笑,结结巴巴应道: “是、是” “小、小人一定将话带到.” “嗯,那就行。” 魏长天摆摆手,旋即不再管身后的胖男人是何表情,迈步走出客室,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长盛马行。 一刻钟后,某家清雅的茶楼之中。 当魏长天找到张三和秦荷时,后者正在坐着喝茶,表情有些无奈。 而张三则是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魏公子,事情办妥了么?” 见到魏长天,秦荷立刻起身问道:“怎的这样快?” “嗨,我要买的马数量大,他们手下人做不了主,还需得跟他们掌柜的再谈。” 魏长天在桌边坐下,笑着说道:“对了秦姑娘,我跟马行的掌柜约在客栈见面谈事,应当不耽误你做生意吧?” “不耽误的.” 秦荷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眼神里有一丝惊讶。 不过她也没再问,只是再次敛裙坐好,伸手帮魏长天倒了杯茶。 “多谢。” 看着清亮的茶水入盏,魏长天道过谢,然后笑问道:“秦姑娘,方才我远远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啊?” 秦荷一愣,目光落在了张三身上。 “还不是这位大哥,自打来了茶馆后便一直站着,不论妾身怎么劝也不肯坐下喝杯茶。” “妾身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哈哈哈,原来是这事儿。” 心中恍然大悟,魏长天大笑两声,扭头对张三说道:“还不快给秦姑娘道歉。” “是!” 张三闻言立刻正儿八经的冲秦荷拱了拱手:“秦掌柜,小人知错,还望您见谅!” “这、这是做什么.” 慌乱的站起身,秦荷本来只是想吐槽一下张三的刻板,哪里是真觉得张三做错了什么,因此当下不免有点不知所措。 “张大哥,此事是我多嘴,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脸颊微红,表情窘迫。 秦荷突然反过来又给张三道歉,看得出是真的没什么架子。 当然了,她作为一个生意人,又是客栈这种服务行业,整日迎来送往的也确实不应该有架子。 甚至真的比较起来,张三作为魏长天的心腹,身份无疑要比秦荷高多了。 所以,秦荷会有如今这种反应其实很正常。 不过当魏长天看到这幅颇有些搞笑的场面时,嘴角却微微翘了翘。 这女人有点意思啊 三人从长盛马行回到竹坞时已是晌午了。 在秦荷的邀请下,魏长天几人没有出去吃午饭,而是在客栈中尝了尝前者的手艺。 说实话,虽比不得魏府中的厨子,但也算是不错了。 最起码魏长天吃的挺香. 这顿饭没啥好说的,而也正因这简简单单一顿饭,使得众人的关系又更加熟络了一些。 包括杨柳诗和李子木,也都在席间跟秦荷聊了几句,甚至还一度说到了大回大觉两国在饭菜口味上的差异。 很明显,杨柳诗和李子木是做过“功课”的,再加上俩人都不是善茬,因此自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而秦荷估计打死也想不到,这俩跟她聊做菜问题的女子竟然一个是有着二品实力的狐妖,一个是心计超群的谋士。 就像她即便对魏长天有所怀疑,但怎么也不会相信后者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魏阎罗”一样。 对于秦荷而言,这些事、这些人都太过遥不可及。 但实际上,即便魏长天没有选择落脚在竹坞,她也将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到这场巨大的漩涡之中。 因为 “咦?今儿怎么大中午的就来了?” 距离魏长天所住小院不远的另一座独院里,秦荷笑着将昨夜刚来过的那个蓝衣男子让进屋中。 “正好,我前几日给你缝了件夏衣,你试一试,若不合身我再改。” “对了,上午我去你们王爷的马行了” 一面去柜子里翻找给男子缝的衣裳,一面随口说着些话,秦荷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 而她身后的蓝衣男子也是一脸幸福的模样。 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这两人定然是一对已然私定终身,但还未成婚的有情人。 两情相悦、你情我愿,这事儿本来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这个给安王爷,也就是公孙言当差的蓝衣男子的身份有些特殊 因为他就是在系统中排在第三位的天道之子,楚安。 第790章 试剑! “相公,上午的事情办的如何?” 另一边,就当秦荷与楚安私会的时候,杨柳诗则正在与魏长天商议公孙言的事。 卧房之中,后者没有隐瞒,很快就把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而杨柳诗听完后则是轻声问道: “公孙言会来么?”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魏长天坐在桌边,慢慢回答:“他是商贾出身,但却不惜花大代价弄了个王爷来当,足以证明此人的野心不小。” “最起码他也不甘心只是做一个富商,而是想要更大的权力。” “天下之权最大的便是皇权。” “如此诱惑我相信他抵挡不住。” “嗯” 微微点了点头,杨柳诗对魏长天的看法颇为认同。 其实他们早在来之前就已经将目标锁定在公孙言身上了,因此现在不过只是在查漏补缺,对可能出现的状况有一个准备。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天大的事,公孙言并非百分百愿意冒这个险. “相公,我们要不要再找几个人选呢?” 想了一阵,杨柳诗建议道:“反正我们要的是大回亡国,谁来当这个皇帝都不重要,只要此人不姓吕便可。” “那还不如多找上几个,让大回乱的更利害些。” “多找未必就好。” 摇了摇头,魏长天并没采纳杨柳诗的建议,只是缓缓解释道: “大回光是皇子就有四个,还有几个姓吕的王爷,都想争一争这皇位。” “但要知道他们之间不管怎么斗,那都是吕家自己的事。” “而若是有外姓人也要掺和进来,这些人一定会同仇敌忾的一致对外。” “因此我们的力量现在还不能太过分散,只能先尽力帮一个人在这场大争之中站稳脚跟再说。” “公孙言愿意,那我们就扶持他。” “他要是不愿意,那就再找其他人。” “.” 不能分散力量,要先竖起一面对抗吕家的大旗。 魏长天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后杨柳诗便也懂了。 确实。 他们要做的毕竟是颠覆吕家对大回近千年的统治,到时候肯定会遭到后者的疯狂抵抗。 所以的确不能掉以轻心。 “嗯,相公说的是。” 抿着嘴唇,杨柳诗轻声应了一句,然后就准备再说些别的事情。 不过也就在这时,屋外却先一步传来了张三的声音。 “公子!” “剑到了!” 几十息后。 “吱呀~” 房门推开又合起,张三推门离去,而屋内的桌上则是多了一个剑匣。 桌边,魏长天看着躺在匣中的四柄造型各异的宝剑,心情瞬间就愉悦几分。 没错。 时隔一个月,跟龙泉剑一样可以加持剑招的其余四柄剑也终于都找来了。 这里面的赤霄剑是楚先平在青州时弄到的,而剩下三柄则是魏贤志带人找到的。 赤霄、鱼肠、纯钧、元屠。 没出什么岔子,四柄剑都还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回收”的过程也都很顺利。 “沧啷!” 随手将纯黑的元屠剑拔出剑匣,魏长天满意的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元屠(血海):剑(地级),伴生于冥河,持此剑杀人不沾因果,不存业报,可以鬼邪之气加持剑招,400点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现在就可以利用元屠剑令蛊雕现身了。 虽然蛊雕的模样跟个长了翅膀的豹子差不多,相较黄龙来说无疑不够威猛。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而除了蛊雕之外,纯钧剑则还可以召唤沈然的气运神兽,云雁。 至于赤霄剑所对应的“妖异之气”,魏长天如今已然知道是许全的天道加持方向了。 也就是说,他必须得先杀了许全,夺了后者的气运神兽,然后才能将赤霄剑利用起来。 很明显,这件事在短期之内并不会发生,那赤霄剑便只能暂且当做普通的宝剑来用。 需要利用“勇绝之势”加持的鱼肠剑也是一样。 魏长天甚至都还不知道“勇绝”对应的是哪一个天道之子,就更别谈“杀人夺兽”了 “鹅鹅鹅,相公好似心情好了不少呢。” 身旁,杨柳诗掩嘴笑道:“那奴家便恭喜相公再得宝剑了。” “确实是宝剑。” 魏长天放下元屠,乐呵呵的又拿起了通体细长的纯钧,一边看一边说道:“这几柄剑都跟龙泉一样,对我来说有大用处。” “是么?” 杨柳诗既开心又好奇的问道:“相公,那你如今的实力可是又有提升?” “提升肯定是有的。” 魏长天笑了笑:“就是不知道提升了多少。” “找个地方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杨柳诗满脸期待道:“奴家也想看看这几柄剑的厉害呢。” “试剑么” 魏长天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眼睛又猛地一亮。 “沧啷”一声将纯钧归于剑匣,他突然对杨柳诗说道: “今天下午好好准备一下,入夜之后我们就去龙首山。” “去龙首山?” 杨柳诗一愣:“相公,公孙言不是还没来么?我们现在去龙首山做什么?” “去给这位安王爷准备一份见面礼。” 魏长天笑了笑。 “顺便试试剑。” “.” 给公孙言准备见面礼,外加试剑。 毫无疑问,魏长天今晚肯定是要去杀人了。 而就在他和杨柳诗为今夜之事做着准备的时候,另一边的楚安则突然告别了秦荷,脚步匆匆的离开竹坞,直奔安王府而去。 从他的表情来看估计是发生了什么急事,有人紧急令他回去。 虽然不知道楚安在公孙言身边的地位如何,但毕竟是天道之子,因此想来不会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 那他这次去安王府,极有可能便与魏长天上午所做的事有关。 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与魏长天或许很快就要正式产生交集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相遇”对楚安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秦荷也是一样。 两人可能会因为魏长天的到来而得到很多,也有可能失去很多。 这些眼下都不清楚,唯有一事可以确定。 那就是打从今天开始,他们平静且平凡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第791章 准备“见面礼” 当夜,戌时。 刚刚入夜时,吃过晚饭的魏长天和杨柳诗便走出小院,准备去往龙首山“试剑”。 穿过竹林,行至客栈前堂。 正坐在堂中乘凉的秦荷看见两人后起身笑问道: “公子,夫人,这是要出去么?” “是,既然大老远来了,总要去城中逛逛。” “既然如此二位不妨去西市转一转,现在应当已有夜市了,还算热闹的。” “是么?那我们去瞧瞧,看看这大回的风土人情与大觉有何不同。” “嗯公子,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去?” “哈哈哈,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晚我们就是随便看看,便不劳烦姑娘了。” “好,那公子与夫人记得当心一些,如今圣上驾崩,新皇未立,永定城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平。” “多谢姑娘提醒,我们定会多加注意的.” “.” 站在前堂跟秦荷聊了几句,魏长天和杨柳诗很快便走出客栈,钻进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之中。 半痕新月斜挂在东天角上,夜色有些发白,星光如碎玉,薄辉皎皎。 “啪!” 驾车的张三挥动马鞭,伴随着一声脆响,马车便缓缓驶入了万家灯火的永定城。 魏长天为什么要在今夜去龙首山? 其中原因他已经跟杨柳诗说过了,那就是要给公孙言准备一份“见面礼”。 而这份“见面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几颗人头。 要知道,公孙言虽然贵为王爷,但毕竟只是商贾出身的外姓王,有些人未必就会把他看在眼里,甚至对他的身份多有不屑。 这当中,二皇子吕元松便是最看不起他的那一个。 身为大回的二皇子,也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吕元松不仅姓吕,手下更是笼络着一股庞大的势力。 更关键的是,他跟公孙言此前曾在生意上有过不少过节。 正因如此,当初吕鸿基准备册封公孙言侯位时,吕元松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带着一大帮谏臣差点就把这事儿搅黄了。 而这也使得公孙言不得不又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令吕鸿基顶住压力没有出尔反尔。 最终,王位还是封了,公孙言还是如愿以偿的成了王爷。 但他跟吕元松的梁子却也彻底结下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在之后变得越发敌对。 甚至,吕元松还曾设局意图除掉公孙言这颗眼中钉。 虽然最后并未成功,但这已经是把两人的矛盾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当然了,在吕元松看来,他肯定不会是死的那个。 毕竟公孙言再有钱,也只不过就是有钱而已,要比权力和势力无疑还差着太远。 而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大人物而言,钱已然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了。 其实,吕元松的自信并没有错。 之后的事实也反复证明,公孙言在于吕元松的争斗中根本捞不到半点便宜,只能一直被动挨打,勉强保住性命。 直到吕鸿基死于新奉,吕元松为了争夺皇位再无暇顾及公孙言这边的事,后者才终于得以松了口气。 这么看来,除了吕元松的那些“直接竞争对手”之外,公孙言无疑是最不愿意看到前者坐上龙椅的那个人。 实际上,为了阻止吕元松做到这一点,公孙言已经在暗中做了很多事。 而现在,魏长天便是准备帮他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一切. “公子,到了。” 戌时末,龙首山南侧,高大的朱墙之外。 绵延高大的红墙将整个龙首山包围其中,墙外留着一条整洁的道路,但行人却没有几个,周遭份外安静。 看得出大回百姓还是比较忌惮这里的。 毕竟如此重地,万一碰上几个不讲道理的兵卒将自己认作是敌国细作,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保不准就会白白丢了性命。 因此若非真的必要经过此处,否则百姓们往往都会绕道而行。 不过魏长天却不管这些,直接令张三将马车驶到了城墙根下,这才慢悠悠的与杨柳诗走下了车。 “你先去西市等我们吧。” 瞥了一眼面前亮着点点火光的龙首山,魏长天冲张三摆了摆手:“记得随便买点东西。” “是,小人明白。” 张三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一句就直接驾车离开,只留下了魏长天和杨柳诗仍站在原地。 两人并未立刻翻墙进山,而是先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然后又拿出一张地图对照了一番。 大致搞清楚吕元松所住的“长定殿”在山上的方位之后,魏长天这才将地图收入怀里,跟杨柳诗对视一眼,各自掏出一块黑布蒙住了面。 月色中,两人都未说话,只是彼此点了点头。 下一刻,两道人影便忽的自原地消失,独留一阵疾风掠过朱墙,接着融入了茫茫夜幕。 半个时辰后。 大回皇宫,长定殿。 此时夜已深了,但主殿之中仍旧灯火通明,六七人正在其中议事。 距离吕鸿基驾崩已过去半个月,皇位之争的暗潮也已涌动了半个月,如今已然到了爆发的前夕。 而作为下一任大回天子的有力争夺者,吕元松最近几日当然不得清闲,每天甚至都睡不到两个时辰。 不过他的脸上却丝毫不见疲惫,包括他手下的一众追随者也都不敢有任何懈怠。 毕竟谁都知道这次大争意味着什么。 赢了,所有人都可平步青云。 输了,那大家都活不了。 说白了,对于这些大回的朝官而言,他们都是拿命在赌自己选对了人。 “殿下,大皇子昨日出宫去往凌云宗了,至今未归.” “康王最近跟吏部的宋大人走的极近,今日臣欲去见见宋大人,但却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 “陛下的遗体尚未找到,臣已增派了人手去往奉元” “奉王仍不肯见我们的人,也没有任何关于要如何处置那三十万降兵的消息传出,应当是还在观望.” “.” 烛火摇晃中,一个个谋士接连跟吕元松汇报着各方面的最新情况,同时给出自己的判断。 皇位之争进行到这个份儿上,有两件事将会直接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一是谁能率先找到吕鸿基的遗体。 二是谁能跟新奉谈妥,将那三十万降兵赎回来。 这两件事如果有人能做到,那无疑便会占尽优势。 只可惜吕元松这边至今对此都没有丝毫突破。 不过好在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其他人也是一样,都没能跟许岁穗搭上线。 这位新奉女帝没见任何人,也没透露任何相关消息。 就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奉元那边应当不用白费力气了。” 思考片刻之后,一身白衣的吕元松摇头说道:“许岁穗此人对魏长天言听计从,一定是后者令她这么做的。” “魏长天那边如何?可见到他了?” “回殿下,我们的人早已到了蜀州城,但几番登门却都被拒之门外。” 有个谋士立马回答:“并且魏长天自打回到蜀州城后就一直没有露面。” “没露面?” 吕元松皱了皱眉,旋即命令道:“再派人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先见到魏长天!父皇的遗体或许便在他的手中!” “是!” 谋士沉声一应,刚准备再说点啥。 但也就在此时,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却突然自不远处幽幽传来。 “殿下,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第792章 夜乱龙首山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双眼勐地瞪大,殿中空气一瞬间凝固。 当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声音响起时,包括吕元松在内的七八人皆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 “是谁?!” “谁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长定殿!” “滚出来! ” 几息之后,回过神来的众人纷纷暴喝出声,同时隐隐将吕元松护在中央,视线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男一女两个蒙面人自黑暗中缓缓显露出身形。 夜闯长定殿,还蒙着面。 这幅打扮任谁看到也能明白俩人是准备做什么。 不过惊惧的同时,所有人心中又皆有一丝疑惑。 因为对面两人实在太澹定了。 如果真是刺客的话,不应该直接动手才对么?怎会主动说话暴露自己? 想到这里,一种谋士都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而同样平静下来的吕元松也并未立刻呼救,而是眯着眼睛问道: “两位是谁的人?” “......” 相互看了一眼,对面两个黑衣人的眼神好似都有点玩味。 他们脚步不停,一步步向着吕元松走近,同时那个男子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殿下,方才我说的话你没听到么?” “方才的话......” 吕元松眼神逐渐变得警惕,脑海中快速回忆着几息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当时他刚刚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先见到魏长天,然后这个蒙面男子便现身说了一句...... 你找我做什么...... “轰! !” 犹如一道闷雷轰然在耳边炸响,吕元松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无比惊愕。 他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再看向两人的眼神已于此前截然不同。 其他人也是一样,瞬间就瞪大了眼睛,眸中写满不可置信。 “你、你是魏长天?!” “怎么?殿下不信么?” 笑了笑,魏长天没有摘下面帷,只是缓缓拔出一柄通体漆黑的宝剑。 “沧啷啷”的摩擦声令人毛骨悚然,冰冷的剑身泛着凌冽寒芒。 没错,这正是被系统评为地级神兵,杀人不沾业果的元屠剑...... “你要杀我?” 另一边,看到魏长天拔剑,吕元松的表情几度发生变化,最终又归于镇定。 只见他眯着眼睛,盯着魏长天一字一顿说道: “这位好汉,不管你是不是魏公子,你若动手,今夜都不可能走得出长定殿。” “不论你是受谁的指使而来,我都可以当方才的一切皆没有发生过。” “你们既然能通过龙首山上层层关卡来到这里,想必定是实力不俗,若是死在这里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人只有一条命,你们与我都一样。” “所以......走吧。” “......” 前后一共四五句话,有威胁、有利诱、有以退为进、有以进为退。 不得不说,吕元松如今的表现称得上处变不惊,倒真的颇有几分帝王风范。 不过这或许也跟他并没有相信对面的男人就是魏长天有很大关系。 很明显,在吕元松看来,魏长天此时应该在蜀州城,而不是永定城。 再退一步讲,即便在永定,那也不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吕元松想不到任何魏长天要杀自己的理由。 仗已经打完了,父皇已经死了。 即便魏长天真的要“秋后算账”,那为何会先找上自己? 吕元松想不通其中缘由,自然便会将魏长天当做是其他人派来的刺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 第792章夜乱龙首山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客。 至于这个刺客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是魏长天......这就跟大回朝廷对外宣称是魏长天杀了吕鸿基一样,只是找人背锅而已。 就这样,吕元松死死盯着魏长天,表情却不怎么惊慌。 而他身边的一众谋士则是相互悄悄看了看,已然有人将手缩回袖中,明显是在给外面传信。 “两位,还没决定好么?” 见魏长天仍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吕元松不由得微微提高了音量。 “用不了百息,皇宫之中的高手便会赶至这里。” “到时候你们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哦,多谢殿下提醒。” 随手晃了晃元屠,魏长天笑道:“不过我们没打算走。” “你!” 童孔勐地一缩,吕元松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便“沧啷”一声自搁在桌上的剑鞘中拔出一柄宝剑。 而与此同时,殿门也被勐地推开,一队队禁军冲至殿内,将一动不动的魏长天和杨柳诗团团包围。 虽然现在高手还没到,但正常情况下这些禁军足够拖延上一段时间了。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并非是普通的上三品,而是大名鼎鼎的“魏阎罗”。 “殿下,我真是魏长天,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算了,反正你马上也就要去见阎王了,无所谓了。” “哦对了,最后再说一句......” “你爹还真不是我杀的。” “......”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在殿内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魏长天和杨柳诗几乎是同时抬手一挥。 “呼!” “呼!” 下一秒,两道巨大的屏障便凭空而起,瞬间将整个长定殿笼罩其中。 一道无形无色,阻隔了所有非上三品之人的进出。 一道是乳白色雾气,阻隔了阵法内外的一切声音和画面。 锁龙加幻阵,两样神通仿佛将长定殿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令龙首山各处正在飞速赶往这边的高手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幻阵?” 殿北阵外,一个一身黑衣的老头儿都囔了一句,并没有立刻入阵救人。 从他的气势来看应当是个二品高手。 而往往境界越高,行事就越发谨慎。 嗯,也不一定...... “老郭,区区幻阵,定是刺客的障眼法而已。” 身旁,一个同为二品的白袍老者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若不敢进就在外等着,老夫可不似你这般怕前怕后的!” “唰!” 说完一句话,白袍老者毫不犹豫的闪身进入白雾,身形立马消失不见。 看到他这般急性子,黑衣老头虽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劝阻,只是站在原地纠结要不要也进去。 二皇子遇刺,在这种大争的局势之下倒也正常,算不得太意外。 只不过不管是大皇子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都不该令人在龙首山上行刺的。 唉,你杀我、我报复你,这下不是要乱套吗...... 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黑衣老头虽然表情无奈,但不难看出他其实并不担心吕元松真的会死。 不过...... “嗯?” 抬起头,老头儿轻咦一声,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物自阵内飞出,向着他激射而来。 只是此物虽然速度极快,但当中却没有任何真气波动。 “什么东西?” 自言自语一句,黑衣老者伸手向前一推,一股柔和的内力便稳稳接住了来物。 而下一刻,当他看清这样东西的真容之时,整个人便瞬间如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了原地。 因为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 第792章夜乱龙首山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那正是才进阵不过十息的白袍老者的人头。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 第792章夜乱龙首山免费阅读:,! 『』 第793章 只因为你姓吕 十几息前还在嘲笑自己胆小的大活人,在大回叱咤了几十年的风云人物,转眼间就死了...... 看着不远处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黑衣老者就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猛地倒退几步,眼神中满是惊恐。 毫无疑问,白袍老者是被阵内的刺客所杀。 而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干脆利落的杀掉一个二品高手...... 喉咙微微蠕动了一下,黑衣老者只脊背一阵刺寒,令他在这初夏时节竟有一种身处冰窟的错觉。 至今如今,他当然不敢再入阵。 他知道这颗人头就是一个警告,如果自己入阵,那下一个被丢出阵外的人头,无疑便是自己。 “郭、郭前辈,这.......” 此时,黑衣老者身边聚拢的人已越来越多。 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势力,但来此的目的却都是为了救吕元松。 他们的实力各不相同,但如今却都因为这颗人头迟疑不前。 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境界最高的黑衣老者身上,而后者则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只说了一句—— “调禁军来,绝不能让刺客逃脱!” “......” 调禁军来。 黑衣老者话说的很硬气,但话中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 那就是他不会为了吕元松而冒这个险。 如果此时被困于阵中的是吕鸿基,估计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有什么犹豫。 而若是吕元松......虽是皇子,但死了也就死了。 当然了,这不意味着吕元松不重要。 只不过不管对于大回来说,还是对这些人而言,吕元松的命都还没达到足以令他们“舍身相救”的程度。 毕竟这刺客可是十几息便杀了一个二品高手...... ...... 白雾弥漫,月明星稀。 就这样,阵外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越来越多的人从龙首山四面八方激射而止,然后又默契的停在了阵法之外,看着面前翻滚的白雾默不作声。 杨柳诗施展的幻阵隔绝了一切声音与光影,若非入阵,否则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不过众人却能想象得到如今阵内的场景。 事实也确实与他们所想的差不多,此时此刻,偌大的长定殿内早已是火光翻腾,一片尸山血海。 上百身着金甲的亲兵七横八竖的躺倒在血泊中,更多的宫女太监则在四处奔逃,然后又会在不知何时突然倒地死去。 寒风呼啸,杨柳诗每次身影闪动身后都会留下数具尸体,估计再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整个长定殿内的活人屠光。 魏长天则是仍站在正殿之中,只是随手一挥,便将最后三个挡在吕元松面前的士兵轰飞。 “砰!砰砰!” 三声闷响不分先后,那三个士兵猛地撞在殿中石柱上又跌落在地,俨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待他们死后,正殿之中的活人便只剩下了魏长天,以及脸色煞白的吕元松。 看着趴伏在不远处的黑色异兽,再回想起刚刚万剑齐飞的场面,吕元松即便不知道蛊雕为何物,却也明白了这个蒙面男子竟然真的是魏长天。 也正因如此,他再没做任何没有意义的抵抗,只是眼睁睁看着魏长天一步步走近,直至站定在自己面前。 “殿下,身上有什么保命的宝贝,都交出来吧。” 笑着垂下元屠剑,魏长天随意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救不了你,顶多就是让你晚死一会儿而已。” “没意义,不如你痛快交出来,我也给你一个痛快,大家都省事。” “......” 看着殿内一地的尸体,听着魏长天的话,吕元松最后又瞥了一眼远处那不断翻滚的白雾,知道阵外之人已经放弃自己了。 其实他对此早有预料。 毕竟刚刚魏长天一剑杀了那个白袍老者的场面他都看在了眼里。 平心而论,如果换做是自己,吕元松也不会进阵救人。 只是...... “魏公子,此时阵外定已全是禁军,你若杀了我,想要逃脱势必极难。” 直视着魏长天,吕元松轻声说道:“不如你挟我为人质,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主动要求做人质。 很明显,吕元松这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多苟活一段时间。 只不过魏长天闻言却是想都没想,直接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殿下不必担心我怎么逃脱。” “是么......” 眼神变得绝望,吕元松的脸色更加惨败几分。 似是对命运的无能为力,又似是对尚未完成之事的遗憾。 只见他突然在某一刻抬起头来,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魏公子,我能问问你为何必要杀我么?” “......”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你姓吕。” ...... ...... 一刻钟后。 当位于吕家宗祠中的又一块命牌破碎,翻腾在长定殿四周的白雾缓缓散尽之时,围拢在周围的数千人的心情瞬间就紧绷到了极点。 死死攥紧手中兵刃,连呼吸都变得凝滞。 数千人就这么盯着逐渐显露出来的长定殿,看到了地上的尸体,看到了凄冷的月光,却唯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没有奔走逃窜的人群,没有激烈交战的场面。 整个长定殿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异动,就更别说什么刺客了。 “进!” 一声低喝来自那个黑衣老者。 只见他一挥手,数千禁军便无比谨慎的慢慢迈步向前,一点点缩小着包围圈。 “哒哒哒......” 殿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唯有禁军沉闷的脚步声回荡在夜空。 看着遍地的尸体,落在军阵后方的黑衣老者便明白长定殿内不会有任何活口了。 刺客为了防止身份暴露,竟将所有人都杀了...... “郭前辈。”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禁军将领脚步匆匆的跑到了黑衣老者身边,语气无比复杂的说道: “找到二皇子的尸体了。” “......” 黑衣老者眼神一顿,旋即摇摇头问道:“刺客呢?” “未曾找到。” 禁军将领如实回答:“应当是不知利用何种手段逃脱了。” “唉......” 叹了口气,黑衣老者没再说什么,只是抬眼看了看夜空。 一团乌云盖月,遮蔽了月光。 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似自言自语的缓缓说道: “不会是大皇子等人做的。” “这次大回将有大劫啊。” “各位,往后自求多福吧......” 1秒记住猎文网网:。 第794章 点燃引线 就这样,皇位有力争夺者之一的吕元松死了。 死在了自己的宫殿里,死在了这驻扎着数万禁军的龙首山。 对于大回朝廷而言,这样一次刺杀无疑是一种耻辱。 但他们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他们不知道刺客有几人,更查不出后者的身份。 因为长定殿中的所有宫女太监、门客亲兵全都死了。 没有目击者,也就意味着没人见过刺客的样子。 他们只能从数百具尸体的伤口来判断出其中有个刺客用剑。 用剑,掌握一门幻阵,实力极强...... 将这些线索结合在一起之后,很多人已经隐隐觉得此事是魏长天,亦或是秦正秋所为。 只不过这仅仅是猜测。 更关键的是,即便此事就是魏长天做的,他们好似也无能为力。 报仇? 且不说大回是否有这个能力,单是大皇子等人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 毕竟吕元松死了,对正在争夺皇位的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或许此时此刻这些人正在拍手庆祝也说不准。 当然了,不管怎么样,面子上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亥时初,吕元松死后的半个时辰,龙首山便在一片混乱中封了山,严禁任何人进出。 与此同时,大回各个情报机构的探子也开始在永定城中进行“地毯式”搜查,寻找所有可能是刺客的可疑之人。 其实大回朝廷对能找出刺客并没报太大希望。 毕竟此人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长定殿,又怎会轻易被找到? 但不论有没有希望,一国皇子被刺杀,这些反应都是必要的。 于是,永定城内翻涌的暗潮就这样变得越发猛烈,那勉强维持的最后一丝平静也终于在今夜被彻底打破了。 ...... ...... 亥时三刻,魏长天和杨柳诗坐车回答了竹坞客栈。 他们脸上皆挂着笑容,身上的衣物虽然与离开时一模一样,但其实早已是换了一套新的。 甚至跟在两人身后的张三手中还提着几盒从西市买的糕点,就好像三人方才真的只不过是去逛了逛夜市而已...... “秦姑娘,在五芳斋买的如意糕。” 走进前堂,魏长天笑着冲正在算账的秦荷说道:“特意给你带了一盒。” 说话间,张三已然把一盒糕点放在了秦荷手边,而后者则赶忙起了身子。 “公子不必如此客气的!” “秦姑娘,不过只是盒糕点而已,你就莫要推脱了。” “这......那妾身便多谢公子与夫人了。” 犹豫了一下,秦荷也没就一盒糕点推来推去,道过谢后便轻声问道: “公子、夫人,西市可还热闹?” “热闹。” 魏长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可以说热闹极了。” “是么?” 秦荷掩嘴回应:“下次公子与夫人若是得空可以去城北的荣花坊瞧瞧,那里还要热闹哩。” “好,等过几日就去。” 魏长天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秦姑娘,那我们就先回屋了?” “是。” 秦荷闻言立刻微微施了一礼:“公子慢走,夫人慢走。” “嗯......” “......” 跟秦荷聊了两句,魏长天和杨柳诗很快就回到了小院。 李子木替他们开了院门,只一眼便看出今夜之事应该比较圆满。 不过她还是轻声求证道: “公子,吕元松死了么?” “死了。” 魏长天一面穿过小院往屋中走,一面随口回答:“不仅是他,整个长定殿都再没活口了。” “嗯。” 李子木点点头,又问:“那宫中高手可曾出手?” “没有。” 魏长天摇摇头:“柳诗照你说的布了幻阵,待我把最先入阵之人杀了之后,阵外的人果真都不敢进去了。” “是么,这就好......” 说着话,几人已走入了屋子,屋外有夜虫鸣叫。 很明显,今夜之事是李子木策划的,布置幻阵也是她安排的。 她告诉魏长天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第一批进入幻阵的高手,并且要将尸体抛出阵外。 魏长天确实照做了,事实证明也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阵外的大内高手果然因为那颗人头而投鼠忌器,不敢再入阵,这才使得魏长天最终轻轻松松便杀掉了吕元松。 若非如此,他即便能得手,估计也要费上不小的力气。 “公孙言那边有没有动静?” 将外袍解下递给李子木,魏长天问向张三:“还是一直待在家中?” “是,一直未出府。” 张三立马回答:“应当是还在考虑。” “考虑......行吧,那就再等他一天。” 魏长天打了个哈欠,懒散的嘀咕道: “要是都这样了他还不敢,那就当是我看错了人......” “......” ...... 永定城西,安王府。 黯月沉沉,混乱与火光已自龙首山开始向整个永定城蔓延,但暂未波及到此处。 因此,夜色中的王府便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对外人来说,这里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不过在府中的丫鬟仆人看来,今日的公孙言却有些古怪。 能够靠银子买来一个王爷身份,公孙言掌握的财富自不必说,即便相比此前的大宁许家也差不了太多。 而能赚这么多的钱,自然便需要极为庞大的产业所为支撑。 所以,平日里公孙言几乎每天都是一早便出门,夜深才会回来。 但今天他却自打中午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到现在都没踏出房门半步,甚至连晚饭都没吃。 如此反常的情况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只是大家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孙言的几个夫人更是心中焦急万分,端着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的饭菜已在书房之外等了好久。 然后就在某一刻,一个黑衣人突然脚步匆匆的从府门一路跑到此处,急促的敲响了房门。 “谁?” 很快,公孙言冰冷的声音便自书房之中传了出来,其中夹杂着丝丝不耐烦。 “老爷,是我!” 屋外,黑衣人也不管公孙言现在心情好不好,只是立马回答道:“宫内有大事发生!” “......进来。” “是!” 高声一应,黑衣人旋即推开房门走入屋中,又在一众女子茫然的眼神中回身将房门紧紧合起。 “老爷!” 快步走到坐在书案后的公孙言身边,黑衣人没有说半句废话,只是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 “半个时辰前,二皇子死了!” 1秒记住猎文网网:。 第795章 东风渐起 “什么?!!” “噌”的一下站起身子,眼睛死死瞪大。 当黑衣人将吕元松的死讯告诉了公孙言之时,后者明显惊愕到了极点。 是,他确实跟吕元松不对付,甚至早就巴不得后者快点死。 但是公孙言万万没想到吕元松竟死的这样毫无征兆。 “谁干的?!” 猛地转头看向黑衣人,他急促问道:“大皇子?还是三皇子?” “尚且不知。” 黑衣人立马如实回答:“眼下只知道是有刺客潜入了长定殿,前后不过一刻钟便将殿中包括二皇子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杀了。” “并且刺客还杀了前去救人的黄天师......” “......” 发生在长定殿的事有很多目击者,并算不得什么秘密。 而黑衣人估计在宫中身份也不低,所以很快就将整个事件原原本本跟公孙言讲了一遍。 后者听完后并未再问什么,只是愣愣的坐回到椅子上,沉默了很久。 烛火摇曳,书房之中一片静谧,紧绷的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墨香。 黑衣人见公孙言不说话便也只是静静站着,直到不知多久之后才听到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喃。 “是他杀的......” “......” 瞳孔下意识的一缩,黑衣人闻言猛地转头看向公孙言,表情有些惊讶。 因为这句话中暗含着两层意思。 第一,公孙言已经猜出了刺杀吕元松的真凶。 第二,公孙言认得这个人。 “老爷,此人......” 犹豫了片刻,黑衣人刚准备问点什么,但还未说完便被公孙言打断道: “你先出去吧。” “......是。” 眼神一滞,黑衣人拱了拱手,很快便低头退出了书房。 屋中再次只剩公孙言一人,但黑衣人带来的消息却令前者的心态与方才已截然不同。 毫无疑问,公孙言已然猜出是魏长天杀的吕元松。 而至于为什么要杀吕元松,而不是其他人,结合上今天上午在马行发生的事便不难推理出真相。 帮自己杀了生死仇敌,还要帮自己坐上龙椅...... 公孙言是个生意人,自然明白“等价交换”的道理。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是后者能看得上眼的。 那么,魏长天这么做的原因便只有一个—— 因为自己不姓吕。 “唉......” 轻轻叹了口气,公孙言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应该是什么心情。 对别人来说梦寐以求的事,在他这里却格外纠结。 毕竟公孙言不仅懂得“等价交换”,还懂得做生意从来都是利益越大、风险越大。 所以,究竟要不要冒这个险? 公孙言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魏长天肯定扭头就会去找别人。 而到那时候,自己的下场也一定不会多么乐观...... 眉头紧皱,脑海中犹如一团乱麻,得失利弊皆掺揉在一处难以分辨。 公孙言就这么无比挣扎的思考了很久很久,然后终于在某一刻突然咬牙喝道: “来人!” “......” “老爷。” 房门再次推开,刚刚那个黑衣人并未离去,马上就出现在了公孙言面前。 后者这次没再犹豫,立刻就沉声命令道: “城南有家客栈,名为竹坞,你现在立刻便带人去埋伏在四周。” “如果有衙门的人想要盘查住店旅客,就给点银子将他们打发了。” “但要记住,万万不可打搅到店内之人!” “听明白了么?” “......是,小人明白。” 黑衣人的回答稍显慢了一些,看得出并不明白公孙言这是要做什么。 他应了一声后就准备出门去办此事,不过就在这时,身后的公孙言又突然补了一句。 “去通知各郡行口,所有中三品以上的高手,全部即刻启程来京!” ...... ...... 令人去竹坞“踩点”,下令麾下所有高手立马来永定城。 很明显,公孙言终究还是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决定赌上一把。 至此,伴随着最后一阵东风渐起,大回的覆灭已然进入了倒计时。 而半个时辰后,当张三将客栈之外多了几双“眼睛”的事情告诉魏长天时,后者便也明白了这一切。 “行,总算是没白费我这么多功夫。” “睡觉了,明天见客......” 很快,小院的烛光便都尽数熄灭,在竹林之中归于沉寂。 魏长天压根没管公孙言派来的人,也不在乎城中的阵阵马蹄声,洗漱过后就上床睡觉了。 他这边心情轻松,在梦道里练落穹剑练的起劲。 但守在客栈之外的几人当中有一个人的心情却与他截然相反。 “呼......” 死死盯着不远处融在夜色中的竹坞,楚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接到命令跟那个黑衣人来到此处的。 由于身份只不过是一普通门客,因此楚安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些人来这里要做什么。 也正因不知道,他才会如此不安。 毕竟不管公孙言要做什么,既然如此大动干戈,那就一定是大事。 而一旦被牵扯进了这种事,那普通人的死活便再由不得自己了。 “张哥......” 悄悄走到那个黑衣人身边,楚安轻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嗯?” 姓张的黑衣人一愣,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跟楚安走到了一旁。 “怎么了?快说!” “张哥......” 楚安压低声音问道:“王爷令我们来此是要做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黑衣人皱了皱眉,表情古怪的盯着楚安,眼神中写满了怀疑。 而楚安则是纠结了片刻,有些艰难的如实回答道: “张哥,实不相瞒,这竹坞的掌柜其实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什么?” 眼睛微微瞪大,黑衣人明显没料到楚安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不过他倒是很快就回过了神,斜眼问道: “你是怕我们要做的事会波及到她?” “是......” 楚安低了低头,语气诚恳的请求道:“张哥,虽然我不知王爷要做什么,但她只不过是一介民女,定与此事无关。” “不知能否容我接她先去别处避一避?” “此事不行。” 没有任何犹豫,黑衣人直接摇头拒绝道:“你在王爷手下当差也有一年多了,规矩应该懂。” “不过你倒不必如此担心。” “这次王爷是令我们护住这客栈中的人,想必不会起什么冲突的。” “是么......我明白了。” 垂下眼帘,楚安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扭头又看了一眼街对面的片片竹林,丹田之中有一条鬼面赤蛟翻腾。 《山海经·大荒经》: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烛龙,毁灭之道。 1秒记住猎文网网:。 第796章 自甘平凡 关于系统是根据什么给十三个天道之子排名的,魏长天一直都没太搞懂。 名字首字母排序? 明显不是。 个人实力? 也不对,毕竟排名第十三的宁永年成为天道之子时就已经是三品了。 那是随机排的? 有这个可能,但感觉有点太儿戏。 魏长天当初琢磨这个问题时想了半天,最终才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这个排名或许是根据每个气运神兽的强弱来排的。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猜测。 毕竟魏长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比较各个气运神兽孰强孰弱,反正在他看来都特么的挺强。 再加上这件事也不怎么重要,于是之后他就再没纠结过。 但其实天道之子的排序还真就是根据这个来的。 排名越靠前,气运神兽的能力便越强。 只不过这个强弱的差别并不大,所以很难被察觉到。 而这样一来,排在第三位的楚安和他的烛龙无疑就应当是魏长天至今为止遇到的最牛逼的。 毁灭之道。 如果魏长天知道了楚安的天道神通是什么,那估计一定会感叹上一句“听起来就很吊”。 事实也确实如此。 相比于其他人,楚安的天道神通确实是杀伤力最大的,甚至超过了同样以杀伤见长的云莲的“灾难之道”。 可与神通的牛逼恰恰相反的是,纵观所有天道之子,楚安仿佛又是混的最“默默无闻”的一个。 要知道,别人成为天道之子之后都是斗志昂扬,准备一展宏图。 比如说宁永年,就准备一统天下。 白有恒则是利用蛊雕屠了原州城三百万人,境界直接飙升到二品。 沈然不仅成为了魁星学宫的圣子,更是跑去春龙诗会击败诗圣苏吾以证文心。 汤尘入伍从军,一夜之间揪出百余细作,成为了闫焕文眼中的红人。 这样想下来,好像只有云莲和许全没有太多“个人追求”。 但这俩人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一个“情”字。 云莲是为了给伍天清报仇,许全是为了来找许岁穗,这才使得他们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的抱负。 可即便如此,两人也算是都有过“高光时刻”。 毕竟能以一人之力毁了天罗教山门的人可没几个...... 很明显,成为天道之子都大大改变了以上这些人的人生。 唯独楚安好似还是老样子,成为天道之子已有两年多,至今却仍然只是公孙言府上的一个小小门客,境界也没有明显的提升。 甚至,这两年间,他一次天道神通也没使用过。 这无疑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就像是坐拥金山而不自知,楚安两年来一直还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丝毫没有因为成为天道之子而改变什么。 如此做法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估计指定会大骂他“暴殄天物”。 但楚安却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更不觉得可惜。 谁规定有了能力之后就一定要往上爬的? 他并不想追求那众人趋之若鹜的权力,也不想拥有可以生杀予夺的实力。 楚安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跟秦荷过完平凡的一生。 即便他拥有着极为恐怖的、足以令天下人垂涎的天道神通...... 平心而论,楚安的“自甘平凡”并不存在对错之分。 甚至相比于已经死掉的宁永年、白有恒等人,这或许还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人的一生并非完全是由个人主观意志所决定的。 而现在,被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的楚安便已处在了“被迫改变”的边缘。 “呼!” 一阵夜风拂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如砂石滚地。 双拳握紧,藏身于黑暗中的楚安默默看着竹林间那唯一一点微弱的亮光,轻轻叹了口气。 ...... ...... 翌日清晨。 太阳才升起没多久,不过辰时,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便已缓缓停在了距离竹坞不远的街角。 在此守了一夜的黑衣人立刻跑至马车边,跟车上之人说了几句什么后便走进了客栈前堂。 而待他再出来时,身边便已跟着一个年轻的掌柜女子。 那女子就站在客栈门前,看着马车慢慢驶近,直至公孙言从车上走了下来。 见得王爷,女子连忙跪地问安,然后又被公孙言十分客气的扶起。 两人站在门外客气了几句,旋即便一同往客栈之内走去。 只不过走出两步后,女子又突然悄悄回头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可惜此时尚早,街上行人寥寥,她当然没能找到想找之人。 “秦掌柜,魏公子已在此住了多久了?” 身前,公孙言的声音令女子蓦然收回视线,不再到处乱看。 “回王爷,不过两日而已。” “哦,那昨夜他们可曾出门了?” “是,昨夜公子与夫人去西市逛了逛......王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事,你不必如此紧张,本王今日来只是与魏公子谈马匹生意的。” “啊?” “......” 很快,交谈声越来越小,公孙言和秦荷很快就走进了客栈前堂。 而楚安却仍在盯着客栈大门,表情无比复杂。 直到不多时后,那个黑衣人又从门内出来,脚步匆匆的穿过街道来到他身边小声说道: “小安,进去吧。” “张哥......” 楚安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满是惊讶。 黑衣人见状轻轻一笑,拍了拍他肩膀解释道: “你与那掌柜娘子的事我方才已与王爷说了。” “王爷体恤手下,许你去与她说清楚,暂且将她接去别处避一避。” “不过要快去快回,此处定然还需要不少人手。” “是!小人明白!” 楚安听到黑衣人的话不由得大喜过望,忙不迭连连道谢:“多谢张哥!” “谢我做什么。” 黑衣人摆摆手:“要谢就谢王爷成全,以后好好做事就是。” “小人记住了!” 一夜的担忧一扫而空,楚安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小声问道: “张哥,那我......” “去吧。” “是!” “......” 得到了黑衣人的允许,楚安不再等待,立刻就自藏身之处现身匆匆往竹坞跑去。 而与此同时,秦荷也已站在小院门外,表情复杂的对着对面的李子木小声说道: “李姑娘,安王爷来了,说是想要求、求见魏公子......” 第797章 你不走我也不走 求见。 很明显,正常情况下秦荷肯定不会用这样一个词。 毕竟公孙言可是王爷,而魏长天只不过是一个马贩。 那么,她现在之所以这么说,一定便是因为公孙言刚刚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而这便也能够解释秦荷的表情为何这么复杂了。 连公孙言都需如此客气对待的人物,那位魏公子怎可能是普通人呢? “李姑娘,魏公子他究竟.” 停顿了一下,秦荷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虑,小声想要问些什么。 只是还没等她问出口,李子木却直接笑着打断道: “还请姐姐在此稍等,我这就进去通禀一声。” “.” 愣愣的张着嘴巴,看着已经转身走向主屋的李子木,秦荷后终究是把后半句话憋回了肚子里。 回头看了看客栈前堂的方向,她心神不宁的等在原地,直到李子木不多时后又回到了院门处。 “秦姐姐,公子说了,请安王爷过来吧。” “好。” 轻轻点了点头,秦荷冲李子木施了一礼后便准备去请公孙言。 但就当她转过身时,这才突然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一件事。 请安王爷过来一位王爷登门拜访,魏公子竟然都不出门迎一迎么? 脚步一顿,秦荷的手心不知何时已尽是冷汗。 时至如今她哪里还不知道魏长天其实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可不管秦荷怎么猜,以她的见识却始终想不出究竟是何人竟能让公孙言如此低三下四。 回想起自己此前与魏长天接触时的种种细节,秦荷突然咬紧嘴唇,脸色也变白了一点。 自己应当没有做过什么得罪魏公子的事吧. 心怀忐忑的走回前堂,站定在公孙言面前。 秦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对前者说道: “王爷,魏公子请您过去。” “好,多谢掌柜娘子了。” 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公孙言谁也没带,道过谢后就独自一人快步走向魏长天所住的独院。 看着他的背影,秦荷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应当陪着一起过去。 但现在公孙言已经走远,她再追上去无疑有些唐突,于是便只好默默坐下,心中乱的不行。 很明显,生活始终十分平静的秦荷从未经历过这种事。 她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好是坏,但心里却总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着想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 此时此刻,秦荷特别想找楚安商议一下。 而也就此时,刚刚从街对面跑来的楚安竟也恰好走进了前堂。 “你、你” 蓦然瞪大眼睛,秦荷“噌”的一下站起身子,眼神无比惊讶。 楚安自然懂得她为何会是这般反应,因此立马便小声劝慰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客栈之中住的人是个大人物,王爷这次只是来与他谈事的。” “此人会不会继续住在这里我不知道,但王爷开恩,准许我将你暂且接到别处去避一避。” “你赶快收拾东西,我们这便走。” “.” 急促的说完几句话,楚安拉着秦荷便走出前堂,往后者的住所而去。 而后者则愣了好半晌,这才有些紧张的问道: “他、他到底是谁?” “店内之人么?我不知道。” 楚安摇了摇头:“你可晓得他叫什么?” “他未曾说过。” 秦荷下意识的回答:“只说姓魏。” “姓魏.” 楚安皱眉思考了一阵,然后在某一刻突然停下脚步,脸色也瞬间发生了变化。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只见他猛地转头看了看四周,拉住秦荷的手也不由得用力了几分。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阵阵痛意,秦荷明白楚安定是猜出了什么,表情也变得越发不安。 “怎么了?他究竟是谁?” “别问了。” 楚安沉声回应一句,再次迈步向前,脚步较刚刚还要快上许多。 “我也只是猜测,并不一定便是这样。” “总之此事与你没有关系,你听我的,先出去避上几日,等一切结束之后再回来。” “好、好” 呼吸变得急促,秦荷先是茫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问道: “那你呢?是不是跟我一起走?” “这恐怕不行。” 楚安迟疑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 秦荷猛地抓住楚安的衣角:“不是很危险么?你为何不跟我一起走?” “因为我是王爷的门客,又怎能临阵脱逃?” 楚安回答一句,旋即故作轻松的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不会.” “不行!” 秦荷瞪大眼睛,十分坚持的打断道:“你若不走,那我也不走!”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要死要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秦儿,你.” 愣楞的张开嘴,面对着秦荷的倔强,楚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自己肯定不能走,同时又肯定不愿意秦荷跟自己一起留下,因此愣了片刻后便准备再继续劝说秦荷不要耍小性子。 不过还未等他说话呢,却见秦荷突然转身就往魏长天所住的小院走去,嘴里还不停嘀咕着: “既然那魏公子那么厉害,那我就去求他!” “总之我不想还没嫁人就做了寡妇!” “魏公子若不肯放你走,我便也不会走的!” “.” “外面吵嚷什么呢?” 另一边,就当秦荷不顾楚安的劝阻执意要来找魏长天“求情”时,后者也听到了院外的动静。 “去看一看。” 跟张三吩咐了一句后,魏长天这才将视线挪到对面的公孙言身上,笑着说道: “王爷,既然你来了,那看来是准备将那三十万匹战马卖给我了?” “魏、魏公子说笑了。” 公孙言讪笑着低了低头,额头已有汗水渗出:“三十万匹战马如何是长盛马行能拿得出的,恐怕便是全大回加起来也不一定能凑够这个数目。” “除非.” “哦?” 魏长天眯眼笑问:“除非什么?” “除非.” 公孙言咽了咽唾沫,片刻之后竟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说道: “除非小人能够坐上龙椅!” “此事,还望公子可以出手相助!” “.” 明明是魏长天企图利用公孙言来推翻大回,但现在公孙言却主动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书房之中便兀的响起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好!” “王爷,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第798章 戳破的窗户纸 在魏长天的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造反。 自己想要称帝,请魏长天来帮忙。 以上这两种情况或许在外人看来并无区别,但实际上却存在着本质的不同。 从公孙言面对魏长天时的态度,以及方才那番表态而言,他无疑是个聪明人,明白在这段“合作”关系之中自己应该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因此,魏长天才会说“自己没有看错人”。 毕竟公孙言越聪明,那此番成事的可能性自然也就越大。 “王爷,快快请起!” 快步走到近处,将公孙言从地上扶起。 魏长天满意的拍了拍后者肩膀,笑着说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助王爷一臂之力!” “多谢公子!” 公孙言赶忙拱手低头,郑重承诺道:“不论今后小人能否如愿以偿,此生皆愿为公子牵马执鞭!” “哈哈哈,王爷不必如此,你我今后只以好友相待便是。” “小人不敢,小人此前只不过是一介商人,能得公子青睐已是三生有幸,又怎可不懂得上下之分。” “嗨,王爷客气了” “.” 只字未提魏长天的身份,也没有询问魏长天准备怎么帮自己、自己又要付出什么。 公孙言自打见到魏长天之后便一直将姿态摆的极低,并且都没等后者开口,就率先表明自己哪怕当上了皇帝也一定会以魏长天马首是瞻。 不得不说,公孙言至今为止的所有举动都令魏长天十分满意,两人的合作也就在这种愉快的氛围中敲定了下来。 那接下来便该讨论要如何“帮助”公孙言坐上龙椅了. “王爷,咱们言归正传.” 笑着再次坐下,魏长天一边说话,一边伸手示意公孙言也坐。 不过还没等后者有所动作,一阵敲门声却先一步响起。 “进。” 魏长天随口一应,张三旋即推门进来,快步走到他身边伏耳说了几句什么。 表情变得有些惊讶,魏长天沉吟片刻后笑着说道: “让她进来吧。” “是。” “.” 应了一声,张三快步走出房间,再回来时身后便多了一人。 正是表情无比紧张的秦荷。 死死攥住衣角,手指微微颤抖。 虽然在进屋之前秦荷已经决定豁出去了,但等她真的站在屋中之时,这无形的压迫感还是使得她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不过一想到楚安 “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秦荷也不在乎屋里还有公孙言了,就这样仰头看着魏长天一字一顿说道: “魏公子,我想求您一件事。” “求我?” 魏长天稍稍一愣,盯着秦荷看了半晌,然后冲公孙言摆了摆手。 “王爷,你先出去吧。” “是。” 公孙言知道楚安和秦荷的关系,也已经大概率猜出后者想求什么。 不过他却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默默倒退出房间。 而伴随着公孙言的离开,屋中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亲眼见到公孙言对魏长天有多么恭敬之后,秦荷便已然明白后者的身份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夸张。 正因如此,她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魏长天主动将她扶起,笑问道: “秦姑娘,你想求我什么事?” “这个.” 秦荷低了低头,咬着嘴唇挣扎片刻,然后颤声回答: “魏公子,我只是一介民女,不懂得您要做什么。” “只求您可、可以.” “可以保你平安?” 魏长天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不由得笑了笑:“你怕我要做的事会波及到你?” “是、是啊!不是的!” 秦荷猛地抬起头来,慌乱摆手道:“我、我只是想求您可以在王爷之前说一句,不要让我的相公卷入到此事之中。” “你相公?” 魏长天一愣,突然想起了此前那个关于“小三”的猜测:“你相公是谁?跟公孙言有何关系?” “他、他只不过是安王府上一寻常的门客.” 秦荷深吸一口气,慢慢将她欲求之事如实说了一遍。 而待她说完之后魏长天便也懂了。 感情是“护夫心切”啊。 “我当什么呢。” 笑了笑,魏长天对这种小事并不在意,只是随口说道:“行,等下我便会跟公孙言说一声,你放心就是。” “多、多谢公子!” 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感激,秦荷闻言便再次跪倒,嘴中连连道谢:“您的大恩大德我与相公定会记在心里的!” “哈哈哈,说这些干什么,快快起来吧。” 魏长天笑了两声,摆摆手刚准备让秦荷出去,但又突然多问了一句。 “对了,你相公叫什么?” “.” 其实,魏长天问这个问题只是为了等会儿方便跟公孙言交待此事,真没想太多。 甚至当秦荷说出那个名字之后,他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楚安是吧,好,我知道.” 声音一顿,眼底的惊愕之色一闪而过。 当魏长天后知后觉的终于察觉到不对之时,他的表情便不免有一瞬间的变化。 换做别人,想要捕捉到这丝异样应当并不困难。 但心中满是喜悦的秦荷却丝毫未曾察觉到。 “我知道了。” 顿了半息之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魏长天平静的将后半句话补完:“秦姑娘,如若没别的事你便先出去吧,我会跟公孙言说的。” “是,多谢公子.” 眸中仍存留者浓浓的感激之意,眼眶甚至都已有些湿润。 秦荷飞快的抹了把眼角,然后便千恩万谢的走出了房间。 而等在外面的公孙言只一眼就看出了她指定是如愿以偿了,便扭头对着身边表情复杂的楚安说道: “小安,好福气啊。” “王爷说笑了。” 楚安忙不迭低头拱手回应:“小人身为王府门客,本应” “行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摆摆手,公孙言笑着打断道:“既然魏公子都答应了,那你便快点带着秦娘子离开这儿吧。” “待此事结束之后,本王去喝你们的喜酒。” “是、是!” 猛地抬起头来,楚安在王府当差两年,何时曾被公孙言如此重视过,当下不由得有点激动。 不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拉着秦荷冲公孙言和魏长天所在的房间深深拜了两拜,然后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很明显,不论是楚安还是秦荷都对魏长天十分感激。 只是二人并不知道,后者却并未真的打算“放过”他们。 第799章 试探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公孙言乘车离开了竹坞客栈。 而在他走之前,楚安和秦荷便已经走了。 关于在那段“小插曲”之后魏长天和公孙言又聊了什么,其实并不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后者会在三日之内对外宣布正式加入“皇位之争”,而前者则会“赞助”他三十万人马,并且帮他扫清称帝之路上的一切阻碍。 当然了,具体怎么做还需要再细细谋画。 但那就是李子木的事了,魏长天并不用操心太多。 对他来说,眼下更关键的还是楚安。 毕竟按照天道以往的尿性来说,这个楚安一定就是天道之子,不可能是重名之类的情况。 那么魏长天就需要找个机会把他弄死。 跟汤尘不同,魏长天与楚安之间并无半点“旧情”,即便与秦荷的交情也十分浅薄。 所以这次倒是不存在下不了手的情况。 唯一的问题就是还没有摸清楚安的底,因此尚不能操之过急。 “去查一查秦荷和楚安落脚在了哪里。” 看着窗外的竹林,魏长天沉声对张三说道:“找到后不要轻举妄动,立马回来告诉我。” “是,小人明白。” 张三躬身一应,旋即退出房间,留下魏长天独自一人站在窗边想着什么。 整个白天相对比较平静。 当然了,这是对魏长天来说的。 而对大回百姓而言,昨夜吕元松遇刺身死一事还是在坊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关于对刺客的追查远没有结束,衙门的差役已在城中搜了整整一天,闹得永定城中人心惶惶。 不过竹坞客栈一直都没有受到任何打扰,想必是公孙言在暗中做了安排。 如此看来这位安王爷或许没有多大的权势,但这么多年下来应当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并且办事十分细心。 虽然魏长天没有细数,但从公孙言走后,竹坞周围埋伏的暗哨便明显增加了不少。 这些暗哨能否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尚且未知,不过确确实实能帮自己挡掉不少麻烦。 看来选择跟公孙言“合作”倒算是没选错。 更何况还由此找到了楚安. “魏公子,关于楚安的事小人便知道这么多.” 书房之中,昨夜那个王府的黑衣人此时正站在魏长天面前,将他所知道的楚安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 魏长天听完后并未说话,表情似乎有点疑惑。 因为楚安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不像一个大气运、大神通加身的“天道之子”了。 境界只有六品。 也从没展现出过异于常人的能力。 黑衣人对他的评价只有“老实本分”四个字。 停下来竟无一点符合天道之子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重名? 魏长天很难不产生这种怀疑。 可另一方面,就像此前所说,他不相信所谓“天道”会安排这种巧合。 看来,只有试一试才知分晓了 “行了,你出去吧。” 摆摆手将黑衣人打发走,思考片刻后对身后的张三说道: “联系詹事府的探子,找几个人,今夜随我去楚安的藏身之处。” “找来的人境界不需太高,中三品就行。” “让他们伪装成匪人,到时候.” “.” 简单交代过几句,张三很快便出门去办此事了。 而魏长天则是伸了懒腰,走出书房来到竹林之中。 本来只是想随便走走,不过行出不远便见到了正在一座凉亭中读书的杨柳诗。 此时正值黄昏,晚霞洒金、夕照一抹,烟陇薄纱般落在她身上一片柔和。 “看什么呢?” 走入凉亭,魏长天一屁股坐在杨柳诗对面,随口说道:“今夜我跟张三还要出去一趟,你便留在客栈之中帮李子木想一想接下来的计划吧。” “嗯,奴家知道了。” 轻轻应了一声,杨柳诗微微抬起书册,将书面上的名字展示给魏长天。 《风宜秘谱》 “琴谱?” 魏长天笑问道:“怎么不看兵法了?” “奴家又不带兵打仗,总是看兵法做什么。” 杨柳诗掩嘴笑道:“倒还不如看点自己喜欢看的呢。” “嗯。” 魏长天点了点头,有些无聊的感慨道:“这样一想好久都没听你弹琴了。” “公子想听么?” 杨柳诗闻言柔声问道:“奴家带了琴来的。” “也行,那你去拿吧。” “好” “.” 起身离开凉亭,杨柳诗不多时便抱着一把古琴又走了回来。 很快,悠扬的琴声便自竹林之中缓缓响起,与竹叶的摇晃声一起在夕阳中弥漫。 而与此同时,位于永定城北的一栋小院之内,秦荷竟恰好也在弹琴。 相比于杨柳诗,秦荷的琴技无疑差着不止一星半点,甚至弹了一小阵后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弹下去了。 “哎呀,不弹了不弹了。” 手按琴弦,秦荷脸颊微红的小声嘀咕道:“好久没练琴,没想到竟已生疏到如此地步了。” “可我觉得很好听。” 一旁,楚安笑着夸赞道:“再者说你平日里要忙客栈之事,没忘记琴有几根弦便已是不错了。” “你休要拿我打趣!” 秦荷娇嗔的白了楚安一眼:“我再笨也不会笨到这般样子!” “哈哈哈,是” “.” 笑声回荡在小院,是久违的轻松。 平日里楚安和秦荷都有自己的事,很少有机会能长时间待在一起,因此如今两人反倒是“因祸得福”的有了几日独处的时光。 在院中说了一会儿话,偏房之中飘起了阵阵炊烟。 秦荷下厨,楚安在一旁打下手,一顿简简单单的晚饭便被摆到了桌上。 可能是心情不错,两人今夜还各自喝了一点酒,又借着酒劲畅谈了一番之后的婚事。 看得出楚安对于公孙言要去喝他的喜酒这件事还是很兴奋的。 而他开心,秦荷便也跟着开心,似乎已经想到了两人婚后幸福生活的模样。 蛩声依草际,萤火落墙阴。 月光皎皎,夜风淡淡。 吃过饭,两人又一起去水井边洗刷碗筷,井中倒映着圆月,身上披着清辉。 如此场面任谁来看估计也会赞叹上一句“温馨”。 只是没过多久,当几个蒙面人翻入院中,亮出明晃晃的兵刃时,一切美好便都戛然而止了。 第800章 废物 “何人?!” 猛地转过身子,楚安在这几个蒙面人翻入院墙的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异常。 但可惜来人实力皆是不弱,因此才待他手扶住刀柄之时,两柄长刀便已然架在了他和秦荷的脖子上。 “闭嘴!” 一个蒙面人压了压刀身,恶狠狠的喝道:“胆敢再叫,老子立马让你们脑袋搬家!” “......”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秦荷早已吓傻了,只是愣愣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楚安毕竟是个男人,再加上在王府当差的经历,因此很快便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 “兄弟,我与你们应当没什么仇怨吧?” “操!废什么话!” 内力瞬间翻涌,蒙面人毫不手软,骂了一句便直接一拳砸在了楚安的小腹。 “砰!” 沉闷的响声中,后者眼睛猛地瞪大,剧痛顷刻间便蔓延全身,使得他再无法站直身子,额头更是青筋凸起。 虽然楚安是六品,这个出拳的黑衣人也是六品,正常交手的话后者大概率不是对手。 但由于还有秦荷在,楚安不想惹怒匪人,便只能硬扛了这一拳。 “呼......” 接连深吸了几口气,冷汗已将后背浸透。 在剧痛的作用下,楚安暂时说出不任何话,只是佝偻着身子不住颤抖。 而当他这幅样子落在秦荷眼中时,后者也终于是从惊慌之中回过了神来。 “不、不要打他!!” 不顾横亘在脖间的长刀,秦荷突然张开双臂挡在楚安身前,冲几个蒙面人颤抖的质问道: “你、你们要做什么?!!” “真他妈吵!” 为首的蒙面人不耐烦的又骂了一句,身边另外几人便立马欺身上前,直接将秦荷一脚踹倒。 “噗通!” 人影狠狠撞在地面,长裙沾满了泥土。 秦荷未曾修炼,即便这些蒙面人没用多大的力气,但这一脚也不是她能扛得住的,此时已然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鲜血划过嘴角,滴滴坠落在衣襟,旋即晕染开大片刺眼的红色。 “秦儿!!!” 楚安的眼眶一瞬间就变得通红,下一秒就准备不顾一切的拔刀。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摸到刀柄,一个蒙面人便又冷笑着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回荡在夜空,楚安的身形亦猛地踉跄了一下。 而当他再抬起头来时,明晃晃的长刀便已又一次抵在了胸口。 “将他们绑进屋里。” 冷哼一声,为首的蒙面人就跟驱赶蚊虫似的摆了摆手,吩咐一句后又满是不屑的瞥了楚安一眼: “哼,不自量力。” “......” ...... 一炷香后。 方才还十分温馨的小屋此时冷的就像一座冰窟,就连几团烛光仿佛也变得阴森。 楚安和秦荷浑身是血的瘫倒在墙角,他们都已被缚住了手脚,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蒙面人在屋中翻箱倒柜。 而不多时后,一些散碎银两和秦荷的首饰便被翻找出来,全部交到了为首的蒙面人手中。 “老大,都搜过了。” 一个瘦瘦的蒙面人小声说道:“一共就这么多。” “操!这才多少?!” 为首的蒙面人眼神越发凶恶,把碎银首饰随手丢给手下,自己则慢慢走到了楚安面前。 “家中的银两藏在哪里了?” 低头俯视下来,蒙面人冷冷说道:“我劝你最好说出来,否则别怪老子心狠。” “......” 眼神阴冷的看着蒙面人,楚安并未立刻说话。 因为他不觉得这些人真的是来劫财的。 为首之人最低也是六品巅峰,其余几人没有出手,无法判断,但看样子应当也是六品。 要知道六品虽然不强,可也是中三品,若在衙门当差最起码也是个百户。 有如此实力的人即便是抢劫,那也应该去抢那些大户富商,又怎么会盯上没权没势的自己? 楚安不傻,因此早已明白这群人劫财是假,背后一定还有着别的目的。 而他眼下最好的做法便是不把此事戳破...... “此屋并非是我长久的住所,其中没放太多钱物。” 轻轻吸了一口气,楚安盯着蒙面人一字一顿回答道: “你们若是想要钱,可以随我去另一处取。” “我保证不会反抗就是。” “......” 烛火摇曳,气氛紧绷。 看着依旧镇定的楚安,蒙面人冷笑一声,讥讽道: “随你去别处取?” “你当老子是傻的不成?” “呵呵,少点就少点吧,就算老子这次倒霉......” 扭头看向已然昏死过去的秦荷,蒙面人淫笑道:“不过这小娘子长得不错,我看就拿她来抵吧。” “你敢!!” 蓦然瞪大眼睛,楚安脸上的平静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疯狂挣扎企图挣开束缚,眼神中的怒火仿佛要将蒙面人烧成飞灰。 不过后者对他的反应却是毫不在乎,甚至还越发兴奋的舔了舔嘴唇。 “别白费力气了。” “老子玩的爽了保不准还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对你来说这可是笔划算买卖。” “小子,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弱。” “你若再强上一些,那不就不用这般痛苦了么?” “哈哈哈哈!” “......” 大笑了几声,蒙面人不再去看楚安,扛起秦荷便往里屋走去。 而另外几个匪人见到这一幕,皆是露出了一丝猥琐之色。 他们瞥了楚安一眼,阴笑着说道: “我们大哥看上那娘们是她的福气。” “保不准今夜过后那小娘子便心甘情愿跟着大哥了也说不准。” “谁让你这般废物......呃!” 充满了侮辱的讥讽声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伴随着屋中几盏烛灯突然熄灭,整个房间便陷入了一片令人胆寒的黑暗。 而就在这偏黑暗之中,一个人影缓缓站起了身子。 “砰!” 麻绳崩裂,双眼血红。 气质大变的楚安就这样一步步走到那几个瞪大眼睛,动弹不得的蒙面人身前,然后缓缓抬起了手。 “砰!砰砰砰!!” 像是绽放的烟花,几个蒙面人的身体突然炸裂开来,血水如雾爆散,几乎将整个房间都染成了红色。 而挥手便杀数人的楚安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只是缓缓走到那扇木门之外,然后猛地推开了房门。 1秒记住猎文网网:。 第801章 我太善良了 无风无声,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进来一片白芒。 预想中的场面没有出现,里屋之内只有衣衫完整的秦荷躺在床上,方才那个蒙面人竟已不见了人影。 看了一眼打开的木窗,楚安知道后者应当是已经逃走了。 他也没有去追,只是快步来到床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从中抖出几颗丹药给秦荷服了下去。 其实秦荷的伤势并不重。 包括楚安自己,虽然挨了一拳一巴掌,但实际上也没受什么伤。 甚至两人都不需要找大夫,只要吃点丹药,静养几日便可无碍。 而这样一来......今夜之事就这么过去了么? 低头看了看怀中脸色煞白的秦荷,楚安微微握紧了拳头。 就如此前所说,他知道这群匪人来这里绝不是为了劫财。 但另一方面,楚安又想不到这背后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皱眉回忆着刚刚发生过的一切,他就这样抱着秦荷静静坐了很久。 然后就在某一刻,楚安的眼神突然一滞,好似发现了什么。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弱......” “你若再强上一些,那不就不用这般痛苦了么......” 脑海中不停回荡着那个蒙面人说过的这两句话,楚安忽然产生了一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猜测。 那就是好像有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而这些“匪人”,便是来试探自己的...... 只是这怎么可能。 自打成为天道之子之后,楚安从来没有跟包括秦荷在内的任何人提过这件事情,除了今夜之外更是从未施展过哪怕一次天道神通。 这种情况下,别人如何能够得知自己的“与众不同”? “呼......” 深深吸了一口气,楚安没再就这个问题继续想下去,毕竟一切都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但不论如何,此处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起身走出里屋,将外面的几具尸体处理拖到柴房之中藏好,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与秦荷的行李,最后又回到里屋抱起仍在昏迷的秦荷。 正常情况下,为了避免衙门来找麻烦,楚安应当要把“现场”和尸体都处理干净。 但眼下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只准备先离开此处,等秦荷安全了再回来处理。 然而,就当他怀抱秦荷,即将迈出院门的前一刻,却在月光之下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而这男子也正在看着他。 夜风拂过小巷,两人相距并不远,但楚安却看不清这男子的样貌。 心头瞬间涌上一股无比强烈的不安,脚下发力猛地向后激退。 楚安第一时间便欲逃跑,可下一秒后背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抵挡的巨力。 只在眨眼间的功夫,一切意识便在这“不可抗力”之下飞速消散,直至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明月当空,夜凉如洗。 ...... ...... “公子,这两人要如何处置?” 百息之后,小院之中。 仿佛鬼魅一般,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人已然在屋中开始处理尸体,而张三和魏长天则站在院子里,脚下是已然都晕死过去的楚安和秦荷。 明明可以直接杀人,但却没有这么做。 到头来魏长天还是暂时没能狠的下心。 或者说,在看到两人的“平凡生活”之后,他多少有点不忍心去杀了这样一对“普通人”。 不过另一方面,魏长天又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一块“大肉”。 所以他刚刚才会出手将楚安打晕...... “秦荷就留在这里吧,她伤势不重,估计用不了多久也就醒了。” 犹豫了片刻,魏长天沉声吩咐道:“将楚安带走,找个地方暂且关起来,严加看守。” “是!” 张三才不管楚安和秦荷无不无辜,应了一声立马就将楚安封住穴脉后扛到了院外的马车上。 而魏长天又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便也转身钻进了马车。 车轮缓缓转动,直奔大宁探子在永定城的藏身之处而去。 ......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魏长天“安顿”好了楚安。 关押地点就在一家酒楼的地下密室。 这酒楼是大宁詹事府的产业,平日里多用作细作接头之用,安全性上还可以。 再加上楚安已经被封住了穴脉,因此即便是天道之子也想必出不了什么问题。 之所以暂时把楚安关押起来,无疑是因为魏长天还没想好要不要杀他。 而产生这种纠结的原因除了方才所说的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十分关键的点。 那就是魏长天现在对于系统点,以及楚安的天道神通的需求并不是很大。 刚刚楚安动手杀人时的场面他都看在眼里,也大约猜出这个神通是干什么用的了。 说白了,就是单纯的“杀伤”。 并且不是萧风那种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实力的手段,而是完全借助气运神兽所造成的的杀伤。 在楚安之前,所有天道之子的气运神兽都只能起到一个加持神通威力的作用,并不能直接动手干仗。 但就在刚刚,魏长天看的很清楚,真正杀掉那几个蒙面人的并非楚安,而是那条鬼面赤蛇。 是后者用它那庞大的身躯将几人缠住,然后活活勒成了肉泥。 那么据此推断,楚安的“特殊能力”应该就是可以直接利用实力强大的气运神兽进行战斗。 当然了,那鬼面赤蛇的实力应该也跟楚安自身的境界挂钩。 据魏长天估算,以楚安现在的六品境界,其神兽的实力大约便已在四品左右。 而若是楚安再强上一些,甚至突破到上三品,那神兽的威力应该还会跟着提高一大截。 这样想来,这个神通确实很强,在战力提升方面要远超“锁龙”、“摄魂”这些辅助型技能。 只是对魏长天而言就多少有些鸡肋了。 毕竟在得到龙泉、元屠这些神兵之后,他本来就可以召出气运神兽帮自己作战。 即便杀了楚安,得了神通,不过也就是再多一只神兽而已,提升实在不大。 再加上系统点现在还剩有不少,且暂时也用不上......魏长天这才决定缓一缓,并未着急杀人。 不过说到底,其实就还是心软了。 “唉......” 坐在回竹坞的马车上,魏长天如是感叹道: “我可真是太善良了。” 1秒记住猎文网网:。 第802章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当魏长天回到竹坞时已经是子时了。 今夜这一趟可以说既完成了目标,又没有完成目标,所以他也不算多么兴奋。 穿过竹林,走进仍亮着光的小院,还没睡下的杨柳诗应当是听到了动静,此时正站外屋外等他。 “事情办的还顺利么?” 笑着将魏长天迎进屋中,接过后者脱下的外袍,她轻声问道:“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嗨,别提了。” 魏长天摆摆手,无奈回答:“有好有坏吧。” “是么......” 点了点头,杨柳诗知道魏长天这是不准备跟自己说这件事了,便也没再问,只是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封信。 “喏,刚刚收到的信,自蜀州寄来的。” “蜀州?” 魏长天随手接过信封,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字,便认出这是陆静瑶写的。 估计是自己这次没回去,惯例性的问问平安吧。 “嗤啦......” 撇了撇嘴,撕开信封。 跟魏长天想的差不多,信确实是出自陆静瑶之手,内容也不过就是些“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不过除此之外,后者倒也写了不少其他人的近况。 梁沁的肚子已经大约能看出怀孕的样子了,天天在家里吃饭睡觉打麻将,偶尔回去演武堂看打擂。 徐青婉的“盈丰盛”已没多少事可忙,她便跟卫颜玉又一起开了个钱庄,名为“聚宝”,可以说十分俗气了。 阿春已经突破六品数月,不过最近因为总是被魏巧玲带着到处去玩,所以修炼速度有所变慢。 而魏巧玲自打住在蜀州之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平时修炼极为不刻苦,反倒更加热衷与饲养各种奇奇怪怪的动物,最近甚至准备搞一头老虎。 还有阿狗,这小丫头好像跟阿春和魏巧玲玩不到一起去,每日修炼的格外刻苦,说是想等长大之后去白殿找爷爷...... 看得出远在蜀州城的众人的生活都十分平静。 包括大蜀的百姓,以及身为女帝的宁玉珂也是一样。 内无忧,外无患。 如今的大蜀正处在一段“和平发展”的黄金时期,就连新建的大同城据说也已住进了几十万人。 如果照这么发展下去,大蜀的国力不说可以称霸天下吧,但想要做到“地区霸主”应当还是没问题的。 而这一切无疑都跟此前几番大战的胜利脱不了干系。 那么相应的,不论是大宁也好、大奉也罢,还是乾回觉季四国,作为战败一方,他们的处境便要艰难的多。 有的已经亡了国,有的即将亡国。 有的皇帝已经死了,有的皇帝只能苟活一隅。 这样一想,好似除了大乾的景国青,以及“名存实亡”的李岐之外,宁永年、闫焕文、吕鸿基......这些曾经坐拥一方的帝王如今竟已全都死了。 他们有的是死在了魏长天手里,有的不是。 但不论如何,这些人都谈不上“善终”...... 照前世的话来说,“皇帝”看来也是个高危职业。 而这同时意味着“胜利”就一定对应着“失败”。 “共赢”在很多情况下并不现实,想要和平,想要发展,就只能将所有竞争对手击溃。 虽然这可能给对方的百姓带来极大的伤害。 可最起码,“别人过的不好”总比“自己过的不好”要来的强些...... 烛火微晃,月光洁白。 看着信纸上的文字,魏长天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这些有的没的。 眉头微微皱起,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立刻去将楚安杀了。 毕竟从“掠夺天道”的角度而言,两人也可以算作是“对手”。 是。 楚安确实算不上自己的敌人,更是无辜的。 但说句不好听的,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张三!” 某一刻,魏长天突然将信纸搁下,在杨柳诗惊讶的目光中转头冲屋外喊了一句。 “公子。” 张三闻言立刻推门走入屋中,等待着他的命令。 空气里似乎多了些若有若无的杀意,几盏烛灯的火光飘忽不定。 顿了一顿,魏长天便准备开口说话。 不过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先一步自院外响起,其中还夹杂着急切与绝望的哽咽。 “魏、魏公子!” “呜呜呜,魏公子!!” “......” ...... 毫无疑问,来人正是刚刚苏醒不久的秦荷。 “秦姑娘,怎么了?” 看着面前还穿着那身沾满了泥土的衣裳,披头散发的女子,魏长天其实已经猜出她来做什么了,但还是故作惊讶的问道: “你怎么这幅样子?” “呜呜呜,魏、魏公子!求求您救救楚安吧!” “噗通”一下跪在魏长天面前,秦荷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顺着下巴砸落在地。 “我、我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好来求您......” “公子,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您,只求您肯再帮我这一次......” 一边说话一边不停磕头,看得出秦荷现在十分慌乱,哀求了半天也没有说她究竟想让魏长天帮什么忙。 最后还是后者主动提醒道: “咳,秦姑娘,你想别急。”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先与我细细说一遍。” “是、是......” “......” 混乱的语言断断续续,不多时后,秦荷便将今夜发生之事跟魏长天“说”了一遍。 当然了,因为她很早就晕死过去了,所以只讲了开头和结尾,更不知道楚安现在是死是活。 她只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希望,所以才会在醒来之后立马便跑回竹坞,请求魏长天可以帮她找到楚安...... “嗯,我知道了。” 另一边,魏长天听完之后先是装模作样的思考了片刻,然后皱眉问道:“秦姑娘,你为何不去报官?” “官、官府如今在追查二皇子遇刺一案,定不会出力的......” 秦荷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再者那几个蒙面人好似很厉害,所以......” “行,你不用再说了。” 点点头,魏长天起身将秦荷从地上扶起:“这个忙我帮。” “多、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秦荷听到这话身子不由得一软,不受控制的便倒在了魏长天怀里。 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竟就这样将头埋在魏长天胸口,一边不停道谢,一边嚎啕大哭。 而魏长天则是看着桌上的那封信,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第803章 让步 从一开始的不忍心。 到后来决定狠心杀人。 再到现在秦荷的出现。 关于要不要杀楚安,魏长天的心态几度发生变化,如今又回到了犹豫不决的状态。 当着秦荷的面令张三去“查”此事,然后又安慰了前者一阵。 一刻钟后,秦荷总算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而待她走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杨柳诗这才笑着问道: “相公,那个楚安该不是被你捉走的吧。” “看出来了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魏长天也没隐瞒,苦笑着承认道:“是,方才我就是做这个去了。” “那楚安不仅仅只是公孙言的门客么?相公捉他做什么?” “我不光捉他,我还准备杀他呢。” 魏长天并未正面回答杨柳诗的问题,而是顿了一顿后反问道: “柳诗,如果杀一个与你无冤无仇的普通人你便能得到百年,不,千年道行,你杀不杀?” “......” 默默看着魏长天,杨柳诗虽然不知道其中真相,但却已经明白了前者与楚安的关系。 “相公。” 她并未犹豫太久,很快便走到魏长天身边,柔声回答: “奴家也不知道。” “是么?那我换个问法。” 魏长天十分严肃的又问:“你觉得该不该杀?” “奴家还是不知。” 杨柳诗轻声再答:“不论相公如何选,奴家都觉得是对的。” “你倒是会打马虎眼......” 笑了笑,魏长天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知道杨柳诗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让自己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自己现在也确实轻松了不少。 确实。 这个问题可能并没有正确答案。 杀有杀的道理,不杀有不杀的理由。 算了,再想想吧...... ...... ...... 翌日一早。 起了个大早,魏长天今天准备带着李子木去趟安王府,跟公孙言商议一下“造反”的细节。 就当两人经过客栈前堂时,一眼便看见了早已在这里不知等了多久的秦荷。 跟昨晚相比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但脸色却依旧惨白,估计昨晚一夜都没睡。 “公、公子。” 见到魏长天,秦荷立刻迎了上来,眼神中满是紧张。 而魏长天则是平静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秦姑娘,还未查出什么。” “你莫要着急,想安心养伤,等有消息了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好、好......” 秦荷欲言又止的深深施了一礼:“那就拜托公子了。” “嗯,我现在有事要出去,姑娘快些回屋吧。” “是,公子慢走......” “......” 在秦荷的注视下,魏长天和李子木很快就走出了前堂,消失在竹林的小路之中。 强忍住的泪水顷刻间又涌了出来,秦荷扶住桌角,努力站稳身子,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一动不动。 窗外天边,苍穹湛蓝绵云起伏,新生的朝阳不遗余力地尽吐万千光辉。 ...... 半个时辰后,魏长天到了安王府,一直到午后才离开。 一上午的时间,他跟公孙言基本已经把之后的计划给敲定了。 整体来说并不复杂。 吕元松死后,如今参与皇位之争还有四人,分别是大皇子、三皇子,以及两个姓吕的王爷。 魏长天会在十天之内将这四人全部杀了,而公孙言要做的就是在这些人死后立刻收归他们的势力。 除此之外,后者还要让那三十万降兵认可他这位异姓王,最终挟兵杀上龙首山,强行登基再立新朝。 “对了魏公子。” 安王府侧门,正在送别魏长天的公孙言突然又想起一事。 “如今宫中已有不少人猜出您便是杀了吕元松的刺客,之后或许便会有所动作。” “您不如搬来敝府小住,小人本事不大,但最起码能帮您挡掉不少麻烦。” “不用了。” 另一边,魏长天摇摇头笑道:“他们敢来正好,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奈我何。” “是,小人明白。” “嗯,王爷留步吧,我回去了。” “公子慢走。” “......” 迎着刺眼的阳光,马车很快便驶离王府,不过却没回竹坞,竟是直奔关押楚安的酒楼而去。 而与此同时,那家酒楼的地下密室之中,早已醒来的楚安则躺在石床上愣愣出神。 幽暗的石室寂静无声,唯有一盏火把在角落里劈啪作响。 楚安被封住了穴脉,所以此刻动弹不得,更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哪里。 他只知道自己没死。 所以......那个神秘人为什么没有杀自己? 回想起昨夜晕死前的最后一幕,楚安明白那人的实力非常恐怖,想要自己的命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那人却没杀自己,而是将自己关押在此处...... 是想从自己嘴里得到些什么吗? 还是说还不到杀自己的时候? 更关键的是,秦荷如今怎么样了? 一想到秦荷,楚安的呼吸便开始渐渐变得沉重。 他奋力挣扎想要调动内力召出丹田之内的烛龙,但各处经脉却皆被封死,没有一丝内力可以通至丹田。 脸色涨的通红,楚安就这么尝试了不知多久,直到精疲力尽。 望着石室上方的石砖,他有些绝望,觉得自己此生应当是无法与秦荷再见了。 不过也就在这一刻,一声巨响却毫无挣扎的突然自耳边炸裂。 “轰隆!!” 碎石飞溅,整个石室似乎都在震颤。 楚安猛地瞪大眼睛,想要去看发生了什么,但又动弹不得,只知道好像有人轰碎石门闯了进来。 “人在这里!” 嘈乱的声音之中,楚安感觉有人冲到了自己身边,片刻之后全身气血便恢复了流动。 至此,他终于可以转头看向来人。 “是、是你?!” 脸上写满了惊讶,楚安怎么也想不到救自己的人竟然是那个只见过一面的,那个跟在魏长天身边的仆从。 “楚公子,随我走!” 一把抓住楚安的胳膊,张三故作急切的模样:“别的事等出去了再说!” “好!” 明白张三是来救自己的,楚安当下也来不及想太多,立马便起身跟在张三身后向外冲去。 烟雾弥漫、尸体斜。 石室之外的场面十分“混乱”,像极了刚刚经历过一番激烈战斗的样子。 而两人就这样冲出地下暗道,冲出乱成一团的酒楼,很快便消失了在了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此时,酒楼所在的街道已是一片混乱,不少行人都在不明所以的奔逃。 唯独一辆马车一动不动的停在路边,掀开的车帘之后有一人在安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对不住。” “让你们再见最后一面吧。” “我只能让步到这种程度了。” 第804章 对与错 关于如何处置楚安,魏长天昨天想了一晚上,发现自己只有三个选择。 一,放人。 二,杀人。 三,夺气运。 由于楚安跟自己并没什么交情,因此魏长天最终还是否定了第一个选择。 这也意味着他对那1500系统点,以及楚安的气运神兽势在必得。 只不过想要“夺宝”未必非要“杀人”。 魏长天也可以只掠夺楚安的气运。 而掠夺气运的方式目前已知的只有两种。 第一种就如同此前掠夺宁永年、沈然等人的气运一样,需要“夺走”他们最重视的东西。 比如说宁永年,他所图的无疑是这天下江山,那自己每次挫败他的计划之后便能夺取其一部分气运。 沈然走的是文道的路子,自己在春龙诗会上连作九首传世之诗,大大打击了他的文心,所以也夺了一部分气运。 通过这种方式,魏长天也能做到在不杀楚安的同时将其气运尽数掠夺过来。 但问题是魏长天并不知道楚安最重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秦荷么? 有可能。 或许杀了秦荷,自己便能掠夺楚安的一部分气运。 可这无疑有点本末倒置了,且也只是自己的猜测,未必就是真的。 好在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更为简单的“掠夺方式”。 那就是直接杀了楚安的气运神兽。 之前在奉元,魏长天就曾经用挑月剑击伤过蛊雕,当时立刻便掠夺了白有恒一部分气运,赚了几百系统点。 如此看来,杀掉气运神兽也是掠夺气运的方式...... 乍一看,这种办法其实挺适合魏长天现在的处境的。 既可以夺神兽、赚点数,又不会伤及楚安的性命。 但问题就是,到目前为止,这世上好像只有挑月剑这一门神通可以伤及气运神兽。 那么,魏长天如果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他就必须得再次施展挑月剑。 而这无疑会给他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当然了,如果没有别的路可选,魏长天估计也不会在乎这点“损失”。 毕竟相比于1500系统点和一只气运神兽,再次施展挑月剑的害处大概率不值一提。 只不过眼下他有别的选择。 其实也正是他最开始的打算—— 那就是直接杀人...... 兜兜转转,在经历了几番犹豫纠结之后,魏长天还是狠心做出了这个决定。 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有愧,他并未直接杀了楚安,竟是让张三演了一出“救人”的戏码,好让前者可以再回去跟秦荷见上最后一面。 说实话,其实不管是对秦荷还是楚安而言,这一面不见或许会更好。 毕竟这种从大喜到大悲,从希望到绝望的折磨无疑是无比残酷的。 可魏长天还是这么做了。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能说如此一来他或许多少可以心安一些。 前世对这种心理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做“补偿效应”。 一场球赛,当裁判做出了一个错判,他之后的吹罚便往往会偏向于因为错判而受损的一方。 一段尚未结束的恋情,当某一方做出了不忠的举动,他或她对另一方的态度则会突然变得温柔体贴。 这些都是“补偿效应”的例子,也都跟魏长天现在的心理差不太多。 而这也意味着,不管魏长天如今做出了什么决定,其实在他的潜意识当中还是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 明知是错的,却仍旧要这么做。 当利益和错对产生冲突时,每个人的选择或许都各不相同。 而这,可能就是人性的复杂之所在吧...... ...... ...... 酉时,竹坞客栈。 从清晨到黄昏,秦荷已经在前堂坐了整整一天。 她一天都没吃东西,只是喝了几口水。 店中伙计见她这幅样子,已经苦口婆心的劝了许多遍。 但秦荷每次却都只是摇摇头,轻声说着同一句话。 “我不饿。” “......” 就这样,几番劝说未果后伙计们便也放弃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她面前的饭菜端走,拿到后厨加热过后再端回来。 一天时间,这几碟青菜、一碗白粥已经来来回回热了不知多少次。 可秦荷却始终没有看过它们一眼,无时无刻都在盯着远处那扇敞开的院门。 她看着院外街道上往来不绝的行人,看着那些挑着货担的小贩、跑来跑去的孩童、挎着竹篮的农妇,泪水便又一次在眼眶中打转。 然后,一辆熟悉的马车便缓缓停在了院门处。 “噌”的一下站起身子,秦荷认出了那是魏长天的马车。 她下意识的想要跑过去,但犹豫了一下后却又停下了脚步。 秦荷生怕自己问的多了会令魏长天不耐烦,所以便强忍着心中的担忧,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可下一刻,当她看到车上走下来的那个男子之后...... “楚、楚安......” 呼吸急促的瞪大眼睛,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秦荷不可置信的低喃了一句,旋即便不顾一切的跑向院门。 “噗通!” 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门槛,她狼狈的摔倒在青石路面上,手掌渗出了丝丝鲜血。 不过秦荷却顾不得这些,只是踉跄着爬起,披头散发的继续向着那个男子跑去。 而此时此刻,那男子也正在向她奔来。 “楚安!!” “秦儿!!” 两道充满了喜悦与激动的呼唤声中,两道人影终于紧紧相拥在竹林的小路上,夕阳的余辉金黄温柔。 虽然距离昨夜的“离别”才过去不到一天,但这一天却像是十年一样漫长,令两人都有不知多少话想与对方倾诉。 不过,秦荷和楚安却都没有多说什么,颤抖着相拥片刻后便一齐转过身子,跪倒在了已走到近处的魏长天面前。 “多谢公子!” “呜呜呜,多、多谢公子!” “您的救命之恩我们此生都不会忘记的!” “呜呜呜呜.......” 满脸泪水的秦荷,表情无比真诚的楚安。 两人就这么跪在魏长天身前,一下一下重重磕着头,哪怕额头之上已是一片通红也不在乎。 看得出,他们对于魏长天的感激之意真的不能再真。 而至于魏长天...... “楚公子,秦姑娘,快快请起。” “我只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你们不必如此......” 表情平静,嘴里说着些客套话。 魏长天的反应并没什么不对,但却在不经意间微微侧了侧身子,似乎是在有意避开两人叩跪的方向。 。 第805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一个时辰后。 当夕阳尽数没入地平线,新月缓缓自东天升起之时,竹坞之中也已重归平静。 短短的一个时辰,楚安和秦荷已不知跟魏长天说了多少句感谢的话。 两人不知道该如何报答魏长天这种大人物,便将包括竹坞的房契、地契之类的所有家当都翻找了出来,想让魏长天收下。 可魏长天怎么会收这些东西,因此双方免不了又是一通你推我阻,直到魏长天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方才作罢。 不过虽然没能将谢礼送出去,但楚安和秦荷肯定还会想着再从别的方面报答魏长天。 而后者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声称自己有事要办,最后终于是好不容易才将两人“赶”出了小院...... “相公,你这是何苦呢?” 走到站在窗边的魏长天身侧,杨柳诗抬眼看了看远处两人离去的背影,苦笑着说道: “既然都决定了,为何还要放他回来?” “我也不知道。” 摇了摇头,魏长天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可能还真不如干脆一些。” “......” 看着表情复杂的魏长天,杨柳诗轻轻拉住他的手,顿了片刻后柔声又问: “准备何时动手?” “离开永定之前吧。” 魏长天如实回答:“就让他们再多相处几日。” “嗯,奴家知道了......” “......” 简单几句交流之后,魏长天和杨柳诗便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站在窗边看着竹林在月光中摇晃。 而与此同时,已经回到房间的楚安和秦荷则正在商议该怎么样报答魏长天的救命之恩。 客栈和房产没能送出去,两人其实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连公孙言都要如此恭敬对待的人物,魏长天又怎么会缺钱。 别说区区一家客栈了,恐怕就是公孙言的千万家产,魏长天都看不上。 自己有的一切,恩人都不缺。 若是换做一般人,此时可能就已经不再想着报恩的事了。 但楚安和秦荷却没有“理所应当”的放弃,反而仍在想着要怎么回报魏长天。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好。 “魏公子这般身份,寻常之物定是瞧不上的。” 坐在桌边,秦荷认真说道:“打从明儿开始,我每日都去洪安寺给公子祈福,能为他多少积一点福德也是好的。” “你说呢?” “嗯......” 点了点头,楚安皱着眉,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了?” 秦荷见状不由得疑惑道:“想什么呢?” “没事。” 楚安回过神来笑道:“我或许有一物,魏公子应当能看得上。” “什么东西啊?” 秦荷打趣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藏着这种宝贝?” “不是宝贝,是......” 楚安伸手理了理秦荷耳边的发丝,没有正面回答:“总之此事你不用管了,我会找机会与公子说的。” “哼,那你献你的宝,我反正是要日日去寺里为公子祈福的。” 轻哼一声,秦荷轻轻将头靠在楚安胸口,如实重负的感叹道: “这次多亏了魏公子,否则你我便再也见不到了。” “是啊,我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楚安笑着回应:“没想到公子不过一天便查出了我被关在哪里。” “难怪连你们王爷都那样怕魏公子呢......” 秦荷附和一句,突然仰起头来问道:“对了,昨夜我昏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 笑了笑,楚安明显不打算跟秦荷叙述昨夜的事,不过脑海中却不自主的回忆起一幅幅画面。 蒙面人、烛龙、鲜血、神秘男子...... 突然,楚安的目光一愣,握住秦荷的手也微微一颤。 “怎么了?” 瞪大眼睛,秦荷不解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说啊。” “真的没什么。” 表情很快恢复如常,楚安温柔的拍了拍秦荷的手背:“总之都过去了。” “好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知道楚安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秦荷便也没再问,只是重新把头埋在前者胸口,幸福的叹了口气。 而楚安则是默默转头看了看窗外,眼神有些茫然。 因为他突然发现,昨夜那个将自己打晕的神秘人的身形,竟与魏长天如此相像。 ...... ...... 翌日一早,秦荷果真如同昨夜说的一样,天还未亮时便出门去到城北的洪安寺给魏长天祈福去了。 而待她回来时,魏长天才刚刚准备出门去安王府。 “嗯?秦姑娘?” 两人在客栈门外恰好遇到,魏长天便随口问了一句:“方才出去了?” “回公子,妾身去早市转了转。” 秦荷笑着回答:“买了些河鲜,中午给您做来尝尝。” “哦,不用了,我中午不回来。” 魏长天摆摆手:“你们自己吃吧。” “妾身晓得了。” 秦荷仿佛没听到魏长天的后一句话:“那妾身便晚上再做。” “......行吧。” 无奈的点点头,魏长天没再多说什么,钻上马车便走了。 一直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秦荷这才脚步轻盈的回到客栈,将顺便从早市上买来的河鲜归置好,又回到前堂在香炉里点上了三根香烛。 “求菩萨保佑魏公子一生平安,保佑楚安一生平安,保佑小店财源滚滚......” 跪在小小的菩萨像前,秦荷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求的事也比往日多了一项。 烧了香,拜了菩萨。 秦荷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心情愉快的又拿起扫帚跑去前院清扫昨夜落下的竹叶。 其实她现在还很虚弱,本该多休息,不应干太多活。 但自打楚安平安回来之后,秦荷就觉得自己什么伤都好了。 可能“得而复失”就是这种感觉罢......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幕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哼着小曲,扫着竹叶,青丝在脸侧轻晃。 秦荷从院南扫到院北,然后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敢问姑娘,客栈之中可还有空房?” “这位客官,实在抱歉。” 秦荷抬起头来,笑着冲男子施了一礼:“小店已客满了。” “是么?那多有打搅。” 拱手回了一礼,身着灰衣的男子很快便走出院门,钻上了停在院外的马车。 秦荷对这个小插曲并不在意,低下头继续扫她的院子。 而那灰衣男子却掀开车帘又深深看了竹坞的招牌一眼,然后平静的冲身边之人吩咐道: “去龙首山。” “是!公子!” 1秒记住猎文网网:。 第806章 明杀 城北,安王府。 离开竹坞一个时辰之后,魏长天又一次迈进了这座十分气派的王府。 不同于昨日,今日王府之中处处都透露着一丝紧张的气氛,就连往来的丫鬟仆人也都是低着头,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之所以如此,其实是因为公孙言将要在今日正式「宣布」参与皇位之争。 当然了,这不是前世的总统竞选,他还要提交申请什么的。 甚至连「宣布」这个词都只是一种比喻。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公孙言将会在今天故意透漏出风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准备争一争这皇位。 只不过...... 一个商人出身的外姓王。 既不姓吕,也没娶一个姓吕的老婆,整个公孙家可以说跟吕家毫无血脉联系。 这种情况下,公孙言要争王无疑是不符合律法的,也注定很难得到百姓的支持。 但这都无所谓。 对公孙言来说,他只要有魏长天的支持就够了。 而反过来,魏长天同样也没指望公孙言能在这场大争之中发挥多大的作用。 他要的只不过是公孙言立起一杆「旗子」,别拖后腿。 至于别的么...... 说实话,公孙言的身份如何,能否得到百姓的支持、朝堂的拥护,以上这些都不重要。 反正当所有竞争对手都死了之后,这位安王爷就是唯一的人选。 ...... 「公子,今日之后小人这条老命便交在您手上了......」 书房之中,魏长天坐着,公孙言站着,一个表情平静,一个眼神复杂。 看得出公孙言虽然决定赌这一把,但心里其实也没底。 只是不管他是否后悔,时至今日都已不可能再退了。 「小人已自各地召回了百余高手,其中有三品四人,二品一人。」 「这些人虽实力算不得多强,但皆忠心耿耿,或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哦对了,这是您先前令小人查的情报......」 躬身将一叠纸放在魏长天手边,公孙言又退回原位站好。 而魏长天则随手拿起情报,一边翻看一边说道: 「那些人你就留着保护你吧。」 「龙首山上之人定会想尽办法取你性命,我又不可能时时护在你身边,你需得自己想办法。」 「是,小人明白。」 公孙言闻言正色应道:「小人定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的。」 「嗯,那就行......」 魏长天点了点头,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手中写满了字的信纸之上。 这是他让公孙言整理的其他「竞争者」的资料,以及这些人手中所掌握的势力。 此前已经说过,自打吕元松死后,如今还意图争夺皇位之人便剩下了四个。 大皇子,吕元进。 三皇子,吕元鸿。 贤王,吕廷桢。 康王,吕祥山。 前俩是吕鸿基的儿子,后俩是吕鸿基的兄弟。 四人都掌控着不小的力量,其中以大皇子吕元进为最。 如果吕元松没死,估计还能跟吕元进争一争。 但可惜的是前者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因此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场大争的胜出者便大概率会是吕元进。 「王爷,你觉得先从谁开始好?」 抬起头来,魏长天突然问向公孙言:「抑或说这四人当中,你想让谁先死?」 「这个......全凭公子做主。」 公孙言犹豫了一下,小声回答道:「这是四人如今定都十分谨慎小心,或许唯有康王那边的守备会相对松散一些。」 「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 第806章明杀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是么?」 魏长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就跟决定今晚吃什么一样随口应道:「行,那就先从他开始吧。」 「是!」 公孙言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正色问道:「公子,可需要小人做什么?」 「不需要。」 魏长天摆了摆手,站起身子:「你这边按计划做事就是,我现在去一趟康王府,大约一个时辰便回来。」 「......」 眼睛微微瞪大,公孙言没想到魏长天如此「雷厉风行」,竟然现在就要去杀人。 「公、公子,此事是不是还要再谋划一......」 「不用。」 魏长天摇摇头,似笑非笑的打断道:「王爷,不是我自夸自擂,只是杀一个吕祥山确实用不着谋划什么。」 「你便在府上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吱呀~」 在公孙言惊愕的目光中,魏长天没再说半句废话,就这么推门离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屋外刚刚升起的太阳,公孙言先是觉得魏长天这般光天化日的去杀人着实有些自大,可转念一想后者在新奉战场上做过的事,他又突然觉得好像也挺正常的...... 确实。 区区一个吕祥山,对魏公子而言应当的确算不得什么。 收回视线,公孙言又在屋中站了片刻,然后就去安排「立旗」的事了。 而差不多两刻钟后,魏长天也已然站在了位于城东的另一栋王府门外。 「咚咚咚。」 伸手叩响朱红色大门上的铜环,不多时大门便被推开一条小缝,有门仆探出头来问道: 「敢问公子何人?」 「你们王爷的旧友。」 魏长天笑着问道:「不知王爷如今可在府上?」 「这个......」 门仆愣了一下,并未回答问题,只是盯着魏长天再问:「公子可有名帖?」 「有。」 魏长天从怀中摸出一张名帖递过去,垂下的手恰好扶住腰间剑柄。 只是门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此时正刚刚翻开手中烫金名帖,看向其中写的名字。 然后下一刻,他就猛地瞪大了眼睛,名帖也「啪嗒」一下坠在地上。 「你、你......」 双膝一软,门仆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嘴巴张得很大。 「你、你是魏阎罗!」 「阎罗?」 魏长天笑了笑:「名帖上不是写着么?我叫魏长天。」 「......」 看着对面笑容满面的男人,门仆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裤裆也突然变得温热。 而魏长天则没再跟他废话,「沧啷」一声拔出龙泉,旋即便一步踏入康王府。 「呼!」 无形的锁龙阵拔地而起,头顶的金阳刺眼夺目。 白天,没有幻阵的遮挡,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坊市之中。 如果说上次杀吕元松是「暗杀」,那这次魏长天便是明目张胆的「明杀」。 毫无疑问,这次之后,一定会有更多人猜出他的身份。 但魏长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 第806章明杀免费阅读:,! 『』 第807章 “代理人战争” 这、这是怎么了?」 「不管咱们的事,快走!」 「要、要不要报官?」 「报个屁的官!嫌自己命长?」 「别看了!快跑吧!」 「......」 很快,当激烈的打斗声自康王府之中传出之时,周围几条街巷便也陷入了混乱。 百姓们纷纷逃离这处是非之地,有官差正自街道尽头策马赶来。 距离吕元松死后不过三日,康王府便也遭遇了刺客「偷袭」。 任谁也能猜出这两件事肯定是同一人指使的,但却不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又或者说,谁会在这两场「灭门之案」中受益? 大皇子?三皇子? 毫无疑问,在百姓心中,大皇子吕元进应当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但众人并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身处在龙首山之上的吕元进其实同样万分惊愕。 「什么?!!」 「噌」的一下自书案后站起身子,一身白袍的吕元进脸上写满了愤怒。 相比于吕元松,他给人的印象要更沉稳一些。 可即便如此,吕元进此时却仍没能压制住内心的烦躁。 「一定是魏长天!」 「一定是魏长天!!」 脸色铁青的来回踱着步子,吕元进不停重复这同一句话。 虽然从表面的利益相关而言,吕元松和吕祥山的死对他应当是一件好事。 但吕元进并非这种短视之辈,实际上已然猜出了魏长天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什么。 而这也就意味着,后者早晚有一天会杀到自己的头上...... 面对魏长天,如果是拉开架势,双各自「码人约战」的话,吕元进其实并不怕。 可问题就出在魏长天并不跟他「光明正大」的对决,而是始终在暗处伺机而动。 敌在暗我在明,这本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如果这个敌人的实力还无比恐怖,那局面无疑就更为困难。 毕竟自己可以藏一时,但藏不了一世。 而只要被魏长天抓住一次机会,那等待自己的便将会是...... 手指猛地一颤,吕元进没再继续想下去。 此刻他心中的恐惧已然超过了愤怒,亦让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魏长天绝不可能放过自己,也绝不会放过大回。 所以,对自己而言,如今最好的选择或许就是立刻逃走。 趁魏长天还没杀到自己面前,放弃争夺皇位,逃离大回,逃的越远越好。 最起码这样自己还能留下一条命...... 「唉......」 缓缓闭上眼睛,吕元进重重叹了口气。 他当然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逃走,将大回万代基业拱手送给魏长天。 可若是不逃,难道就继续心惊胆战下去么? 若真是这样,即便坐上了龙椅又能如何? 大脑越来越乱,吕元进想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破局。 而就在此时,一个侍卫也正好推门进来禀报道: 「殿下,殿外有人求见!」 「不见!」 吕元进不耐烦的挥挥手,语气十分焦躁。 但那侍卫却并没有听令离开,而是低着头小声补充: 「殿下,来人皆境界极高,二品高手便有三个。」 「嗯?」 身形一顿,吕元进停下脚步,扭头皱眉问道:「为首之人叫什么?」 「回殿下,来人称其名为楚先平。」 「楚先平?!」 眼睛猛地瞪大,吕元进当然听说过楚先平的名字,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 第807章“代理人战争”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但他不明白楚先平为什么也会在永定城,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去,请他进来。」 思考片刻,吕元进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重新坐回到桌案之后。 「记得客气一点。」 「......」 ...... 「楚公子,久仰大名!」 很快,吕元进便见到了直接从竹坞来到龙首山的楚先平。 看着笑容满面的吕元进,楚先平并没说半句废话,甚至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没有,一上来第一句话便是—— 「殿下,还不准备逃么?」 「......」 表情猛地僵在了脸上,吕元进的脸色几度变化,又在几息之后恢复如常。 他盯着楚先平,深吸一口气反问: 「楚公子,你是来帮我的?」 「你可以这么理解。」 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楚先平缓缓说道: 「殿下,我知道你定有不少问题想问我,因此我便开门见山了。」 「魏长天欲意扶持公孙言称帝,为此他已经杀了二皇子吕元松,康王今日估计也难逃一劫。」 「那接下来,早晚会轮到你。」 「不过我可以保你不死,甚至是成功即位。」 「你若不愿意也没关系,我相信三皇子定对这个机会求之不得的。」 「殿下,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考虑。」 「答不答应还请你立刻给我一个答复。」 楚先平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再去看吕元进,而是垂下眼帘,不停以手指轻轻叩击着椅子扶手,好似在计算着后者思考的时间。 而吕元进则愣愣的看着他,心中一时间涌上无数疑问。 不过疑问虽多,但他最终只不过是沉声问了一个问题。 「楚公子,如果我答应你,你想要什么?」 「殿下应当清楚。」 楚先平瞥了吕元进一眼,冷冷答道:「公孙言付出了什么,你便要付出什么。」 「......」 公孙言付出什么,你就要付出什么。 楚先平的话中之意再明确不过,那就是他要吕元进今后为他效力。 而如果吕元进真的答应了这个条件,无疑便意味着这场皇位之争将变成魏长天和楚先平的较量。 如今距离两人分道扬镳才不过一个月,竟然便在这大回从朋友变成了敌人。 魏长天知道这件事后心情估计会挺复杂的...... 「好!我答应!」 另一边,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吕元进终于咬牙做出了决断。 毕竟不管怎么说,只有这么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命,才能保住大回。 他没得选。 「楚公子,从今日开始,我与我手下之人皆愿听你调遣!」 「好。」 慢慢站起身子,楚先平一字一顿说道:「那便请殿下现在就与我出宫去一个地方。」 「出宫?去哪?」 吕元进一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但楚先平此时已转身走出了好几步,只那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王府。」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 第807章“代理人战争”免费阅读:,! 『』 第808章 “民意” 一刻钟后,康王府。 当府中混乱的声音逐渐归于平静,唯有血腥气弥漫在永定城上空之时,围在王府墙外的近千官差皆死死攥住了手中刀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 他们不知道如今府中的情况,但却知道康王吕祥山的命牌已经碎了。 而杀人者,与此前刺杀吕元松的应当是同一个。 “头、头儿” 东府门外,一个脸色煞白的年轻官差哆哆嗦嗦对着身边的汉子说道:“我、我、我尿急” “尿急?” 扭头瞥了一眼年轻官差不停颤抖的双腿,汉子眼睛一瞪,低沉怒喝道: “憋回去!” “我、我” 年轻官差被吓得一激灵,但旋即又哭丧着脸继续颤声哀求:“头儿,我还没成亲,家中还有老父老母,我、我不能死啊!” “当、当初这人杀二皇子时禁军都没敢拦,我们这又是何苦啊!” “倒不如” “闭嘴!” “啪”的一巴掌扇在年轻差役脸上,汉子怒其不争的低吼道: “禁军不敢拦是他们的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这刺客三番两次在永定城行灭门之事,我们若怕了,那城中几百万百姓又当如何?!” “可、可是” 捂着脸颊,年轻差役既羞愧又恐惧,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也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却突然自王府之中传了出来。 这个声音十分平静,说的话更是“言简意赅”。 “给你们十息时间。” “统统给老子滚!” “” 十息时间,给老子滚。 毫无疑问,这话只可能是出自那“贼人”之口。 周遭空气一顺便变得凝固,近千差役之中有一大半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这种情况下没人会不害怕。 毕竟大多数人都只是在衙门里混口饭吃,谁也不愿意把命给搭上。 因此,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许多人便也顾不上别的了,扭头撒腿就跑。 府外的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一片,但也有不少人仍站在原地,其中便包括刚刚说话的汉子。 “唉” 看了一眼已经跑出去很远的年轻差役,他轻轻叹了口气,举起官刀横在胸前,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如同他方才说的一样,他觉得自己既然穿了这身官服,那就需得做自己该做的事。 “来吧!” 表情变得坚定,目光死死注视着正缓缓打开的府门。 金黄的阳光落在汉子身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然后下一刻,无数剑芒自康王府朱红的大门之后翻涌而出,这影子便分作了两段。 “公子。” 很快,当魏长天回到安王府时,距离他此前所说的一个时辰还差着一刻钟。 公孙言看了看角落里的铜漏,再看看面前表情淡定的魏长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如此简单就灭了吕祥山满门,这无疑表明了双方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但要知道吕祥山并非是什么寂寂无名之辈,而是手下亦有不少高手的一位王爷。 可前者还是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死了。 包括那些没有逃走的差役,据说也只不过一个照面便全部丢了性命。 “公子,小人会想办法尽快接手吕祥山的势力的。” 低着头,公孙言小声说道:“只是您的身份如今恐怕再难隐藏了,此事” “无妨。” 摆了摆手,魏长天满不在乎的回答:“我本来也没打算再藏。” “是。” 公孙言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接下来” “接下来是吕廷桢,你去查查他的行踪,只要确定了便来与我说。” 魏长天举起茶盏喝了口茶:“吕元进和吕元鸿也是一样,都查。” “小人明白。” 公孙言拱了拱手:“那小人便先去安排了。” “嗯,去吧。” 点点头,魏长天不再看公孙言,只是低头又开始翻看起了剩余三人的情报。 而公孙言则一直低头倒退到房门处,这才准备转身推门。 不过还未等他伸手呢,房门之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 “大皇子刚刚带着千余禁军出了龙首山!如今正在往咱们府上来呢!!” “” “楚公子,魏长天刚刚杀了康王满门,这时候我们带人去安王府” 另一边,某辆疾驰的马车上。 就当魏长天和公孙言正在惊讶吕元进是不是吃错药了,竟敢主动送上门来的同时,后者则一脸忐忑的问向坐在对面的楚先平: “不知公子究竟是准备去做什么?” “” 虽然没有直说,但吕元进话里的担忧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而楚先平却依旧平静,只是冷冷提醒道: “殿下,不是我要去做什么,而是你要去做什么。” “好,那不知我要去做什么?” “自然是去警告公孙言,令其退出这场皇位之争。” “退出?” 吕元进闻言不由得一愣:“事情都已到了这个份儿上,公孙言怎么可能退出?!” “他怎么选那是他的事。” 楚先平眯着眼睛看向吕元进:“但殿下你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公孙言确有此野心。” “” 呆呆的看着楚先平,吕元进不知道前者“多此一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孙言要争皇位,这事儿谁人不知?还用得着自己去逼他亲口说出来么? 张着嘴巴,吕元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啥。 而楚先平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便淡淡解释道: “殿下,你知道公孙言要反,我知道公孙言要反,但这大回的百姓却不知道。” “而今日,你便要将他的野心公之于众。” “他姓公孙,你姓吕。” “你说这天下百姓会支持谁?” “我明白了。” 眼睛微微瞪大,吕元进终于懂得了楚先平的用意。 原来在后者看来,这场皇位之争早已没有别人什么事了,最终的胜出者一定是自己和公孙言当中的一个。 而公孙言虽然有魏长天相助,但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他的出身。 楚先平要做的,便是利用百姓们对“血脉正统”的认可,在民间掀起反对公孙言的浪潮。 裹挟民意 吕元进这才明白自己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第809章 太狂了 “哒哒哒!哒哒哒!” 午时,安王府。 当千余禁军将偌大的王府团团围住之时,府内却是一反常态的平静。 不仅没有家丁侍卫出来与禁军对峙,就连公孙言本人竟都不逃不藏,而是直接站在府门外等着吕元进。 有魏长天在背后撑腰,他无疑有着莫大的底气。 而另一边的吕元进也差不太多,此时的表情亦看不出丝毫胆怯。 “安王。” 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盯着自己的公孙言。 吕元进面无表情的走到近处,厉声喝道: “见了我为何不跪!” “跪?” 公孙言没有接吕元进的茬,冷笑一声反问道:“殿下,不如你想说说你带着禁军来我府上是为何事?” “哼,这你应当清楚!” 吕元进眯了眯眼睛,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质问: “安王,我且问你!” “此前二皇子遇刺一案,以及今日康王府灭门一案,可都是你与魏长天合谋的?!” “” 烈日当头,吕元进没有太多废话,也没什么试探,所说的话瞬间就让周围众人一片哗然。 毕竟两案的凶手是魏长天这件事他虽然早就猜出了,但这些普通士兵又不知道,因此当下肯定会惊讶。 然而,公孙言的回答却更加令人瞠目结舌。 “是又如何?” 只见他双手背于身后,不屑的笑道:“殿下想给他们报仇?还是想陪他们一道上路?” “你!” 吕元进猛地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公孙言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甚至竟狂妄到这种程度。 猛地一抬手,数道凌冽的气息便自身后猛地冲天而起,三个二品高手已然迈步站在了吕元进身后。 死死盯着对面的公孙言,吕元进几欲落手。 但当他察觉到前者的表情竟丝毫不见慌乱之时,这抬起的手臂却又迟迟不敢落下。 “公孙言,你很好” 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吕元进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摆明了要造反了。” “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公孙言笑着回答:“怎么?殿下非要听本王亲口说出来才肯罢休?” “” 长戈如林,鳞甲映日。 当公孙言以一种最为戏谑的口吻承认了他要造反夺皇位之时,吕元进,或者说楚先平现在的行为便显得极为可笑。 虽说带着这么多人围了王府,但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真的要爆发冲突,只不过是想借着这样一个阵仗来告诉大回百姓公孙言已然通敌谋反了。 可没想到人家公孙言直接大大方方承认了造反。 如此一来,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要立马捉拿反归案才对。 只是楚先平和吕元进都知道魏长天就在安王府中,且一定已经做了布置,一旦动手必然占不到任何便宜。 所以人家承认了谋反,你却不敢动手。 此时此刻,吕元进就像是小丑一样进退两难,周围千余禁军更是十分茫然。 最终还是一直待在车里的楚先平沉声喝道: “殿下!回宫吧!” “” 听楚先平的语气,他明显也没料到公孙言这么刚。 当然了,公孙言会是这般态度肯定是魏长天授意的。 因此,应该说楚先平没想到魏长天竟然这么狂。 要知道,魏长天此前虽然也狂,但大都是在需要“狂”的时候才“狂”,其它情况下还是很稳妥的。 可现在 坐在车中,楚先平眉头紧皱,仿佛是在思考魏长天的行事风格为何变得与此前相差这么大。 而另一边,吕元进也在挣扎半晌之后猛地转过身子,一言不发的向着马车走来。 气势汹汹的来,灰溜溜的走。 楚先平和吕元进这次“突袭”安王府无疑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不过此行倒也并非毫无收获。 不管怎么说,公孙言都确实当众承认了他要谋反。 甚至 “等等!” 突然,就在吕元进即将迈上马车的前一刻,公孙言毫无征兆的叫住了他。 后者脸上仍旧挂着笑,就像是刚刚想起了什么一样,看着慢慢转过身子、脸色铁青的吕元进说道: “对了殿下,魏公子托我给你带句话。” “公子说你回宫之后最好赶快交代一下后事,吃点好的。” “因为五日之内,你必死。” “” 五日之内,你必死。 此话一出,整个王府周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公孙言,心中掀起万丈波涛。 众人不是在惊讶魏长天要杀吕元进,也不是在惊讶魏长天能杀吕元进。 众人是在惊讶魏长天居然借公孙言之口将这件事就这么说了出来。 狂。 太狂了。 除了这个字之外,众人再想不到任何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公孙言的话却还没说完。 “哦,还有车里的那位楚公子。” 只见他不再去看脸色涨红的吕元进,又将视线投向马车,仿佛料定了其中还有人一般笑着说道: “魏公子也有一句话是给你的。” “不对,应当是一个字” “” 瞳孔一缩,楚先平猛地抬起头来,隔着车帘看向公孙言所站的方向。 车外众人也在此时都将目光集中到了相同的位置。 而立于无数道视线中央的公孙言却是神情自若,顿了一顿后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出了魏长天留给楚先平的那个字。 “滚。” “公子,李姑娘,吕元进已经带着禁军回龙首山了” 一炷香后,王府内某间静室之中,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公孙言再次站在了魏长天和李子木面前。 看得出刚刚他虽然表现的很镇定,但心中其实慌得很。 好在最终也没出什么岔子,一切都跟李子木料想的一模一样。 “嗯,知道了。” 魏长天点点头,摆手示意道:“你先出去吧。” “是。” 公孙言闻言立刻退出房间,屋中便又只剩下了魏长天和李子木两人。 “你怎么知道是楚先平的?” 看着表情有些复杂的李子木,魏长天疑惑问道:“就只是因为吕元进的反常举动?” “公子,我若说是直觉” 李子木小声反问:“你信么?” “直觉?” 魏长天狐疑的看着李子木:“你什么时候也靠直觉做事了?” “我” 李子木愣了愣,半晌之后才低下头答非所问的轻声说道: “面对楚先平,直觉或许更管用些。” 第810章 礼尚往来 一刻钟后。 “楚、楚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摇晃的马车上气氛紧绷且压抑,看着脸色很不好看的楚先平,吕元进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有些颤抖的问道: “你、你此前不是一直跟在魏长天身边吗?定知晓他的弱点吧!” “......” 毫无疑问,刚刚公孙言的态度,以及魏长天留下的话令吕元进此刻无比恐惧。 而楚先平相较之下就要平静很多,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回答道: “殿下,有我在,魏长天便杀不了你。” “可、可是......” “没有可是。” 楚先平冷冷的打断道:“我既然说了会保你周全,就定能做到。” “五天......呵呵,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样在五天之内杀了你。” 一声冷笑,看得出楚先平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十分自信的。 而他既然都如此说了,吕元进自然也只能将话都憋回了肚子里,眼神中满是忧虑。 不过最起码相比刚才他倒确实安心了一些。 毕竟关于楚先平的事迹吕元进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却也不少,明白前者的谋略有多么恐怖。 再加上楚先平这次来永定城身边还带着两个二品高手,足以说明其手中已然掌握了一支十分庞大的力量。 所以,保住自己的命应该没有问题吧...... “呼......” 深深吸了一口气,吕元进怎么说也是个皇子,因此在调整了片刻之后终于从慌恐变得理智。 既然性命无忧,那就该想想该怎么扳倒公孙言的事了。 其实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 公孙言这么狂妄,谁也知道其完全是仰仗魏长天。 那只要将魏长天杀了,前者自然便不足为虑。 但问题就是魏长天绝不是那么好杀的。 当初在奉元城外,这位“魏阎罗”可是孤身一人闯入百万大军连营,硬生生把一支军队给杀退了。 吕元进自知不管自己如何谋划,所制造的局面都不会有那次危机。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单靠他的力量,甚至哪怕是加上楚先平,想要杀死魏长天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便只能从公孙言下手了...... “楚公子,公孙言不可能时时刻刻与魏长天待在一处。” 停顿片刻后,吕元进沉声说道:“擒贼先擒王,只要公孙言一死,他手下的众多反贼自会作鸟兽散,到时我继承皇位便再无阻碍。” “更何况公孙言只不过是商贾出身,虽然有钱,但手中并无多少高手。” “只要公子肯借我几位二品高手,我定能在五日之内要他的命!” “......” 既然拿魏长天没办法,那我就借人杀公孙言。 吕元进很快就说出了他的想法,并且竟也同样说了一个“五天”的期限。 这还真不是他在赌气,亦或针锋相对。 而是留给他的时间确实不多。 吕元进不傻,知道魏长天既然支持公孙言造反,就一定会把那远在新奉的三十万降兵交给后者。 大回的国力本就不如全盛时期的大宁和大奉,新奉战役失败后国内的可用之兵更是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可怜的程度。 所以,如果等公孙言真的掌控了那三十万人,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平心而论,吕元进的想法并没错。 不过...... “杀公孙言?” 只见楚先平笑了笑,不屑道:“殿下,你觉得你能想到的,魏长天会想不到么?” “他或许早已设下陷阱,就等着你去自投罗网呢。” “那怎么办?!” 吕元进眼睛瞪大,语气之中有几分不耐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公孙言他会自尽不成?!” “呵呵,自尽肯定不会......” 楚先平看着吕元进,语气依旧平静无波:“但杀人之事未必需要我们动手。” “什么意思?” 吕元进皱眉问道:“我们不动手谁动手?指望我三弟和贤王那俩废物?” “殿下,你忘了我们今日去安王府的目的了么?” 没有正面回答,楚先平幽幽说道:“不管怎么说公孙言都是反王,而我相信大回之中的爱国志士定有不少。” “许多事其实不必要亲自做的。” “这......这能行么?” 吕元进很快明白了楚先平的意思,但对其可行性抱有极大的怀疑。 “就凭那些贱民?真能杀了公孙言?” “殿下放心。” 楚先平笑着回答:“你只需号召各路好汉来永定城铲除反王就是,剩下的我自有打算。” “好......” 虽然不知道楚先平要做什么,但吕元进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等下回宫之后便写一封悬赏令,今日便送至大回各郡。” “嗯,如此最好。” 楚先平应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而是掀开车帘向外看了看。 此时马车已快行至龙首山脚,周遭皆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军,不见一个百姓。 金阳当空,在一片平静中掀起惊涛骇浪。 ...... ...... 另一边,安王府。 就当楚先平按照原计划,准备把公孙言塑造成“全民公敌”之时,魏长天则已经结束了跟李子木的对话。 将公孙言再次叫到屋中,魏长天看了李子木一眼,后者立刻便开口说道: “王爷,如今有三件事需要你去办。” “第一件,立刻派人去三皇子和贤王府上,令二人必须要在明早之前离开永定城,如若不从后果自负。” “第二件,放出风去,告诉大回境内大大小小的势力,谁敢帮吕元进,魏公子必灭其满门。” “第三件,将此物悬于王府之外......” 说着话,李子木将桌上的一个大木匣往前推了推。 而公孙言则立刻走到近处,轻轻打开了匣盖...... 这木匣是魏长天从康王府带回来的,公孙言其实早有预计其中装的是什么。 只不过此前魏长天没提,他便也没敢问。 现在一看,果然是吕祥山的人头。 “是,小人明白。” 深吸一口气重新将匣盖合起,公孙言捧着木匣就准备出去。 但就在此时,魏长天又突然在身后补了一句。 “对了王爷。” “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们要去一趟龙首山。” “并且光明正大的去。” “去、去龙首山?” 蓦然转过身子,公孙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之色。 而魏长天却只是笑了笑,平静说道: “对,龙首山。” “礼尚往来嘛。” 第811章 好人 黄昏时,魏长天和李子木回到了竹坞。 先是康王被灭门,然后是吕元进带着禁军围了安王府,今天的永定城可以说乱成了一团,百姓们自然大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 哪怕就是现在城中的行人也不多,街道上一片冷清,更显得车轮声清晰。 “咕噜噜......” 马车缓缓停在竹坞之外,早已等候许久的秦荷立刻便迎了上来。 “公子,李姑娘......” 冲魏长天和李子木施了一礼,秦荷的表情明显有些复杂,不似早晨那般轻松愉悦。 很明显,在前前后后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她终于是猜出了魏长天的真正身份。 于家国层面,魏长天是大回的死敌,是“杀害”了吕鸿基、吕元松、吕祥山等人的凶手。 于个人层面,魏长天又是楚安的“救命恩人”。 两个角度所带来的矛盾令秦荷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魏长天,因此便只是轻声问道: “公子,您可曾用过晚饭了?” “还没。” 魏长天一边往客栈之中走,一边随口回答:“随便做点就是了。” “嗯,知道了......” 秦荷微微躬身:“那妾身便先去后厨催一催饭菜。” “好。” 魏长天知道秦荷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是因为什么,但却并不在乎,只是顿了一顿后突然问道: “对了,楚公子做什么去了?今日怎的没见到他?” “哦,他回家中去了,说是要找样东西。” 秦荷回过头来:“公子找他有事么?” “没事,你先去忙吧。” “是。” “......” 很快,秦荷便转了个弯直接去客栈后厨忙活着做饭了。 而魏长天则是看了她的背影一样,然后继续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他不怕楚安逃走。 因为在放楚安回来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在前者身上用了一个“千里烟波”,可以实时追踪其位置。 根据千里烟波的指示,楚安现在确实还在永定城,因此秦荷说的估计是真的。 而至于楚安回家找什么......魏长天才懒得管这些。 “回来了?” 穿过竹林,回到小院,正在院中弹琴的杨柳诗笑着起身问道:“今晚还出去么?” “不出去了。” 魏长天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回答:“吕元鸿和吕廷桢如果识相离开永定,我就饶他们一命。” “那吕元进呢?” 杨柳诗又问:“你不说五日之内取他性命么?可有把握?” “杀他不跟玩一样。” 魏长天撇了撇嘴:“主要是楚先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掺和大回的事。” “应当是因为馗龙吧。” 杨柳诗跟在魏长天身后走近屋中,一边归置古琴,一边随口分析道: “毕竟楚先平现在应当已经掌握了丙一分舵,若是再控制了大回,今后这里就是他的地盘了。” “他离开你之后定然想快速建立自己的势力,如此心急也不难理解。” “可真是这样,他没必要帮吕元进啊。” 一屁股坐下,魏长天皱着眉否定道:“他肯定知道我只是想让大回亡国,并不在乎谁来当这个皇帝。” “他若只是想要一块地盘,那跟我商量商量,我定会给他。” “可他非要跟我对着干......唉,真他妈的服了。” 摇了摇头,魏长天的语气有点无奈。 而杨柳诗闻言之后先是认真思考了一阵,又突然掩嘴笑道: “鹅鹅鹅,相公,难怪你会对楚先平说那个字呢,原来是气急败坏呀!” 很明显,杨柳诗说“气急败坏”是在开玩笑。 只不过下一刻,魏长天便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那个滚可不是我的主意。” “是李子木让公孙言这么说的。” “唔?” 眼神一愣,杨柳诗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李子木。 而后者则同样怔了怔,然后慢慢低下了头。 看得出李子木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毕竟一个月前她还因为楚先平而放弃了汤尘。 可现在...... “好了,吃饭去了。” 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杨柳诗悄悄瞪了魏长天一眼,旋即便拉着李子木走出了房间。 看着两人的背影,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道: “果然分手之后的女人最心狠......” “......” ...... 翌日清晨。 昨夜的竹坞十分平静,不过永定城却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是吕元进以大回朝廷的名义写了一封“平反文书”,其中字字情深意切,号召全国的义士都来永定帮他剿灭反王公孙言。 而相对应的,公孙言也直接放出话来,说谁敢来帮吕元进,就必令其有来无回。 毫无疑问,对大回百姓而言,吕元进当然是正义的一方。 问题只在于他们敢不敢为了这份“正义”而牺牲自己。 这个问题的答案相信很快便会见得分晓。 比如说昨晚,吕元鸿和吕廷桢便都已做出了选择。 两人的决定十分一致,那就是赶紧逃命。 不知道是魏长天的警告起了作用,还是他们早就准备逃了。 总之,昨晚这俩人皆是拖家带口的逃离了永定城。 而他们一走,便意味着这场皇位之争的竞争者只剩下了最后两人。 至于公孙言和吕元进谁胜谁负...... “走吧。” 竹坞外的街道上,魏长天弯腰钻进了马车,张三很快便挥动马鞭,驾车往安王府而去。 他们将在那里与公孙言会和,然后一起去往龙首山。 而与此同时,城北的洪安寺中,秦荷也刚刚跪在了一尊佛香之前。 佛经声缥缈,香火萦绕四周。 今日洪安寺中香客不少,大都是在祈祷自己能够在这场大乱中能够平安,也有不少人在诅咒公孙言和魏长天。 “求佛祖保佑!保佑那反王和魏阎罗不得好死!” “......” 身边男人的声音飘入秦荷耳中,亦令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不过犹豫了片刻后,她还是认认真真冲面前的佛香叩了三首,在心中轻轻默念—— “小女相信魏公子是好人,求佛祖保佑他一生平安。” “佛祖保佑。” “佛祖保佑......” 叩完头,缓缓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不过走到殿门处时,秦荷又回头看了一眼。 金身宝像尊严,鼎中香表堆积如山,烈焰熊熊腾起无数香烟,缝隙之中似有金色佛光映亮了她的眼睛。 国庆快乐~ 过节歇一歇,请假一天~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国庆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2章 愤怒与恐惧 很快,魏长天到了安王府。 公孙言早已等在府中,亦按照魏长天昨日的吩咐做了相应的安排。 数百身着黑衣的门客严阵以待,公孙言手下不多的几个上三品高手也悉数到位。 众人便这么一言不发、表情严肃的站在王府前院,而魏长天看到他们的样子后则不由得笑道: “哈哈哈,不用这么紧张。” “今日我们并非是要去与吕元进拼个死活,只不过是去龙首山上赏赏景而已。” “当然了,等下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拦路,一律当场格杀。” “都听清楚了么?” “......” “听清楚了!” 停顿片刻后,众人沉声应和,声音之中满是肃杀之意。 魏长天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对身边的公孙言说道: “王爷,走吧。” “是!” 公孙言闻言眼神一凌,立刻挥手高喝: “出发!龙首山!” ...... ...... 朝日东升,亿万道金光洒下,映红了偌大的永定城。 当数百人的队伍自安王府出发,一路向着龙首山不快不慢的行去之时,城中便陷入了一片紧绷到极点的气氛之中。 沿途所经过的房屋皆门窗紧闭,路上亦难得见到行人。 无数双眼睛透过门缝窗隙看着这支队伍,目光里充满了恐惧。 毕竟公孙言昨日才刚刚被定性为“反王”,今日就如此大摇大摆的带人去龙首山,任谁也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对寻常百姓而言,他们即便再怎么憎恨公孙言和魏长天,此刻也绝不敢跑到街上去骂几句。 不过...... “楚公子,快到了。” 自安王府行至龙首山必经之路旁的巷弄之中,一辆马车停在最前方,身后则密密麻麻挤满了男女老少近千百姓。 一个馗龙之人站在车边,跟车中的楚先平小声汇报道: “还有两个街口,估么着半刻钟后便至此处,您看......” “嗯,令他们出去吧。” 车中,楚先平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一个人也不准逃。” “是!属下明白!” 沉声一应,馗龙之人立刻转身去往巷弄深处。 不多时后那近千百姓便自巷口出来,人挤人的堵在了道路中央。 老人和女人在前,男人在后。 大部分人手里都挎着菜篮,篮中尽是烂菜烂蛋。 很明显,这些人是准备在此阻拦公孙言。 只不过他们却未必都是自愿的。 之前已经说过,大回百姓或许十分痛恨公孙言和魏长天,但没有人敢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因此,今日这近千“义士”其实大部分都是楚先平令人威逼利诱来的。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这里拦住公孙言的去路,然后大骂后者的通敌谋反之举。 而只要能活下来,每人便有十两银子可赚。 若是死了,则会给死者家眷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买一条命,这价格无疑有些便宜了。 但对于在场的这些人而言,他们却皆觉得这是一比划算的买卖。 因为大部分人都不觉得公孙言会杀他们,顶多就是驱走拉倒。 毕竟这可是近千“普通百姓”,若是真的都杀了,那是一定会激起民愤的...... 既能痛骂反贼,又能赚一大笔钱。 若情况不对,及时逃走就是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百姓此刻倒也不紧张,只是一个个盯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已然做好了破口大骂的准备。 而仍坐在巷中马车上的楚先平也一脸平静,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找这么多百姓来拦路,他的目的并非只有给魏长天添堵这么简单。 要知道虽然公孙言已被打成了“反王”,但距离真的成为“全民之敌”其实还差着不少。 首先就是大回的各大势力,如今大都还在观望之中。 就比如说永定城的城备军,以及龙首山上的大部分禁军。 这些人之前都只听令于吕鸿基,后者死后也并未被吕元进、吕元松等人收拢,一直都在置身事外的观望着这场皇位之争。 而在公孙言和魏长天入局之后,他们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始终保持着“中立”。 这点从魏长天几次杀人,但城中军队却没有丝毫反应便不难看出。 毫无疑问。 这些势力是都不想在公孙言和吕元进之间太早押注,以免赌错了把命都赔上。 因此吕元进虽为“正义”的一方,但手中能用的力量其实并不多。 而除了各方势力之外,大回百姓的态度也还远未达到楚先平所期望的程度。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公孙言并未做过太多的恶事,使得他尚没有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 所以,楚先平才会布置了今天这一出。 一方面,不管公孙言和魏长天准备做什么,他都不可能让二人畅通无阻的抵达龙首山,必须得有人“站出来”表明“民心所向”。 另一方面,楚先平也想看看魏长天会如何处理这些人。 他跟在魏长天身边将近三年,自认为早已摸透了后者的行事风格,知道魏长天其实并非是一个铁石心肠的恶徒,面对寻常百姓时更是极容易心软。 若是放在之前,楚先平可以笃定魏长天不会杀人。 但问题就是魏长天最近好似变了许多。 昨天在安王府,魏长天借公孙言之口说出的那个“滚”字仍历历在目,这种狂妄绝不是其一贯的风格。 因此楚先平才欲借此机会再试探一下。 而面对着他的试探,另一边的魏长天也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魏公子!王爷!前方拦路的百姓大约有近千人!” 缓缓行驶的马车外,一个骑马的门客脸色严肃的冲着掩起的车帘问道: “小人粗略一看其中有不少老弱妇孺,不知我们是要绕路还是将人群驱散?” “......” 车帘之内的沉默很短暂,不到三息过后,魏长天冷漠的声音便自车中传了出来。 “我不是说过了么?但凡有拦路者,一律当场格杀。” “全、全杀?” “全杀。” “......” “是,小人明白!” 脸上的挣扎之色一闪而过,这个门客咬牙应了一声,很快就催马跑到前方,带着百余人先一步向着道路尽头的人群冲去。 看得出他对于魏长天的命令还是有些顾虑的。 而其实不光是他,就连公孙言似乎也不太理解魏长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公子,如此杀人......恐怕正中楚先平下怀啊!” “哼,无妨。” 看了一眼有些担忧的公孙言,魏长天微微眯起眼睛,有些玩味的回答道: “他要的是愤怒,我要的是恐惧。” “我倒要看看这二者哪个更能左右人心。” 第813章 暴行 “啊!!” “你、你们要干什么!!” “别、别杀我!别杀我啊!!” “逃啊!快逃啊!!” “......” 百息之后,当百余匹高头大马毫不减速的冲入人群,一片刀光闪过之时,并不宽敞的街道顿时便陷入了一片血腥与混乱之中。 近千拦路的百姓甚至还没来得及骂上一句,许多人便已人头落地。 鲜血四溅、凄厉的惨叫声与马嘶声混在一处,瞬间撕裂了永定城的平静。 所有人都没想到公孙言和魏长天竟如此“冷血”,毫不犹豫的便选择“杀人清路”。 而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只是顷刻间,剩下的人便将他们来此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扭头就欲逃命。 身处在道路中央,两侧都是房屋,这些并不能攀岩走壁的普通百姓只能一股脑的都向后涌去。 然而位于人群最后方的一排人却纹丝未动,就如同一道铁闸一样拦住了所有人的生路。 “你、你们!” 瞪大着眼睛,有人推搡着这些面无表情的男人,惊慌失措的想要从人缝之中挤过去。 可对面之人只是随手一推,便又将他们推回了炼狱之中。 “谁也不准逃!” “......” 谁也不准逃。 简单的一句话便令所有人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原来不光是公孙言和魏长天要他们的命,那个诱骗他们来到此处的人竟也要他们的命! 面对着馗龙之人这些百姓自不可能逃脱,在苦苦哀求无果之后便只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道路两侧的住户身上。 “咚咚咚咚!!” “开门!求求你!快开门啊!!” “呜呜呜,我家中还有妻儿!我不想死!!” “开门!!操你妈的开门啊!!!” “......” 砸门声、哭声、惨叫声、求饶声。 混乱的声音和刀影鲜血构成了一副人世间可笑的图景,每一扇房门前都拥挤着不知多少人。 但不管他们如何歇斯底里的咒骂与哀求,那一扇扇房门却没有一扇打开。 “快滚!!” “别害老子!!” “吱呀!” 骂声自门后响起,与拖拽重物的声音一起将门外之人死死隔绝在外。 而当马蹄声掠过,一颗颗人头相继坠地之时,这些混乱的声音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变弱、变弱、最终归为一片死寂。 尸体横斜,血染长街。 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并用不了太多功夫,公孙言的门客只用了百余息便完成了魏长天交代的任务。 除了那几个馗龙之人,所有百姓,不论男女,都化作了刀下亡魂,血腥气与烂菜烂蛋的臭味冲天弥漫。 而此时此刻,在不远处的巷中,当楚先平隔着车帘看到这幅场面时,表情则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复杂。 他不是没想过魏长天会下令杀人,但确实没想到后者竟杀的如此果断。 这自然意味着魏长天的行事风格较之前已经发生了变化,仿佛变得更加倾向于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如此改变是好是坏很难说。 但就今日之事而言,楚先平无疑是乐得见到这般情况的。 当街杀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不激起民愤。 换句话说,魏长天今日的行为势必会让很多原本犹豫不决的“义士”不再瞻前顾后,而会站出来“替天行道”。 是,一两个人的力量确实是微不足道的。 但千万人呢? 当整个大回都开始痛恨魏长天和公孙言,并且付诸行动之后,楚先平不相信自己还能输。 “公子,你不该如此冲动的......” 看着远处已缓缓驶到满地尸体之前的车队,楚先平眯眼盯着那辆悬着“安”字小旗的马车,嘴中小声自言自语道: “若你提前问过李子木也不会......嗯?” 突然,低喃声戛然而止,楚先平的眼神也微微一滞。 因为他看到随着车队缓缓停下,魏长天和公孙言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 “公子!王爷!” 另一边,见两人下来,先前那个门客头领立马来到近处汇报道: “拦路的刁民已尽数被格杀当场!” “是么?” 表情平静的四下环顾一圈,魏长天的目光在楚先平藏身的巷口稍稍一顿,旋即慢慢说道: “再检查一遍有无活口,确保一个不漏。” “还有......” 停顿了一下,魏长天突然抬高了一些音量。 他知道此刻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很快传遍永定城的家家户户,甚至是整个大回。 而也就在这种情况下,魏长天仍旧用一种冰冷的语气,缓缓说出了一番令楚先平都为之一愣的话。 “还有,立刻去查这些人是何身份。” “查清之后灭满门,鸡犬不留。” “若遇到你们杀不了的人便告诉我,我来杀!” “......” 阳光明媚,清空湛蓝。 今日的天气原本不错,但随着魏长天这三句话说完,所有人却只感觉手脚冰凉,周身如同坠入冰窟般寒冷。 因为这番话背后的意思实在令人胆寒。 我不光杀了这些拦路的人,我还要杀这些人的家眷。 若不考虑立场的问题,魏长天的这般举动无疑残酷至极。 甚至即便考虑到立场上的不同,他做的好似也太过了些。 是,这些拦路的百姓你可以视为敌人,杀了便也杀了。 但他们的家眷呢? 那些人就真的该死么...... 虽然明知魏长天是在杀鸡儆猴,但那门客却还是愣了好半晌,最后才咬牙应了一个“好”字。 当这个字落下,永定城便注定要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混乱与恐惧之中。 “......” 目光冰冷的又看了一眼那巷口,魏长天没再说话,转身便重新迈上马车。 马车很快再次驶动,倾轧过满地的尸体,继续向着龙首山而去。 而与此同时...... “公子......” 小巷尽头,一个馗龙之人看着楚先平,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现在......” “唉,走吧。” 楚先平轻轻叹了口气:“先回龙首山。” “那魏长天方才所说之事......” 馗龙之人犹豫着又问:“我们要不要插手?” “......” 扭头看了看车外一片死寂的永定城,楚先平沉默片刻,最终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不用。” “由他杀。” 第814章 原来他不是好人! “吱呀~” 竹坞之外,金黄的阳光洒下来,刚刚自洪安寺祈福回来的秦荷轻轻推开了院门。 幸好自洪安寺至竹坞的路线与魏长天去往龙首山的路线不同,她并未亲眼见到后者屠杀平民的场面。 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她还是听闻了这则消息。 杀了近千人,并且还要屠这些人满门。 秦荷一步步走在竹林间的小路上,心中五味杂陈。 今早在佛祖面前她还口口声声说“魏公子是个好人”,可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后者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错误。 秦荷并不傻,她其实能猜出魏长天这么做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这般杀人不眨眼的行为还是大大超过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啊!” 心里想着事情,脚下一不留神被什么给绊了一下。 秦荷惊呼一声摔倒在地,模样有些狼狈。 但好在这一摔并无大碍,因此她苦笑着揉了揉膝盖后便想爬起来。 不过也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掌却突然出现在其眼前。 “夫、夫人?” 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杨柳诗,秦荷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拉住前者的手,慢慢站起身子,低头嗫嚅道: “多谢夫人,让您见笑了......” “无妨。” 杨柳诗笑了笑,轻声叮嘱:“你伤还没好,平日里要多注意些。” “是,妾身记住了。” 秦荷悄悄看了一眼衣衫整齐的杨柳,小声问道:“夫人,您要出去么?” “嗯。” 杨柳诗随口回答:“有点事要去做。” “是么......” 秦荷咬了咬嘴唇,脑海中不禁又想起魏长天方才的所作所为。 她既然已经猜出了魏长天的身份,自然便也能猜出杨柳诗是谁。 因此在她看来,杨柳诗现在大概率是要去帮魏长天“为非作歹”的。 当然了,不管怎么样,秦荷肯定不会当着杨柳诗的面说什么,所以沉默片刻后就微微侧开身子应道: “夫人慢走,妾身去给您和公子准备午饭。” “好,有劳了。” 杨柳诗点了点头走出两步,然后又突然回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秦荷,轻声问道: “秦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 “没、没有。” 秦荷的回答不仅慢了半拍,结结巴巴的语气亦令她的否定显得十分无力。 不过杨柳诗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秦姑娘,你要明白不论是谁,有时都不得不去做一些事的。” “......” ...... 另一边,龙首山。 就当杨柳诗已经离开竹坞,只留秦荷一人楞在原地回味着她最后那句话的同时,魏长天和公孙言则已然站在了这颗大回心脏的脚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 朱红色的城门紧闭,城墙上是密密麻麻的长戈。 数千禁军守在此处,与墙外数量远少于他们的王府门客遥遥对峙,气氛无比紧绷。 虽然没人知道公孙言来龙首山具体要干什么,但用屁股想也明白绝无好事。 因此吕元进早就下了命令,不准前者踏入龙首山一步。 而若魏长天非要闯...... “沧啷!” 龙泉出鞘,魏长天毫不墨迹的走下马车,一步步向着不远处的城墙走去。 与此同时,他冷漠的声音也传入了城墙上每个禁军将士的耳中。 “都听清楚了。” “待我行至城之前,开城门。” “到时如若城门未开,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 手拎长剑,步子不快不慢。 魏长天本来就离着城墙不远,三句话的功夫又走出数丈,因此待他说完时便离城门已只剩不过百步距离。 黑袍在风中鼓动,二品境的气势竹节攀升。 身后的王府门客皆没有动作,他就这么孤身一人向着城门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心跳的节奏上,令所有人一时间皆屏住了呼吸。 “郭、郭老......” 城墙之上,一个校尉模样的汉子神色紧张的看向身旁的黑衣老者。 而后者则正是魏长天杀吕云松那夜被吓到不敢入阵的二品高手。 难怪当时此人没有救吕元松,原来竟是吕元进的人。 不过如今当魏长天要杀之人变成了他的主子,黑衣老者似乎仍旧十分犹豫。 “......” 没有立刻回答禁军校尉的话,老者只是死死盯着距离城门越来越近的魏长天,心中快速判断着利弊得失。 毫无疑问,魏长天并不是那种喜欢虚张声势的人。 如果等下当他走到城门之前,而城门还没打开......黑衣老者可以笃定魏长天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上城墙。 扭头看了看身侧几人,黑衣老者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果决。 自己这边有四个二品高手,三品更是有十余个,另外还有五千骁勇善战的禁军。 并且一旦真的打起来,楚先平带来的几个高手估计也会参战。 在大多数势力仍在观望之时,这已经是吕元进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全部力量了。 不强,但也绝对不弱。 而反观公孙言...... 瞥了一眼远处那数百门客,黑衣老者十分清楚公孙言手中最多只有一个二品,以及寥寥几个三品。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对方几乎就是完全仰仗魏长天一人。 当然了,黑衣老者绝不敢小觑魏长天一个人的战力,毕竟当初后者可是在奉元城外连杀了十三个上三品的将领。 但如果自己只因为魏长天的一句话便毫不抵抗的开了城门......这事儿无疑会令整个大回都对吕元进彻底丧失信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 所以,不能开! “听我命令!” 深吸了一口气,黑衣老者一字一顿的低喝道:“准备迎敌!” “......是!” 身旁禁军校尉脸色微变,但军人的素养还是使得他没说半句废话,立马便向下传达了战斗指令。 包括那将近二十个上三品高手,此刻也都缓缓拔出兵刃,死死盯着距离城门已不过几十步的魏长天,衣角疯狂颤抖。 一道道压抑且澎湃的气势自城墙上接连涌起,近万双眼睛全部集中在魏长天一人身上。 而后者却好似对这剑拔弩张的一切都熟视无睹,仍旧以那从未变过的速度走向紧闭的城门。 三十步,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突然,就在魏长天距离城门只剩最后十步之时,一个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在了黑衣老者身后。 “楚公子有令,即刻开城门!” 第815章 谁技高一筹? “嗯?!”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早已做好战斗准备的众人不由得一愣,猛地回头看去。 而在两个馗龙之人的身后,不知何时登上城墙的楚先平却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距离城门仅剩几步的魏长天,目光波澜不惊。 “都没听到么?!” “开城门!” 一个馗龙之人又低喝了一声,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回过神来的黑衣老者稍稍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咬牙喝道: “开城门!” “......” “轰隆隆!!” 终于,当魏长天只剩最后三步便可走到城门之前时,那高大的朱红宫门总算是在巨响声中缓缓打开了。 城墙之上雅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一言不发的楚先平,不明白他为何会认怂。 毕竟魏长天这次来龙首山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摆明了就是要来打吕元进的脸的。 你昨天才将公孙言打成反贼,我今天就带着这个反贼光明正大的上龙首山。 既然是反贼,你为何不敢拦我? 既然是反贼,你为何要给我开宫门? 换句话说,魏长天今日来龙首山的目的或许就只是“来龙首山”。 不管打与不打,当公孙言大摇大摆的踏进这扇宫门的那一刻,其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这边死战不敌还好一些,最起码有个交代,表明了对抗的态度。 可楚先平却选择了“让步”。 是。 如此一来确实不必爆发冲突,大家都能活。 但另一方面,当自己这些人在面对着公孙言和魏长天时都不敢抵抗,又有谁会看好吕元进能够在这场皇位之争中胜出? 这不就相当于直接“投降”么? “楚公子。” 皱眉盯着楚先平,黑衣老者沉声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 瞥了黑衣老者一眼,楚先平没有回答,很快便将视线又挪到了城墙下方。 “你!” 遭到无视的黑衣老者脸色一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几个呼吸之后,他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同样扭头看向城墙之下的情况。 而事实证明,事情的发展并未有太大的偏差。 当魏长天用三句话令楚先平开了宫门之后,不远处公孙言所乘的马车便也缓缓驶动,在数百门客的护送下慢慢向着城墙驶来。 绣有“安”字的黑旗在风中摇晃,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看着这幅场面,城墙上的众人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们有些庆幸没有打起来。 但一方面,他们又有些不甘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公孙言进入龙首山。 这种矛盾的心理充斥在每一个人的内心......唯独除了楚先平。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就好像完全置身事外一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 然而就当公孙言的马车一路由远及近行至宫门之前,接着进入城洞之时,楚先平却突然挺直了身子,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大声喝出一个字。 “杀!!” “......” ...... “杀!!!” “保护王爷!!!” “砰砰砰!” “叮叮铛铛!” 从紧绷,到平静,再到一片混乱。 当楚先平颇具反转效果的“杀”字响起之后,城墙上下便瞬间陷入了刀光剑影之中。 包括黑衣老者在内的十余个上三品高手只不过愣了片刻,旋即便大笑着杀向周身有无数长剑环绕的魏长天。 与此同时,那两个馗龙高手则是直奔公孙言的马车而去。 很明显,原来楚先平并不是认怂,只是在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而他的目标也并非魏长天,其实是公孙言。 所以他才会故意打开城门,为了就是让公孙言不再有逃脱的可能。 只要黑衣老者等人可以拖住魏长天,那两个馗龙高手很快就能将公孙言生擒活捉。 再之后,主动权便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 立于城头之上,看着脚下的混战,楚先平的目光一直落在魏长天那边。 他并未露出什么得意之色,表情始终十分严肃。 看得出楚先平仍旧无比忌惮魏长天的手段,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但看起来他的担心好似有些多余了。 长剑飞舞,人影闪动。 又是以一敌众,魏长天虽然不落下风,已经斩杀了两个三品高手,但暂时却也无法脱离包围圈。 而另一边,公孙言带来的高手却明显抵不过那俩馗龙之人,再加上有禁军相助,想必很快就能将公孙言活捉。 局势明明一片向好,可楚先平的心中却与越发不安。 因为他并未看到那条曾几次大展神威的真龙现世。 这无疑代表着魏长天没有用全力。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用全力? 眼睛微微眯起,楚先平想不明白。 直到公孙言的马车被轰然击碎,一个馗龙之人抓着身着锦袍的男人闪身直奔城墙而来之时,他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不是替身,确实是公孙言...... “停手!” 猛地一挥手,目的已然达到的楚先平高喝一声,战场瞬间便归于平静。 数千禁军尽数脱战,隐隐将尚未战死的王府门客包围其中。 黑衣老者等十几个高手也纷纷后撤,拉开了与魏长天的距离。 更关键的是,就连魏长天也停了手,就这么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已被擒到城墙之上的公孙言。 笑? 他在笑什么? 毫无疑问,这绝对不是一个“被算计”之后的正常反应。 并且不仅如此,魏长天在将长剑尽数召回星辰刀鞘后甚至还冲着城墙上喊了一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 “楚兄,好手段啊!” “......” 瞳孔一缩,此时此刻的楚先平如何不明白自己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他又实在想不到哪里出错了。 公孙言确实是本人,如今也的的确确在自己手里。 自己只要想,那随时都可以取其性命,到时将再无人可以与吕元进......等等! 吕元进!! 猛地转过头,楚先平突然冲着那个黑衣老者暴喝道: “吕元进现在在哪?!” “这......” 黑衣老者一愣,一瞬间也明白了什么,赶忙从怀里摸出一块子母玉灼热,想必是在确定吕元进的安危。 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之时,结果便也不言而喻了。 一时间,城墙上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不过魏长天却依旧是那副从容的样子,甚至还遥遥看着楚先平讥笑道: “楚兄。” “不如你猜猜柳诗她做什么去了?” 第816章 破镜难重圆 带着公孙言大摇大摆的来龙首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亦令吕元进将手下之人尽数派来这边。 然后趁着此处大乱之际,让杨柳诗去捉拿吕元进...... 魏长天的计谋并不算多么复杂,因此当确定了吕元进那边出事之后,楚先平很快便想明白了一切。 不对。 严格来说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没能想通。 那就是魏长天是怎么知道吕元进藏在哪里的? 要知道后者为了躲避魏长天的追杀,甚至特意没有藏在龙首山中,知晓其藏身之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有细作么? 眉头紧皱,楚先平脸色无比难看。 他并不知晓“千里烟波”的存在,当下不由得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所以片刻之后便轻轻摇了摇头,盯着魏长天缓缓说道: “公子,你我谈谈吧。” “嗯?” 魏长天笑了笑,回答的很快:“好啊,在哪谈?” “便在此处。” 楚先平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城门楼,自己率先走入其中。 而魏长天也立刻纵身跃上城墙,丝毫不在乎周围密密麻麻的禁军,穿过人群让开的通道往城门楼走去。 不过走出几步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四下看了看,视线落在不远处那被两个馗龙之人一左一右死死钳住的公孙言身上。 “王爷。” 笑着冲公孙言挥了挥手,魏长天大声说道:“你放心,你若是死了,我让整个永定城的人给你陪葬!” “......” 金阳如炬,夏风温热,但城墙之上的众人却一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整个永定城陪葬。 如果说魏长天方才杀掉拦路的百姓算是“残忍”的话,那这无疑就是“残暴”了。 不,不止残暴,应该说是毫无人性。 更关键的是,魏长天竟然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一时间,无数道或恐惧或愤怒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魏长天身上。 而后者则不以为意的继续迈步向前,很快就在“万众瞩目”之中迈入了城门楼。 “吱呀......” 高大的扇门慢慢合起,魏长天与楚先平便这样暂且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这俩人会谈些什么,众人不知道。 甚至,有不少人此时的心中其实十分迷茫。 因为当吕元进和公孙言都沦为傀儡,这场皇位之争已完全被两个“外人”所左右时,他们竟不再清楚自己是在为谁而战...... “刘哥,你说咱们这是何苦呢?” 城墙外围,一个禁军士卒小声问向身边另一个年龄稍长的军汉:“他楚先平又不是咱大回人,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好处。” “既然如此,咱们还拼死拼活的干什么?” “......” 闻言稍稍一愣,年长军汉的表情同样有些无奈。 看得出即便是这些普通的兵卒,其实也都已经看透了如今的局势。 自打楚先平来了之后,与其说他们是在为吕元进而战,倒不如说是在给楚先平卖命。 而楚先平又不是大回人,因此其最终目的一定只是其自己的利益。 如此想来,他们如此拼命确实很不值得。 不过...... “唉,没办法啊。” 轻轻叹了口气,年长军汉缓缓说道:“不管怎么说,楚先平赢了,大回还在。” “而若是让魏长天赢了,那大回便就亡了啊......” 语气艰涩,目光里满是落寞。 年长的军汉应当有着极为强烈的家国信仰,因此即便明知自己被“利用”了却依然“心甘情愿”。 不过那年轻禁军却就没有这般“觉悟”,指了指城门楼紧闭的大门小声说道: “刘哥,你说的我明白。” “但你也要明白,现在你我的死活、大皇子和公孙言的死活、永定城乃至大回数万万百姓的死活可全都由这俩外邦人说了算。” “即便最后是楚先平赢了,大回就真的不会亡么?” “哼......” 冷哼一声,年轻禁军收回视线,遥遥瞥了一眼身后气势恢宏的龙首山,在年长军汉呆愣的目光中嘟囔道: “要我说啊,打从大皇子答应了楚先平那一刻起,咱大回就已经亡了。” “......” ...... “公子,最近可好么?” 城门楼内,就当年轻禁军随口一语道出真相之时,他口中的那俩“外邦人”也已然面对面站在了空荡荡的殿中。 由于这里是宫墙的城楼,因此并没有如一般城楼那些军械、垛草等物,整个大殿甚至颇为富丽堂皇。 而就在九根白玉石柱中央,楚先平正看着魏长天轻声问道: “还有子木,她还好么?” “......” 一上来就问李子木的近况,魏长天瞥了一眼表情真诚的楚先平,讥笑着反问: “楚兄,宋梨可是还在蜀州城呢。” “你就不问问她最近如何?” “我......” 脸上浮起一丝窘迫,楚先平愣了一下后便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魏长天的问题。 而后者也没“乘胜追击”,只是撇了撇嘴不耐烦道: “行了,废话就别说了,还是说说大回之事吧。” “楚兄,你应当知道我欲灭大回的原因。” “其实我也能猜出你为何会来。” “只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与我作对......” 看着沉默不语的楚先平,魏长天冷冷问道: “怎么?不解释解释么?” “......公子,我想我不用跟你解释什么。” 又一次摇摇头,楚先平直视着魏长天的眼睛,沉声回道:“只是大回于我而言很重要,因此我必要争上一争。” “......” 我不用跟你解释,只是想争一争。 楚先平这话说的很强硬,但其中意思魏长天却是明白了。 很明显,楚先平知道如果他来跟自己商量一下,自己应该会把大回让出来。 毕竟魏长天从来就没想过掌控大回,只不过是想让吕家完蛋。 可楚先平却并没这么做。 再加上刚刚这两句话,无疑证明了他是不愿食这“嗟来之食”。 “有意思......” 看着表情严肃的楚先平,魏长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从某个角度来讲,楚先平算得上“有骨气”,既然已经跟自己分道扬镳,就不愿再利用两人曾经的交情争取一些利益。 而若是换做前世的网文,自己现在也应该“一笑泯恩仇”,跟楚先平上演一场“兄弟重归于好”的戏码。 不过现实却不是。 破镜难重圆,有些东西一旦变了,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楚兄,既然这样,那我就明白告诉你......” 眯着眼睛,魏长天一字一顿说道: “这大回我还真就要定了。” 第817章 一赌定胜负 永定城南,某栋偏僻小院的地下密室之中。 就当魏长天和楚先平在龙首山脚彻底翻脸之时,杨柳诗则面无表情的看着已被封住穴脉的吕元进,脚边皆是死状惨烈的尸体。 她并未动手杀人,只是就这么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待着魏长天那边的指令。 而与此同时,距此万里之外的奉元城外,三十万乾回降兵中的二十万人则已然开拔向西,直奔大回而来。 这二十万兵卒都是大乾人,也是此番助公孙言称帝的关键力量。 魏长天借许岁穗之口向他们承诺,等公孙言坐上了龙椅后就放他们回大乾,因此这些人才会如此配合。 奉元距离永定并不算太远,急行军的话十日左右便到。 而到了那时,只要公孙言不死,龙袍加身想必便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 ...... “公子,你别忘了,公孙言如今已我的手里。” 城门楼中,楚先平看着胜券在握的魏长天,慢慢说道: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他。” “杀呗。” 随意点了点头,魏长天无所谓的笑道:“楚兄,你不会觉得我真在乎公孙言是死是活吧?” “想当皇帝的人有的是,他死了我再换一个就是了。” “你想杀就杀,可千万别客气。” “......” 瞳孔微微一缩,面对着如此“嬉皮笑脸”的魏长天,楚先平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毕竟虽然跟魏长天相处过很久,但这种“敌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这份沉默也就仅仅维持了片刻,楚先平很快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是,想做皇帝的人确实很多。” “但并非人人都如公孙言这般适合。” “公子,我知吕元进现在应当还活着,不如你我暂且留下吕元进和公孙言的命......” “等会儿。” 还没等楚先平说完,魏长天突然打断道:“杀不杀公孙言是你的事,但吕元进肯定得死。” “......公子,你这是何苦呢。” 楚先平低了低头,轻声说道:“你若杀吕元进,我必杀公孙言,到时你我还得再另觅人选。” “倒不如便以他二人决出胜负就是了。” “决出胜负?” 魏长天嘴角浮起一丝讥笑:“楚兄,我觉得我已是胜券在握。” “可我也觉得我并未输。” 抬起头来直视着魏长天,楚先平语气平静:“公子,不论如何眼下仍胜负未定,不是么?” “......” 眉头微皱,看着楚先平毫无波澜的眼眸,魏长天这才明白前者定然还有后手。 想来也对,毕竟曾经是将无数人骗得团团转的人物,又如何会这么容易便认输? 所以......真要放了吕元进? 魏长天倒不是不能接受“交换人质”,反正吕元进身上有千里烟波,再想抓他第二次并不难。 只是这样一来未免要浪费太多时间了。 灭了大回还要去灭大乾,答应了梁沁要在立冬之前回蜀州,自己的时间并不宽裕。 魏长天原本以为自己把吕元进杀了之后楚先平就会知难而退。 可没想到后者却十分“倔强”,好似非要跟自己争到底。 魏长天深知楚先平的手段,清楚如果俩人真的杠上了,短时间内定然分不出胜负。 而这样一来则无疑会给大乾更多的喘息时间,进而加大自己日后灭掉大乾的难度。 所以...... “楚兄,你是不是觉得大回的民心如今在你这边?” 突然,魏长天毫无征兆的问了一个看似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不过楚先平却是微微一愣,然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是。” “公子,民乃国之根基。” “不论是公孙言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只要此人不姓吕,便注定坐不稳这龙椅。” “如今整个大回的百姓都视你与公孙言为生死仇敌,即便暂时因恐惧而沉默,但日后总有一天会爆发。” “而到了那时,你必输无疑。” “......” 果然,挟“皇室血脉”笼络“民心”,这就是楚先平的自信所在。 这是阳谋,因此楚先平并没隐瞒。 而魏长天在得到答案之后竟也丝毫不见慌乱,反而不屑的笑了笑。 “楚兄,你把老百姓看的太高尚了些。” “正好,我还要去灭大乾,没工夫在这里跟你耗太久。” “不如我们打个赌,便以此来决出胜负,如何?” “打赌?” 楚先平表情微变:“还请公子说的再明白一些。” “嗯,其实很简单。” 魏长天笑着说道:“等会儿我会让柳诗放走吕元进,公孙言我也不要了。” “不过你暂且不能杀他,而是要等到十日之后。” “并且,要光明正大的在刑场斩首......” 在楚先平疑惑的目光中,魏长天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到时你只要杀的成,我半句话不说,立刻离开大回。” “而若是你没杀的成,你也要同样如此。” “怎么样,这个赌你应不应?” “......” 吕元进我放了,公孙言你也不用还给我。 十天之后,你正儿八经的发告示在菜市口问斩公孙言,只要能杀的成,我就认输。 听到魏长天这番简直可以称得上“白给”的赌约,寻常人可能会以为他是不是脑子突然出了问题。 但楚先平仅仅愣了片刻就明白了其真正用意。 魏长天跟自己赌的不是别的,而正是“民心”。 方才魏长天在外面喊得那句“王爷,你若是死了,我让整个永定城的人给你陪葬”,楚先平听得真切。 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自己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斩公孙言,大回百姓们便需得在“大义”和“苟且”之间做出抉择...... 虽然魏长天并未将话说的特别明白,可聪明人之间对话从来都不用说太多。 因此,楚先平就这样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正如魏长天所笃定的那样,他如果真的应下这场赌约,便一定不会在其中做什么手脚,亦或是出尔反尔。 而同样的,楚先平也可以笃定即便自己杀了公孙言,魏长天也一定不会真的屠城。 说到底,他们赌的只是普通百姓在“家国大义”和“一己私利”前的选择。 两人对彼此性格的熟悉使得这场赌约完全可以成立,同时两人又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 所以...... “好!” “公子!你我便以此赌定胜负!” 第818章 民之所望 就这样,公孙言被楚先平带上了龙首山。 而在一炷香后,杨柳诗也独自离开了吕元进藏身的小院,竟真的留了后者一命。 关于魏长天和楚先平的赌约,目前有且仅有他们两人知道。 因此在外人看来,这一波无疑是楚先平「技高一筹」。 设计活捉了公孙言,挫败了魏长天的阴谋......听闻此事的百姓无不欢欣雀跃,感觉终于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但与此同时,那句「他若死,我让全城陪葬」也在每个人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而待十日之后,当二十万大军将永定城团团围住之时,这颗种子便会破土而出,生长成一棵名为「恐惧」的大树。 ...... ...... 差不多晌午时,魏长天乘车大摇大摆的回到了竹坞。 如今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天,而公孙言又在楚先平那儿,所以这期间他应当会比较「清闲」。 「魏公子......」 客栈前堂,坐立不安的秦荷见他回来,立刻就跟受了惊吓似的站起身子,结结巴巴的问道: 「您、您吃过午饭了么?」 「没有。」 魏长天表情淡定的摇摇头,看了一眼自己所住的小院:「柳诗还没回来?」 「回公子,夫人一个时辰前出去了。」 秦荷立马如实回答:「至今仍未见得回来。」 「哦。」 魏长天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盯着秦荷:「你知道我说的人是谁?」 「我......」 身子一颤,眼睛猛地瞪大,秦荷脸上瞬间便露出一丝惊慌之色。 很明显,她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魏长天刚刚是在套她的话。 毕竟在此之前后者从未提过杨柳诗的名字...... 「公、公子,我......」 颤抖的张了张嘴,秦荷想要解释什么。 不过魏长天却是摆摆手打断道: 「行了,猜出来也没什么,反正现在几乎全永定城的人都知道我是谁了。」 「......」 轻轻捏着衣角,秦荷低了低头不知该怎么接茬,便站着不说话。 此时她倒已经不慌乱了,只是好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而魏长天见她这幅样子,便不由得好奇道: 「你不害怕么?」 「......不害怕的。」 「为什么?你们大回人不是都称我为活阎罗么?」 「这个......」 秦荷微微抬了抬头,看着魏长天轻声回答:「因为妾身始终觉得公子是个好人。」 「好人?」 魏长天一愣,好像被逗笑了:「哈哈哈,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 「妾、妾身说的是真的......」 脸颊微红,秦荷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公子与我无亲无故,但此前却愿仗义出手救下楚安,此事......」 「此事只是我随手而为。」 突然,魏长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甚至有些冷漠的打断道:「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 张大嘴巴,看着忽然变了模样的魏长天,秦荷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一时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而前者也没再跟她继续聊下去,只留下一句「准备午饭吧」就转身走出了前堂。 「是,公子......」 应和声响起的有些晚,待秦荷回过神来之时,魏长天已经走出数步开外。 看着那个背影,她疑惑的抿了抿嘴,旋即便默默转身去吩咐厨子做饭了。 「王爷被捉了,公子应当是心情不好吧......」 「......」 ...... 离开前堂,回到小院。 杨柳诗还未回来,因此如今在院中的只有李子木。 「公子,公孙言有无出事?」 隔窗见到魏长天,后者立刻便自屋中迎了出来,急切的问道:「吕元进死了么?」 「公孙言现在在楚先平手里。」 魏长天淡定回答:「吕元进我给放了。」 「啊?放了?」 李子木蓦然瞪大了眼睛:「那便是已经捉住了?可为何要放?」 「因为我拿他跟楚先平打了个赌......」 走入屋中,在桌边坐下,魏长天一边喝茶一边跟李子木把今天上午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 而后者听完后表情则变得十分复杂。 「公子,其实你不必以此赌来定输赢的。」 沉默片刻后,她轻声说道:「如今局势对我们如此有利,只要能杀了吕元进,覆灭大回便是早晚的事,又何必给楚先平机会呢?」 「我知道,但我不想拖太久。」 魏长天摇摇头:「再者说了,我觉得这个赌我一定不会输。」 「可楚先平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子木认真问道:「公子怎么就能肯定自己是对的?」 「这个么......我且问你,古往今来的仁人义士有多少?」 魏长天没有正面回答李子木的问题,而是抬头反问道:「你能说出几人的名字?」 「嗯......聂让、陆培、方孺......奴婢读书不多,但仅仅是自幼听说过的便不下几十人。」 李子木略显疑惑的回答一句,说的都是大宁历史上有名的圣人义士。 而魏长天听完后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可知这些人为何可以流芳千古?」 「自然是因为其心中有大义,至死未改。」 突然,李子木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公子,你的意思是......」 「没错。」 魏长天搁下茶盏,缓缓站起身子:「为何大宁有数千年历史,但能被记住的义士只有区区几十人?几百人?」 「便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如他们一般。」 「说白了,这天底下更多的还是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普通人。」 「指望这些人能够在大义之前赴死?」 「呵呵,其实楚先平有句话说的倒是没错。」 「民确实是国之根基。」 「只不过百姓要的是泰平的国,而非祸乱的国。」 「我如此说你懂了么?」 「......懂了。」 手指颤了颤,李子木轻轻点了点头,再看向魏长天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她深谙人心之道,亦有不俗的谋略。 但在这种大的「价值观」上,尚且年轻的她确实没有魏长天看的透彻。 「公子,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沉默了半晌,她小声问道:「要不要令人在城中造些声势?」 「不用。」 魏长天笑着说道:「大军已在路上了,等着就是。」 「是......」 李子木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而是顺着魏长天的视线看向窗外。 风吹过竹林,震起竹浪一片。 翠竹顶端稠密的枝叶间隐约有银铃叮当作响,仔细看时才发觉是一只白羽黄喙的小鸟,因为站得高,此时似以一种悲天悯人的角度俯视着这座万年古城。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818章民之所望免费阅读. 第819章 端阳节问斩 之后的两天相对平静。 公孙言被捉的事在永定城疯传,吕元进也再次现身在龙首山,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大回百姓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问斩公孙言的告示还没出,估计楚先平要先「预热」一下,以期可以最大限度的激起民愤。 但二十万大军入境的消息却是已经悄悄飘进了永定城。 当然了,大回即便再怎么元气大伤,现在的国力还是勉强能应付得来这二十万人的。 可加上魏长天就不一定了。 估计是害怕遭到这位「魏阎罗」的报复,大回军方仍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大军一路越过大回边境,直奔永定而来。 这样看来,大回的各大势力应该是不会押注了,摆明了是一副坐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架势。 到底是继续侍奉「旧主」,还是转而支持「新王」......这些手握大权的人物并未觉得局势有多么明朗。 毕竟不论如何,魏长天都没有离开永定。 只要魏长天不走,这场皇位之争就尚未结束。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极少有人知道魏长天在等什么。 直到四月二十八日一早,当各个衙门前的榜文牌上都张贴出了一份长长的告示之时,这才有人隐隐想到了什么。 ...... 关于问斩公孙言的告示很长,且不同于以往冷冰冰的官方用语,这次的内容可谓是呕心沥血、情真意切。 简单来说就是吕元进先仔细「总结」了一番他吕家为大回的发展付出了多少,又有多少功绩。 再然后,他又沉重悼念了一下被魏长天害死的亲爹吕鸿基,以及战死于新奉战场上的数十万将士。 哦,还有他弟弟吕元松和康王吕祥山。 总之,与其说这是一份告示,倒还不如说是一封「告民书」。 而在铺垫过后,吕元进笔锋一转,用了大量笔墨开始控诉公孙言的罪状。 通敌、谋反、杀害平民......等等等等。 当然了,这些事公孙言确实都做过,吕元进除了夸张一些之外说的倒也没错。 只不过对于另外一个「帮凶」魏长天,告示的后半段却只字未提。 这其实不难理解。 毕竟魏长天现在就光明正大的住在永定城,但吕元进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甚至连派人去做做样子都没有。 因此提了反倒是在打自己的脸,还不如不提。 不过公孙言已经在自己手里,那就完全可以大骂特骂。 而骂了好一通之后,告示的最后写道: 【公孙言之罪滔天,为天下所不容,虽身负侯位亦不能抵,故叛于七日后午时押赴市曹处当众问斩!】 至此,问斩公孙言的消息总算是被公之于众。 而好巧不巧,七天后的五月初五竟正是端阳佳节。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会是永定城中数百万百姓此生最为印象深刻的一个端阳节了。 ...... ...... 竹坞客栈。 「公子,告示出了。」 与客栈之外突然变得喧闹的气氛不同,小院里仍旧一片静谧。 张三脚步匆匆的走进书房跟魏长天汇报了这则消息,而后者此时正在写什么东西,连头都没抬。 「嗯,知道了。」 「正好,把这封信寄回蜀州城。」 奋笔疾书写完最后几个字,将信纸一折塞进信封,交到张三手里。 张三接过后瞥了一眼,见信封上没写名字,便十分严谨的问道: 「公子,这是寄给哪位夫人的?」 「......陆静瑶。」 「是,小人这就去办。」 张三应了一声,很快便带着信退出房间。 而魏长天则是如释重负的抖了抖手腕,似乎写了一封信就把他给累个够呛。 穿越过来这么久,他现在日常交流已完全适应了,但写信这种活儿仍旧不是很熟练。 因此给陆静瑶的回信硬是拖了好几天,今天才终于应付了过去。 「唉,之前还说要大力推广普通话呢......」 回想起刚到蜀州第一次被写信这事儿折磨时立下的志向,魏长天小声嘀咕一句,将毛笔随手丢入笔洗之中。 而一旁的杨柳诗则一面帮他洗着笔,一面好奇的问道: 「相公,什么是普通话?」 「就是白话。」 魏长天撇了撇嘴:「为什么写信不能用白话?」 「鹅鹅鹅,那是别人。」 杨柳诗笑道:「相公便是用白话写也没人敢说什么的。」 「也是......」 经杨柳诗已提醒,魏长天这才突然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地位,好似确实可以在很多事情上「为所欲为」了。 别说用白话了,哪怕就是用英文写信也没人敢管。 「对了,李子木呢?」 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魏长天疑惑道:「今天一上午都没看到她,不会去找楚先平了吧?」 「咯咯咯,子木若真去找楚先平又怎会不与你说。」 杨柳诗轻轻甩了甩洗好的毛笔,挽起的袖子下白皙的手腕犹如白藕。 「她是找秦姑娘学厨艺去了。」 「学做饭?」 魏长天大为不解:「她是不是闲得慌?没事学这个干什么?」 「哎呀,姑娘家烧得一手好菜总不是坏事。」 杨柳诗笑道:「或许就能嫁个好人家呢。」 「拉倒吧,姻缘这玩意儿就是天意。」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你、婉儿、沁儿都不会做饭,不一样嫁的好。」 「咯咯咯,相公你好不要脸。」 杨柳诗笑容更甚:「哪里有这样夸自己的。」 「实话而已。」 魏长天感叹道:「这方面李子木的运气就不比你们。」 「是呀。」 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杨柳诗轻声附和道:「其实奴家一直觉得汤公子与子木挺般配的,没想到最后竟是这般结果。」 「切,汤尘的事儿完全是她自己作的。」 魏长天不屑道:「楚先平摆明了就不如汤尘对她有意,她却还是选了楚先平,这能怪得了谁?」 「可是感情之事总是要两情相悦的呀。」 杨柳诗摇摇头,替李子木争辩道:「子木就中意楚先平,这也同样没办法啊。」 「行行行,不跟你争了。」 摆摆手站起身子,魏长天不再跟杨柳诗辩论李子木的感情问题,嘟嘟囔囔的准备出门去找份告示来看看。 不过也就在此时,刚刚离开不久的张三却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楚安想要见你。」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819章端阳节问斩免费阅读. 第820章 稚嫩的试探 楚公子。」 很快,魏长天就见到了楚安。 之前后者说是回家找什么东西,一直都没有出现。 而由于有「千里烟波」,魏长天也没管他去了哪里,甚至都快忘记这档子事了。 直到今天这位天道之子竟主动「送上门来」...... 「魏公子,不知小人能否与您单独聊聊?」 拱了拱手,楚安小声说道:「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 「相公,那你们说话吧,妾身先出去了。」 看了看魏长天,杨柳柔声说了一句,然后便起身走出房间。 而待她离开之后,魏长天这才挥手示意楚安坐下,随口问道: 「楚公子,有事么?」 「这个......」 楚安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试探着问道:「公子,小人听说了王爷的事,不知有何能帮上忙的么?」 「帮忙?」 魏长天看了一眼楚安,笑道:「楚公子有心了,不过我想应该不用了。」 「......是。」 低了低头,楚安仿佛想要再找点话题聊聊,但又不知道还能跟魏长天聊什么,便干脆直接进入正题,从袖里摸出了一个小木盒。 大约只有手掌大小,材质十分普通,看起来应该有一些年头。 「魏公子。」 在魏长天略显疑惑的目光中,只见楚安十分郑重的将木盒搁在桌上,然后便起身倒退一步,冲前者深深一拜。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此物乃小人家中祖传的秘宝,还请公子一定要收下。」 秘宝? 眼神中的疑惑变成了惊讶,魏长天没想到楚安这几天回家竟然是给自己准备「谢礼」去了。 天道之子的祖传宝贝......应该是好东西吧! 没有说话,伸手将盒盖打开。 魏长天向盒内看了一眼,表情的变化并不明显。 因为盒中之物只是一块清绝玉佩。 当然了,作为最好用的保命道具,清绝玉佩完全可以称得上「至宝」,500系统点数也足以证明其价值。 只不过对魏长天来说却是有些鸡肋。 毕竟现在的他已几乎很难再有需要借助清绝玉佩逃命的情况了。 此前从宁永年身上搜出的那块就一直没用上,后来更是干脆直接给了杨柳诗...... 「楚公子,此物是你祖传的?」 没有动玉佩,魏长天慢慢将盒盖合起,抬头问道:「你可知这玉佩是做什么用的么?」 「回公子,却乃小人祖传之物。」 楚安见魏长天兴致不大不由得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快如实回答:「据家中长辈说此物可在关键时刻保所佩之人一命。」 「嗯?你家中还有在世的长辈?」 「没有了。」 楚安低了低头:「小人的意思是家中长辈在世时曾这样对小人说过。」 「哦,我明白了。」 点点头,魏长天沉吟片刻后将木盒向前推了推: 「楚公子,此物确实是保命至宝,只不过于我来说没什么大用,因此你还是拿回去吧。」 「这......」 见魏长天不要,楚安的脸上顿时就流露出一丝急切的神情,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还未等他开口,魏长天便摆摆手打断道: 「楚公子,你的心意我领了。」 「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出去吧。」 「......」 「是。」 垂下眼帘,楚安终究还是没再多说话,默默收起木盒便低头倒退到房门处。 不过就在即将推门而出的前一刻,他却又突然转过身子,毫无征兆的说道: 「公子,小人遭遇匪人那晚曾见过一个神秘男子,其身形与您颇有几分相似。」 「......是么?」 平静的抬头看向楚安,魏长天的语气波澜不惊:「那人也是贼匪?」 「小人不知。」 楚安摇摇头:「那神秘人的实力极高,只一个照面便将小人击晕了。」 「小人觉得此事或有蹊跷,方才突然记起,便想着提醒公子一二......」 「......」 不快不慢的说着话,楚安的声音和表情皆十分正常。 不过与此同时,一条凶神恶煞的鬼面赤蛇却慢慢自他身后浮现,然后缓缓向着魏长天逼近。 书房本就不大,此刻单是蛇身便占据了一半的空间,那恐怖的鬼面更是很快便来到了魏长天眼前。 然而后者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依旧平静的注视着前方,似乎根本看不到这张距离他的脸不过几寸的鬼面。 「多谢提醒,此事我会令人去查一查的。」 笑着端起茶盏,衣袖自虚无的鬼面之间穿过。 魏长天神色自若的喝了口茶,看着若有所思的楚安问道: 「怎么?楚公子,你还有别的事么?」 「啊,没有了......」 犹如方才的一切皆是虚幻,鬼面赤蛇瞬间消失不见,回过神来的楚安也立刻拱了拱手说道:「小人先出去了。」 「嗯。」 「吱呀......」 推开房门,走出书房,回身又将房门合起。 楚安就这样走了,表情似乎有些如释重负。 而屋中的魏长天却是看着紧闭的房门,一动不动好似在想些什么。 很明显,楚安已经在怀疑自己了。 但可能是因为他并未经历过太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使得他方才不论是言语上的圈套,还是利用烛龙的试探都十分稚嫩。 就这水平,要是换了李子木和楚先平来,估计能把楚安玩的找不到北。 当然这也很正常。 毕竟李子木、楚先平,包括自己整天都处在一种一般人不曾经历,也无法想象的处境之中。 从穿越过来的那一天,到现在。 自己看似风光无限,但无数危险却始终隐藏在暗处,一刻也不曾消失。 放眼整个大宁,甚至是大宁周围除去大蜀之外的六七个国家,应该有无数人想让自己死。 而在这种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的情况下,自己必须得时刻保持着谨慎,也由此练就了出了不输任何人的城府。 反观楚安便明显是过的太「安逸」了,因此其自以为「精妙」的试探在魏长天眼里就跟过家家似的,漏洞百出、且极容易应对。 不过如此「天真」倒也证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楚安真的只是挺「平凡」的一个人。 平凡的背景、平凡的工作、平凡的追求、平凡的人生...... 但可惜的是,他唯独却有着一个不平凡的身份。 ...... ...... ps:今天一更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820章稚嫩的试探免费阅读. 第821章 他不该死 相公......」 楚安走后不久,杨柳诗便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方才那个小木盒。 「嗯?」 魏长天看了一眼,不解的问道:「这木盒哪里来的?」 「便摆在门外呢,应当是楚安留下的。」 杨柳诗眨了眨眼:「盒中是什么?」 「......清绝玉佩。」 魏长天愣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他倒是耿直。」 「鹅鹅鹅,相公毕竟是救了他命的大恩人呢。」 杨柳诗将木盒放下,故意打趣道:「人家楚安想要报恩,相公为何不收?是不是心虚了?」 「你少阴阳怪气的。」 魏长天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这玉佩于我来说没什么用而已。」 「是么?」 杨柳诗掩嘴笑道:「相公若是不要的话那奴家便拿走了?」 「你不是有一块了么?」 魏长天摆摆手:「给李子木吧,正好她尚没有一样保命的物件。」 「好,等会儿待子木回来奴家便拿给她......」 应了一声,杨柳诗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语气也变轻了一些。 她看着没什么表情的魏长天,犹豫了片刻后小声问道: 「相公,方才楚安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 魏长天摇摇头:「不过他对我有疑心,刚刚试探了我一下。」 「相公没露出破绽吧?」杨柳诗又问。 「没有。」 魏长天看了一眼窗外,默默感慨:「楚安没什么心机。」 「......」 眼神一愣,杨柳诗迈步走到魏长天身边,身影很轻: 「相公,你可是又犹豫了?」 「有一点。」 魏长天苦笑道:「说实话,楚安真不该死。」 「唉......」 不轻不重的叹气声回荡在屋中,窗外阳光和煦。 杨柳诗扭头看着魏长天的侧脸,眼神十分复杂。 叹息声过后一切便归于平静,再没有交谈声响起。 小院里柳绿花红,竹叶随风轻摇,正是夏日好光景。 ...... ...... 时间又过去三天,转眼间便已来到了五月初一。 距离问斩公孙言还有四天,二十万大军也已行军至大回腹地,离着永定城大约还有三天路程。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大乾降兵将会赶在五月初五之前包围永定,以此来逼迫城中百姓的「民意」发生转变。 而眼下虽还未到那一天,不过已有不少人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最近三天出城的百姓明显增加了不少,四座城门处时时刻刻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有时甚至能达到数里之长。 但城外等待进城的人却少之又少。 就这样,自打问斩公孙言的告示发布至今,短短几天时间便已有至少十余万人逃离了永定城。 这个数字无疑很多,不过相比于整个永定城的人口基数而言却只是九牛一毛。 大部分人没有走,又或者说是走不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半辈子都生活在永定城,若是走了无疑便意味着需得放弃一切重头开始。 更别说还有那些无法带走的房产等物。 因此,即便有大军正在逼近永定的消息早已传开,但城中九成百姓仍「不为所动」,相信等公孙言死后一切都会好转。 而在这种情况下楚先平也没闲着,这几天一直在利用各种手段煽动民愤,彻彻底底将公孙言「打造」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形象。 毫无疑问,这种「卖国贼」的形象是可恨的,公孙言在坊间的风评瞬间一落千丈。 安王府外整日都有百姓叫骂,丢入府中的鸡蛋菜叶子估计都够摆摊的了,说一句连狗都要骂上几句毫不为过。 这么一看,似乎百姓们已然忘记了魏长天那句「整个城的人陪葬」,也不在乎那支已经越来越近的「叛军」,皆无比支持尽早处死公孙言。 局势好似对楚先平越发有利,不过魏长天却对此视若无睹,亦没有任何行动。 因为在他看来眼下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不见棺材不落泪,等二十万大军真的将永定城围困之时,想必城内百姓便会是另一幅「嘴脸」了...... ...... 「公子,奴家最近的琴技有无长进?」 正午,竹林深处。 悠扬的琴声婉转,一时如和风絮柳,一时如寒夜飘雪,小小的竹林仿佛在一曲的时间之内便历经了春夏秋冬四季。 压弦收音,杨柳诗笑问向一旁百无聊赖的魏长天:「奴家觉得比在凤栖馆时要强上许多呢。」 「凤栖馆?」 再次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魏长天不由得一愣,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记起这是杨柳诗曾在大宁京城栖身的青楼。 而当时自己也还是各家青楼的常客...... 「要不要去城里转转?」 突然,魏长天莫名来了些兴致,笑着问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大回,下次还不定猴年马月才能再来。」 「反正最近几天也没事做,不如去看看大回的风土人情?」 「好呀。」 面对魏长天的提议,杨柳诗看起来也颇感兴趣:「正巧秦姑娘前几天曾偶然提过城东有一家酒楼的饭菜极好,奴家还想着哪天去尝尝呢。」 「那行,那咱们现在就走。」 两人一拍即合,魏长天立刻扭头喊道:「张三!」 「公子。」 一直候在不远处的张三闻声走到近处:「有何吩咐?」 「你去备车吧,下午咱们去城里逛逛。」 魏长天笑着说道:「叫上李子木。」 「是,小人这就去办。」 应了一声,张三转身便欲离开。 不过也就在这时,魏长天犹豫了一下后竟又补了一句。 「对了,顺便也问问秦荷和楚安。」 「......」 就这样,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两辆马车停在了竹坞门外,挂着「客满」牌的大门也缓缓闭起。 秦荷和楚安虽然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突然要去城中逛一逛,更不知道为何要邀请自己,但两人还是欣然应邀,打算来做后者的向导。 「魏公子,如今时候尚早,我们不如先去北市的大观园逛一逛,那里应当挺热闹的。」 「行,便依秦姑娘安排。」 「好......」 笑着客套几句过后众人纷纷上了车,不多时马车就沿着街道驶远了。 而与此同时,几个藏在暗处的人影也立马悄然跟上,很快便一同消失在了鳞次栉比的房舍之间。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821章他不该死免费阅读. 第822章 捐命? 半个时辰后,永定城北,大观园。 所谓大观园一般是指规模比较大的园林,往往都是王侯高官的住所。 而魏长天他们去的这座观园其实正是贤王吕廷桢的宅子。 当然了,在吕廷桢逃离永定之后这里便已人去楼空,宅中只有为数不多的仆人在打理,且日日紧闭着大门。 不过魏长天一行人真正要逛的也并非大观园本身,而是附近围绕此园所形成的坊市。 「走过路过!各式金银首饰统统贱卖喽!」 「这位爷买马不?这可是一等一的纯血良驹!」 「桂花糕、桃花糕、香甜可口!」 「梨木茶桌!太师椅!」 「......」 烈日当空,此起彼伏的声音吵嚷且热闹,一个个摊位拥挤在道路两侧,丝毫不见乱世之时的凄冷。 不过若是仔细听一听这叫卖声,仔细看一看各摊所卖的物件,便不难发现这场大乱对永定城的影响。 各种金银首饰、字画摆件、桌椅板凳......毫无疑问,这些应当都是商贩从那些急着去逃难的人手中收来的。 因为着急走,所以这些物价的「回收价」肯定不高,商贩但凡能加价卖掉都能赚上不少。 如此看来不论何种时候,总有人能发现商机。 甚至许多情况下世道越乱反倒越容易发财。 当然了,这无疑需要一定的勇气和魄力,以及对未来局势比较准确的预估。 而很明显的是,在这些「投机倒把」的商贩看来,永定城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公子,不买样首饰给这位娘子么?」 「小人一瞅您就是富贵出身,娘子又长得如若天仙,若是再配上几件首饰想必更是妙的很哩......」 一个银饰物的小摊边,一个小贩正拿着几根簪子拦在魏长天面前疯狂推销。 他唾沫横飞,时而夸赞魏长天气质不凡,时而夸赞杨柳诗样貌出众,放到前世估么着能是一把销售好手。 而魏长天竟也果真停了步,打量了几眼那些做工还算精美的饰物之后随口问道: 「你这些都是哪里来的?不会是赃物吧?」 「哎呦公子!瞧您说的,光天化日的咱哪里敢卖偷来的玩意儿啊!」 小贩大声叫冤,旋即又凑到近处,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实不相瞒,这些都是小人自贤王府的下人手里收来的。」 「贤王府?」 魏长天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红墙,笑着又问:「你休要蒙我,贤王走时怎会将这些财物落下?」 「哎呀,贵重的自然是都带走了。」 小贩着急辩解道:「小人手里的这些算不得多值钱,贤王走的又急,落下几样自是再正常不过。」 「也是。」 魏长天笑容更甚:「那这岂不是便宜你了?」 「公子,话这么说倒也没错,但小人宁可不赚这钱。」 小贩闻言突然变得严肃了几分,一本正经的说道:「谁不知道贤王是被那杀千刀的魏阎罗给逼走的,若是能选,小人宁可穷些也不愿意看到咱大回的王爷落得如此下场。」 「更别说已经归西的二皇子和康王了......」 「......」 当着正主的面大骂魏阎罗是杀千刀的,小贩此话一出,魏长天身后几人的表情便都微微一变。 杨柳诗有些忍俊不禁,李子木皱了皱眉,张三的手已经扶上了刀柄。 而秦荷和楚安则是悄悄对视一眼,脸色皆有些紧张。 很明显,他们是怕魏长天一个不爽暴起杀人,此时恨不能上前把小贩的嘴给堵上。 可俩人终究是不能这么做,便只好忐忑的听小贩继续对魏长天嘟囔道: 「公子,不瞒你说,小人虽没什么本事,但若大皇子真的跟魏阎罗打起来,小人愿捐出全部身家!」 「全部?」 魏长天听到这里突然笑着打断道:「你舍得?」 「自然舍得!」 小贩大义凌然的叫嚷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小人既然是大回人,便定不能看着大回落入贼人之手!」 「说得好,就凭你这句话我怎么也得买上几样东西。」 表情没什么变化,魏长天笑呵呵的拿起摊上的几样首饰看了看,然后又突然在小贩欣喜的目光中问道: 「那若是让你捐命呢?」 「......」 笑容猛地僵在了脸上,小贩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不知所措。 他愕然了好半晌,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 「公、公子说笑了,小人又不曾修行,大皇子哪、哪里用得着小人卖命......」 「这可说不准。」 魏长天抬起头来,颇为严肃的「分析」道:「此前那魏阎罗不是说过如若公孙言死了,他就要整个永定城的人来陪葬么?」 「如今新奉那边又来了二十万大军,到时候万一真的屠城,你我岂不都算是为大回捐了性命?」 「这、这......」 脸色渐渐变白,小贩的语气也变得愈发不自信:「魏、魏阎罗应当不会真的屠城罢......」 「唉,这事儿谁知道呢。」 魏长天故作忧虑的叹气道:「他如此一个心狠手辣之徒,什么事做不出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 阳光依然炙热,周遭的吆喝声依旧,但小贩的额头却已然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呆呆的看着魏长天不知该说点啥。 而后者则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举起手中的一对耳坠问道: 「这坠子多少银子?」 「啊!」 猛地回过神来的小贩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报出一个价格:「二、二两三钱......」 「好......给钱。」 魏长天回头冲张三吩咐一句,后者立刻摸出足数的银两搁在摊位之上。 白花花的碎银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不过小贩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仿佛还在想着魏长天刚刚说过的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要不......自己也赶紧逃命? 纠结了好半天也没拿定主意,小贩此时已然没了做生意的心思,摇了摇头就准备收摊回家跟老婆商量过后再做打算。 也直到这时,他才发觉魏长天一行人不知何时已走出好远了。 「嘶......」 隔着人潮的缝隙,他又深深看了那个背影一眼,然后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而这一颤就仿佛有什么神奇的功效,竟让他一下子下定了决心。 「捐命?」 「操,老子又不傻......」 为您提供大神围城外的钟的《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822章捐命?免费阅读. 第823章 我还干过这些事儿呢? “喏。” 另一边,就当小贩着急忙慌的收拾着摊位,准备今天就出城逃难之时,已经走远的魏长天则是将刚刚随手买下的耳坠递给杨柳诗。 “拿着吧。” “谢谢相公。” 杨柳诗笑着接过小盒,仔细收入袖中后抬头说道:“相公,这可是你第一次给奴家买首饰哦。” “是么?不记得了。” 魏长天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再说我看你平日里也不怎么戴首饰。” “嗯倒也是。” 杨柳诗笑了笑,唇红齿白。 确实,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她就已不再戴这些金银饰物了,整个人也因此看起来少了几分魅惑,多了些素雅。 不过虽然不戴首饰,但看得出她现在还是很开心的。 “相公,方才你吓那人做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那正在收摊的小贩,杨柳诗笑道:“说的好像你真会屠城一样。” “那倒不会。” 魏长天撇了撇嘴:“但是到时候我至少得让大部分人相信我敢屠城。” “相公可想好要怎么做了?” “有个大体的想法了,等回去之后再琢磨琢磨。” “嗯” “.” 走在热热闹闹的街头,魏长天和杨柳诗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张三和李子木稍稍落在后方,最后面的则是楚安和秦荷。 这俩人此时的表情明显有些如释重负,同时还带着些惊讶,应该是没料到魏长天竟然如此“大度”。 再加上他们也多少听到了一些杨柳诗和魏长天的对话,得知后者其实并不会屠城,因此对魏长天的印象不由得又改观了不少。 “我就说吧,魏公子是个好人。” 悄悄拉了拉楚安的衣袖,秦荷颇为自得的小声说道:“坊间那些传言信不得,我看人一向很准的。” “嗯。” 抬头看了眼前方魏长天的背影,楚安若有所思的附和道:“不管魏公子是好是坏,他总归是我们的恩人。” “只是.” “只是什么?”秦荷疑惑地眨了眨眼。 “.没什么。” 楚安摇摇头:“就是想到些别的事情。” “哼,你总是这样。” 秦荷故作不满的掐了楚安一下:“不说拉倒,我还不想听呢。” “哈哈哈,以后不会了。” 楚安笑着承诺一句,视线逐渐下移,最终落在魏长天的衣角之上。 黑色绸缎面料,没有任何图案和云纹,只是隐隐约约绣着一个同样是黑色的、小小的“魏”字。 目光很快挪开,楚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这件衣服是魏长天新换的,他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今天。 一次是那一晚。 所以,真的是魏公子么? 是他先绑了自己,然后又救了自己?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明明魏公子并看不见烛龙. 低了低头,楚安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疑问,对魏长天的怀疑再次涌上心头。 而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前方的魏长天就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恰也微不可查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没错,他今天的确穿的是那晚的外袍。 并且这不是由于疏忽而导致的纰漏。 魏长天就是故意给楚安看的。 太阳从正空渐渐西落,之后的一个时辰魏长天几人一直在大观园附近溜达。 又买了几样东西,找了家茶馆喝了点茶,过程并没什么好说的。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紧跟时事”,竟恰好在讲魏长天的“光辉往事”。 当然了,在说书人的嘴里,魏长天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无恶不作、无法无天、丧尽天良的大魔头。 从最早的杀宰相,到之后扶持“弑父恶女”宁玉珂自立为王,再到后来的杀宁永年、杀闫焕文、杀吕鸿基. 总之不管是不是魏长天干的事,反正屎盆子统统都扣到了他的头上。 并且说书人还积极发挥想象力,给这些故事增添了许多“劲爆”的细节。 比如说魏长天出生那天出现了天狗食日的异象;比如说魏长天被发配至蜀州之后立马便与宁玉珂有了私情;比如魏家的小女魏巧玲也不是善茬,饲养着诸多凶兽,且以欣赏猛兽食人为乐. 别的还好,听到最后一条时魏长天实在没忍住,当时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笑得乐不可支。 而见他这幅样子,那说书人立马便板着脸说其并非胡言,一切皆有人亲眼所见。 “这位公子,你不要觉得老朽是在哗众取宠!” “你可知那小邪女养有一条名为大鬼的恶犬!” “那恶犬双头四目,极其凶残,每日皆要食一孩童!” “.” 以上都是说书人的原话,令周围茶客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也让魏长天明白了“文学工作者”的心理素质有多强,竟能把自己胡编乱造的事说的这样言之凿凿. 并未纠正自己其实与宁玉珂没有私情,也没纠正大鬼其实就是一条普通的狗,并未长有两个头。 魏长天就这么饶有兴致的听了一阵关于自己的“轶事”,然后在黄昏时离开了茶馆,坐车去往城东秦荷提议的一家酒楼吃晚饭。 酒楼的名字叫“醉仙居”,在永定城颇有名气,其私酿的醉仙酒更是十分出名。 一行人到时已是酉时初,酒楼之中已有不少食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场面颇为热闹。 秦荷早已差人来订了雅间,因此众人便直接去到二楼落座,不多时便有各式山珍海味,以及醉仙酒端了上来。 具体吃饭的过程就不再细说,总之这醉仙居的菜与酒都确实不错,众人说说笑笑,气氛一片和谐。 不过就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醉仙居外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几位客官真是不巧,小店眼下刚好客满,您几位不如换一家酒楼?” 肩搭毛巾的伙计在门口迎上几人,满脸堆笑的连连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醉仙楼客满是常有的事,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往往也不会为难店家。 但这几人却有些蛮横,只见那为首之人瞥了一眼店伙计,然后便冷冷说道: “去给我们腾一雅间出来!” “啊?这、这” 小伙计一愣,讪笑着刚想说点什么。 只是还未等他说出口对面几人便好似已然不耐烦了,竟一把将他推开,向着不远处的楼梯径直走去。 “我们自己来!” 第824章 跟我混的? “几、几位爷!你们这不是让小人为难么!” 看着几人一眼不合竟直接就要上楼赶人,店伙计赶忙跟着跑了过去,满脸的惶恐之色。 而他的喊声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几人为何如此粗鄙!” “就是,都客满了还要硬闯,真当他们是天王老子不成?” “哼,我看他们要倒霉了,这醉仙居可不是吃素的。” “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 很快,或大或小的议论声便响起在酒楼前堂,看得出在此吃饭的散客皆对几人的行为十分不齿。 并且与此同时,后堂之中已然有两个短衫打扮的武人向这边赶来,想必是醉仙居中专门负责处理这种问题的打手。 毕竟如此大的一个酒楼肯定有“看场子”的,而醉仙居这么有名,估计打手的实力也定然不弱。 “呼啦!” “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 前堂与后堂的帐帘猛地掀开,两名短衫武人脱口便是一句暴喝。 然而下一刻,当一股上三品境的气势猛然席卷开来之时,他们的脸色便从愤怒瞬间变得惨白。 “这” 身形猛地僵在原地,双眼死死瞪大。 三品。 那个为首之人竟然是三品! 两名打手怎么也想不到闹事之人当中竟然有一个三品高手,一时间只感觉两腿发软,方才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同时在这股三品之势的笼罩下,整个前堂也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一切喧闹戛然而止。 刚刚还在大骂这几人粗鲁的食客全部低着头,不敢再说半句话。 而另一边已然走到楼梯处的几人仿佛对这般场面很满意,又将三品之势维持了数息,这才收势冷哼道: “哼!告诉你们,老子们是魏公子的手下!” “今日若不是老子们饿了着急吃饭,你们统统都得死!” “一群废物!我呸!” 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几人扭头便往二楼走。 至于前堂的众人. “那、那人刚刚说的魏公子,不、不会是魏阎罗吧” “这啊!快跑啊!” “叮咚夸嚓!” 突然,一片桌椅翻到的声音响成一片,哪里还有人敢接着在这吃饭,纷纷起身便向着外面跑去。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无比,而刚从后堂跑过来的醉仙居掌柜此刻也顾不上问这些人讨要饭钱了,只是脸色惨白的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挣扎片刻后终究还是没敢跟上去,竟也转身逃之夭夭。 毫无疑问,他是怕自己如若上去劝阻会引火烧身。 毕竟这几人实力强悍、行事蛮横,并且还是魏阎罗的手下,到时一个不爽杀上几人恐怕再正常不过。 因此还是赶紧逃命为妙。 至于二楼食客的安危,以及醉仙居的名声很明显,这位掌柜早就顾不得了。 就这样,不到几十息的功夫,偌大的酒楼前堂便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一桌桌的酒菜和满地的碎瓷破碗。 而就在楼下众人着急逃命的同时,已然走上二楼的几人也随便踹开了一间雅间的房门。 “砰!” 巨响声中,几人满脸嚣张的走入房间。 张了张嘴,他们刚想说点什么,但突然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因为屋里实在太安静了。 嗯? 这六人为何毫不慌乱? 看了一眼围坐在桌边看着自己的三男三女,方才那个三品高手眼睛一眯,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咳,抱歉,走错了。” 干咳一声,此人竟毫不犹豫的拱了拱手,留下一句话便直接转身想要离开。 从踹门而入的嚣张,到现在的“认怂”,仅仅只是因为感觉不对。 很明显,这人看似狂妄,但实则十分谨慎。 只不过还没等他迈开步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 “等会儿。” “我让你走了么?” 关于突然遇到这样一档子事,魏长天其实也很无奈。 你们想想,你带着老婆来逛街,吃着饭还唱着歌,突然就冲进来一群不速之客。 更关键的是,这群人还特么声称是跟你混的! 老子什么时候有这么一群手下了? 魏长天心里清楚,这几个人是在打着自己的名号为非作歹。 并且你们要是在别的地方这么干也就算了。 可这是尼玛大回啊! 就不怕被大回人弄死? 魏长天实在想不明白这群人是咋想的,更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个三品高手。 正因如此,他才想跟这些人聊聊 “听说你们是那魏阎罗的手下?” 看着缓缓转过身子的男人,魏长天随口问道:“是与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左手悄悄扶住腰间刀柄,站在门口的男人冷冷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 魏长天跟杨柳诗对视一眼,笑着回答:“若是真的,那我今日便要为民除害。” “若是假的,那我就稍稍教训你们一下作罢。” “怎么样?究竟是真是假?” 充满调侃意味的两句话回荡在屋中,明明没有任何内力波动,但气氛却一瞬间变得紧绷。 瞳孔微微一缩,男人盯着魏长天看了半晌,然后在某一刻突然咧嘴笑道: “假的!当然是假的!” “那魏阎罗何等凶神恶煞,我等若真的替他办事岂不是生孩子都要没屁眼?” “这种损阴德的事我们可做不出!” “.” 生孩子没屁眼 听到这句话张三的嘴角一阵抽搐,而杨柳诗则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屋中氛围就这样从紧张变得有些古怪,一时间令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呃这位公子,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那我等就先.” “等等。” 另一边,魏长天此时心里也有些好笑,但还是板着脸打断道:“你们方才在楼下明明说自己是魏阎罗的手下,如今又说不是。” “算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看我还是为民除害吧。” 说着话,魏长天假意便要去拔搁在一边的龙泉剑。 而还未等他摸到剑柄,伴随着几声突如其来的闷响,周遭瞬间便被浓密的黑雾所笼罩。 这黑雾来的十分突然且迅猛,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充斥满整个房间,亦彻底掩盖住了所有人的身影。 很明显,这应当是一种类似“烟雾弹”的神通或宝物。 为了逃跑施展出这种手段并不奇怪,不过那个男人的反应速度、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却让魏长天颇为惊讶。 “有点意思啊嗯???” “老子的星辰刀鞘呢???” 第825章 邪道有救了! “淦!” 低骂一声,魏长天万万没想到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自己的星辰刀鞘竟然就被顺走了。 好家伙,三品小偷? “呼!” 猛地一挥手,无形的锁龙阵拔地而起,瞬间就将整座酒楼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一股猛烈的疾风也向着四面八方翻卷,黑雾立刻散去,露出其中众人的身形。 目光快速扫视一圈,所有人都在,却唯独少了刚刚那个领头的男人。 魏长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无比阴冷,旋即扭头向着窗外看去,下一秒便发现了一道已跑去十余丈的黑影。 从黑雾出现,到现在,之间仅仅相隔不过两三息。 而也就是这样短的时间,这人竟然逃出去这么远,最起码证明了其逃命手段算得上一流。 不过只要能看见人就问题不大,毕竟三品终究与二品差着一个大境界。 眯了眯眼,魏长天心里吐槽一句“差点就要阴沟里翻船”,同时便准备翻窗而出去追击此人。 但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只见那道黑影竟突然自己停下了。 后知后觉的四下看了看,又回头张望了一下醉仙楼。 那人好似是在担心被锁龙阵困在原地的同伙,因此犹豫了片刻之后竟然掉头又向回跑来。 嗯? 魏长天的眼神一愣,对方这个举动是他未曾想到的。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伙人一共有四个,除了那领头之人外其余三个都不是上三品,自然也就无法逃离这锁龙阵。 所以此人这么讲义气? 不抛弃不放弃? 魏长天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古怪,但目光却一刻也未曾离开过那去而复返的人影。 直到后者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回来了?” 瞥了一眼男人手里握着的星辰刀鞘,魏长天并未立刻出手,而是似笑非笑的问道:“着急投胎?” “呃......公子说笑了。” 尴尬的挠了挠头,男人倒也不害怕,只是讪笑着将星辰刀鞘轻轻搁在桌上:“方才太黑一不小心拿错了刀鞘,特意给公子您送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 魏长天随手一挥,将星辰刀鞘招至手中:“那现在准备好去死了么?” “......” 相互看了一眼,对面四人的脸色皆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意。 很明显,他们知道魏长天这次是真的起了杀心,不过几人的脸色倒依旧不算多么紧张。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男人,竟然还恶狠狠的反过来威胁道: “公子别忘了,我们四人可是魏阎罗的手下!” “若你敢动我们一根汗毛,我们主子定会杀你满门为我等报仇!” “噗嗤~” 听到男人一本正经的用魏长天来威胁魏长天,杨柳诗一个没忍住第二次笑出了声。 而魏长天本人也将已拔出一半的龙泉剑又插回鞘中,笑着问道: “你们刚刚不还说自己不是魏阎罗的人么?” “哼,此一时彼一时。” 男人冷哼一声,面不改色的回答:“总之我等皆是魏公子的左膀右臂,十分受公子器重!” “若你自信能敌得过我们主子,那我无话可说!” “但若你敌不过......哼哼,我劝你还是好生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撇了撇嘴,男人的表情丝毫不见慌张,也不知是装得好还是真的料定了魏长天会碍于其自己的名头不敢杀人。 而另一边,魏长天则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故作犹豫的说道: “嘶......若真是如此,那我确实要好好考虑一番。” “只不过你 们这般前后不一......” “这样,既是魏阎罗的得力干将,那你们应当有什么信物吧,若拿得出来,我这便放你们离开。” “信物?” 男人不屑的瞥了魏长天一眼,大言不惭道:“忘带了!” “这......那魏阎罗是何样子?” 魏长天继续逗弄道:“这总不会忘吧?” “哼,我们主子的样貌自然是......可怖至极!” 男人回答一句,刚准备再具体形容一下到底又多恐怖,却被杨柳诗笑声给打断了。 “鹅鹅鹅,相公,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样貌哩!” 看得出杨柳诗是再也憋不住了,此时笑的可谓是前仰后合:“看来如今坊间都是这样传的呢!” “确实,今儿下午那说书人不是也说我的样貌能令孩童止哭么?” 魏长天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谣言害人不浅啊!” “......” 毫无征兆的,魏长天和杨柳诗突然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聊起了天。 而这幅场面落在对面四人眼里,则令他们皆是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直到片刻之后,那领头之人好似明白了什么,蓦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你是魏长天?” “嗯?你们不是我的手下么?” 魏长天扭过头来调侃道:“怎么会不知我是谁?” “我......” 听到魏长天的话,又回想起方才那将同伙尽数困在原地的无形之阵,男人终于明白了自己竟然闹了一出何等可笑的乌龙。 本想狐假虎威,结果直接遇到了老虎本尊。 换做别人此时估计早就吓傻了,亦或是扭头就逃。 然而他却只是愣了片刻,然后脸上表情竟突然变得狂喜万分。 包括其身旁三人也是如此,一个个就像是见到了偶像一样“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以一种无比激动的语气纷纷高喊道: “魏公子!!!” “从大觉到大回,三万里路!我、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今后我们四大恶人愿为公子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还望公子成全!” “还望公子成全啊!!” “......” 再激动不过的喊声此起彼伏,再狂热不过的表情情真意切。 当这四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之时,轮到魏长天懵逼了。 什么叫终于找到我了?? 还有,四大恶人是什么鬼?? 搁这跟我演天龙八部呢?? “不是,你们......” 张了张嘴,魏长天刚想仔细问问。 但这四人却不给他机会,仍旧在激动的鬼哭狼嚎个没完。 “魏公子!如今邪道势弱!唯有您才配能统领天下恶人啊!” “是啊!公子您杀人无数、无恶不作!简直便是我等之楷模!” “呜呜呜呜!邪道有救了!有救了!” “......” 魏长天:“???” 第825章邪道有救了! 第826章 复兴邪道! 天下之大,有正自然有邪,有善自然有恶。 有像天罗教那样明明没干啥坏事,却因为身怀顶级功法被打成“魔教”,最终自暴自弃的无奈之人。 也有明明干了不少坏事,但却一直以“正义”自居的伪善之辈。 很明显,正与邪、善与恶并非孤立的存在,在很多情况下皆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形态。 而既然有这些被“逼上梁山”的恶人,以及茫茫多的伪君子,那就一定也有着类似萧风那样“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的侠士,以及无恶不作的真小人。 毫无疑问,眼下这四位便属于最后一类。 笑里藏刀——段方平。 人面兽心——陆滕。 五毒俱全——孙仁明。 厚颜无耻——丘志洲。 从这四个在大觉无人不知的绰号便不难看出这四位主是何等人物。 一个阴险狡诈,一个心狠手辣,一个阴毒无比,一个毫无羞耻心。 作为大觉“恶人界”的扛把子,这四人可谓是真的恶贯满盈。 而这很明显跟他们“扭曲”的价值观脱不了干系。 就像前世的人总喜欢思考“人为什么活着”之类的哲学问题一样,这个世界的修行之人也很喜欢琢磨一个问题——修炼是为了什么? 近万年的历史之中,人类就这个问题得出了许多答案。 有人认为是为了突破肉身的束缚,得道成仙。 有人比较务实,想要长生。 有人觉得是破妄显真,获得跳脱六界的大自在。 当然了,也有人只是为了“为所欲为”。 这里的“为所欲为”不仅仅是指有了实力之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同时也指为了得到更强的力量可以做任何事。 换句话说,在这些人看来,他们一切行为都完全由“本心”所支配,而不受任何道德、律法上的约束。 他们只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强者为尊”。 其实“强者为尊”并算不得什么扭曲的价值观,尤其是在修真世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要知道这里毕竟只是低武世界,个人武力的极限并不高,王朝与皇权仍旧是世界运转的基石。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毫不掩饰的来“践行”强者为尊这四个字,那往往便会被冠以“恶人”的名号。 段方平四人便是如此。 他们四个在大觉可谓是如同过街老鼠般的存在,仗着自己实力不俗整天就知道到处作恶。 听说哪个宗门有样宝贝就上门去偷,被发现了就直接改成抢。 跟谁结了仇就杀他全家,正面打不过就暗算偷袭。 朝廷派人追杀就逃,不追了就再出来接着打砸抢烧。 这般日子虽然过的有些提心吊胆,但倒也算得上“快意人生”。 直到大觉与大宁开战,四人逐渐听说了魏长天的“光辉事迹” 杀宰相,杀皇帝。 自立新朝,一人破百万大军。 当魏长天曾做过的种种“恶行”被添油加醋的传入四人耳中之时,他们突然发觉与魏长天相比,自己此前干的那点事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自己杀了个仇敌就沾沾自喜,人家早就杀了三个皇帝了! 自己抢了个小娘子就洋洋得意,人家早就扶持“情妇”造反称王了! 自己灭了个小宗门自得自满,人家早就跑去灭仇敌之国了! 啊! 原来这才是“顶级恶人”的气魄与格局啊! 听着魏长天的事迹,反思着自己的狭隘,四人自惭形秽的同时也由衷的产生了一种对魏长天的崇拜与向往。 难道自己的人生就要继续这样“碌碌无为”下去么? 不! 即便做不到如魏公子那般,自己也要亲自见证邪道的崛起! 不得不说,段方平四人确实很有“追求”。 在意识到“邪道复兴、人人有责”之后,他们便一拍即合的立马遣散了手下小弟,然后就收拾行李一路向西,来投奔他们心目中的偶像了。 然而“追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主要还是因为魏长天的行踪十分不定,他们实在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所以就只能根据为数不多的消息到处碰运气。 去了大宁京城、去了奉元、去了蜀州数月过去,他们仍没能追随得上偶像的足迹。 但四人并未放弃,在听说魏长天于大回连杀吕元松、吕祥山两人之后就又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永定。 准确来说,他们是今天中午才到的永定城。 一入城四人就根据打探到的消息先去了一趟竹坞,然而那时魏长天众人已然去逛大观园了,因此他们便又扑了个空。 心灰意冷之际,四人想着先找个地方吃顿饭再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可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最终竟然在醉仙楼误打误撞的找到了魏长天 “呜呜呜!魏公子!这可当真是天意啊!” “是啊!想不到公子竟恰好也在这酒楼,我等又恰好踹开了公子的房门!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魏公子!我们这四条命今后就是您的了!” “没错!我等不求别的!只求能亲眼看看咱们邪道是如何将那些名门正派踩在脚下的!” “求公子成全!” “” 鬼哭狼嚎的喊声持续了差不多一刻钟,这四人也跪了一刻钟。 而当他们无比激动的把他们为何要来投奔,这一路的艰辛,以及此刻的喜悦统统说完之后,魏长天却是人都傻了。 这尼玛也行??? 只听说过谁谁谁乐善好施、为人仗义,能引得能人志士主动来投。 没听说过干坏事干得多也能吸引粉丝的。 更关键的是他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啊? “咳!” 轻咳一声,扭头看向李子木。 而后者虽然表情古怪,但还是很快点了点头,示意这四人并未说谎。 得,竟然是真的。 微不可查的翻了个白眼,魏长天快速思考片刻,旋即便有了决定。 只见他突然走到四人面前,表情也瞬间变得热情无比,以一种再痛快不过的语气大笑道: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四位前辈快快请起!” “莫要再说什么替我卖命的话了!您四位能来那是看得起我!” “今后咱们便一道努力!争取早日将邪道复兴光大!” 第827章 恶人也要有格局 一副相见恨晚的“同道”相认之景,一番义薄云天的豪言壮语。 就这样,当魏长天和段方平四人痛饮了数杯醉仙酒后,他便“莫名其妙”的又多了四个属下。 当然了,这件事看似偶然,但实则却是魏长天坚持“行恶”所导致的必然。 他才不在乎这四大恶人此前都干过啥坏事,反正四人的本领都不俗,收入麾下肯定是没错的。 最起码那个领头的段方平就很对自己胃口。 看似狂妄,但实则十分细心谨慎,且做事十分果断。 更关键的是,除了一身逃命和偷盗的好本事之外,从他逃出锁龙阵后竟又为了其余三人去而复返便不难看出他对自己人也算得上仗义。 如此一个三品高手,如果利用好了将来确实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段大哥,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从一片狼藉的醉仙楼出来,坐在回竹坞的马车上,魏长天笑着对段方平说道:“今晚先好好休息一番,别的事咱们明天再说。” “好!我等都听公子安排!” 脸上的激动之色还残留着不少,段方平四人纷纷点头应是。 几人就这么客套了几句,然后那个绰号是“人面兽心”的陆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声说道: “魏公子!听闻您扶持的反王公孙言如今在大回朝廷手里!” “如若您信得过我们,我等今夜就上那龙首山将人带回来!” “虽不敢说一定,但我们也算有点本事,想必多少是有些机会的!” “.” 这就要干活? 好家伙,工作积极性这么高? 听到陆滕的话,魏长天心里滴咕一句,旋即说道:“不必了,此事我自有打算。” “嗯?” 陆滕眼神一愣:“不知公子有何计划?” “这个么” 没有回答,魏长天只是瞥了一眼脸上有一道长疤的陆滕,视线又扫视了一圈其余三人,然后笑道: “四位前辈,你们不远万里前来投靠于我,我很是欢迎。” “不过我做事自有一套规矩,若你们真的想跟着我,那就需得按照我的规矩办事。” “只要你们没坏规矩,那日后哪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天大恶行,我依旧会保你们周全。” “但若是坏了规矩我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当然,我知道四位前辈一向无拘无束惯了,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因此你们现在仍可以离开,咱们有缘江湖再见就是了” 车轮声滚滚,魏长天说话时嘴角始终挂着笑,但其余四人的表情却皆是产生了变化。 他们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段方平正色问道: “不知魏公子的规矩是什么?” “很简单,一共只有三条。” 魏长天低头理了理衣袖。 “第一,你们若是要做什么事,需得提前告诉我。” “我许你们去做,你们才能做,我若是不许,那便不能做。” “第二,不该问的少问。” “若是我觉得有必要,不用你们问也自会跟你们说的。” “第三.” 稍稍一顿,魏长天的语气突然严肃了几分。 “四位前辈,正道之人尚且知道小善为私,大善为公,我等恶人也不应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干。” “恶人亦分三六九等,你们既然前来投奔于我,想必便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从今往后那些鸡鸣狗盗的事便尽量少做。” “我们行恶归行恶,但格局一定要打开,唯有这样才能将我邪道发扬光大。” “我的规矩便是这三条,你们答应不答应?” “.” 话落,车轿之中一片安静。 做任何事都需得汇报。 不该问的少问。 如果说前两条规矩段方平四人早有预料的话,那这第三条便是他们未曾想到的。 少干偷鸡摸狗的小恶之事?格局要打开? 乍一听魏长天的要求似乎与“恶人”的作风背道而驰,但四人在惊讶之余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甚至还有一种心灵得到了“升华”的感觉。 看看!看看! 魏公子的气魄果然不是我等所能比拟的! 确实!整天偷鸡摸狗能成什么大事?与那些山匪有何区别? 若这点困难都不能克服,自己还不如留在大觉呢! 既然来了!那就得跟着魏公子多看多学! 只有这样才能早日成为如公子一般臭名昭着的大恶人! 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恶名也能传遍天下,四人皆不再犹豫,纷纷拍着胸脯保证道: “请公子放心!我等明白了!绝不会坏了您的规矩!” “是啊!您就放心吧!” “.” 此起彼伏的承诺声无比诚恳,在魏长天的笑容中飘出车窗,隐隐约约传入了后面两辆马车之中。 而坐在两辆马车中的几人听到这些话后,表情则各不相同。 “子木,那四人确未曾说谎?” “这事儿未免也太巧了些,我怕是有人在暗中作梗。” 中间一辆马车坐着的是杨柳诗和李子木。 对她们而言段方平四人是正是邪并不重要,她们只在乎于魏长天是否有利。 因此,当杨柳诗听到魏长天好像正式决定接纳这四人之后,便又一次有些担忧的问向了李子木。 而后者也又一次认真回答道: “夫人,奴婢看得出他们皆未说谎。” “巧是巧了些,但若反过来想,若真有人暗中操纵又怎么会露出这等破绽让我等起疑?” “夫人放心,奴婢日后还会时刻注意这几人的。” “如果他们真的另有所谋,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到时亡羊补牢亦不算晚” “.” 你一言我一语,杨柳诗和李子木这边主要是在讨论段方平四人的身份,以及他们是不是“动机不纯”。 而最后一辆马车之中的秦荷和楚安的侧重点则又不一样。 毕竟虽然不熟悉段方平等人,但从四人“自爆”的内容中却不难听出他们是实打实的恶人。 这种人千里迢迢来投靠魏长天,魏长天还欣然接纳了. 秦荷对于“魏公子是个好人”的信念在这一刻不免再次有些动摇。 不过 “楚安!” 突然,秦荷眼睛一亮,苦思冥想了半天之后终于帮魏长天想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你说魏公子之所以准许这四人跟着他,是不是想要感化他们?” “对!一定是这样了!” 第828章 什么是格局?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三辆马车回到了竹坞。 客栈之中什么都有,此前只住着魏长天一波“房客”,再多住四人绰绰有余,因此段方平四人就这么安顿了下来。 其实他们本来还想着去逛一逛大回的青楼的,不过魏长天想了一下后并未同意。 当然了,这并非因为“逛青楼”是一件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魏长天只是觉得今天他们在醉仙楼闹得已经够凶了,暂时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的好。 而四位恶人倒也真的“守规矩”,见魏长天没答应便也不再坚持,回屋又喝了一阵酒便睡下了。 至于魏长天这边. “相公,反正奴家觉得还是要多看看为好。” 灯光温暖的正屋之中,杨柳诗一面收拾着今天在大观园买的东西,一面说道:“我已经让张三去查这四人的底细了,最起码也要等到消息传回来再用他们办事。” “嗯,这我自然知道。” 魏长天撇撇嘴:“之前杜常的教训就够深刻了,这次我不会轻信他们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们真的可靠,那保不准还真堪大用。” “大用?” 杨柳诗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的确,最起码那段方平确实有些手段,办事也干脆。” “对了,当时他是怎么将星辰刀鞘偷走的?相公你当真没有一点察觉么?” “没有。” 魏长天无奈的摇摇头:“估么着应当是空间一类的神通,不过我还没问他,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嗯,等等好。” 杨柳诗转过头去继续对着铜镜摆弄魏长天买的那对耳坠:“再有四天便是五月初五了,奴家觉得等大回的事尘埃落定之后再想这些也来得及” “.” 对着镜子说着话,长发柔柔的散落在肩头,烛火映的房间一片温柔。 杨柳诗在那边喋喋不休说个没完,而魏长天却是在某一刻看着前者的背影突然愣了一愣。 因为他发觉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的相处方式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杨柳诗不再对自己“言听计从”,自己也不必再藏着许多秘密。 换句话说,就是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难用语言形容。 但最起码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看什么呢?” 忽然,略显疑惑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魏长天抬头看去,只见杨柳诗正看着自己,满是期待的问道:“好看么?” “嗯?” 视线落在小巧的耳垂上,魏长天这才发现杨柳诗已经把自己买的耳坠戴上了。 耳坠的样式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小颗绿玉镶了一圈金边,寻常人带着估计看不出什么特别。 不过就杨柳诗这等样貌而言,佩戴任何首饰都不可能难看。 “挺好看的。” 由衷的夸赞一句后,魏长天犹豫了一下,突然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不是死了,就是需要暂且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你怎么办?” “.” 很明显,魏长天之所以问这个,应当是想到了自己以后穿越回地球之后的情况。 毕竟许岁穗曾说过他们其实是可以回去的。 但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回来就不好说了。 而如果回不来 其实魏长天明白自己或许不该闲的没事问这个问题,但刚刚还是一个没忍住问了。 他在心中预计了很多种杨柳诗可能的回答及反应,可没想到后者只是不解的眨了眨眼,旋即就扭回头去照镜子了。 “奇奇怪怪的。”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等你回来啊” “.” 日起日落,暮来朝去,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又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当中段方平四人果真没再做那些鸡鸣狗盗的“小恶”,甚至还日日行善,每天都要去青楼里“帮助”那些可怜的风尘女子。 魏长天当然没兴趣跟他们一起“行善”,不过倒是突然对“逛街”来了兴致,在这三天里跟杨柳诗一起把永定城逛了个遍。 单就这几天的日常而言,他好像不是来灭国的,反倒是像来旅游的。 不过他这边惬意无比,可楚先平和吕元进却一刻也不曾休息,仍旧在竭尽所能的为问斩公孙言造势。 如果说三天前的公孙言是“过街老鼠”,那现在完全就成了“千古罪人”了,随便在大街上找个百姓都对他恨的牙痒痒,估计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 魏长天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仍旧我行我素,不为所动。 反倒是段方平四人越发替他着急,终于在今天下午放弃了逛青楼,跑来再次表明想要助魏长天一臂之力。 “魏公子!明日便是公孙言的问斩之日了,我们总要做点什么吧?!” “是啊公子,我等计划明日去劫法场,还望您准允!” “公子,您不屑出手便交给我们!我们一定把此事办的干脆利索!” “.” 很明显,在跟魏长天相处了三天之后,段方平四人哪怕再笨也察觉到了不对。 说好的天下第一大恶人呢? 说好的邪道领袖呢? 你不屑于干偷鸡摸狗的事就罢了,整天就知道陪老婆逛街也无妨。 可现在人家都要杀公孙言打你脸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这不应该直接杀上龙首山,将永定城杀他个天翻地覆才对么? 心中抱着这种怀疑,段方平四人的言行举止已然没有三天前那般恭敬。 尤其是陆滕、孙仁明、丘志洲三人,说话时更是有点逼宫的意思。 而面对着这种情况,魏长天也没用暴力给四人“上一课”,只是扭头问向身边的张三: “张三,还有多久?” “回公子,两个时辰!” “嗯” 点了点头,魏长天在段方平四人疑惑的目光中笑着说道;“四位前辈,走吧,随我出城一趟。” “出城?” 四人闻言一愣,虽不知道魏长天要干什么,但还是跟着后者出了永定城。 而待两个时辰之后,当黑压压的兵阵如同一条巨龙般出现在地平线尽头时,他们此前的怀疑瞬间便被无与伦比的震撼所代替。 并且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魏长天的一番话便令这种震撼感再上一层,甚至达到了“热血沸腾”的程度。 此时此刻,段方平四人终于明白了魏长天嘴中的“格局”是什么了。 “传令下去,围城!自即刻起任何人不得出!” “另外告诉城中百姓!如若明日公孙言死,那今后将再无永定城!” 第829章 夜凉(上) 五月初四,下午申时,自新奉而来的大乾二十万降兵终于抵达了永定城下。 毫无疑问,这样一支军队并不会有多强的战斗力。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军队,并且人数要远远超过永定城中城备军和禁军的总和。 更别说后者当中大部分人并不听从吕元进的指挥,只想在这场大乱中明哲保身。 因此,即便只有二十万人,但想要围困住整个永定城却也足够了 “见过魏公子!” “见过公子!” 永定城外,二十万大军主帐。 魏长天带着段方平四人坐于帐中,对面则单膝跪着几个新奉的将领。 很明显,兵虽然是降兵,但将领肯定的是自己人。 所以除了公孙家的几个谋士之外,大部分将领其实都是许岁穗“无偿支援”的。 这些人大都在新奉之战时见过魏长天,魏长天也对他们多少有点印象,因此眼下双方并不陌生,相互客套了几句后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嗯,都起来吧。” “此次来永定要做什么,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记住,打从现在开始,城中若有军队想要出城,不必阻拦,任由他们离开就是。” “但所有的百姓,不管男女老少、有何缘故,一个也不许放走。” “我就住在城南的竹坞客栈,如若有什么紧急之事便差人去与我说,我自会出手解决。” “若是没什么事,那就好好盯紧四座城门,等待我的命令。” “都听明白了么?” “是!我等明白!” 整齐的应和声立刻响起,看得出这些新奉将领对魏长天都十分恭敬。 不过片刻之后,却也有人试探着问道: “公子,属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问。” 魏长天言简意赅的吐出一个字。 “是” 看了看身边几个同僚,说话之人稍作犹豫,旋即轻声问道: “公子,明日如若公孙言死了,我们当真要屠城么?” “.” 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此话一落,主帐之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但每个人的表情却又不尽相同。 毫无疑问,即便是在战时,屠城、抑或说屠杀百姓也是一件十分伤天和的事情.哪怕杀的是敌国百姓。 更何况现在大回已然战败了。 因此,站在这几个将领的角度,他们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无比纠结。 但段方平四人就没有这种“心理负担”,此时皆是呼吸急促的盯着魏长天,心中明显有着不同的倾向。 而魏长天也确实很快就给出了他们所期待的那个答桉。 “怎么?你们莫不是以为我只是在虚张声势?” “属、属下不敢!” 方才说话的将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赶忙慌张的辩解道:“属下只是觉得此番所率士卒皆是大乾降兵,军心未免难控。” “如若公子真的要屠城,属下们也好早、早做安排.” “哦,原来是这样。” 冷冷的瞥了那将领一眼,魏长天慢慢站起身子。 “那你们便提前安排吧。” “.” 那你们就提前安排吧。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不过这句话其实便已是答桉。 一众将领的脸色瞬间都发生了变化,但却没人敢再提出半句异议,只是连连应和道: “是!请公子放心!我等明白了!” “嗯,明白了就好。” 另一边,魏长天轻哼一声不再去看他们,而是扭头对段方平四人说道: “四位前辈,这边的事办完了,咱们走吧。” “.啊!好!” 回过神来的段方平几人赶忙也站起身子,再看向魏长天的眼神已然变得有些狂热。 如果说过去三天魏长天的表现让他们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的话,那此时此刻的场面则令四人终于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顶尖恶人的格局”。 这可是一国京城,数百万人的命啊! 魏公子说杀就杀!竟丝毫不见犹豫! 虽然段方平四人此前皆杀过不少人,并且不管杀的是谁也都未曾有过犹豫或者纠结。 但平心而论,若换做是自己来面对这样一种局面.段方平四人没有一个敢说自己能做到如魏长天一样“狠心”。 果然没来错!没来错啊! 如果现在不是在军营之中,段方平四人恨不能立马给魏长天跪下以表心中的激动和崇拜。 只是他们不知道,魏长天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心狠手辣。 不管是“妇人之仁”也好,还是“尚未泯灭人性”也罢,总之他确实做不出如宁永年那般的屠城之举。 而之所以没有跟那些将领说实话,也只是因为他要把戏做足。 只有先让自己人相信,城中的百姓才会相信。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后者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魏长天几人坐车回到了竹坞。 此时已是黄昏,回来的路上沿途所见永定城还算平静。 毕竟现在只是大军围城,但屠城的消息还没传开,百姓们大都不算慌张。 不过估计用不了多久,这般平静便会不复存在了. “相公!” 一路回到小院,一直在院中来回踱步的杨柳诗立刻便迎了上来。 不过她并未问城外大军的事,而是有些急促的说道: “方才楚先平派人来了,说是想在今晚再见你一次!” “嗯?” 魏长天闻言一愣,不知道楚先平这是玩的哪出。 意识到要输了? 还是有别的什么阴谋? 亦或只是单纯的想跟自己再聊聊? 皱眉思考片刻,魏长天开口问道: “在哪?” “龙首山脚有一名为相思的小湖,便在那里。” “什么时候?” “来人说相公你何时得空何时去便可,楚先平会一直等着。” “.行,我知道了,先吃饭再说。” 点了点头,魏长天还是决定去见一见楚先平。 以他对后者的了解,这应该不会是什么陷阱,最起码也不会是那种“在湖边设伏暗杀自己”的拙劣诡计。 但自己就这么去还是有点不保险。 “叫李子木来。” 突然,已经走出几步的魏长天又回过头来,沉声说道: “跟她说,今夜她跟我一起去。” ps:今一明三 第830章 夜凉(中) 是夜,相思湖。 相思湖不大,就在龙首山脚一处鲜有人至的角落里。 传闻此湖之前并不叫“相思”,只是在数百年前发生过一段感人的故事,故此才改了名。 故事也很简单,说的是那时大回禁军中有一小卒与一宫女两情相悦,偷偷私定了终身。 虽然宫中没有规矩说禁军和宫女不能谈恋爱,但两人毕竟还未真的结成夫妻,怕被别人看到,因此平日里便大都在这湖边悄悄约会。 互诉衷肠、耳鬓厮磨。 跟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当时这俩人可谓是爱得死去活来,并且约好等男人立功升官之后便去内务府走动一下关系,令女子得以提前出宫成亲。 而打那过去没多久,男人升官的机会便真的来了。 南方民变,当地州衙未能镇压,彼时的大回皇帝亲率禁军前去南方平乱。 平乱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一群山匪草寇哪里敌得过天子麾下的禁军。 因此没用三个月大军便得胜回京,永定城张灯结彩迎接班师凯旋。 但男人却未能回来。 女子想尽办法从禁军那里打探到了一点消息,得知男人是在一场大战之后失踪了,下落不明。 这是常有的事,毕竟战场混乱,尸首并非都能找到。 所以,男人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战死了。 犹如晴天霹雳,听闻噩耗的女子肝肠寸断。 之后她白天依旧在宫中做事,晚上便会去小湖边默默等待着自己的心上人,期盼着后者有朝一日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女子等了很多年,其事迹自然就慢慢流传开来。 因此小湖便也有了名字,名为“相思”. “咕噜噜” 夜凉如冰,月色铺洒在疾驰的马车之上,泛着皎白的银辉。 张三一边驾车,一边跟车中的魏长天讲完了这段不知真假的故事。 而后者则是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李子木,突然问道: “她等到了么?” “啊?” 张三的声音从车帘的缝隙飘进来,好似有些疑惑:“公子,你是在跟我说话么?” “对。” 魏长天稍稍抬高了点音量,重复道:“我方才问那个宫女最后等到心上人回来了么?” “据说没有。” 张三很快回答:“说是她一直等了八年,但二十五岁出宫后再无法进出相思湖,因此便没人再见过她。” “至于她之后是否嫁了人、亦或是终身未嫁,这些便都不得而知了。” “嗯” 点了点头,魏长天不再说话,坐在他对面的李子木更是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头埋得很低。 毫无疑问,那个宫女的故事与李子木的故事并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但好像又有些相似。 总之,李子木此刻的心情明显很不平静,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这个故事,还是因为即将就要再次见到楚先平的缘故。 就这样,车轿之中陷入一片寂静,唯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回荡。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当马车缓缓减速停下时,张三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份沉默。 “公子,到了。” 月色沉沉,朱墙耸立。 大摇大摆走下马车,魏长天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站在一座偏门外的两个男人。 这俩人魏长天见过,是跟着楚先平一道来永定的馗龙高手,也是那天活捉公孙言的两人。 境界都是二品,但有没有练过挑月剑就不知道了。 嗯? 话说楚先平现在应该已经掌握了馗龙的丙一分舵了吧。 那原属于吕鸿基的那几个练过挑月剑的馗龙之人去了哪里? 是跟了楚先平?还是跑了? 如果跑了的话 “魏公子。” 不大不小的声音忽然响起,就在魏长天的思维不知跳跃到哪里之时,一个馗龙之人已然走到近处,冲他抱拳说道: “楚公子已等您多时了,请随我来。” “嗯。” 瞥了男人一眼,魏长天没说啥,迈步便跟着前者往朱墙下的小门走去。 而李子木则跟在后面,裙角随着步子微微摇晃。 她眼神复杂,呼吸急促,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甚至行至距离小门不远处时,她竟一个没注意被石阶绊了一下,险些便要摔倒。 “呀!” 下意识的轻呼一声,慌忙稳住身子。 李子木轻轻舒了口气,但再抬头时却又愣了一愣。 因为魏长天不知何时已然停下了脚步,此时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公、公子,奴婢” “若是这般放不下,那你就回去吧。” 没听李子木解释,魏长天直接冷冷的打断道:“不必这么为难自己。” “.” 张了张嘴,李子木自然懂魏长天的意思。 她捏着手指挣扎了片刻,旋即低头小声说道: “奴婢知错。” “请公子放心,奴婢绝不会再如方才那般了。” “.最好是这样。” 瞥了李子木一眼,魏长天不再看她,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而前者则是轻咬着嘴唇又在原地站了几息,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清月疏星,银河在望。 远处树影摇曳,夜风习习,触体生凉。 就在这晚风里,李子木的眼神也终于变得平静。 走入小门,沿着整洁的青石板路又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魏长天和李子木便见得了一汪小湖。 水边柳枝静,柳下明月藏。 作为龙首山中不计其数的湖池之一,相思湖极小,从此端到彼岸不过百丈距离,湖水平静无波,犹如镜子般映出了天上的月与星。 而在岸边的一座挂着灯笼的凉亭中,楚先平正孤身一人坐在那里,仿佛与这静谧之景融为了一体。 “魏公子,楚公子便在亭中,小人告退。” 停下步子,回头说了一句,两个馗龙之人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魏长天并未关注他们去往了哪里,只是盯着亭中的楚先平,然后不快不慢的走了过去。 “楚兄。” 脸上挂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当两人时隔九天再次见面时,魏长天并没有太多废话,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今夜找我来此处可是有什么事?” “公子。” 起身冲魏长天拱了拱手,楚先平并未立刻回答前者的问题,视线又落在稍后一点的李子木身上。 “李姑娘。” “许久不见。” 第831章 夜凉(下) 许久不见...... 夜深湖岸万物眠,天在阑干四角边。恩怨情仇缘分尽,独留璧月照人圆。 严格来讲,楚先平说的“许久”并没有多久。 从他离开奉元,到今天,这中间仅仅过去了不到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算得上久么? 可能在不同情况下其答桉并不一样。 最起码在楚先平看来,这应当是肯定的。 只是对李子木来说...... “奴婢见过楚公子。” 端手施了一礼,李子木语气冷漠,表情亦十分平静。 这句话无疑是在划清她与楚先平的界限,而后者闻言后倒也没有惊讶,仅仅是苦笑了一下,然后便重新看向魏长天。 “公子,今日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道别?” 眯了眯眼,魏长天一屁股坐在亭中石凳上,看着楚先平笑问道:“怎么?楚兄你这是终于想明白明日会是何种结果了?” “并非如此。” 楚先平摇了摇头,同样在魏长天对面坐下:“虽然大军已经围了永定城,但我仍相信大多数百姓应当懂得何为国之尊严、人之尊严。” 尊严? “呵呵,楚兄,恐怕你不是相信百姓,你只是相信你自己吧。” 不屑的笑了笑,魏长天没再就此事跟楚先平争辩,只是随口再问: “既然你觉得自己不会输,那何来的道别一说?” “因为不论明日如何,我都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做一件事情。” 楚先平看了一眼水中明月,平静的回答道: “且未必能再回来。” “......” 童孔一缩,听到楚先平的这句话,魏长天不可避免的皱了皱眉。 而李子木更是身子一颤,双眼蓦然瞪大。 两人就这样盯着楚先平,直到魏长天的声音缓缓响起。 “楚兄,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要选在这相思湖与我,不,应当是与子木见面了。” “公子说笑了。” 楚先平表情不变:“我并未想这么多。” “是么?那你要去做什么?” 魏长天斜眼看过去:“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竟能让你有去无回。” “此事......” 抬眼看了看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李子木,楚先平摇了摇头:“公子,我与你单独聊聊吧。” “......” “可以。” 思考了片刻,魏长天回头冲李子木摆了摆手:“你先走远一些。” “......是。” 轻轻咬了咬嘴唇,李子木并未多言,低头应了一句便独自走出凉亭,退到了一棵老柳之下站定。 而待她离开后,楚先平这才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说道: “公子,是挑月剑。” “......” ...... 关于挑月剑,魏长天始终都对其弊端有着深深的忧虑。 这种忧虑并非来自于对“个人”的影响,而是其对整个世界的威胁。 上次许岁穗为了“促和”魏长天和宁永年,便曾谎称挑月剑已经泄露至民间。 虽然后来魏长天知道了这事儿是假的,但依旧没有打消心中的顾虑。 毕竟眼下没有泄露,不代表以后都不会泄露。 只要这世间还有练过挑月剑的人,那这恐怖的剑法便有着传遍天下的可能。 而现在,这份担忧已然“成真”了...... 据楚先平所说,泄露的源头正是那几个曾为吕鸿基手下的馗龙高手。 吕鸿基是知晓挑月剑弊端的,因此为了防止这些人变得不可控,曾给他们服过傀儡丹。 但后来他死在了新奉皇宫,傀儡丹自然也就失去了约束效果。 于是这些人便就这样逃离了大回。 楚先平此前一直在查这几人去了哪里,终于在今天查到了他们下落。 具体的位置他没说,但听起来应当距离大回、大宁这片区域挺远的。 而楚先平现在便是准备亲自去往那里,将这几人除掉,以绝后患...... 夜风微凉,明月静谧。 当楚先平讲以上这些讲完后,魏长天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很明显,如果楚先平说的是真的,那他的行为无疑是高尚的。 最起码他同样不想看到挑月剑“广为流传”,然后祸乱天下。 但如果是假的......看着楚先平,魏长天实在想不到前者编这样一套谎言有何意义。 因此在沉默过后,他只是缓缓问道: “需要我帮忙么?” “不必了。” 摇了摇头,楚先平轻声回答:“吕鸿基是我杀的,也是我一时疏忽才导致那几人逃脱。” “既然此错在我,那我自然要弥补这份过错。” “只是如若我未能做到......公子,到时我会将所有情报传回来,还望你可以帮我这最后一次。” “......” 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解决。 但如果我实在没能解决的了,还希望你可以替我将那几人杀了,以免酿成更大的祸乱。 平心而论,楚先平如此做法足以称得上一句“有担当”。 毕竟他完全可以不管逃脱的那几人,甚至或许还能在将来的大乱之中借机称霸一方。 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出于对全天下人负责的态度,决定去走上这一遭。 一时间,魏长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说实话,他其实是愿意去帮楚先平的。 但情报掌握在后者手里,自己单方面的意愿并没有用。 而至于楚先平为什么不要自己帮忙,以及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楚兄,这就是你为何没来找我,而是让我来此处找你的原因?” “是。” 楚先平轻轻点了点头:“公子肯来,便说明仍信得过我,我才会与公子说这件事。” “哦对了,还有一事。” “公子,你也练过挑月剑,日后或许同样会遇到心魔的问题。” “而除去玉露散之外,另有一法子或许也对心魔有用......” 除了玉露散,竟然还有压制挑月剑心魔的办法? 魏长天勐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先平,想不通这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办法是什么。 而后者也没卖关子,很快就如实说道: “是傀儡丹。” “我曾试过,如若服过傀儡丹,即便心魔发作也不会违抗效忠之人的命令。” “其中原因我不清楚,但或许是因为那心魔不愿宿主身死也说不准。” “总之此法虽不比玉露散,可也有用。” “更关键的是它不需每隔一段时间便得服药。” “公子,此法我今日虽与你说了,但还是希望你永远都用不到......” “呼!” 一阵风吹过,湖水掀起阵阵涟漪。 楚先平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而魏长天也想明白了这个办法的“原理”。 练挑月剑会产生心魔,且越练越严重,最终甚至会让人迷失自我。 傀儡丹会产生“心灵羁绊”,如果做出背叛之举便会毒发身亡。 但如果一个服过傀儡丹的人心魔爆发,那他究竟是会“服从”心魔的命令,还是效忠之人的命令呢? 很明显,楚先平已经给出了答桉。 而利用这个方法,虽然有不少局限,但也确实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将心魔所带来的危害降至最低...... “楚兄,多谢。” 抬头看着楚先平,魏长天轻声道了句谢。 他没问前者为何要将这等秘密告诉自己,但这声“楚兄”却又变得如之前那样熟悉。 “公子不必谢我。” 另一边,楚先平笑了笑:“就当是我以此秘密来换公子的一个承诺吧。” “承诺?” 魏长天一愣:“什么承诺?” “公子忘了么?” 楚先平看了看远处仍旧站在老柳下的李子木,将他方才说过的一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如若我此次没能回来,还望公子可以帮我杀了那几人。” “......” “好。” 第832章 还不够 就这样,魏长天和楚先平算是达成了一个“君子协定”。 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不过魏长天在最后还是多问了一句。 “楚兄,要跟李子木单独说几句么?” “......” 看了看不远处的人影,楚先平摇摇头,回答的十分言简意赅。 “不用了。” “......那好,你多保重吧。” 站起身子,魏长天留下最后一句话便向着李子木走去。 两人好似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在楚先平的注视下渐渐走远,直到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公子,楚先平他......” 坐在回竹坞的马车上,今夜“白跑”一趟的李子木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小声问道:“他究竟要去做什么?” “这事儿你没必要知道。” 魏长天看了她一眼:“总之与你无关。” “......是,奴婢明白了。” 低了低头,李子木的语气很轻。 而魏长天想了一下后则又补充道: “不过没他说的那么危险,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 缓缓抬起头来,李子木的眼神很复杂。 她像是想说什么,但又没能说出口,最后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奴婢晓得了。” ...... ...... 一夜无话。 第二天,魏长天起了个大早。 虽说问斩公孙言是在中午,不过他还是早早起来准备看一看永定城中的情况。 而事实也确实没令他失望。 经过一夜的发酵,“反王若死,全城陪葬”的消息已然传开,打从半夜开始便有不少百姓拖家带口的想要出城逃难。 然而他们哪里走得了。 由于魏长天昨天就下了命令,因此普通百姓不管如何哀求,愣是一个也没能出得城去。 反倒是城中守军连夜走了不少。 如此场面其实是颇为可笑的。 大敌围城,自国军队不想着守城抵抗,反而跑的比谁都快...... 没人是傻子,当百姓们看到城墙之上再无一个大回兵卒之时,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便已经有了一个预计了。 只是他们除了破口大骂几句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普通人与修行者之间武力上的差距使得他们根本无法反抗,更别想着强行冲出城去了。 毕竟“勇于”尝试的人如今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因此,如今摆在城中数百万百姓面前的路便只剩下了两条。 一,坚决支持吕元进和大回朝廷,期盼他们有办法可以挡住城外二十万大军。 二,集体情愿,放过公孙言。 选一,便是将自己的命全部寄托在吕元进身上,可以说是“与国家共存亡”。 选二,虽然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但好歹能活下去。 这个选择题乍一看很令人纠结,可对大部分普通人而言其实并不难选...... “乡亲们,反王不能死啊!” “那魏阎罗连大军都派来了!他不是在吓唬我们啊!” “操!城备军那一群王八蛋!昨夜老子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城去了!城外的军队压根就没有阻拦丝毫!” “这么说来恐怕是军中有人与敌国勾结啊!” “这还用问吗?!一定是这样了!否则魏阎罗在城中住了这么久为何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咱们怎么办?” “哼!朝廷于我们不义,咱们又为何要忠?依我看咱们就去市曹给公孙言求情!” “是啊!人是朝廷杀的,凭什么要我们陪葬?!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说得有理!” “去!咱们都去!” “......” 茶馆、酒楼、街头巷弄。 在意识到出城已是不能之后,永定城中各处便都出现了以上的论调。 很明显,人在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时都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而城备军的出逃便成为了最合适的借口。 当兵的都逃了,我们凭什么要留下等死? 命是自己的,什么家国、什么大义也不能要了老子的命! 抱着这种想法,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往菜市口聚集,不多时便挤满了周围数条街道。 此时距离午时尚早,公孙言自然还没有被押解到此处,甚至连个官差都没有。 找不到宣泄口的百姓便又去往衙门,将门口的鸣冤鼓擂的“冬冬”作响。 只是这时候衙门又有谁敢出面,任凭众人将鼓擂破了也未曾见得大门打开。 而这一举动无疑又再次凭添了几分百姓心中的怒火。 最后众人一合计,干脆直接浩浩荡荡的去了龙首山,就跪在各处宫门之外开始鬼哭狼嚎。 从几百人、到几千人、几万人,再到更多。 不知多少百姓就这么跪在山脚,甚至最后竟把偌大的龙首山给“包围”了。 他们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立刻放了公孙言,然后与魏长天“和谈”。 说是和谈,但谁也知道其实就是投降。 面对着先后杀了自国皇帝、皇子、王爷的仇敌,大回百姓,最起码永定城的百姓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龙首山上的吕元进看到这一切,起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刁民! ” “这群刁民简直是不可理喻! ” “魏长天要杀他们!他们不想着抵抗,反倒跑到这里来为贼人求情!真是荒谬至极! ” “想不到我吕家竟养了这样一群白眼狼!” “可悲!” “可悲啊! ” “......” 歇斯底里的吼声响彻大殿,略显混乱的内容彰显出吕元进此刻有多么愤怒。 他的心情可以理解。 但他可能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百姓之所以会来龙首山替公孙言求情,而不是跑去跟魏长天拼命,其实正是因为在潜意识里认为他吕元进比魏长天弱。 当然了,吕元进忽略了这个原因倒也正常,毕竟他现在基本已经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不过一旁的楚先平却始终十分平静。 他并未因为山下的百姓便有所动摇,抑或说这种程度还不够。 最起码还不够他承认自己输了...... “殿下,闭嘴吧。” 突然,楚先平冷冷的看了吕元进一眼,一句话便令后者的怒吼戛然而止。 没有去管这位脸色涨红的大回皇子,楚先平只是停顿片刻,然后对身边一人说道: “时候差不多了。” “押公孙言下山吧。” 第833章 希望 “让开!统统让开!” “公孙言乃朝廷犯!为其求情者视如同罪!” “滚开!” “......” 半个时辰后,巳时初。 虽然距离时还有整整一个时辰,但在数千禁军的“护送”下,押解公孙言的囚车便已驶出龙首山,向着菜市口而去。 毫无疑问,马车和禁军一出山便遭到了重阻。 无数百姓拥挤在街道两侧,“放人”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更有甚者竟然跪在道路中央,令押解队伍行进的十分缓慢。 然嘴里喊着“为命犯求情视如同罪”,但全副武装的禁军当然不会真的杀人开路。 而越是这样百姓便越“肆无忌惮”,毕竟朝廷不敢杀人,可魏长天却是真敢杀人。 因此,随着“***”的人越来越多,在出一条街之后,囚车便终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哒哒哒”的蹄声嘈杂,各种各样的喊声拥挤。 场面一时间变得无比混乱,而在街边某家茶楼二层的一扇窗后,看到这一切的魏长天则是露出了丝笑容。 “哼,照这架势囚车能不到菜市口都不好说,我倒要看看楚先平他还有什么后手。” 表情平静的看着混乱的街道,魏长天的语气十分轻松。 一旁的杨柳诗白了他一眼,笑着打趣道: “相公,你可莫要得意忘形的太早了。” “楚先平然将公言押了龙首山,自然就不会轻易放弃,怎么也要再尝试一下的。” “尝试?能干什么?” 魏长天满不在乎摇了摇:“了杀人开路,我想不到他还能有什法。” “而若是他真的这么做,那就已经输了。” “这可说不准,别人或许没办法,但楚先平......” 顿了顿,柳诗没再就这个问题接着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相公,楚先平他然都要走了,为何还要与你较这个真? “哪怕最终是他赢了,吕元进也势必坐不稳这皇位,他为何不干脆认输让你承个人情呢?” 话题转移到楚先平身上,杨柳诗的疑惑其实魏长天也曾有过) 确实。 楚先平昨晚说过,不论今日的结果如何他都要立马去追杀那几个馗龙之人。 因此这个赌约的输赢佛便无太大意义了。 楚先平便赢了也没办法掌控大回,还不如给自己送个顺水人情。 可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认真呢 “或只是想看他与我究竟谁谁错吧。” 收回视线,魏长不再去看窗外的景象:“他还是相信这天下百姓都应如他般懂何为大义。” “么?那他应当要失望了。” 杨柳诗笑着眨了眨眼:“就现在来看,大多数人总归还是自私的。” “自私......唉,倒也未必。” 叹了口气,魏长天出乎意料的否定了杨柳诗的观点。 这句“倒也未必”明显与他此前的所作所为截然相反,自然也令杨柳诗大为不解。 “公为何这样说?” 只见杨柳诗伸手一指窗外,疑惑的问:“若这些百姓不是自私的,他们又因何来此阻拦囚,公孙言求情?” “说到底他们还不是将自己的命看的比家国大义更重么?” “命比义重,这就是自私么?” 看着杨柳诗,魏长天笑着反问道:“所谓自私,不过就是图利而已。” “而既然是图利,那就总要有个比较。” “如若觉得值得,便是把搭上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如若觉不值,一文钱也会舍不得(本章未完!) 第833章希望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 “说到底,自私与否其实只不过是值不值罢了。” “这些百姓只是觉得不值,因他们并未做错什么。” “......” 自私与否,只是值不值得。 听到魏长天这几句话,杨柳诗不由得愣住了。 因为按照这种说法,那天底下就没有自私之人,也没有无私之人了。 毕竟“值不值得”这种事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断。 所以...... “相公,可如此一来奴家便有一事想不白。” 沉吟片刻,杨柳诗突然轻声问道:“此前奉元被乾回百万大军城,城中姓便与守军一道死守了足足一个月。” “要知道新彼立朝才不过半,百姓甚至大都觉得自己仍是大奉人,对新朝并无多少归属之感。” “若是照你的说法,新百姓不更应当觉得不值才对么?” “可他们为何愿意死守孤城,哪怕身死也不曾胆怯呢?” 看着天,杨柳诗很快就道出了心中疑惑。 而这个问题以说一针见血,问的很实际。 相比于才建立不久的新奉,已有数千年史的大回历经沧桑,百姓的“国家认同感”无疑更强,照理来说也更应该愿为国牺牲。 可为什么奉元城的百姓就可以拼了命的抗侵略者,而大回人就这么“苟且”呢? 这显跟“值不值得”的说法产生了矛盾,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难道是新奉人的“想觉悟”更高? 亦或是...... “你忘了一件事。” 摇摇头,魏长天平静的回道:“是希望。” “希望......” 杨柳诗眼睛蓦然瞪大,虽然魏长天的回答十分简练,但她还是一瞬间便想通了一切。 “奉元当时虽然危机,但仍有希望,因此百姓才愿抵抗......” “可如今永定城中的百姓已没有任何希望,以才会这般......” 自言自语的低喃着,杨柳诗终于明白魏长天为什么城中的大回军队离了。 而后者也在此时轻声说道: “便是如。” “如果城备军不,而是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想必永定百姓也不如现在这般。” “但可惜的是城备军早已不受吕元的调遣,再加上我放了一条生路,他们自然会逃。” “而他们一逃,百姓除了为公孙言求情之外便再没第二条路可走了。” “所以如今大局已,楚先平做什么都没用。” “除非他能让百姓相信他仍有......” “轰!!!” 突然,一声惊天动的巨自天际传,犹如滚浪涛般将魏长天尚未说完的话,以及窗外混乱的声音尽数淹没。 眉头一皱,魏长天和杨柳诗相视一眼,旋即快步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地面遥颤,龙吼天) 只见远处偌大的龙首山不知何时竟被片茫茫雾所笼罩,然后便有一道飞苍穹的长虹冲天而起。 那长虹犹如一道飞流直下、自九天而落的金瀑,气势恢宏到无以复加。 这等异象无疑是震撼至极的。 然而这还没完。 因为就在片刻之后,竟有一条腾翔素云的巨龙在无数人惊愕的目光中冲出长虹,带着无比磅礴的气魄盘护龙首山巅! 龙脉化,神龙护国! 第833章希望 第834章 双龙 白雾幻波升腾翻卷,五色彩芒通天贯日,真龙盘旋其上,龙鳞质如金玉,霞影辉煌,气象万千。 当体型庞大到足可环绕龙首山的金龙自天瀑而出,赫然出现在永定城上空之时,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毫无疑问,没人见过这幅场景。 不。 别说见过了,便是想也不曾想过。 永定城下藏有龙脉,龙首山便是此国脉之首......原来这竟是真的! 一时间,在场的数万人,甚至包括虽没在此处,但身处城中的百姓全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或震撼或恐惧或激动的未曾再发出半点声音。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仿佛唯有那一声声龙吟,咆孝声撞在无数人的心弦之上,撼动了人类最本能、也是最为古老的对“神”的崇敬。 然后,千万道目光中央,那巨龙突然勐地飞离了龙首山,向着此处激射而来。 数里的距离,巨龙只是眨眼便至。 他嘶吼着盘旋在不知何时出现的吕元进上方天空,龙威如有实质般荡漾,给后者周身镀上了一层再庄严不过的金光。 “真龙现世!尔等还怕什么?!” 响彻在众人耳边的低喝声来自吕元进。 他的声音好似不大,又好似很大,虽如常,又不如常。 只见他胯下一匹雪白骏马,身上穿着四爪蟒袍,表情无比威严,眼神中的气势磅礴到了极点。 不管这份帝王之势来自哪里,吕元进此刻都仅用了一句话便令整个永定城雅雀无声。 唯有他坚定的声音一字字回荡。 “时局动荡,贼人当道!” “然我大回自有神龙护国,断不会亡!” “城外有贼军围城又如何?!” “今日我便为监斩官,亲自监斩反王!” “我倒要看看何人敢拦!” “我倒要看看!何人敢动我大回子民一分一毫!” “众将士听令!” “催车游街!赴市曹!” “......” “啪!” 一声马鞭清脆,当数千禁军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囚车便再次开始缓缓移动。 不得不说,在头顶有条真龙助阵的情况下,吕元进这番话确实说的霸气至极,也不知道是楚先平教的还是他自己发挥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因为就当他说完话后不过几息,原本还拥挤在路面上的百姓便纷纷后退,让出了一条足够囚车通过的通道。 在公孙言绝望的目光中,数万人齐齐跪伏在地,看向吕元进的眼神皆是无比激动。 毫无疑问。 这就是魏长天方才所说的“希望”。 ...... ...... “相公......” 另一边,茶馆二楼。 杨柳诗看看窗外仍在天空盘旋的巨龙,再看看眉头紧皱的魏长天,呼吸急促的问道: “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魏长天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长街那头正在向这边驶来的囚车,以及车上脸色惨白的公孙言,大脑飞速运转。 很明显,这幅场面是他未曾料到的。 魏长天本来觉得楚先平撑死了也就弄一群二品高手出来撑撑场面,没想到这家伙直接搞出来一条真龙! 当然了,仔细想想这事儿倒也不算太过离谱。 毕竟大回这样一个王朝,有点底蕴也再正常不过。 关键是这玩意儿到底厉不厉害啊! 龙脉神兽又不是人,除非交手,否则魏长天没办法判断其战斗力。 所以这条龙到底是个花架子?还是真的很牛逼? 还有,自己究竟要不要跟它打一场? 理性一点分析,魏长天觉得这条巨龙应该不会多厉害。 毕竟如若真的很强的话,那吕元进估计早就用了,不会等到现在。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灭掉大回并非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说白了只不过是自己的报复之举。 如果因此损失太多,那未免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自己其实没必要硬刚。 反正楚先平马上就要走了,自己完全可以先任由吕元进杀了公孙言,然后过几天再找机会把前者偷偷干掉,到时候大回还是要亡国。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就食言了。 所以......等等! 突然,魏长天眼神一滞,一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与楚先平的赌约。 两人都很清楚他们赌的是什么。 不是大回的护国神龙和自己哪个强,也不是公孙言会不会死。 他们赌的是“尊严”和“恐惧”哪个更能支配人心。 既然楚先平知道这个赌约的实质,那便定然不会做一些“出格”的事。 说白了,这条神龙不是用来打架的,只是用来给予大回百姓以“希望”的。 而自己要做的便是......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在杨柳诗茫然的目光中,魏长天突然大笑了几声,留下一句“你在这里等我”后便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出茶楼。 身处于数万人拥挤的场面之中,他的身影并不显眼。 不过当魏长天落在人群当中那条唯一的通道,直面囚车站定之时,所有人的注意力便不可避免的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何人?!” 几十丈开外,已然有禁军开口暴喝: “速速让开!” “......” 面对着正在向自己奔来的禁军,面对着仍旧在缓缓移动的囚车,魏长天未出一言,只是随手于半空中一挥。 然后下一刻...... “吼! !” 又一声龙吼响彻天地,片片金鳞夺目。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只见又一条真龙赫然出现在天际,于苍穹之间与那护国神龙遥遥对峙。 双龙现世,并且还是两条不论从大小、外观、气势上都相差无几的金龙。 如果再加上空中的烈日......这无疑是一副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双龙戏珠”之景。 唯独就是这两条巨龙如今并无半点“嬉戏”的意思,反而就如生死仇敌般不停冲着对方咆孝,甚至搅动空气都变得灼热与狂暴。 “这、这......”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茫茫多跪在地上的百姓皆是一脸惶恐,不知所措。 而吕元进也是脸色大变,立马便纵身自马上跃至囚车之前,死死盯着魏长天一字一顿说道: “魏长天!” “今日你必死无疑! ” “......” 魏、魏长天? 他就是魏阎罗?! “哗! !” 人群勐地爆发出一阵骚动,无数百姓瞬间恐惧的向后逃去,企图离着传说中的活阎罗越远越好。 不到十息,魏长天身边十丈之内便再看不到一个人影,且这个范围还在不停扩大。 而魏长天也没管这些正在拼命逃窜的百姓,只是看着对面牙咬切齿的吕元进,笑着说道: “护国神龙?” “你看看我这条龙怎么样?相比之下孰强孰弱?” “......” 面对着魏长天的挑衅,吕元进自然不会回答,但涨红的脸色却表明了此刻其心中有多么愤怒。 然后他便听到魏长天接着说道: “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所以便试试吧。” “我若输了,那我不仅立马扭头就走,且此生再不会踏入大回地界一步。” “而若是我赢了......呵呵,那对不住了。” “还是那句话。” “到时候整个永定城的人,都得死。” 第835章 “民意” 如果我赢了,全城的人,都得死 “轰! ” 龙吼声对撞,金色的风暴炸开,气浪滔天,吞天覆地。 两条偌大的金龙在云雾中翻腾,似已迫不及待要将对方撕碎,气势如叠浪般疯狂攀升。 而身处在地面的众人抬眼看着这幅场景,表情则不尽相同。 “哈哈哈!痛快! ” “痛快! ” 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处楼顶,看到这一幕的段方平四人的眼神早已变得狂热。 魏长天随手召出的真龙、以及他的那番话都令四人“热血沸腾”到了极点,心中崇拜之意更是直接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虽然早就知道魏长天能召出真龙现世,但亲眼所见的震撼感终归与想象还是不同。 更何况魏长天这可是以一人之力来对抗一国的护国神兽啊! 并且魏公子竟如此澹定!仿佛丝毫未将对方看在眼里! 这是何等的霸气与狂妄! 有魏公子在,邪道当兴! 邪道当兴啊! 双眼瞪大,周身内力不停翻涌。 要不是害怕自己会坏了魏长天的事,段方平四人估计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躁动,冲入禁军当中大杀四方了。 而与他们的激动不同,距此不远的人群当中,楚安和秦荷的表情则万分复杂。 “怎、怎么会这样.” 愣愣望着孤身立于金龙之下的魏长天,秦荷死死攥紧衣角,身子在微微颤抖。 脑海中不停回荡着魏长天方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再看看身边无数满脸恐惧的百姓,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魏公子他真的要屠城么? 闭上眼睛,秦荷不忍再看。 回想起自己每日都会去洪安寺给魏长天祈福,她不由得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帮凶。 虽然魏长天曾救过楚安,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但对于任何一个但凡有点良知的人来说,如今都不会再认为魏长天是个“好人”。 所以,秦荷的内心此刻十分痛苦,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而另一边,楚安的心情或许还要更复杂一些。 “.” 抬头看着那条与烛龙“同根同源”的气运黄龙,再结合上前几日逛街时看到魏长天衣角上绣着的“魏”字。 楚安并不傻,此时终于猜出了真相。 他明白了魏长天早已知晓他的秘密,也明白了此前自己被捉是出自谁的手笔。 只是楚安不明白魏长天为什么没杀自己,反而还将自己又放了回来。 “唉” 轻轻叹了口气,他没将这些事与秦荷说,也没做什么,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丝苦笑是如此的无奈。 面对着魏长天,楚安清楚自己根本无力抵抗。 前者想让自己死,自己便会死。 前者想让自己活,自己便会活。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命运、乃至是生死都由别人掌握。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如此刻正在慌乱逃命的百姓。 身处于在这场大乱的夹缝之中,作为不曾修行的普通人,作为没有丝毫权势的“草民”,他们又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啊! 是魏阎罗! ” “快逃啊! ” “逃啊! ” 从最初的愤怒、到护国神龙现世后的激动、再到此刻的恐惧。 当魏长天的威胁清晰传至每个人耳中之时,周遭数万百姓便彻底慌了神,纷纷慌不择路的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慌乱的呼喊声无比混乱,拥挤的人群中不停有人跌到。 哭声、喊声、哀嚎声混在一处,如同末世的交响曲,奏响了人类在面对死亡时最深的绝望。 然后就在某一刻,有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个衣着普通的妇人,年纪应当不算太大,但蓬乱的头发和粗糙的手掌却令其看起来要比真实年龄大上一些。 更关键的是,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满是补丁的小棉被中婴儿的啼哭声撕心裂肺。 这妇人是做什么的?她的男人又在哪里?这些都尚且未知。 但就在众人纷纷向着远离魏长天和吕元进的方向逃命之时,她却忽然站定了身子,然后竟转身一步步逆着人潮往众人避之不及的“战场”而去。 “你疯了?” “不要命了?!” “快逃啊!” 身边,有不少人都以为她疯了或者傻了。 但妇人却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只是死死抱紧襁褓,穿过人群,直至无比显眼的站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 不远处,魏长天和吕元进都看到了她,从二人的表情来看也应当都不认得这个妇人。 而后者则低了低头,一言不发的走到吕元进身前,抱着襁褓缓缓跪倒在地。 “何人?!” 低喝一声,吕元进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眼神十分警惕。 看得出他有些怕这是魏长天的圈套。 毕竟这种情况下这样一个女子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怎么看也都有些不对劲 眯着眼睛,内力于掌间翻涌,吕元进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不过就当妇人冲他重重叩了三下头,然后满脸泪水的抬起头来之时,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 “回皇子,民女名为张珍,家住永定城西葫芦巷.” 张珍,十分普通的名字。 再加上妇人的衣着、样貌、言行举止,其无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那么这就更奇怪了。 如此时候别人都在逃命,这张珍为何非但不逃,反而还抱着个婴儿以身犯险? “张氏是么?” 暂且没有什么动作,吕元进先是瞥了一眼对面的魏长天,没发现异常之后这才冷冷说道: “此处即将有一场恶战,你赶紧带着孩子离开此地!” “.” 面对着如此“不确定因素”吕元进竟还“好言相劝”,这已经算是十分有帝王风范了。 但妇人却不为所动,只是满脸泪水的仰头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你要说什么?!” 语气更加冷漠,本就烦躁无比的吕元进此刻已没有了多少耐心。 而妇人应当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在犹豫了好半晌之后终于伏地哽咽道: “大、大皇子,求求您了.” “就、就放了公孙言罢.” “民、民女的男人年前因病而亡,民女为了生下这孩子也险些丢了命” “民女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是想这孩子能好好活、活着” “他不该死.” “大皇子,他还这样小,他不该死啊!” ps:今一明三 第836章 白昼星河 吾儿这样小,民女只想他能活着。 当名为张珍的妇人跪在吕元进身前泪流满面的说出这句话时,周遭混乱的声音仿佛渐渐变的小了一些。 很多百姓都蓦然停下脚步,愣愣的向这边看来。 而魏长天和吕元进的眼神也皆是微微一滞。 很明显,对于这个妇人来说,她一定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才敢说出这番话的。 她应当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但却还是这么做了。 其中原因想来并不复杂。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她不想看到自己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就这么死去。 所以. “够了!” 突然,一声暴喝打断了妇人的哀求。 只见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吕元进勐地一甩衣袖,无比冰冷的低吼道: “你别忘了!你可是大回的子民!” “你更要清楚!要杀你的不是我!是他!” 伸手一指对面的魏长天,吕元进脸色涨得通红,看得出对妇人的举动十分愤怒。 “杀了父皇的人是他!杀了二弟的人是他!令大军围城的人是他!扬言要屠城的人还是他! ” “是他要杀你们!而你们身为大回子民非但不奋起反抗!反倒助纣为虐!竟要我向他认输?!” “可笑!” “哈哈哈!当真是可笑至极! ” 烈日当空,双龙于晴空对峙。 吕元进愤怒的笑声传开很远,亦令大多数百姓都沉默的低下了头。 因为吕元进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确实,意欲杀人者是魏长天,而不是吕元进,更不是大回朝廷。 更何况魏长天此前便已杀了吕鸿基以及不知多少大回将士,于大回百姓而言早应是生死仇敌才对。 那么面对着欲杀自己的仇敌,到底是“站着死”还是“跪着活”? 这个问题或许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而现在很明显,大多数永定百姓皆选择了后者. “大、大皇子,民女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我的孩子可以活着” 眼角涌出的泪水更多,妇人哆哆嗦嗦想要说些什么。 但还未等她说完,便又一次被吕元进厉声打断道: “闭嘴!” “我问你!你可是贼人派来妖言惑众的细作?!” “啊!” 听到吕元进的这句话,妇人一瞬间瞪大眼睛,抱着襁褓慌忙摇头否认道:“民女并非细作!民、民女只是.” “那你就是觉得我一定会输了?” 语气变得冰冷刺骨,吕元进突然走近一步,目光阴冷的看着脚下妇人:“你觉得我对上魏长天毫无胜算,为了保命故此才替公孙言求情。” “说!是与不是?!” “.” 你要么就是魏长天派来蛊惑人心的细作,要么就是认定了我不是魏长天的对手。 虽然吕元进此时的表情已然有些狰狞,但他的逻辑倒是没错。 … 又或者说站在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这两种可能。 但吕元进到底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因此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些最普通的百姓的想法。 “大、大皇子,民女从未这样想过.” 苦笑着摇了摇头,妇人仍旧跪在地上,但眼神之中却已然没了此前的惶恐,好似豁出去了一般盯着吕元进如实回答: “民女未曾修行,更没见过双龙现世这般场面,哪里知道谁会赢呢.” “但是大皇子,民女不敢赌” “民女一条贱命,死便死了” “可若您输了,民女的孩子就也要死” “民、民女不敢赌,不敢赌啊.” “.” 不敢赌。 这就是妇人给出的答桉。 而就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周遭突然又有越来越多的百姓默默离开了人群,走到吕元进身前,然后一言不发的伏跪在地。 十人、百人、千人. 很快,不知有多少百姓跪在了吕元进四周。 乍一看这幅场面有些熟悉。 但其实又截然不同。 一个时辰前,他们是因为愤怒而跪在龙首山脚,为公孙言请愿。 现在,他们是因为恐惧而跪在吕元进脚下,为自己、或者是亲人求一条生路。 就像妇人说的一样,他们不敢赌。 他们不是魏长天和楚先平,竟拿一国来做赌注。 他们也不是吕元进和公孙言,争的是那天子之位。 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人,只是最平凡的“贱民”。 那么,他们为何要拿自己的命,来赌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尊严”呢? 这无关大义,无关家国,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利害得失”的问题。 毕竟从“失”的角度而言,魏长天和楚先平最多也不过是损失一国的势力范围。 而从“得”的角度来说,吕元进和公孙言则可以一跃成为万人之上的天子。 或许是因为“输得起”,或许是因为“值得一搏”。 总之,魏长天四人所进行的都是一场还算公平的赌约。 可这些百姓呢? 赢了,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输了,他们统统都要赔上性命。 这样一场毫不对等的赌约,又有谁敢赌呢? “你、你们.” 看着身前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一言不发的跪倒,吕元进的脸色由红便青,又由青变白。 他好似很愤怒,但又哆哆嗦嗦的说不出半句话。 而与此同时,长街旁的某扇木窗之后,看着这一切的楚先平则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 “唉,放人吧。” “.” “是!” 稍稍一愣,身边的馗龙之人立刻退出房间,不多时窗外便传来了吕元进歇斯底里的喊声。 后者好似不甘心就这样认输,此时正在喊着些什么。 但楚先平却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去看站在长街另一端的魏长天。 他只是仰头看了看天空中的那两条金龙,视线又落在密密麻麻伏跪在地的百姓身上。 当那妇人说出那句“民女不敢赌”时,楚先平就已经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终究,自己还是把普通人想的太勇敢了。 但或许也正因为平凡的人们有太多“不敢”,所以这世间才需要英雄吧 晴空中,那条所谓的“护国神龙”在吕元进不甘的嘶喊声中化作点点亮光,就如同出现在白昼的星河。 而楚先平也终于在最后一刻遥遥看了魏长天一眼,旋即闭窗转身,做他的英雄去了。 第837章 风月无边(上) 就这样,楚先平放了公孙言,然后竟真的没再跟魏长天见上一面,直接出城去追杀那几个练过挑月剑的馗龙之人了。 而在他走后不久,城外的二十万大军就浩浩荡荡开进永定城。 大军入城,但却没有侵扰百姓,更没有杀人,而是直接去围了龙首山,旋即便与效忠吕元进的数千禁军展开了交战。 人数上的巨大差距使得这场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差不多黄昏时,龙首山被破,大军很快就控制了大回各个衙门驻地,以及整个皇宫。 而吕元进则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遣散了全部门客,孤身一人去往吕家宗祠,然后在历代祖宗牌位前自缢而亡。 半个时辰后,他的死讯传开,无数百姓走出家门,自发的来到龙首山脚长跪不起。 山上的“反军”没有驱散人群,也没有大开杀戒,反而于入夜之时离开了龙首山,接着又退出永定城,最后于城外扎营休整。 至此,伴随着明月东升,这场并不算太久的皇位之争也终于落下帷幕,最终以魏长天和公孙言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用不了几天,后者便可黄袍加身,正式入主龙首山。 而大回王朝也将永远的成为历史,渐渐消失在光阴的长河中,直至再无人记得。 毫无疑问,魏长天完成了他的目标。 并且整个过程可谓是“兵不血刃”,并未给大回带来太大的动荡。 至于大回的百姓是会憎恨于他,还是“感激”他的不杀之恩,这些魏长天并不在乎,更不会有什么愧疚之情。 毕竟当初要不是楚先平,那被灭国的可就不是大回,而是大宁和大蜀了。 若欲杀人,便需得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这个道理不仅仅适用于人,同样适用于国家。 魏长天当然不会同情敌人。 但有些人,真的算得上敌人么. “公子,楚安说他在城外的乱葬岗等你。” 戌时,当一轮弯月已游至正空之时,张三神色匆匆的找到了正在书房里跟杨柳诗说话的魏长天。 “他在小人的门缝之中留了字条,小人刚刚才看到。” “.知道了,你先去备车吧。” 眼神一滞,魏长天缓缓站起身子,表情有些复杂。 张三很快就离开去准备马车了,而一旁的杨柳诗则也知道关于楚安的事今夜就会有个结果。 她起身走到魏长天身边,小声说道: “相公,奴家跟你一起去吧。” “到时候若你.奴家来做就是了。” “.不用了。” 笑了笑,魏长天摇摇头,伸手取下挂在墙上的星辰刀鞘。 他没多说什么,绑好刀鞘便欲推门而出。 不过就在即将踏过门槛的前一刻,他却又蓦然站定脚步,回身将一枚黑色丹药递到杨柳诗面前。 “滴一滴血在上面。” “.” … “嗯。” 看着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黑丹,杨柳诗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她先是用内力逼出一滴鲜血滴在黑丹之上,然后才望着魏长天柔声说道: “相公,奴家还是那句话。” “不论你做什么,奴家都站在你这边。” “好,我知道了。” 笑着将黑丹收回袖中,魏长天摆了摆手走出房间,很快便在杨柳诗的注视下走远。 穿过竹林,走过一段青石小路,又经过了亮着一丝烛光的客栈前堂。 看到正坐在一张竹椅上拖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的秦荷,魏长天脚步一顿,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楚公子做什么去了?” “啊!魏公子!” 被魏长天吓了一跳,秦荷赶忙站起身子回答道:“楚安他说有事要去做,鬼鬼祟祟的没与我细讲.您找他有事么?” “没什么事,就是随便问问。” 摇摇头,魏长天突然说道:“对了,明日一早我便要走,恐怕是没办法做你们的证婚人了。” “啊?这、这么着急么?” 愣了一愣,秦荷的语气变得有些结巴。 其实她现在的心情仍旧很复杂,毕竟她至今也没搞明白魏长天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过既然魏长天都要走了,那这些也就不重要了吧 “那、那妾身明早去送您。” 轻声说了一句,秦荷有些怯懦的低了低头:“愿公子一路平安。” “好,借你吉言。” 笑着点点头,魏长天转身便向着院门处走去。 不过就在他走出几步之后,身后却忽然又传来了一个略显急促的问题。 “公、公子,您从未想过要屠城的,对么?” “.” 脚步一顿,那个背影终究还是沉默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魏长天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一个时辰后,永定城外,乱葬岗。 所谓乱葬岗,即为埋葬者一些无名尸首,亦或是大乱之时因死亡人数过多而草草埋葬的土岗。 楚安为何会选在这样一个地方跟自己见面,魏长天并不清楚。 或许在前者看来,今夜过后他便也会成为这些无名乱坟下的一员,所以干脆提前来“自掘坟墓”也说不准。 “在这里等我。” 马车停在杂草丛生的土路尽头,再往前便是车不能行的小路。 魏长天走下马车,跟张三吩咐了一句,然后就独自穿行在荒凉寂静的坟岗之中,脚步似有些沉重。 说实话,虽然已经提前让杨柳诗在傀儡丹上滴了血,做好了动用挑月剑掠夺气运神兽的准备,但他还是没有真的决定要怎么处理楚安。 当真要冒着心魔的风险用挑月剑? 之前在白灵山对上闫焕文那次,挑月剑的心魔就已然蠢蠢欲动。 如果再用一次,自己会不会沦落到如同秦正秋一样必须得按时服用玉露散的地步? … 是,楚先平昨夜又说了另一种压制心魔的办法。 但实际上傀儡丹并非是“压制”心魔,而是“以毒攻毒”。 说白了,这种办法更像是通过两套指令来操纵一个机器人。 傀儡丹的指令“权限”更高,心魔的指令“权限”较低,虽然确实可以规避掉心魔所带来的失控风险,可有谁愿意自己成为一个“机器人”呢? 所以.还是直接杀人? 心中犹如一团乱麻,但眼神却是突然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背影之上。 看着孤零零坐在一个小土坡上的楚安,魏长天不快不慢的走了过去,表情也越发冷漠。 而此时楚安也看到了他。 慢慢站起身,楚安似乎在来之前喝了不少酒,身子有些摇晃。 很明显,既然约魏长天在这里见面,他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但其实他心中也仍有着不少疑问。 比如魏长天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秘密的,比如此前为何不杀自己,等等等等。 楚安本想着在死前问个清楚,做个“明白鬼”。 不过当魏长天真的站定在他身前之时,以上这些问题他却一个都没问。 荒坟凄凄,月色凄冷。 楚安只是沉默了半晌,然后以一种十分卑微的语气,问了一件他最关心的事。 “公子.” “您会放过秦儿的,对么?”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 第838章 风月无边(下) 夜风呼啸,吹动周边坟草摇晃。 面对着楚安的问题,正如此前面对秦荷的问题一样,魏长天仍旧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突然反问道: “怎么?不反抗么?” “反抗.” 楚安苦笑着摇摇头:“公子,那天您是有意露出破绽的吧?” “.” 眉头皱了皱,魏长天没有说话。 楚安则是继续轻声说道: “您故意让我看到您衣角上的魏字,今日更是直接召出了黄龙。” “您让我看到这些,诱我杀您。” “如此一来,您再杀我时心中便会好受一些。” “不知我猜的对么?” 故意露出破绽,让楚安知道幕后真凶正是自己。 然后等楚安为了自保要跟自己拼命之时,再“理所应当”的将其反杀。 不得不说,楚安非但不蠢,反而很聪明,竟然真的猜到了魏长天此前的“小算盘”。 而计划被戳破的魏长天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仍旧直直看着楚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所以呢?你就这样认命了么?” “.不认命又能怎样呢。” 楚安叹了口气:“您若欲杀我,我敌不过、逃不脱。” “我只求您可以放过秦儿,只要如此我便心满意足了。” “.是么?” 魏长天的眼神依然没有变化,但右手却已扶在了剑柄之上。 “好,我答应你。”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 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即将到来,楚安果真没有丝毫挣扎,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说出最后一句话。 “还请您转告秦儿,就说.” “就说让她等着我,总有一天我定会回来寻她的。” 让她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一定回来找她. 很明显,楚安并非是觉得自己能活,他只是不想秦荷因为自己的死而痛苦,甚至是做出殉情之类的举动。 虽是谎言,但这却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以令秦荷好好活下去的办法了。 夜风清冷,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吹来,整座乱葬岗内一时再无半点声音,甚至连荒郊野外常见的虫鸣也消失不见。 楚安就这样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等待着的死亡的到来。 然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却突然听到一句—— “将烛龙召出来。” “.” 蓦然睁开眼睛,楚安的眼中写满了茫然。 而魏长天却好似有些不耐烦,并没有丝毫要解释一下的意思,只是抬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快点!趁我还没改主意,将烛龙召出来!” “.”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安召出了烛龙。 赤红色的鬼面长蛇缓缓自他身后浮现,倒与这乱坟岗的阴森气息十分契合。 寻常人若是能看到这幅场面,估计下一刻就得吓晕过去。 … 不过魏长天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勐地拔出龙泉剑,在楚安震撼的眼神中自上而下勐地一挥. “呼!” 仿佛恰有一团乌云飘过,悬于夜空之中的明月暗澹了一瞬。 【叮!】 【检测到宿主掠夺天道之子“楚安”全部气运,奖励系统点数1500】 当脑海中响起许久未曾听到的提示音,当楚安脸色惨白的跌倒在地时,魏长天已经转身走远了。 到头来他还是没能下得了手杀人,也没能放弃唾手可得的系统点,最终选择了用挑月剑来夺走了楚安的全部气运,以及烛龙这只气运神兽。 好消息是,再又一次施展挑月剑之后,心魔仍未达到失控的程度。 坏消息是,魏长天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如果自己再用哪怕一次挑月剑,心魔就会失控。 说白了,挑月剑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临界点了。 用“最后一次”施展挑月剑的机会,换了1500系统点外加一只气运神兽,魏长天也不知道这笔买卖值不值。 当然了,单从“得失”的角度而言,这无疑不如杀人来的划算。 更何况由于是直接掠夺气运,并非杀人,因此系统也没有奖励任何天道神通。 但是摇摇头,魏长天没再继续想下去。 反正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所以就这样罢。 “咕噜噜” 车轮声响起,马车驶离了乱葬岗,向着永定城而去。 而直至此时,仍瘫在地上的楚安才终于从失神的状态中缓缓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的脸色十分惨白,气息也十分虚弱。 更关键的是,他的丹田之内此时已空空如也,那条可怖的鬼面赤蛇再不会出现了。 “咳!咳咳咳!” 勐地咳了几声,楚安挣扎着爬起身子,向着魏长天离去的方向看去。 如今后者早已坐在了回城的马车上,他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楚安却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神无比的复杂。 从“事实”而言,魏长天无疑是个强盗,抢走了他的天道气运。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虽然不知道系统的存在,不知道挑月剑的秘密,但楚安仍旧明白魏长天为了留下他的命,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更何况楚安其实并不想拥有什么天道气运,本来就只想平凡的过完一生。 所以,魏长天又算是阴差阳错的帮他解脱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况。 所以或许除了楚安自己,别人很难感同身受他此刻的心情。 有些无能为力的不甘,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有些好似不应该有的感激。 就这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迈着虚弱的步子慢慢走出了乱坟岗。 头顶的月亮早已重新变得明亮,万点繁星如同撒在天幕上的颗颗明珠,闪烁着灿灿银辉。 “相公,楚安他.” “咳,你猜。” “鹅鹅鹅,看来相公是没有杀他了!” “嗯?咋看出来的?” “因为相公还有心思让奴家猜呀!他若真的死了,相公现在肯定不会是这般样子!” “不是这般样子.我会是啥样?” “一定脸色难看的很,然后不管奴家问什么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是么?那我现在啥样?” “现在么相公在笑呢!”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 第839章 离永定 翌日一早。 天还未亮时,魏长天几人便果真收拾好行李,乘车离开了竹坞。 虽然昨天秦荷说要来送,但他们却并未知会一声,静悄悄的就走了。 从当初以马贩的身份住进竹坞,到今天离开,魏长天其实仅仅住了不到一个月。 时间不长,不过也足够熟悉这里的一切。@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因此今早走时,魏长天不由得又多回头看了几眼。 飞檐瓦片间还有昨晚留下的残露,翠绿的竹林与往日一般无二,竹叶如浪,随风轻轻晃动。 “咕噜噜......” 车轮滚动,马车穿行过永定城空荡荡的街道,在稀薄的晨雾中出了西城门。 城外驻扎的二十万大乾降兵已经埋灶拔营,随时都可开拔重返故土。 很明显,魏长天是准备亲自把这二十万人“送回”大乾。 不过还没等大军开动,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刚刚得到消息的公孙言总算是抢在最后时刻赶到了此处。 “魏、魏公子!” 手忙脚乱的翻身下马,公孙言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魏长天马车边,明显是没料到后者竟然走的这么突然。 他本以为魏长天怎么也要等到自己真的坐上龙椅之后才会走,可没想到魏长天一天都不愿意留。 当然了,公孙言并非是有多么舍不得魏长天。 他只是怕魏长天一走,大回国内的各个势力会再次蠢蠢欲动,进而闹出什么乱子。 因此他才会着急忙慌的赶来,想要劝魏长天再多留几日。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魏长天便已猜出其心中所想,平静说道: “王爷,你不必担心。” “不论我走不走,只要我还活着,便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你就踏踏实实做你的皇帝便是。” “......” 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公孙言准备好的话还没出口便都被堵了回去。 魏长天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再说啥,便只能讪笑着应道: “是,小人明白。” “小人绝不会忘记此前的承诺,今后定以公子马首是瞻。” “对了公子,还有这新朝的国号......” 先是又表了一下忠心,公孙言突然想起一事,轻声问向魏长天:“不知您是如何想的?” 国号? 毫无疑问,公孙言既然要自立新朝,大回自然就不能再叫大回,而是要新取一个国号。 这无疑是一件大事,照理来说都是新朝的天子定的。 不过公孙言却将此事的决定权交给了魏长天,其态度不可谓不恭敬。 只是魏长天对此好像并没啥兴趣。 “无所谓,你自己定就是。” “这......” 稍稍犹豫了一下,公孙言试探性的小声问道:“那大魏如何?” “......” “领导”说让你自己定,但不意味着你将事情定下之后就不需要征求领导的意见了。 看得出公孙言深谙官场之道,放到前世估计同样能在仕途上大放光彩。 唯独就是这个大魏...... “太张扬了些。” 摇摇头,魏长天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不如便叫大楚吧。” “楚......” 公孙言听到这个字,立马便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楚先平,表情也微微一愣。 但魏长天都定了,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于是很快就点头应和道: “公子大才!此字甚好!” “小人明白了!” “嗯。” 微微颔首,始终坐在车上的魏长天瞥了一眼公孙言:“王爷,还有什么。(本章未完!) 第839章离永定 事么?” “啊!没有了!没有了!” 公孙言知道魏长天这是准备走了,便赶紧后退一步,躬身高喊道: “公子慢走!” “好,王爷也留步吧,你我日后再见。” 还算客气的回了一句,魏长天不再去看公孙言,而是扭头冲车前的张三命令道: “走吧。” “......” “啪!” 马鞭高高扬起,拉车的骏马长嘶一声,旋即迈开步子向前奔去。 而随着马车在微弱的晨光之中驶上官道,不远处黑压压的大军便也开始向着同样的方向缓缓移动。 “相公,为什么是大楚呢?” 摇晃的车轿中,杨柳诗笑看着魏长天问道:“是因为楚先平么?” “我若说不是你信么?” 魏长天撇了撇嘴:“其实真的没什么原因,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咯咯咯,那等灭掉大乾之后呢?” 杨柳诗笑容更甚:“相公又会给新朝取一个什么名字?” “到时候再说。” 魏长天仰靠在车壁上,表情轻松的都囔道:“齐楚秦燕赵魏韩,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齐楚秦燕赵魏韩?” 听到这听起来很顺嘴,但又没什么出处的“顺口熘”,杨柳诗微微一愣:“相公,这是什么?” “这是......” 魏长天突然直起身子,表情也莫名变得有些兴奋:“离大乾还远,你要不要听个故事?” “故事?” 杨柳诗更加茫然:“什么故事?是西游记那样的么?” “不是。” 魏长天笑了笑:“是一个七国争霸的故事。” “七国争霸......” 杨柳诗也不知道魏长天为啥突然就要讲故事,还是这样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故事。 不过想来倒也正常,毕竟魏长天此前还曾“出版”过大受欢迎的《西游记》,要不是之后连续几场大乱,自己这位相公或许早已成为了一个人尽皆知的文坛大家也说不准。 再者说七国争霸听起来就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想到这里,杨柳诗便不再说话,而是兴致勃勃的调整了一下坐姿,甚至还到了一杯茶,摆出一副“你讲我听”的架势。 就连一旁的李子木也有些好奇的转过了身子。 两女就这么直直看着魏长天,等待着他的故事。 而后者也没墨迹,清了清嗓子之后便沉声说道: “大争之世,百家争鸣。首发更新@” “传闻数千年前天下共分七国......” “......” 就这样,魏长天继《西游记》后又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创作”,讲的是关于前世春秋战国时期七雄争霸的故事。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隆隆”的行军声中,东边有一轮朝阳初现。 霞光之下,永定城也在此时渐渐苏醒。 一场大乱覆盖了这座千年古城的沧桑,遮掩了昔日的繁华。 不过当古道上飞扬的尘埃,还有龙首山上的硝烟落定之时,一切终将过去。 而关于大乾的动荡,这才刚刚开始。 要知道,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时势造英雄。 但有时候,英雄亦可造时势。。 第839章离永定 第840章 世间终有美满 五天后。 大回,赤河河畔。 一眨眼,距离魏长天离开永定城已有五天,率二十万大乾降兵向西行了一千五百里。 越过这条水呈赤色的大河,再继续向西行大约三日便是大乾边界。 而这也意味着距离魏长天展开他“覆灭大乾”的计划还有三天。 站在现在向回看,过去的五天并未发生太多事。 又或者说发生的事并无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公孙言办完了他略显急促与简陋的登基大典,正式改国号为“楚”。 自此天下再无大回,有的只是大楚王朝。 为了帮他稳定政权,新奉那剩余的十万大回降兵也终于得以重返故土,估么着再有个七八天便可至永定。 而作为交换,大楚将向新奉、大宁、大蜀分别给予两千万、三千万、五千万,共计万万两白银的战争赔款。 如此一笔巨大的赔款最终无疑会令大回,不,大楚百姓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但好处就是他们终于不用再遭受战乱之灾了。 只要不打仗,修真世界的“生产力”还是足以支撑百姓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至少“活下去”。 至于在此基础上他们过的幸不幸福......那就跟魏长天没关系了。 大回那边基本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楚先平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所以魏长天如今可以将全部精力都用在颠覆大乾政权之上。 当然了,在大回灭国之后,大乾皇帝景国青其实便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成为魏长天的下一个目标。 而为了防止自己重蹈闫焕文的覆辙,他早早便已开始准备了。 最近两天,他接连向魏长天传来了三封密信,一封比一封“客气”,再明确不过的表明了“什么都可以谈”的态度。 不过魏长天却对此置若罔闻,至今也没给景国青任何答复。 毫无疑问,魏长天肯定不会跟景国青讲和。 毕竟当初既然说了要在一年之内灭掉乾回二国,那他指定就要做到。 唯独就是大乾的情况要比大回棘手不少。无错更新@ 大回本来国力就偏弱,吕鸿基又在新奉之战时死了,因此魏长天只需要稍稍添一把火就能轻而易举的达成目标。 可想要覆灭大乾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虽然在新奉战死了五十万人,可大乾的底蕴仍在,如此损失并未伤其根基。 更关键的是景国青还活的好好的。 想要灭掉这样一个国家无疑需要更为复杂的谋划、更强大的力量,以及更长的时间。 简而言之就是十分有难度。 不过魏长天却好像对此并不担忧,整天就知道在车上给杨柳诗和李子木将“七国争霸”的故事。 五天时间过去,他已经讲到了秦将王贲水淹魏国大梁,秦灭魏这一段了。 故事倒是挺精彩,杨柳诗和李子木听得也很入迷。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但他这般“悠然自得”的样子却让段方平四人有些“坐立难安”...... “公子!我等投靠您也有半个月了!却始终没能有机会施展一番拳脚!” 晌午时,趁着大军休整的空档,段方平作为“代表”找到了正在吃饭的魏长天,满脸诚恳的说道: “我等愿先一步奔赴大乾京城,为公子打探一番城中情报!还望公子准允!” “哦?” 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魏长天这次倒没有拒绝段方平,而是干脆利落的答应了后者的请求。 “好!那就有劳四位前辈了!” “不过你们此番前去除了打探情报之外,亦可顺手再做这样几件事......” 。(本章未完!) 第840章世间终有美满 站起身子,拉着段方平走到远处。 两人说了一阵话,然后魏长天很快便又回来接着吃饭了。 “相公。” 一旁的杨柳诗看了一眼脚步匆匆离去的段方平,并没问魏长天跟前者说了些什么,只是笑着说道: “刚刚子木说这军中的伙食不甚可口,下次她来给我们做饭呢。” “嗯?” 魏长天一愣,扭头看向李子木,疑惑道:“你啥时候会做饭了?” “我......” 李子木脸一红,似乎被魏长天问的有些不好意思。 而杨柳诗见状则赶紧替她回答道: “哎呀相公,你忘了么,此前子木不是跟秦姑娘学了几日厨艺么?” “哦对,秦荷的手艺确实还可以。” 魏长天点点头,对李子木说道:“那今晚你便试试。” “是......” 李子木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又有点忐忑的补充道:“公子,我才学了几日而已,想来应当是比不得秦姑娘的。” “没事,反正总能比军中的伙夫来得强。” 魏长天随口说了一句,旋即便端起碗来继续吃饭。 而可能是由于众人恰好提起了秦荷,杨柳诗此时则有些感慨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也不知道秦姑娘和楚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已经成婚了吧......” ...... 大回,谷阳郡,平云县。 “咕噜噜......” 就当魏长天众人在赤河边吃饭的同时,一辆马车也停在了一扇小小的院门之前。 “相公!莫要忘了车里的箱子!” 一身青色长裙的秦荷跳下马车,满脸幸福的推开院门,眼神之中充满了好奇与欣喜。 楚安则同样一脸笑容,不紧不慢的将车上行李一件件搬入院中。 没错,在魏长天走后他们便决定卖掉竹坞、离开永定城,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小地方开始新生活。 而这座位于平云县的小院便是他们以后的家。 关于为什么要放弃原有的一切“重新开始”,其中原因或许很复杂。 但从两人如今的表情来看,这无疑是一个对的选择...... “呀,相公,今日我还没去拜佛呢!” 突然,在院中转来转去的秦荷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揣上几钱碎银便脚步匆匆的向着院外跑去。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我先去啦!你将东西归置归置!不知道摆在哪里的便等我回来再说!” “哎呀,也不知道平云县有无大一些的寺庙,需得找人问一问才好......” “......” 冲着楚安喊了一句,秦荷很快就滴滴咕咕的走了。 而楚安也没拦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屋中搬着行李。 两人的行李并不多,且大都还是秦荷的东西。 因此楚安没用多久便将大大小小的包裹箱子归置好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推门走到前院,坐在石阶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从怀中摸出一张宣纸。 这是魏长天走后留在竹坞前堂的。 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以及这内容短到几乎不能称之为“信”的,且用白话写的信。 【此为买烛龙的钱。】 【令,祝你二人百年好合。】 “......” 又一次读了一遍这两行小字,楚安笑着将宣纸仔细叠好,收回胸口。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秦荷也终于找到了平云县唯一的一座小寺庙。 “叮冬~” 。(本章未完!) 第840章世间终有美满 她往功德箱里投了几枚铜钱,然后敛裙跪在蒲团之上,冲着面前的佛像认认真真叩了三叩。 相比于永定城庄严肃穆的洪安寺,这小寺的香火明显不旺,不仅寺院有些简陋,就连佛像也要小上好几号。无错更新@ 不过秦荷却依旧无比虔诚,求的也同样还是往日的那几件事。 “求佛祖保佑楚安,啊不,保佑相公一生平安......” “求佛祖保佑魏公子一生平安......” “佛祖保佑......” “......” 木鱼清磐之声不绝于耳,佛像金灿灿的,似有佛光落在了秦荷身上。 不过仔细一看便不难分辨,这并非是什么佛门异象,其实只是最平凡的、金色的阳光。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 围城外的钟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840章世间终有美满 第841章 苏启 三天后,大乾东域,临川府。 城门紧闭,城头的长戈和兵甲密密麻麻,气氛一片紧绷。 这种如临大敌的氛围已经维持有好几天了。 自打魏长天和那二十万降兵越来越近,临川府城便进入了高度戒严的状态,已做好了面对一切情况的准备。 所有人都清楚魏长天此次来大乾绝不只是“送还降兵”这么简单,一定还有着什么阴谋。 但又没人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因此便只能按照最坏的情况早做打算。 而至于这个最坏的情况究竟是什么. “大人!大军并未过河!” 临川府衙,议事堂。 身着黄甲的军卒脚步匆匆跑进屋中,俯身在一个男人耳边小声说道:“不过斥候看到有一辆马车自军中而出,如今正在往临川城来!” “.” 临川城东十五里外有一条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河,过了河便是一片平原,因此这河算是城外最后一道天然屏障。 而如今魏长天并未令大军过河,而是独自乘车往临川城来 眯了眯眼,男人沉声说道: “备车!本官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活阎罗!” “大人,这.” 报信的军卒一脸担忧,犹犹豫豫的好似想要劝男人不要冒险。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后者便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去吧,本官心中有数。” “.是,小人这就去办。” 咬了咬牙,军卒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备车去了。 而那明显身份不低,大概率是临川府尹的男人则缓缓站起身子,伸手整了整衣冠。 就像是要去见景国青一样,此时他的表情格外严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郑重。 “魏长天哼!” “.” 另一边,临川城外。 孤零零的马车疾驰在空荡荡的官道之上,此时距离远处那高大的城墙已只剩不过数里之远。 依旧是张三驾车,而坐在车中的人却多了一个。 除了魏长天、杨柳诗、李子木三人之外,如今还多出一个许全。 后者是今天早晨才带着天狗军赶到的。 因为许全是大乾人,曾经还在斩妖司当差,所以魏长天特意让他过来帮忙,并且还把天狗军也带来过来。 而有了天狗军,魏长天计划用以覆灭大乾的力量便也就全部到位了。 “公子。” “这临川府尹名为苏启,在大乾是出了名的清流,不论是为官还是为人都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正因如此,在其治下的临川府也是大乾四十州郡当中民风最为良善的一个,即便算不上夜不闭户,但也鲜有偷抢之事发生” “.” 摇晃的马车中,许全正在给魏长天介绍临川府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什么苏启是个好官,所以临川府也被他治理的不错,老百姓都很遵纪守法。 魏长天听完之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问道: “苏启与景国青的关系如何?” “景国青十分重视此人。” 许全立刻回答:“苏家之中有两名女子皆在宫中为妃,再加上苏启亦颇有才能,因此景国青颇为器重他。” “若非如此,公子此番前来,景国青也不会令他坐镇临川应对,早就从京城派其他人来了。” “嗯” 表情不变的应了一声,魏长天不再说话,车轿之中也陷入了沉默。 众人都在思考着苏启的事,唯独魏长天虽然表情同样严肃,但心里在想的却与别人截然不同。 苏家有两个女子在宫中为妃? 姐妹花? 这景国青挺会玩啊! 啧啧啧,如此淫君,我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吧! “对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魏长天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又问向许全:“许岁穗最近在干嘛呢?” “啊?” 许全没想到魏长天的思维这么跳跃,不由得先是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如实回答道: “回公子,自打大战结束后小妹便一直在料理新奉国内之事。” “是么?那些佛门之人走了没有?” “没有,仍留在奉元。” “那我外公呢?” “这” 许全语气一滞,有些犹豫的回答:“公子,我平时大都待在天狗军中,在皇宫的时间不多。” “不过最近半个月我曾几次入宫,确实都未曾再见到秦前辈。” “行,我知道了.” 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魏长天沉吟片刻,旋即抬头对正在驾车的张三吩咐道: “等会儿记得给许岁穗传信,问问她我外公最近在做什么。” “是!公子!” 很快,张三的声音便从车帘外传来,与此同时马车也开始缓缓减速。 不过几息之后,车子就彻底停下,张三的声音也变得严肃了几分。 “公子,到了。” 城门紧闭,一片死寂。 当魏长天的马车停在临川城下之时,周围竟没有任何动静。 不仅没人出来盘问,甚至连城墙之上的守兵也没人说话,一个个皆是手握兵器死死盯着城下的马车一言不发。 很明显,他们是不准备开城门“迎接”魏长天了。 而魏长天也不可能就这么跟他们耗着,因此立马便给张三施了个眼色。 后者心神领会,旋即纵身跃下马车,向前走出几步,冲着城头高喝道: “尔等听着!” “车内之人乃是魏长天魏公子!此番特意前来大乾送还降兵!” “但尔等却紧闭城门,可是要弃这二十万同胞于不顾?” “既然如此,那我等即刻便带人离去就是!” “.” 并没有说什么“不开城门我们就杀上去”之类的话,张三的语气虽然强硬,但仍旧是在“以理服人”。 我们是来归还降兵的,你们不开城门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不想要这二十万人了? 行,既然你们不要,那我们走就是了 毫无疑问,这套说法肯定是魏长天的意思。 而魏长天之所以一改在大回时的作风,并没有一上来就翻脸,也是因为他充分考虑到了大乾与大回情况的不同。 正面硬刚难度太大,那就肯定要另谋出路。 毕竟想要颠覆一个政权的方式有很多种,未必非得通过战争、亦或是大杀特杀。 其实还有一种比较“文明”的手段。 按照前世的专业术语,这种方式分为“纵向策动”和“横向策动”两种。 这俩词具体是啥意思就不多解释了,总之它们都归属于同一个大的“门类”—— 政变。 第842章 都很自信 “轰隆隆! !” 待张三喊完话后没多久,正如魏长天所预料的一样,临川城厚重的城中终于在巨响声中缓缓打开。 看着立于城门之后的男人,许全立刻小声跟魏长天说道: “公子,那便是苏启。” “......” 隔着车帘抬眼看去,魏长天立刻便看到了这位据说嫉恶如仇的大乾清流。 个头不高,约么五十来岁,身上的官服一尘不染,站得挺拔。 嗯,模样确实挺正直的。 “走吧,进城。” 瞥了一眼站在城门后仿佛在等自己的苏启,魏长天平静的放下车帘,随口吩咐一句。 张三闻言旋即回到马车之上,驾车便往城内而去。 “咕噜噜......” 车轮声在周遭的一片寂静之中格外清晰,黑色马车不快不慢的驶过城门,就这么在“万众瞩目”之下距离苏启越来越近。 然而众人本以为会停下的马车却并未减速,竟仍旧保持着原速稍稍一拐弯,径直自苏启身边擦身而过。 嗯? 城墙上看到这一幕的兵卒无不一愣,没想到魏长天居然如此无视苏启。 而苏启本人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旋即转身厉喝道: “等等!” “......吁!” 张三的一声“吁”响起的稍稍有些慢,马车虽停了下来,但距离苏启已有十丈左右的距离。 看着纹丝不动的马车,苏启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迈开步子慢慢走了过去。 “本官乃临川府尹,苏启!” “车上可是魏长天魏公子?” 站定在马车一侧,苏启死死盯着车帘,一字一顿说道: “魏公子,不知你可愿下车与本官一叙?” “......” 微风拂过衣角,紫色的官服轻轻晃动。 苏启就这么孤身一人站在马车边一动不动,仿佛丝毫不惧车中之人便是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罗”。 别的不说,这最起码表明了他确实是一个颇有胆色的人。 只不过魏长天对这样一个“好汉”的态度却十分不屑。 “下车一叙?” “苏大人,我跟你很熟么?” 有些讥讽的声音自车轿之中传出,而那车帘则始终未曾拉开。 面对着魏长天的嘲弄,苏启脸色不变,依旧用不卑不亢的语气回答道: “魏公子,你我之间从未见过面,何谈熟悉?” “但你既是前来送还我大乾将士,而我又奉陛下之令接收此二十万人,故想与公子谈谈,这应当没错吧!” “送还?接收?” 魏长天声音之中的笑意更甚:“苏大人,你搞错了。” “我没那么好心,不是来送还降兵的。” “至于别的么......你还不配与我谈,还是去找景国青来吧。” “张三,走。” 撂下最后一句话,车轿之中便再无动静传出,马车也又一次缓缓驶动,向着临川城中而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苏启并未再出声阻拦,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表情看不出悲喜,也没有被羞辱之后的愤怒。 “大人......” 不多时,有侍从快跑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今我们......” “盯着他,看看他住在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依旧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苏启慢慢说道: “另外给陛下传信,就说这边一切尽在掌握!” “......” ...... 两刻钟后,位于临川城西的一家客栈。 “相公,既然你不打算与那苏启谈,我们又为何要进城呢?” 客房之中,杨柳诗一脸不解的问道:“就在军营之中等景国青来岂不是更稳妥一些么?” 关于刚刚结束的“第一次交锋”,杨柳诗明显对魏长天的举动颇为疑惑。 首先,就像魏长天说的,他们这次肯定不会轻易交出手中的二十万降兵,而是要以此为筹码来做些事情。 既然这样,那这二十万人便不能再向前走了,最多只能到临川。 因此,杨柳诗本来以为魏长天进城是准备先跟苏启聊聊,看看能否提前打探到一些情报。 可没想到魏长天竟丝毫没有要谈的意思。 那为什么还要进城? 直接待在军营里,等着景国青来不就好了么? “谁说我不准备跟苏启谈了?” 面对着杨柳诗的疑问,魏长天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只不过不是现在谈。” “那是什么时候?” 杨柳诗更加不解:“这临川府中又没有我们的人,相公想要做什么?” “这个你很快就知道了。” 魏长天卖了个关子,站起身子说道:“我先问你,你觉得我让景国青来临川,他就会来么?” “这个......” 杨柳诗略作思考,然后摇了摇头:“应当不会的。” “他势必会怕相公杀他,因此或许不敢露面的。” “不是或许,是一定不敢。” 魏长天看了一眼窗外,语气十分笃定:“如今我的手段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不知道,更何况还有闫焕文和吕鸿基的前车之鉴,他哪里敢与我见面。” “所以,我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现身,甚至是亲自来临川。” “可这要如何做到呢?” 杨柳诗一脸担忧:“恐怕不论发生什么他也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嗯,逼他来肯定是不行。” 魏长天点点头:“不过可以骗他来。” “骗?” 杨柳诗眨了眨眼:“怎么骗?” “这就得靠苏启了......” 话说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苏启身上。 只见魏长天走到窗边,随手将敞开的木窗合上,笑着说道: “看得出他确实颇受景国青的信任,也确实是个正直之人。”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 阳光过窗而入,客房之中再无声响。 说到最后魏长天也没跟杨柳诗解释他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许全则是已经悄悄来到了斩妖司临川分舵的衙门之外。 站在熟悉的匾额之下,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许久没用过的斩妖司令牌。 看着手中这正反分别刻有“斩妖”、“除魔”四字的令牌,许全的眼神颇为感慨。 但很快这丝感慨便消失不见,然后便见他对着刚刚推门而出的差役说道: “兄弟,我是自京城总司来的。” “你们王大人可在衙中?” “还请即刻通禀一声,我有要事与他说!” 第843章 我跟你说不着 就这样,魏长天在临川城住了下来。 他没有继续动身去往大乾京城,也没有返回军营,便这么待在客栈里,说是要等景国青亲自来与他谈。 毫无疑问,就如他跟杨柳诗预计的那样,景国青肯定不会来。 最起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后者显然是不敢露面的。 既然景国青不露面,就自然需要另外一个人来与魏长天谈。 而这个人就目前来看,唯有苏启。 ...... “公子,那苏启现在便在客栈前堂。” 魏长天住进临川城的第二天一早,苏启早早便找上了门来。 看着推门而入的张三,魏长天随口问道: “他说什么了?” “他说景国青身体有恙,暂且不能来临川,特令他与公子商谈接洽降兵之事。” 张三立刻回答:“苏启说此事他完全可以做主,还望公子能够见他一见。” “是么?” 点了点头,魏长天没有丝毫犹豫的吩咐道:“去告诉他,此事我只会跟景国青谈。” “如果后者不来,我就一直在临川城住下去。” “不过我的耐心有限,所以自明日开始每天会杀一百降兵,并将人头送至城外。” “他若不想死太多人,那就让景国青早点过来。” “去吧。” “......” 我只跟景国青谈,他要是不来我就每天杀一百个降兵,一直杀到他来为止。 很明显,魏长天如今的举动是在逼迫景国青现身,与他昨日所说的“骗”相距甚远。 因此这个行为无疑只是障眼法,背后定还有着更隐蔽的谋划。 不过张三却不知道这些,因此立刻就出门来到客栈前堂,语气冷漠的对一直等在堂中的苏启说道: “苏大人请回吧,我们公子说了只会跟景国青谈此事。” “哦对了,公子方才还说贵国天子不愿现身也无妨,不过打从明日开始城外的降卒每日会死一百人。” “何时公子见到景国青,何时止杀。” “不知苏大人可曾听清楚了?” “......” 眼睛勐地瞪大,苏启虽早就料到魏长天可能还是不会见他,但却没料到后者居然如此歹毒,一上来便是这种“诛心”之举。 他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而身边一个侍从也立马冲着张三厉声暴喝道: “你们敢! ” “这里可是大乾!尔等休要猖狂! ” “猖狂?” 不得不说,张三跟在魏长天身边久了,言行举止在潜移默化中也变得狂了不少。 只见他冷冷瞥了那侍从一眼,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随你们怎么想,我只是将公子的原话带到而已。” “顺便再提醒你们一句,魏公子一向言出必行,说每日杀一百人,那便一个也不会多,一个也不会少。” “苏大人,请回吧!” 稍稍拔高了一些音量,张三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就走,仿佛懒得再跟苏启多说半句。 不过后者却也不是一般人。 只见苏启亦没再跟张三说什么,而是竟一言不发的迈步向着客栈的楼梯走去,摆明了是要直接去找魏长天对峙。 张三哪里能容他硬闯,当即“沧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回身便拦在了楼梯口。 “苏大人,你可是活够了?” 语气之中已然多了些阴森,张三虽然只有五品境,但面对着“哗啦啦”突然从客栈之外冲进来的一群带刀官差却丝毫不惧。 而苏启的表情也同样阴冷,盯着张三一字一顿说道: “让开!” “今日我必要见到魏长天!” “哼!苏大人好大的口气!” 张三冷哼一声,刚欲再讥讽几句。 但也就在此时,伴随着楼上“吱呀”一声,一个懒散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 “苏大人,这是何必呢?” “哒哒哒......” 不快不慢的脚步声令众人一下子变得无比紧张,魏长天的身影亦缓缓出现在二楼。 只见他笑着看了一眼苏启,旋即一步步走下楼梯,边走还边说: “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景国青不来,我就杀人。” “苏大人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赶紧传信去劝一劝你们皇上早些动身。” “他早来一天,不就可以少死一百人么......” 楼梯不过十来阶,魏长天几句话的功夫便已自二楼走了下来。 “公子。” 张三立刻躬身让到一边,对面几十个官差虽然明知此时自己不应该退,但还是敌不过心中恐惧,纷纷不由自主的慢慢向后倒退。 眼神之中满是胆怯,握刀的手都在微颤。 要不是苏启还在,估计这些官差早就能跑多远跑多远了。 好在魏长天懒得搭理他们,只是径直穿过人群,来到堂中的一张桌边坐下,自顾自冲着躲在柜后的客栈掌柜喊道: “掌柜的,弄点吃的来!” “......啊!是、是!” 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之下,魏长天竟然还要吃早饭。 那掌柜的哪里敢说半个不字,闻言立马连滚带爬的跑去了后堂,不多时便有一个小伙计脸色煞白的端着一个木盘走了出来。 颤巍巍的走到魏长天身边,将木盘搁下。 小伙计想走又不敢走,就这么哆哆嗦嗦的站在旁边。 而魏长天也不管他,拿起快子便开始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吃起了早饭。 “......” 喝几口粥,吃一口小咸菜。 魏长天这边吃的倒是挺香,但除了张三之外的其余人此时却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他们不敢发出一丝动静,更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呼吸都无比小心翼翼。 唯独苏启要好上一些,表情还算镇定。 “魏公子。” 看着正在低头吃饭的魏长天,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突然迈出一步,无比严肃的说道: “陛下他确实身体有恙,并非是有意不来见您。” “更何况陛下已经说了,降兵之事本官尽可自己做主。” “公子,此前的战事......确是我大乾不对。” “您若有什么条件尽管可以提出来,我们皆可商量。” “本官相信公子并非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也请公子体谅一下本官的不易。” “不知可否?” “......” 从“你”变成“您”,第一次用了“降兵”这个词,并且还承认了大乾在此前“侵略战争”中的错误。 毫无疑问,相较于昨天第一次见面,苏吾如今的态度可以说已经十分客气了。 只是他却并未得到一个同样客气的回应。 “苏大人......” 在众人紧张到极点的目光中,只见那伸出在半空的快子稍稍顿了一顿。 魏长天并未去看苏启,只是用一种令人如坠冰窟的语气澹澹说道: “我很好奇。” “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第844章 第五妖地 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一句话落,客栈之中一片死寂。 毫无疑问,这已经不是“客不客气”的问题了,而完全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一时间,原本便紧绷到了极点的气氛瞬间又添了几分压抑,挤满堂中的官差无不蓦然瞪大眼睛,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苏启身上。 此时此刻,他们无比害怕苏启会说出点什么针锋相对的话来。 毕竟就他们这些阿猫阿狗,对上魏长天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而谁也不愿意死,因此众人便只能寄希望于苏启可以“冷静”一点。 好在后者确实算得上镇定,并未因为魏长天这句话便做出任何过激之举。 甚至在愣了一下之后,他竟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跪了下去。 “魏公子,本官此生只跪过爹娘、祖宗,和皇上。” “不过今日,本官愿为了我大乾的将士跪这一跪。” “只求公子......” “苏大人,不用跟我来这一套。” 还没等苏启“感人肺腑”的话说完,魏长天突然打断道:“我再说最后一遍。” “我可以不杀人,也可以将二十万降兵还与你们。” “但前提是他景国青亲自来与我谈,这点没得商量。” “他为什么不敢来临川,我想你再清楚不过。” “所以你与其在这里做些无用功,倒不如好好劝一劝你们那位贪生怕死的皇帝。” “如果连他都不愿意为了你们大乾将士冒点风险,我又凭什么要大发善心呢?” “你说对吧。” 瞥了一眼脸色有些复杂的苏启,魏长天慢慢站起身子。 “行了苏大人,你愿意跪就接着跪吧。” “我就不奉陪了。” “......” 把快子一撂,头也不回的自苏启身边走过,魏长天就这么走回到了客栈二楼。 而苏启则是仍跪在原地,直到魏长天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之后才被侍从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 “走吧。” 摇了摇头,他并未多说什么。 身边一众官差自然不敢多言,很快也都一并离开了客栈。 毫无疑问,苏启今早来找魏长天可以说是毫无收获。 不仅没能让后者松口,甚至还被好一通羞辱。 当然了,苏启并不在乎自己被羞辱与否,只是突然觉得魏长天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好似也有些道理。 确实。 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若是连景国青都不能为了自国将士冒一点风险,那又如何能指望敌人手下留情呢? “大人,如今我们如何是好?” 马车之中,侍从小声问向眉头紧皱的苏启:“以魏长天的作风,若是见不到皇上,恐怕他真的会杀人的。” “所以呢?你要去拦他么?” 瞥了侍从一眼,苏启语气冰冷的问道:“还是你有什么好法子?” “这......大人说笑了。” 侍从的额头之上瞬间冒出点点冷汗:“小、小人只是有些不忿......” “哼,不忿又能如何?” 收回视线,苏启沉默了半晌,然后沉声说道: “让九真教的人来见我。” “大、大人,您这是......” “嗯?” “啊!是、是小人多嘴,小人这就去办!” “.......” ...... 另一边,客栈之中。 “相公,那咱们现在做什么啊?” 就在苏启突然要与一个什么九真教的人见面之时,杨柳诗则看着刚刚回来的魏长天,百无聊赖的问道: “总不能就这么等着景国青吧?” “那肯定不能。” 魏长天笑着摇摇头:“要是就这么等,等一辈子景国青也不会来的。” “真的么?” 杨柳诗稍稍一愣:“他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们每日杀一百人?” “哼,区区一百人算得了什么。” 魏长天撇了撇嘴:“打从这二十万人投降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在景国青心中便已是可有可无了。” “要不是顾忌到坊间言论,我们哪怕就是把人全杀了他也不会出来说半个字。” “那苏启呢?” 杨柳诗再问:“苏启总不会甘心如此吧。” “他倒可能不会,但是他没办法。” 魏长天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已经驶远的马车:“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 “想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杨柳诗皱了皱眉:“如今那二十万人有天狗军看守,想要反抗已是不能。” “这临川府的守军最多不过两三万人,附近州府亦没有派兵增援的意思。” “他能有何办法来解如此困境?” “那我就不知道了。” 魏长天摇摇头,无所谓的回答:“管他要干什么,咱们只要按自己的计划行事便是。” “自己的计划......” 杨柳诗突然掩嘴笑了笑:“相公,你至今还没跟奴家说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哦,倒把这事儿忘了。” 魏长天揉了揉额头,回身走到杨柳诗对面:“其实也不复杂,不过此事得需要你和许全去办。” “奴家与许公子?” 杨柳诗眨眨眼,立刻便明白了些什么:“相公,此事莫不是与妖有关?” “没错。” 魏长天终于没再卖关子,慢慢解释道: “临川城东五百里有一片大山,名为长留......你还记不记得我此前曾与你说过的十四妖地的事?” “十四妖地......” 杨柳诗点点头:“当然记得的,相公当时说这天下共有十四处妖族聚集之地,十万大山为第九,白灵山为第七。” “嗯,这长留山则为第五。” 魏长天接过话茬继续说道:“而你们就是要去这第五妖地一趟。” “......” 长留山,第五妖地。 关于十四妖地的事,魏长天最初是在许岁穗嘴里得知的。 而除了白灵山和十万大山之外,后者也曾将其它各个妖地的大体情况跟魏长天说了一遍。 说实话,这些妖地虽然名头挺大,但在魏长天眼里实力基本都不咋地。 不过这不意味着别人就能同样轻易应对。 比如说临川城。 如果来上一波兽潮...... “相公,你莫不是想让奴家与许公子去那长留山借妖吧?” 微微瞪大眼睛,杨柳诗的表情有些惊讶。 而魏长天则是轻轻笑了笑,纠正道: “不是借。” “是去通知他们妖王,或者帮我,或者死。” 第845章 开荤! 当夜,杨柳诗和许全就悄悄离开临川城,趁着夜色往五百里外的长留山而去了。 魏长天并不担心他们无法见到第五妖地的妖王,也不怕借不到“妖兵”。 毕竟俩人一个二品实力的狐妖,一个是“妖道”加持的天道之子,再加上自己的“凶名”.估计那尚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妖王会服软的。 只不过长留山距离临川城不算近,杨柳诗二人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三四天功夫。 那这段时间里自己要做点什么呢? “呵” 看着窗外的夜色,魏长天有些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随口问向身后的张三。 “楚先平那边还没消息么?” “没有。” 张三立刻小声回答:“已经派人去查了,但仍未查到其踪迹。” “嗯那大回那边呢?” 魏长天又问:“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也没有。” 张三再答:“一切如常。” “行吧.” 收回视线,魏长天没再去看那几个藏在对面街角的黑影,笑着伸了个懒腰。 “睡觉!” “.”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临川东城门外。 天还未亮时,一队身着黑甲的天狗军便离开了军营,毫不遮掩的直奔临川城而来。 他们的人数不多,大约不过百余人,但胯下那一头头凶神恶煞的妖兽却令城墙上的守军一时间大为紧张。 好在这些人并未做什么“危险”的举动,只是将正正好好一百个麻袋丢在了城门之下,旋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打道回府了。 “这是什么.” 看着散落在城墙之外的一个个麻袋,城头上又兵卒疑惑地问向身边同僚:“怎么看起来袋中似装有重物?” “谁知道呢。” 身边另一兵卒嘟囔一句,小声试探道:“要不下去看看?”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不准便是那魏阎罗的阴谋呢。” “说的也是.等等!你看那里!是不是血?” “嘶” 就这样,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天狗军将一百死人抛尸城外”的消息便传至了一夜未睡的苏启耳中。 而后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的心情却还是不免愤怒与悲凉。 怒的是魏长天竟然真的敢杀人。 悲的是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 朝日未升,站在自家府邸的院中,苏启久久没有说话。 他明白这种情况还会继续下去,每天清晨都会有一百麻袋被丢在城外,其中皆是大乾的将士。 除非魏长天能见到景国青,亦或是. “来人!” 一抖衣袖,苏启突然低喝一声。 立刻有人自黑暗中现身,来到近处躬身问道: “大人有何吩咐?” “去,将此百人的尸首好生收敛,但绝不能走漏丝毫风声!” 苏启一字一句命令道:“告诉知晓此事的城备军之人,谁若敢说半个字,一律按叛敌处置!”… “是!小人这就去办!” “等等!” 叫住正欲转身离去的侍从,苏启的语气顿了一顿。 他似是在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犹豫了好久,然后终于在天边微微亮起一丝鱼肚白时缓缓说道: “传信问问京城那边的人何时到。” “另外今日找个机会,悄悄将我妻儿送出城去吧。” “.” “滚粥!炊饼!好吃不贵喽!” 将妻儿送出去,苏启如此做毫无疑问意味着他将对魏长天有什么大动作。 而后者目前则对此毫不知情,正跟张三在临川街头的某家小店之内吃早饭。 “公子,今早天狗军已将一百贼军的尸首抛至城外了。” 一边吃着冒着热气的炊饼,张三一边小声对魏长天说道:“城备军并无反应,想来苏启昨日应当未将此事与他们讲过。” “嗯。” 喝了口粥,撕下一块炊饼丢入嘴中,魏长天随意点了点头,对此事的程度似乎还不如手里的炊饼。 该说不说,自打七国大合战开始之后,他就已经好久没吃过李素月做的炊饼了。 而别人做的不管是出自酒楼大厨之手,亦或是这种街头小店,与李素月做的相比都差了点意思。 “公子.” 对面,张三见魏长天一副眉头微皱,好似在思考什么的样子,不由得小声问道:“您在想什么呢?” “哦,在想李素月。”魏长天如实回答。 “呃素、素月她” 张三手指一抖,表情瞬间变得古怪,支支吾吾不知该说点啥。 而魏长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面坐的正是李素月的老公,赶忙笑着解释道: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起了她做的炊饼。” “哦” 张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跟着附和道:“对,小人记得公子最爱吃素月做的炊饼了。” “是啊,如今想想已好久没吃了。” 魏长天感慨一句,突然笑问道:“张三,你跟着我出来这么久,一直不能跟妻儿团聚,心里会不会有所抱怨?” “公子这是哪里的话!” 张三闻言差点没蹦起来,无比激动的叫嚷道:“若不是公子,小人当初早就死在大理寺的大牢里了!又何谈娶妻生子!” “莫说区区数月了,便是这辈子都回不了蜀州城小、小人也不会埋怨公子的。” 激动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微不可闻,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 张三有些窘迫的低了低头,而魏长天则是仰头大笑道: “哈哈哈哈,你倒是实在!” “放心,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回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身边好歹还有柳诗跟着,可你这数月当中却是你懂我意思吧?” “咳!小人懂得.” 张三老脸一红,干咳一声小声回答:“公子,小人忍、忍得住。” “这是什么话!” 魏长天一瞪眼,将半截炊饼丢回碗中:“这种事何需忍?!” “此前是我不对,未曾想到此事。” “不过今日既然恰好提到了,又没什么事可做,那我自然要与你一道.” “公子,小人自己去就行了。” 偷偷摸摸看了一眼魏长天,张三突然小声打断道:“否则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恐怕.” “我会怕她?” 魏长天“噌”的一下站起身子。 “走!现在就去!” ps:稍稍有些感冒,今一明三。 第850章 圈套 “怎么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魏长天停步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我......” 黄衣女子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轻声说道:“魏、魏公子,今日满香楼被毁,妾身便再无处可依......” “不、不知公子能否将妾身带走......” “带你走?” 稍稍一愣,魏长天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么一个要求。 就自己这人尽皆知的恶名,除了段方平那种恶人之外,其余人但凡正常一点的都会避之不及,又怎么会主动“自投罗网”? 是,满香楼如今确实已因方才的大战而变得残破不堪,估么着是无法继续开下去了。 可这黄衣女子看起来好赖也算是满香楼的红牌,想要在别的青楼落脚应当并不困难。 再者说了,青楼女子普遍都比较有钱,又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有什么必要非得跟着自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魏长天仅仅是思考片刻便摇头说道: “姑娘,你若怕官府之后找你麻烦,大可以跟他们实话实说,想必没人会为难你的。” “至于跟我走......我看还是算了吧。” 撂下两句话,魏长天便带着张三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而黄衣女子则是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 不过她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始终攥在手里的瓷瓶,轻轻叹了口气。 ...... ...... 另一边。 差不多两刻钟之后,魏长天回到了客栈。 由于刚刚一番大战闹的动静挺大,因此现在整个临川城都变得有些混乱,街道上到处都是带刀的黑衣官差,客栈之中的伙计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得出很多人是认为魏长天与苏启已经翻脸了,觉得临川城势必马上就会陷入动荡之中,因此都在想着该如何躲难。 当然了,魏长天心里清楚这事儿苏启应该是不知情的,并且后者估计等会儿还要来找自己。 而自己的到底要不要听他的解释,接下来又该怎么做,这就要跟李子木提前商量一下了...... “十个人,四个二品,六个三品,衣着普通,没看到有何标识......” “有两人走的是道家路子,三人走的是佛门路子,剩下五人修的是巫蛊之法......” “有几人用的招式相同,估计是来自同一宗门......” “交手时他们好似没用全力,并且苏启一来他们就走了,没有半点犹豫......” “......” 很快,魏长天就把刚刚发生的事跟李子木说了一遍。 后者听完后想了一下,然后并未立刻分析,而是先轻声说道: “公子,其实苏启今早来过一次。” “嗯?” 魏长天一愣:“啥时候来的?” “就在你与张大哥去......那个地方的时候。” “咳,然后呢?他找你了?” “是。” “说啥了?” “也没说什么。” 李子木如实回答:“便是想让奴婢再劝劝公子,只是奴婢没有答应他。” “嗯......这么说来苏启还是想要跟我讲和的。” 魏长天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子:“如此一来这事儿就更不会是他指使的了。” “这群人到底是哪来的呢......” “公子,即便不是苏启指使的,但苏启也一定认得这十人。” 站在房间中央,李子木看着在面前走来走去的魏长天,小声提醒道:“如若不然,这些刺客不会在苏启到后便立刻离开的。” “所以他们本来就是准备用来对付我的,只是不知因为什么瞒着苏启提前动手了?” 魏长天皱了皱眉:“到底为啥呢?” “此事奴婢暂且说不好。” 李子木认真说道:“但若能再与苏启聊聊,应当便能猜出来。” “行吧,那等他再来时你便去见一见。” 魏长天停步在李子木身前,随口又问:“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是借着这个机会干脆翻脸,还是再等等?” “这个么......夫人与许公子如今到了哪里?” 李子木想了一下,反问道:“何时能率妖兵回来?” “还没到长留山呢。” 魏长天回答:“估计最早也还要三四天吧。” “那便还是不要太过着急为好。” 李子木轻声说道:“既然公子原本是打算利用苏启来诱景国青现身,而如今又还没到非变不可的地步,奴婢觉得还是按此前的计划行事便是。” “公子应当也是这么想的吧,否则刚刚又怎么会留苏启一命呢。” “嗯,我确实也觉得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魏长天撇了撇嘴:“只是今日之事既然发生了,那我们总要有点反应,否则未免也太假了点。” 安卓苹果均可。】 “此事简单。” 李子木沉吟了片刻,正色道:“只需让苏启如愿付出点代价就是了。” “是么......” 看着李子木的表情,魏长天立马便懂了她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要先表现出一副十分强硬,好像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然后再在苏启的苦苦哀求之下假装“让步”,接受其提出的条件。 “懂了,那便先由你去与他聊聊,最后我再出来演一场戏呗。” 点了点头,魏长天笑着说道:“到时候我肯定让苏启大出血。” “嗯,便是这个意思。” 另一边,李子木也笑了笑:“所以今日的意外虽不知原因,但对公子来说或许还是一件好事呢。”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魏长天一屁股坐下,满脸轻松的伸了个懒腰:“行了,那就等着苏启来吧。” “嗯......” “......” 就这样,魏长天和李子木商议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很明显是“将计就计”的给苏启设了个套。 而后者也势必会钻入这个圈套。 毕竟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苏启都还没做好全面翻脸的准备,因此必然会怕魏长天在“盛怒”之下拿城外的二十万降兵,甚至是临川城的百姓来报复。 那么,他就只能再来找魏长天以期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并且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局势突然发生了如此变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十个刺客。 他们看似是想要刺杀魏长天,但到头来导致的结果却反而对魏长天有利。 也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82中文网 第846章 就跟回家了一样 半个时辰后,临川城北,半月河畔。 作为横穿临川城的唯一一条小河,半月河可以说养活了城中许许多多行当。 其中自然也包括借着水景卖弄色艺的青楼。 “哗啦啦~” 河水轻漾,临河的木楼鳞次栉比,一扇扇小窗紧闭,河边的石阶上有丫鬟在洗各种颜色样式的衣裙。 对青楼来说,大清早无疑是“客流低峰期”,只见潇洒了一夜的客人衣冠不整的出来,极少见有人一大早便来找乐子。 正因如此,当魏长天和张三站在一家名为“满香”的青楼之前时,正在清扫堂前的伙计竟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两位公子,你们这是......” “来你这里还能干什么?” 魏长天眉头一皱,不满的瞥了一眼小伙计:“你是第一天在这种地方做事?” “啊!二位公子快快请进!” 伙计勐地回过神来,把手中扫帚一丢,脸上立马堆起笑容:“方才是小人一时愣神,还望二位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跟小人一般见识。” “二位公子,不知今日是想怎么玩?小人这就立刻安排姑娘......” “啪!” 走入青楼,随手丢过去一个钱袋,魏长天表情不变:“照这些银子安排就是!” “是......” 慌忙接住钱袋,伙计整日在这满香楼做事早就练就了一手掂银的本领,因此只是一过手便知这袋中竟是两枚五十两的大锭。 一出手就是一百两,又是生面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富家公子...... “公子稍后片刻!小人这就去喊掌柜的来!” 攥紧钱袋,招呼魏长天和张三坐下,伙计转身便跑去了后堂。 虽然他说去喊“掌柜”,但这只是为了好听一点,其实就是去叫老鸨了。 毕竟一百两的“消费水平”已经完全算得上贵客,接待规格自然也不一样...... 就这样,小伙计很快跑走,亦有丫鬟在第一时间就给魏长天和张三奉上香茶。 喝着茶、等着老鸨,两人此时的表情略有些不同。 魏长天和张三虽说曾经都是青楼常客,但其实皆已很长时间没来过这些风尘之地了。 而作为娶了媳妇的有妇之夫,趁着老婆不在时跑来逛窑子......看得出张三此刻多少有些莫名的紧张,甚至还有点他这个阅历所不该有的窘迫。 至于魏长天么...... “啧啧啧。” 摇头晃脑的看了看周边十分熟悉的装潢,又轻抿一口口感十分香柔的清茶。 魏长天眼下的表情要多轻松有多轻松,完全没有半点拘谨之意。 如果说的再夸张一点,那应该就是...... 跟回家看一样? ...... ...... “你说什么?” 另一边,就当魏长天大清早的跑去青楼陪张三“开荤”之时,苏启也从一个探子口中听到了这则消息。 而从后者惊愕表情来看,他无疑是万万没想到魏长天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逛窑子。 “当真?!他果真去了满香楼?!” “大人,确实如此。” 身着一身布衣的探子低头回答:“还有那名为张三的侍从,两人确于一刻钟前进了满香楼。” “......” 双拳死死攥紧,苏启此时的脸色无比难看。 因为魏长天如此做法明显是没将他看在眼里,换做是谁也难免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然而还没等苏启压抑住心底的愤怒,接着便又听到了另一条坏消息。 “大人,还有一事。” “据客栈中的探子来报,说今日竟未曾见得那杨柳诗和许全。” “两人应当是在昨夜偷偷离开的,至于去了哪里眼下还未查出......” “什么?!” 眼睛勐地瞪大,苏启喘着粗气喝问道:“一群饭桶!为何昨夜没有察觉到他们离开?!” “这......” 探子本想辩解一二,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在这时候触苏启的霉头,便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好在苏启倒也没有发泄太久,骂过几句便也就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知道这事儿不能怪手下之人,毕竟那杨柳诗据说已有二品,且擅长幻术,想要瞒过盯梢之人悄悄离开再容易不过。 只是苏启刚刚实在太过心烦意乱,因此才有些失态。 想来也正常。 魏长天那边一共五人进城,如今俩人不知所踪,俩人在逛窑子......遇到这种敌人,换成谁也不免一肚子火。 “另外那个名为李子木的女子呢?” 深吸一口气,苏启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向低头侍立的探子:“她如今在哪里?” “回大人,此女眼下仍在客栈之中。” 探子赶忙如实回答:“弟兄们未曾见其离开!” “是么......” 苏启眼睛一亮,思考片刻后也不犹豫,立马沉声吩咐道: “即刻备车!” “......” ...... “官人,这轻重可还合适么?” 满香楼,位于三层的一间闺房之中。 就在苏启马不停蹄的奔赴客栈,准备“突击”李子木的同时,魏长天已经趴在床上美滋滋的享受着美人按摩服务了。 给了那么多银子,结果却不干那事......面对如此古怪的客人,这位长相颇为不错的黄衣女子并未表露出半点疑惑,只是按照吩咐轻轻捶打着魏长天的肩背,同时竭力想要找点话题,以免冷场。 “官人,您不是临川人吧?” “不过您气质如此不凡,想必定是哪家名门大户的公子呢。” “只是不知您来临川做什么......那魏阎罗的事您应当听说了吧,据说他现在便在城中客栈住着呢,闹得人心惶惶的......” “但愿朝廷能早日为民除害罢......” “......” 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之中,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些无奈。 旖旎的暖香缭绕,黄衣女子说着说着突然听到一句—— “你们苏府尹人品如何?” “呃......” 没想到客人突然就打探起了苏启的事,黄衣女子稍稍愣了一下,旋即轻声回答道: “苏大人是个好人呢。” “虽然妾身不知他好在哪里,但大家都这样说,那想来便是没错的。” “是么?” 男子的声音顿了一顿,又响起:“那魏阎罗可曾与你有什么过节么?” “官人说笑了,妾身区区一介风尘女子,哪里会与魏阎罗这等人物有过节呢?” 黄衣女子一脸不解:“官人,您怎么问起这个?” “没怎么,就是有点奇怪......” 魏长天翻了个身,笑着自床上坐起。 “你明明既不认识苏启,又不认识魏阎罗,怎就能够笃定两人是好是坏?” “哦对了,你觉得我是不是好人?” ...... ps:感冒好些了,明天恢复正常更新,实在抱歉,没想到突然就生病了。 82中文网 第847章 魏长天的行事道理 “公、公子好生风趣......” 双目微微瞪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 愣愣的看着表情有些玩味的魏长天,黄衣女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公子长相如此俊朗,怎会是坏......” “哦,所以长得好的便不会是坏人。” 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茶,魏长天笑着打断道:“又或者是因为我出手阔绰,所以不会是坏人?” “公、公子说笑了......” “我没与你说笑,只是好奇而已。” 魏长天深深看了女子一眼:“毕竟此前还真没几个人觉得我是个好人。” “......” 眼神一滞,魏长天的这几句话直接把黄衣女子给整不会了。 她曾见过无数奇奇怪怪的客人,但如魏长天一样古怪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青楼女子的应变能力都比较强,因此只是短暂的愣神过后她便顺着魏长天的话柔声说道: “不管公子是好是坏,总之都与妾身无关。” “在这满香楼,只要公子付了银子,那不论善恶正邪皆都是妾身的官人。” “哈哈哈,你倒是坦诚。” 大笑着点点头,魏长天的眼神颇有些好奇。 而黄衣女子也不觉得害臊,反而大大方方承认道: “妾身虽说做的是下九流的行当,但不偷不抢,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的也是。” 魏长天意味深长的看了黄衣女子一眼:“你叫什么?” “公子唤我盼儿便是。” “我问的是本名。” “本名......妾身便是说了,公子信么?” 黄衣女子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旁人不都常说么,烟柳之地的男女不管说什么都最是信不得的。” “就像妾身其实也不会相信公子说的话的。” “哈哈哈哈,你这人有点意思。” 魏长天笑了两声,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不算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河上漂浮着几叶乌篷船。 船上之人看似正在各忙各的,但又总是会时不时向着这边张望...... 表情平静的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名为盼儿的女子身上。 魏长天把玩着手中茶盏,接着刚刚的话茬说道: “不过即便是在青楼里,也并非所有话都信不得。” “我现在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并且绝不是谎话。” “秘密?” 黄衣女子掩嘴笑了笑,小声问道:“不知是什么呢?” “很简单......” 当乌篷船上的几人缓缓摸出藏于船中的兵刃,数道强大的气息渐渐浮现之时,魏长天也伸手将星辰刀鞘招至手中。 在黄衣女子瞬间变得惊愕的目光里,他笑了笑,然后随意说道: “其实我就是魏长天。” ...... ...... 另一边,观月客栈。 “苏大人,不知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就在满香楼那边的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苏启也如愿见到了李子木。 面对着不知因何而来的苏启,李子木的反应十分平静,抑或说有一种“早知如此”的从容。 只见她不慌不忙的扫了一眼跟在苏启身后的几个侍卫,然后澹澹问道: “可是想要将我擒走?” “......” 深深看了李子木一眼,苏启哪里不懂这话中的意思。 他也不墨迹,立马转身命令道: “你们都出去吧。” “......是。” 几个侍从相互看了看,旋即默默倒退出房间。 而直至他们都离开后,苏启才盯着李子木缓缓说道: “李姑娘,你我二人聊聊吧。” “聊?” 李子木敛裙自顾自在桌边坐下,笑着问道:“不知苏大人是想知道魏公子的打算?还是想要借我之口给公子传话呢?” “二者皆有。” 自己的来意被猜出,苏启也不慌乱,依旧镇定的回答:“李姑娘,谁人都知魏长天此次来大乾要做什么。” “但你也应当明白,大乾不是大回,他绝无可能轻易得逞。” “是,以他如今的实力确实鲜有对手。” “可要知道我大乾的高手如林,寡不敌众的道理我想姑娘应该会懂。” “因此本官觉得你我双方并非一定要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归还二十万降兵,作为交换,我大乾自会为此付出足够的代价。” “自此大乾与大宁、大蜀、新奉三国井水不犯河水,四国百姓亦可安居乐业。” “此事不仅于魏长天而言有利无弊,于天下苍生来说更是一桩善举。” “魏长天固执己见不肯让步,本官以为姑娘必不会如此。” “不知姑娘觉得呢?” “......” 语气平静,苏启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但说来说去还是老一套。 其实按道理来讲,他的建议的确属于“双赢”。 毕竟灭了大乾对魏长天而言也没有太多直接利益,他又不可能亲自当皇帝,顶多也就是扶持一个类似公孙言的傀儡,能得到的好处有限。 如此一来那还不如别冒这个险,反而还有可能从景国青这里拿到更多...... 道理没错。 只是苏启有他的道理,魏长天既然没有选择“和平解决”,那便也有自己的道理。 而李子木无疑懂得后者是怎么想的。 “苏大人,百姓安居、天下太平......你说这话时不觉得可笑么?” 神色变得冰冷了几分,只见李子木冷笑着说道:“当初你们四国出兵来犯之时为何不想着天下苍生?” “怎么?现在打输了才想起来么?” “......唉。” 轻轻叹了口气,面对着李子木的讥讽,苏启有些无言以对。 他没有辩驳什么,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慢慢说道: “自古成王败寇,七国之战大乾输了便是输了,本官没话可说。” “但魏长天欲灭我大乾,此事却是胜负未分,仍有缓和的余地。” “正因如此,本官现在才会在这里。” “李姑娘,还望你再多想想......” “不必想了。” 李子木突然语气冰冷的打断道:“苏大人,公子已经决定的事,我改不了。” “况且公子此前曾与我讲过他行事的道理,我觉得颇有智慧。” “大人若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一听......” 魏长天行事的道理? 眉头微皱,苏启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李子木。 而后者则稍稍一顿,旋即缓缓说出八个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十倍报之。” 82中文网 第848章 突变 人若犯我,十倍报之。 当苏启走出客栈之时,他的脑海里还在反复着这句话。 毫无疑问,这句话很好的解释了魏长天的动机。 后者并不在乎什么利害得失,灭掉大乾仅仅只是为了报复。 而若是这样的话...... 摇摇头,苏启的表情有些无奈。 他知道和谈大概率已是不能,那接下来双方便总有一天会真刀真枪的拼个你死我活。 苏启无疑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 倒不是说他对自己没信心,对大乾没信心。 只是苏启认为一旦到了那一步,到头来最终受苦的一定还是百姓。 是的。 刚刚他跟李子木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促和而讲出的说辞。 苏启真的算是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其行事逻辑借用前世的话来说便是“一切为了人民”。 不过李子木方才的反驳也没错。 你大乾的百姓是人,我大宁、大蜀的百姓便不是人了么? 凭什么我们的人就该饱受战争之苦,就该流离失所,就该家破人亡? 发动战争时不想着自己的行为会对敌国百姓造成什么伤害,打输了被报复时你又摆出一副高尚的嘴脸。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很明显,从这个角度来看,苏启的“仁善”其实是有局限性的。 又或者说对大部分人来说,大家对待“外人”和“自己人”的态度从来都不是一个标准。 如此“双标”十分正常,更算不上厚颜无耻。 并且苏启自己也懂得这个道理。 但他心中却还是有些不舒服,竟隐约有一种伪善者被揭穿后的窘迫。 “唉......” 回头看了一眼某扇紧闭的木窗,苏启轻轻叹了口,转身走到始终停在客栈门外的马车边。 几匹骏马的鬃毛在晨风之中微微晃动,侍从低头替他掀开车帘。 然后就在苏启刚准备上车之时,众人的眼神却突然一变,皆勐地转头看向城北的方向。 “哗啦啦!” 树叶摇晃,一群鸟儿激飞至半空,在遥远且沉闷的巨响声中惊慌而逃。 “轰......” ...... ...... “轰! !” 城北,满香楼。 当河水翻卷四溅,河面上的几页小舟在水花中炸散成无数碎木之时,数道人影已自四面八方向着临河的一个房间激射而去。 而面对着这样一群来势汹汹的刺客,举剑站在窗边的魏长天脸色却并没有太大变化。 快速感受了一下周围已经暴露的气息,大约有四个二品,六个三品。 很难对付,但自己的性命肯定无忧。 “有点意思啊......” 小声滴咕了一句,魏长天此刻心里其实有些好奇。 他倒不是好奇这些高手是哪里来的。 毕竟大乾这样一个大王朝,即便在新奉战场之上损失惨重,但凑出区区十个上三品高手无疑还是很简单的。 并且这些人为了对付自己,早就来了临川,这也很正常。 唯独就是他们为何选在今天动手? 按苏启此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还没到准备跟自己撕破脸的程度啊。 难道是今早那一百具尸体刺激到他了? 还是他察觉到杨柳诗和许全走了,想要趁自己孤立无援时来个先发制人? 算了,无所谓...... 撇了撇嘴,魏长天没在这个节骨眼上多想。 而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裹挟着凌厉气势的红色刀芒便已激射至窗前。 “嗤啦! ” 刀芒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可以斩碎一切的威势证明了出招之人恐怕已至少是二品中期的境界。 这样一招换做是别人来应对,此刻皆定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但魏长天却只是稍稍一侧身子,便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 “砰! ” 木窗轰然炸碎,刀芒带起的疾风混杂着碎木自他身边掠过。 这一躲在外行人看来或许十分惊险,但在内行人的眼中实则却是游刃有余。 就连满香楼外那个出招的刺客都不免愣了一下,好似没想到魏长天居然如此轻松的便躲过了自己酝酿已久的一招。 毕竟这一侧步无关“硬实力”,而完全是战斗技巧的问题。 “嘶......” 倒吸一口凉气,刺客的眼神瞬间更加严肃了几分,还多少夹杂着些惊愕,估计是没明白魏长天如此年轻,为何便能练就出这样一身战斗技巧。 而如果他知道这对魏长天而言几乎已经是本能反应的话......或许此刻的震撼还要更甚。 这倒不能怪他没见识,只能怪某人的挂开的太大。 毕竟“梦道”这种“主角同款”的金手指可不是开玩笑的...... “啊!” 另一边,就当一众刺客因为魏长天的一个动作而大感紧张之时,被刀芒从东至西贯穿的屋中则突然响起了一声惊慌的尖叫。 很明显,这肯定不是魏长天叫的。 而是那个名为盼儿的青楼女子。 不得不说后者的运气不错。 虽然她没有魏长天的反应速度,但那刀芒竟同样是自她身前不远处掠了过去。 当然了,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因此即便如此也依旧被无形的“势”振飞出数丈,方才因痛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但相比于当场归西,这个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 “倒是把你忘了......” 回头看了女子一眼,魏长天随便丢过去一瓶丹药:“今日算是我连累了你,所以定会保你无事。” “此丹吃一颗足够,找个地儿躲着吧。” “......” 面对着已经冲至近处的刺客,魏长天自然没工夫跟黄衣女子聊天,所以快速说了几句话后就直接闪身跃出窗外。 与此同时,一柄柄长剑也终于飞出星辰刀鞘,属于二品境的滔天气势开始疯狂攀升。 “砰! ”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巨响,魏长天便已然与对面十人战成一团,一时间各色强光交错,一股股气浪勐烈翻卷。 而满香楼周围亦瞬间乱做一团,街上满是正在惊慌逃命的百姓。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看热闹,此时一个个恨不能再多生出两条腿来,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那瘫跌在地的黄衣女子却是没逃。 她只是愣愣的瞪大眼睛,透过早已破烂不堪的墙壁看着外面的激战之景,好半晌之后才颤抖的喃喃道: “他、他真的是魏阎罗......” 82中文网 第849章 谁的人? “轰!轰轰轰! !”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屋中黄衣女子则是紧紧攥着手中瓷瓶,眼神里写满了茫然。 很难说她的那句“他真的是魏阎罗”想要表达什么。 但就目前其模样来看,可能仅仅只是惊讶罢了。 “公子!” 突然,一声急呼响起在身后,是刚刚从别的房间跑来的张三。 只见他只是瞥了一眼正愣愣看着他的黄衣女子,旋即便将视线投向了屋外的战局。 虽然眼中有些担忧之色,但总体来说张三的反应还算澹定,应当是对魏长天颇有信心的缘故。 更何况以他的实力也不能直接上阵帮助后者,因此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担心,还不如想想现在该做点什么。 此番入城的几人当中,有一战之力的杨柳诗已经去往第五妖地,临川城中亦没有悬镜司或是詹事府的人。 那如今可以赶来帮忙的便只有驻扎在城外的天狗军了。 “......” 稍稍犹豫了一下,张三果断自怀中摸出一块子母玉,立马传出了一条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一部分天狗军便会飞至临川城上空,以应对接下来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 最起码这些人也可以确保魏长天能够安然离开。 当然了,这只是留一条退路而已。 而就目前的战况来说,魏长天或许压根就不需要逃...... ...... ...... “砰! ” “砰砰砰! !” 剑阵如龙,气势翻腾。 另一边,战圈之内,“火力全开”的魏长天已经跟对面十人交手了几十息。 他早已注意到了张三,也猜到了后者应该会叫天狗军来。 虽然没有阻止,但魏长天觉得其实并没这个必要。 就这几十息交手的感觉而言,对面这十人好似不算很强。 魏长天能看出他们之间不算熟悉,虽是并肩作战,但彼此间鲜有配合,基本都是各打各的。 并且除了有一人已经达到二品中期之外,其余三个二品皆只是初期,就更别说那六个凑数的三品了。 境界不算高,没配合......这样一个组合给魏长天带来的威胁有限,因此他也没用全力,并没将那一群气运神兽召出来。 不过对方的人数毕竟足够多,所以他倒暂时同样拿对方没办法...... “唰!” 闪身躲过一道掌印,手中龙泉快速斩出数剑,将面对的灰袍男人逼退。 魏长天并不着急利用神击之类的手段快速结束战斗,也没求稳逃跑,此时只是一面打,一面想着一个关键问题。 那就是这十人真的是受苏启,亦或是景国青的指示来刺杀自己的么? 这个问题看似很简单,但实则却十分值得怀疑。 毕竟苏启若是想要动手,势必要先得到景国青的许可。 而景国青如果决定了跟自己撕破脸,并且要先发制人的话,那绝对还要谋划的更加滴水不漏才对。 是,十个上三品高手已经不少了。 可自己在奉元城下一人杀十三个上三品将领的事无人不知,景国青又怎会如此“轻敌”? 最起码,他应当也会布置一个在他看来必能杀自己的死局,以争取“一击必杀”。 但现在呢? 就这十个人,打到现在也没见到还有什么后手。 这算哪门子死局...... “你们是谁的人?” 突然,魏长天毫无征兆的问了一个问题。 正打着架呢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这无疑令周围正在围攻他的十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很明显,没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这恰恰也验证了魏长天的猜测。 这群刺客果然不是景国青派来的。 准确来说,他们可能是景国青的人,但今日的举动一定没有得到景国青的同意。 而至于为什么景国青还没有点头,他们就对自己动手,这魏长天就不知道了。 “算了,反正杀了总没错......” 自言自语的滴咕了一句,魏长天没再接着想这些有的没的,周身内力运转亦随之加快了几分。 在一众刺客瞬间变得紧张的目光中,一条金龙的虚影开始在他身后慢慢显现,三千长剑上的落穹剑势也勐然暴涨。 在跟对面僵持了一段时间后,魏长天终于决定用出全力,能杀几个便先杀上几个,然后再利用即将到来的天狗军进一步威胁临川城。 然而还没等他出手,脚下却先一步传来了一声暴喝: “都住手! ” “......” ...... 情理之中,预料之外,喊话之人是苏启。 由于距离有些远,魏长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声音之中却不难听出他的愤怒。 果然。 如果这一切真是景国青安排的,他愤怒个锤子...... “撤!” 见苏启赶来,十名刺客毫不犹豫,立马收招闪身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而魏长天也没有去追,只是悬于空中瞥了一眼脚下如蝼蚁般大小的苏启。 正常情况下他现在应该跟苏启聊聊,听听对方是怎么解释的,或许便能搞明白方才的疑惑。 不过魏长天却压根没有要“降落”的意思,只是冷冷吐出一句话。 “苏大人,你记住。” “今日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不想你死的这么轻松罢了。” “......” 话落,三千长剑翻卷着钻入星辰刀鞘,真龙虚影亦慢慢消散。 没再去看不知是何模样的苏启,魏长天自空中踏出几步,几息过后便回到了一片狼藉的满香楼。 “公子!您有无受伤?” 张三第一时间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此前我怕有什么意外便令天狗军来了,现在要不要让他们回去?” “嗯,让他们回吧。” 点了点头,魏长天其实还是有点怕这是个圈套,因此求稳了一波。 万一那群刺客的目的就是调虎离山,或者是引诱天狗军入城呢? “是,我明白了。” 掏出子母玉,张三立马开始传信。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注意到了一旁的那个黄衣女子。 “伤怎么样?” 看了后者一眼,随口问道:“有无大碍?” “我......” 黄衣女子一愣,鼓起勇气小声回答道:“无、无碍的......” “哦。” 收回视线,魏长天没有再说点啥的意思,而另一边的张三也再次抬起头来。 “公子,好了。” “行,那走吧,先回客栈找到李子木再说。” “是。” “......” “魏、魏公子!等一下!” 82中文网 第850章 圈套 “怎么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魏长天停步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我......” 黄衣女子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轻声说道:“魏、魏公子,今日满香楼被毁,妾身便再无处可依......” “不、不知公子能否将妾身带走......” “带你走?” 稍稍一愣,魏长天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么一个要求。 就自己这人尽皆知的恶名,除了段方平那种恶人之外,其余人但凡正常一点的都会避之不及,又怎么会主动“自投罗网”? 是,满香楼如今确实已因方才的大战而变得残破不堪,估么着是无法继续开下去了。 可这黄衣女子看起来好赖也算是满香楼的红牌,想要在别的青楼落脚应当并不困难。 再者说了,青楼女子普遍都比较有钱,又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有什么必要非得跟着自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魏长天仅仅是思考片刻便摇头说道: “姑娘,你若怕官府之后找你麻烦,大可以跟他们实话实说,想必没人会为难你的。” “至于跟我走......我看还是算了吧。” 撂下两句话,魏长天便带着张三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而黄衣女子则是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 不过她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始终攥在手里的瓷瓶,轻轻叹了口气。 ...... ...... 另一边。 差不多两刻钟之后,魏长天回到了客栈。 由于刚刚一番大战闹的动静挺大,因此现在整个临川城都变得有些混乱,街道上到处都是带刀的黑衣官差,客栈之中的伙计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得出很多人是认为魏长天与苏启已经翻脸了,觉得临川城势必马上就会陷入动荡之中,因此都在想着该如何躲难。 当然了,魏长天心里清楚这事儿苏启应该是不知情的,并且后者估计等会儿还要来找自己。 而自己的到底要不要听他的解释,接下来又该怎么做,这就要跟李子木提前商量一下了...... “十个人,四个二品,六个三品,衣着普通,没看到有何标识......” “有两人走的是道家路子,三人走的是佛门路子,剩下五人修的是巫蛊之法......” “有几人用的招式相同,估计是来自同一宗门......” “交手时他们好似没用全力,并且苏启一来他们就走了,没有半点犹豫......” “......” 很快,魏长天就把刚刚发生的事跟李子木说了一遍。 后者听完后想了一下,然后并未立刻分析,而是先轻声说道: “公子,其实苏启今早来过一次。” “嗯?” 魏长天一愣:“啥时候来的?” “就在你与张大哥去......那个地方的时候。” “咳,然后呢?他找你了?” “是。” “说啥了?” “也没说什么。” 李子木如实回答:“便是想让奴婢再劝劝公子,只是奴婢没有答应他。” “嗯......这么说来苏启还是想要跟我讲和的。” 魏长天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子:“如此一来这事儿就更不会是他指使的了。” “这群人到底是哪来的呢......” “公子,即便不是苏启指使的,但苏启也一定认得这十人。” 站在房间中央,李子木看着在面前走来走去的魏长天,小声提醒道:“如若不然,这些刺客不会在苏启到后便立刻离开的。” “所以他们本来就是准备用来对付我的,只是不知因为什么瞒着苏启提前动手了?” 魏长天皱了皱眉:“到底为啥呢?” “此事奴婢暂且说不好。” 李子木认真说道:“但若能再与苏启聊聊,应当便能猜出来。” “行吧,那等他再来时你便去见一见。” 魏长天停步在李子木身前,随口又问:“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是借着这个机会干脆翻脸,还是再等等?” “这个么......夫人与许公子如今到了哪里?” 李子木想了一下,反问道:“何时能率妖兵回来?” “还没到长留山呢。” 魏长天回答:“估计最早也还要三四天吧。” “那便还是不要太过着急为好。” 李子木轻声说道:“既然公子原本是打算利用苏启来诱景国青现身,而如今又还没到非变不可的地步,奴婢觉得还是按此前的计划行事便是。” “公子应当也是这么想的吧,否则刚刚又怎么会留苏启一命呢。” “嗯,我确实也觉得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魏长天撇了撇嘴:“只是今日之事既然发生了,那我们总要有点反应,否则未免也太假了点。” 安卓苹果均可。】 “此事简单。” 李子木沉吟了片刻,正色道:“只需让苏启如愿付出点代价就是了。” “是么......” 看着李子木的表情,魏长天立马便懂了她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要先表现出一副十分强硬,好像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然后再在苏启的苦苦哀求之下假装“让步”,接受其提出的条件。 “懂了,那便先由你去与他聊聊,最后我再出来演一场戏呗。” 点了点头,魏长天笑着说道:“到时候我肯定让苏启大出血。” “嗯,便是这个意思。” 另一边,李子木也笑了笑:“所以今日的意外虽不知原因,但对公子来说或许还是一件好事呢。”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魏长天一屁股坐下,满脸轻松的伸了个懒腰:“行了,那就等着苏启来吧。” “嗯......” “......” 就这样,魏长天和李子木商议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很明显是“将计就计”的给苏启设了个套。 而后者也势必会钻入这个圈套。 毕竟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苏启都还没做好全面翻脸的准备,因此必然会怕魏长天在“盛怒”之下拿城外的二十万降兵,甚至是临川城的百姓来报复。 那么,他就只能再来找魏长天以期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并且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局势突然发生了如此变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十个刺客。 他们看似是想要刺杀魏长天,但到头来导致的结果却反而对魏长天有利。 也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82中文网 第851章 两种可能 另一边,临川府衙。 “混账! ” “混账! !” 愤怒到极点的咆孝声响彻在议事堂内,其中还夹杂着一阵阵瓷碎之声。 就当魏长天正在琢磨着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使得那十个刺客突然要对自己动手之时,苏启其实也无比想要得到这个答桉。 “说!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要欺瞒本官?!” 怒目圆瞪,苏启死死盯着立于堂中的十人,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嘶哑道: “若魏长天真的这么好杀,本官又岂会等到现在?!” “你们可知今日过后临川城会变得如何么?!” “如果不知,那本官便告诉你们!” “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 “这就是尔等做的好事!” “这就是尔等做的好事啊! !” “......” 毫无疑问,正如魏长天和李子木所猜测的那样,这十个刺客与苏启不仅认识,且大概率就是景国青从大乾各地召集来对付魏长天的高手。 破口大骂一群上三品高手“混账”,足以可见苏启如今有多么愤怒。 不过被他骂的一众高手倒是十分平静,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苏启的态度。 “哼,苏大人,我们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 冷哼一声,一个黄衣老者冷冷说道:“来临川之前陛下只吩咐过我等遇事可与你商量,亦可见机行事,却从未说过要听你的命令。” “因此我等今日之举应当谈不上欺瞒吧?!” 针锋相对的回怼回去,黄衣老者明显十分不满。 而苏启闻言则更加愤怒,勐地踏前一步,厉声再问: “好!那本官问你!今日之事陛下可曾知道?!” “我等稍后自会禀告陛下。” 黄衣老者冷笑着回答:“便不劳大人操心了。” “......” 稍后禀告。 很明显,这句话中暗含的意思就是景国青在此前果然同样不知道这十人要在今日刺杀魏长天。 可如此大的行动为何不说? 即便苏启没资格,景国青总有吧。 当时的情况又不是多么紧急,怎会连传一封密信的时间都没有? “哈哈哈!好!” 察觉到不对的苏启不由得怒极反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们为何要在选在今日动手?” “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别怪本官将你们统统当作反贼上禀朝廷!” “苏大人,你倒是问的出口......” 面对着苏启的又一次质问,黄衣老者依旧一副冰冷的表情: “你看不见城外那百具尸体么?” “每日杀我大乾一百将士,你当真以为我等不知此事?” “如若不尽早除掉魏长天,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日日杀人不成?” “苏大人,你平日里总是一口一个家国荣辱、尊严骨气。” “呵呵,任由贼人屠我将士,这就是你的骨气?” “......” 不仅不认错,反而反过来嘲讽起了苏启没有骨气。 这几句话令苏启瞬间便被气到浑身发抖。 他既是愤怒于这十人的行为,又是在愤怒于他们的愚蠢。 “那你们可曾杀了魏长天......” 缓缓闭上眼睛,又在几息之后睁开。 片刻之后,苏启终于不再颤抖,而是直直看着黄衣老者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 “告诉本官,你们可曾杀了他?” “这......” 看似是废话的一个问题,却令黄衣老者的表情第一次产生了变化。 只见他稍稍避开苏启的目光,有些底气不足的冷哼道: “哼,若不是因为你,我等恐怕此时已然得手了。” “......” 听到这句明显是在“挽尊”的话,苏启这次没再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他只是最后深深看了黄衣老者一眼,又扫视了一圈其余九人,然后便一言不发的走出了议事堂。 苏启没再说一句话,但他最后的眼神却令十人的表情皆变得复杂。 那是一种既悲悯又阴冷的目光。 而这两种情绪恰恰又代表了此事的两种可能。 若这十人并非受到了“第三者”的指示,而真的只是单纯因为见不得魏长天兴风作浪才有的今日之举,那他们无疑是十分愚蠢的,因此悲悯。 但若这十人是受到了别人指示......那这幕后之人又是谁呢? 苏启不知道,但却明白此人大概率不是在帮自己。 ...... ...... 半个时辰后,观月客栈。 “公子,苏启来了。” 当张三在客房之中找到魏长天时,后者其实早就透过窗户看到了苏启的马车。 扭头看了李子木一眼,魏长天笑道: “没想到还挺快的,就是不知道这半个时辰里他去做什么了。” “恐怕是在问那些刺客话吧。” 李子木站起身子,回答一句后便小声问道:“公子,那奴婢过去了?” “不急,先晾他一会儿。” 魏长天摆摆手:“记得尽量打探出那群刺客的情况。” “嗯,奴婢记得的。” 听魏长天说不急,李子木便又重新坐下,低头静静思考着接下来的话术。 而与此同时在客栈前堂,苏启则是正在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 不多时功夫他便已看了五次楼梯口,眼神中的担忧之色难以掩盖。 很明显,不管那十人究竟是真蠢还是受人指使,问题都必须要解决。 苏启不可能看着魏长天在临川城“大杀四方”,因此便只能再一次来到这里。 他当然知道自己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 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重要的是,魏长天或许都不会给自己“开价”的机会。 唉...... 于心底深深叹了口气,苏启只感觉度日如年,手心之中已满是汗水。 从理性思考,他认为魏长天应该不会立马翻脸,否则也不会留自己一命。 不过那句“我之所以现在不杀你,只是不想你死的这么轻松”又让苏启觉得魏长天或许是想让自己亲眼看着临川城毁于一旦,以此作为报复......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思维变得越发艰涩,心头的绝望感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点增加。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启已然有些麻木之时,一个声音终于自二楼传了下来。 “吱呀......” 并不大的开门声令苏启瞬间停下脚步,勐地抬头看去。 但他见到的却不是魏长天,而是面无表情的李子木。 “苏大人。” “想不到这么快便又见面了。” 82中文网 第852章 你们没有机会 “李姑娘......” 仅仅相隔不过半天,便又一次见到了李子木,苏启的心情无疑十分复杂。 他看着前者一步步走下楼梯,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拱手说道: “魏公子呢?” “......” 从魏长天到魏公子,苏启第一次用了尊称。 而李子木则是不屑的笑了笑,冷言讥讽道: “怎么,苏大人是来请罪的么?” “让我猜猜,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此事与你无关了?” “这......” 表情一僵,苏启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 不管刺杀之事是不是他指使的,他现在都必须要跟那十个刺客撇清关系。 因此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苏启便轻声试探道: “李姑娘,魏公子在临川遇刺,此事本官难辞其咎。” “是本官失职疏察才导致刺客有此机会,本官绝不会推脱。” “还望姑娘可以跟魏公子通禀一声,容本官当面与公子......” “苏大人,这话恐怕连三岁的孩童都骗不了吧。” 还没等苏启说完,李子木突然打断道:“你我都是聪明人,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 手指微微一颤,苏启的眼神有些绝望。 他当然知道刚刚自己的说法漏洞百出,假的不能再假。 毕竟正常情况下一府之地有几个三品高手就已经很难得了,二品更是难得一见。 而如今十个上三品高手同时出现在临川城,换做谁也知道肯定是景国青有意派来对付魏长天的。 】 因此苏启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李子木的态度。 如果李子木也装傻充愣,那就说明此事还有缓和的可能。 但如果李子木如现在一般丝毫不给面子,那就意味着...... “是,这十人确实是自京城来的......” 慢慢坐在李子木对面,苏启的脸上满是苦涩。 “当初陛下派他们来临川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结果没曾想今日他们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私自做出这种事。” “此事不光我不知情,就连陛下也不知情。” “唉......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只是......” “李姑娘,此事当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么?” 抬起头来看着李子木,苏启的眼神无比落寞。 在察觉到李子木不买账之后,他立刻就换了一套说法,九成真里带着一成假。 是,他确实不知道这十人今日要刺杀魏长天,景国青也的确同样不知。 但这些人来临川的目的肯定不是什么“以防万一”,而压根就是为了杀魏长天。 只不过他们动手的太早了而已...... 仅仅只是换了一个词,就把事情的性质完全改变了,不得不说苏启的“语言水平”的确不错。 而至于他如今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能说与他的这番话差不太多。 “苏大人,你觉得还有缓和的余地么?” 另一边,李子木依旧是一副讥讽的表情。 “明明此事不需闹到如今的地步,只要景国青肯来临川与公子谈一谈,一切或许早就解决了。” “可他却不仅不愿现身,反而竟指示刺客意欲刺杀公子。” “呵呵,苏大人......” “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 张了张嘴,苏启不由得一阵哑然。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人家都要杀你了,任谁能够不还手? 更何况还是魏长天这种眦睚必报的穷凶极恶之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李姑娘,若是我将行刺之人缚于魏公子面前呢?” 突然,苏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勐地抬头问道:“此事是否还有的商量?” “......” 将刺客绑来交给魏长天处置。 不好说这究竟是苏启早就有的打算,还是他此刻临时起意。 不过既然他说出了这句话,那就意味着其潜意识里已经与大乾朝廷,亦或是景国青产生了一些隔阂。 毕竟若非如此,此时他便是跟魏长天撕破脸,也绝不能出卖大乾的“核心战力”。 当然了,这也有可能只是苏启的缓兵之计,实则并不会交人。 因此是真是假很难说。 但不管如何,李子木都只用了一个问题便令苏启又一次变得沉默。 “苏大人,你做得到么?” “我......” 微微瞪大眼睛,片刻之后又缓缓垂下眼帘。 仿佛一下子没了力气,“我”之后也再没了下文。 因为李子木的问题太过一针见血了。 且不说这是不是你苏启的阴谋。 哪怕不是,你又如何能将十个上三品高手绑来? 就凭你一张嘴么? “......” 就这样,屋中陷入了一片死寂,正午的阳光好似也变得没那么明亮了。 直到苏启颤抖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魏、魏公子要做什么......” 问敌人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这个举动无疑有些可笑。 但面对着这个好似不应该回答的问题,李子木却并未再次出言讥讽几句,只是澹笑着说道: “苏大人,你应当知道永定城发生的事吧。” “永定城......” 苏启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 他当然知道魏长天在永定城做了些什么。 连杀了一个皇子和一个王爷,然后扶持公孙言争皇位。 后者被捉走之后又利用大乾的二十万降兵给城中百姓压力,最后迫使吕元进放弃了杀公孙言,最终自缢而亡。 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可以称得上是一次“精彩”的谋划。 只是苏启不明白这跟如今的临川之局有何关系。 好在李子木也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开口解释道: “苏大人,当时吕元进捉走公孙言,并扬言要将后者斩首示众。” “公子那时便说了,如若公孙言死,他会让永定城中所有百姓陪葬。”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当初若吕元进一意孤行,现在永定城早已变成一座死城了。” “而最终公孙言没死,公子便也遵守了承诺,并未再伤及城中一人。” “所以现在......” “所以公子要与我赌什么?!” 眼睛死死瞪大,苏启好像明白李子木要说什么了。 在大回,魏长天是拿公孙言的死活来赌一城人的命。 而现在,魏长天的赌注又是什么? 只见苏启的呼吸一瞬间变得无比急促,脸色也由白变红。 他十分害怕会从李子木口中听到一个自己所无法完成的“赌约”,故而心中已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然而,李子木的回答却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可怕百倍。 “赌?” “苏大人,你要知道当初在永定,不论是谁都从未敢派人刺杀公子。” “因此公子才会给他们这样一次机会。” “可你们呢?” “你们既已欲意取公子的性命,那便再无机会了......” 在苏启恐惧无比的目光中,只见李子木笑了笑,旋即轻声说道: “苏大人,我干脆实话告诉你吧。” “打从现在开始,三日之内,世间将再无临川城。” 82中文网 第853章 到底是谁? 三日之内,世间再无临川城。 当李子木没有提任何前提条件,而是直接告诉了苏启一个“结果”之时,后者的反应可想而知。 “什、什么?!” 心跳仿佛停了一拍,苏启勐地站起身子,一瞬间只感觉天旋地转。 虽然为了对付魏长天,大乾早已在临川城做了诸多布置,照理来说不会任由前者“为所欲为”。 甚至换做别的任何一个人说出这句话,苏启都只会当做对方脑子出现了问题。 可这毕竟是魏长天啊! 别人做不到的事,这位活阎罗就一定也做不到么? 苏启不知道魏长天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赌。 “你、你们......” 脸色煞白的后退一步,苏启的死死盯着神色自若的李子木,突然转身便往楼梯快步走去。 很明显,他这是要直接去找魏长天。 而李子木也没拦他,只是默默看着,直到一道无形的屏障拔地而起,瞬间便将苏启死死困在原地。 “......” 双手紧紧按在锁龙阵的气墙之上,苏启的眼神变得万分惊愕。 他就跟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阵中左突右撞,但又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方圆不足一丈的范围。 此时此刻,苏启的狼狈和慌乱不是演的。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慌乱。 而是因为这临川城中的几十万百姓...... “李、李姑娘,求你与魏公子说一说......” 颤巍巍的回过头,看着依旧坐在原处的李子木,苏启十分卑微的恳求道:“不论如何百姓都是无辜的,他们不该遭此无妄之灾......” “我今日愿以死谢罪,只求公子可以网开一面......” “只、只求公子可以网开一面......” “......” 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悲哀。 愿意用自己的命来为那十个刺客的过错买单,以求换回几十万百姓的命......抛开立场不谈,苏启确实算得上高尚。 只不过面对着这番哀求,李子木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慢慢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冲楼梯尽头轻声说道: “公子。” “......” 眸中突然出现一丝希望,苏启勐地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魏长天,嘴唇颤抖的便欲说些什么。 但还未等他开口,却见魏长天面无表情的吐出了三个字。 “凭什么?” ...... ...... 凭什么? 你苏启凭什么让我网开一面? 就凭你这条命? “苏大人,你的命没这么值钱。” 冷冷的看着苏启,魏长天一步步走到前者近处:“所以,我凭什么要放过临川城的人?” “可、可百姓是无辜的......” 苏启瞪大眼睛,绝望的摇了摇头:“自古两国交战不杀庶民......” “不杀庶民?那是在我之前。” 冷笑一声,魏长天这话要多邪恶有多邪恶,瞬间便令苏启心中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不过他还没完,还在继续给后者的心理施加压力。 “苏大人,别假惺惺的做出一副圣人的模样。” “挑起战争,令他国百姓陷入水火之中,此举与杀人有何二异?” “或许你们当初出兵之时便该想到会有今日结果的。” “难不成就只许你杀人?不许我杀?” “呵呵,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眼神中的阴冷之意越来越浓,再配合上这几句话,直接便令苏启感觉如坠冰窟。 明明知道魏长天是在诡辩,但他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这一刻,苏启的心理防线终于在重压之下濒临崩溃。 但也就是此时,魏长天竟突然话锋一转,眯着眼说道: “不过苏大人,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 愣愣的张大嘴巴,苏启看着魏长天,不知为什么竟隐隐猜出后者想要什么了。 而事实也果真如他所预料的一模一样。 “十天时间,我要见到景国青。” “若你能做到,那临川城中的百姓便能活。” “苏大人,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至于能不能把握住,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 ...... 晌午的日头明亮金黄,晴空万里,树上蝉声聒噪。 临川城中的混乱还在发酵,关于魏长天遇刺一事也已彻底传开。 而就在这样一片惊慌的气氛之中,苏启离开了观月客栈。 马车驶过鸡飞狗跳的街道,车身随着地面的凹凸微微晃动。 但苏启却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感觉,心中仍在回荡着魏长天所给出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条件。 十天时间,我要见到景国青...... 苏启不傻,他当然知道魏长天为什么非要见景国青,也明白景国青为什么死活不肯露面。 他更清楚,如果景国青真的来了临川,那将绝无可能再回去。 所以,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而言,苏启如今无疑应当如实将此事上禀,然后动用一切力量与魏长天拼个你死我活,哪怕真的牺牲一城人的命也要护景国青无恙。 可是...... 深深吸了一口气,苏启的眼中透露出一丝茫然。 这是一种他此生从未有过的挣扎。 而至于他最终会怎么选,那或许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怎么样?问出点什么了么?” 另一边,就当苏启在痛苦的纠结于要不要“叛君”之时,魏长天和李子木则已经回到了书房。 】 在书桉后坐下,魏长天沉声问道: “那十人到底什么来头?” “回公子,确是景国青派来的。” 李子木立刻十分笃定的回答:“不过他们今日之举却并未提前告知苏启和景国青,应当是受他人指使。” “果然......” 眉头皱起,魏长天喃喃道:“可在这大乾地界,还有谁能逾越景国青调动这样一群高手......” “并且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公子,依奴婢看,此事不如捉一个刺客来问一问。” 李子木小声建议道:“或许便可水落石出。” “也对。” 魏长天沉吟片刻,旋即点了点头:“好,那我今夜便去试一试,看看能否抓个人回来。” “你先出城回天狗军吧。” “我若是得手了便直接去找你,由你来审。” “是,奴婢知道了。” “......” 很快,李子木便离开了书房。 而魏长天则随便拿起一本诗书翻看着,脑子里却仍旧在想着刚刚那个问题。 到底是谁呢.....。 82中文网 第854章 神秘人 是夜。 临川城东,某座偏僻的大院。 院中灯火稀寥,一片寂静,府院的主人仿佛早早便已睡下。 略显闷热的夜风拂动着挂在院门外的两盏红灯笼,灯影摇曳中洒下澹澹的微光。 乍一看一切都是如此的静谧,好似这里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户大宅。 不过若有若无的杀机却始终隐藏在宅院的每一处角落,甚至令院中的虫儿竟都没了动静。 “哒......” 脚步很轻,闭气凝神藏于院墙之外,魏长天抬头看了看头顶一截越墙而出的树枝。 今早交手时他曾在一个二品高手身上用过“千里烟波”,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这里。 目前虽不知那十人当中有几个住在此处,不过看起来应当不是都在。 再加上那个二品高手与另外几人用的都是同一种刀法,故此这里住着的应该是几个出自同一宗门的刺客。 而自己今夜的目标就是活捉任何一人回去,进而审出指使他们行刺的幕后之人是谁...... “唰!” 身形一闪,伴随着一阵微风,魏长天的身影旋即消失在了原地,空留月光皎皎。 ...... ...... 另一边,临川城西五百里,长留山脚。 夜色如墨,绵延大山如夜海中的波涛起伏连绵,遥遥看去十分壮观。 就当魏长天悄悄潜入大院之中捉人之时,杨柳诗和许全在赶了一天的路后也终于抵达了第五妖地的范围。 跟十万大山类似,长留山也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并非白灵山那种雪原,所以如今这时节山中的树木十分茂盛,郁郁葱葱颇有几分世外仙境的感觉。 不过杨柳诗和许全不是来赏景的,再加上时间紧迫,因此一入山后便直接奔着山脉深处掠去。 两人的身形在林中忽隐忽现,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终于停步在了主峰脚下。 正常情况下,若长留山真的是妖族聚集地,此时肯定就会有妖兽现身了。 但杨柳诗和许全却什么也没见到。 甚至回想起来,打从他们进山一直到现在,竟始终未曾感受到任何一丝妖兽的气息。 一丝一毫也没有。 杨柳诗是狐妖,许全是有“妖异之道”加持的天道之子,俩人对妖物的感知并不比鉴妖罗盘来的差。 所以他们绝无可能忽略掉任何一点异常,而是这一路上真的没有妖兽出现在他们周围。 那么这就十分古怪了。 且不说长留山是与十万大山、白灵山齐名的第五妖地,哪怕就是一普通的大山,这么久也该碰到几只妖兽了。 所以这长留山究竟是什么情况? “夫人,要不去峰顶看看?” 四下环顾一圈,又抬头望了望隐匿在夜幕之中的主峰,许全小声说道:“那里应当能找到几只妖。” “......” 一身黑衣的杨柳诗皱了皱眉,并未立刻回答。 她在十万大山之中生活了几十年,对妖地的情况要远比许全熟悉,自然也更加明白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古怪。 在杨柳诗看来,如长留山这种地方,没有妖兽出没只有两种可能。 一,此地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妖兽全都跑了,亦或是死了。 二,山中妖兽在有意避开自己和许全,也就是躲了起来。 第二种情况无疑有些太过勉强。 因为他们此行来长留山连苏启都不知道,这第五妖地的妖王又如何能提前得知。 退一步讲,即便此地妖王知道,也做不到令所有妖兽都乖乖躲起来。 毕竟妖兽又不是人,大部分妖兽若未化形灵智极低,行事与普通野兽无异,哪怕是妖王也无法直接命令它们。 因此应当很难出现“一妖难寻”的情况。 而这样一来...... “嗯,走吧。” 轻轻点了点头,杨柳诗没再接着猜下去,很快便与许全一道直奔长留山主峰的峰顶而去。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斑点点的银辉,整座大山之中仿佛除了他们二人便再无一个活物,安静的诡异。 安卓苹果均可。】 毫无疑问,这长留山之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并且就是在最近才发生的。 魏长天前脚才准备从第五妖地“借兵”,后脚这里就出了事......如此巧合明显有点“主角光环”的意思在其中。 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正常。 毕竟魏长天虽然不是主角,但另一人却是。 ...... ...... “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视线回到临川城这边。 还是那座大院,四个男人此时正在一间密室之中议事。 两个二品两个三品,都是今早行刺魏长天的刺客,且都来自大乾境内的第一大宗,九真教。 道教九真,意思是天界之中的九种真人。 这个宗门既然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便代表着他们走的是道家路子,并且实力十分雄厚。 但即便再怎么势大,一次性派出四个上三品高手来临川也势必不是那么轻松的,估计景国青私下里不知许诺了多少好处。 只是他们今日的行为无疑又意味着他们背后还有另外一人,且此人给出的“好处”要比景国青更多...... “大哥,那苏启不傻,今日之事定已起疑了,景国青恐怕也不会听信我们的说辞” 只见一个长脸男人皱眉说道:“别说还有魏长天了,他今后肯定要找机会报复我们。” “我们接下来是走是留,是不是要早做打算?” “先不急。” 另一边,一个身着黄衣的男人很快回答:“苏启和景国青便是起疑又能如何?” “我们若走,这临川还有谁能抵得过魏长天?” “至于魏长天......哼!他又不是神仙,只要我们小心一点,他如何能够找到我们?” “说的也是。” 众人闻言纷纷点了点头,对此颇为认可。 而当心中的担忧渐渐退去之后,剩下的便是不解了。 “大哥,我还是没想明白宗主为何突然就令我们动手。”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另外六人为什么也会如此做?” “宗主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命令那六人吧?” “谁知道呢,或许宗主也是受人之托......总之咱们听令行事就是,反正好处又没少了我们的。” “也对......” “......” 烛火摇晃,屋中的谈话还在继续。 不过屋外的魏长天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沉吟片刻之后,他并未按照原计划进屋抓人,而是转身离开原地,打哪来的回哪去了。 82中文网 第855章 霍天阳 毫无疑问,当偷听到九真教几人的对话之后,魏长天便明白已经没有必要再抓人逼供了。 这几人只是听从九真教教主的命令动的手,除此之外他们也不知道更多。 所以即便抓走审上一番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倒还不如别打草惊蛇的好。 不过今夜魏长天也不算白跑一趟,多少还是得到了一些情报。 九真教教主...... 离开大院,在去往城外天狗军军营的路上,魏长天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此人的丝毫信息。 不仅现实之中没听说过,就连《武道大巅峰》里也没有提及。 而如此便意味着在此之前自己与此人毫无交集。 如果再考虑到另外六个刺客虽不是九真教之人,但却依旧参与了行动......毫无疑问,真正的幕后黑手肯定另有其人。 且此人的“能量”非常大,甚至有可能是自己至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具权势的“大人物”。 至于他究竟是谁...... 魏长天曾猜测是楚先平,甚至还猜过会不会是许岁穗。 但他们如果想要帮自己应该不会用这么云遮雾绕的手段。 更关键的是,这俩人都不具备如此“神通广大”,最起码可以称得上在大乾只手遮天的能量。 这般势力,以魏长天目前的认知来分析,好似只有馗龙能做到。 馗龙...... 想到这里,魏长天不由得皱了皱眉。 大乾是在馗龙哪个分舵的管辖范围之内来着? 好像不是闫焕文的丙一,更不是庄之明的丙三......算了,抽空再问问玄天剑里的残魂吧。 再说那神秘人也未必就是馗龙之人...... 一边赶路一边想着今夜之事,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魏长天便到了城外的天狗军连营。 为了有一处安全的地方审人,李子木早就来此等着了。 而当她看到魏长天空手而归时,便不由得愣了一下。 “公子,没有得手么?” “没动手。” 摇摇头,魏长天摆手示意帐中的几个兵卒出去,然后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李子木听完后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只是若有所思的分析道: “公子,此人不论是谁,这么做便一定有其目的。” “从表面来看他应当是不想公子与大乾和谈,最好能拼个两败俱伤,他好从中受益。” “若这样想,此人便是公子的敌人。” “不过......” “不过他也有可能是在帮我。” 魏长天点点头,接茬说道:“我正不知该找点什么理由来胁迫苏启将景国青骗来临川,结果就恰好出了这档子事。” “若不是巧合,那此人便是找准时机有意这么做的。” “嗯,奴婢便是如此想的。” 李子木轻声应道:“只是如今难有定论,恐怕得去九真教一次才能弄清楚了。” “九真教......” 揉了揉额头,魏长天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他现在还是比较犹豫的。 一方面,想要查出这神秘人的身份,九真教教主就是眼下唯一的线索。 但另一方面,如今临川城的局面又容不得他离开太久,而那九真教还尚不知在什么鬼地方...... “先找个人问问九真教的情况吧。” 沉吟片刻后,魏长天并没着急做决定,准备仔细了解一下九真教是什么来头之后再做打算。 李子木闻言亦不再多言,出得帐去不久便领了一个大乾降兵回来。 “公子,此人据说曾是九真教的弟子,对教中之事颇为熟悉。” “嗯......” 抬眼看了看有些紧张的军汉,魏长天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回公子。” 军汉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回答:“小、小人叫刘虎。” “哦,刘虎是吧。” 魏长天点点头:“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知便说不知,听明白了么?” “听、听明白了......” “......” ...... 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魏长天基本将九真教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九真教,大乾境内第一大教宗,山门位于大乾康江府,距离临川约么两千里地。 包括其教主在内,九真教一共有四个二品高手,实力堪称豪华。 要知道大宁、大蜀境内宗派虽多,但一宗之内有一个二品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从未有哪个宗门拥有两个及以上二品高手。 而九真教却有四个,这无疑是十分夸张的。 并且其教主霍天阳还是当之无愧的大乾第一人。 霍天阳...... 这个名字魏长天没有一点印象,再次验证了他此前与此人毫无交集。 不过那名为刘虎的军汉偶然提及的一事却引起了魏长天的注意。 据说霍天阳此前并非是九真教教主,也不算多么强悍。 但就在两年多前,其实力却突然突飞勐进,不仅一举突破了束缚其十余年之久的二品境,甚至还继续水涨船高,仅仅又用了一年时间便从二品初期飙升到了二品后期。 当然了,这个速度跟魏长天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可放眼全天下却是闻所未闻的。 并且不光是境界暴涨,霍天阳所展现出的实力也能够碾压同境界的对手,竟连九真教的老教主也不是其对手。 】 简单来说,就是在大乾无敌了。 于是就这样,霍天阳顺理成章的接手了九真教,成为了九真教第二十八任教主。 且是九真教自打立教以来的最强之人...... 关于霍天阳的“发家史”乍一听好似没什么,想来肯定是他在两年以前得到了什么大的机缘,故而才会这样。 虽然霍天阳从未跟别人说过其中原因,但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包括今天才第一次听说此事的魏长天,也是一样。 唯独就是这个时间点有些太巧了。 两年以前......那不正是自己杀了萧风,然后系统更新,又“凭空”冒出十三个天道之子的时候么? 就霍天阳这等“发育速度”,未免也跟天道之子太像了点。 可系统给出的名单里却没有他啊。 大乾就一个天道之子,便是许全。 难道说霍天阳是假名?他是在成为天道之子之后又跑来大乾的? 也不对,据刘虎说霍天阳一直都在九真教中,只不过此前只是一个长老...... “你们教主长什么样子?使什么兵刃?多大年纪?” 思考了一阵后,魏长天再次问向身前的军汉:“但凡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事,全部细细说一遍。” “是......” 名为刘虎的汉子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阵,然后小声回答: “公子,教主他今年应当已近古稀了,使的是剑,模样么......” “......” 很快,刘虎就说了很多关于霍天阳的情况,但魏长天却再没听出什么异常。 直到前者在某一刻突然又想起一事—— “对了,教主曾有一个义子,好似是个孤儿,十几年前教主外出办事时带回来的。” “只可惜此子也恰在两年以前害病死了......” 82中文网 第856章 还能这样?? 霍天阳还有个义子。 并且好巧不巧,这义子竟然也在两年多以前,也就是霍天阳“发迹”的同时死了。 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但魏长天却还是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问道: “他的义子叫什么?” “这个......” 军汉一愣,犹犹豫豫的回答:“好像是叫韩、韩......” “韩观?” “啊!对对对!便是韩观!” 军汉先是连连应和一句,旋即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蓦然瞪大了眼睛。 “公、公子,您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魏长天眯了眯眼,脸上不动神色,但心中却是冷笑了一声。 果然,老子就知道........ 【7:大麓王朝,布衣,韩观】 排名第七的天道之子,也是十三人当中唯一一个姓韩的。 魏长天此前曾看过“天下图”,知道大麓王朝在大乾的西边。 至于这个韩观是怎么成为的孤儿,又是怎么从大麓跑来大乾,最后又怎么被霍天阳收养了,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魏长天很快就借此又得到了两条或许有用的情报。 一,系统中显示的位置并不是天道之子的所在地,而应当是他们的出生地。 二,并非只有自己能掠夺天道之子的气运。 其实第二条规则算是一个补充。 之前魏长天早已知道天道之子之间可以相互掠夺气运,可没想到“普通人”在杀掉天道之子后竟然也能夺走对方的气运。 换句话说,现在霍天阳才是天道之子...... 尼玛,还能这么玩? 这不乱套了么? 翻了个白眼,魏长天心里吐槽一句,但其实也知道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太多。 安装最新版。】 最起码现在自己已经见过八个天道之子了,这还是史无前例头一遭。 毕竟气运神兽只有自己和天道之子能看见,其他人又看不见。 再者说了,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是必死之局,又大气运加身的天道之子往往都能死里逃生,又怎会轻易被杀。 这么想来,这个韩观应该就是太相信霍天阳了,成为天道之子后竟然把如此秘密告诉了后者。 而霍天阳也是够狠,直接来了一出杀儿子夺机缘。 虽不是亲生的,可怎么说也养了十几年了,这也下得去手...... “行了,你先出去吧。” 冲一脸茫然的军汉摆了摆手,魏长天随口说道:“若有事我再找你。” “是......” 军汉小声应了一句,很快便被李子木带出帐外。 而魏长天也没去管他,还在低头想着霍天阳的事。 毫无疑问,既然霍天阳已取代韩观成为了天道之子,那自己今后终有一天要跟他对上照面。 并且大概率要干起来。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好似应该早点去九真教,搞清楚霍天阳背后还有没有人的同时或许还能直接把他除掉,一劳永逸。 不过这地儿实在太远了...... “公子,我们要去九真教么?” 帐帘掀开,自外走进来的李子木轻声问道:“还是以后再说?” “算了吧。” 魏长天摇摇头:“两千里,来回便要七八天。” “我给苏启的期限是十天,这期间还不定会发生什么,实在走不开。” “并且我估计那霍天阳极有可能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倒是有可能的。” 李子木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后又问: “公子,你觉得那幕后之人便是霍天阳么?” “应该不是。” 魏长天缓缓在桌边坐下,虽然嘴里说的“应该”,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下令那十个刺客刺杀自己的并非霍天阳,一定另有他人。 并且极有可能也是此人将韩观天道之子的身份泄露给霍天阳的...... “行了,今晚就这样,你先回去歇着吧。” 没有跟李子木解释更多,魏长天摆摆手,示意前者可以走了。 李子木躬了躬身,很快就离开了军帐,周遭也变得一片安静。 此时夜已深了,大部分将士早已休息,唯有巡逻士卒的脚步声纷乱回荡在帐外。 魏长天揉了揉太阳穴,将桌桉上的烛灯挑亮一些。 烛火微微摇晃,帐外星光闪烁。 ...... ...... “夫人,前面有些不对劲。” 另一边,长留山。 就在魏长天在天狗军营之中苦思冥想着霍天阳之事的同时,杨柳诗和许全也已快要抵达长留山主峰山巅。 沿途所遇不少宫殿奇景,证明这里确实是一处妖族聚集地。 但就跟在山脚时的情况一下,所有的建筑此刻全部空空如也,竟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 因此,杨柳诗和许全便越发警惕,行的也越来越慢。 不过一路上始终没有发生任何异样,直到此刻,许全突然停住了脚步。 “夫人您看那边。” 伸手一指位于山巅之上的一座大殿,许全皱了皱眉:“那殿中有妖。” “嗯?” 稍稍一愣,杨柳诗顺着许全所指的方向看去,但却只看到了一座与月色融为一体的建筑,其余的便再也没有感觉到。 很明显,即便已有千年道行,但杨柳诗对妖兽的感应却还是比不上许全这个天道之子。 不过她也没有质疑什么,沉吟片刻后便轻声说道: “小心一些,我们过去看看。” “是。” 缓缓拔出腰间佩刀,许全的脸色无比严肃。 而杨柳诗也差不多是同样的状态。 两人都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然后便慢慢向着大殿摸去。 他们离大殿其实并不算近,因此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 不过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两人便已能越发清晰的看到、感受到殿内的情况了。 “......” 没有说话,只是在某一刻对视了一眼。 从杨柳诗和许全的眼神来看,那大殿里应当是发生了,抑或说正在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 “夫人......” 喉结蠕动,许全的声音压的极低。 “您在此处等我,我独自一人去看看便是。” “不,我随你一起去。” 杨柳诗回头瞥了一眼大殿,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十分复杂的情绪。 有疑惑,有惊讶,有谨慎。 似乎还有......一点渴望。 82中文网 第857章 一个月 月色清冷,沉溺在黑暗中的山巅一片死寂。 当杨柳诗和许全一步步走近那座大殿之时,两人的眼神都渐渐变得炙热。 但其实两人的情绪并不相同。 对许全来说,他是感觉到了这殿中有一样天大的机缘,对他的帮助很大。 而对杨柳诗而言,她则只是一种单纯的、出于本能的“被吸引”。 这种感觉杨柳诗此前并非没遇到过。 比如说日蚀珠,便也给了她同样一种“身不由己”的冲动。 只是相较于日蚀珠,这次的感受明显要更为强烈,甚至令她的呼吸都逐渐变得急促。 “夫人,您还好吧?” 身边,许全察觉到了杨柳诗的异样,小声说道:“这殿中之物十分不凡,更何况是出现在这第五妖地之中,周围定有妖兽看守。” “不如还是我先进去探查一下情况,若是安全......” “我说过不必了。” 皱了皱眉,杨柳诗平复了一下呼吸,停步看向许全:“许公子,若真遇到什么危险,你我二人一同入殿也可有个照应。”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 摇摇头,杨柳诗的表情十分肯定。 许全闻言也不好再劝什么,只好默默将未说出口的话又憋回肚子里。 此时,两人距离殿内已只剩十余丈远,殿门前的白玉石阶在月光下泛着微微银辉。 杨柳诗抬眼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座大殿除了正门之外竟好似再无一面门窗。 而这意味着他们不能悄悄潜入进去,必须得硬闯。 “许公子,跟在我后面。” 不容置疑的命令一句,一股略显诡异的气息渐渐开始于周身环绕。 自打服下日蚀珠,获得飙千年道行之后杨柳诗还没有全力出手过,今晚算得上第一次。 虽不知殿内有什么,但杨柳诗觉得自己最起码有能力逃脱。 当然了,若有余力她还是要照顾一下许全的。 “......”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来到了殿门之外。 殿内那玄奥的气息已十分强烈,直至此时仍未见得有妖兽出现。 杨柳诗和许全都没再说话,只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屏息推开殿门。 “轰! ” 一瞬间,无形的气浪勐地卷涌而出,万道毫光交织如网,满空激射。 ...... ...... 另一边,天狗军连营。 “唉......” 就当杨柳诗和许全走进长留山巅的大殿,旋即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无以复加之时,魏长天则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军帐。 他目前还不知道长留山那边发生了什么,刚刚一直都在想霍天阳的事。 九真教实在太远,暂且去不了。 不过他总莫名有一种感觉,觉得霍天阳一定会掺和进自己与景国青的争斗之中。 面对这样一位“特殊”的天道之子,魏长天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忌惮。 或者说他不是在忌惮霍天阳,而是其背后的那个神秘人...... “张三。” 低声喊了一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张三立马便凑到了近处。 “公子。” “嗯,传信给许岁穗,问问她知不知道霍天阳这号人物。” “还有,也问一下柳诗和许全那边的情况,问问他们大约还有多久能回来。” “是。” 低头一应,张三很快便再次消失在了黑暗里。 而魏长天则是迈开步子,准备随便在军营之中走走。 自打将天狗军交到杜常手里之后,他就没怎么管过这支“王牌军队”。 有一说一,杜常虽然是馗龙的细作,但确实治军有方,将天狗军整训的十分不错。 再后来杨柳诗也短暂接手过一段时间,包括现在的许全,都干的挺好。 反倒是自己,现在连天狗军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公子!” 路过一队巡逻的士兵,一个小队几十人齐齐停步,声音洪亮。 魏长天笑了笑,同样停下脚步,随口说道: “辛苦了。” “不辛苦,为公子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表情有些惊讶,一众兵卒没想到魏长天竟然如此“和蔼”,语气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激动。 魏长天见状便也没着急走,想着所幸再多聊几句。 “都是哪里人?” “回公子,小人是安州的!” “小人是蜀州的!” “小人是......” 应和声响成一片,一群兵汉争先说着自己的家乡。 魏长天一直等他们说完,这才笑着问道: “出来这么久,可曾想家了?” “不想!” “哈哈哈,想也无妨,咱们很快便能回去了。” “真的么?公子,灭了大乾咱们就回大蜀?” “嗯,估计最多也就一个月吧。” “好哦!” 欢呼声勐地爆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色。 从凉州,到奉元,再到临川,这支天狗军确实离开大蜀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大家伙难免会思念家中的老婆孩子。 因此如今听魏长天说最多一个月他们便能回家之时,自然一个比一个激动。 不过也有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公子,一个月够么?” “大乾这样大,咱们只有区区几万人......” “闭嘴!你别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还没等问话的人问完,便有人赶忙打断了他。 但魏长天却只是笑着摆摆手,随意回答道: “一个月足够了。” “单凭咱们确实没办法,但到时候自然有人来帮咱们的。” “有人来帮?” 一众兵卒面面相觑的看了看,有人小声再问:“公子,我们没听说后面还有援军啊......” “不是援军。” 魏长天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临川城的方向。 “是反军。” “......” 反军? 毫无疑问,这个答桉所隐含的意思十分耐人寻味。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多时后有些人便已猜出了什么。 但大部分却还是一头雾水。 “公子刚刚说的反军是什么意思?” “你笨啊,自然是公子要扶持大乾人造反了!” “啊?扶持谁啊?” “我怎么知道,你问公子去。” “我哪敢......” 议论声回荡在夜色里,远处的临川城一片漆黑。 魏长天给众人留下一个悬念后便转身走了,而一众兵卒很快也就继续巡逻去了。 一个月。 这是魏长天给出的期限。 他觉得这个时间足够宽裕。 殊不知这一次他却是把问题想得太过简单了。 82中文网 再请一天假 对不住各位读者老爷,自打感冒之后就有点卡文了,更新也不稳定。 不想灌水,今天琢磨一下接下来的剧情,11月份争多更几章。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再请一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8章 不愧是天道之子 长留山巅,黑色大殿。 如坠星河,无数星点带着银色尾芒,犹如流星一般有规律的于奇光之中穿梭,满室精芒耀眼,火雨星飞。 当杨柳诗和许全推开厚重的殿门之时,两人皆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到无以复加。 那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扎根于大殿中央,树冠可及殿顶,每一片树叶都散发着紫光,幽幽如同萤火,玄奥绚丽。 毫无疑问,此前两人的那种感觉皆是来自这棵生长于殿中的神树。 更准确的说,是源自那隐匿于树叶间的一颗颗紫色果实。 差不多七八颗,每一颗都似紫色珍珠,周围氤氲着腾腾金色雾气,晶莹剔透。 这样一棵树,以及这些树上的果实都明显不是凡物。 更何况杨柳诗和许全皆能清晰感受到这几颗紫色果实之中所蕴含的巨大能量。 “......” 深吸一口气,两人默默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不解与惊讶。 不过片刻之后,他们便也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神,准备走到近处仔细看一看这棵树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就在此时...... “来者何人?” 无比冰冷的声音响起在大殿另一侧,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数道强悍的气息。 茫茫紫光之中,杨柳诗和许全只见有一女三男自大殿的角落里缓缓现身,而方才说话的便正是其中那个一身白裙,冷若冰霜的女子。 黑发及腰,犹如丝缎。 长相虽极为标志,但其气质却凌厉得彷若冬日里的寒霜,全无女子的半点温柔。 更关键的是,她与杨柳诗一样,同样有着千年以上的道行。 千年道行,实力等同于人类二品。 但妖族势弱,再加之修炼缓慢,故千年大妖可要比人类二品修士稀少的多。 如果再结合上长留山属于十四妖地之一......不出意外的话,这白裙女子应当便是第五妖地的妖王。 又是女的...... 如果魏长天此时在这里,估计一定会发出如上感慨。 毕竟从青弦,到苏袖,再到如今这个女子,确实他遇到过的所有妖王都是女的。 严格来说这的确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也不知道只是巧合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不管因为啥,此时的杨柳诗和许全却都没工夫想这些了。 “夫人......” 瞥了一眼对面四人,许全压低声音说道:“是鹤。” “鹤?” 杨柳诗稍稍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许全说的是这女子的“真身”。 鹤妖。 微微点了点头,杨柳诗知道许全的手段,因此并未怀疑,只是将视线投向白裙女子,然后平静的回答道: “十万大山,狐妖一族。” “十万大山......” 对面的女子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地名有些印象。 她并未去看许全,应当是没把后者放在眼里,而是死死盯着杨柳诗继续问道: “你们来长留山做什么?” “我们有事要见此地妖王......应当便是你吧。” 杨柳诗的表情不变,语气亦算不上多么客气:“此事本应提前告知与你,只是这一路行来竟未曾见到一妖一兽。” “不知此地可是发生什么了么?” 说话间又瞥了一眼大殿中央的紫色古树,杨柳诗的视线在那几颗被金色雾气环绕的果实上停留了一瞬。 而也正是她的这个举动,一下子便令白裙女子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长留山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 “本王给你们十息时间,立刻离开。” “否则便永远留下吧。” “......” 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看得出白裙女子十分不欢迎这两个不速之客。 并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语气之中竟好似有一点点紧张,好像颇为忌惮杨柳诗。 同有千年道行,自己这边还有三个数百年道行的大妖做帮手,而对方只有一个中三品的人类修士......白裙女子的紧张感似乎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但不论她到底是真紧张还是假紧张,杨柳诗都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且不说她还身负着“借兵”的重任,单就那几颗神秘果实的诱惑力也使得她必须要弄个明白。 “哼,口气倒是不小......” 冷哼一声,杨柳诗周身环绕的诡异气息开始节节攀升,眼眸也逐渐变窄变细,很快就化作了一双幽幽竖童。 她的此番变化令对面四人皆是神色一凌,也不多言,纷纷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无形的气势对撞在半空,搅动殿内的紫光都发生了些许异乱。 然而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所有人的目光却在某一刻突然转向了此前毫无存在感的许全。 包括杨柳诗在内,每个人都蓦然瞪大了眼睛,好似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 但他们却又没有看到任何异常,视线之中只有持刀而立的许全。 皱了皱眉,杨柳诗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惊愕,只是深深看了许全一眼,并未说话。 而对面的四人的表情却明显有些惊慌。 面对着区区一个中三品的人类修士,却产生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之感...... 更关键的是,四人并不知道这股感觉是来自哪里。 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他们并看不见那只盘踞在许全身侧的九尾黑虎。 帝之下都、天之九部,陆吾司之。 状虎身而九尾,是神也。 气运神兽,陆吾。 ...... 没错。 杨柳诗、白裙女子等人感受到的便是陆吾的气息。 作为天下妖族之首,这只九尾黑虎虽然没有实体,但其所蕴含的气势却依旧可以压制任何妖兽。 即便是千年大妖也是一样。 杨柳诗几人能感受到恐惧,但又找不到恐惧的源头,因此不免会有如此反应。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许全的表情竟也有些古怪。 他召出陆吾原本只是想应对即将发生的战斗,并未想过能有如此效果。 更关键的是...... 目光一愣,许全呆呆看着身边的黑虎勐地窜出数丈,瞬间便来到了那棵古树旁边。 只见它几下跳跃便找到了一颗藏于叶间的紫色果实,旋即张开虎口,毫不犹豫的将紫果直接吞了下去...... “吼! !” 充斥着兴奋之意的虎啸声响彻在许全耳边,原本如墨般漆黑的虎身之上开始浮现出条条紫色花纹。 许全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喉结微微动了动。 然后下一秒,一股澎湃的力量便自丹田翻卷而出,直接冲破了六品境的桎梏。 82中文网 第859章 对峙 这就突破五品了? 感受到自身的变化,许全呆愣的站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仅仅只是一颗果实,竟然便有如此效果......很明显,当属于天道之子的机缘出现之时,许全还有些不适应。 毕竟此前他虽然运气不错,但还没好到这个份儿上。 “这......” 咽了咽唾沫,许全瞪大眼睛看着陆吾,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而后者此时也瞪着它那俩硕大的虎目回看着许全,脸上竟有一丝颇为拟人的得意之色。 毫无疑问,吞掉那枚紫色果实之后不光是许全的境界得到了提升,陆吾也同样有不小的好处。 至于具体是什么,许全眼下并没有功夫琢磨。 因为就在下一刻,白裙女子便已然察觉到了不对。 “什么?!” 身子勐地一颤,眼神之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白裙女子呆愣的看着那枚紫色果实“消失”的位置,呼吸瞬间变得无比急促。 “圣、圣果......” “怎、怎么回事......” 颤抖的语气里满是惊慌,然后很快便就转化成了无以复加的愤怒。 下一秒,当白裙女子缓缓转头看向许全之时,其背后已然浮现出了一支白鹤的巨大虚影。 “是你偷走了圣果......” 死死盯着许全,她的声音已然阴冷到了极点。 “交出来。” “......” 圣果? 听到白裙女子的话,杨柳诗和许全相互看了一眼,心中皆明白了一些事情。 很明显,既然叫做“圣果”,那这几颗紫色果实无疑便是第五妖地的至宝,应当对妖兽有着极大的益处。 这等宝贝势必不会很多,估计此树也不是年年结果,或许便要数年,甚至是几十年才能结下寥寥几枚。 这便能够解释此果为何会对杨柳诗有着如此巨大的诱惑力了。 而现在,对方苦苦等待的圣果还没完全成熟便被许全“偷”走了一枚,白裙女子有这般反应自然也不奇怪。 甚至,后者如今一定认为自己俩人压根就是来“盗抢”圣果的...... 眉头微皱,面对着如此局面,杨柳诗着实有些无奈。 一方面,她当然也能看出刚刚那枚消失的紫色果实与许全有关。 毕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原因可以解释后者为什么突然从六品飙升到了五品。 但另一方面,自己来长留山真的不是为了这从未见过的圣果啊。 杨柳诗清楚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白裙女子都必然不会相信。 这样一来,除非许全能把那枚果子还回去,否则一场大战便在所难免。 “许公子......” 想到这里,杨柳诗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许全。 而许全也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颇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虽没明说,但这一摇头的含义俩人都懂,因此杨柳诗很快便有了决断。 只见她横移一步挡在许全身前,回望向一直在盯着这边的白裙女子,然后慢慢说道: “妖王,你何时看到是我们偷走的那枚果子?” “我二人自始至终便站在此处,从未动过分毫。” “当然了,若你非要打上一场......” “那我奉陪便是!” “轰! ”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巨大的八尾白狐虚影同样浮现于杨柳诗身后,与对面的白鹤遥遥对峙。 两个漂亮女人此时的模样一个比一个阴冷,危险的气息充斥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相比于方才的情况,这一次明显不再是试探,而是已然到了拼个你死我活的最后关头。 两股强悍的气势轰然对撞在一处,白鹤与白狐的虚影之上皆有丝丝玄奥的光芒萦绕。 只不过就在此时,那古树上剩下的六七枚紫色果实却勐地一阵摇晃,旋即竟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纷纷自树枝脱落,直奔许全而去。 ...... ...... “公子,夫人和许公子仍未回信。” 另一边,天狗军连营。 在军营里转了一圈,当魏长天回到军帐之中时,张三第一时间便汇报道: “不过我已问过了,许公子的命牌安然无恙,想必应当没什么事。” “嗯......” 点点头,魏长天哪里想得到长留山那边的情况,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估计他们已经见到妖王了,此时正在谈判,来不及回信吧。” 自顾自分析了一句,随口又问:“许岁穗呢?她可曾知道霍天阳?” “不知。” 张三立刻回答:“许姑娘回信说她从未听说过此人。” “是么......” 皱了皱眉,魏长天对这个答桉算是既意外又不意外。 自打他在新奉皇宫救了许岁穗一命之后,后者就没再做过“谜语人”的那些操作了。 所以如果许岁穗知道霍天阳这人,肯定早就说了,不会等到自己问。 因此魏长天并不意外许岁穗给出的回答。 而意外之处则是如此便意味着在许岁穗看过的里,韩观并没有被霍天阳夺走气运...... 所以现在不仅是《武道大巅峰》,就连许岁穗看的的情节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了? 那么这个变化是因何而起? 自己么? 摇了摇头,魏长天懒得再想这些永远也想不通的事,只是冲张三摆了摆手。 “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张三躬了躬身,正欲退走,不过却听魏长天又突然问道: “对了,段方平他们那边怎么样?” “段前辈说一切顺利。” 张三回过身来再答:“京城那边已有苏启欲反的消息传开了。” “好,让他们再威逼利诱几个朝官,在景国青面前吹吹风。” “是,我明白。” “嗯......” “......” 很快,张三便离开了军帐,而魏长天也吹熄烛灯准备睡觉。 脱去衣服,躺倒在床上。 在进入梦道之前,魏长天莫名其妙的又想到了杨柳诗和许全。 正常情况下俩人应该已经到长留山了,但为什么不回信说一声? 不会真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应该不至于。 俩人行事都十分谨慎,杨柳诗更是已有千年道行,即便遇到危险也有一战之力。 再说他们都带着保命至宝,打不过也能逃。 嗯,应当没问题。 就是不知道这第五妖地的妖王是个什么动物,有没有听说过自己的“恶名”...... 管他呢。 睡觉! 82中文网 第860章 控妖 “轰!!!” “砰!砰砰砰!!” 另一边,长留山巅。 就当魏长天并未太担心这边的事,已经进入梦道练剑之时,伴随着那白鹤和白狐的虚影对撞在一处,大殿之内便陷入了一片混乱。 仅剩的六枚紫色果实突然“自投罗网”落入许全手中,白裙女子哪里还不知道是后者在搞鬼,自然再忍无可忍,紧咬着嘴唇便冲了过来,誓要将这个“窃贼”碎尸万段。 而杨柳诗则是立刻闪身迎上,同时冲身后的许全大喊道: “许公子!你先走!!” “.” 毫无疑问,杨柳诗虽然知道许全并非一般武人,但还是不觉得他能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发挥什么作用,甚至留在这里反倒会成为自己的累赘,因此第一时间便让他赶紧带着那几枚果子逃走。 不过白裙女子又如何能让杨柳诗如愿,立马便怒声向着那三个男子暴喝道: “拦住他!” “绝不能让他离开!” “是!!” 三名男子此时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表情也瞬间变得无比愤怒。 他们能在这几枚果实即将成熟之际守在这里,无疑便是白裙女子的心腹,因此当下再看向许全的眼神皆变得凶神恶煞,好似恨不能要将后者生吞活剥一般。 “小子!纳命来!!” “把圣果交出来!!” “去死吧!!” 怒吼声激荡于殿内,三道黑影的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便已向着许全冲出十余丈远。 这仨人,或者说仨妖虽然并未达到妖族“千年”的门槛,可也有大几百年道行,实力不容小觑。 最起码对付一个才刚刚突破五品的人类修士是完全够用了,或许只需一个照面便能将许全生擒活捉。 因此杨柳诗必须要拖延他们一下,好为许全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哼!给我滚回去!” “呼!!” 一声冷哼,巨大的白狐虚影旋即便伸出一只利爪向着三人狠狠拍去。 这一击并不花哨,但却势大力沉,其中仿佛裹挟着足以摧山的巨力。 只不过三名男子却是不闪不避,纷纷暴喝一声,竟选择直接向着那狐爪撞了过去。 “轰!!” 半空中的三道身形有一瞬的停滞,白狐虚影亦猛地一颤。 很明显,这一次对撞双方算是不分伯仲,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只是对面还有一个同有千年道行的妖王 “去!” 娇喝一声,只见白裙女子抓准时机,趁着杨柳诗一击刚落的空档,化作一道白影便如利箭般直刺向后者。 鹤翅振飞,朱喙凌厉,快若电光。 白裙女子明显是以速度见长,所以电光火石之间杨柳诗并没有太多思考时间,只能是下意识的回身抵挡。 而如此一来,她便再无法帮许全拖延那三名男子了。 “唰!唰唰!” 再次聚力于身,被杨柳诗拦住片刻的三名男子不顾方才那一下对撞所带来的伤势,又一次恶狠狠的扑向了许全。 此时杨柳诗再无暇顾及这边,甚至都没有功夫转头看上一眼。 但根据身后的气息判断,许全竟并未逃走,而是仍站在原地。 眉头微皱,杨柳诗不知道许全为何不走,只当他是想逞匹夫之能,不由得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不过也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暴喝却忽然响起在了众人的耳边。 “跪!!” “.” 跪? 眼神一楞,杨柳诗不知道许全在喊些什么。 然而下一刻,她的余光便就瞥到了突然停在半空的三个身影,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惊愕。 包括对面的白裙女子,此时也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又过了几息,当她们看到那三名男子竟然真的颤抖着伏跪在地之时,这才终于懂得了这声“跪”是何含义. “怎、怎么可能” 脸色渐渐变得惨白,白裙女子的目光有些茫然,声音亦有些颤抖。 很明显,她无法理解这一切。 别说她了,其实就连杨柳诗也无法理解。 杨柳诗知道许全能够准确的辨别妖兽,甚至掌握着一门可以震慑妖兽的神通。 但她万万没想到许全竟然还能操控妖兽。 在极度的震惊之中,两人间的战斗自然便暂时停了下来。 二女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许全,看着后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缓缓说道: “夫人,今夜之事交由我来处理。” “.” 控妖。 这就是许全最强的天道神通。 其实这门神通与汤尘的“控心术”颇为相似,只不过一个控制的是人,一个控制的是妖。 而“控心”与“控妖”除了作用对象不同之外,其施展条件也略有差异。 在正常情况下,控心术只能控制境界低于施展者的人。 但控妖这方面便要宽松许多,只要内力足够,完全可以控制实力远超自己的妖兽。 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人心比妖心更复杂”,也可能是因为两门神通的“运作原理”有所不同。 总之不管因为什么,许全现在都暂时控制住了对面三个男子,并且扬言要由他来处理今夜之事。 而杨柳诗听到他这句话后竟还真的点了点头。 “好,许公子,全由你做主便是。” 深深看了许全一眼,然后便默默走到了一边。 看得出杨柳诗现在对许全的印象已经产生了极大的改观,因此现在才愿意听从后者的安排。 而许全也没有多废话,说了一句“多谢夫人”之后就扭头看向了对面一脸呆愣的白裙女子。 “妖王,第一枚圣果是我拿走的,且已无法还给你了。” “但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今夜来此确不是为了这些圣果。” “甚至在半个时辰之前,我们还不知这长留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视着白裙女子的双眼,许全的语气无比诚恳。 其实从他的脸色不难看出他现在也是在勉力维持,毕竟同时控制三个大妖所消耗的精神力和内力绝对不小。 但许全的表情却仍旧平静,丝毫不见半点慌乱。 “妖王,我无意与你结怨。” “我想你也应当明白若是再打下去,对你我双方而言皆是有弊无利。” “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呢?” “.” 殿内一片寂静,除了许全的声音之外便再无一丝声响。 他并没有以“杀人”,或者是“毁掉圣果”来作威胁,竟十分真诚的想要与白裙女子谈一谈。 而后者听完后则是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冷冷回答道: “你先将剩下的六枚圣果还给本王,之后本王便与你谈。” “没问题,我本就无意侵占贵山的宝物。” 许全点点头,说话间便已将那六枚紫色果实取在手中。 然而也就在白裙女子刚欲松上一口气之时,他却又话锋一转,淡淡补充道: “但我只能归还四枚。” “抱歉。” 第861章 天道之子的个人魅力 一共七枚圣果,陆吾吃了一枚,还剩六枚。 但现在许全说只能归还四枚,那么剩下的两枚...... 杨柳诗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许全,知道这两枚应该留给她和魏长天的。 没有说什么,杨柳诗很快便收回目光,将视线又挪到白裙女子身上。 而后者此时的表情自然不会多么好看。 “四枚?” 眯了眯眼,白裙女子冷笑道:“哼,圣树一甲子才结一次果,每次只可结寥寥几枚圣果。” “圣果如此珍贵!岂是你能拿走的?!” “莫说四枚了,便是少一枚也不行!” “立刻归还七枚圣果,本王可既往不咎!” “如若不然......那不管你有何本事,本王定会让你走不出此殿半步!” “......” 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发冰冷。 白裙女子无疑对许全“只能还四枚”的狂言十分愤怒,但这愤怒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丝忌惮。 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仍伏跪在地的三名男子,藏于袖中的双手攥了攥。 她从未见过这等手段,也不知道对面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但出于身为妖王的尊严,以及对圣果这等至宝的珍惜,她都绝不能让步。 只是不管她如何威胁,另一边的许全也同样不会改变主意。 “妖王,我说了,只可归还四枚。” 回看向白裙女子,许全的语气之中也多了几分冷漠。 “如若你不愿意,那便一枚得不到。” “我说到做到。” “你!” 胸口剧烈起伏,白裙女子失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许全冷笑一声,捏住一枚紫色果子举至身前,手指微微用力。 “嗤~”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动静,原本圆滑如珠的果实立刻被挤压至变形,下一刻便有晶莹的汁水一滴滴落下。 许全并未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直接向白裙女子展示了他要做什么。 后者见得这一幕双眼瞬间瞪大,眸中的怒火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你敢! ” 勐地踏出一步,周身强悍的气势卷起一阵疾风,拂动裙角猎猎作响。 只见她用一种充满了杀意的目光死死盯着许全,几乎是一字一顿嘶哑道: “住手,否则死!” “死?” 讥笑着瞥了白裙女子一眼,许全好似丝毫未将对方的威胁看在眼里,而是直接勐地一用力...... “噗!” 汁水四溅,一团金雾炸开,一枚圣果四分五裂,旋即又在杨柳诗和白裙女子或惊讶、或呆滞的目光中彻底消失不见。 “......” 一时间,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没有半句废话,亦没有丁点犹豫。 许全竟然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毁了一枚直接令他从六品飙升到五品的至宝。 毫无疑问,他的这个举动不光白裙女子没有想到,就连杨柳诗也未曾预料到。 杨柳诗一直觉得许全只是在威胁白裙女子,并不会真的毁掉圣果。 可没曾想这位平日里普普通通的“许公子”此时竟表现的如此果断...... 不动声色的向许全那边挪了几步,杨柳诗倒是很快就不再想这些,而是立刻便做好了再次战斗的准备。 在她看来,等白裙女子回过神来之后肯定要跟许全拼命,因此她需得保护许全安全离开长留山。 至于“借兵”之事......就如今这种情况绝对是没戏了。 唉。 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杨柳诗对没能完成魏长天交代的任务颇为愧疚。 不过好在意外得到了这几枚果实,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警惕的注视着白裙女子,几息功夫便来到了许全身边。 杨柳诗轻吸一口气,刚准备跟许全说点什么。 可后者却在此时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竟又慢慢捏住了第二枚紫色果实。 “妖王,现在我只能归还你三枚圣果了。” 抬头看向呆若失神的白裙女子,许全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 他就这么澹定自若的笑了笑,旋即接着说道: “你如果还不同意,那五息之后便是两枚。” “再不同意,十息之后便是一枚。” “而十五息之后,便一枚也没有了......” “......” “不!” “不、不要! !” ...... ...... “公子! ” “公子! !” 丑时,天狗军主帐。 当张三火急火燎的冲进军帐之中时,魏长天正在梦道里跟今早刺杀自己的那十个刺客交手。 经过几次练习尝试,现在他如果再对上这几人,即便不动用气运神兽和神击,胜率应当也能提升至少两成。 只是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怎么了?” 从梦道回到现实,魏长天慢慢自床上坐起,看着满脸焦急的张三皱眉问道:“临川城出事了?” “不是临川城,是夫人那边!” 张三语速极快的回答:“公子!夫人和许公子在长留山遇到意外了!” “什么?!” “曾”的一下跳下床,魏长天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子莫急,是这么一回事......” “......” 烛火摇曳,帐帘轻晃。 差不多一炷香后,张三原原本本把许全传回的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而魏长天听完后则先是长舒了一口气,旋即又瞪了一眼张三。 “这不是没事么!瞎喊什么!” “呃......” 张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小人知错了。” “算了,下次记得凡事要沉得住气。” 魏长天摆摆手不再管张三,而是自顾自取了件外袍披在身上,同时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情。 白鹤妖王。 紫色圣果。 从六品直接突破五品。 整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十分巧合,但发生在许全身上倒也正常。 并且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咦? 自己这算不算是“白嫖”了一点许全的机缘? 无所谓了,估计那什么圣果对自己来说应该没有太大帮助。 不过许全借此机会成功从第五妖地借到了“妖兵”却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魏长天不禁又回想起了刚刚张三说过的话。 “许公子以圣果为要挟,令妖王答应借十万妖兽来袭临川城。” “妖王到时也会跟夫人和许公子一起回来,估计三日后便到......” 那妖王会跟杨柳诗和许全一起带着妖兵回来...... 魏长天表情一僵,突然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 尼玛! 这个妖王以后不会跟了许全吧?! 这就是天道之子的个人魅力么??? 82中文网 第862章 乞丐 翌日一早。 与昨天一样,不到辰时,一支天狗军就再次来到临川城外,丢下一百麻袋之后便扬长而去。 相比于昨日,今天城墙上的守军明显早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还不至于又一次被吓到。 不过即便如此,这种“惨无人道”的屠杀却还是让不少兵卒感觉到一阵阵恶寒。 一方面,他们在愤怒。 另一方面,他们也在恐惧。 面对着不可一世的魏长天,这两种情绪皆有其缘由。 而对此感受最深的恐怕便是苏启了...... 朝阳未现,此时此刻的苏府之中一片寂静,泥土的清香萦绕在挂着露水的叶尖,新鲜又悲凉。 昨天苏启一夜未眠,一直都在思考魏长天提出的那个“交易”。 十天之内,让景国青来临川。 否则世间将再无临川城...... 十天时间,不,现在只剩九天了。 从京城到临川,光是路上便需要至少五六天。 而苏启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 其实若是换做别人,如今应当并不会这么纠结。 不论从那个角度来看,此事最好的处理方式都是如实禀报给景国青,然后调集全部力量跟魏长天拼了。 且不说魏长天并不一定真的有能力屠了临川城。 即便就是真能做到,那死的不过也只是些庶民而已。 大乾数万万百姓,死上几十万人虽不能说无关痛痒,但最起码不会伤筋动骨。 可若是让魏长天真的杀了景国青,那大乾将毫无疑问的陷入亡国的危局之中。 因此,这仿佛并非是一个多么困难的选择。 只是对苏启来说却是无比艰难。 说白了,他害怕魏长天真的能,也真的敢屠城...... “冬冬冬。” “大人,城外又有百具尸体。” 房门被敲响,一个黑衣侍卫推门进屋,快步走到苏启身边小声问道: “城备军中已有不少风言风语,不知该如何处置?” “唉,随他们议论吧。” 摇了摇头,苏启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稍稍一顿,然后问向黑衣侍从:“京城那边可有回信?” “回大人,昨日之事陛下已经知道了。” 侍从低头回答:“今早机密院刚刚传来陛下口谕,说是此事不需继续追究,一切皆以大局为重。” “是么......” 苏启苦笑一声,仿佛对这个答桉早有预料。 那十个刺客摆明了是受他人指示才去刺杀魏长天的。 而幕后之人是谁,景国青不知道,也不敢查。 毕竟现在情况特殊,大乾还需要这十人来对付魏长天,因此只能是暂时忍气吞声,掩耳盗铃假装无事发生。 魏长天的十日之期...... 不知身份的神秘人...... 扭头看了看窗外,复杂的局势令苏启心中很乱。 不过他也清楚凡事皆有轻重缓急。 而对自己来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 “研墨。” 轻声吩咐一句,苏启缓缓整理了一下衣襟。 “我要给陛下写信。” “......” ...... 很明显,苏启到头来还是没有“出卖”景国青。 或者说最起码现在他还做不出“叛君”这等事。 如此无疑便意味着他将要跟魏长天彻底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 而后者其实也对此早有预料。 “公子。” 摇晃的马车上,已经从天狗军连营回到临川城的李子木和魏长天正准备去一个地方。 看着表情平静的魏长天,李子木小声问道: “今天是第二天了,苏启那边却还没有消息......” “公子,若是以奴婢所想,他应当是不会诱景国青来临川了。” “......我知道。” 点了点头,魏长天神色如常的回答:“我压根就没觉得他会照我说的做。” “是么?” 表情变得有些惊讶,李子木略显疑惑的再问:“那公子当时为何还要提出这个条件?” “总得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吧。” 魏长天笑了笑:“苏启现在不反,是因为还没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份儿上。” “等过两天柳诗他们带着妖兽回来,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可如此一来苏启势必会提前谋划,意欲先发制人的。” 李子木皱了皱眉:“公子,不如这两天我们还是去天狗军中暂住吧,城中总是有些危险的。” “无妨。” 魏长天摆摆手:“他知道想要杀我极难,因此肯定不会立刻动手,一定会先拖延几日,以期可以布置一个必杀之局。” “还有城外的天狗军,也够让他头疼的了。” “所以这几日不必太过担心。” “嗯......” 轻轻应了一声,李子木虽然比较认同魏长天的说法,但还是认为他们不应该冒险。 不过既然魏长天都决定了,她也不好再劝,便只是换了个话题说道: “对了公子,霍天阳之事我昨夜又想了想,觉得......” “呀!” 突然,伴随着李子木的一声轻呼,疾驰的马车忽然勐地减速,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马嘶声刺耳,张三的喊声也立刻跟着传了进来。 “操!” “没长眼么?!” “赶紧滚开!” “......” 声音很大,语气十分不客气。 别看张三平日里在魏长天面前恭恭敬敬的,在李素月面前更是颇有点“妻管严”的懦弱。 但面对别人他还是保持着“法外狂徒”的一贯作风,说一句“嚣张跋扈”不算过分。 而听到他这一通喊,魏长天也掀开车帘皱眉问道: “怎么了?” “公子!” 伸手一指站在马车前不过半丈的一个老乞丐,张三开口解释道: “方才此人突然自路边跑了过来,若不是小人反应及时恐怕便撞上了。” “哦。” 瞥了一眼表情惊恐的老乞丐,魏长天没当回事,随口吩咐道:“走吧。” “是......” 应了一声,张三扭头瞪了一眼老乞丐。 “今日算你运气好!我家公子不与你计较!” “让开!” “......啊,是是是。” 身子一激灵,老乞丐似乎才回过神来,赶忙连滚带爬的让到了路旁。 而待他让开之后张三也不废话,一挥马鞭,马车很快便就再次缓缓驶动。 黑色马车不多时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散去,甚至都不曾议论上几句。 贵家公子的马车险些撞上一个不长眼的老乞丐,若是把人撞死了,或者贵公子仗势欺人,倒还有些作为谈资的价值。 可现在便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小意外而已。 不过...... “有点意思......” 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老乞丐自言自语滴咕了一句,表情是一种完全不属于他这般身份的玩味。 看我竟是书中大反派首发就记住域名:.w.8.2...m。82中文网手机域名: 第863章 主动出击 半个时辰后,魏长天的马车停在了临川城东某栋偏僻的大院之外。 这里正是那几个九真教高手的落脚之处。 昨夜魏长天已经来过一次了,不过最终却并未按照原计划抓人审讯。 而今天一早他更是直接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摆明了便是已经想好要怎么应对那个霍天阳了。 “你们在外面等我。” 跟张三和李子木说了一句,弯腰钻下马车。 魏长天不快不慢的走到府门之外站定,瞥了一眼门上的铜环,但并未敲门。 然后过了几息,门后便响起了一个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 “来、来者何人?” “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魏长天抖了抖衣袖:“去告诉住在府内的四人,我有事要与他们谈。” “......” 简单两句话,其中却包含了很多信息。 我不仅知道这里住着四个人,并且还知道他们现在就在里面。 而这也代表着那四个九真教高手绝无可能湖弄过去。 应当是不明白魏长天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门那边的人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魏长天当然没耐心在这里干等,于是便又语气冰冷的补了一句。 “怎么?” “非要我杀进去么?” “......公、公子稍等!” “小、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 ...... 另一边,大院之内。 就当门仆屁滚尿流的往院中跑来之时,某间茶室之内,那四个九真教高手恰巧正待在一起。 而他们对面还站着一个着官服的男人,从衣着上来看应当是衙门的官差。 “四位前辈。” 冲四人拱了拱手,黑衣官差正色说道:“苏大人请你们即刻去往府衙议事。” “议事?” 一个身着黄衣的九真教高手冷笑道:“呵呵,只怕议事是假,兴师问罪才是真吧。” “前辈误会了。” 黑衣官差抬起头来,不卑不亢的回答:“昨日之事陛下已传来口谕,今后不会再追究。” “苏大人此番也只是想邀几位前辈共商杀贼大计而已。” 杀贼大计。 这里的“贼”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而这无疑也说明李子木猜的一点没错,苏启已然是准备先发制人,开始着手布置伏杀魏长天的计划了。 面对这样一个说法,九真教的四人并没有理由拒绝。 他们相互看了几眼,然后还是那个黄衣老者开口说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稍后我们自会去的。” “是,有劳四位前辈了。” 拱手躬身,黑衣差役见任务完成便也不废话,客气一句便准备离开。 不过还未等他迈开步子,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令众人瞬间都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看着连门都没敲,直接就慌里慌张冲进来的门仆,黄衣老者厉声喝道: “怎可如此没有规矩!” “刘、刘长老......” 门仆应当也是九真教的人,不过地位不高,估计是跟着来打杂的。 只见他无比慌乱的冲到黄衣老者面前,伸手指着身后,哆哆嗦嗦的回答: “魏、魏长天来了......” “什么?!” “曾”的一下站起身子,黄衣老者的双眼蓦然瞪大。 “你可曾看清楚了?!” “看、看清楚了......” 门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他、他此时便在府外,说、说是有事要与府内的四人谈......” “......” 府内的四人...... 仿佛时间定格,屋中一时间雅雀无声。 包括那个还没离开的黑衣差役,所有人都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没人能想到魏长天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周身兀的升起一股寒意,黄衣老者的后背瞬间便被冷汗浸透。 不过他反应倒也快,仅仅是片刻之后便咬牙低喝道: “走!先离开此处再做打算!” 虽然不知道魏长天要找自己干什么,但黄衣老者用屁股想也知道绝无好事。 他十分明白凭自己四人根本不会是魏长天的对手,因此立马便做出了逃跑的决定。 没去管哆哆嗦嗦的门仆,也没去管仍呆愣在原地的黑衣差役。 四个九真教的高手说逃就逃,眨眼的功夫便已离开茶室,直奔府邸内的地下暗道而去。 没有选择翻墙逃跑,而是选择走地道。 看得出四人对魏长天的忌惮以及达到了何种程度,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后者发现了行踪。 只可惜有“千里烟波”在,他们做什么都是徒劳...... “你、你......” 百息之后,当他们从府外不远处的一座枯井之中钻出,看到早已等在外面的魏长天时,四人的眼神已然变得绝望。 而魏长天则是冷笑一声,视线挨个扫过四人,然后幽幽说道: “你们有点给脸不要脸啊。” “......” ...... 一刻钟后,还是那间茶室。 “哗啦啦~” 清亮的茶水入盏,茶香弥漫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 魏长天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倒着茶,而那个黑衣差役,以及那四个九真教高手,一共五人则站在他对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能让一群上三品高手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足以见得“活阎罗”的名头多么有威慑力。 而“阎罗”本人在喝了一口茶后,则将目光先投向了黑衣差役。 “瞧你这身打扮,应当是苏启的人吧。” “怎么?今日来这里干什么?” “......” 身子一颤,双拳微微攥紧。 黑衣差役当然不可能实话说“我是来码人商量要怎么杀你的”,因此便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他已然有了赴死的觉悟。 不过魏长天却并未做什么,只是冷冷的接着说道: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苏启他已经开始计划要如何杀我了吧?” “既然如此,那你回去给他带句话。” “就说我现在很不爽,所以十日之期改为五日。” “他懂得什么意思。” “行了,滚吧。” “......” 摆了摆手,魏长天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再去看黑衣差役。 而后者好似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活,又在原地愣了好半晌,这才倒退着一步步慢慢走出了茶室。 从他的举动来看,他应当是怕魏长天反悔。 但魏长天却始终没再看他一眼,只是又将视线落在九真教的四人身上。 “现在该你们了。” “想死想活,给句话吧。” 看我竟是书中大反派首发就记住域名:.w.8.2...m。82中文网手机域名: 第864章 计划的第一步 面对着“不请自来”的魏长天,九真教四人其实早已猜出前者是需要利用他们来做什么事情。 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还活着站在这里。 很明显,四人无比相信魏长天敢杀他们,也能杀他们。 因此现如今如果想活命,那他们自然就不能说半个“不”字。 “魏公子......” 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黄衣老者此时已恢复了平静。 他的语气不再慌张,但却也算不上不卑不亢,只是略带着些紧张的问道: “你可是想要知道昨日之事的幕后之人是谁?”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魏长天笑了笑,随意回答:“不就是你们教主么?” “......” 相互看了看,四人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惊愕。 不过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便听魏长天接着说道: “但其实真正的幕后之人并不是他。” “抑或说霍天阳也只不过是受人指使而已。” “此事我想你们也早已猜到了,不是么?” “这个......”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黄衣老者估计是想不明白魏长天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但现在这个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魏、魏公子,你是想......” “没错,我要查出此人是谁。” 魏长天慢慢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平静的说道: “所以需要你们帮我。” “只要你们答应,昨日之事我便可不再追究,给你们的好处也绝不会比那人给的少。” “但若你们不答应,亦或是日后有任何阳奉阴违之举,那会有何后果想来也不必我多说。” “好好考虑一下吧。” “......” 茶香芳醇,几片翠绿的嫩叶在杯中打着转。 魏长天将茶盏放回原处后就不再说话,表情依旧十分平静。 而站在他身前的四人则下意识的同时咽了咽口水,内心陷入了无比的纠结。 毫无疑问,如果答应了魏长天,那他们便是背叛了九真教,背叛了霍天阳。 即便抛开“忠义”二字不论,四人都清楚这定会导致自己日后遭到九真教的报复。 可如果不答应,都不用等到“日后”,自己现在就会死...... “魏、魏公子,我们答应。” 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黄衣老者终于在十几息后给出了一个似乎是唯一的答桉。 他此刻或许想的是先将命保住,以后再考虑到底要站在哪边的问题。 不过魏长天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好,既然答应,那就将此丹服下吧。” “唰!” 随手一挥,四只小玉瓶自袖中激射而出。 四人慌乱伸手接住,已然明白这瓶中装着的定是专门用作控制他人的毒药。 “大、大哥......” 看着手中玉瓶,有三人都略显犹豫的转头看向了黄衣老者。 而后者则没有说话,只是又盯着魏长天看了半晌,然后慢慢倒出瓶中的傀儡丹在掌心,旋即勐地吞入口中。 “......” 见黄衣老者率先服丹,其余三人不管心中是如何想的,都明白此刻已没有别的选择。 因此很快三人便也咬牙服下了这枚或可决定他们生死,亦自此彻底改变了他们命运的黑色丹药。 玄奥的气息出现又消失,不过两三息后一切便恢复如常。 服用傀儡丹并不产生任何痛苦,可此时四人的表情却皆有些难言的苦涩。 而魏长天只用了区区几句话,便令他们心底最后的挣扎与愧疚化为了乌有。 “四位前辈尽可以放心。” “既然服了丹药,今后我自会护你们平安无事。” “并且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个月,九真教便是你们的了。” “......” 双眼蓦然瞪大,四人怎会不懂得这句话中的意思。 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只见他们脸上的痛苦之色便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有些“搏一把”的激动。 “公子,不知我等接下来要做什么?” 语气不再纠结,声音亦变得坚定了一些。 黄衣老者一改方才的模样,毕恭毕敬的问道:“我等确实不知教主.....不,是霍天阳为何意欲杀您,更不知他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不过想来此人定然是个大人物,敢问公子准备用何办法查出其身份?” “这个先不急。” 慢慢站起身,魏长天笑着说道:“四位前辈,在此之前你们还有另一件事要去办。” “另一件事?” 黄衣老者稍稍一愣,立马应道:“公子吩咐便是!” “嗯。” 魏长天微微颔首,扭头看了眼窗外的朝阳。 “刚刚苏启不是派人来请你们去府衙议事么?” “可别耽误了。” “......” ...... 另一边,临川府衙。 “什么?!” 就当魏长天闲庭信步的走出九真教四人所住的大院之时,府衙的书房之中,苏启的脸色则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看着对面的黑衣差役,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嘶哑道: “确是魏长天么?” “是他!属下绝不会认错!” 黑衣差役赶忙回答:“他应当原本是去找九真教几人的,可没曾想恰与属下碰到了。” “......” 眉头紧皱,苏启思考了半晌,又问:“他们可曾交手?” “属下走之前并未交手,之后如何属下便不知了。” 黑衣差役如实再答,然后又低了低头小声说道: “对了大人,魏长天放属下离开之前曾说了几句话,说是带给您的。” “他说什么了?!” 苏启勐地抬起头来,心中兀的升起一股不安。 而事实也确与他的预感一样。 “大人,魏长天说十日之期改为五日......” 悄悄观察着苏启的表情,黑衣差役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说您懂得是什么意思......” “......” “噗通!” 身子一软,苏启无力的跌坐回椅子上,眼神一瞬间变得绝望。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会如此之巧,魏长天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就能恰好撞到自己派去的人。 这样一来,自己想要再拖延几日的计划无疑便化为了泡影。 更关键的是,那四个九真教的高手,如今还站在大乾这边么? 眼神从绝望变得不甘,又从不甘变得果决。 苏启咬了咬牙,知道现在自己已无路可退。 “人都到了么?” 沉默了半晌之后,苏启突然抬头问道:“除了九真教四人之外,其余人都到了么?” “属下这就去问!” 黑衣差役应了一句,立刻脚步匆匆的走出书房,然后很快便又去而复返。 看着苏启,他咽了口唾沫,有些结巴的小声汇报道: “大、大人,都到了。” “九、九真教的人也到了......” 看\我竟是书中大反派\就\记\住\域\名\:\w\w\w\.\8\2\z\w\.\c\o\m\ 第865章 见面礼 “他们也来了?” 双眼蓦然瞪大,看得出苏启对此十分惊愕。 在他看来,既然魏长天已经通过不知什么手段找到了这四人,那后者的下场不外乎只有两种。 要么是被魏长天杀了。 要么是转而投靠了魏长天。 而不论是哪种可能,他们现在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因此苏启才会如此惊讶。 “走吧,去看看。” 沉吟片刻后,他缓缓起身,看来是打算先试探一下四人再说。 走出书房,沿着长廊行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走进议事厅。 很快,苏启便见到了九真教的四个人。 “刘长老。” 看了一眼正端坐在一张椅子上的黄衣老者,又扫了一圈屋中的其他人,苏启缓缓说道: “借一步说话。” “......” 抖了抖衣袖,对此早有预计的黄衣老者没有多说什么,起身便跟着苏启绕过一道屏风,进入了议事厅后的一间密室。 “刘长老,听说今早魏长天找到你们了?” 直视着黄衣老者,苏启没说半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看来你们并未交手。” “是,并未交手。” 黄衣老者神色如常的回答:“否则我等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是么?可你们昨日还欲杀他,如今他既已找到了你们的藏身之处,又为何会放过你们?” 苏启眯了眯眼,语气冷了几分:“刘长老,这总要有个原因吧。” “原因......” 黄衣老者并未正面回答问题,只是冷笑道:“呵呵,苏大人好像不愿看到我等能活啊。” “此言差矣,本官自然是不希望四位出事的。” 苏启针锋相对的盯着黄衣老者:“但前提是四位仍是大乾之人。” “哦,我明白了,原来苏大人是在怀疑我等叛向了魏长天啊。” 黄衣老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好似这才明白苏启想说什么。 只是他这幅模样在苏启看来并非“后知后觉”,而更像是一种挑衅...... “苏大人放心,魏长天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意欲杀他。” 没去管苏启越发阴冷的眼神,黄衣老者自顾自接着说道: “他想与我等做个交易,但我等又岂会听信他的花言巧语,自然是一个字没说。” “至于我们为何没有交手......” “苏大人,他魏长天是厉害,但面对我们四人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故而只能悻悻离去了。” “怎么?这很奇怪么?” “......” 很快,黄衣老者便就今早之事给出了解释。 但就这番解释,别说苏启了,哪怕就是换做一个寻常村妇估计也不会相信。 魏长天会打不过你们四个? 昨天你们十个人都奈何不了魏长天,今天更是只有四个人,他反倒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再说魏长天既然都找上门了,怎么可能就甘心这么无功而返? 很明显,面对这如此漏洞百出的说法,苏启若是真信了那才奇怪。 更关键的是,黄衣老者的态度还表达有另一层含义。 明知没人会信,但却还是这么说了,甚至都懒得编一套更加合理的说辞。 这无疑代表着魏长天根本没将自己看在眼里,就仿佛是在说—— 哪怕摆明了告诉你这四人已经叛变,你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好,很好......” 无以复加的怒火涌上心头,袖中的双拳亦死死攥紧。 苏启死死盯着澹定自若的黄衣老者,半晌之后终于一字一顿的说道: “刘长老,请回吧。” “回?” 黄衣老者讥笑道:“苏大人,不是你请我们来此商议杀贼大计吗?怎得这又让我们回去?” “哦对了,还没问过大人,这贼人究竟是谁呢?” “......此事便不劳你费心了。” 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苏启撂下最后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密室。 “刘长老,但愿日后你不会后悔。” “......” ...... “公子,夫人方才又传信来,说她与许公子已经带着十万妖兽往回赶了!” 另一边,观月客栈。 就当苏启那边在“无能狂怒”之时,魏长天这边则是又收到了杨柳诗传回的消息。 就在今早,她和许全,以及那位疑似已经被许全的人格魅力所征服的妖王已经带着十万妖兵离开了长留山,直奔临川城而来。 两地距离不算太远,估计两天半差不多就能到。 而到了那时,魏长天颠覆大乾皇权的计划便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一了。 “行,我知道了。” 听张三汇报完,魏长天随口说道:“告诉他们这一路上不必遮遮掩掩,阵仗闹得越大越好。” “是。” 张三应了一句,退到一旁立马传信。 而李子木则在此时轻声问道: “公子,那四人当真靠得住么?” “还有,如若苏启最后还是不肯反,我们又当如何?” “......他们暂时不敢不按我说的办,至于以后就无所谓了。” 想到馗龙也有傀儡丹,魏长天并没把话说死。 回答完第一个问题,思考片刻,他这才又接着说道: “苏启一定会反的。” “景国青做缩头乌龟,他现在便已经快要走到绝境了。” “等兽潮一到,我不信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到时候由不得他不反。” “可这毕竟是要背一辈子骂名的事呀。” 李子木依旧有些担忧:“如苏启这般清流,应当是把名誉看的比性命还要重的吧。” “哈哈哈,这你可就错了。” 大笑两声,魏长天的语气颇有些玩味。 “造反这种事只有失败了才是罪人,才会遗臭万年。” “可若是成功了那就是开国一帝,哪里来的骂名?” “......奴婢明白了。” 稍稍一愣,李子木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魏长天说的确实有道理,便也不再纠结,继续看手中兵法了。 一阵交谈过后,屋中又变得安静,窗外街道上的杂音稀稀寥寥,甚至还抵不过刺耳的蝉鸣。 炎热的夏日,又逢局势动荡,临川城似乎没有了往日的生机,一切都变的无精打采的。 几个沿街叫卖货物的小贩走过客栈门口,有气无力的喊了几嗓子。 一个老乞丐脚步蹒跚的路过他们身边,抬头看了看客栈二楼唯一一扇敞开的窗户。 然后,他便随手从怀里摸出一物向上一丢...... “嘿嘿~” “魏长天,这便是老夫的见面礼。” 看\我竟是书中大反派\就\记\住\域\名\:\w\w\w\.\8\2\z\w\.\c\o\m\ 第866章 迷局 “公子当心!!” 当老乞丐丢出的物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的落入窗后之时,张三的喊声第一时间便炸响在屋中,同时身形闪出,瞬间就挡在了魏长天身前。 不怪他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毕竟与在永定时不同,如今临川城中并没几个人知晓魏长天住在这里,绝不会出现有百姓跑来丢些臭蛋烂菜泄愤的情况。 因此,此物大概率是一样“危险品”。 “砰砰砰!!” 桌椅掀飞,周身内力疯狂翻涌。 张三虽尚未看清来物,但下意识的一系列动作却无疑表明了他的忠诚。 而魏长天的表情则要淡定许多,只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其实他早在张三之前便已经察觉到了此物。 更准确的说,他甚至早已看清这个物件是什么了。 正因如此,魏长天如今才会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那并非是什么“危险品”,而竟是一只做工精美的簪子。 “唰~” 随手一挥,金簪便拖着流苏飞至手中。 看着掌中金簪,魏长天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 有人扔了支簪子进来? 什么意思?? 这簪子并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有什么玄机,就只是一只簪子而已。 唯独就是有些眼熟等等! 突然,魏长天的眼神在某一刻猛地发生了变化。 他也顾不上跟张三和李子木解释什么,下一秒便化作一道黑影闪出窗外,想要找到那个扔簪之人。 “.” 几个沿街叫卖的小贩,几个在街边玩闹的孩童。 窗外的长街上行人不多,此时大都愣愣的抬头看着魏长天,表情无比惊讶。 这些人一辈子或许也见不到一次能够悬空而立的上三品高手,所以此时会有这等反应倒是正常。 而魏长天也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只是挨个扫视过每一个人,脸色逐渐越发难看。 毫无疑问,这些人应当都只是普通的老百姓。 至于那个扔簪子的神秘人.估计现在早就逃掉了。 “呼” 深深吸了一口气,魏长天明白即便找这些人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很快便回到了房间之中。 李子木和张三立刻围了上来,一脸的担忧的问道: “公子,可曾找到贼人了?” “贼人扔进来的东西是什么?” “.” 没有马上回答,魏长天面无表情的走到桌边坐下,将手中的金簪搁在桌面之上。 “这是.” 李子木和张三看着这支做工精美的簪子,一时间有些懵。 他们也跟方才的魏长天一样,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丢这样一件东西进来。 而过了片刻之后,魏长天才一字一顿开口回答: “这是婉儿的簪子。” “.徐夫人的簪子?” 相互看了一眼,李子木和张三的眼神瞬间变得惊讶。 “我不会认错。” 另一边,魏长天皱着眉接着说道: “这簪子是我与婉儿成婚时特意定制的,全天下只有这一支。” “而现在它既然落入了他人之手.” 攥了攥拳,魏长天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李子木和张三却是已经明白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威胁。 毕竟能够拿到这支簪子,便说明丢簪之人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魏长天在蜀州城的府邸。 而这次丢的是簪子,那下次呢? 是不是就是大活人了? “给婉儿传信,问问她簪子的事。” 沉默了许久,魏长天终于缓缓开口说道:“但暂且不要跟她说实话,以免她自乱阵脚。” “是。” 张三立刻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要不要让蜀州城那边加强戒备,抑或是先接几位夫人去别处避一避?” “.不用了。” 魏长天摇摇头:“沁儿还有身孕,不能受惊。” “再说此人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我,想必其手段定不止这些,估计怎么躲也没用。” “就先这样罢,接下来要怎么做容我再想想。” “是” 再次应声,张三跟李子木悄悄对视一眼,知道魏长天此时需要安静,便皆慢慢退出了房间。 “吱呀~” 房门轻轻合起,屋中很快便再无动静,唯有魏长天的呼吸声若有若无。 正如刚刚说的,这绝对是一次警告。 只是这警告究竟是来自于谁 魏长天揉了揉额头,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张张面孔。 柳元山、宁永年、闫焕文、吕鸿基毫无疑问,自己的仇人有很多,且大都是生死之仇。 虽然自己一直尽量想要做到斩草除根,但这些势力如此庞大,又如何能不留一丝纰漏? 可以确定的是,如今全天下想杀自己的人数不胜数。 不过这些人当中有能力从自己家里盗出这支簪子的却没几个。 毕竟蜀州城是自己的大本营,徐青婉等人住的宅子更是明里暗里布置了不知多少侍卫,其中甚至不乏有上三品的高手。 这种“安保级别”,若非有细作配合,否则想要盗出这支簪子的难度极大。 更关键的是,这些仇人如果真有能力入府盗簪,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来警告自己?直接杀上几人不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报复么? 因此,从“能力”与“动机”两方面综合分析,魏长天不觉得盗簪之人是自己此前结下的那些仇敌的“余孽”。 那么,他究竟是谁? “咚、咚、咚” 手指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魏长天闭目想了很久。 窗外金光的阳光洒进来,给桌上的金簪镀了一层流彩。 然后就在某一刻,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好似已经有了答案。 或者说,他有了一个猜测,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盗簪之人,就是昨日刺杀一事的幕后指使,也正是霍天阳背后的那个神秘人。 只有这个人才有能力盗出簪子,也才有动机跟自己玩这样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最后,至于他在警告自己什么. 起今早自己才刚刚去找过那四个九真教的高手,然后不到两个时辰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魏长天不相信这是巧合,因此很快便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此人是在威胁自己不要继续追查他的身份。 二,此人大概率就在临川城。 “.” 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 树影在木窗上斜斜交织,炙热的光影里,横七竖八的轮廓显得格外错杂。 (本章完) 第867章 同舟而搏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小徐同志的回信证实了这确实是她的簪子。 据徐青婉所说,这簪子她一直仔细的保存在暗格里,并且成婚那夜之后便再没戴过,只是偶尔会拿出来看一看。 与簪子一起存放的还有许多其它首饰,可现在便只有这支金簪不见了。 极具纪念意义的簪子丢了,小徐同志自然心疼无比,信中反复在问魏长天是如何知道簪子没了的。 只不过魏长天眼下已经没工夫想理由去解释这些了,吩咐李子木把这事儿圆过去后就带着张三出了门。 既然簪子是真的,那么自己的猜测便极有可能也是真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然又一次悬在了自己头顶 自打萧风死后,魏长天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危机感了。 面对着这样一个能量巨大,且至今都不清楚其身份的敌人,身处明处的他无疑是劣势的一方。 如果想要扭转局面,最起码保证不会被“偷家”的话,那魏长天就必须也要尽快找到对方的软肋。 就如同前世的核威慑,只有当自己也能威胁到对方真正在乎的东西时,自己才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只是这事儿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而如今自己唯一的突破口,便是那位最特殊的天道之子,霍天阳。 “公子,咱们去哪?” 面无表情的弯腰钻进马车,张三的声音很快便自前面传来。 魏长天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象,然后合起车帘,淡淡说道: “临川府衙。” “诸位,安静!安静!!” 临川府衙,议事堂。 就当魏长天乘车向这边赶来之时,屋中众人此时则正在议论要如何谋划才能把这位活阎罗永远的留在临川。 宽敞的堂厅之中声音嘈杂,临川府内各个重要人物悉数到场,但唯独没有九真教的那四个人。 很明显,在得知四人大概率已经投向魏长天之后,苏启自然不会让他们参与这次会议。 而他们四人的缺席则给此次议事又多蒙上了一层阴霾。 驻扎在城外的天狗军,以及他们手里的二十万“人质”. 昨日完全是计划之外的刺杀 魏长天从十日改为五日的屠城之期. 疑似叛变的四个九真教高手 以上种种就如同一块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使得这次会议打从一开始就极为压抑且混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所代表的的利益。 虽然大家都是大乾人,也确实都明白唇寒齿亡、魏长天不死他们都要倒霉的道理。 可谁也不愿意在这次注定要血流成河的大乱之中牺牲更多。 甚至直至此时仍有人提出“不惜一切代价与魏长天和谈”这等荒谬的建议,足以可见人心涣散到了何种程度。 其实这还真不能怪苏启。 是,他的确是奉景国青之旨来全权处理这次危机。 但他本人终究只是一介三品府尹。 单是大乾“官方”派来的人他都做不到完全掌控,就更别说自各个宗门教派来帮忙的民间力量了。 所有人明面上以他为首,可实际上却又各有各的小算盘。 故而今天讨论了一上午也没讨论出个啥,反倒是自己人之间越吵越凶,颇有点要先内讧一波的意思。 “你、你们.” 看着一个个或怒目圆瞪,或畏畏缩缩的各方势力首领;听着一句句表面上冠冕堂皇,实则自私自利的话。 就在某一刻,已经忍了一上午的苏启终于忍无可忍,再也不顾及彼此的面子,无比愤怒起身暴喝道: “都给本官闭嘴!!!” “.” 吵闹声戛然而止,伴随着这句怒吼,议事堂一瞬间变得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脸色涨红的苏启身上,表情或惊讶、或不屑,各不相同。 而苏启则是就这么直直的站着,脸色一点点由红变白,最后又似脱力一般低下头,以一种再失望不过的语气慢慢说道: “诸位,你们难道真的甘心看到我大乾沦为另一个大回么?” “.” 清风过窗,拂动满屋锦绣长袍。 本以为苏启会在极怒之下破口大骂,结果却听到这样一句话的的众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面对着这样一个问题,所有人心中的答案无疑是一致的。 但关键在于,他们每个人又不得不为自己,以及自己背后的势力留一条后路。 没人愿意大乾亡国。 可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自己总要活着吧. 心中的挣扎变成了轻微的叹气、垂下的眼帘、无奈的摇头。 而苏启又哪里不明白众人在想什么。 他苦笑着抬起头来,扫视满堂,声音并不大,却是发自肺腑。 “诸位,魏长天的手段你们即便未曾见过,应当也听说过吧。” “在大回,他前后不过两天便杀了吕元松和吕祥山满门。” “是,除此之外他确不曾在大回杀太多人。” “但诸位要知道,那是因为彼时的大回再没人敢忤逆于他。” “除了吕元进,大回的各个势力皆噤若寒蝉,任由他在大回为所欲为,这才换来了一条生路。” “可你们呢?” “当你们今日走入这议事堂的那一刻起,你们觉得魏长天还会放过你们么?” “.” 一双双眼睛蓦然瞪大,当苏启一针见血的点明了大乾与大回处境的不同之时,所有人突然产生了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苏启今天之所以如此光明正大的召集所有人商讨杀魏长天之计,其实便是想要借此断了一切退路。 “诸位,本官没有办法。” 在一道道愤怒的目光中,苏启摇了摇头:“若非如此,我等便永不会同心,到头来必败无疑。” “而现在,既然我等都已在同一条船上,不如便齐心搏上一次吧。” “赢了,我等都是大乾的功臣,今后必将永垂青史。” “哪怕输了,我们也算无愧于心,对得起陛下和大乾万万百姓。” “本官不敢保证我等必胜。” “但我却知道,自古以来从来都只有邪不压正的道理。” “诸位,就当是本官求你们这一次.” 带着无比的决然和真诚,在所有人无比复杂的眼神中,苏启闭上双眼,轻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莫要让后人再不知我大乾。” (本章完) 第868章 终于被老子逮到机会了! 莫要让后人再不知我大乾. 平心而论,苏启虽然并未说太多,但仅是这一句话便令屋中所有人一时间都感受到了一股再真切不过的家国之情。 从这个角度而言,苏启确实算得上一名出色的“说客”。 最起码他说的每一句话皆发自肺腑,的确真的是他心中所想。 “苏大人” 看着仿佛一瞬间变得苍老的苏启,突然,有人缓缓站起了身子。 “需要我等做什么,你只管吩咐就是。” “上刀山下火海,老子都绝不会再推脱半句!” 说话之人是个中年汉子,身着一件黑色长袍,衣角绣着三柄长剑,应当是其门派的标志。 而随着他第一个表明了态度,很快其余人便也纷纷起身附和道: “我也是!” “诸位!苏大人说的没错!既然我等已再无退路,那不如便齐心搏上这一次!” “干了!” “妈的!大不了就是一死!怕个鸟!” “老子还真不信他魏长天有三头六臂!那天狗军就一定能敌得过我大乾将士!” “.” 从一盘散沙,到同仇敌忾。 虽然此时仍有几人默不作声,并未冲动表态。 但大多数人却被苏启的这番话所感染,决定要跟魏长天拼了。 而苏启看到、听到这一切,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诸位,多谢” 一声“多谢”无比郑重,亦令那在无形中将众人捆绑在一起的绳索更加牢靠了几分。 然而还没等屋中众人有所回应,却突然听到屋外接连传来了数声凄厉的惨叫。 “什么人?!站住!!” “啊!!” “砰砰砰!!” “.” 毫无征兆的变故令所有人一瞬间瞪大了眼睛,齐齐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很明显,有人在硬闯府衙。 可有谁这么大胆? 意外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使得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或许再多给他们几秒钟,大多数人应当便能猜出来人是谁。 只是从惨叫声响起,到议事堂的大门被几个倒飞进来的官差轰然撞碎,这中间仅仅相隔了不过几息时间。 “来者何人?!” “找死!!” “轰轰轰轰!!” 伴随着一声声怒吼,十余道澎湃的气势瞬间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掀翻了屋中的桌椅。 今日能来此议事的都是大人物,除了几个文官之外其余的皆是实力强悍的武者,怎会容忍来人如此猖狂。 “沧啷啷!” 下一刻,一柄柄神兵利刃接连出鞘,翻涌的内力如离弦之箭。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被滚滚烟尘笼罩的大门,只等有人现身便冲杀上去,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去见阎王。 只可惜此时极少有人反应过来,来人其实也有可能就是“阎王”。 “哒!” 脚步声不轻不重,踩在了众人的心跳之上。 当烟尘散尽,魏长天面无表情的自破烂不堪的大门外走入堂中之时,预期之中刀剑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所有人蓦然瞪大双眼,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 这一秒,他们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屋中除了先前那几个被轰飞进来的官差的痛苦呻吟声外,便再无半点动静。 而魏长天就这十余道或惶恐、或呆滞的目光中缓缓站定,抬眼扫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几人身上。 没错,正是昨天意图刺杀他的那些刺客。 除去九真教的四人之外,还剩六个,如今都在这里。 “沧啷.” 没说一句话,魏长天只是慢慢拔出龙泉剑,然后一步步向着第一个人走去。 此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惊恐,身子一颤,完全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此时此刻,没人不知道魏长天要做什么。 而就在众人还在纠结要不要一哄而上与魏长天一绝死战之时,魏长天已然便是一剑挥出。 “嗤啦!!” 空气撕裂的声音刺耳激鸣,无限逼近“伪仙”级别的“一星落穹剑”并无半点花里胡哨的光芒,就如一道银线一般转瞬便掠过了那人的脖颈。 当魏长天再不留手,出手就是最强一击之时,区区一个三品境武人哪里可能抵挡分毫。 甚至后者都还未举起手中长剑,其人头便已先一步滑落。 “.” “噗通!” 睁大的双眼之中仍残留着浓浓的惧意,无头尸体几息之后慢慢摔倒在地。 直至此时,众人仿佛终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这一剑也好似斩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竟无一人敢有所动作。 所有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魏长天慢慢转过身,然后又挥出了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噗通!噗通噗通!” 一颗颗头颅落地,一道道血注激射半空。 四剑过后,四个三品武人便已变成了四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 平心而论,哪怕杀猪也没有这般容易的。 但魏长天却就在这聚集了临川府内几乎所有高手的屋中,一剑一剑杀了四个人。 “.苏大人,你们不是要杀我么?” 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苏启,魏长天又看向最后那俩二品刺客,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怎么?如此大好机会,你们还不动手?” 虽没再看苏启,但魏长天的声音却清晰无比。 他好似是在说给苏启听,又好似是在说给屋中所有人听。 那抹熟悉的银芒再次浮现于龙泉剑刃之上,魏长天冷笑一声,接着说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 “苏大人,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是哪里来的勇气。” “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哦,你若是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那我可以说的更直白一点。” “我是在说你不仅没用,并且很蠢.” “嗤!!!” 又是一声裂空激鸣,银芒毫无征兆的激射而出,直奔第五个刺客而去。 而与此同时,魏长天则是转头看向屋中一张张或涨红、或惨白的脸庞,终于说出了那句他一直想说,但之前却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机会的前世名梗。 “苏大人,对不住,我这话不是针对你。” “我真正想说的是,其实在场各位都是不自量力的废物。” (本章完) 第869章 硬刚 大约一炷香后。 一地狼藉的议事堂中一片死寂,十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说不出一个字。 几息之前,魏长天终于走了。 而昨日刺杀他的那六个高手则是死了四个,被捉走了两个 面对着这样一种局面,屋中众人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半个时辰前他们还义愤填膺的扬言要跟魏长天拼命,而当后者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却又未曾有任何一人敢站出来。 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魏长天闯入府衙、杀人、抓人,然后扬长而去。 如若再回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此时众人都很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乍一看,这种反差好似十分可笑。 就像魏长天说的,仿佛这屋里的每一个人皆是再虚伪不过的废物。 但实际上这还真不是“虚不虚伪”的问题。 之前在苏启的煽动之下,大家的豪言想必皆是发自肺腑,大多数人也确实有了舍身取义的觉悟。 如果真的仔细谋划一番,然后按照计划对上魏长天,或许这些人真的敢拼命。 只可惜魏长天来的实在太突然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众人的心理产生了巨大的落差。 说白了,就是他们虽然有了决心,但还没做好准备。 再加上魏长天一上来就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了众人,因此才导致了这样一个近乎屈辱的结局。 当然了,不论如何,事已至此,一切都无可挽回。 当魏长天安然无恙的走出府衙的那一刻起,这个原本就十分脆弱的同盟便已然支离破碎,且再不可能重新聚拢在一处了。 “苏、苏大人,告辞.”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低着头冲苏启拱了拱手,旋即便快步走出了议事堂。 紧接着其余人也纷纷离开,有人会跟苏启说上一句,但更多的还是不曾说过一句话。 或许是大家已经没脸再说什么了,也或许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总之,就在魏长天走后不久,原本“热热闹闹”的议事堂便变得空空荡荡,只剩苏启一人仍站在原地,仿若失魂般看着横陈在地的四具尸体。 虽然早就听闻魏长天曾在六品时便能一招杀二品。 虽然早就知道已经有三个皇帝死于魏长天之手。 虽然早就清楚魏长天在奉元城下一人破百万军。 虽然早就对魏长天做过的种种“壮举”了如指掌,亦从未敢轻视这样一个“活阎罗”. 但这一刻,当苏启第一次亲眼见到魏长天出手之时,他才终于真的意识到了后者究竟有多么可怕。 他终于懂得了一个能够秒杀二品境武人的高手可以多么为所欲为,更懂得了一旦这股力量被掌握在如魏长天这般“恶人”手中,会有多么不堪设想的后果。 “.” 身子不停颤抖,眼神之中除了绝望再无任何别的情绪。 苏启不是在为自己感到绝望,而是在为大乾的命运感觉绝望。 所以.是自己选错了么? 另一边,临川城东的那栋大宅。 就当苏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时,魏长天已然带着那俩被打了个半死的二品高手来到了九真教四人的落脚之处。 昨天一共十个刺客,策反了四个,杀了四个,活捉了两个。 其实魏长天完全有能力把这俩人也杀了。 但他却并未这么做,而是打算让李子木审一审他们,看看能否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没错,魏长天并未将那个神秘人的警告放在眼里。 嗯.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 严谨的说,他是不会因为区区一根簪子便被敌人所左右。 在经历了这么多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争斗之后,魏长天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论面对什么威胁,都绝不能表现出丁点服从或软弱。 虽然客观上每个人都有软肋,但若你表现的强硬,那它们就不再是你的软肋。 只有当你因为敌人的威胁而露出破绽,甚至是屈服于威胁之下时,它们才会变成你真正的软肋。 所以,如今魏长天不仅要继续查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并且还用了比原计划要更加激烈的手段。 敢威胁老子? 我去你妈的吧! “公子,这.” 很快,九真教的四人便见到了这俩昨日还与他们“并肩而战”的二品高手。 看看瘫软在地、不知死活的两人,再看看一脸平静的魏长天,四人咽了咽口水,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公子,您刚刚去府衙了?” “嗯。” 魏长天并没解释太多,只是沉声吩咐道:“这俩人暂且留在你们这里,一定要严加看守,切莫让他们逃了。” “最晚今夜,我会派人来审他们,到时你们配合好此人便是。” “是,我等明白!”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旋即齐齐应声,不敢多问什么。 而魏长天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然后接着说道: “还有,我需要你们立刻给霍天阳传信,说我要见他一面。” “这” 眼神一愣,四人没想到魏长天竟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倒不是说魏长天想见霍天阳有多么奇怪。 毕竟四人都知道魏长天在查霍天阳背后的神秘人,所以从霍天阳本人入手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霍天阳乃是九真教教主,大乾的风云人物,岂是他们一条消息便能叫来的? 更别说魏长天还直接表明了身份,那霍天阳又怎会自投罗网? “公子,我等不是质疑您什么,只是” 犹豫了片刻,那个黄衣老者终于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他先试探了半句,见魏长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才接着说下去: “只是霍天阳此人生性多疑,再者九真教距离临川城路途甚远,除非我等能给出一个必须要来的理由,否则他恐怕是不会来的。” “理由自然有。” 很明显,魏长天早就想好了此事,因此等黄衣老者一说完便直接回答道: “杀子夺运。” “将此四字传给他,告诉他我知道他的所有秘密。” “若他想知道为什么,便来临川见我。” (本章完) 第870章 杀子夺运 杀子夺运。 听到魏长天说出这句话时,九真教的四人不由得都愣住了。 他们自然知道霍天阳曾有一个名为韩观的义子,也同样知道这个韩观早在两年多以前便已经死了。 那么,霍天阳之所以境界飙升的原因竟然是. “公、公子,您是说.” “没错,霍天阳所得到的天大机缘其实原本是属于韩观的。” 魏长天并未隐瞒什么,点点头平静说道:“韩观视他为生父,便将此秘密说了出来。” “而霍天阳却杀了韩观,夺走了机缘。” “这也正是韩观之死与霍天阳发迹二者相距如此之近的原因。” “.” 微微张大嘴巴,表情变得无比惊讶。 九真教四人不觉得魏长天会瞎编这么一个故事来骗他们。 所以,霍天阳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堂堂大乾武道第一人,九真教立教以来的最强之人.如此一个风云人物,居然是依靠着噬子才得到了其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是,修行之路确实没有太多“仁义道德”,很多修行之人,尤其是走到上三品境的武人或许也都或多或少干过一些强取豪夺之事。 并且韩观也并非霍天阳的亲生骨肉,只是他领养的义子。 若这么看,霍天阳的做法倒也算不上“天诛地灭”。 但不论怎么想,如此行径却仍旧令九真教的四人感觉到了一阵阵恶寒。 “公子,我等明白了.” 几息过后,黄衣老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正色说道:“我现在立刻便给霍天阳传信。” “嗯。” 魏长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而是就坐在桌边默默地等着。 他是在等霍天阳的回信。 毕竟其“杀子夺运”的秘密这天底下除了自己之外其余人绝无可能知晓。 哦,那个神秘人倒是有可能知道,甚至就是幕后主使。 但不论如何,总之霍天阳都一定会惊疑于自己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而想要搞明白的话,他就必须得来临川. “公子。” 突然,黄衣老者的声音打断了魏长天的思绪。 前者的表情有些忐忑,手握一块子母玉来到近处,小声说道: “我已传信过去了,霍天阳确已收到,但并未回信。” “嗯,无妨。” 魏长天微微颔首:“事发突然,或许他暂时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他若回信你再来告诉我便是。” “是,公子放心,我到时定会立马告知公子的。” 忙不迭应了一声,黄衣老者一路跟着魏长天走到门边,似乎是想把后者送出府院。 不过魏长天却是摆摆手,最后又瞥了一眼那俩昏死在地的二品高手。 “不必送了。” “记得看好这俩人。” “是,公子慢走.” “.” 在黄衣老者恭敬的目光中,魏长天很快推门而出,背影渐渐消失在了院中小路尽头。 而直到这时,九真教的四人才敢说些方才不敢说的话。 “大哥,魏公子是怎么知道教主如此隐秘之事的?” 有个黑衣汉子小声嘀咕道:“我怎么感觉有些蹊跷呢.” “公子自有他的本事,与你有何关系?” 瞥了汉子一眼,黄衣老者冷冷叮嘱:“还有,你们记得以后即便是私下里也莫要再说什么教主,免得哪天在公子面前说岔了。” “知道了” 看得出黄衣老者在四人当中还是比较有威信的,因此其余三人此时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纷纷应声之后又有人再问: “对了大哥,若教咳,若霍天阳背后真的还另有其人,你说此人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说他意欲与公子为敌吧,可昨日的刺杀之事却如此潦草,摆明了便不会成功。” “但若说他是想帮公子看公子今天的样子,好似又不是这样。” “更关键的是此人如此神通广大,若日后公子真与他为敌,那我们” 下意识的看了眼屋外,说话之人并没把话说完。 很明显,他虽然表面上对魏长天言听计从,也服了傀儡丹,但心里并不见得就有多么忠诚。 而其余三人此时则皆没有作声,估计也是与他差不多的想法。 最后还是黄衣老者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轻声说道: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 另一边,府院之外。 就在九真教四人为自己的未来所担忧之时,黑色的马车则已缓缓驶动,向着客栈的方向而去。 此时正值晌午,街上行人不多,“咕噜噜”的车轮声碾过炙热的烈阳,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驶出两条街,然后拐了个弯,驶入了一条并不算长的小巷子。 车轮声一直未停,差不多几十息后马车便自小巷的另一头驶出,继续向着城南疾驰。 而与此同时,魏长天也独自一人站在了小巷的墙根之下,且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先假意乘车离开,然后又在此偷偷下车,准备潜回大院. 他如此折腾并非是不信任九真教四人,想要杀个回马枪“检查”一下。 他只是想尝试揪出那个神秘人。 早上自己来了一趟,不到俩时辰之后就收到了“金簪警告”。 毫无疑问,那个神秘人要么是一直在监视自己,要么就是一直在监视九真教的四个人,否则绝无可能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 魏长天不觉得自己会被人监视了这么久都毫无察觉。 所以,那个神秘人,或者是他的手下,此时大概率还在大院附近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猜测,自己有可能会一无所获。 不过该试试总是要试试的。 “唰!” 身形一闪,只是眨眼的功夫,魏长天方才所立之处便空空荡荡,再无半个人影。 而就在他一路隐藏行踪,回头往大院方向而去之时,大院不远处的一家茶馆之中,有个破衣喽嗖的老乞丐竟在这明显不符合其身份的地方大口喝着茶。 上好的雨前龙井,他却如喝白水一般直接举着茶壶往嘴里灌,颇有点山猪吃不了细糠的粗鄙。 但奇怪的是,其身边的店伙计却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双眼空洞无神的站着,就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 “嗯?” 突然,老乞丐灌茶的动作一顿,从怀里摸出一块子母玉。 随着玉石有规律的一下下变热,他嘴角的笑容也变得越发明显。 “魏公子,这就等不及了么?” (本章完) 第871章 顾盼儿 很明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其实已经跟魏长天见过面的老乞丐便是那一手操纵了刺杀之事的神秘人。 而刚刚他收到的消息应当便是霍天阳传来的。 魏长天才给霍天阳传信才不过一刻钟,后者扭头就告诉了老乞丐。 由此可见霍天阳与此人之间绝不是合作关系,而更像是上下级。 如此分析,那可能还真是这个老乞丐将韩观是天道之子的秘密泄露给了霍天阳。 那么问题就来了。 此人是如何得知韩观身份的呢? 如果魏长天能分析到这一步,估计会在这里卡住。 毕竟这明显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仅剩的几个天道之子当中的任何一个。 更何况他现在还对此一无所知,正在大院附近“守株待兔”呢 “吱~吱~吱~” 大院对面,某条巷弄之中。 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掩盖住了周遭大部分动静。 而就在某一刻,当一个黑影不知从哪里出现,停步在大树之下时,树上的蝉儿便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竟皆一瞬间变得安静无比。 它们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站在树下的男人,薄薄的蝉翼微微震颤,似乎有些恐惧。 不过男人却没工夫去在乎这些夏蝉如何,此时正背靠树干想着什么。 没错,虽然悄悄潜回了这里,但魏长天转了一圈后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当然了,这周围有不少商家住户,再加上魏长天需要隐藏行踪,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挨家挨户搜,所以没找到人也很正常。 而既然没找到人,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等? 这无疑不太现实。 这个神秘人绝非等闲之辈,从上次“丢簪事件”便能看出其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所以最好能想个办法逼他主动现身 皱眉思考了一会儿,魏长天的脑海中逐渐有了想法。 他也不墨迹,很快便动身离开了小巷。 而就在离开后不久,枝叶间的蝉鸣声便再次响起,吱吱呀呀的吵作一团。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魏长天在距离大院不远的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 是的,他没有回此前住的观月客栈,而是就住在了这附近。 之所以如此做,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监视大院附近的情况。 而另一方面,魏长天则还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 他刚才仔细想过了这个神秘人的行为逻辑。 首先,此人无疑是不想自己查出其身份的。 做好事不留名的**? 这必不可能。 但反过来想,此人好似也不是完全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那么,这个神秘人便更像是一个喜欢在暗中操控一切的“玩家”。 他应当很享受这种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所以才会一直在暗地里摆布着一切。 而面对这种人,想要通过“正面调查”的方式将其找出来无疑是很难的。 所以魏长天才选择将自己也隐藏起来。 你在暗,我也在暗。 当神秘人突然发现自己不见了踪影,失控的感觉便会迫使他做出一些更加“主动”的行为。 到了那时候,自己再想找到他便会容易许多。 说白了,魏长天这是在玩一场“心理博弈”。 不算高明,但已经是他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公子,小人先出去了,您有事再招呼便是。” 客栈二楼的某间客房里,店伙计将一把钥匙交给魏长天后便离开了房间。 这家客栈不算高档,故而伙计的服务也不会多么到位。 不过魏长天并不在乎这些,在屋中坐了一会儿便准备先下楼吃个午饭。 虽然没易容,但他也不怕客栈之中有人会认出自己。 毕竟临川城中见过自己本人或画像的都是那些当官儿的,寻常百姓几乎没人知晓自己长什么样子。 但好巧不巧的是. “魏公子?!” 才刚在客栈前堂的一张桌边坐下,魏长天还没等点菜,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女子的轻呼。 眉头一皱,魏长天瞬间抬头看去,同时手已经扶上了刀柄。 不过下一刻当他看到说话之人是谁时,表情便又渐渐放松了下来。 “盼儿姑娘?” 看着一脸惊喜的女子,魏长天此时同样有些惊讶。 因为这女子正是昨天刺杀之事发生之前那个陪着自己的青楼红牌。 至于她为什么在这.这家客栈距离半月河不远,估计是满香楼被毁之后她没地方可去,所以便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 好家伙,还真是有够巧的. “魏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另一边,就当魏长天暗自感叹这份巧合之时,名为盼儿的女子已然走到了近处。 相比在青楼时的打扮,她如今的衣着明显要素雅许多,脸上也没涂脂粉,看起来就是一个长相清秀的良家女子。 “哦,我有事要在此住几天。” 冲女子点了点头,魏长天随口回答一句,然后笑着问道: “怎么,你是暂且没处可去,所以在此落脚?” “是” 女子脸上涌起一抹红晕,低了低头,声音很小。 回想起昨天这女人还想跟自己走,魏长天立马便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脸红了。 魏长天当然不至于愧疚,不过也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因此顿了一顿便笑着说道: “你可是也没吃饭?” “不如一起吃吧,我也好借机多点几个菜尝尝。” “.” 听到魏长天突然邀请自己“共进午餐”,女子不由得愣了一下,片刻后才轻轻点了点头,敛裙坐在了魏长天对面。 “好、好” “哈哈哈,昨日不是还能说会道的么?怎么今日便如此羞羞怯怯的?” 见女子突然从“青楼红牌”变成了“纯情少女”,魏长天不由得哑然失笑,顺口调侃了一句。 他说完话便招呼小二点菜了,可对面女子的脸颊却是一下子变得滚烫。 咬着嘴唇,悄悄抬头看了看正在点菜的魏长天,立马又跟做贼一样低下头。 女子就这么既拘谨又忐忑的坐着,一直等到魏长天点完菜,店小二走远之后才小声嗫嚅道: “魏、魏公子,妾身姓顾,名字确实是盼儿.” “哦?” 魏长天虽然不知道这女的为啥突然就自报家门了,但还是客气的点了点头。 “顾盼儿顾盼生姿,好名字。” (本章完) 第872章 窗开窗合 很快,桌上就摆满了菜碟,以及一壶店家自己酿的烧酒。 客栈是小客栈,因此做的饭菜自然不会多好,但也算不得多差,基本就是家常菜的水平。 而魏长天也不嫌弃,就这么一面喝酒吃饭,一面与顾盼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顾盼儿知道魏长天的身份,虽然好奇后者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小客栈里,但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反倒是魏长天在聊了一阵之后便大约明白了她现在的处境了。 昨天刺杀之事将满香楼毁了大半,甚至还死了几个人,因此继续营业已是不能,满香楼的老板就暂时让一众姑娘自己找地方落脚,等着进一步的“通知”。 据顾盼儿所说,她接下来大概率会有两个去处。 要么是等满香楼重新修缮过后继续回去“上班”。 要么就是被卖到别的青楼去“上班”。 总之,继续“上班”是不会因为这样一次意外而有所改变的。 不过顾盼儿这些年来也攒了不少银两,恰好又遇到了这样一档子事,便想着借此机会跟老鸨商议一下,看看能否替自己赎身。 顾盼儿并非官妓,因此赎身倒是不需要官府批文这等手续。 只是她在满香楼即便不是头牌也算得上红牌,所以赎身的价钱并不便宜,足足要五千两。 五千两,这对普通百姓而言已经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了,哪怕是魏长天在初听之时也稍稍愣了一下。 “五千两?这么贵么?” 他喝了一口酒,回想起当初在冀州城楚先平给宋梨赎身不过也才花了五百两,便随口说道:“此前我有一个朋友,给其红颜知己赎身时只用了五百两,我还以为应当都差不多呢。” “五百两公子,您朋友的红颜当时应该才入勾栏不久吧?” 顾盼儿低了低头,轻声解释道:“新人赎身都是便宜的,一般只需在其卖身的价钱上再多加一点便行。” “可像妾身这般.往往需得一下子拿出五年能赚到的数额才行。” “是么?” 看着表情落寞的顾盼儿,魏长天放下酒杯,轻轻点了点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些事。 五年能赚到的数额 顾盼儿这种红牌过夜费怎么也得三五两,即便就算三天接一次客,五年也确实能赚差不多五千两。 所以,她现在想要赎身便得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 好家伙。 照这个算法,当初杨柳诗若是要赎身的话,岂不是至少得奔着十万两以上去了? 幸亏后者是“逃跑”的,否则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未必见得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啧啧啧,真黑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盼儿只是一个普通青楼的普通红牌,竟然便能攒下这么多钱,倒也说明这行确实来钱快. “你可已攒够银子了?” 夹了一筷子菜,魏长天随口说道:“若是不够便与我说,我可以帮衬你一把。” “.” 蓦然抬起头来,顾盼儿愣愣的看着淡定自若的魏长天,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其实对魏长天而言,这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几百两、几千两对他来说并不算钱。 再者严格来说,也是因为他才导致顾盼儿如今“无家可归”,给点银子也算是补偿了。 所以他并非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完全只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随便问的一句。 只是魏长天明显不明白“我替你赎身”这句话对一个青楼女子而言有何等杀伤力。 “魏、魏公子” 红唇微颤,顾盼儿几乎是下意识的轻唤了一声。 “嗯?” 魏长天抬起头来不解道:“怎么了?” “我” 视线与魏长天对上的一刹那,顾盼儿慌忙又低下了头,结结巴巴的嗫嚅道: “没、没什么。” “妾、妾身攒下的银子应当够的” “哦,那就行。” 懒得去猜顾盼儿为什么又红了脸,魏长天随意应了一句就继续闷头吃饭。 顾盼儿也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着菜,时不时还会偷偷看上几眼魏长天。 两人的对话到此便暂且告一段落。 而与此同时在客栈二楼,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则正徘徊在某间客房门外。 察觉到四下无人后,他便自袖中抖出一段铁丝,伸入锁眼捅了几下。 然后 “咔” 差不多一刻钟后,吃完饭的魏长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顾盼儿竟然就住在自己隔壁。 还真是够巧. 在门口跟顾盼儿简单客气了两句,回身关好房门。 很快,魏长天便听到隔壁也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开关门的动静。 没有多想关于顾盼儿的事,他只是走到桌边泡了壶茶,然后便摸出子母玉开始给张三传信。 虽然为了钓出那个神秘人,自己要在这里藏上几天。 但各方面的事却不能因此而停,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 把自己的计划跟张三大约说了一下,又让后者晚一些送李子木去大院审那俩刺客 收到张三的回信后,魏长天便收好子母玉,坐在桌边喝了一壶茶,心中仔细捋了一遍现在的局势。 来大乾本来只是准备灭了景家,结果却没曾想冒出来了这么一个神秘人。 好在临川的局面并未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策反苏启如今只差着最后一步。 所以魏长天还是决定“两手都要抓”。 一边要接着调查这个神秘人的身份,另一边也不能放弃对苏启继续施压。 唯独就是这次来大乾带的人不多,“双线作战”的情况下现在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要是跟之前一样,秦正秋和楚先平还都在就好了。 唉. 一想到这俩人,魏长天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与秦正秋和楚先平之间已经再不可能回到此前的那种关系了。 前者现在必须要依靠“玉露散”才能维持理智,也不知道许岁穗的系统点还能坚持“供养”他多久。 等玉露散一“断供”,秦正秋的心智被心魔掌控之后,自己这位外公估计第一个就要来杀自己。 而至于楚先平 自打他离开永定城,魏长天便再没有了他的半点消息。 不过就楚先平此前与自己的“约定”来看,没消息反倒是好消息。 毕竟等楚先平哪天真的给自己传信了,那大概率就是他的遗言了. 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边。 魏长天刚欲伸手将窗户合起,却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阵开窗的动静。 扭头看去,正是手拿着一根木杆,探出头来准备撑窗的顾盼儿。 “魏公子” 顾盼儿此时也看到了魏长天,脸色不由得又是一红。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又各自挪开视线。 然后,一扇窗开,一扇窗合。 (本章完) 第873章 小风波 两个时辰后,位于大乾北八千里外的大严王朝,某座气势恢宏的大山山脚。 “几位好汉,此处就是灵山了。” 一个樵夫模样的汉子停步在一条小溪边,笑着跟身后的几人说道:“灵门寺便在山顶,上山一趟得大半天的功夫,俺就不陪你们上去了。” “好。” 戴着斗笠的楚先平点了点头,从袖中抖出一块碎银递过去:“这位大哥,多谢。” “哎呀,公子客气了!” 眼睛一亮,樵夫赶忙接过碎银,喜滋滋的收入怀中:“那俺就先回去了,你们下山之后若是没处住,便来俺家对付一宿就是!” “好。” 再次点点头,楚先平目送着樵夫走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 连续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他终于是来到了那几个习过挑月剑的馗龙之人的藏身之处。 没错,便是这号称“天下第一寺”的佛门圣地,灵门寺。 灵门寺. 如果魏长天眼下也在这里,那估计会十分惊讶。 因为在系统里排名第二的天道之子,林凡,便是灵门寺藏经阁的扫地僧。 当然了,这两件事之间不一定有什么联系。 不过按照“主角”的狗血情节发展,林凡大概率会偶遇那几个馗龙之人,进而经历一系列机缘巧合,最终成功得到挑月剑这门目前全天下最强的武技。 这对楚先平来说是好是坏尚且未知,魏长天也没办法提醒前者。 毕竟他自己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公子。” 身侧,跟随楚先平而来的几个馗龙高手神色严肃的说道:“我们对这灵门寺知之甚少,不如您在山下等着,我等先上去一探究竟。” “.不用了。” 摇了摇头,楚先平没有半点犹豫。 他抬头看了看那高耸入云的山巅,以及山巅之上隐隐可见的巨大金色佛像,旋即便表情平静的迈步向前走去。 “走吧。” “.” 与此同时,另一边,新奉皇宫。 就当楚先平行走在灵山崎岖的山路上时,许岁穗则正满脸犹豫的拿着一颗傀儡丹看来看去,仿佛是在纠结着什么。 是的,她是在想秦正秋的事。 后者的挑月剑如今已逼至大圆满,其心魔亦已到了若非有玉露散,否则便完全不可控的程度。 换句话说,现在的秦正秋是“药不能停”,必须得每十天服用一次玉露散。 而这对许岁穗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是,一瓶玉露散不算多贵,只需要100系统点。 可架不住秦正秋需求量太大,算下来每月就要三瓶,也就是300点。 在新奉战事结束后,许岁穗虽然又赚了不少点数,但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更关键的是,许岁穗还想着攒够一万点兑换那个可以穿越回去的道具,而如此一来这个“最终目标”怕是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所以. “唉。” 轻轻将傀儡丹放回面前的木匣之中,许岁穗叹了口气。 魏长天几天前曾传信将楚先平留下的另一个破解挑月剑心魔的办法告诉了她。 服傀儡丹,借助傀儡丹级别更高的“控制权限”来间接性的压制心魔 既然是魏长天说的,许岁穗自然相信这个办法肯定可行。 但她也清楚,一旦利用这种方式来压制心魔,秦正秋便会彻底变为一个“傀儡”。 可控倒是可控了,可代价就是后者将再不会有自己的意识。 而这也正是许岁穗如今为何会如此纠结的原因。 当初是她找上了秦正秋,以可以帮其压制心魔为条件,换取了这位“天下第一人”的助力。 很明显,秦正秋并未违背诺言,之后可谓是任劳任怨,帮许岁穗做了不知多少事。 可以说如果没有秦正秋,许岁穗现在或许不会死,但绝无可能从魏长天和宁永年手中硬生生分到新奉这一片地方,更无可能成为一国女帝。 而现在,当她的目标实现之后,就要这样“抛弃”已经变成累赘的头号功臣么? “.” 请轻咬着嘴唇,许岁穗慢慢将木匣合起,苦涩的摇了摇头。 她这个举动证明了其最终还是没能狠的下心,决定在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依旧要对秦正秋“负责”到底。 只不过. “陛、陛下!大事不好了!” 突然,一个小太监惊慌失措的跑进书房,在许岁穗惊愕的目光中慌乱喊道: “秦、秦前辈他,不、不见了!” “.” “吱呀~” 临川城东,某家小客栈。 屋外的走廊中有几人走过,房门开合声混杂着窗外的杂音传入魏长天耳中。 正坐在桌边擦剑的魏长天知道这是有人进了顾盼儿的房间,但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当然了,他若想要偷听隔壁说了些什么再容易不过。 不过魏长天对此毫无兴趣,因此便只是继续自顾自擦拭着龙泉剑。 而与此同时仅有一墙之隔的隔壁客房里,顾盼儿也已经客客气气的将一个中年女人和两个武者打扮的汉子让到桌边坐了下来。 “盼儿,如今城里这么乱,老爷他不打算再开满香楼了。” 中年女人看着一身素裙的顾盼儿,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你今晚好好歇歇,赶明儿一早便去怡春院吧。” “.” 去怡春院。 中年女人并未将话说的特别清楚,但意思却很明白了。 估计就是因为最近临川太乱,满香楼的幕后老板不准备继续做这门行当了,便把楼中一众姑娘的身契卖给了一个叫怡春院的青楼。 这事儿倒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签了卖身契的人就跟货物差不多,“归属”皆由主人决定,自己本就没有选择权。 只是顾盼儿早就打算好了要替自己赎身,因此眼下便赶忙轻声说道: “妈妈,我这些年攒了些银子,如今又恰好碰上了这样一档子事,便想着” “你要给自己赎身?” 中年女人稍稍一愣,不过表情却不算惊讶,语气甚至还更加和蔼了几分。 “嗯,这倒是个好时机,只不过” “盼儿,我知你是个苦命人,亦不想为难你。” “只是规矩你也懂,这样多银子你可都备好了?” “备好了。” 顾盼儿连连点头,一面去床边的柜中翻找着包裹,一面柔声说道: “我备了五千两,四千五百两是赎身的钱,五百两是报答妈妈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还望妈妈能在老爷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 “这事儿好说,虽说照你的身价四千五百两应是不够,不过” 中年女人没想到顾盼儿这么懂事,一时间不由得笑容满面:“不过老爷家大业大,想来也不差这千八百两的,到时我替你好生求求请便是!” “.” 赚了五百两好处,中年女人答应的很爽快,直接表示可以帮顾盼儿把她赎身的事搞定。 正常情况下,此时顾盼儿应该再感谢几句,然后递上五千两银票,几天后便可恢复自由身了。 只不过中年女人却一直没有等到应该出现的回答。 “盼儿?怎么了?” 看到顾盼儿突然不动了,女人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 她起身走到顾盼儿身后,这才发觉后者此时的身子竟在不停微微颤抖。 “这” 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木匣上,中年女人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的和蔼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是讥讽的冷笑。 “盼儿,看来这怡春院你是非去不可了。” (本章完) 第874章 没有“救世主” 老鸨略显嘲弄的声音过后,客房之内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顾盼儿愣愣的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慌。 她明明是将银票全部放在这匣中的,如今怎么会不见了呢. 五千两银子,这是顾盼儿这么多年攒下的所有钱,亦是她全部的希望。 如果没了,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再次攒够银子替自己赎身。 或许三年,或许五年,或许十年。 又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妈、妈妈,我的银子被偷了.” “我这就去报官,等抓到窃贼后便将银子给您送去” 脸色惨白的扭回头,顾盼儿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子,颤抖着塞到中年女人手里。 “劳、劳烦您在老爷面前求求情,再多宽限我几日。” “我一定把银子找回来,绝不会.” “一定能找回来?” 冷笑着一把甩掉银簪,老鸨还未等顾盼儿说完便不屑的打断道: “便是官府都不敢断言定能找到那个贼,你又如何能说出这话?” “再者说了,如今城中早已被那魏阎罗搞得鸡犬不宁,官府未必见得有功夫管你这等小事。” “顾盼儿,我与你无冤无仇,所以如今并非是在刁难你。” “只是你既然要赎身,那就总得拿银子出来。” “至于你的银子是丢了还是被偷了,亦或是给了哪个情郎,这我管不着。” “总之如若你拿不出银子,那明儿不,我看恐怕今夜你就得随我去怡春院了。” “.” 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还要立马便把顾盼儿送去怡春院。 老鸨明显是怕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顾盼儿会在今夜逃跑,因此才想着早点把人送去,以免出什么意外。 从慈眉善目,到冷血无情老鸨的变脸速度不可谓不快,可以说一见到顾盼儿的银子被偷,态度立刻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她心狠。 毕竟谁知道顾盼儿是真的被偷了?还是压根就没有这样多银子,在这里演戏呢? 即便就是真的被偷,这些银子就一定能找回来么? 且不说如今的临川城一片大乱,寻常案子官府根本就没空搭理。 哪怕就是官府真的受了案,也未必就一定能找到窃贼、追回银两。 那么到时候又当如何? 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老鸨自然不愿替顾盼儿担责,因此当下见后者紧咬嘴唇默不作声,便冲着同行而来的两个汉子使了个眼色。 “.” 缓缓站起身子,两名壮汉面无表情的走到老鸨身后,估计只等顾盼儿说出半个“不”字便会立刻强行将人带走。 毫无疑问,面对着两个专业打手,顾盼儿根本无力抵抗。 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理由抵抗。 她不是自由身,她的“主人”只要不是想要杀了她,其它不论做什么都不违背律法。 因此,顾盼儿现在好似只能认命。 但在心底深处,她又实在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攒够了赎身的银两,明明中午与魏长天吃饭前还在,可现在却就丢了。 明明自己马上就可以逃离勾栏瓦肆,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可现在却又要回到那毫无尊严的地方。 当一切幻想在即将实现的前一刻破灭,顾盼儿如今又多绝望可想而知。 如果换做是前世网文的套路,她大概率会苦苦哀求,然后老鸨不为所动,或许还会对她打骂上一番。 再然后,魏长天便会作为“救世主”出现,随手甩出一张五千两银票,又或者干脆将老鸨三人全都杀了,最后在顾盼儿感激涕零的哭声中潇洒离去。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却并非如此。 即便顾盼儿的内心深处确实在期待着这一切的发生,但隔壁房间却始终没有丁点动静。 因此,最终她只能是轻轻低下头,心如死灰的小声应道: “我知道了,妈妈容我收拾收拾东西罢.” “.好。” 见顾盼儿并未反抗,老鸨的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冲两个汉子摆了摆手,三人便重新回到桌边坐下,仍旧警惕的看着顾盼儿慢慢收拾着行李。 几件衣裳,一匣普通的首饰,一些脂粉.顾盼儿的物件并不多,亦让老鸨的眼神之中第一次有了怜悯之色。 作为曾经满香楼的“经理”,她再清楚不过顾盼儿能赚多少银子。 更何况还有客人平日里赏的金银首饰。 如今这些首饰都没了,明显便是顾盼儿将它们都卖了,来凑赎身的钱。 可现在. “唉” 轻轻叹了口气,老鸨不忍再看失魂落魄的顾盼儿。 她没有说话,只是弯腰将自己刚刚丢掉的银簪从地上捡起,然后默默塞到了顾盼儿的小包袱里。 而后者则是愣了一下,然后便低下头轻声说道: “妈妈,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好” “吱呀~” 吹熄烛灯,推开房门,此时已入夜了。 站在门外,顾盼儿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仍亮着光的房间,眼神挣扎了一瞬。 现在她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敲开魏长天的房门,请求后者帮一帮自己。 毕竟中午吃饭时魏长天便曾说过如果银子不够,他可以帮自己。 顾盼儿知道对于魏长天这种大人物而言,五千两绝非是什么了不得的数字,若自己开口,后者应当会帮忙的。 可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却还是没有这么做。 顾盼儿并非是脸皮薄。 她只是怕给魏长天惹来麻烦。 虽然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会住在这家小客栈,但顾盼儿却能猜到后者其实是藏身于此。 所以若是现在自己找魏长天“借钱”,不管魏长天借与不借,都定会引起老鸨三人的怀疑,或许便会暴露了魏长天的身份。 因此,顾盼儿才没有敲响这扇或许是最后一次改变自己命运机会的房门 “盼儿,走吧。” 身旁,老鸨见顾盼儿忽然站定不走,还以为她仍不甘心,便小声劝道: “等会儿我先找店中的伙计问一问,明儿再与你一道去报官。” “你也别太伤心了,万一真能找到窃贼,那银子或许还能寻回来。” “.多谢妈妈。” 慢慢点了点头,顾盼儿不再去看那扇房门,只是轻声道了句谢。 不多时后,一辆马车便驶离客栈,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月色如水,繁星满天。 (本章完) 第875章 暗中交锋 顾盼儿就这么跟着老鸨走了。 其实这还真不是魏长天“绝情”,而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 因为就当老鸨三人刚进顾盼儿房间不久,张三便传来消息,说已经带着李子木到了九真教四人所住的大院,准备审讯那俩二品刺客了。 魏长天当然要去盯梢,看看会不会有人跟踪李子木,所以便悄悄离开了客栈。 至于为什么没有做到“人走灯灭”.这也只不过是想要掩人耳目而已。 不曾想却被顾盼儿误以为是自己仍在房间之中,甚至还因此做了好一番心理斗争。 如果魏长天晚走一会儿,亦或是老鸨早来一会儿,顾盼儿估计都不至于会被带走。 而现在竟恰好这样“巧”. 只能说是命运的捉弄了。 另一边。 “咕噜噜” 清晰的车轮声刺破夜幕,一辆黑色马车缓缓停在大院门外。 很快,披着斗篷的李子木便自车上下来,走到门前左右看了看,旋即伸手敲响了门上的铜环。 大门推开一道缝隙,门内之人问了几句什么,然后便侧身将她迎入院中。 而随着高大的府门缓缓合起,周遭便再次重归平静。 “.” 藏身于不远处的巷弄之中,魏长天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同时也一直在观察附近的情况。 毫无疑问,如果那个神秘人真的在监视自己的话,那现在这周围一定有他的人。 只是看了半天魏长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甚至连一个路过的行人都没有。 怎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才“消失”了半天,还没有引起那神秘人的重视? 还是说监视之人的反侦查意识太强,自己没有发现? 皱了皱眉,魏长天视线落到正在拴缰绳的张三身上,接着又扫视过旁边几处街角。 能看到府门的位置便只有这么几处。 而既然现在这里没人,那么难不成是在府内? 思考了片刻,魏长天身形一闪便离开了原地,化作一道黑影直奔大院另一侧而去。 “李姑娘,久仰。” 大院之内,地下密道。 就当魏长天准备悄悄潜入院内寻找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时,李子木则是已经见到了九真教四人。 五人行走在密道之中,身侧石墙上燃着熊熊火把。 虽然早就听说过李子木的名字,但四人没曾想这位如今魏长天身边的第一军师竟这样年轻。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因此而轻视李子木,言语之中反倒还有着一丝钦佩。 毕竟魏长天又不傻,若非李子木有真本事,又怎么会重用这么一个年轻女子. “久闻姑娘谋略无双,亦有读心之能,想必今日定能撬开那俩贼人之口。” 走在李子木侧前方,黄衣老者笑着说道:“公子晌午将两人送来时他们皆伤的极重,不过现在我等已给他们简单疗过伤了。” “对了,姑娘可需要什么刑具么?” “我等提前备了一些,只是不知姑娘用着顺不顺手” 似乎是有意想要跟李子木拉近关系,黄衣老者满脸都是和善的笑容,说话也十分客气。 但李子木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平静的回答着问题,并未多说半句话。 如此交谈一番过后,黄衣老者不免有些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 好在此时几人已经行至一间密室之外,因此他便也不再多言,而是从袖中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上的层层重锁。 “铛啷!” 铁索落地,房门推开,屋中场面也落入李子木的眼帘。 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绑在铁架之上,脚底各有一团暗红色的血迹。 虽然现在两人已不再流血,但却都垂着头一动不动,皆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李子木仔细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旋即便轻声说道: “将人放下来,然后你们便出去吧。” “这” 黄衣老者一愣,有些担忧的提醒:“李姑娘,这俩人可都是二品高手。” “虽说他们受了重伤,亦被我等封住了穴脉,可万一还有什么手段,您到时未必能应付的来。” “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我等恐怕没法跟魏公子交代,所以.” “不必说了。” 没听黄衣老者说完,李子木便十分肯定的打断道:“刘长老,我问话时不喜欢有别人在场,即便就是公子也不例外。” “若真出了事那也与你无关,你不必担心公子会责罚与你。” “.那好。” 李子木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黄衣老者自然不好再坚持。 他上前解开了束缚两个刺客的铁索,又给李子木留下一柄短匕防身,然后便带着另外三人退出了密室。 就这样,密室之中很快便重归安静,唯有一强两弱三道呼吸声若有若无的回荡。 面对着昏死在地,仿佛命不久矣的两人,李子木如今首先要做的好似是把他们弄醒。 毕竟不管她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从俩昏过去的人口中问出什么。 不过 “两位还要接着装下去么?” 冷笑一声,只见李子木缓缓走到两人身前,低头平静道: “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 “如若三息之内你们不睁眼,那我立刻便走。” “而你们便也可以马上去见阎王了。” “.” “哒” 夜色如墨,夜虫轻鸣。 当李子木已经开始正式“审讯”那俩二品刺客之时,魏长天也已悄悄潜入了大院之内。 站在府北的一座偏僻的花园里,他先是抬眼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然后看了看远处的几点灯火。 那里是整座府内唯一亮着光的地方,估计也是李子木如今的所在之处。 当然了,魏长天自然明白那俩刺客肯定不会被关押在普通房间,大概率是在地下密室之类的。 不过密室的入口应当便在那附近。 并且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真的有人在监视这里,此时便应该同样在那边. “唰!” 身影融入黑暗,魏长天毫不墨迹,打定主意后立刻便向着亮光处潜行而去。 而随着他距离那几点亮光越来越近,一种奇怪的感觉便也越发强烈。 更准确的说,魏长天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十分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气息。 这种气息魏长天可以确定是出自某种自己曾见过、甚至是见过许多次的东西。 但却又不完全相同。 究竟是什么? 眉头紧皱,魏长天心中飞快闪过一个个猜想。 然后直到某一刻,他的眼神突然一愣,便如有一道闷雷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操! 是气运神兽!! (本章完) 第876章 帝江 是气运神兽的气息! 绝不会错!! 当魏长天确凿无疑的辨别出这道气息究竟是来自何物之时,整个人不由得蓦然站停在了原地。 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表情亦变得惊愕。 很明显,魏长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有这种事。 有气运神兽,便意味着附近一定有天道之子。 可是会是谁? 一共十三个天道之子,算上还没见面就死了的韩观,魏长天如今已经遇到了八个。 这八人当中,宁永年、云莲、白有恒已经被自己杀了,楚安的天道气运已经被自己全部夺走。 因此,算上汤尘、沈然这些尚且活着的,以及另外五个尚未遇见的,最多还有九人“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若是从现实情况分析,这九人却又统统不该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霍天阳? 不对。 据九真教四人所说,昨天自己传信时霍天阳还在九真教山门呢,怎么可能短短一天就来了临川? 所以.那个神秘人手下不止有一个天道之子?! 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魏长天除此之外再想不到别的可能。 而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个神秘人的身份便就更加诡异了。 要知道,如果“收服”霍天阳这个“伪天道之子”还可以看做是巧合的话,那同时将两个天道之子收为己用便绝不会是巧合了。 毕竟这不仅仅关乎于实力,更关键的是你得有这方面的情报。 在此之前,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自己与许岁穗。 而自己和许岁穗之所以可以做到,则是因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不会吧” 愣愣的抬起头,魏长天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喃了一句。 第三个穿越者。 这个猜测实在太过震撼,使得他本能的不愿意相信是真的。 但不管他信与不信,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已经再没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了。 “呼” 深深吸了一口气,魏长天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真相究竟如何以后可以慢慢思考。 如今既然对方已经露出了马脚,那当务之急便是要先抓住这次机会。 “唰!” 身形一晃,打定主意的魏长天不再犹豫,立刻便继续向着那几点火光激射而去。 而与此同时,地下密室之中,李子木的审讯也已距离成功仅差最后一步。 “我、我们若是说了,当、当真能活?” 密室之内灯火昏暗,映亮了两个二品刺客无比纠结的脸庞。 也不知李子木刚刚跟他们说了什么,仅仅过了不到一刻钟,两人的心理防线便已岌岌可危,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们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李子木,颤抖着问道: “你、你拿什么来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保证?” 笑了笑,李子木的语气依旧冷漠。 “信与不信是你们的事,我没法保证一定能保住你们的命。” “不过我倒是可以保证另一件事。” “那就是如若你们不说,我保证你们一定活不了。” “怎么?还要再想想么?” “.” 身子一颤,从两人的眼神来看,他们此刻的心情应当万分挣扎。 因为打从魏长天将他们从府衙活捉至此处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陷入了一种好似不论如何都难逃一死的境地。 以那神秘人的手段,如果他们出卖了前者,日后早晚会死。 可若是不说,那或许现在便要死 死死盯着李子木的眼睛,两人沉默了许久,终于是在“现在死”还是“以后死”当中做出了所有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好” “我、我们说” 低下头,声音战栗。 虽然两人答应说出那神秘人是谁,可如今的模样却也表明了他们有多恐惧。 而见到这一幕的李子木则终于心底轻轻松了口气,知道这时候不能再继续施压了。 “如此最好。”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说的是真的,我定会劝魏公子尽可能护你们周全。” “九真教的四人便投向了公子,如今还不是都活着么?” “因此你们同样不必太过担心,只需知道什么说什么便是。” “现在告诉我,是谁指示你们刺杀公子的?” “.” 不得不说,李子木的这几句话确实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很快便令两个刺客的表情不再似此前那么慌乱。 他们相互看了看,又深深看了李子木一眼,最终其中一人终于是颤抖着回答道: “其、其实我们并未见过此人,一直都是另一人在中间传话” 另一人? 类似霍天阳的“中间人”么? 李子木表情不变,继续问道: “无妨,给你们传话的人是谁?” “他、他呃!” 突然,犹如被一只无形巨手钳住了咽喉,说话之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涨红,那个未能说出口的名字也被死死锁在了喉咙里。 他的眼神之中充斥着无以复加的恐惧之色,双手不停在身边挥舞,似乎是想要驱赶什么并不存在的事物。 包括另一人,此时也是相同的反应,几乎是瞬间便陷入了这种极端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你们!” 双眼蓦然瞪大,李子木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密室之中只有他们三人,密室之外还有四个九真教的高手守着,因此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两人如今的状况? 毒发? 这是李子木的第一反应。 只是何等毒药能如此厉害,竟偏偏在这最后关头发作? 在李子木的认知中,能有如此效果的只有傀儡丹。 可就两人脖子上越发明显的勒痕来看,这又明显不是傀儡丹毒发的表现,反倒好似真的是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两人的脖子一样。 面对着如此诡异的一幕,李子木几乎是下意识的冲到两人身边,俯下身子反复大声追问: “是谁!” “那人究竟是谁?!” “.” 惨白的手掌死死钳住她的胳膊,攥的李子木生疼。 然而不论这刺客如何挣扎,他张大的嘴巴里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直到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双手也缓缓垂下,彻底没了一丝生机。 愣愣的看着身边的两具死尸,李子木无力的跌坐在地,眼神有些迷茫。 而与此同时,密室之外,藏身于树丛中的魏长天则是亲眼见到了一团黑影自不远处飞速掠过。 虽然这东西速度很快,但魏长天还是看清了它的模样。 是一只长了翅膀的无面异兽。 《山海经·西山经》: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汤谷。有神,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为帝江也。 帝江。 (本章完) 第877章 目前为止的最强敌 魏长天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生物。 虽说气运神兽长得普遍都比较古怪,甚至可以说是渗人。 不过这么“非主流”的还是第一次。 简单来说就是.长了翅膀的一坨肉球。 是的,就是一坨肉球。 哦,这肉球上还有六条腿。 但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嘴、没有耳朵、没有鼻子、没有眼,啥也没有。 说难听点,这玩意儿站在你面前,你可能都分不清它是背对着你还是面对着你. 不过飞的倒是挺快的。 “.” 看着不远处的黑影一闪而过,魏长天刚欲动身追上去,但身形却又顿了一顿。 快速调出系统界面,花300点买了一个避行符。 虽然有些肉疼,但魏长天还是果断捏碎符纸,旋即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既然那个神秘人极有可能是第三个穿越者,那便必须得谨慎对待,首先要保证自己不会被发现。 如今既然用了避行符,那自然就不存在这方面的隐患,因此魏长天立马便以最快速度向着帝江追去。 而就在他几个呼吸间便闪出大院,尾随着唯有他可见的帝江没入临川城中之时,另一边的李子木也终于缓缓推开了密室的房门。 “李姑娘,你”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守在门外的黄衣老者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屋中的两具尸体。 他先是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旋即又慢慢挪步挡住门口,语气有些冰冷的问道: “李姑娘,这两人是你杀的?” “.不是。” 李子木苦涩的摇了摇头,自然明白黄衣老者在怀疑什么。 毕竟这俩人一死,关于神秘人的线索便就断了。 而刚刚只有自己在屋里,因此好似确实只有自己才有杀人的机会 “刘长老,人的确不是我杀的。” “至于他们是因何而死一言两语说不明白。” “总之此事我会跟公子如实说清楚的.” “你当然要跟公子说清楚。” 冷笑一声打断了李子木的话,黄衣老者逼近一步:“不过在此之前你恐怕是要委屈一下了。” “我等会将此事禀报给魏公子,由公子来定夺该如何处置你。” “李姑娘,这不过分吧。” “.” 看着寸步不让的黄衣老者,李子木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便又转身走回密室。 而黄衣老者则是冲其余三个九真教之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立马进屋将那两具尸体拖了出来。 “李姑娘,但愿人真不是你杀的.” 又深深看了一眼李子木,黄衣老者留下最后一句话后便慢慢合起房门。 而听着屋外铁锁扣合的声音,屋中的李子木则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之中满是担忧之色。 她倒不是在担忧魏长天会不相信自己。 她只是在担心杀死那俩刺客的诡异手段。 不论是丹毒,还是别的什么神通,能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杀掉两个二品高手,无疑都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而这也就代表着,那个神秘人的手段要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夸张. 面对着如此一个神秘且强大的敌人,李子木自然会担心魏长天能否应付得来。 更关键的是,李子木总隐隐有一种感觉。 她觉得这个神秘人的“力量”好像并不止于此,而是还要更强。 甚至,要强过魏长天。 另一边,距离大院约莫四五里之外的一座酒楼。 此时才入夜不久,正是酒楼生意火爆的时候。 不算大的前堂里挤满了食客,人声鼎沸中酒香弥漫。 这酒楼的档次不算太高,所以来吃饭的人也大都是些穿麻布衣裳的普通百姓。 不过即便如此,坐在靠窗一桌的两人却还是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准确来说,是其中的那个破衣喽嗖的老乞丐格外眨眼,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附近几桌食客皆会时不时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有人更是叫来店小二,想要店家将那老乞丐赶出去。 只是人家虽说是乞丐,可也付过酒钱了,店家又如何好赶人? 因此面对着食客的“投诉”,店伙计也只能是连连道歉,然后再送上几碟小菜以平息客人的不满。 有人通情达理,至此便不再追究。 也有人颇为蛮横,听到店家不能赶人,便故意大声说些指桑骂槐的话,骂那老乞丐坏了他们的胃口,以此来表现他们平日里极少有机会表现的优越感。 不过不管他们骂什么,老乞丐却都对此充耳不闻,始终都在美滋滋的喝酒吃菜。 反倒是与他同桌的年轻男子脸色阴沉,好似已经有点无法忍耐这些骂声了。 “义父,这些人竟敢如此羞辱您,不如我现在便让他们闭嘴!” “呵呵.” 笑了笑,老乞丐自然明白年轻男子口中的“闭嘴”是什么意思。 他并未回应什么,只是一边喝酒,一边随意问道: “那两人死了?” “死了。” 年轻男子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轻声回答道:“帝江去的晚了些,只差一点他们便要说出我的名字。”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及时赶到。” “嗯,那就好嗝!” 点点头,老乞丐仰头将酒盅里的烈酒一口闷掉,满足的打了个酒嗝。 而年轻男子则是赶忙拿起酒壶替他斟酒,同时有些疑惑的问道: “义父,我们为何不趁机把那个姓李的女的也一并杀了?” “杀她?” 老乞丐笑容更甚:“魏长天既然如此看重她,她岂是那么容易死的?” “再者说了,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若想动手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义父说的是。” 年轻男子轻拍一句马屁,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可是义父,如今魏长天不知所踪,他会不会是已经查出了些什么?” “哼,他能查出.” 突然,老乞丐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如一道利箭猛地看向某处。 那是一桌再普通不过的食客,一共有三人,此时正在推杯换盏,痛快饮酒。 不过就在一息之前,其中一人或许是因为喝多了,一扬手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酒杯。 这样一件小事没人会在意,甚至就连碰掉酒杯之人都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可是老乞丐却看的十分清楚。 那酒杯在从桌面落至地面的过程中微微变了方向,就像是碰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一样。 (本章完) 第878章 能让老子忌惮的人还没出生 “铛~” 卧槽! 心中暗骂一句,当魏长天察觉到不妙之时,“命运之酒杯”也叮当落地。 其实这一切也不能怪他大意。 刚刚他一路尾随帝江来到此处,亲眼看到其钻入年轻男子体内,便已经明白了后者也是一个天道之子。 而坐在同桌的老乞丐无疑便是那个神秘人。 魏长天当然记得自己曾见过此人,但确实没想到如此人物竟然会乔装成一个乞丐。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癖好 总之,惊讶之余,魏长天自然要听听两人说了些什么,因此便仗着有避行符的“隐身”效果站在了不远的地方。 当然了,避行符虽然可以隐匿身形,但“碰撞体积”仍在,因此魏长天也一直很小心,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可万万没想到,旁边这个蠢货竟然不小心碰掉了酒杯. 这算是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注意力全在两人身上的魏长天便反应慢了半拍。 而也正是这半拍,便使得下落的酒杯碰到了他的腿,进而产生了十分不明显的反弹。 说实话,就这点异常,若是换做普通人,哪怕就是让其盯着看都不一定能看出来。 更何况老乞丐此前的目光根本没在这边。 可他偏偏就看到了。 这无疑说明此人的观察力十分恐怖,最起码要比魏长天强上许多。 更关键的是,接下来. “轰!!!” 下一秒,还没等魏长天想清楚自己是走是留,伴随着老乞丐突然挥出一掌,一道气势汹涌如骇浪的掌印便猛地向着魏长天所站的方向轰来。 “操!” 魏长天没想到这老乞丐这么果断,心底怒骂一声,立马便向着一侧掠身闪躲。 “砰砰砰!” 如此情况之下他当然没法再考虑“碰撞体积”的问题,一个闪身虽然躲过了掌印,但却也接连撞翻了数张桌椅。 如果没有那道掌印,就这异常的场面,任谁也能看出不对劲。 只是此时酒楼之内谁还顾得上去想有几张桌子为何会莫名翻倒,所有人都只是愣愣的看着那道灰色掌印横贯整个前堂,将十余人轰成血雾之后又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 “轰!轰轰轰!!” 接连的轰响声越发沉闷且遥远,终于在几息之后消失不见。 而直至此时,第一声尖叫才后者后觉的响起。 “啊!!杀、杀人了!!” “快跑啊!!” “啊!!!” 一时间,场面瞬间变得无比混乱。 侥幸没有被掌印波及的食客纷纷屁滚尿流的向外逃,喊声中充满了无穷的恐惧。 不少人吓到两腿发软,更有甚至竟直接吓晕了过去。 唯有两个人仍坐在原位,一个表情阴冷,一个表情惊讶。 “义父,怎么了?” 扭头看向掌印轰击的位置,年轻男子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老乞丐则是眯眼盯着那几张被魏长天撞倒的桌椅,沉默片刻之后缓缓说道: “是魏长天。” “什么?!” 猛地站起身子,年轻男子不可置信的四下看去,但当然找不到魏长天的身影。 “别找了,他肯定早就跑了。” 摆摆手,老乞丐在一片混乱中淡定的又倒了杯酒,边喝便说: “他有一门可以隐匿身形的神通,方才我察觉不对,便出手试了试。” “哼,没想到竟还真的被我试了出来。” “这” 看看墙上被掌印轰出的大洞,又看看老乞丐,年轻男子愣了好半天后才疑惑的问道: “义父,可他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应当是帝江。” 老乞丐摇摇头:“我曾与你说过,魏长天他同样能看到帝江。” “这次想必便是他提前埋伏在了那座院子里,而帝江杀完人离开时又恰好被他看见,他这才一路尾随至此。” “那、那” 年轻男子蓦然瞪大眼睛:“魏长天既然跟到了这里,岂不是定已看到义父的样貌了?!” “看到就看到吧。” 撇撇嘴,老乞丐好似对此并不太在意,表情充其量只能算是有些遗憾。 “可惜啊,本来还想多跟他玩玩的。” “没想到这小子倒也够狠,竟丝毫不把我的威胁看在眼里。” “罢了,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年轻男子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老乞丐嘟囔了几句,然后便起身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走吧。” “是” 应了一声,看得出年轻男子心中还是有不少问题。 跟着老乞丐走出一片狼藉的酒楼前堂,站在嘈杂混乱的街上,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提醒道: “义父,既然魏长天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接下来便肯定要伺机报复。” “是不是多调些人手过来,也好” “你是怕他对付你吧。” 回头看了年轻男子一眼,老乞丐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的真实想法,瞬间便令前者的脸色变得极为窘迫。 “不用这般模样,我又没怪你什么。” 笑了笑,老乞丐又转回头去,继续不快不慢的沿街而行。 “魏长天他有些手段,你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说的难听一点,如果你们二人对上照面,不出十招他必杀你。” “不过只要有我在,他便不能拿你怎么样,放心就是。” “.” 老乞丐的声音里充满了强者的自信。 但跟在后面的年轻男子却好似并未因此而放松一些,表情仍旧有些担心。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疑虑,老乞丐接着说道: “怎么?不信?” “那你想想方才魏长天他为何没有出手?” “在我未发现他之前,他本有大把机会出手杀你。” “你觉得他是因为什么才不敢动手的?” “这” 听到这话,年轻男子的心中一瞬间豁然开朗。 确实。 刚刚魏长天就“隐身”藏在他们身边,如果暴起发难,想杀自己应该并不困难。 而他之所以没动手,不正是因为惧怕自己的义父么? “义父,我明白了。” 低了低头,年轻男子语气之中的恭敬之意更甚,看来是对老乞丐的“崇拜”之情又多了几分。 毕竟能让“魏阎罗”都忌惮的角色,这世间恐怕也没几人了吧. 想到这里,年轻男子的心情也彻底放松下来。 他刚准备再说点什么,但还未等开口,一道乳白色的剑芒却先一步自虚空激射而出,直奔两人斩来。 (本章完) 第879章 邪佛 “唰!” 犹如自虚无而现,这道剑芒来的毫无征兆,亦没有任何声响。 但老乞丐和年轻男子却都再清楚不过这是出自谁人之手。 “义父!” 下意识的惊叫一声,年轻男子的眼中瞬间露出了浓浓的惊愕之色。 毕竟前一秒老乞丐还在扬言“魏长天是因为怕他才不敢出手”,可现在话音未落,后者便用实际行动打了他的脸。 魏长天并没逃!刚刚竟然一直藏在附近伺机发难! 电光火石之间,年轻男子做不了什么,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剑芒直奔老乞丐而去。 不过他其实并不担心后者会出事。 虽然魏长天确实够狠,做事也的确不按套路,令人防不胜防。 但实力上的差距却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年轻男子既然叫老乞丐一声“义父”,自然便十分清楚后者的底细,知道其实力有多么恐怖。 是,魏长天也不差。 可在年轻男子看来,自己的义父甚至不必使出全力便可挡下这一剑。 因此,他眸中的震惊很快便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丝兴奋。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很久没人敢对义父出手了,毕竟没人会死寻死路。 可现在魏长天却企图“以卵击石”,也不知义父会用施展何种手段来应对 怀着激动与期待各半的心情,年轻男子就这么看着剑芒飞速划过十余丈距离,眨眼之间便已来到老乞丐身前。 而后者的表情也果真十分平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略显不屑的笑意。 “这就是你当初以六品境斩二品的神通么?” 似是抬眼看了看剑芒出现的方向,老乞丐自言自语一句,同时周身猛地爆发出一片刺眼的血色赤芒。 伴随着赤芒乍现,一尊两人高的佛像虚影亦缓缓凝聚,瞬间便将老乞丐完全笼罩其中。 佛目赤红,双手结法印,身披血色袈裟.如果说佛门寺庙之中供奉的佛像大都是庄严肃穆的,那这尊佛像便宛如邪佛,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狰狞与血腥。 明明未见得有血,但其便就像是刚从血池浮出的一样,令人只是看上一眼便魂飞魄散。 就比如说周围见得这一幕的百姓,便皆两股战栗的呆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巨大的恐惧甚至压过了求生的本能。 佛与魔,这两个本应毫不相干,甚至是水火不容的事物如今竟“合二为一”,如此“反差”顷刻间便将他们的心理防线冲溃。 不过老乞丐却对这些百姓的反应压根不感兴趣,只是与血色佛像一起微微抬起了右手 “呵呵,你能一招杀二品,那只是因为他们太弱罢了” “去!” 伴随着最后一句足以称得上狂妄的话,那由金红两色环绕的佛手也缓缓向前一推,正巧与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色剑芒对撞在了一处。 自虚空出现的一剑,出自邪佛法相的一掌.这好似是一次注定会“毁天灭地”的对招。 甚至站在老乞丐身后的年轻男子都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三息。 在他看来,魏长天的这一剑最多能抵挡三息,然后便会溃散。 年轻男子当然知道魏长天掌握着一门可在六品时便杀二品的神通,也听说过后者的种种“壮举”。 但天下之大,“一招杀二品”这等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其实并非只有魏长天一人能做到。 正如老乞丐方才所说。 有时候不是你强,只是你的对手太弱而已 “嗤啦!” 就这样,在无数道或自信、或兴奋、或呆滞的目光中,一剑一掌终于相撞于半空。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跟年轻男子此前的预想完全不同。 “.”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响,没有震地撼云的气浪,没有刺眼夺目的强光。 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如同利刃划过布匹一般的一道裂痕。 只见那白色剑芒毫无阻碍的便将宛如实质的佛掌斩开,旋即轻轻落在了蓦然瞪大眼睛的老乞丐胸口。 而直至此时,那本应早就出现的巨响声才响彻夜空。 “轰!!!!” “.” 一刻钟后。 当魏长天神色如常的回到小客栈时,正聚在前堂议论纷纷的住客没人注意到他。 大家都在或许紧张、或恐惧、或不安的讨论着那横贯酒楼的一掌,那骇人的邪佛,那斩碎邪佛的剑气。 但谁也不知道这一切竟是全因这个长相俊朗的年轻公子而起。 “吱呀~” 推开房门,走时故意没熄的烛灯还剩最后一点残光。 魏长天上前拨了拨灯芯,然后就坐到桌边,默默回忆着那一剑之后发生的事。 毫无疑问,老乞丐身上当然有保命道具,因此“神击”并没能要他的命。 魏长天对此并不意外,但是前者最后所施展出来的逃跑手段 遁术。 不会有错。 包括那个天道之子,也是用遁术逃走的。 作为同样掌握遁术之人,魏长天虽然平时很少使用这门颇有些鸡肋的神通,但却能够感知到施展遁术时的真气波动。 所以.这个老乞丐是白殿出身? 摇了摇头,魏长天没有轻易做出判断。 虽说遁术与落穹剑都是白殿绝学,自己之所以会也是老张头教的。 不过这未必就代表着那老乞丐是出自白殿,也有可能跟自己一样,只是从白殿之人那里学到的。 不论如何,魏长天觉得自己以后可能都要找机会去白殿一趟。 只是眼下这些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借由这一次偷袭,搞明白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没错,刚刚魏长天之所以动手,并不是为了杀人。 他只是想要确定那个老乞丐到底是不是第三个穿越者。 毕竟按照自己和许岁穗的情况,穿越之后必带系统,便也就一定知道“神击”。 根据系统的描述,神击是一次“致死攻击”,除非遇到同样有“绝对效果”的保命道具,否则一切防御都没用。 因此,如若老乞丐知道神击的存在,当时就一定不会是那般自负的反应。 估计他此前只是认为自己掌握了一门威力无比巨大的特殊神通。 那么这样一来,他无疑就不是穿越者了。 “呼”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魏长天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有系统的穿越者,这个世界的土著再牛逼也对自己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不过如今还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还有很多问题尚未得到答案。 比如,那个老乞丐是如何知道一众天道之子的情报的. (本章完) 第880章 不同以往的天道之子 关于这个问题,魏长天没有思考太长时间。 倒不是他已经想明白了,而是他压根就没有半点思路。 鬼知道那个老乞丐是哪来的情报。 自己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清楚。 还有那个天道之子,也不知道是哪个 摇摇头站起身子,魏长天此刻的表情算不上郁闷。 毕竟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都已经得到了不少情报。 不仅终于找到了那个神秘人,并且还得知了其手下至少有两个天道之子。 更关键的是,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完全有能力跟他较量一番。 “.” 走到窗边打开木窗,从怀中摸出一块子母玉。 此玉一刻钟前便曾变热过,只是当时魏长天没工夫搭理,因此直到现在才来得及回应。 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手握子母玉的魏长天也终于收到了李子木那边的情况。 两个刺客死于招供的前一刻,死因尚且不明。 当然了,虽然李子木和九真教的人不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死,但魏长天却是再清楚不过。 毫无疑问,肯定是那无面气运神兽干的。 并且这也多少泄漏了一点这个天道之子的能力。 在此之前,气运神兽能够直接以“虚幻状态”作战的便只有楚安的烛龙,类似黄龙、赢鱼之类的则只能是依靠特定的神器来“由虚转实”,进而具备战斗能力。 哦,其中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那就是白有恒的蛊雕。 虽然蛊雕不能在“虚态”下直接造成杀伤,但其却可以蛊惑人的心智。 而如今看来,这个无面神兽的能力应该跟蛊雕有一些相似之处。 虽不能像烛龙一样直接“动手”杀人,不过却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来完成此目标。 至于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思考片刻,魏长天决定亲自去大院瞅一瞅那俩刺客的死状,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什么。 “啪!” 随手一挥,烛灯应声而熄。 魏长天毫不墨迹,打定主意后便推门走出客房,准备再次去往大院。 而就在他走出房间的同时,一个衣着普通的书生也刚好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嗯?顾盼儿呢? 扭头看了一眼那书生,视线又穿过房门,瞥向漆黑一片的房间。 魏长天立马便察觉到顾盼儿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因此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 回想起临走之前曾有几人进过顾盼儿的房间,所以. 是被人接走了? 可不对啊,她不是说要给自己赎身么? 冲书生笑了笑,魏长天很快便收回视线,没有继续想下去。 顾盼儿的“不告而别”不是什么大事,也跟自己没啥关系,他当然不会在这等问题上浪费精力。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当魏长天走下楼梯行至客栈前堂时,却还是随口问了一个店小二一句。 “住在我旁边房间的顾姑娘呢?” “啊,魏公子。” 店小二抬起头来,小声回答:“您不知道么?她的屋里遭贼了。” “遭贼?” 魏长天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据顾姑娘所说,今日她就只有晌午吃饭时不在房间里。” 店小二叹了口气:“唉,听掌柜的说丢了五千两呢,原本是顾姑娘打算用来给自己赎身的钱。” “也不知道此事官府会不会管.” “.” 店小二这边有些同情顾盼儿,嘟嘟囔囔的说个没完。 另一边,魏长天却是皱了皱眉,接着问道: “那她现在人去了哪里?去报官了?” “是被原先青楼的老鸨给接走了哩。” 店小二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的再答:“魏公子,您与顾姑娘是好友,应当知道她此前是在满香楼接客。” “这不满香楼没了么,他们大掌柜便把楼中一众姑娘都转卖到另一家青楼去了。” “若是银子没被偷,顾姑娘或许还能借着这个机会还自个儿一个自由身。” “可现在么.” “人家又不傻,哪里还敢留她一人在外,当然是接着就把人接走了” 也不知店小二是从哪里打听出的这么多“内幕”,总之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 而魏长天听完后也大约明白刚刚发生什么了。 好家伙,还真是有够巧的。 在心里吐槽一句,魏长天并不怀疑整件事的真实性,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哦对了,你可知顾姑娘是去了那家青楼?” “这小人就不清楚了。” “无妨.” “.” 给了店小二几钱赏银,走出客栈。 魏长天又回头瞥了一眼二楼某扇木窗,旋即便没入了月色之中。 差不多两刻钟后,魏长天再次来到了那座大院。 九真教四人和张三早已等了半天,因此待他一来立刻便将他带到了当时李子木审讯那俩刺客的密道之中。 看了眼紧闭的密室房门,魏长天蹲到两具尸体旁边,随口吩咐道: “将人放出来吧,不是她杀的。” “.是,公子。” 相互看了看,九真教四人虽不知魏长天为何如此简单便得到了这个结论,但还是听令立马便去放人。 而与此同时,魏长天也仔细看了看脚边的两具尸体。 可能是为了尽量“保护线索”,九真教四人除了把尸体拖出密室之外便没再进行更多处理,所以两具尸体仍旧保留着死前那种无比恐惧的表情。 不过魏长天的目光却并没在他们脸上停留太久,只是看了一眼,视线便落在了他们脖子上那两道浅浅的勒痕。 “到底是什么情况,原原本本说一遍。” 没有回头,魏长天就这么蹲在地上,突然问了一句。 而已经从密室之中出来,刚好走到他身后的李子木则是立刻回答道: “公子,当时奴婢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 很快,李子木就把当时的经过仔仔细细全部说完了。 魏长天并未立刻说话,想了一会儿后才指着那两道勒痕再问: “你是说这两道痕迹是那时候凭空出现的?” “是,就像是真的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一样。” 李子木轻声再答:“并且两人的死状确像是被勒死的。” “勒死的张三。” 魏长天扭头问向张三:“你觉得若是想要勒死一个二品高手,留下的痕迹会有多深?” “这个.” 张三没想到魏长天会突然问起自己,因此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 但他还是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公子,如此浅的勒痕莫说是二品高手了,便是普通人都杀不死。” “是么?” 魏长天眯了眯眼。 “这次的有点意思啊” (本章完) 第88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很明显,这俩刺客绝不是被勒死的。 能得出如此结论主要是基于两个原因。 第一便是张三说的,这两道勒痕实在太浅,远未达到能勒死人的程度。 即便这俩刺客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可总归是二品高手,怎么会比普通人还不如? 第二个原因则是出于气运神兽的特性。 毕竟如果真的是勒死的,那无疑便说明那无面神兽在“虚态”时便可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那么这就跟烛龙的神通“重复”了。 十三个天道之子,十三个气运神兽,十三种天道神通.魏长天不觉得这其中会出现重复,或者是极度相近的情况。 所以,那无面神兽大概率是无法如烛龙一样直接杀人的。 而既然是这样,这两道勒痕又是从何而来? 对此,魏长天不敢确定。 但是他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前世时,魏长天曾偶然看过一个“大脑欺骗身体”的科学实验视频。 可能是为了验证人的大脑对身体的控制可以达成何种程度,有科学团队做了一个实验。 他们找了几个志愿者,当着志愿者的面烧了一锅开水,然后又将开水滴在了志愿者的手背上。 不过这其实只是志愿者所看到的,实际上,实验团队早已悄悄将开水调换成了普通的凉水。 换句话说,真正滴在志愿者手上的并非开水,仅仅只是凉水而已。 如此一来,志愿者讲道理应该并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 但神奇的是,所有志愿者却都出现了烫伤后一切该有的反应,甚至不少人的手背上还出现了水泡。 被凉水烫出水泡.这听起来好似很不可思议。 不过事实便是如此。 人的大脑欺骗了身体,进而令身体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表现。 那么,这两道本不该出现的勒痕是不是也是这样产生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尚不知名字的天道之子的特殊神通应该就是. 幻觉。 差不多一炷香后,魏长天走出了地下暗道。 看着身边有些自责的李子木,他随口宽慰道: “别多想,今夜之事不怪你。” “反倒若不是因为你,我也查不出那个神秘人是谁。” “公子查到他了?” 蓦然瞪大眼睛,李子木瞬间就来了精神:“是谁?” “还记得之前有一次我们的马车险些撞到一个老乞丐么?” 魏长天没有藏着掖着,如实回答:“就是他。” “是么.” 表情无比惊讶,李子木估计也想不到自己竟与此人早就见过了面。 愣了半晌,她这才刚忙追上魏长天的脚步,小声问道: “公子,你可与此人交过手了?” “嗯。” 魏长天点点头:“很强,但不是我的对手。” “.” 很强,但不是我的对手 嘴巴微张,李子木一时间也不知道魏长天是在谦虚还是自夸,总之是又被后者在无意间装了个好逼。 而她此前的担忧也确实因此而减少了许多。 虽然魏长天经常会说一些听起来无比狂妄的话,但最后事实却每每又都能证明他并非是在吹牛。 所以,公子既然说了,此人应该便真的不是公子的对手吧 悄悄看了看魏长天的侧脸,李子木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到府门处,但还未等出门,张三却突然从门外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公子,许姑娘方才传信来了!” “嗯?许岁穗?” 魏长天脚步一顿:“她说什么了?” “许姑娘说.” 张三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先是四下望了望,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秦教主不见了。” “啥?我外公不见了?” 魏长天猛地扭头看向张三,一脸愕然道:“什么时候的事?” “秦教主是一个时辰前失踪的。” 张三如实回答:“许姑娘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眼下仍没有任何线索。” “.” 月色沉沉,三人的影子有些朦胧。 秦正秋失踪了。 面对着这个突发情况,魏长天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这位外公要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毕竟若非如此,秦正秋没有理由离开能给他提供玉露散的许岁穗。 而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秦正秋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真正迈入一品境了? 登一品,望成仙。 他要杀自己登仙?? “真他妈服了” 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一瞬间荡然无存,魏长天甚至还骂了一句颇有些前世风格的脏话。 不过骂过之后他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想了一会儿便沉声吩咐道: “传信给许岁穗,让她把事情说的再仔细一点。” “我外公在失踪之前接触过什么人,可曾去过哪里,有过什么举动,但凡是她能查到的,统统告诉我。” “还有,问问她上一次给我外公服用玉露散是什么时候。” “是!小人这就传信!” 张三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因此立马便应声去到一旁传信了。 而魏长天则是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颇为郁闷的拍了拍额头。 覆灭大乾,策反苏启。 第五妖地,神秘的紫色果实。 杀子夺运的霍天阳。 莫名其妙就与自己为敌的老乞丐。 精通幻术的天道之子。 秦正秋的失踪。 尼玛,怎么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距离策反苏启还差一步,这老乞丐就突然冒出来了。 好不容易查出了老乞丐的身份,秦正秋又失踪了。 许岁穗是干什么吃的,真服了. 虽然明知此事也不能怪许岁穗,毕竟一个准一品、甚至是一品高手想走换做是谁也拦不住。 但魏长天还是发泄似的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自打自己在新奉皇宫救了许岁穗一命之后,后者难得“安分”了一段时间,没给自己惹麻烦,也不再整那些“谜语人”的操作了。 可现在. 唉。 叹了口气,对于这位唯一的老乡,魏长天还是有些不同于别人的“宽容”。 毕竟全天下也就只有许岁穗与自己一样,知道最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了。 即便她不一定能帮到自己,但有时候这种“我不是孤独的”寄托却十分重要。 所以.等等!! 双眼蓦然瞪大,魏长天在某一刻忽然“噌”的一下站起身子,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的动作毫无征兆,甚至把旁边的李子木都吓了一跳。 不过魏长天却对此视若无睹,只是眉头紧皱的攥紧双拳,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就在刚刚那一刻,那个关于“老乞丐是如何得知天道之子情报”的问题,魏长天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 (本章完) 第882章 颠覆性的猜测 放眼整个天下,若说有谁可以知道所有天道之子的情报,那无疑只有自己与许岁穗。 因此,在排除掉那老乞丐是第三个穿越者的可能后,魏长天便怎么也想不通后者是如何可以找到这么多天道之子的。 直到刚刚,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或许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竟忽视了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一种情况。 也许,这压根就是许岁穗泄露出去的 看着正在不远处传信的张三,魏长天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因为这事儿越想越尼玛合理。 一方面,正如上面所说,除了这种可能之外,若非还有其它穿越者,否则很难解释如今发生的一切。 另一方面 回想起半个时辰前见到的那尊邪佛,魏长天轻轻吸了一口气。 邪佛也是佛,因此那老乞丐即便不是出身佛门,但也定然跟佛门关系匪浅。 而许岁穗跟佛门之间.派了这么多人来帮新奉打仗,佛门又怎会白白出力,一定能从许岁穗那里得到什么。 换言之,许岁穗与佛门百分百做过交易,而这交易之中极有可能便包含着关于“天道之子情报”的内容 “张三!” 魏长天突然沉声喊了一句,正在传信的张三立马便扭头问道: “公子,怎么了?” “告诉许岁穗,让她立刻动身来临川!” “啊?” 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魏长天,张三自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不由得愕然道:“公子,这.” “这什么这,传信就是!” 魏长天一瞪眼:“就说有大事发生,我必须要与她当面谈!” “是、是” 见魏长天是真的动了怒,张三哪里敢再多说半个字,立马便低头继续传信。 而就在此时,李子木也慢慢走到魏长天旁边,皱眉小声问道: “公子,究竟发生何事了?” “哼,暂时还不能确定。” 魏长天冷笑一声,眼睛微微眯起:“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 听到这句话,再结合上魏长天此时的表情,李子木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很明显,魏长天是在怀疑许岁穗什么。 而根据许岁穗接下来给出反应,便可验证出这怀疑是真是假。 轻轻点了点头,李子木明白这事儿魏长天不想自己知道,便不再言语,只是与后者一起默默等待着许岁穗的回信。 月光黯淡,周遭的气氛压抑且沉闷,唯有虫鸣声隐隐约约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三才缓缓收起子母玉,抬起头来小声说道: “公子,许姑娘回信了” “嗯。” 魏长天的目光之中好似多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声音平静且冰冷:“她怎么说的?” “咕嘟.”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张三立马低下头如实回答: “许姑娘说她今夜就出发,最晚十日便可到临川” “对了,许姑娘还问公子您可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需不需要她多带些人来.” 眼下这种情况张三不敢有丝毫省略或者是补充,完全是将许岁穗的回信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而魏长天听完后虽然并未立刻说话,但眼神却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答应的这么爽快.所以是自己误会她了? 不好说,也有可能是装的. 思索了一阵,魏长天并没从许岁穗的回信之中分析出什么异常,因此便暂且没有妄下定论。 既然如此,那就等人来了之后再说吧。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摆摆手,魏长天对张三和李子木说道:“在柳诗和许全回来之前,你们仍在明处,我在暗处,如有任何异常记得及时告诉我。” “是。” 张三和李子木对视一眼,皆没再问许岁穗的事,也没问魏长天落脚在哪里,很快便就走出大院钻上了马车。 而听着渐行渐远的车轮声,魏长天则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半晌之后才从一侧院墙翻墙离开。 时至如今,这么多事错综复杂如一团乱麻,确实很难找到一个明确的思路。 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 半个时辰后,怡春院。 作为临川城中规模数一数二的青楼,怡春院今日迎来了不少“新人”。 这些姑娘们都曾是满香楼的红娘,如今全部被“打包”卖到了这里。 一共二三十人,眼下已经到了一大半,剩下的明早也会“到岗”。 虽是下九流的行当,但怡春院也不是毫无人性,并未让这些姑娘第一天便接客。 因此现在她们才得以能聚在一起说说话,也算是初来乍到新“工作单位”之后的报团取暖了. “唉,听说这怡春院规矩极多,妈妈也严格的很呢。” “我也听说了,说是平日里客人的赏钱都不能私留一文,若是被发现了就要挨鞭子。” “真是的,满香楼虽说不比怡春院气派,但好歹没这么多讲究,我还想着早些攒够银子赎身呢,没想到竟遇上了这样一档子事。” “谁说不是呢,那魏阎罗真是杀千刀的,那日怎就来了咱们” 声音戛然而止,说话的绿裙女子突然闭上嘴巴,后知后觉的往一个方向看去。 而那里坐着的正是恍若失神的顾盼儿。 “盼儿姐,妹妹不是那个意思.” 看得出平日里顾盼儿的人缘不错,绿裙女子脸上的歉意不似作假。 只是顾盼儿此时哪里还在乎这些小事,满脑子都是自己丢掉的那五千两银子。 “啊,没事的” 无力的摇了摇头,她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屋中众女都知道了她丢掉赎身钱的事情,相互看了看,目光中此刻皆充满了同情。 “盼儿,你别太难过了,或许用不了几天官府便将你的银子找回来了呢?” 一个年轻稍长的女子轻声劝道:“哪怕找不回来,日后也定会有真命天子相中了你,替你赎身的。” “对啊盼儿姐,你莫要伤心了。” “是呀是呀!我听说人这一辈子的气运乃是定数,今日亏一些,以后老天爷总会补给你的!” “哼,我看呐,那个偷银子的贼一定不得好死!” “.” 屋中燃着暖香,莺莺燕燕的声音乱作一团。 一众女子都是沦落风尘的可怜人,因此皆能多少感同身受顾盼儿此刻的心情,便都在想尽办法安慰着她。 而顾盼儿听到这些暖心的话,虽然很感动,但心里却仍很难立刻便迈过这道坎。 毕竟 唉。 于心底叹了口气,顾盼儿不愿意表现的太过怯懦,便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房门却突然被推开,怡春院的老鸨旋即走了进来。 “妈妈.” 止住话头,一众姑娘很快便都站起身子,冲老鸨端手施礼,表情皆有些忐忑。 在她们看来,这位“新妈妈”肯定是嫌她们刚刚太吵,过来训话的。 但老鸨却只是扫视了一圈,然后慢慢问道: “你们谁是顾盼儿?” “妈妈,我是。” 语气疑惑的应了一声,顾盼儿不知道老鸨找自己有什么事。 难道是窃银案有进展了? 不可能啊,自己才报官不到一个时辰,哪里可能这样快就捉到了窃贼. 顾盼儿满脸茫然,其余众女也不晓得老鸨为何要单独点名顾盼儿。 不过老鸨倒是没什么废话,很快便点点头给出了答案。 “收拾收拾你的东西,随我来。” “有人刚刚替你赎身了。” (本章完) 第883章 其实你未曾后悔 茫然的在屋中一众姐妹或真心、或羡慕、或嫉妒的道喜声中走出房间,茫然的收拾好自己甚至还未归置整齐的行李,茫然的接过那张有些泛黄的卖身契,茫然的跟着老鸨自后门走出怡春院. 当顾盼儿弯腰钻进那辆停在门外的马车,见到车上之人时,虽然心里早有预计,但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愣住了。 “魏、魏公子” 看着魏长天,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顾盼儿愣了片刻,然后便想要跪下磕头。 不过魏长天早就猜到她要这么做,因此抢先一步扶住了她的胳膊,同时笑着说道: “顾姑娘,不必如此。” “你的事我听说了,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 “.” 泪眼朦胧的仰起头来,顾盼儿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 五千两对魏长天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她而言却意味着可望而不可求的自由。 更关键的是,魏长天恰恰是在这时候出手替她赎了身,此中意义便更不同于寻常。 讲道理,面对这般恩情,顾盼儿如何回报都不为过。 可她现在却竟连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不会说。 而是她觉得不管说什么,好似都无法表达出自己如今的感激之意。 因此,在呆楞了半晌过后,她只是慢慢从怀里取出那张“几经辗转”的卖身契,咬着嘴唇举到了魏长天面前 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十分明显。 从顾盼儿的眼神来看,她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并未有过犹豫。 而魏长天竟也没有推脱,伸手便将卖身契接了过来。 低头看了看,与寻常的卖身契没什么不同。 有衙门的官印,有顾盼儿和她生父的画押,日期是十年之前,作价是二百两。 十年 顾盼儿如今应当二十岁出头,也就是说她十一二岁时便被卖到了青楼。 抬头看了看顾盼儿通红的眼睛,手上稍稍用力,一纸可决定前者命运的契书就这么一分为二。 魏长天几下便将卖身契撕碎,然后随手丢出车窗。 而看到这一幕的顾盼儿却是蓦然愣住了。 “这是你自己赎回来的,我只是借与了你五千两银子而已。” 笑了笑,魏长天看着顾盼儿慢慢说道:“如若日后官府将你的银子追了回来,你可是要还给我的。” “不对,即便追不回来你也要还我。” “只不过我不会催你,你何时有何时还就是了。” “.” 我不是替你赎身,我只是借给了你五千两银子. 魏长天这样一番话乍一听好似有些“多此一举”,但顾盼儿却懂得其中的不同。 前者,她的身份并没有改变,只是主人从怡春院变成了魏长天而已。 可后者,便意味着她将不再属于任何人,从此拥有了真正的自由。 “魏、魏公子,妾身.” 如果说刚刚顾盼儿对魏长天的感激是十分,那此时此刻,这份感动便已达到了一百分。 可她仅仅只是一介风尘女子,又能拿得出什么来报答这份恩情呢? “你接下来该不会想说以身相许了吧。” 另一边,魏长天“精准”的判断出了顾盼儿下一秒便要说出口的话。 他摇摇头,在后者无比窘迫的目光中半开玩笑的说道: “我倒不是不愿意,只不过如今已娶了太多房了,实在照应不过来。” “你若实在想谢我,那今夜便陪我喝些酒吧.” 脸上的笑容之中仿佛多了一丝苦闷,魏长天也不等顾盼儿回答,边冲车夫喊道: “走吧。” “随便找家好些的酒楼。” “.” 很快,魏长天和顾盼儿便来到了一家在临川城颇有名气的酒楼。 此时饭点已过,不过这酒楼里却还有不少食客,声音嘈杂十分热闹。 只是二楼的某个雅间里的气氛却是有些沉闷。 一杯一杯喝着酒,魏长天极少说话,明显就是被最近几天的事搞得烦躁,正在借酒消愁。 而顾盼儿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也能看出他有心事,便在一旁默默替他斟酒。 “你怎么不喝啊?” 又将一杯烈酒一口闷完,魏长天看着顾盼儿的酒杯突然问道:“酒量不好么?” “嗯不是的。” 顾盼儿其实酒量真的不怎么样,但她犹豫了一下并未说实话,端起酒盏便也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 烈酒入喉,辛辣的刺激感令顾盼儿连咳了数声,小脸也立刻便浮上一抹红晕。 魏长天见状并未劝她少喝,只是自顾自又倒了杯酒,随口说道: “你好像打从一开始就不怕我。” “.” 顾盼儿一愣,强忍住喉咙的不适,一面给自己倒酒一面如实回答: “妾身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那些凶徒身上都有一股子煞气,可公子却是没有的。” “嗯?” 魏长天闻言来了兴致,颇有些“较真”的提醒道: “可我是真的杀过很多人。” “有多少呢?” 跟别的女子不同,顾盼儿好似并不害怕这个话题,甚至还饶有兴致的问道:“旁人都说魏阎罗最喜杀人,这可是真的?” “切,谁会喜欢杀人,还不是没办法。” 魏长天撇撇嘴:“就像你,想来也必不会喜欢青楼这等.咳,抱歉,酒后失言。” 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不妥,魏长天及时闭了嘴。 不过顾盼儿却不以为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公子不用道歉,妾身不在意的。” “嗯,总之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魏长天举起酒杯,颇有些发泄似的嘟囔道: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骗人与被骗、杀人与被杀” “草他妈的,谁愿意天天过这种日子。” “活阎罗我倒是想天下人都叫我圣人,可圣人他活不久啊。”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跟萧风好好谈谈。” “他继续当他的主角,我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对着顾盼儿这样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局外人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劲儿上来了,魏长天说的话越发“肆无忌惮”。 顾盼儿虽然听不懂,却能感受到这些话里的无奈与苦闷。 “公子.” 待魏长天吐槽完,她主动举起酒杯,跟前者的杯子碰了碰。 酒杯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而顾盼儿十分真诚的声音也在此时轻轻响起。 “妾身听得出,其实你未曾后悔的。” (本章完) 第884章 科幻片女友 天渐明,一抹鱼肚白泛起在东方,微弱潮湿的晨雾给这个炎炎夏日带来了短暂的凉爽,空气中有草木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当魏长天睁眼醒来时,顾盼儿则刚好打来了一盆洗脸水,正在轻手轻脚的调试着水温。 “.” 从床上坐起,揉了揉太阳穴,魏长天颇为放松的伸了个懒腰。 昨夜他跟顾盼儿喝酒喝到半夜,然后就回客栈睡了是字面意思上的“睡觉了”,而并非那个“睡了”。 这也不能怪魏长天“不是个男人”。 毕竟顾盼儿现在已经“从良”了,那他当然也不能再把人家当做风尘女子来看待。 “公子您醒了?” 察觉到魏长天那边的动静,顾盼儿扭头笑道:“昨夜妾身也有些醉了,未曾帮您更衣,睡的怕是不怎么舒服吧。” “无妨,武人没这么多讲究。” 随口应了一句,魏长天下床走过来,从顾盼儿手中接过毛巾,草草洗了把脸。 他当然不会醉,昨晚顶多就算是“微醺”。 而顾盼儿应该也没醉,方才所说的不过只是借口而已。 她知道像自己这种人身上一定藏着许多秘密,因此才没有帮自己更衣,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进而引起自己的反感。 再结合上昨夜喝酒时发生的事,可见顾盼儿倒是个挺会察言观色,很懂得分寸的女人。 不过也正常,毕竟在青楼混了这么多年,这应该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了 洗过脸,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魏长天便跟顾盼儿来到客栈前堂吃早饭。 此时天才蒙蒙亮,但前堂里吃饭的住客却是不少,粥香混杂着谈话声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吃饭时,魏长天随口问起顾盼儿接下来的打算。 后者好似有些犹豫,抬眼看了看他,半晌之后才轻声回答道: “妾身还没想好呢。” “嗯,那就慢慢想。” 魏长天假装没有看出她的心思,一本正经的建议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要找点营生来做。” “对了,你在满香楼这么多年,对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应当很是了解,不如便开一家卖脂粉的铺子。” “当然,我只是这样一说,你有别的打算更好” 说着话,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放到顾盼儿眼前。 魏长天一面喝着粥,一面解释道: “不论做什么都要银子。” “官府那边尚不知能否将你的银子找回来,这一千两你先拿着用,就当是我与昨日那五千两一并借给你的。” “不用不好意思,这点钱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 一出手又送出一千两,若徐青婉在这里估计会心疼的要死。 不过魏长天确实不在乎这点小钱,因此说完话后便闷头接着吃饭了。 至于另一边的顾盼儿. 如果换做别人,此时大概率会纠结挣扎好一番,然后或推脱、或无比感激的勉强收下。 而顾盼儿却只是警惕的四下看了看,见并无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刚忙将银票快速收入袖中。 “公子,这可是千两银票,寻常人连见都未曾见过” 似是有些无奈的看了魏长天一眼,她小声提醒道:“您怎么就这样拿出来了。” “没事,反正又没人敢在我手里偷东西。” 魏长天笑着打趣一句,越发觉得顾盼儿这人有意思。 除了昨晚自己替她赎身时,她的反应跟自己预料的差不多之外,其余时候顾盼儿确实具备一种这个社会大部分女子所没有的“大方”。 情商挺高,做事不拖沓,胆子还挺大 或许这跟她的“工作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放在这里都是一种挺难得的品质了 “一千两够么?” 摇摇头没再接着想下去,魏长天笑看着顾盼儿说道:“反正都已经借给你六千两了,再多点也没差。” “嗯应当是够了的。” 稍稍思索了一下,顾盼儿轻轻点了点头:“若是不够,妾身会再与公子讲的。” “哈哈哈,好。” 魏长天大笑两声,然后便将碗中剩下的白粥一口喝完,搁下筷子准备起身。 顾盼儿见他好似要走,赶忙出声问道: “公子,您今日有事么?” “嗯?怎么了?” “妾身今日想先去找个住处,您若是没事的话能否陪妾身一起?” “算了吧,今日我有事要办。” “好,那妾身自己去看看便是。” “嗯” “.” 提出诉求时不扭捏,被拒绝后也不失望。 实话实说,如果抛开顾盼儿曾经的身份,她这种性格在前世应当十分受欢迎,绝对算得上“科幻片中的女朋友”。 只可惜在如今这个社会,这种性子在大多数人看来没有女性“应有”的内敛与含蓄,反而是个缺点了。 一刻钟后,魏长天和顾盼儿各自离开了客栈。 后者既然是要去寻么一处日后落脚的宅子,因此很快便就在坊市中找到了一个专门做“房产中介”生意的牙人,跟着后者“看房”去了。 而魏长天则是直奔位于临川城北的一座寺庙,云安寺。 大乾不同于大宁,国内没有一个主流的修炼路子,各家各派皆有,说好听点叫“百家争鸣”,说难听点叫“半斤八两” 因此,整个临川府境内便只有云安寺这一处佛寺。 当然了,魏长天跑来云安寺肯定不是为了拜佛之类的。 他之所以来这,是因为那老乞丐昨夜便是在这里消失的。 昨晚交手时,魏长天曾在老乞丐身上用了一个“千里烟波”,以便监视其行踪。 千里烟波魏长天此前用过很多次了,从未出过岔子。 不过这一次却是出现了意外。 一开始还没问题,老乞丐虽然借助遁术逃走了,但魏长天仍能时刻感受到他的方位。 可当前者来到这云安寺后不久,“定位信号”就消失了。 千里烟波的工作原理有点类似“gps定位”,是在别人身上留下一个类似“定位器”的印记,进而达到追踪的效果。 正常来说这种印记是无法被发现的.最起码此前就从没有人发现过。 可现在那老乞丐不仅发现了,并且还能抹去这个印记,无疑证明其手段并非只有魏长天见过的那些。 所以魏长天才准备来云安寺一趟,看看能否查到什么线索。 而就在他往云安寺去的同时,有几骑斥候也自城外狂奔进城,一路冲到临川府衙,然后在苏启惊愕的目光中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道: “大、大人!大事不好了!!” “兽、兽潮!!” “城、城北三百里,有兽潮正在往临川城来!!” (本章完) 第885章 云安寺 杨柳诗和许全,以及那位“美女妖王”带着十万妖兽离开长留山的第二天,兽潮将至的消息终于传到了苏启耳中。 而对如今临川城的局势而言,这样一则噩耗无疑是雪上加霜。 昨天早上,魏长天“大闹”府衙,杀了四人,带走了两人,直接将“反魏同盟”扼杀在了摇篮里。 在亲眼见识过魏长天的手段之后,大乾各方势力大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一个个都想着再多观望观望。 可他们能等,但苏启却等不了了。 原本的“十日之期”昨天被魏长天改成了“五日”。 按照魏长天的原话,那就是五天之内若见不到景国青,他便要屠了整座临川城。 而现在五天已经过去了两天,只剩下三天。 三天时间,哪怕就是景国青现在立马自京城动身,也不可能赶到临川。 更何况苏启还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骗”景国青来。 所以,如今他仿佛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择。 那就是叛向魏长天,以保住临川城百姓的命. 强敌步步紧逼,自己孤立无援。 苏启已然没有别的路可走。 但即便这是唯一的出路,想要踏出这一步却仍旧很难。 毕竟这是叛君、叛国,这是身为清流的他曾经最鄙夷的行为。 并且直到半个时辰之前,苏启的心底仍存有一丝期待。 他将所有的事情如实上报给了景国青,期待后者可以站出来力挽狂澜。 但就在刚刚,景国青的回信却彻底浇熄了这最后的希望。 【朕会调集高手去往临川,但三日之内无法赶到,你需再多拖延一些时日。】 调集高手 苏启不傻,当他收到这封密信之时便知道景国青已经放弃临川了。 毕竟若真能调集到足够多对抗魏长天的高手,守京城要比守临川容易的多。 其实若是站在景国青的角度,这个选择无可厚非。 甚至临川城被屠对景家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样一来大乾国内对于魏长天的恨意便会达到极点,景国青亦可利用如此民愤来保住他的皇位。 可是苏启不是景国青,不论他如何“换位思考”,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就这么沦为这场大乱的牺牲品。 而就在这希望破灭,当他在“反与不反”的抉择中反复挣扎之际,魏长天又“及时”送来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兽潮。 一直平静无事的长留山突然爆发了兽潮,且目标明确的直奔临川城而来。 苏启哪里不知道这是魏长天的手笔。 在他看来,这无疑代表着魏长天屠城的决心和能力。 兽潮来袭,若想抵挡便必须得是军队。 临川城的城备军人数虽多,可未必就能挡得住这些凶兽。 除非城外那二十万大乾降兵也参战。 只是这些降兵名义上是大乾将士,可实际上却被天狗军所掌控,若想“借兵”,苏启就只能去求魏长天。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先叛变。 叛变,借兵,击退兽潮,起兵造反 时至如今苏启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甚至魏长天已经都把自己造反的“筹码”,也就那二十万降兵都准备好了。 苏启一直觉得自己有的选,但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始终都在魏长天的算计之内。 甚至,对他来说,能够按照“戏本”演完这场戏都已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万一魏长天不再需要他,而是放任兽潮攻城 慢慢站起身,苏启的鬓角不知何时已多了几丝白发。 他缓缓走出房间,金色的朝阳落在他身上,连半天火红的朝霞仿佛都变得落寞。 苏启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过他今天注定是见不到魏长天了。 因为就当他往观月客栈而去时,后者已然到了云安寺,此时正在看着偌大的匾额啧啧称奇。 别看这云安寺算不得什么大寺,但是寺匾却分外气派,最起码要比魏长天此前去过的所有寺庙都要大得多。 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就是那个老乞丐的落脚之处。 当然了,这只是魏长天的猜测。 虽然千里烟波的“信号”是在这里消失的,但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不过魏长天还是觉得人在危机关头的都会下意识的去往自己所熟悉的地方,因此还是来了这里。 总归是要试试的。 “.” 四下看了看,此时时间尚早,来此的香客并不多,寺内有几个小僧正在扫地。 魏长天因为在来时简单易了下容,因此也不怕有人能轻易认出自己,直接大摇大摆的走入寺内,随口问向一个小和尚。 “小师傅,不知你们方丈如今可在寺中?” “啊,这位施主,您找我们方丈可是有什么事么?” 小和尚抬起头来,有些不确定的答道:“我不知他在不在,需得去问一问才知道。” “哦。” 魏长天点了点头,随口瞎编道:“我姓萧,近日发了一笔横财,心中多有不安,便想着给云安寺捐些香火钱。” “不多,差不多也就.两三千两吧。” “什、什么?” 听到魏长天的话,小和尚瞬间瞪大眼睛,手中的扫帚也“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很明显,对于他这等未曾见过太多世面的小僧来说,两三千两无疑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而如此贵客想要见方丈,那自然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施、施主稍等,我这就去问方丈他老人家在不在!” “嗯,劳烦小师傅了。” “.” 很快,小和尚就脚步匆匆的跑走了,甚至连地上的扫帚都忘记了拿。 魏长天看着他的背影跑远,扭头仔细观察了一下与云安寺的布局。 与寻常寺庙差不太多,自己现在所站的位置是进寺之后距离寺门最近的天王殿。 天王殿供奉四大天王,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 简单来说就是四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佛。 倒是跟昨夜老乞丐那尊红色邪佛挺像的 撇撇嘴,魏长天估么着小和尚回来还得一会儿,便信步走进了天王殿。 而就当他跨过殿门的一刹那,那四尊天王像的佛眼竟同时动了动。 (本章完) 第886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萧施主,方丈请您过去。” 差不多一炷香后,小和尚气喘吁吁的在天王殿中找到了魏长天。 此时魏长天正在饶有兴致的研究那个长相最凶残的“北天王”手里拿的法器是啥,便随口问向小和尚: “他手里拿的是伞?” “是伞.” 小和尚略显惊讶的看了魏长天一眼,似乎是在疑惑他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毕竟这位“萧公子”既然要给寺里捐钱,理应便是佛门信众,哪里会不晓得多闻天王的法器? 不过虽然心中不解,但小和尚还是如实回答道: “萧公子,此为混元珍珠伞,是北方天王用以遮蔽世间,避免魔神危害百姓的宝器。亦代表其坚定的佛心永远清净,不受旁物污染。” “哦,原来如此。” 点点头,魏长天挪开视线,笑着说道:“请小师傅带路吧。” “是” 低头侧身,小和尚应了一声后很快便带着魏长天走出天王殿,沿着一条小路往云安寺深处而去。 而与此同时,距离此处约么十几里外的观月客栈之中,一脸憔悴的苏启也又一次见到了李子木。 “李姑娘” 脸上挂着拘谨的讪笑,相比于之前几次见面,苏启如今已没了那份不卑不亢的风骨。 他冲着李子木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后者先一步开口打断道: “苏大人,公子不在。” “.” 苏启的表情一僵,小声说道: “李姑娘,我有极为重要的事要与魏公子谈,不知可否替我通禀一声?” “重要的事?” 李子木笑了笑,语气十分不以为意:“公子此时正在做一件更重要的事,苏大人还是等等吧。” “那不知我要等多久?” “这我便不知道了,或许一天,或许两三天都说不准。” 李子木看了苏启一眼:“大人不如先回去,如若公子回来了,我会将你来过的事如实跟公子说的。” 或许一天,或许两三天。 苏启不知道李子木嘴里的“更重要的事”是什么,但却知道如果真等到那时候,一切便都来不及了。 “李、李姑娘,公子可是不愿见我.” 目光看向通往客栈二楼的楼梯,苏启的声音更加卑微。 “此、此前是我错了,还望公子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定会竭尽全力帮公子做事。” “哦?” 听到苏启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李子木的眼皮微微一颤,表情也变得玩味。 她抬眼看着一脸苦涩的苏启,明知故问道: “苏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 苏启顿了顿,窘迫的低下头,许久都没说出下文。 亲口承认背叛,看得出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不过苏启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便定然明白自己早晚要迈过这道坎。 因此在沉默了半晌之后,他终究还是一字一字的颤抖道: “我、我愿意今后唯以魏公子马首是瞻,助公子覆灭大乾.” “.” 我愿助公子覆灭大乾。 很难说苏启在说这句话时是什么心情。 或许若不是因为临川城的百姓,他宁可死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而现在,当为官一方的“责任”逼迫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时,其心中或许早已是一片死灰。 原本挺直的脊背变得佝偻,苏启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有手指在微微颤抖,像是一条年迈的老狗。 而得到“答案”的李子木却好似并不同情面前这个被“逼上梁山”的可怜人,甚至竟有些讥讽的笑问道: “苏大人,这么说来,景国青三天之内便会到临川了?” “.陛下不会来。” 苏启依旧低着头,声音很弱:“李姑娘,劳烦你问一问公子,能否再给我几日时间,我定会想办法将陛景国青诱来临川。” “只是那自长留山来的兽潮不知公子能否手下留情。” “呵呵,原来是因为兽潮。” 李子木冷笑一声:“我说大人为何突然就想明白了呢,感情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是、是我此前糊涂.” 面对着李子木的嘲讽,苏启既没有表现出丁点愤怒,也没有说半句针锋相对的话。 他只是唯唯诺诺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语气中的怯懦让人闻之不忍。 从一个备受景国青信任、深受百姓爱戴的一国重臣,到如今沦为敌人走狗的叛徒,苏启是为了什么李子木再清楚不过。 因此即便明知此时仍需继续给苏启施压,可李子木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没能再说出什么羞辱的话来。 “好,大人回去吧。”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说与公子听。” “至于今后如何.那就要看公子的决定了。” 撂下最后一句话,李子木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只留苏启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后者就如同一尊石雕一般,就这么又低头站了很久,然后才抬头看向空荡荡的楼梯。 不论如何,既然事已至此,他便再不能后悔了。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自己到底是会“名垂青史”还是会“遗臭万年”,苏启如今都不再在乎。 他甚至都不期望临川城的百姓会感激他的“牺牲”,只希望能以他一人的“罪”来救下这几十万无辜的生命。 就如同那句广为流传的佛语。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怎么样?” 另一边,当李子木回到房间时,张三立刻便凑上来颇为八卦的问道:“苏启可是决定要反了?” “是。” 李子木点了点头:“正如公子所料,兽潮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看来也是实在无路可走了。” “哈哈哈!公子果真料事如神!” 张三闻言一阵兴奋:“当初公子就说待兽潮杀至临川城下时,苏启必反无疑。” “没想到如今兽潮还没来,这苏启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我这就给公子传信!” “.” 说着话,张三便兴冲冲掏出子母玉,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魏长天。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在李子木疑惑的目光中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嘟囔道: “那边没有回应.难道是公子还没起?” “不对啊,时候已经不早了啊.” (本章完) 第887章 谁在我这都没面子 张三当然得不到回应。 因为就在他传信的同时,魏长天已经见到了云安寺的方丈。 白眉白须,身披袈裟,一脸慈祥,典型的高僧模样。 但此人的境界并不算多高,只有四品。 四品,对于云安寺这种香火不旺的寺庙来说做个方丈倒是足够了。 不过放魏长天眼里却实在不值一提。 以他现在的实力,除了上三品之外,其余四到九品其实没啥区别,真要交起手来都是一巴掌的事。 甚至普通三品在他面前也走不过五招。 因此,面对着这个名为普玄的和尚,魏长天的表情十分平静,可以说没有半点恭敬之意。 而普玄虽然境界不咋滴,但人却是不笨,只一眼便看出了魏长天的身份。 「萧公子......不,魏公子。」 缓缓自一张石桌后站起身,普玄轻轻将手中佛经合起。 他看着这位最近在临川「名声大噪」的魏阎罗,波澜不惊的问道: 「不知今日您来小寺是为何事?」 「总不会是真的想要捐些香火钱吧。」 「那肯定不是。」 魏长天摇摇头,盯着普玄笑了笑:「方丈,我来干什么你应当清楚。」 「嗯?还请公子明示。」 普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小寺与公子无冤无仇,亦无任何因果牵扯,恕贫僧实在不知公子指的是什么。」 「呵呵......」 自顾自坐在一张木椅上,魏长天冷笑一声,环顾了一圈屋中摆设,然后才收回视线缓缓说道: 「秃驴,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亦不会跟你讲什么狗屁道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你还是不知道,那我不介意今日便灭了云安寺。」 「好好想想吧。」 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警告,魏长天便不再看普玄,而是随手拿起一本经书翻了翻。 他并不能确定那个老乞丐跟云安寺一定有关系,但自古兵不厌诈,所以如今才会摆出这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而普玄对此是何反应...... 「你!」 眼睛微微瞪大,他好似被魏长天这般蛮不讲理的行径气得够呛,就连金红色的袈裟也随着一阵颤抖。 这就好比一个歹徒冲进你家,要你立马背出核裂变反应方程式,否则就要杀你全家一样。 更关键的是,这无理取闹的歹徒你还真打不过...... 脸色瞬间涨的通红,想要发作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以及一些细微的动作,普玄如今表现的好像真对老乞丐之事毫不知情。 但他又怕说错什么话惹怒了魏长天,因此调整了半天之后才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 「魏公子,贫僧确实不知小寺何时曾得罪过您。」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绝不敢欺瞒公子。」 「若寺中有人做了什么事是贫僧不知道的,那还请公子直接说明便是,贫僧自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新奉战事时我佛门曾出人出力,而公子与新奉女帝又为好友。」 「贫僧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公子可以看在此事的份上手下留情......」 「......」 我确实不知道云安寺哪里得罪你了,但是只要你能说出个原因,我一定就会给你个交代。 再者说我佛门之前出了那么多力帮新奉抗敌,你难道就一点面子也 不留? 面对着魏长天的不讲理,普玄姿态摆的很低,说的话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看得出他能做到方丈并非只是资历的问题,其处事能力也十分不错。 若是换做别人,此刻大概率便不会再咄咄逼人了,最起码也会让普玄「死个明白」。 只可惜坐在他对面的是魏长天。 「哟,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随手丢掉经书,魏长天抬眼看向普玄。 他好似根本不相信后者会不知晓老乞丐的事,语气也渐渐变得阴冷。 「佛门帮新奉抗敌,那是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那新奉女帝......哼,她的面子在我这还不够分量。」 「所以,云安寺可以消失了......」 「轰!!!」 伴随着一声毫无征兆的巨响,十余丈长的鬼面赤蛇便瞬间出现在了屋外的院中。 黄沙漫卷,邪气翻涌,作为唯一一只不需要「神剑」加持便能直接现世作战的气运神兽,烛龙的实力跟其主人的境界有着紧密的联系。 之前楚安只有六品,烛龙便已具备四品的实力。 而现在魏长天可是正儿八经的二品,那么烛龙即便到不了一品这么夸张,但也绝对顶得上一个二品巅峰的高手。 因此,如今其爆发出来的气势不说是天地变色吧,但说一句排山倒海毫不为过,哪里是一个小小的云安寺所能承受的。 「啊!!妖怪!!」 「这、这是什么!」 「快跑啊!!」 下一刻,无数惊叫声便自寺中各处响起。 不管是香客也好,寺僧也罢,此时大都远远看见了烛龙那可怖的鬼面,即便看不到的也能感受到那令人胆寒的阴气。 人群如蝼蚁般纷纷四下逃窜,前一秒还一片庄重肃穆的云安寺眨眼间便被笼罩在了一片恐惧之中。 而距离烛龙最近的普玄更是彻底呆住了,心中一瞬间惊愕到了极点。 如此惊愕主要来自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因为魏长天此前从没暴露过烛龙,所以世人并不知道他还有这般手段。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魏长天实在太过「霸道」了。 他甚至都没告诉普玄云安寺到底犯了什么错,也根本不在乎佛门和许岁穗的面子,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讲道理。 面对着如此凶恶的敌人,面对着眼下这般危机的情况,普玄自知哪怕就是有十张嘴也不可能让魏长天停手,因为后者根本就不会听他说了什么。 所以,此时此刻如果想要保住云安寺,那就只能...... 「我说......」 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普玄身子一晃,在魏长天阴冷的目光中颤声说道: 「魏公子,你是来找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吧......」 「他、他们确在寺中,贫僧这便带你过去......」 「贫僧方才骗了公子,不求能活......」 「但寺中之人却是不知情,只求公子可以放过他们......」 「......」 「哼。」 冷哼一声,魏长天随手一挥,偌大的烛龙便自院中消失了。 他没有说行还是不行,只是瞥了普玄一眼,然后冷冷说道: 「我先见到他们再说。」 第888章 多修 一炷香后。 跟着普玄穿过一片混乱的云安寺,一路来到大雄宝殿。 作为任何一座寺庙最核心的正殿,大雄宝殿中供奉着释迦牟尼佛的佛像,通俗来讲算是佛门最“大”的佛了。 “方、方丈.” 殿内,此时尚有几个刚刚没有逃走,而是躲在这里祈求佛祖“庇护”的和尚。 他们见得普玄走了进来,便赶忙跑出来问道: “方、方才那是.” “哦,没事,不必惊慌。” 普玄看了看身后一言不发的魏长天,轻声说道:“都出去吧。” “是” 几个僧人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魏长天,眼中仍残留着因烛龙而起的恐惧之色。 不过不管有何疑惑,普玄的话他们自然不敢违背,因此很快便就脚步匆匆的跑出了大殿。 而等他们一走,偌大的大雄宝殿之中便只剩下了普玄和魏长天,以及一尊金黄伟岸的佛像。 “魏公子” 转身看着魏长天,普玄微微低了低头。 他并未立刻指出老乞丐的藏身之处,而是先轻声问道: “不知您见到那两人后要做些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 魏长天眯了眯眼睛:“又或者说你觉得我会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贫僧明白了” 点点头,普玄似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魏公子,或许你并不想听任何解释,可贫僧还是想与你先说一说为何会收留这两人。” “哦?” 魏长天也不着急,反倒饶有兴致的瞥了普玄一眼:“要说就说。” “好” 普玄回头看了看高大的释迦摩尼像,顿了片刻后便缓缓说道: “魏公子,那个乞丐模样打扮的老者其实原本是我佛门之人。” “这我知道。” 魏长天微微颔首:“然后呢?你该不是要说他练了什么邪功,然后被逐出佛门了吧。” “.并非是邪功。” 面对着魏长天的不屑,普玄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只是认真解释道: “公子昨夜应当见过他的法相了,乍一看的确颇为骇人,好似邪佛。” “但其实那并不是因为什么邪功,而是他修的功法太多太杂所致。” “什么意思?” 听到普玄的话,突然回想起昨晚那老乞丐逃跑时施展的独属于道家的“遁术”神通,魏长天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难不成佛道双修?” “不止佛道两家.” 普玄摇了摇头:“还有巫、蛊、儒、魔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但这天底下绝大多数修行路子他应当都已试过了。” “只是各家各派的修炼路数并不相同,有的甚至还南辕北辙,相互影响之下自会产生一些或好或坏的变数。” “而那邪佛法相便是这诸多变数之一” “.” 耳边,普玄的声音平静且肯定,证明其所说的应当不是瞎编的,最起码也有九成真。 而这样一来,魏长天自然便不可避免的愣住了。 好家伙。 大杂烩??? 虽说这个世界的修炼路数并没有“排他性”的说法,但实际上却鲜有人会同时练两家的功法。 毕竟武人的时间本就十分宝贵,一家还不够练的,哪里有功夫再学个“第二专业”。 更关键的是,“多修”对于武人的提升也实在有限,甚至极有可能产生反作用。 正如普玄所说,各家各派的路子差别极大,有的更是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如此一来,同时修炼两家的功法便极容易产生“走火入魔”的情况。 本来是想着变得更强,结果却更弱了,保不准还得把命搭上。 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没人去做,最终也就导致了几乎没人会“双修”。 就更别说“多修”了。 而如今,听普玄的意思,那老乞丐居然“多修”了最起码五六门路子,并且还没疯,这无疑是不可思议的。 若此事是真的,便只能说明两件事。 一、他的运气很好。 二、他是个修炼天才。 不过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突然,魏长天的语气一下子变得阴冷,问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而普玄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好半天之后才无比艰涩的说道: “他是我的大哥.” “.” 毫无疑问,魏长天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那老乞丐是这秃驴的大哥? 还别说,这么一想这俩人长得还真有点像。 可也不对啊。 如果真是兄弟两人,那修炼天赋应该差不多才是。 怎么现在一个明显已经具备了并非一般二品的实力,一个才四品? 老乞丐是得到了什么大机缘? 魏长天脑海中快速闪过一系列疑问,而普玄也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睁开眼苦涩道: “魏公子,现在你知道贫僧为何会将他藏在寺内了吧。” “手足亲情,可以理解。” 魏长天直视着普玄,声音十分平静,但周身气势却已然开始在暗中涌动。 很明显,由于后者的“坦诚相告”,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普玄真的跟那老乞丐是兄弟,那么他又如何会这么轻易的便出卖后者。 就因为区区一个云安寺? 不可能。 那么,这大概率便不是“出卖”,而是针对自己的一个陷阱. “方丈,你这算是让我死个明白?” 话锋一转,魏长天冷笑着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同时左手已经按在了龙泉剑的剑柄之上。 几乎凝为实质的二品之势已然压抑在整座大雄宝殿,但普玄却就像是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一样,表情仍是那般苦涩。 “唉,魏公子,贫僧也不愿这样。” “只是他终归是贫僧的亲人,贫僧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于你手。” “对不住了.” “砰!砰砰砰!!” 伴随着普玄最后一句话落,原本敞开的数扇殿门便一扇接着一扇猛然合起,瞬间便将殿内外隔绝开来。 然后,就在下一刻,那尊屹立于殿中央的高大佛像竟缓缓亮起一道道金芒。 而就在这逐渐变得刺眼的佛光之中,释迦摩尼慢慢睁开了双眼。 (本章完) 第889章 佛的一瞥 佛门的佛像,除了四大天王那样的天神,其余的大都是闭眼而坐。 佛像为何都闭着眼,亦或是半闭着眼? 这个问题魏长天没有探究过,但据说是因为佛祖不忍看众生的痛苦,故而闭眼。 而现在,在猛然卷起的罡风中,在魏长天惊愕的目光下,那尊将近十丈高的巨大释迦摩尼像竟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佛目庄严,佛眸中仿佛有一种无悲无喜、目空一切的大玄奥。 如果说的再通俗一点,那就是一种不掺杂丁点情绪的平静。 没有喜、没有悲、没有愤怒、没有欢愉。 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双金色的瞳孔 这是一幅很难形容的场面。 如果如此异象被旁人看到,估计下一刻就得吓晕过去。 而魏长天虽然不至于被吓晕,可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其心中却也猛地一紧,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了心脏。 这一刻,甚至连他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从一个以“自然科学”为主流认知的世界,来到了这个以“内力真气”为基础的世界,穿越之后魏长天接触到了很多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物。 佛、道、儒、巫、蛊。 妖兽、幻术、阵法、神兵。 各式各样的功法神通,顶尖高手过招时的地动山摇,百万人战场上昏天黑地的厮杀。 可以说虽然只有三年多的时间,但魏长天的经历和身份却使得他的见识甚至要比这个世界绝大多数“土著”来的多得多。 而见过这么多,若让魏长天挑选一个最让他感到震撼的场面,那无疑便是眼下这一幕。 准确来说并不是整个场景让他震撼。 真正令他恍若失神,竟在如此紧要关头愣住的,其实只是那双睁开的佛眼. 这是一种魏长天从没见的眼神。 就好像是来自真佛的一瞥。 “张大哥,刚刚你看到了么?云安寺那边好像落了一道金光。” 另一边,距离云安寺约么七八里外的一处民宅。 这处宅子不大,坐落于一条小巷的巷口,自打主人走后便已闲置了挺长一段时间。 顾盼儿此时正在宅中走来走去,仔细查看着各个房间的情况,从其表情来看应该颇为满意。 而陪她一同来“看房”的两个牙人则明显没有前世房产中介的“职业素养”,也不跟在旁边介绍一二,反倒是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牙人仰头看着某个方向,疑惑的嘟囔道: “是我眼花了?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都跟你说了,晚上少读书。”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牙人闻言撇了撇嘴,看得出并未将同伴的话当一回事。 “乡试年年都有,今年不行就明年,这么拼命做什么。” “你知道石井巷老李家的小儿子不?” “他跟你一样,过去几年也是整日白天做活,晚上读书,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考上了?” 年轻牙人眼睛一亮,刚欲再问些什么,却被年老牙人不屑的打断道: “考上个屁,还没等乡试呢,眼睛就坏了。” “但凡远一些就看不清,连人都辨不出,好几次都险些闹出大笑话。” “这下好了,不仅他爹不让他读书了,连讨婆娘都不好讨.” “.” 似乎是为了证明“读书百害而无一利”,年老牙人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 年轻牙人倒也不怎么在意,应当是平日里没少听这些“忠告”。 他抬头又看了看天空,很清楚自己不是眼花,刚刚确实有一道金光落在了云安寺附近。 只是不知道别人为何都没看到. “两位,妾身看完了。” 就在年轻牙人心中疑惑之际,一个声音响起在不远处,正是已经看完房的顾盼儿。 前者闻言立刻将刚刚的小插曲抛之脑后,笑着迎上去问道: “顾姑娘,觉得这栋宅子如何?” “比前几栋要好些,只是常年没人住,不少门窗都得换新的” 顾盼儿深谙讨价还价的要领,虽然对这宅子很满意,但还是一条一条挑了不少毛病。 年老牙人对此不以为意,不过年轻牙人却是很有耐心的一一解答了一番,然后颇为诚恳的劝道: “顾姑娘,这宅子虽说老了些,但只要简单修整修整便跟新宅一样了。” “再说您不是还想做点小生意么?” “这里处在巷口,人来人往的也挺热闹,您住后院,把前院收拾收拾,当做铺面来用足够了。” “如此一来还能省下租铺子的钱” 很明显,年轻牙人要比年老的那个敬业不少,给顾盼儿认认真真出了不少主意。 后者听来觉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问道: “那这宅子多少钱?” “一千五百两。” 这次还没等年轻牙人开口,年老牙人便先一步说道:“不二价,少一文都不成。” “做买卖哪里有不许讨价的道理。” 顾盼儿皱了皱眉:“你莫要觉得我一个女子便好欺负。” “哼,你别说这些没用的,就是一千五百两。” 年老牙人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有些生气的顾盼儿,故意嘟囔道:“一个窑妓而已,老子就看不起” “张大哥!” 突然,就在顾盼儿即将发作的前一刻,年轻牙人大声打断了年老牙人的话。 他连拉带拽的将后者拉出院子,片刻之后才走回来,满是歉意的对顾盼儿拱了拱手。 “顾姑娘,实在对不住。” “张大哥此前曾被一个青楼女子骗过,因此才.” “唉,不论如何此事都是张大哥不对,我替他向您赔不是了,您别往心里去。” “这宅子最低一千三百两,您若觉得差不多,咱们便再细谈。” “您若觉得还是贵了,那我这还有几栋便宜一些的,咱可以再去看看。” 认认真真道了歉,又给出了最低价。 顾盼儿早就习惯了旁人的白眼和嘲讽,因此当年轻牙人这番话说完,她心中的火气倒是也小了不少。 “行,一千三百两便一千三百两。” 似乎懒得再在这里多待,她干脆利落的说道: “不过我手头的银子还差着点,需得回去再凑一凑。” “更何况此事我还得问过我相公。” “这样罢,明日一早我再来一趟,你提前将书契备好” (本章完) 第890章 幻 很明显,顾盼儿是打算今晚回去再跟魏长天借三百两。 今早出门时魏长天给了她一千两,而宅子作价一千三,还差着一点。 正常来说,一般人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的。 但顾盼儿却没怎么犹豫便承诺明天一早带钱来买宅子。 她并非是不把魏长天的钱当钱,只是觉得因为所谓的面子而不开这个口,无疑是一件十分本末倒置的事情。 既然魏长天已经决定帮自己了,自己便没有必要扭扭捏捏的,需要多少如实说便是。 反正这些钱自己早晚都要还给他 阳光明媚,夏风温热。 不到半天找到了合意的宅子,虽然被那年老牙人说了几句羞辱的话,但顾盼儿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跟年轻牙人越好明日签书契的时间,顾盼儿就早早回了客栈,翘首以盼等着魏长天回来,准备跟后者商议一下今天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顾盼儿还想魏长天明天可以陪她一起来“买房”,毕竟她一个女子多多少少还是容易被人骗的. “吱呀~” 推开木窗,撑起窗杆。 顾盼儿看着客栈外忙忙碌碌的行人,觉得自己好像转运了。 回顾此前的小半生,从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子,到被卖到满香楼,再到被偷赎身钱顾盼儿一直认为自己的命就注定这样苦,从来都没有摊上过一点好运气的事。 而现在她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或许都用来遇见魏长天了。 满香楼的第一次“偶遇”,楼里那么多姑娘,妈妈偏偏就安排了自己。 再后来在那家小客栈,两人竟然又好巧不巧的住在了隔壁。 若不是有这么多巧合,自己也不可能与魏公子相遇相识。 那么,自己现在应当便还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风尘女子,又何谈什么安身立业之事? “.” 阳光落在顾盼儿身上,映着眸中的柔情。 虽然此前她从未露骨的对魏长天表达过什么,但女人的心思却在这独处时全部写在了眼中。 不过顾盼儿不奢求自己能嫁给魏长天。 她很清楚自己与魏长天身份上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更别说自己还有那样一段过去了。 所以,只要魏公子还在临川时,自己可以多见见他,多与他讲讲话就好了. 轻轻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顾盼儿转身离开窗前,坐在床边一面构思着要如何修整那栋宅子,一面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 只可惜她今天是注定等不到魏长天回来了 “轰!!!” 另一边,云安寺。 在佛目睁开后的第三息,第一声巨响终于在大殿之中轰然炸开。 不过这巨响的来源却不是那已然缓缓自莲座上站起的巨大佛像,而是猛然回过神来的魏长天。 “死!!” 一声暴喝来的突然,无数银色长剑鱼贯涌出星辰刀鞘。 当魏长天眼神变得清明的一刹那,他第一时间做的事便是挥剑斩向就站在身前的普玄。 “嗤啦!!” 剑刃破空,寂灭的落穹剑势在茫茫佛光中斩开了一道纯黑轨迹。 没有任何留手,魏长天出手便几乎已是最强一击。 就这一剑,别说四品了,哪怕就是二品高手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都极有可能直接殒命。 因此除非普玄身上有保命道具,否则绝无半点可能活下来。 然而. “什么?!” 下一刻,魏长天完全是下意识的猛然瞪大双眼,其中的震惊之色丝毫不亚于刚刚看见佛像睁眼。 在出手的前一秒,他曾预计过普玄隐藏了境界,也预计过普玄有保命道具。 但他恐怕无论如何也预计不到,对面这个白眉白须、连脸上皱纹都如此真切的老和尚. 居然是假的. “砰!!!” 剑气毫无阻碍的穿过那具本应一分为二的“身体”,撞在大殿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普玄仍旧站在原地,看着一脸错愕的魏长天,轻声说道: “魏公子,不必再做无用功了。” “.幻术?” 攥紧龙泉剑,魏长天死死盯着普玄,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吐出两个字。 而普玄倒也坦诚,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魏长天的猜测。 “所以.这大殿便是幻阵?” 深吸一口气,魏长天眼中的惊讶渐渐褪去,嘴角浮起一丝自嘲般的苦笑。 他扭头看了看这座再真实不过的大殿,轻声叹道: “唉,原来如此。” “佛像睁眼这种事刚刚就应该猜到的。” 确实。 就如同魏长天说的,当佛像睁开眼的一刹那,他应该便能推断出自己已经陷入幻境了。 因为这个世界即便再怎么“不合理”,但任何神通也好、异象也罢,却都一定会遵循一个最基本的规则—— 虚便是虚,实便是实。 就比如说借助内力所施展的种种武技神通,不管是化作刀剑的模样,还是其它什么具象,其本质仍旧只是“虚”的内力。 简单来说就是,你或许可以通过内力“变”出一块金子,但这金子并不是真的金子。 就连气运神兽也是一样。 不论是借助“神剑”召唤出来的黄龙、蛊雕,还是可以直接作战的烛龙,它们也只不过是一团可以被看见的、由天道气运组成的“虚体”,而并非是真的有血有肉的“实体”。 而从这个角度分析,一尊真实的佛像是永远不会睁眼的 “假意被我吓住,使我放松警惕,最后诱我入阵.秃驴,演技不错啊。” 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经完全站起身的“虚佛”,魏长天摇了摇头感叹道: “你们早就猜到我会来,因此提前布置了这一切。” “如此大的手笔,倒是辛苦你们了。” “.只要能杀了你,那便值得。” 见魏长天这么快就恢复了正常,普玄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就冷笑道: “还有,魏公子,你方才说的有一点不对。” “哦?” 魏长天眯了眯眼:“哪里不对?” “公子刚刚说这大殿是幻阵,但实则不然。” 普玄笑了笑,轻声给出了答案。 “其实,整座云安寺皆是幻阵。” “而当你迈入寺门的一刹那,便已是身处幻境了。” (本章完) 第891章 三百年的幻阵 整座云安寺都是幻阵. 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魏长天心中有多惊讶可想而知。 他原本以为幻阵是大雄宝殿,自己入殿的那一刻才算入幻。 可没曾想整座云安寺竟都是幻阵。 正如普玄说的,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竟早就身处幻境之中了。 而寺中的香客、和尚、一草一木便皆是这幻境之中的虚幻之物。 好家伙,手笔这么大么? 前后不过一夜时间,居然就布置了这样一座大阵?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随着魏长天的表情逐渐从惊讶变得错愕,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很明显,短短一晚上的功夫,想要悄无声息的布置这样一个巨大幻阵无疑是不可能的。 而这便意味着这阵法早就存在。 那么,所谓的云安寺. “压根就没有云安寺。” 看着也不知道是否真有这样一个“人”的普玄,魏长天的瞳孔微微收缩:“又或者说所谓的云安寺,其实只是骗过了所有人的幻境?” “没错。” 对面,普玄见魏长天猜出了真相,便也没有再隐瞒什么。 “这里本就只是一座幻阵,只不过以寺庙为遮掩罢了。” “我作为这阵法幻生出的一人,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待在此处,眨眼间已过去三百余年。” “想不到三百年间竟无一人识破此阵,有时甚至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这里是真是假了。” “唉,或许这世间之物便是如此,看真便真,看假便假罢.” “.” 轻轻叹了口气,普玄的脸上是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 有些茫然,有些平静,有些遗憾。 而魏长天看着他这般模样,听着他这些颇为玄奥的话,此时也大约猜出了关于这云安寺的真相。 简单来说就是三百年前有人在此布下了这座巨大的幻阵。 那人想要借助此阵做什么尚且未知,但总之为了掩人耳目,他便将阵法伪装成了寺庙的模样。 说是“伪装”并不准确,严格来说应该是“幻化”。 庙宇楼阁、花草树木,僧人和尚寺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往来的香客是真的。 临川城的百姓只要迈入寺门,便是入了幻阵。 他们在虚假的寺庙中烧香拜佛,向虚假的佛像前叩头祈祷,与虚假的僧人交谈。 至于此时他们的“肉体”在干什么,魏长天不清楚。 或许是呆呆的站着,或许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什么也没有的空地上乱转。 而当他们烧完香、拜完佛,走出云安寺的一刹那,他们便脱离了幻阵,重归于现实。 没人知道自己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他们看到、听到的都是再“真实”不过的感受。 当真与假已经达到分辨不出的程度时,或许真假本身已经不重要了。 就像普玄说的。 看真便是真,看假便是假. “.我明白了。” 苦笑一声,魏长天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仿佛并不在乎自己已然陷入了一场必死的杀局,沉默了半晌之后又缓缓说道: “所以,掌控这阵法的人便是那老乞丐?” “是。” 普玄点点头:“他叫观空。” “观空.还真是个秃驴。” 魏长天嘟囔一句,又问:“可你方才不是说此阵已有三百年了么?他怎会活这么久?” “此前掌阵之人不是他。” 普玄有问必答:“五十年前上一任阵主死了,他才掌控了此阵。” “哦” 魏长天抬眼看了看普玄,再问:“那他当真是你大哥?” “我只是一虚幻之人,哪里会有亲眷。” 普玄的眼中露出一丝落寞:“是他令我如此称呼他,或许是想要弥补什么遗憾吧。” 弥补遗憾? 那老乞丐弟弟死了,所以在幻阵里弄个假的聊以自慰? 摇摇头,魏长天懒得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而是突然没来由的笑了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方才说的这些话.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 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乍一听魏长天的这个问题好似有些没头没脑,但细细一想其实颇有深意。 如果普玄真的只是由阵法幻生出的虚体,那他的“生死”,乃至于一举一动便应该皆在老乞丐的控制之下。 但魏长天不觉得后者会在如此关头跟自己解释这么多,毕竟自己又没有“反派死于话多”这种主角光环。 所以. “是我。” 下一刻,普玄的回答证实了魏长天的猜测。 果然。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本应没有任何“个人意志”的普玄竟然在漫长的三百年间诞生出了“思维”。 而他之所以会说这么多,或许便是因为这些事他无法跟别说起,如今难得有一个“临死之人”可以听他絮叨絮叨。 “你或者说那个观空,仿佛认定我逃不出此阵。” 缓缓举起龙泉剑,聊了半天之后,魏长天终于再次有所动作了。 于半空中悬停的无数长剑开始聚拢,在他身后构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剑网,剑芒逐渐向四周蔓延,很快便在茫茫金光之中撑起了一片银色的剑阵。 而与此同时,那尊高大的佛像亦一步踏下莲座,低头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魏长天,就如同西游记中那一掌镇压了孙悟空五百年的如来佛祖。 二品境的气势疯狂翻涌,魏长天转身看向金色佛像,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刺冲而出的准备。 只是还未等他动弹,普玄的叹气声却先一步在身后响起。 “唉,没用的。” “这是幻阵,你所见所闻皆为虚幻,亦意味着他可以随心所欲的造出任何事物。” “真仙、真佛、真神.这些皆可出现在你面前。” “在这里,他便是天道。” “.” 很明显,不管魏长天此前曾创造过多少“奇迹”,普玄仍旧不认为他有丁点机会逃出生天。 甚至魏长天自己也不是特别自信。 不过反正都这样了,总不能认命等死吧。 “天道?” 冷笑一声,魏长天没有回头,而是猛然化作一道黑影激射而出,裹挟着无数长剑直奔金色佛像冲去。 “天道算个屁!” (本章完) 第892章 李子木的预感 实际上,魏长天对阵法了解不多,更别说幻阵这种最为邪门的阵法。 而关于幻阵的一些情况,以及破阵的问题,杨柳诗曾与他简单聊过一次。 跟前世网文里的描述差不多,主要有以下两种方式。 一、找出阵法的弱点,亦或是所谓的“阵眼”,然后破阵。 二、靠蛮力直接将阵法尽数破坏。 严格来说,前者算“正解”,后者算“错解”。 不过只要能解开,不管办法是对是错倒也无所谓。 就比如说上次在白灵山,魏长天陷入“三千歧路”幻阵。 那个阵法就十分神奇,一共四千多种组合,四千多条路,其中只有一条是活路。 若想要破解其中奥秘,最终逃出,对魏长天而言无疑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因此他最终是依靠挑月剑强行杀了布阵之人,这才得以逃脱。 很明显,杀布阵者算是第二种破阵方式。 任何阵法都需要有人操控,人死了阵法自然也就无法运转。 只不过这种方式并不是普遍适用的。 上次是闫焕文等人想杀魏长天,所有人都在阵中,所以他才会有反杀的机会。 可要知道布阵之人并不一定非得待在阵法里。 就像这次,魏长天倒是想找到那个老乞丐,然后直接把他弄死完事。 但后者又不傻,如何会露出这等破绽,此时还不定藏在什么地方“欣赏”着魏长天的垂死挣扎呢。 而既然无法找到控阵之人,也不知道这幻阵的弱点,那么魏长天如今唯一的破阵之法或许便只有“硬碰硬”了..... 毕竟任何阵法,不管如何厉害,其能承受的力量都一定有一个“上限”。 只要你够强,能够突破这个上限,那便可以“一力破万法”。 看得出,魏长天对此还是颇有自信的。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所遇到过的对手、经历过的战斗都使得他越发认为自己的实力在这个世界已经达到了近乎顶峰的程度。 再说了,实在不行还有系统呢。 没有什么是一个神击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个...... 各种神通法宝、各种气运神兽、再加上系统这样一个天大的外挂,所有这些加起来令魏长天如今其实并不算多么紧张。 如果非要说他此时是什么心情......或许好奇与兴奋的感觉倒要更多一些。 他倒要看看所谓的真仙、真神,所谓的天道到底有多牛逼...... “轰隆隆! ” 犹如万雷奔腾,魏长天的速度越来越快。 万千长剑化作银龙,裹挟着滔天的寂灭剑意向着金身巨佛狠狠撞去。 在这一刻,银龙的气势丝毫不弱于这尊“神明”,毫厘之间甚至还有更强一线。 然后,魏长天便冷笑着勐然自上而下斩出一剑。 “......” “轰! ! ” 仿佛引爆了一颗巨大当量的炸弹,震耳欲聋的轰响声中金银两色强光勐地炸开,将整座大殿尽数吞没。 气浪爆裂,滚滚烟尘一层接一层的如涟漪般四下荡开,遮挡住了对撞中心点的场面。 魏长天没有任何保留,这一剑是他除去系统和气运神兽之外最强的一击。 如此一剑已经大大超过了正常二品境所能爆发出的实力,就算是秦正秋在这里或许也不敢硬抗。 然而...... “砰!” 佛足重踏在地,碎石崩裂四溅。 当尘烟散去一些,崩散的无数长剑重新聚拢成巨龙的模样时,魏长天也终于看清了那尊金佛在生抗了自己一剑之后的情况。 仅仅只是后退了半步而已。 ...... ...... 三个时辰后,酉时。 从上午到黄昏,张三和李子木一直都没有联系上魏长天,两人的心情也从起初的平静逐渐变得焦躁。 虽说魏长天此前也经常会有因为在办事而暂时没有回信的情况,可任何一次都没“失联”过这么久。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俩人估计只会当魏长天还没处理完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这次...... 昨夜在大院里发生的事情尚且历历在目。 莫名其妙死掉的刺客,身份已经暴露的神秘人,失踪的秦正秋。 以上种种都令李子木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其实这种感觉她早就有了,但昨天魏长天说过那个老乞丐不是对手,她便忍着没有说出来。 而现在,这般不安的预感却越发强烈,使得她不得不考虑到魏长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危险。 “张大哥,公子还没有回信么?” 客房之中,李子木已经是今天第十遍问出这个问题了。 而张三则是默默收起沾了些汗水的子母玉,第十次给出了相同的答桉。 “没有......” “......” 黄昏橘红的阳光落在屋中,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没再说话。 该说的他们已经早都说过了。 两人都不知道魏长天住在哪里,也不知道后者是去干什么了,故而如今只能等。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可以做的...... “张大哥,给夫人传信吧。” 看了一会儿窗外平静的临川城,李子木缓缓转过身。 “夫人与公子更为亲密,或许有办法找到公子。” “再者如若公子真的遇到了什么意外,你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唯有夫人到时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可夫人她能走得开么?” 张三皱了皱眉:“如今十万妖兵距离临川只剩最后一天路程,夫人若是走了,单靠许全一人能将妖兵带回来么?” “李姑娘......” 看了看李子木,张三犹豫片刻后还是小声说道: “我不过一介武夫,说话可能有些难听。” “公子什么实力你我都清楚,这世间恐怕难寻对手,身上更是时刻带着数样保命至宝。” “即便他如今已一天未曾回信,可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但如果我们将此事告诉夫人,夫人定会因担心公子提前赶回来。” “而若是没了夫人的威慑,万一那妖王突然反悔呢?许全又怎会是对手?” “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反倒坏了公子的大事。” “李姑娘,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 看得出张三是不赞成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给杨柳诗传信的。 他的分析并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可以说十分合理。 杨柳诗有重任在身,十万妖兵能不能到临川将直接关系到能不能覆灭大乾。 而魏长天这边虽然没有好消息,可也没有坏消息,并不能确定就一定是遭遇了意外。 反正杨柳诗只差最后一天就能回来,因此何必要以如此大的风险...... 以上,就是张三的真实想法。 他不是不在意魏长天的死活,只是觉得没必要一惊一乍的。 不过...... “张大哥。” 另一边,李子木耐心听张三讲完,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只见她没有任何犹豫,竟十分坚决的说道: “传信吧。” “如若真的出了任何意外,所有过错皆由我来承担。” 第893章 非有与非无(一) 如若真的出了任何意外,所有过错皆由我来承担。 夕阳的余辉落在李子木脸上,眼神中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好似已不是在跟张三商议了,而是一个命令。 至于张三对此是何反应 “你” 双眼瞪大,张三稍稍愣了一下。 他知道李子木要比自己聪明的多,因此做出这个决定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不应该啊,李子木如何会不明白那十万妖兵多么重要? 除非她可以确定魏长天一定遇到了危险。 “李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皱了皱眉,张三沉声说道:“都这时候了,便没必要再隐瞒了吧。” “公子他到底怎么了?” “张大哥,我真的与你知道的一样多。” 李子木低了低头:“我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预感?” 张三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解释。 如此事关重大的决定,你说你是靠感觉? 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张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子木先一步打断道: “张大哥,我知你定觉得很荒谬。” “可公子他现在真的可能很危险。” “如今我们也商议不出什么,所以还请你相信我这一次。” “赶紧给夫人传信吧。” “.” 语气之中多了些恳求,足以可见李子木是铁了心要坚持自己的判断。 而张三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虽然两人都是魏长天的亲信,身份地位上也没什么差别。 可从“出谋划策”的角度而言,李子木无疑是更受重视的那一个。 因此,即便张三觉得此事如何不靠谱,但最终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传信。” “但愿你说的是真呸!但愿你说的是假的。” “嗯。” 李子木如释重负的轻轻松了口气,扭头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自言自语的低喃道: “但愿我的感觉是错的” 临川城北三百里。 “轰隆隆” 兽蹄踏过大地,巨响声沉闷且压抑。 尘土翻飞中,一望无尽的兽群正在不知疲惫的向前奔腾,所过之处只留下密密麻麻入地数寸的脚印。 “妖王,我们还有一日便可到临川城了。” 某座矮丘之上,杨柳诗俯瞰着脚下的兽潮,对身旁的白裙女子说道:“到时还望你可以管束好手下妖兵,莫要出什么岔子。” “只要你能做到,剩下的三枚圣果我们会会归还,答应你的那些好处也都会兑现。” “可若你做不到,那你恐怕便在再等上一甲子,等你们的圣树下一次结果了” 扭头看向白裙女子,杨柳诗丝毫不掩饰自己话中的威胁之意。 而前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难看的看了一眼杨柳诗,然后又看了一眼就站在不远处的许全。 对于这俩突然出现,并且抢走了圣果的一男一女,她无疑是十分厌恶的。 一个实力不弱于自己的狐妖。 一个境界看似不高,但竟能控制妖兽的古怪人类。 更关键的是,圣果如今都在这个男子手里 面对着这样一个组合,白裙女子没办法将俩人“除而后快”,便只能委曲求全的答应了杨柳诗出兵临川城的要求。 她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利用了,只是想拿回对自己无比重要的圣果。 毕竟如果拿不回来,那下一次就要等到六十年之后了。 “本王知道。” 冷冷的回了杨柳诗一句,白裙女子的“反威胁”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但愿你们到时候不会食言,否则本王穷极一生也要报此深仇!” “嗯,妖王不必担心,咱们妖族一向是言而有信的。” “稍等,我暂且离开一会儿。” 说话间,杨柳诗突然感受到胸口的子母玉微微发热,便笑着走到了不远处。 白裙女子没去管她,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山下的兽群发呆。 而片刻之后,当杨柳诗脚步匆匆的去而复返,将许全也叫走之时,她这才察觉到了什么。 转身看着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人,白裙女子愣了愣。 她当然看得出杨柳诗和许全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 所以. 眯了眯眼,白裙女子轻笑一声,感觉自己或许不用再这样委曲求全下去了。 临川城,城东某家小客栈。 黄昏独倚朱阑,西南新月眉弯。 夕阳将落,新月初升。 在这日夜交替之际,顾盼儿又一次走到了窗边,默默向外看了看。 脸上的喜悦和憧憬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点担忧和一点失落。 担忧当然是因为害怕魏长天出了什么事。 失落却不是因为害怕借不到钱,而是觉得魏长天可能已经走了 毕竟魏长天虽住在这家客栈,但却没带行李,因此极有可能随时都会离开的。 不跟自己说一声么 顾盼儿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奢望”,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一想到今后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魏长天了,她这才发觉自己竟都没有好好跟后者道一句谢。 不一定呢。 魏公子或许还在忙,可能晚些就回来了。 若公子太累,等下我便不提借钱的事了,让他好好休息。 嗯,公子应该不会不告而别的。 他还要我还钱呢,那总要告诉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他吧 低头离开窗边,顾盼儿心神不宁的坐在茶桌旁发着呆。 她想要安慰一下自己,可心中却越发不安。 因此在坐了一阵后,她便起身穿好外衫,又将那一千两银票和一只小钱袋仔细收在怀中,推门走出了房间。 从客栈租了辆马车,身披天边最后一抹余辉钻进车中。 顾盼儿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心慌,所以便想去寺里拜一拜。 就这样,“咕噜噜”的车轮声中,马车缓缓驶离客栈院口,向着临川城中唯一的一座寺庙而去。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是百姓们回家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使得顾盼儿的马车行的也有些慢。 不过顾盼儿也不着急,只是隔着车窗看了看路边的景象,然后又将视线投向远处那坐落于一座小山、抑或说土坡之上的云安寺。 弯月挂在天角,今夜的云安寺仿佛格外平静。 (本章完) 第894章 非有与非无(二) 云安寺。 残垣断壁,满目废墟。 清冷的月光落在一人一佛身上,银辉轻染周围一片凄凉。 双手死死攥紧龙泉,鲜血一滴滴自指缝中滑落。 无数断剑散落遍地,奄奄一息的烛龙和黄龙爬伏在不远处的乱石之中,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 三个时辰,六个小时。 魏长天的双眼早已变得血红,身上的衣袍更是破烂不堪。 在这六个小时之中,他已经尝试过了所有能够尝试的手段,但依然没办法击溃面前的这尊金佛。 哦,除了神击。 倒不是魏长天舍不得系统点,而是他压根用不了。 原因跟上次在奉元“斩阎罗”时一样——无法锁定目标。 其实这不难理解。 毕竟这真佛是幻阵的产物,并非是真的。 而神击肯定无法杀死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事物。 从逻辑上来讲,这是合理的。 只是这样一来魏长天就很难办了. 死死盯着前方那高大的金身,双腿因为脱力而不停颤抖。 魏长天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如今甚至连呼吸都要用尽力气。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的力量并不能超过这座幻阵的上限。 而这也意味着自己依靠蛮力将永远无法破阵。 破不了阵,这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自己有清绝玉佩,只要金佛出手“杀掉”自己,自己便可以借助玉佩逃出生天。 但前者就像是有意在避免这种事发生一样,明明此前有数次机会可以致自己于死地,但却皆又在最后关头停了手。 很明显,那个老乞丐不想自己逃走。 他就是要在今天把自己弄死。 操他妈的 缓缓闭上眼睛,魏长天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包括清绝玉佩在内,这个世界的所有保命道具都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限制,那就是不能抵消来自持有者“自己”的致死攻击。 说白了,就是这些至宝可以保命,不过不能用来“防止自杀”。 其中原因魏长天不清楚,但总之这样一个限制使得他并没办法通过“给自己一拳”的方式来触发清绝玉佩。 此前死掉的宁永年、闫焕文等人也是一样。 这些大人物身上的保命道具丝毫不比魏长天少,但可惜魏长天太过谨慎,每次都是先把人控制住然后再杀,导致他们一个个最终都只能含恨而终。 这样一种“无能为力”死法无疑是绝望的。 只不过此前绝望的是别人,是自己的敌人。 而现在,绝望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慢慢睁开眼,又看了看那尊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般的金佛,魏长天慢慢将龙泉剑插回星辰刀鞘。 现如今他已再不能挥出一招一剑了。 不过他清楚这尊金佛同样也不会再攻击自己。 作为幻化出的虚影,这金佛无疑是无法做出“搜身”这种行为的。 否则它早就把自己身上的保命道具抢走,然后一巴掌拍死自己了。 因此,它的任务应该只是将自己打个半死,然后再由别人来完成“搜身杀人”这最后一击。 而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真的人。 仰头看了看夜空,魏长天不知道那老乞丐准备派谁入阵来做这件事。 有可能是那个不知名的天道之子,有可能是一个小喽啰,也有可能就是老乞丐自己。 总之,不管是谁,此时应该都快到了吧. 与此同时,距离云安寺不远的一间民宅之中。 屋中的烛火不算明亮,甚至还不比月光更能映出一老一少的脸庞。 “去吧。” 某一刻,坐在蒲团上的老乞丐缓缓睁开眼睛,说出了三个时辰以来的第一句话。 “是时候了。” “.” 双眼微微瞪大,一直守在老乞丐身边的年轻男子略显急促的问道: “义父,魏长天他” “嗯,他已经山穷水尽了。” 老乞丐微微颔首,脸色难掩疲惫:“记住,入阵之后不要与他交谈,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搜身杀人便可。” “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听信他的蛊惑。” “我们极有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 “杀了他,他身上的天道气运便都是你的了。” “.义父放心,孩儿去去就回。” 愣了愣,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年轻男子虽不知幻阵里的情况如何,但却十分相信老乞丐的话,因此当下便起身准备去杀了魏长天。 不过就在他即将推门而出的前一刻,身后却又突然响起一句。 “不要让我失望。” “.” 不要让我失望。 毫无疑问,既然魏长天已无还手之力,那老乞丐便不是在担心年轻男子会失手。 所以,这句话只能是一句警告。 “义父.” 年轻男子脚步一顿,哪里听不出其中意思。 他回头看着老乞丐,无比认真的说道: “孩儿绝不会背叛您。” “那就好去吧。” “是!” “吱呀~” 房门推开又合起,屋中很快便再次归于平静。 然后下一刻,老乞丐便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表情也从此前的平静变得有些狰狞。 “没想到你竟真有些本事。” “本来还想留你再多帮老夫杀几个天道之子的,可惜啊.” “罢了,也算不错了.” “.” 阴冷的自言自语回荡在屋中,角落里的烛光恍惚了一瞬。 听起来,老乞丐起初好像是打算等魏长天杀了足够多的天道之子,掠夺了足够多的气运之后再“一网打尽”,将魏长天杀掉夺走全部气运的。 而他现在之所以选择不再等下去,估计是因为魏长天已经查出了他的身份,因此迫不得己只能提前“收网”。 正如老乞丐所说,虽然有些可惜,但收获却也足够多了。 唯独就是他现在因为要操控幻阵,所以没办法亲自去杀人,便只能派年轻男子去。 而这也就意味着,老乞丐将来早晚还要再做一件事,才能将这些天道气运尽数归集到自己身上. “呵呵.” 冷笑一声,他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那个已经走到院门处的人影。 “老夫与你以父子相称,所以你可千万别令老夫失望。” “早点回来.” (本章完) 第895章 非有与非无(三) “秃驴。” 另一边,云安寺幻阵。 就当年轻男子向着这边而来,意欲取魏长天性命时,魏长天也没闲着,仍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做着最后一次挣扎。 只见他随意喊了一声,身边的空气便开始微微扭曲,然后化作了普玄的模样。 “魏公子。” 看着浑身是血的魏长天,普玄轻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悲悯。 “唉,贫僧早就说过了,你逃不出这幻阵。” “我知道。” 魏长天摇了摇头,表情倒是已不再绝望:“如今看来确实是我太过自大了。” “公子不必痛苦。” 普玄颇为认真的劝道:“天底下能逃出此幻阵的人最多不过一掌之数,公子能做到如今这般已是很厉害了。” “一掌之数?” 魏长天稍稍一愣,旋即苦笑道:“我还当一个也不会有呢。” “公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普玄没有嘲笑魏长天的自傲,只是轻声感叹:“世间之大,能人异士要远比你我想象的多,若没亲眼见识过,有时自然不会信。” “我倒不是不信,就是有些意外罢了” 魏长天看了一眼不远处果然已呆立不动的金佛,突然话锋一转,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废话。 “秃驴,不出意外的话,今夜我就要死了。” “贫僧知道。” 普玄颇为认真的点点头:“只可惜贫僧只是虚幻之人,不能给公子家眷送去公子的遗言。” “遗言” 魏长天眼神一滞,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秃驴,你有没有想过,我死之后,你或许永远也无法解脱了。” “.” 双眼蓦然瞪大,普玄的身子颤了一颤。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魏长天,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而魏长天则是笑了笑,慢慢接着说道: “被困在一方寺庙之中三百年。” “我虽不知道你是如何诞生的意识,但却知道这三百年间你有多痛苦。” “你诞于此阵,便与此阵生死与共。” “阵法不灭,你便不灭。” “虽说人人都想要长生不死,但你这般长生却与被困在囚牢之中无异。” “秃驴,你其实早就想要结束这一切了,对么?” “我” 张了张嘴,普玄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浮起一丝难言的痛苦。 确实,正如魏长天所说,自打他觉醒了个人意志之后,他在云安寺的每一天都无比的煎熬。 只是他身不由己,并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就这样在重复的虚幻之中日复一日。 从这个角度而言,或许“没有思想”反倒要更好一些,最起码不会对这样的日子生厌。 所以.是在清醒中痛苦,还是在麻木中沉沦。 就像前世莎士比亚的那句“生存还是毁灭”,这个问题对普玄来说很难选择。 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无比真实、又无比虚假的手指,然后又缓缓抬头看向魏长天。 普玄没有回答,但又好似已经给出了答案。 “果然。” 另一边,魏长天轻轻松了口气,脸色也变得诚恳与认真。 “秃驴,你一定知道这幻阵的弱点是什么。” “告诉我,我出去之后定会毁了此阵,你便也可以解脱了。” “我知这很难,只是我们已没有太多时间了。” “帮我,也帮帮你自己。”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 最后的机会。 毫无疑问,站在魏长天的角度,这确实是他最后一丝可以逃出幻阵的希望。 而对于普玄来说,如果错过这一次,他同样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才能再次等到如魏长天这样一个有能力毁灭幻阵的人。 挣扎、痛苦、茫然. 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普玄心头,亦令他逃避似的后退了半步。 然后,他便在魏长天失望的目光中转过身,一步步向着远处走去。 终究还是失败了么 魏长天看着普玄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知道普玄为何不愿意帮自己。 可能是相比于“解脱”,后者更害怕“死亡”。 也可能是他不愿意背叛这个将他诞生的幻阵。 总之,普玄就这样一步步走远了,甚至都没再回头看魏长天一眼。 金佛散发的金光直落在他身上,在他身后拉出一道好似不该存在的长影。 然后,他慢慢停下了脚步,站停在了那尊巨大的金佛脚下。 相比于十余丈高的佛像,普玄跟魏长天一样,就如同蝼蚁般渺小。 不过下一刻,他的身体却缓缓飘起,越飘越高,直至与佛首齐平。 一佛一人,皆诞于幻阵的二者就这么对视着 这幅场面乍一看其实挺荒诞的。 普玄整个人还没有金佛的眼睛大,但魏长天却能感受到他们确实是在对视。 而因为普玄是背对着自己,所以魏长天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面对自己的佛目。 金色的瞳孔里隐隐约约反映着普玄的身影,魏长天看见他好似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什么。 普玄的声音很小,起初魏长天并未听清。 不过当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且逐渐从低喃变成嘶吼时,魏长天的眼神便一瞬间变得惊讶。 “够了!够了!!” “够了!!!” “够了!!!!” 发泄似的怒吼似乎并非来自那个始终十分平静的普玄,但这的确又是他的声音。 而这些“够了”意味着什么,魏长天当然再清楚不过。 “这” 魏长天万万没想到事情竟再次发生了转机,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何感想。 而普玄此时周身也猛地爆发出茫茫同样刺眼的金光,然后在一片金芒之中举起了右拳。 相比于魏长天此前所施展的诸多声势浩大的招式,这一拳无疑十分朴素。 可也就是如此一拳,却令魏长天产生了一种不能敌的感觉。 电光火石之间,魏长天来不及想太多,只是张大嘴巴看着普玄猛地挥动拳头,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一样向着那巨大的佛首冲去。 普玄没有告诉魏长天这幻阵没有弱点,唯一的阵眼便是这尊金佛,只有击溃后者才能出阵。 普玄也没有回答魏长天那个关于“清醒还是麻木”的问题。 因为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救魏长天。 这一拳,他只是为了救自己。 “砰!!!!” 犹如山崩的爆裂声中,金色的拳头砸中了佛首。 在这一击之下,那尊任由魏长天百般进攻都始终未曾倒下的金佛竟猛地向后仰去。 只不过后者并未真的倒下,金佛只不过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重新站直了身子。 再然后,它缓缓抬起了巨手,随意一扇,便将普玄自半空中砸入地面。 (本章完) 第896章 非有与非无(四) “砰!!!” 看着普玄愤怒的挥拳,又看着他如同一只苍蝇一样被那金佛随手扇落地面.魏长天瞪大眼睛,从未见过反转如此之快的“剧情”。 在普玄挥出那一拳之时,他觉得事情或许有了转机。 然而,金佛紧接着只用了一掌便把这丝转机彻底轰碎。 普玄就像是一个不甘麻木,选择奋力抗争命运,但最终又被命运随意碾压而溃的蝼蚁,在这一刻显得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 愣愣的看着地上被砸出的深坑,魏长天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而就在下一刻,一道人影却又突然冲出深坑,笔直的向着金佛再次冲去 “砰!!” “砰!!” “砰砰砰!!!”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在魏长天惊愕的目光中,普玄便这么一次次的冲向金佛,然后被轰飞,然后再次起身前冲 短短几十息时间,魏长天已数不清他被扇飞了多少次,只能看到他的势头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直到再也无法站起身子。 原本整洁的袈裟已变得破破烂烂,满身的泥泞之中却并无鲜血。 身为一个虚幻之人,普玄当然不会流血,也不会死。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是无敌的。 与那尊金佛一样,他的力量同样来自于幻阵,因此亦有一个上限。 而目前来看,普玄明显已经快要达到这个上限了. “魏公子” 艰难转回头来,普玄看着一脸错愕的魏长天,脸色惨白的轻声问道: “你可还有一击之力?” “.” 眼神一滞,蓦然回过神来的魏长天看了看普玄,又抬头看了看那尊佛光已同样变弱了不少的金佛,终于明白了普玄方才那番看似徒劳的挣扎其实并非没有意义。 毫无疑问,击溃这尊金佛应该是破阵的唯一方法。 而经过自己和普玄两人的轮番消耗之后,前者此刻也已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或许再来一次,便真的能将这真佛击溃 “有。” 没有丝毫犹豫,魏长天重重吐出了一个字。 丹田之中空空如也,早就没有半分内力。 系统里出售的可以瞬间恢复状态的“天元丹”早就服过了,此时还在“购买冷却”时间。 其实魏长天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可以再施展出最后一击。 但他还是面色坚定的慢慢拔出龙泉剑,双膝微微弯曲,摆出了冲锋的姿势。 不管怎么样,这应当都是真正意义上最后的机会了。 所以哪怕只有再微弱不过的力量,他也要竭尽全力。 “秃驴,试试吧。” “好。” 两个微弱且坚定的声音响起又落下,当两人化作两道模糊的人影直直冲向金佛,一拳一剑带着无路可退的决然狠狠砸在后者那庞大的身躯之上时,距此数里之外的老乞丐亦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嗤啦!” 鲜红的血滴落在烛台上,令本就不甚明亮的烛苗一阵剧烈摇晃。 身子猛地晃了晃,老乞丐就似被重锤砸中一般,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无比。 很明显,作为幻阵的掌控着,幻阵的状况亦会对他产生一定的反噬作用。 而现在他既然是这般模样,自然便说明那威力巨大的幻阵竟然真的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死死咬紧牙关,老乞丐的眼神充斥着无以复加的愤怒与狠辣。 他想过那年轻男子可能会背叛自己。 可他万万没想过最终背叛自己的居然是普玄。 作为阵法幻生出的“产物”,普玄怎么会背叛幻阵?! 老乞丐虽然听到了魏长天和普玄的那番对话,但却不能理解普玄竟甘愿与幻阵一同烟消云散。 只是不论明不明白、理不理解,老乞丐都清楚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在这或许是唯一一次击杀魏长天的机会面前,他绝不允许失败! “噗!” 猛地咬破舌尖,血雾炸开在身前。 老乞丐双手快速掐出一个个复杂的手诀,其气息则在飞速变得虚弱。 不过几息之后,他的脸色便已犹如死人,手上掐诀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越来越艰涩。 直到在某一刻彻底停了下来. “.” 血雾散去,烛火重新变得平稳,屋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已没了生息的老乞丐突然动了动指尖。 他仍低着头,但嘴角却浮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 所以. “还是失败了么.” 仰面躺倒在冰冷的泥土上,魏长天恍恍惚惚看着那尊仍屹立不倒的金佛,轻轻叹了口气。 “唉” “怎么回事” 云安寺外,月光下的青石路上,顾盼儿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刚刚好像看到面前的云安寺突然消失了。 高大的院墙、沐浴在银辉中的殿顶、几棵苍天古树.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古怪的空地。 那空地上立着数根黑色的柱子,还有一个躺倒的人。 哦,地上好似还散落着无数铜钱碎银。 是错觉么? 揉了揉眼,顾盼儿疑惑的看了看就在几步开外的高大寺门,以及门匾上熟悉的“云安寺”三字,心中大为不解。 不过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再次迈步走到寺门旁紧闭的侧门之前,轻轻叩了叩门。 “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回荡在夜幕之中,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与寻常寺庙一样,云安寺酉时就会闭门,不过若有香客想要夜间造访也会接待。 可今日为何没有人来开门呢? 顾盼儿后退了一步,只当是寺中有事,摇了摇头便准备离开。 但还未等她转过身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这位公子,云安寺今夜好似不待香客呢。” 看到表情好似有些惊讶的年轻男子,顾盼儿以为前者也是来烧香的,便好心提醒道:“妾身方才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都未曾有人来问。” “是么.” 不动声色的快速打量了一番顾盼儿,年轻男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姑娘提醒。” “公子客气了。” 点点头,顾盼儿没再多说什么,迈开步子走过年轻男子身边,好似这就要打道回府。 只是她走出几步后却又突然站住了脚步,回头看了那年轻男子一眼。 “姑娘,怎么了?” 年轻男子的表情不怎么自然:“我并非是来烧香的,只是来找寺中方丈谈些事情。” “哦,妾身没什么事,那便不耽误公子了.” 顾盼儿低了低头,语气较之刚刚多了几分轻微的颤抖。 在年轻男子突然变得警惕的目光中,她快步转身走远,但袖中的双手却攥的很紧。 因为就在刚刚,顾盼儿突然发觉就在云安寺消失的那一瞬间,躺倒在数根黑柱之间的那个人好像是魏长天。 (本章完) 第897章 非有与非无(五) 当魏长天终于见到那个年轻男子时,他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了。 虽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他还是微微动了动脑袋,看着前者先是快步走到自己不远处,然后又十分谨慎的四下看了看。 “不用看了,我都这样了,还能布置什么埋伏不成?” 魏长天嘴角扯动,仰面看着夜空自言自语道:“这幻阵确实厉害,不过我只差一点就能破阵了。” “你义父应该也不好受,估么着这次一定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奶奶的,我明明跟他无冤无仇的” “.” 嘀咕了几句,见年轻男子仍没有走近,魏长天不禁哑然失笑道: “你就这么怕我?” “也对,毕竟平时我一个能打你十个。” “话说你叫什么?” “我都快死了,你总得让我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吧。” “你义父叫观空这我已经知道了。” “你呢?” “叶玄?林凡?林直?顾清言?” “.” 一口气把没见过面的四个天道之子的名字都说了一边,魏长天看到年轻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很明显,他应当便是这四人中的一个,只是不知究竟是谁。 “不说话?” 笑了笑,魏长天对年轻男子的“沉默”并不意外。 “让我猜猜,是你义父让你别与我说话的吧。” “他怕你被我蛊惑,让你入阵之后就赶紧搜身杀人。” “啧啧啧,倒是够谨慎的”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有此担心。” “是他认为你会背叛他?” “还是他在害怕我会说出一些你不该知道的东西?” “嗯我觉得是后者。” “你觉得呢?” “.” 魏长天的声音回荡在废墟之中,就如同魔鬼的低语一般令年轻男子一瞬间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魏长天肯定会说些什么以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在来的路上也做过诸多假设,将信不论后者说什么自己也不会动摇。 可现如今,魏长天还是只用了几句话便令他的心底产生了极大的震荡。 是啊,为什么义父会反复叮嘱自己不要听魏长天说的话。 难道真如魏长天所说,义父是怕自己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么. 下意识的挪开目光,年轻男子不敢与魏长天对视,呼吸亦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而魏长天见竟真有效果,便也语气平静的接着说道: “你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你可知如你一般的人这世间还有十二个?” “天道气运并非定数,乃是可通过杀掠来转移的。” “比如你义父的那个手下,九真教的教主霍天阳,他便是杀了另一个天道之子韩观,夺走了后者的天道气运,这才得以走到今天这一步。” “哦对了,不知你清不清楚,霍天阳与韩观之间亦是义父与义子” “.” 就眼下这种情况,魏长天没有保留,也没必要保留,很快便将关于天道之子的秘密说了个七七八八。 这其中有些是年轻男子知道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 而也正因为他知道一些,这才更能验证魏长天整体所言的真实性。 双目瞪大,年轻男子的脸色几度变化。 魏长天话里话外一直在暗示他,告诉他观空,也就是他的义父早晚会杀他夺运。 其实这部分内容魏长天完全是瞎编的,他哪里知道那老乞丐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但谁知他随口编的故事其实恰好就是真相。 当然了,不管是真是假,眼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年轻男子到底会不会信 “闭嘴!!” 突然,一声暴喝令魏长天的话戛然而止。 不论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听魏长天的蛊惑也好,还是决定相信老乞丐也罢,年轻男子都在某一刻猛地抬起头来,有些愤怒、又有些恐惧的喊出了他进入幻阵之后的第一句话。 然后,他也不管魏长天是否还留力要暗算自己,几步来到后者身边,旋即一脚便将龙泉剑踢飞。 操! 见到这一幕,魏长天不由得在心底怒骂了一句,知道自己大概率要“策反”失败了。 当然,这倒是不算多么意外。 毕竟人家跟老乞丐以父子相称,又岂是自己三言两语便能挑拨的. 看着面前的男子,魏长天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些垂死挣扎的话,也没有反抗。 时至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虽然自己还有最后一个小手段,可以保证自己不死。 但这次自己确实是被算计了,且注定要损失惨重。 唉,就这样罢。 差不多几十息后,年轻男子结束了对魏长天的搜身。 星辰刀鞘、清绝玉佩、馗龙令牌、以及别的一些保命道具、子母玉、妖灵丹等等物件皆被找了出来,一样也没遗落。 可以说除了一件遮羞的衣裳之外,年轻男子什么也没给魏长天剩下,甚至还反复搜索了三四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而等这一切做完,确定再不可能有任何意外发生之后,他便缓缓拔出了腰间佩剑。 “沧啷.” 举剑悬停于魏长天胸口上方,年轻男子顿了一顿,突然轻声说出两个字。 “林直。” “.” 林直,排位第六的天道之子。 或许是已确定魏长天必死,年轻男子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但魏长天却对此毫无反应,只是死死盯着那近在咫尺的泛着寒芒的剑尖,似乎压根就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 不是吓傻了。 此时此刻,魏长天是真的没工夫搭理这个林直。 因为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等着那剑尖落下,然后在其刺穿自己心脏之前快速从系统里购买一块清绝玉佩。 没错,这就是魏长天的小手段。 虽然身上的清绝玉佩已经被搜走,但系统却是可以随时兑换。 而只要卡好时间,那自己就可以顺利逃出生天。 当然了,这操作起来多少有一点难度。 太早兑换,万一被察觉到就坏了。 太晚兑换那结果就更不用说。 总之,魏长天需要卡在林直动手的一刹那换出清绝玉佩。 所以他如今才会对林直的自报家门熟视无睹,生怕就在自己说话的功夫后者突然动了手。 生死关头,这般谨慎倒是没错。 只是魏长天如此异常的表现却是引起了林直的怀疑。 (本章完) 第898章 非有与非无(六) 毫无疑问,魏长天现在的反应并不正常。 一个人在临死之前,或许会表现的紧张、恐惧、绝望,甚至是平静、洒脱。 但不论什么情况,临死之人都决不应该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看着魏长天就如同在等着什么一样的表情,林直目光一愣,心中猛地浮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就是感觉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会死。 可为什么. 明明魏长天身上已无任何保命至宝,也没有了丝毫反抗之力。 更关键的是魏长天仍身处幻阵之中,一切逃命的神通都无济于事。 所以,他凭什么不死? 他凭什么不害怕? “你” 泛着寒光的剑尖停在距离魏长天胸口几寸的位置,林直在这最后关头终于还是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他要紧牙关,死死盯着魏长天,刚欲开口说些什么。 但也就在这一刻,一个急促的喊声却突然自不远处响起。 “相公!!” “.” 相公? 一时间,魏长天和林直两人皆是一愣,瞬间转头看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青裙的顾盼儿。 “嗯?” 魏长天万万没想到顾盼儿居然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心中不由得大感疑惑。 而相比之下,林直此时的茫然则要更甚。 他刚刚才在幻阵之外见过顾盼儿,虽说对后者来此的动机有一点怀疑,但又怎会想到这普普通通的女子竟是魏长天的女人? 林直晓得魏长天有好几个老婆,可这些人如今大都在蜀州,唯一可能出现在临川的便只有杨柳诗。 林直和老乞丐到临川城时杨柳诗就已经去往长留山了,因此林直确实不知道杨柳诗长什么样子。 不过他却知道杨柳诗的容貌极为惊艳,且真正的身份是一只千年狐妖。 因此,面前这个身上毫无内力波动,同时长相也只能算作“出众”的女子定然不会是杨柳诗。 那她是谁? 她又是如何能找到魏长天的?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眯眼盯着正在往这边跑的顾盼儿,林直已然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他十分谨慎,并未轻视这样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毕竟后者不仅能找到魏长天,更是能识破幻阵,又怎么会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眉头紧皱,剑尖微移,衣袍亦渐渐开始鼓动。 随着顾盼儿越来越近,林直的表情也越发紧张。 甚至连魏长天此刻都有些怀疑顾盼儿是不是另有身份了。 难道是一个隐于市的大佬? 可尼玛哪个大佬会隐藏在青楼里啊,这癖好未免也太古怪了吧。 但如果不是这样,又该怎么解释顾盼儿能找到这里 月色沉沉,夜风呼啸。 魏长天和林直就这么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顾盼儿,心中的疑惑相似,但心情却又截然不同。 毕竟不管怎么说,顾盼儿肯定是魏长天这头的。 而如果她真的是某个有着特殊癖好的神秘高手. “放开我相公!” 又是一声呼喊急切且慌乱。 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注视下,顾盼儿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遍地碎石断木,义无反顾的向着魏长天跑来,同时似有些威胁般的冲林直大喊道: “我已经官报了!官差马上就到!” “你还不快滚!!” “.” 我已经报官了。 当魏长天和林直听到这句话时,表情都一下子变得无比诧异。 虽然两人是敌人,但此时心里的想法却是十分一致。 报官? 官府能管得了这事儿? 这就好比两伙黑帮正在火并,然后一个路过的小学生突然跳出来喊道“我已经告老师了”一样荒谬。 别说临川官府了,哪怕就是景国青在这儿,眼下恐怕也连个屁都不敢放。 所以. 短暂的愣神过后,魏长天和林直终于明白了顾盼儿根本不是什么“隐藏大佬”,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的女子。 因此,他们再看向后者的眼神也就变得颇为古怪。 不过顾盼儿却是不明白这些,仍旧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故作凶狠的对着林直又一次骂道: “不要伤我相公!” “滚啊!” “快滚啊!!” “.” 瞥了顾盼儿一眼,林直很明显不可能“滚”。 虽说前者已没了威胁,但她这般喊叫却着实令林直有些心烦意乱。 所以稍稍犹豫了一下后,他便准备将这个聒噪的女人先杀了,然后再仔细琢磨琢磨该如何万无一失的杀掉魏长天。 剑尖一颤,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的心思。 魏长天如何看不出他要做什么,因此便赶在其出手之前先一步说道: “林直,她与此事无关,打晕就是了。” “.” 低头看向魏长天,林直皱了皱眉。 看得出他并非多么凶恶,平日里估计极少做滥杀无辜这种事。 不过这次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沉吟片刻后,他盯着魏长天慢慢回答: “不行,她既已知晓了幻阵的存在,那便必须要死。” “可她并非修行之人。” “与此无关。”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除非你说出你还有何种保命手段。” “啥保命手段,我早就认命了。” “我不信。” “.” 看着一脸严肃的林直,魏长天无奈的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顾盼儿大概率难逃一死了。 按照天道之子普遍“言出必行”的性格,如果自己不换清绝玉佩,任由林直杀了自己,那后者倒是真的有可能放过顾盼儿。 只是魏长天怎会用自己的命换顾盼儿的命,因此交涉无果后便不再言语。 而与此同时,顾盼儿也终于跑到了两人近处。 一把狠狠推开林直,她张开双臂挡在魏长天身前,通红的眼眶里充斥着愤怒与憎恨。 林直没想到这女人这么大胆,一下子不由得愣了一瞬。 借着这一瞬的空档,顾盼儿赶忙回头看了一眼魏长天,颤声问道: “相、相公,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从顾盼儿的声音里,魏长天能听出那无法掩盖的恐惧。 想来也正常。 虽然顾盼儿的性格跟大部分女人不一样,但终究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哪里见过今夜这般场面,不害怕才奇怪。 还有刚刚那句“我已经报了官”。 这话在自己听来可能很可笑,但对顾盼儿而言,这或许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以救下自己的办法了. 看着那双眸子里的恐惧与担忧,魏长天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是莫名问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是你相公了?” “我我怕暴露你的身份。” “.” 都这时候了,还这么替自己着想么? 心头涌起一丝愧疚,魏长天这时候反倒希望顾盼儿可以“自私”一点。 因为自己这次是真的救不了她.嗯? 突然,魏长天的眼神猛地一滞。 包括两步外已经举起长剑准备刺向顾盼儿的林直,此刻也是一瞬间脸色大变。 两人都蓦然转头看向一个方向,旋即只见一道白影由远及近飞速掠过夜空,耳边又响起了同样的一句—— “相公!!” (本章完) 第899章 非有与非无(七) 相公 同样急切的急切,同样的内容,同样的来自一名女子。 只不过相较于刚刚,这次伴随着这俩字一并而来的并非是那听起来可笑的“我已经报了官”,而是犹如排浪般的滔天气势。 “死!!!” 青色的光芒转瞬之间划过夜空,夹杂着愤怒与杀意一起向着林直撞去。 而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后者根本没时间多想,只是完全凭借本能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唰!” 回手以最快的速度挥出一剑,斩向几步开外的魏长天和顾盼儿。 甚至都没有查看这一剑的结果,林直下一刻便丢掉长剑,飞快俯身,想要捡起地上散落的诸多物件。 不过那道青芒实在太快,他尚只来得及捡起一块雕刻着古怪蛟龙的令牌,整个人便瞬间被淹没在了刺眼的强光之中. “咔嚓!咔嚓!” 尘埃碎石漫天翻卷,两道细微的玉裂之音先后响起,进而是两团绿光炸开。 而当这两团绿光消散、烟尘散尽之时,魏长天和林直便双双消失在了原地,一片废墟之中只剩下了两名分别身着青裙和白裙的女子。 “相公!” “相公!!” 没有任何犹豫,两个女子同时扑向魏长天消失的位置,急促的呼声不分前后。 在发现那里已空空如也之后,她们又同时抬头四下看去,结果自然还是没有找到半个人影. 夜色如水,映着大战过后的废墟重归平静。 这方才短短的几息功夫里,二女的反应、动作、眼神,一切都如出一辙。 不过片刻后,当意识到魏长天是真的消失了,她们的表情便渐渐变得不再相同。 青裙女子仍旧是那般茫然与慌乱,她不知所措的咬紧嘴唇,恐惧和担忧仍充斥着眼眸。 但白裙女子却是已变得平静,甚至还轻轻松了口气。 很明显,前者不知道魏长天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其现在是死是活,故而仍旧慌乱。 而后者显然已经猜到魏长天是借助清绝玉佩逃出了幻阵,因此才没有了此前那般紧张。 总之,不管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魏长天现在都已经不见了。 那么二女便也终于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 “.” “你、你是谁?” “你是谁?” “咦?你们快来啊!这里有个人!” “啊,他是不是死了啊。” “没有吧,你看他还喘气呢。” “应该是个酒鬼,我娘说了酒鬼没一个好东西!” “看我一泡尿呲醒他!” “.” 另一边,距离云安寺约莫七八里外的一条小巷中。 就在杨柳诗和顾盼儿两人仍在幻阵里大眼瞪小眼的同时,一群小孩儿则是围在躺倒在地的魏长天身边交头接耳。 “操!” 听说有人要往自己脸上撒尿,魏长天一个鹞子翻身瞬间从地上跃起,吓得周围小孩儿立马大叫着作鸟兽散。 “呀!酒鬼醒了!” “快跑啊!” “等等我!” “.” 伴随着嘈乱的喊叫,一群孩子很快就跑出了小巷,其中一个的裤子有些松垮,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准备撒尿的那位。 而魏长天当然不会去追,只是看着他们跑走,然后便又一屁股坐回到地上,在脑海中慢慢整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杨柳诗怎么来了? 她不是跟许全在一起么?怎么会出现在云安寺? 是张三和李子木把自己失联的事告诉她的? 应该是这样. 飞快想明白第一个问题,魏长天有些庆幸的松了口气。 幸好。 这次要不是杨柳诗,自己还真不一定能逃出来。 毕竟那个林直当时已经察觉到不对了,万一他要是再稳妥一些,比如先把自己打晕之后再杀,那可真就玩完了。 就是不清楚杨柳诗是怎么找到云安寺的。 可能是因为她精通幻术? 但此前她也在临川城待了好几天,也没见她发现云安寺的异常啊。 还有顾盼儿,她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如果说杨柳诗是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手段,那顾盼儿一个普通人又凭什么? 算了。 这些事等之后问一问就行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直死没死。 当时林直在最后关头冲自己挥出一剑,自己只来得及推开顾盼儿,立马换出清绝玉佩,再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很明显,虽说是天道之子,但真打起来林直肯定不会是杨柳诗的对手。 只是林直身上大概率也有保命道具. 由于即便林直死了也是杨柳诗杀的,系统肯定不会有提示,所以魏长天现在也没法做出判断。 不过思考片刻后他还是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明白林直应该同样没死。 唉. 这么一想,自己虽然最终还是逃过一劫,但今天晚上无疑是亏大了。 不仅用了一枚清绝玉佩,并且星辰刀鞘、馗龙令牌那些东西也有可能被林直带走了。 还特么的整了一身伤嗯?? 突然,魏长天眼神一愣,旋即“噌”的一下站起身,不可置信的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怎么回事?? 伤呢?? 自己怎么屁事没有??? 茫然的瞪大眼睛,醒来后就光顾着“复盘”的魏长天直到这时才发现不对。 清绝玉佩并没有“疗伤”效果,所以说自己不是“伤愈”了,而是压根就没受过伤! 并且丹田之中的内力也十分充盈,哪里有半点灯枯油尽的样子?! 眼神无比迷茫,魏长天呆呆的站在风中凌乱。 他就这么愣了很久,这才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 或许自己在幻阵中与那金佛的“战斗”都是假的。 包括自己的伤也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应该没错了。 毕竟那尊金佛是虚幻的,又如何能给自己造成真的伤害? 而这也能解释为何老乞丐要“多此一举”派林直来杀自己了。 因为只有林直这样一个“真人”,才能真的“杀”了自己 淦! 感情自己一直是在“精神自虐”??? 心里大骂一声,魏长天恼羞成怒似的瞪了一眼云安寺的方向,旋即便化作一道黑影激射而出。 奶奶的! 今晚老子一定得把你这傻逼阵法给灭了!! (本章完) 第900章 非有与非无(八) 另一边,幻阵之内。 “.就、就是这样了。” 低着头,声音有些小。 跟杨柳诗相比,顾盼儿终究还是嫩了一点,因此很快便就把她是如何跟魏长天相识的,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了,之所以说实话也是因为顾盼儿比较信任杨柳诗。 她虽然如今尚不知杨柳诗是谁,但却知道是后者救了魏长天。 更何况她听得清楚,对面这个女子可是也称呼魏长天为“相公”的 “所以你为何称呼他为相公?” 另一边,杨柳诗冷冷瞥了顾盼儿一眼,看得出对这件事颇为在意。 而后者闻言则是脸色一红,轻声如实回答: “我不知贼人是否知道魏公子的身份,只是想着这样或许更稳妥一些。” “哦,我知道了。” 点点头,杨柳诗大约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开始捡拾地上散落的星辰刀鞘等物。 顾盼儿犹豫了一下,一面弯腰帮她一起捡,一面试探性的问道: “不知姐姐是” “我是长天的娘子,你叫我柳诗就是。” 杨柳诗接过顾盼儿递来的一块子母玉,脸上的表情多少缓和了一些:“长天可曾跟你提起过我?” “柳诗.” 顾盼儿心中记下名字,却不怎惊讶,应该是早就猜到杨柳诗与自己不同,真的是魏长天的娘子。 “魏公子说过他已婚娶,但未曾提起过夫人的名字,小女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夫人见谅。” 微微施了一礼,顾盼儿算是为她刚刚“假冒人妇”的行为道了歉。 杨柳诗当然不会小心眼的为难她,笑了笑此事就算翻篇。 而误会解开后,两人便也终于开始审视起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残垣断壁,满地狼藉。 曾经庄重肃穆的云安寺已变成了一片废墟,在凄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冷清。 “怎么会这样呢” 因为方才注意力全在魏长天身上,顾盼儿直至此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虽然不知在自己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云安寺变成这个样子,那理应会闹出极大的动静才是。 可为何临川城中竟没人听到呢? 皱了皱眉,顾盼儿的眼神十分茫然,看得出不能理解这一切。 而杨柳诗应当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稍作思考后便开口解释道: “这里应该是一处幻阵。” “幻阵?” “嗯,便是一种特殊的阵法,可以化作任何景象,甚至能够做到以假乱真。” “夫人是说.这云安寺是假的?” 顾盼儿很聪明,立马便懂了杨柳诗的意思,不由得蓦然瞪大了眼睛。 “你可以这么理解。” 杨柳诗没有给顾盼儿解释太多关于幻阵的事,留下一句“在这里等着”之后便四处去转了转,差不多一炷香后才走了回来。 “确实是幻阵,并且十分高明。” “此阵只可进不可出,我暂未找到什么办法出去。” 简单说了两句,杨柳诗便将视线投向那尊已重新坐回到莲座之上的佛像,表情有些若有所思。 而顾盼儿却是一愣,赶忙问道: “夫人,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做,等着就是。” “等着?” “嗯,长天他一定会回来救我们.” “嗖!” 似乎是为了验证杨柳诗所言的正确,还未等她说完,一道黑影便忽的自阵外掠了进来。 正是好不容易逃出去,却又再次“自投罗网”的魏长天。 “相公!” 见到魏长天,杨柳诗脸上的淡定之色一瞬间就被急切所取代。 她快步向着魏长天迎去,见后者身上的伤莫名其妙全部消失之后先是一愣,然后才语速极快的问道: “我不在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什么了?” “那个意欲杀你的年轻男子是谁?” “他明明只有六品,怎会能打伤你?” “还有这幻阵又是怎么回事?” “.” 死死攥着魏长天的衣角,杨柳诗噼里啪啦一口气问了一大堆问题。 而魏长天则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慰道: “这些事等会儿再说,如今我们还是先出去。” “哦对了,你怎么来了?是张三跟你说了什么?” “嗯,张三传信给我说一整天都没能联系到你,怕你出了什么事” 杨柳诗眼眶一红,咬着嘴唇微微转开头,似乎是不想在这时候哭。 很快,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便拿出几样物件交到魏长天手里。 “那个年轻男子没死,应当身上带着清绝玉佩。” “他逃走前好像捡走了一块令牌,其余的东西都在这里。” “好” 接过星辰刀鞘等物,魏长天只一眼就看出少了什么。 是馗龙长老令牌。 本来自己有两块令牌.准确的说是老张头留下了一块,玄天剑残魂还有一块。 可后来残魂那块被许岁穗偷走了,老张头那块自己则交给了楚先平。 虽说直到现在楚先平也没将令牌还给自己,不过许岁穗手里那块自己却是早就要回来了。 结果现在这枚馗龙令牌就这么被林直给带走了。 魏长天不知道林直是有意拿走了令牌,还仅仅只是一次无意之举。 总之在失去了这最后一块令牌之后,他便算是彻底无缘馗龙长老会了。 唉。 在心底叹了口气,魏长天倒也不是特别难受。 毕竟丢了馗龙令牌的负面影响不是立刻便能体现出来的。 最起码神击符、星辰刀鞘这些东西没被林直带走,他觉得这就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行了,先去破了这狗屁阵法再说吧。” 摇摇头,魏长天没在杨柳诗面前表现的太过沮丧,说了一句话后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顾盼儿身上。 “你没事吧?可曾受伤了?” “啊?没、没有。” 顾盼儿赶忙摆摆手:“公子你” “我也没事。” 魏长天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 “今夜之事多谢了,若不是你,或许我也等不到柳诗来救。” “公子不要这样说。” 顾盼儿低了低头:“只要你没事就好。” “.” 很明显,这句话怎么听也带着些暧昧的感觉在其中。 魏长天下意识的看向杨柳诗,发觉后者的表情竟然没什么变化。 果然大度! 心中夸赞一句,魏长天刚欲说些什么,腰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相公,盼儿可是个好姑娘。” 手上暗暗用力一拧,杨柳诗笑盈盈的看着一脸尴尬的魏长天,轻声提醒道: “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她。” “.” 我就知道!女人就没有不会吃醋的! (本章完) 第901章 非有与非无(九) 很快,魏长天三人便站在了那尊巨大的释迦摩尼佛像脚下。 整座大雄宝殿早已在此前的战斗中化作一片废墟,唯有这尊佛像依旧屹立在原处。 不过相比于方才金光灿灿的样子,如今其身上已经有不少破损之处,看来整座幻阵的能量确实已然快到极限了。 “相公。” 仰头看了看佛像,杨柳诗轻声问道:“这便是此阵的阵眼?” “嗯,只要将其击溃,这阵法便会随之湮灭。” 魏长天点了点头:“刚刚我用了全力也没能做到,不过现在再加上你,估计应当没问题。” “好,那我们现在便试试?” “等等,我想起来一件事” 魏长天突然摆了摆手,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直接开口喊道: “普玄!” “.” 从“秃驴”到“普玄”,称呼上的变化体现出了魏长天对普玄态度的改变。 而随着空气一阵扭曲,后者便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魏公子” 身形由虚转实,普玄身上没什么伤口,不过无比疲惫的脸色却证明了其现在应该也没什么“能量”了。 “这是我娘子,方才是她及时赶到救了我。” 见普玄的目光落在杨柳诗和顾盼儿身上,魏长天便指着二女简单介绍道: “这是顾姑娘,是我的咳,好友。” “夫人,顾姑娘。” 冲二女点了点头,普玄倒没什么八卦的心思,只是颇有些感慨的看了一眼高大佛像,轻声叹道: “魏公子,看来你刚刚是成功出得阵去了。” “如今这阵法已岌岌可危,你再出手几次应当便可破阵。” “嗯,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叫你出来,想要问问你” 魏长天看着普玄,轻声问道:“你可已准备好了?” “.” 夜风拂过,废墟之中一片安静。 杨柳诗和顾盼儿来得晚,不知道普玄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魏长天在说些什么,便有些茫然的闭嘴不言。 而普玄则是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是。” “非有非无,离生离灭。” “不生既不灭,不生故不灭。” “既然我本不该存在,那便理应重归寂灭。” “魏公子,你不必替贫僧感到惋惜。” “与阵法一同消散,于贫僧来说不是死,而是生.” 什么非有非无,什么离生离灭。 普玄说的这番话魏长天大部分都听不懂,不过却是听懂了最后一句。 与阵法一同消散,不是死,而是生。 “好,那我这就动手了。” 深深看了普玄一眼,魏长天“沧啷”一声拔出龙泉剑,转身面向那尊金佛。 不过就在他挥剑之前,却又突然问了一句。 “你可还有什么话想要我带给别人么?谁都可以。” “.” 袈裟微微一颤,普玄闻言后有一瞬的愣神。 他只是虚幻之人,哪里有什么亲朋好友。 但魏长天却问他还有没有遗言。 那么这遗言便只能是留给那个名为观空的老乞丐了。 “如此.便有劳公子给他带句话吧。” 看着回过头来的魏长天,普玄没有说明“他”是谁,但两人心里却都再清楚不过。 然后,他便轻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百家之长终难融于一身,若放不下,便得不到。” “.” 放不下,便得不到。 听着这句充满了佛门气息的“遗言”,魏长天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杨柳诗。 后者虽然一直很茫然,但却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内力翻涌间巨大的狐妖虚影便缓缓浮现在其身后。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举起了手中龙泉。 在普玄和顾盼儿或平静、或惊愕的目光中,在头顶不知真假的明月映照下,两人踏前一步,站在了仿佛在微微颤抖的佛像之前。 下一刻,银白两色强芒猛地炸开,三千长剑组成的剑龙和雪白的狐妖虚影便这样向着那巨佛冲去。 “轰!!!” 当第一声巨响于临川城上空滚过之时,连那天上的星都仿佛颤了一颤。 无数百姓惊慌失措的向着一个方向看去,眼神中写满了茫然与恐惧。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应当又是魏长天闹出的动静。 当然了,这倒也没错。 只是恐怕没人能想到云安寺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怎么回事?!” “云安寺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见、见鬼了” 云安寺附近,距离“事发中心”稍近一些的几条街道上,所有能或多或少看到云安寺一角的人全部呆愣在了原地。 因为就在刚刚,这座临川府境内唯一一座佛门寺庙竟在短短几息的功夫里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不是被毁,是如同幻灭的泡影一样化作无数光点,然后彻底泯灭在了夜色之中。 高大的寺墙,气派的寺匾,系满了红绸的苍天古槐,鎏金的殿顶关于云安寺的一切统统不见了,所剩的仅有一片空荡荡的黄土,以及数根黑色的石柱。 毫无疑问,谁也未曾见过这般匪夷所思的场面,因此甚至有不少人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毕竟有谁能想到这座屹立于临川城已有三百年的古寺,竟然压根就是假的呢? “魏、魏公子” 站在魏长天身边,顾盼儿下意识的攥住了前者的衣角。 虽说杨柳诗早就告诉过顾盼儿云安寺是一座幻阵,但当她亲眼看见这一切时,其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掀起了滔天巨浪。 看着满地的铜钱、香灰,看着一具具躺倒在各处的森森白骨,看着没在泥土里的佛幡法器顾盼儿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她仿佛看到了人们在这空无一人的黄土之上跪拜烧香、表情虔诚。 而就在不远处,则凌乱着这三百年间或许发现了云安寺异常之人的尸骨 颤抖着咬紧嘴唇,不论顾盼儿怎么努力,此刻都难以控制心中的恐惧。 不过魏长天和杨柳诗便就要好上很多。 两人都只是起初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就平复了心情,转头看向普玄方才所站的位置。 毫无疑问,那里已然空空如也,唯有一阵青烟随风而起。 这股青烟很淡,似乎还裹着微微的金光。 它在原地盘旋了一圈,旋即便越飘越高,向着夜空中那轮三百年来第一此见到的真实的明月而去了。 三百年弹指刹那。 三千繁华,不过一捧黄沙。 (本章完) 第902章 闻味??? “相公,咱们走吧?” 又在原地站了一炷香的功夫,杨柳诗的声音打破了三人的沉默。 “嗯。” 收回视线,魏长天将龙泉剑收回剑鞘,扭头看向顾盼儿。 “你还住在那家客栈?” “啊!” 顾盼儿恍然回过神来,愣愣的点了点头:“是、是的。” “那咱们先回去一趟,你将东西收拾收拾,最近几日便与我们同住吧。” 魏长天说了一句,见杨柳诗表情有些玩味,便又赶忙补充道: “咳,你别误会。” “毕竟今夜你漏了脸,我怕最近会有人找你麻烦,跟着我们总归要安全一些。” “这” 顾盼儿悄悄看了杨柳诗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应道: “妾身听公子的.” “行,那就赶紧走吧。” 率先迈开步子,魏长天撂下一句话就赶忙往外走,生怕听到杨柳诗的“阴阳怪气”。 不过这次他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杨柳诗虽说对“自己才离开五天,老公就又沾花惹草”这件事有些小小的不满,但反正魏长天已经娶了好几房了,再多一个也不多。 更何况通过今夜之事,杨柳诗也看出顾盼儿对魏长天是真心的,因此就更不会加以阻挠反对了。 “顾姑娘,不必躲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跟在魏长天后面向外走着,杨柳诗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顾盼儿,笑着说道:“再说日后我们或许还得以姐妹相称呢。” “.” 脸上涌起一丝红晕,顾盼儿本来还只是有点紧张,被杨柳诗这么一说又多了些羞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啥。 好在杨柳诗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是随口问道: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我原本只是想来烧一炷香的。” 顾盼儿没有隐瞒,很快就把她是怎么凑巧找到魏长天的如实说了一遍。 杨柳诗并未怀疑什么,听完后只是感慨了一句“好巧”。 而走在前面的魏长天却因此想到了什么,扭回头有些好奇的问向她: “那你呢?你是咋找到这里的?” “因为.” 杨柳诗闻言脸一红,好像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 她看了看顾盼儿,犹豫了好半晌之后才小声回答: “因为味道.” “味道?” 魏长天一脸蒙蔽,下意识的以为杨柳诗是有什么“闻香识人”的神通。 但当他看到后者的表情时,又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前世总能看到那种“小狗根据气味穿越半个城市回家”之类的新闻。 然后杨柳诗又是狐狸。 所以. 她不会真的是闻着味儿找到自己的吧??? 眼神一瞬间变得古怪,魏长天当然不会当着顾盼儿的面追问这事儿,便干咳一声岔开话题: “咳,话说回来,这次也多亏了张三。” “是呢,不过奴家觉得应当是李姑娘的主意。” 杨柳诗赶忙接茬说道:“总之要不是他们两人给奴家传信,奴家或许就没办法及时赶回来了。” “确实.等等,你这一走,那边岂不是就只剩下许全自己了?” 魏长天突然停下脚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关键问题:“他一个人能应付的来?” “此事奴家也不敢保证。” 杨柳诗摇了摇头,很诚实的回答:“那妖王道行不低,手下还有几个挺厉害的妖将,如若真的要对许公子发难,许公子应当不是对手。” “只是当时事发紧急,奴家总不能同时顾全两头,便只能给许公子留了一块清绝玉佩,其它的已是顾不得了。” “这” 眼神一愣,魏长天心中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虽说许全是天道之子,并且加持的还是“妖异之道”,恰好可以克制妖兽。 可毕竟杨柳诗走后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再加上那妖王估计早就恨许全恨的牙痒痒,保不准便会借机报仇。 其实魏长天并不太在乎那十万妖兵能不能到临川。 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许全的命要更重要一些。 话说,应该没问题吧. “许全!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立刻交出圣果!否则本王不论如何也要杀你!” 另一边,距离临川城大约三百里开外的一片荒野。 就当魏长天这边危机解除之时,许全却是因此陷入了极度的危险之中。 魏长天的自我安慰并未成真,在确定杨柳诗离开之后,这位美女妖王便突然发难,誓要许全这个“小偷”付出代价。 毫无疑问,缺少了杨柳诗,许全自然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一群大妖。 但奇怪的是他也没逃,反而就这么等着那白裙女子带着一群妖将将他团团围住。 直到此时,双方已经对峙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美女妖王那边的要求是许全必须交出剩下的全部圣果,并且自废双臂,方可留下一条命。 而许全却是寸步不让,扬言这十万妖兵必须按照双方此前的交易去往临川,否则他就要把圣果全都毁了。 很明显,双方的条件差距太大,根本就没有达成共识的可能。 因此在言语交锋了一炷香后,白裙女子终于忍无可忍,对许全发出了最后通牒。 看着对面这个一脸平静的男子,她现在是又惊又怒。 “怒”是因为什么自不必说。 而“惊”则是因为她没想到许全居然如此“死脑筋”。 人类不是都很怕死么? 为什么这个男人却不是这样? 为什么他宁可死也要自己带领妖兵去临川? 这人是不是傻? “妖王.” 可能是看出了白裙女子的疑惑,也可能是想要表明自己“宁死不屈”的决心。 面对着前者最后一次警告,许全依旧平静的开口说道: “我这人没有别的优点,也极少会许诺什么事情。” “但只要是我答应的事,那我就一定会做到。” “此前我答应过魏公子,要将十万妖兵带回去,所以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可能放弃。” “同样的,我既然答应了你会在事成之后归还圣果,那便也一定会还。” “我言尽于此,是杀是剐,你随意吧。” “.” 又一次重申了自己的态度,许全手中攥着那几枚紫色的果实,与白裙女子挺身对峙。 而后者则是死死盯着这个可恶的男人,眼中的怒意越发强烈。 直到某一刻,她猛地化作一道白影激射而出,同时嘴中怒喝道: “那你便去死吧!” (本章完) 第903章 又多一个? “砰!” 伴随着一声爆裂,空气震颤中,白裙女子的一掌停在了距离许全胸口不过几寸的距离。 看看面前这个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男人,再看看后者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几枚紫色果实,白裙女子牙关紧咬,这一掌终究还是没能落下。 “你!” 似乎是在气愤于许全的“宁死不屈”,她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你、你当真不怕死?” “自然怕。” 许全摇了摇头,语气诚恳:“但刚刚我也说了,相比这个我更怕自己不能履行承诺。” “.” 死死盯着许全,白裙女子的心中一阵挣扎。 她看得出这个男人是真能做出“玉石俱焚”这种事来,而若是圣果真被毁了. “好” 似有些无力的后退了一步,白裙女子深深看了许全一眼,旋即头也不回的向着远方走去。 “本王就信你一次。” “相公,许公子传信回来了,虽有些小意外,但终究还是没出什么乱子。” 另一边,观月客栈。 就当许全那边危机解除之后,他第一时间便传信给了杨柳诗。 而杨柳诗也立刻就说与了魏长天知道。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有惊无险,虽说那妖王气不过,但看来还是舍不得那几枚圣果。 因此魏长天思考了一下之后便没有决定去“增援”许全,只是跟杨柳诗又简单聊了几句,此事便算作罢。 至于要不要给这个不听话的妖王一点教训,那是以后的事,暂且不用考虑太多。 毕竟自己现在还有不少事要办。 苏启既然已决定“投诚”了,那自己总要再跟他见上一面。 老乞丐那边幻阵虽灭,可人却没死,之后一定还会想尽办法再找自己的麻烦,所以也要提前打算。 还有那十万妖兵。 这样多妖兽,自己该如此利用也是一个大问题 “把李子木叫来,我们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 “嗯。” “.” 很快,李子木便被杨柳诗叫到了房间之中。 今夜之事前者已经知道了。 同样的,魏长天也已经从张三口中得知了当时是李子木坚持要给杨柳诗传信的。 这样说来,李子木倒也算是他间接的“救命恩人”,照理说魏长天应该对人家表示一下感谢。 但毕竟是“主仆关系”,因此 “咳,此事办的不错,功劳我会给你记下的。” 干咳一声,魏长天颇有些领导架子的正色道:“等我们回去,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都是奴婢该做的,只要公子无事便好。” 李子木低了低头,语气十分真诚。 经过简单的“表彰”过后,两人再加上杨柳诗,三人便一起商量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等李子木从房间中出来时已是深夜了。 而此时此刻,除了魏长天的房间之外,不远处的另一间客房也仍旧亮着烛光。 那里住着的正是顾盼儿。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短时间内接受了太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信息,她今夜注定是要睡不着的。 更何况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跟魏长天说 “李姑娘请留步.” 听到隔壁房间的房门打开,她赶忙走到门边,开门叫住了正欲回屋的李子木。 “嗯?盼儿姐有什么事么?” 李子木几步走过来,疑惑道:“这么晚了怎还未睡?” “哦,等下就睡了” 毕竟两人今晚才刚刚认识,顾盼儿也没跟李子木解释太多,只是轻声问道:“公子他要睡了么?” “嗯,应当是的。” 李子木看了顾盼儿一眼:“盼儿姐是找公子有事?” “有、有一点小事.” “何事?盼儿姐若是不方便说可以先与我讲,我替你问一问公子。” “这个.” 顾盼儿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不太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我、我想向公子借一点银子.” “此事好说.啊?” “.” 第二天一早,临川城南的坊市。 到头来顾盼儿还是借到了买房所差的那三百两银子。 昨天李子木将此事告诉魏长天之后,魏长天本人倒是没怎么在意,不过一旁的杨柳诗却是笑的乐不可支。 她打趣说要是徐青婉在这里能被魏长天气死,同时也对顾盼儿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 正因如此,今天她才非要拉着魏长天一起来陪顾盼儿买房。 而魏长天虽然不怎么情愿,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杨柳诗,一大早就与二女出了门,不多时便到了顾盼儿昨日看好的那栋宅子。 因为距离与牙人约定的时间还差着一些,因此三人便在马车上闲聊等着。 聊着聊着,杨柳诗突然笑道: “顾姑娘,其实你买这宅子实在没什么用。” “咱们在大乾待不了多久,估么着一两个月便要走了,到时候还要再卖掉,一来一回还不够麻烦的呢。” “.” 杨柳诗看似一句无心的话,却瞬间打破了车轿之中和谐的氛围。 确实,如果顾盼儿真的跟了魏长天,那她早晚要跟着回大蜀,这里的宅子自然也就没了作用。 当然了,魏长天肯定不差区区一栋宅子的钱。 但这却代表着两人的关系最终会走向何处。 如果说的更简单一些,那就是魏长天对顾盼儿究竟是一种什么态度。 毕竟顾盼儿当然愿意嫁给魏长天,可魏长天却未必愿意娶。 杨柳诗应该是看出了后者的犹豫,因此才在此时把话挑明,也算是让魏长天早做决定,以免日后伤了顾盼儿的心。 “我” 车轿一侧,顾盼儿的反应果然跟预计的差不多。 她听出了杨柳诗话里的意思,心不免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的悄悄看了看魏长天。 而魏长天也是一愣,苦笑着瞥了一眼杨柳诗,然后轻声问向顾盼儿: “这宅子你本是打算用来做什么买卖的?” “.” 有些茫然的抬起头,顾盼儿不知道魏长天怎么在这时候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小声回答: “妾身想开一间乐行,既卖器乐,又可教人习乐。” “哦,这倒是不错。” 魏长天点点头,稍作停顿后便在顾盼儿忐忑至极的目光中接着说道: “其实你也可以在蜀州城开乐行的。” (本章完) 第904章 极限施压 其实你也可以在蜀州城开乐行。 魏长天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顾盼儿第一时间并没反应过来。 只见她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的表情才产生了变化。 欣喜、激动、不可置信。 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令她的眼眶登时便红了。 她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张大嘴巴却又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杨柳诗笑着拉住她的手,轻声打趣道: “顾姑娘,看来今后我们真得以姐妹相称了。” “夫、夫人.” 愣愣的扭头看向杨柳诗,顾盼儿此刻的眼神依旧呆呆的。 她就这么愣了很久,然后才逐渐平复了一点心情,然后弱弱的问了一句。 “那、那这宅子还买么?” “咯咯咯,你说还买么?” 杨柳诗闻言不禁被逗笑了:“怎么,你不愿意去大蜀开乐行?” “我我愿意” 顾盼儿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似问了一个傻问题,低下头窘迫道: “那就不买了。” “呀,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杨柳诗掩嘴一笑,轻轻拍了拍顾盼儿的手背:“好了,等回去之后我与你一起开乐行。” “忘了跟你说了,我也是青楼出身,对琴乐亦颇有研究呢。” “啊?夫人您也是” “还叫什么夫人,叫我姐姐便是。” “是柳诗姐姐” “鹅鹅鹅,这才对嘛.” “.” 二女你一言我一语,有杨柳诗在旁缓解气氛,顾盼儿很快便就不再紧张了。 她一面跟杨柳诗说话,一面又会时不时偷偷看一看魏长天,每次目光都不会停留超过一秒,目光里满是欣喜。 而另一边魏长天也没再多说啥,只是隔着车窗看了眼外面的宅子,然后对站在车边的张三吩咐道: “你在这里陪她们等牙人来,告诉牙人这宅子我们不买了,给他几个辛苦钱便是。” “是,公子。” 张三闻言没有多问,只是应了一声。 不过杨柳诗却是听到了魏长天的话,不由得好奇道: “相公,你要做什么去?” “我去找一趟苏启。” 魏长天冲同样疑惑的顾盼儿笑了笑,随口回答: “既然妖兵马上就要到了,那他也差不多该要起兵造反了。” “.” 差不多两刻钟后,魏长天步行来到了临川府衙。 一路上行来他听到百姓都在讨论昨夜云安寺的事,好像坊间已有传言说整座云安寺其实都是假的。 百姓们哪里听说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如今大都比较慌乱,什么说法都有。 甚至还有人说是自己引来了恶鬼,将云安寺吞入了地狱 好家伙,想象力也是有够丰富的。 撇撇嘴,站停在府衙门外,魏长天抬头看了一眼朱门之上的牌匾。 此时进出衙门的人不少,且大都行色匆匆的模样,估计应该与即将到来的兽潮有关。 城外驻扎着天狗军,城内有自己这样一尊“活阎罗”,如今再加上气势汹汹的兽潮对于知晓这些消息的人来说,临川城无疑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也难怪苏启会“投降”,就这种情况,换做是谁也处理不了。 “何人?” 一个略显谨慎的声音响起在身前,魏长天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一个差役注意到了他。 也不知这差役是没看过魏长天的画像,还是看了没记住,总之他将魏长天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竟还挺客气的问道: “你可是来找什么人的?” “是,我来找苏大人。” 魏长天点点头,言行举止已然没了上次来府衙“大杀四方”时的狂妄。 毕竟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自己跟苏启就是“盟友”了,态度当然也要变一变。 “找苏大人?” 对面,差役闻言看了魏长天一眼:“敢问公子姓名?” “哦,魏长天。” “嗯,魏长.什、什么?!” 差役眼神一愣,瞬间“蹬蹬蹬”倒退数步,表情变得无比惊恐。 下一秒,他也顾不上别的了,撒腿就往府衙内跑,边跑还边大喊道: “魏、魏阎罗杀上门了!!” “快跑啊!魏阎罗又来了!!” “.” 一炷香后,整个府衙的人都知道魏长天来了。 仿佛一下子从夏天变成了冬天,整个衙门从内到外一片死寂,甚至还有不少人干脆什么也不管,直接先跑再说。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聚集在议事堂之外,看着紧闭的房门满脸担忧。 “大、大人不会出事吧” 其中一个哆哆嗦嗦的问向身边同僚:“万、万一魏阎罗真要杀苏大人,咱们要不要上?” “上?” 被问之人缩了缩脖子:“上去送死么?” “可是.” “没什么可是,反正我惜命,要上你自己上。” “.既然咱们不上,那等在这干什么?” “嗯?你说的也是” “那走?” “走!” “.”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几个差役也逃离了府衙,唯独留下苏启和他的几个心腹在议事堂中面对魏长天。 不过魏长天虽然单凭“恶名”就吓走了一整个衙门的人,但他的心情依旧不错,再次见到苏启时竟然还笑了笑。 “苏大人,听说昨日你去找我了?” “是” 苏启眼下还不知道魏长天对他的“投诚”是何态度,因此表情十分复杂。 “魏公子,昨日之事不知李姑娘可曾” “她已经跟我说过了。” 魏长天一屁股坐到一张太师椅上,摆摆手打断道:“苏大人,也不怕实话跟你说,那兽潮确实是我找来的。” “今夜它们便可到临川城,不知城中守军能否守得住?” “.魏、魏公子说笑了。” 看着笑呵呵的魏长天,苏启心中一颤,但还是努力赔笑道:“小人已与李姑娘说清楚了,今后愿一切皆听从公子安排” “你等会儿。” 魏长天突然故作疑惑的皱了皱眉:“苏大人,听你这意思,好像是只要你想投靠我,我就必须得接受是吧?” “这小、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可我听起来你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魏长天眯了眯眼,在苏启逐渐变得惊恐的目光中慢慢说道: “苏大人,你可能误会了。” “我今天来可不是与你讲和的。” “我只是来通知你做好准备.” “准备好给这城里的人收尸吧。” (本章完) 第905章 准备好造反了么? 准备好给城里人收尸吧。 当魏长天说出这句话时,屋中的温度仿佛一瞬间便降至了冰点。 苏启的脸色变得煞白,身子微微颤抖,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而魏长天则是瞥了他一眼,接着平静说道: “苏大人,此前我说过,五日之内如若见不到景国青,便会屠城。” “如今五日已经过去,景国青却还没到临川,我若不杀点人,恐怕会让你小瞧了我啊。” “所以,这人必须得杀,这城必须得屠。”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 前后不过四句话,魏长天直接将“活阎罗”的人设展现的淋漓尽致。 简单来说,一个“杀人不眨眼,视人命为草芥”的形象已经是活灵活现的立了起来。 苏启对此当然无比绝望。 他本来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投诚”,那魏长天便达到了目的,应当会饶过临川城中的百姓。 可没想到 “噗通!” 双膝一软,苏启突然红着眼眶直直跪在了魏长天身前。 “魏、魏公子,求您放过城中百姓,放过他们吧!” “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魏长天表情依旧平静:“苏大人,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啊。” “我、我知错了.” 苏启以额贴地,声音颤抖:“此前是我糊涂,求、求公子开恩.” “若、若公子不嫌弃,我这条老命自此便交给公子了,只求公子可以放过临川百姓.” “他们都是无辜的,都是无辜的啊.” 一声声呼喊无比悲切,颤巍巍的身子显得十分卑微。 毫无疑问,苏启或许最终也没能做到“忠君”,但他的确是个好官。 最起码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没有逃跑,反而能以自己最看重的“清誉”和“尊严”来换取临川百姓的命,这一点很多人便做不到。 “苏大人,你这让我很难办啊.” 低头看了看伏跪在地的苏启,魏长天知道已经差不多了,再逼下去前者估计就要崩溃了。 因此故作犹豫的思考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是笑着说道: “算了,我这人终究还是心善。” “既然大人都这样哀求于我,那我便再给大人一次机会。” “苏大人,起来准备准备吧。” “你马上就要造反了。” “.” 黄昏,临川城北。 大地震颤,兽吼声遥远且沉闷。 当天边的地平线渐渐卷起阵阵黄沙,乘着夕阳的余辉向着临川城涌来之时,城墙上的兵卒皆脸色煞白的咽了咽唾沫。 他们早就知道了兽潮来袭的情报,因此倒并不至于惊慌不知所措。 但心底的恐惧却是无法掩盖的。 兽潮 在如今人类全面压制妖族的情况下,莫说是临川了,放眼全天下也极少会出现这般状况。 虽然未化形的妖兽战斗力普遍不高,更不懂得该如何“攻城”。 但同样的,眼下立于城头的这些士兵也从来没人遇见过这等场面,亦不知该如何应对。 换句话说,谁也不清楚这兽潮到底有多大威力。 所以到底能不能守住临川城,谁心中也没底。 更关键的是,就在不远处还有数万虎视眈眈的天狗军. “快、快看!” 突然,有人惊叫着指向了一个方向。 精神高度紧绷的众人立马齐齐扭头看去,然后便看见有一支天狗军正在已极快的速度向着城墙急奔而来。 仅仅百余人,但胯下却都骑着凶神恶煞的豺狼虎豹,黑色的天狗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其实临川城的守军已经对这幅场面见怪不怪了。 毕竟每天早上都会有这样一支小队来到临川城外,丢下一百个装着死人的麻袋,然后扬长而去。 不过即便如此,每次天狗军来时,众人却还是会不可避免的产生一种恐惧之意。 更何况这一次这支天狗军明显不是来“抛尸”的 “他、他们要干什么?” 兽潮将至之时,天狗军又突然有所动作,任谁也明白绝无好事。 有人哆哆嗦嗦的后退了几步,要不是有军官已拔剑监军,估计此时不少人扭头就得逃跑。 而就在无数道或紧张、或慌乱的目光中,那支天狗军也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了城墙之下。 “砰!砰砰砰!” 如同每天清晨的情况一样,这些天狗军兵卒并未喊话,也没有在城下过多停留,只是丢下一个个麻袋之后便掉头离去。 烟尘缭绕中,几十个大麻袋就这么散落在城门之外,鼓鼓囊囊的都装满了东西。 “这、这是什么.” 看着这些麻袋,城头上守军的表情都有些茫然。 今早天狗军已经来抛过尸了,怎么现在又来了一次? 并且这些麻袋四周并无血迹,所以不似是装着尸体的样子. “去捡上来!” 突然,一个金甲将领不知何时现身于城头,面无表情的下达了命令。 “是、是!” 虽然心中不安,但周围士兵哪里敢违抗军令,立刻便有百来人从侧城门而出,拖起地上麻袋就往回跑。 从他们的动作来看,这些麻袋并不重,甚至还有些轻。 这也令见得这一幕的士兵无不更加迷茫。 直到一个个麻袋被摆放在金甲将领面前,后者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沉声下令道: “打开!” “.” 看得出,金甲将领应当是知道这麻袋里装的是什么的,否则不会这么毫无防备的便打开查看。 而随着系绳被解开,袋中之物被抖出在众人面前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此刻散落在他们面前的竟是数百面统一样式的军旗。 黑底、金纹、白字,旗面上或绣着“苏”,或绣着“替天行道”、“龚行天罚”之类大逆不道的字样。 军旗? “.”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愣愣的张大嘴巴,尚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那金甲将领却是毫不犹豫的走到一处旗杆旁,旋即拔刀一斩. “呼啦!” 旗绳断裂,绣着“乾”字的黄色牙旗随风飘落,晃晃悠悠的跌坠下城头。 然后众人便听得金甲将领沉声高喊道: “苏大人有令!” “换旗!!” (本章完) 第906章 立秋之前 如同漫天的秋叶,无数黄色旌旗就这么飘落在空中,随着夕阳越落越低。 而与此同时,茫茫黑色“叛旗”又升起在城头,给整座临川城凭添了几分如寒冬般的杀意。 看着这一面面黑旗,城墙上的守军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已经“被迫造反”了。 眼神或茫然、或紧张,谁都清楚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但不管愿不愿意,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些什么。 因为大家都明白,这时候但凡说个“不”字,下一秒脑袋就要搬家。 就这样,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苏启便用这种方式正式对外公布了他要起兵造反的消息。 至于城中百姓、大乾朝野,以及景国青本人对此会是什么反应,如今尚且未知。 但想来后者应当对此早有预计。 毕竟自打景国青决定不再增援临川之后,他便已经清楚摆在苏启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是与魏长天拼了。 要么是投降。 甚至景国青早就料到苏启会选择后者。 故而当他听到这则消息之时,应当不会多么惊讶。 毕竟魏长天都已经把谋反的动机、力量、乃至是军旗都准备好了,苏启又哪里有的选呢 “苏大人,这下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站在城中一座高高的瞭楼之中,魏长天眺望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黑旗,笑着对苏启说道: “你应当不会后悔吧。” “.” 低下头,苏启的眼神格外落寞。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说道: “魏公子,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便是。” “苏大人,你该不会觉得我只是想借用你的名头吧?” 魏长天撇了撇嘴:“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把问题想简单了。” “嗯?” 苏启闻言一愣,看向魏长天的目光有些茫然。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魏长天只是想利用自己在大乾的名声覆灭景家而已。 毕竟造反这种事不单单只有兵就够了,唯有一个如自己这般的人物做明面上的“首领”,才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百姓的抵触。 而这个“首领”的作用也就仅限于此了。 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很多王朝被推翻,起义势力的背后大都有着这样一些藏在暗处的力量。 包括此前魏长天颠覆大回时,也是找了公孙言来做这个面上的人物,谁都知道如今所谓“大楚”的真正的皇帝是谁。 可现在,魏长天竟然说他所要做的事并非是这样. “魏公子,恕我愚钝,猜不出公子之大计。” “猜不出便猜不出吧,以后你就明白了。” 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苏启,魏长天没有解释,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苏大人,你觉得我们能不能成事?” “公子想听真话?” “自然。” “那便是不能。” 轻轻摇了摇头,苏启以一种十分复杂的语气说道:“魏公子,虽说大乾在此前大战中元气大伤,但并不似大回那般伤到了根基。” “如今国内可用之兵即便没有百万,但几十万人却还是拿得出的。” “再者景国青既然放弃了临川,那便是打定主意要守京城。” “可公子并未带大军前来,哪怕天狗军再骁勇善战,恐怕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破城。” “而大乾距离大蜀、大宁、新奉三国太远,若战事陷入僵持,只会对公子越发不利,最后终会落得个失败的下场.” 没有偏向哪一边,苏启不紧不慢的把眼下的局势分析了一遍。 说到底,他之所以觉得魏长天赢不了景国青主要是基于以下几点原因。 一、大乾国力雄厚,不是大回能比的。 二、这里是大乾,景国青有主场优势。 三、魏长天带来的人不够多。 其实这番分析也没啥问题,苏启说的也都是事实。 不过魏长天听完后却只是笑了笑,并非发表任何意见。 远处,黑压压的兽潮停在了距离临川城五六里开外的位置,与另一边差不多远的天狗军连营一东一北拥挤在城外平野。 而不知何时,天狗军的军营、包括那二十万大乾降兵的军营之中竟也立起了密密麻麻的黑旗。 “苏大人,可我觉得我不仅能赢,并且还会赢得很快。” 抬眼看着这幅压迫感极强的画面,魏长天终于缓缓说道: “立秋之前吧,立秋之前这大乾应当就不会再姓景了。” “.” 立秋之前。 如今已是盛夏,距离立秋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苏启不知道魏长天哪里来的自信,但当然也不会反驳什么,便同样抬头看向远处。 千里连营鼓角,城头落日旌旗。 看着于夕阳之中烈烈摇晃的黑旗,看着旗上绣着的“苏”字,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苏启也从未掌控过这么庞大的势力。 所以,此时此刻,他的心头竟涌起了一丝好似不该存在的激越。 “相公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告别了已是“起义军首领”的苏启,魏长天回到了观月客栈。 杨柳诗正在屋中跟顾盼儿说话,见他进来便笑盈盈的起身说道: “方才我带着盼儿妹妹去城墙上看了看,将她吓得够呛哩。” “.” 被杨柳诗揭了短,顾盼儿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小声挽尊道: “柳诗姐姐!我只是因为从未见过这般场面罢了.” “鹅鹅鹅,看起来是不是唬人的很?” “是、是有一点,不过再看的话我就不怕了” 二女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魏长天也不插嘴,只是先将外袍脱下挂好,这才问向杨柳诗: “许全回城了没?” “没有呢,如今还在城外。” 杨柳诗不再与顾盼儿打趣,立刻轻声回答:“要不要让他回来,还有那妖王,公子总要见一见的。” “是要见一见。” 魏长天点了点头,思考片刻后说道: “不过今天就算了,等会儿你还要跟我去办一件事。” “跟许全说一声,让他明早再带着那妖王进城吧。” “好。” 杨柳诗没问今晚要去办什么事,应了一声就去给许全传信了。 而魏长天这才将视线落在顾盼儿身上,笑着说道: “回屋收拾收拾,今夜你也跟着一起。” (本章完) 第907章 伤心总比死了好 一个时辰后,吃过晚饭,魏长天便带着杨柳诗和顾盼儿出了门。 三人乘车一路出了城,在夜幕中直奔天狗军连营而去。 直至此时,杨柳诗和顾盼儿仍然不知道她们要去做什么,不过前者却是已经隐隐猜出一点,便轻声问向魏长天: “相公,你可是准备要先将盼儿妹妹送回去么?” “是。” 魏长天看了看表情突然变得无比惊讶的顾盼儿,笑着说道:“后日我们便要随军去往大乾京城,此行毕竟不是游山玩水,盼儿她跟着多有不便,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嗯,是这样的。” 杨柳诗对此没什么疑问,点点头不再说话。 不过顾盼儿听到魏长天这就要将自己送走,便有些急促的赶忙表态道: “公子,我不打紧的!” “这不是打不打紧的问题。” 魏长天不为所动的摇了摇头:“盼儿,你未曾修行,此番又是去打杖,明里暗里定有不少人盯着你。” “而我未必能时刻护你周全,所以.你应当懂我的意思吧。” “.”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魏长天觉得带着顾盼儿是个累赘,容易被人威胁,故此才准备提前把人送走。 顾盼儿当然懂得其中利害关系,因此愣了一下后便也再说不出什么,只是轻轻咬了咬嘴唇。 她肯定是不愿意离开魏长天的。 不过谁让自己什么也不会,留下只会拖累魏公子 “好,那我听公子的.” “这就对了。” 魏长天笑了笑:“我派人将你先送到新奉,然后你暂且在那住着,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们再一起回大蜀。” “对了,你在临川可还有什么亲人么?” “有的话现在便告诉我,我可以令人将他们一齐接走。” “没有了,我爹娘几年前便没了。” 顾盼儿声音很小:“家中几个哥哥也都成了家,早已不再过问我的事了.” “那行。” 魏长天轻轻叹了口气:“唉,我知你不愿走,不过打仗并非儿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并且估计也不会太久,短则半个月,长则月余,大乾这边应该就完事了。” “我让张三给你留一块子母玉,你若有事便差侍卫传信给我便是。” “嗯,妾身知道了” 顾盼儿并非那般不识大体的小女人,即便心中舍不得,却也明白自己不该给魏长天添堵,便顺从的点了点头。 “妾身怎样都可以,只要公子和夫人平安无事便心满意足了。” “.” 就这样,差不多一刻钟后,顾盼儿就这样在一队天狗军的护送下直奔新奉而去了。 或许是因为她与魏长天之间并无任何“实质性”的关系,更没有什么名分,因此直到她走时也没有说些什么“亲密”的话。 她只是安静的道过别,最后又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然后就钻进了马车。 而魏长天则是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夜幕之中,这才扭头对杨柳诗说道: “走吧,回了。” “嗯相公,怎得看你一点也不难受呢?” 杨柳诗跟在魏长天钻进来时的马车,笑着打趣:“此前与青婉妹妹、沁儿妹妹她们分别时,你可是都要叮嘱好半天的。” “有啥好说的。” 撇撇嘴,魏长天实话实说道:“再说顾盼儿哪里能跟婉儿她们比,我一共才认识她不过五天,谈不上有多深的情谊。” “咦?” 眼睛微微瞪大,看得出杨柳诗对魏长天的“直白”很是惊讶。 其实她早就觉得魏长天对顾盼儿不算多么上心,但今早买宅子时前者又亲口表了态,故而她始终没有开口细问。 而如今杨柳诗便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问个明白。 “那今早相公为何会那样说呢?” 看着魏长天,她疑惑问道:“既然相公对顾姑娘无意,还说那般惹人误会的话做什么?” “我只是说她可以在蜀州开乐行,是你们自己想歪的。”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先是很不负责任的撇清关系,然后又接着解释道: “她昨晚露了面,观空和林直日后指定会找她麻烦。” “还有,我给她赎身的事也瞒不住,估计早晚要闹得人尽皆知。” “因此她若是还待在临川,甚至是大乾,有朝一日定会死于非命。” “既然她能舍身救我,那我便尽力保她一命,仅此而已。” “.那相公今早也不说清楚。” 明白了缘由的杨柳诗嗔怪道:“害得人家顾姑娘白高兴一场。” “说清楚?” 魏长天摇摇头:“说清楚她还肯走么?” “倒也是.只是这样一来,等顾姑娘知道真相时定要伤心了。” 杨柳诗感叹道:“奴家也是青楼出身,知道青楼女子想要找到一个不嫌弃自己的心上人有多难。” “伤心就伤心呗。” 魏长天倒也没啥负罪感,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 “伤心总比死了强。” “.” 无奈的瞥了一眼魏长天,杨柳诗没再多说什么。 如今她已然明白了魏长天只是想还顾盼儿一个人情,其中或许还夹杂着一些同情和怜悯,但男女之情应当是几乎没有的。 虽说这样她就少了一个争宠的“情敌”,不过杨柳诗倒也不觉得高兴,甚至还在心里替顾盼儿感到有些难过。 但顾盼儿的事终究只是小事,更何况人现在已经走了,因此她很快便也不再多想,而是轻声换了个话题。 “相公,你还没与奴家说到底是为何与那观空结仇的呢。” “这事儿啊.” 魏长天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苦笑道:“我也想知道。” “可他总不能无缘无故便找咱们的麻烦吧。” 杨柳诗皱眉分析:“并且若是仔细想想,他应当已经蓄谋已久了,否则不至于能从蜀州城的宅子里盗出金簪。” “相公,这观空会不会是你此前得罪的什么人的长辈?” “应该不是。” 摇了摇头,魏长天其实已经对观空的目的有了一个猜测,不过他并未对杨柳诗说。 毕竟天道之子、气运掠夺这些事还是别被太多人知道的好。 “行了,不管他了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就是长留山的那个妖王.” “嗯,相公想问什么?” “我想问问.她长得漂亮不?” “.” 杨柳诗:“???” (本章完) 第908章 毫无诚信魏长天 第二天一早,魏长天见到了杨柳诗口中那“十分漂亮”的第五妖地妖王,并且第一次得知了后者的名字—— 支离。 好家伙,支离破碎? 这是个什么鬼名字 考虑到妖族起名并没有人类这么多讲究,甚至连所谓“姓氏”都不存在,魏长天便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并未将这份嫌弃表现在脸上。 不过名字虽然很不知所以,但这位有着千年道行的白鹤妖王的确长得不错。 即便比不上天生媚骨的狐妖杨柳诗,跟迄今为止最漂亮的另一位妖王青弦也差着不少,可最起码却要比陆静瑶等人强上一些。 更关键的是,支离有一种别样的高贵气质如果她的脸色能够不要这么难看的话。 “魏公子,你要的妖兽本王已经带来了。” 冷冷的盯着魏长天,依旧一身白裙的支离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本王不知你究竟要做什么,还望你快些直说。” “事成之后将圣果归还于本王,今后我长留山不会再与你有半分牵扯。” “希望公子可以遵守诺言!” 语气冰冷,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看得出支离已经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怒了,毕竟她也知道自己远不是魏长天的对手。 而魏长天对此并不意外,只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许全,然后同样干脆利索的回答道: “我不准备做什么。” “这些妖兵现在可以回长留山了。” “.” 蓦然瞪大眼睛,支离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魏长天废了这么大力气好像也没废太大力气,但总之他如此兴师动众的借来十万妖兵,结果如今却说自己可以回去了? 他是在耍自己? 对于不知道临川城情况的支离来说,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她再想不到任何解释。 但实际上魏长天哪里有闲工夫耍她玩,说的都是实话。 自己当时从长留山借妖兽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给苏启施压。 而现在苏启已经投诚了,自己总不可能真的带着这十万妖兽去打大乾京城吧。 且不说妖兽不听指挥、很难掌控,单就是“带着妖兽造反”这事儿本事也会产生极大的负面舆论。 所以不回去干嘛? “妖王,我是说这些妖兽可以回去。” 摇了摇头,魏长天没跟支离解释这些,只是语气平静的补充道: “但是你暂且不能回长留山。” “包括你手一众妖将,都要随我去一趟京城。” “只要你们在这期间听我调遣,那几枚圣果我定会归还。” “什么?!” 一听这个,支离也顾不上别的了,脸色瞬间就变得更加难看。 “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此前说的是只要我带着妖兵来临川,就会将圣果还于我!”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妖王,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掏了掏耳朵,魏长天对支离的愤怒毫不在意。 “之前你们是如何商议的我不管,反正在我这里便是这个条件。” “如果你不答应,别说什么圣果了,我保证你走不出这临川城。” “你若不服便试试,我随时奉陪。” “你!!” 支离万万没想到魏长天如此不要脸,说好的事情扭头就反悔了,竟然连半点犹豫都不曾有过。 是,虽然当时她确实是与杨柳诗和许全谈的条件。 可这俩人难道不就代表魏长天吗?! 如果不是这样,自己又如何会带着妖兵来此?! 双眼登时变得通红,身子甚至都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死死盯着魏长天,支离好在还没有丧失最后的理智,并未真的大打出手。 不过她同样也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因此最终便只是冷冷又看了许全一眼,旋即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相公,要不要派人盯着点?” 杨柳诗虽说也有些惊讶于魏长天的“无耻”,但却十分拎得清自己的阵营,因此立刻便就小声说道: “或者奴家去亲自跟着她吧。” “不用,那什么圣果还在许全手里,她肯定不会走。” 魏长天摆摆手,仿佛毫不担心支离会翻脸,回答一句便扭头看向表情有些复杂的许全。 “许公子,圣果可是在你身上?” “是” 许全抬起头来,慢慢从怀里摸出两枚紫色的果实,分别交给了杨柳诗和魏长天。 这两枚果子本来就是给两人留的,也并不在答应归还给支离的那三枚之内。 借来了妖兵,还赚了三枚圣果,许全本来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可没想到魏长天竟然还要继续再“白嫖”. 看着正在研究圣果的魏长天,许全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另一边,临川城中某片小湖。 就当魏长天认真研究着那圣果有何作用之时,支离已经是跑到了这不知名的湖边生起了闷气。 说是“生闷气”其实有点轻了。 若是说的稍稍严重一些,支离现在恨不能把魏长天给千刀万剐。 正如杨柳诗所说,在大多数情况下,妖族确实很守信用。 而这也使得支离特别憎恶如魏长天这般无赖。 更何况那几枚圣果本来就是自己的. 回想起刚刚魏长天那轻蔑的表情,又想起前天晚上许全信誓旦旦的模样,支离愤怒的同时又无比懊悔于自己的愚蠢。 果然! 人类都是不能相信的! 早知道这样,前夜自己就该一掌拍死许全的! 最起码这样自己还能报仇泄愤,不至于向现在这样只能跑来这湖边独自一人生气! 眼神越发懊悔与不甘,双手死死攥着衣角,嘴唇甚至被自己咬出了一道血痕。 就支离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什么有着千年道行的妖王,甚至可以说有些“幼稚”。 不过其实这也正常。 妖兽固然活得久,可除了狐妖这种灵智比较高的物种之外,其它的大都不会特别“成熟”。 因此支离现在是这幅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的模样也就可以理解了。 而就在她“无能狂怒”之时,一阵脚步声却是突然响起在了身后。 “是谁?!” 支离猛地转头看去,眼神瞬间就变得凶狠。 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还在后悔没有一掌拍死的许全。 (本章完) 第909章 这就叫反派绝不会有的人格魅力 虽然对别人来说想要找到支离或许很难,但许全身为天道之子,想要找到一只大妖却十分简单。 只是不知道她找上支离是要做什么。 “你还敢出现?” 死死盯着许全,支离红着眼眶,声音就如同寒冬般冰冷。 她几乎是强忍着立刻出手杀掉眼前这个男人的冲动,一字一顿的冷笑道: “怎么?是来盯着我的么?” “呵呵,放心吧。” “在把你们全杀了之前,我不会走。” “.” 身后小湖荡起阵阵激烈的涟漪,无形的杀意弥漫在空气之中。 支离的这句话既是发泄,同时也是她的真正打算。 毕竟在被骗过一次,见识过魏长天有多么不要脸之后,她即便再傻也不可能再被骗第二次。 支离明白哪怕她真的跟魏长天去了大乾京城,后者也不会交还圣果。 既然如此,那她能做的便只有报仇。 当然了,支离很清楚现如今她做不到这一点,甚至能不能逃出临川都不好说。 但只要让她能活着,那她便会穷极一生伺机报复魏长天。 包括许全和杨柳诗这俩“帮凶”。 因此,若不是支离害怕许全的出现是一个陷阱,她恐怕早就一巴掌拍上去了。 甚至即便心中有所忌惮,但无以复加的愤怒仍使得她已经缓缓抬起了手,仿佛随时都会忍不住挥出这一掌,将这个骗了她的男人当场轰杀 湖面的涟漪越发激荡,白裙随风摇晃,长发散落在咬紧的唇角。 究竟是不顾一切先杀一人再说,还是暂且隐忍保命支离的眼神中充斥着不甘与厌恶,好似下一刻就会做出选择。 而面对这一切的许全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表情复杂的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便在支离突然变得错愕的目光中从怀中摸出了三枚紫色果实。 “.” 向前迈了一步,许全似乎是想将圣果交给支离。 但后者却是紧跟着后退一步,表情亦变得更加警惕。 “.我就放在这里。” 稍稍一愣,许全没有再靠近,只是弯腰将圣果轻轻放在了地面上,然后便倒退出几步开外。 温热的夏风拂过,两人此时相距着差不多六七步。 而三枚散发着玄奥气息的果实就位于两人正中间,安静的躺在一块白石之上,于日光中折射着淡淡的紫光。 “你在玩什么花样。” 看了一眼那三枚圣果,支离的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了一些。 但她并未轻举妄动,而是抬头看向许全,无比阴冷的说道: “这是圈套。” “.妖王,这不是什么圈套。” 低了低头,许全好像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有些艰涩。 “我曾说过,但凡是我答应的事,我一会竭力做到。” “既然我们此前已经说好,只要你将妖兵带来临川,我便会归还三枚圣果,那现在我自然要履行诺言。” “如今圣果就在这里,是真是假你应当看得出来。” “所以.你拿走就是了。” 看得出,许全最后应该是想说些别的,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说完话,又看了一眼支离,然后就转身沿着湖边的小路走远了。 人走了,圣果却留下了 支离愣了一愣,耳边仿佛仍回荡着许全的声音。 心中一番犹豫,很快便有了决定。 片刻过后,她小心翼翼的激出一道内力,将圣果慢慢裹回自己手中。 晶莹如玉,浑圆似珠,独有的气息微弱却真切 是真的! 许全没有骗自己!竟真的将圣果还了回来! 蓦然瞪大眼睛,支离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那个已经走远的背影。 然后,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突然脱口喊道: “等、等等!” “你、你给本王站住!” “.” 没有了此前的憎恶和凶狠,却多了几分急切和疑惑,甚至还莫名向着那个背影追出了几步。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支离很快便又放缓了步子,板着脸慢慢走到了已经停步回头的许全对面。 “是魏长天令你将圣果归还于本王的?” 声音再次变得冰冷,不过这次却好像不是那么发自真心。 支离盯着许全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而后者则是沉默了半晌,然后才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 “.” 许全没有在骗支离,方才这一切确实不是魏长天的意思。 是他自己决定要履行诺言,如约归还圣果的 毫无疑问,在大多数人看来,这种行为无疑是一种“背叛”。 毕竟许全无论如何都是魏长天那头的人,即便后者耍无赖,他或许可以劝一劝,但都绝不应该私自做出有损魏长天利益的事来。 这不是一个“道德”和“忠诚”孰先孰后的问题。 如果非要这么比较的话,那也是“对敌人的道德”和“对自己人的忠诚”。 那么,选择了前者的人无疑便是叛徒。 正因如此,许全不是没有过犹豫,甚至可以说这已经是他迄今为止面临过最难的选择了。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遵守对支离的诺言。 这或许跟他与魏长天并非是严格的“上下级”关系有关。 不过更关键的还是因为他“言出必行”的人生信条。 许全知道他不可能劝得动魏长天,因此他只能这么做。 也许这确实是背叛,也许这会让他付出非常严重的代价,也许这甚至会拖累到许岁穗。 可许全却不曾后悔。 因为在他看来,他只是做了一件对的事 “妖王,早些回长留山吧。” 看向表情复杂的支离,许全轻声说道: “不论如何,你都已经拿到了圣果,那便不要再想着复仇的事了。” “你不是公子的对手,只要不自寻死路,想来公子也不会去找你的麻” “那你呢?” 突然,支离冷冷的打断了许全:“将圣果还给了我,你就不怕魏长天杀你?” “多谢妖王关心,我想公子他不会的。” 许全笑了笑,语气轻松:“再者这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只要知道并非所有人类都是不能相信的便好。” “好了,就这样罢。” “今后我们有缘再见。” 摆了摆手,许全此时估么着满脑子都在想等会儿回去该怎么跟魏长天交代,所以没跟支离说太多,转身就想走。 不过下一刻,支离却是咬了咬嘴唇,忽然快走两步跟上了他。 “嗯?妖王,不知你还有.” “我跟你一起回去!” (本章完) 第910章 相公,你好厉害! 另一边,观月客栈。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当支离突然要“舍命陪君子”,替许全回来求情之时,魏长天则是刚刚关闭了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看着手中的紫色果实摇头晃脑。 很明显,他并没能从系统里找到“同款”。 当然,这不代表着这玩意儿在系统里没得卖,或许是因为名字不对也说不准。 毕竟“圣果”这个叫法估么着是支离自己起的,这果子的真名应当不会这么“直白”。 不过虽然没有找到系统介绍,但魏长天却也知道手里这东西应该不是俗物。 一枚果子就让许全从六品突破到五品.单是这个效果就够夸张的了。 更何况据杨柳诗所说,这果子对妖兽的作用会更大。 否则支离也不会如此看重。 “传信问问青弦吧。” 扭头看了一眼正同样捧着果子细细研究的杨柳诗,魏长天笑道:“没搞明白之前你先别着急吃。” “哎呀,奴家知道了!” 杨柳诗脸一红,娇嗔的打了魏长天一下。 其实她刚刚还真的忍不住想要直接吃掉来着,但现在被魏长天这么一说.便只能是轻轻咽了咽口水,疑惑道: “可用着的这么麻烦么?直接问问支离不就好了?” “她现在指定恨死我了,我怕她不说真话。” 魏长天撇了撇嘴:“估计许全倒是有可能问出来。” “那倒也是.” 杨柳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又颇为无奈的瞥了魏长天一眼:“相公,刚刚你何苦那么咄咄逼人呢。” “即便真的想要支离帮我们,也可以好好与她谈啊,为什么要那样逼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妖族最看重信用的,这样一来她肯定不会再相信你了。” “怎么?你觉得我做的太过了?” 魏长天笑着看回去:“那你方才怎么不劝我?” “你都说出口了,我怎么劝嘛。” 杨柳诗嘟囔道:“再说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要肯定站在你这边呀。” “当时要是劝你,岂不是要让支离看了笑话?” “哈哈哈,你倒是帮亲不帮理。” 魏长天大笑两声,摆摆手安慰道:“行了,她肯定不会走的。” “啊?为什么?” 杨柳诗一脸茫然:“她难道还想着将果子抢回去不成?” “她没那么傻。” 魏长天看了窗外一眼,随口给出答案:“是因为许全。” “许公子?” 杨柳诗这下是彻底懵了:“这跟许公子又有何关系?” “我也不能确定,不过” 魏长天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突然喊道:“张三!” “公子,我在!” 张三立刻推门而入。 “嗯,许全现在可在客栈里?” “许公子差不多两刻钟前出去了,也没说去哪。” 张三如实回答:“不过我看他走时忧心忡忡的样子,好似是有什么心事。” “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张三很快就又推门离去。 而魏长天也将目光投向杨柳诗,笑着问道: “你猜许全去了哪里?” “这奴家如何会知道.啊!” 杨柳诗突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惊叫一声:“他该不会是去还圣果了吧?!” “我猜是这样。” 魏长天一脸轻松的喝了口茶,脸上丝毫没有被背叛的愤怒。 “他这人特别看重承诺,既然此前答应了支离,那便极有可能便会背着我将圣果还回去。” “相公,那我们还在这里坐着做什么?” 杨柳诗闻言顿时急了,“噌”的一下就站起来催促道:“快些去将他追回来啊!晚了圣果岂不是就要落入支离手里了么?!” “你还真当我要贪那几枚果子啊?”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心说杨柳诗跟自己待久了,倒也变得不如此前“正直”了,净想着占便宜。 难道这就是近墨者黑? “我那是故意刁难她呢。” 摇了摇头,魏长天见杨柳诗还是一脸疑惑,便开口解释道: “如果真把果子给她了,那她又怎么会答应帮我对付景国青,肯定扭头就回长留山了。” “所以我才假意为难她,为的就是给许全这个机会。” “你想啊,许全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给她还果子了,她能不感动?” “一感动,她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许全因此而受苦受难?大概率便会回来替许全求情。” “到时候我再让她做什么,她还能拒绝么?” “.” 三言两语解释完了自己的动机,魏长天便不再说话。 而杨柳诗却是人都傻了。 这都行? 还能这样算计别人的? “可、可要是许全不去还圣果呢?” 看着正在淡定喝茶的魏长天,她赶忙追问道: “那岂不是便与支离结仇了么?” “结仇就结仇呗,她又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魏长天撇了撇嘴:“再说了,如果许全不还,那我们不就又白赚了三枚果子,也不亏。” “.” 许全去还了果子,便能以此感动支离,进而利用许全来“倒逼”支离替自己卖命。 许全不去还,那就又多得了三枚圣果。 正如魏长天所说,好像不管是哪种情况,他的确都不亏。 更关键的是,这三枚果子本来就是要还给支离的. 把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变成了一种“施舍”,魏长天这波“坑了你你还得谢我”的操作直接刷新了杨柳诗对“无耻”两字的认知。 不过她当然不会觉得魏长天无耻。 如果真要说对此有何想法的话. “相公,你好厉害啊!” 眨了眨眼,杨柳诗的夸赞发自肺腑,语气跟平时做那事时差不太多。 而魏长天则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得意笑道: “基操而已。” “基操?” “呃,就是基本操作的意思。” “基本操作又是什么?” “这个.” 魏长天顿了顿,正在琢磨要怎么给杨柳诗解释。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张三的声音却是先一步从屋外传了进来。 “公子!” “许公子回来了!还有支离姑娘!” “他们现在想要见您!” “.让他们进来。” 魏长天应了一声,然后也没再管“基操”的事,而是看着杨柳诗笑道: “你也留在这。” “记得,好好看,好好学。” (本章完) 第911章 助攻 “许全。” 观月客栈前堂。 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许全和支离默默转头对视了一眼。 张三刚刚上楼,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马上就能再次见到魏长天了。 而再之后会发生什么,两人无法预计。 或许魏长天会对此一笑了之,或许会大发雷霆。 如果真是后一种情况,那等待他们的可能便不会是一个多么好的结果。 毕竟支离很清楚自己不是魏长天的对手,许全更是明白魏长天有何种手段。 换句话说,到时候可真就是“生死有命”了。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支离曾劝许全跟她一起一走了之。 但许全却拒绝了她的好意,执意要回来把话跟魏长天说清楚。 支离能理解许全的选择,故而也没有再劝,并且依然随后者回到了这里。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在迈入客栈之前,两人都觉得自己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尤其是许全,甚至准备好了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过就当两人真的回到观月客栈之后,他们却又不可避免的变得紧张。 “许全,这三枚圣果.你拿回去。” 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支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匣,不由分说的塞到了许全怀里。 毫无疑问,这玉匣当中装着的便是还没捂热乎的三枚圣果。 看着眼神疑惑的许全,她轻声补充道: “你别误会,我只是暂且交给你保管而已。” “这样等下我们或许还能隐瞒过去。” “.” 稍稍一愣,许全立刻便懂了支离的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问道: “妖王,你就不怕以后我会反悔么?” “相比于魏长天,我更相信你。” 支离简单解释一句,不知不觉中已不再在许全面前自称“本王”。 听到楼上传来的开门声,她盯着许全将玉匣收好,最后又脑子一热说了一句—— “只希望你不会辜负我。” “.” “妖王、许公子,公子请你们上去。” 当许全和支离推门走近房间之时,杨柳诗的表情已恢复如常。 不过她的眸子里仍闪烁着一丝好奇,应当是十分期待魏长天要怎么拿捏“支离”。 而魏长天本人此时则是一脸平静,好似压根对许全刚刚去做了什么一无所知,只是笑着问向支离: “怎么,想通了?” “公子,本王还有的选么?” 支离的语气还是那般冷冰冰的,仿佛仍在极力压制心中愤怒。 “你方才都说了,如若本王不答应,那便走不出这临川城。” “哼!即便本王不愿答应,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这么说来,你是同意随我一道去大乾京城了?” 魏长天的目光变了变:“不知我理解的可对?” “是。” 支离这次回答的十分干脆:“本王可以走上这一趟,期间也可以听你调遣。” “只不过此事结束之后,你必须得将那三枚圣果归还于本王。” “如若你再有一次出尔反尔,本王到时定你与鱼死网破!” “.” 紧咬玉齿,声音难掩愤慨。 支离死死盯着魏长天,语气十分果决。 不过魏长天却是愣了一下。 嗯? 剧情不对啊! 不应该是许全坦白,支离求情么? 怎么听起来许全好像没把圣果还回去呢? 那许全刚刚去干嘛了? 哦,懂了 仅仅是片刻功夫,魏长天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是许全没还,而是支离又还了回来。 后者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帮许全把“错误”隐瞒下来。 好家伙,这就拿下了? 天道之子的魅力果然牛逼啊 “没问题,只要你随我走上一趟,完事儿后我肯定还。” 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魏长天在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当即便决定再帮许全一把。 只见他先是应付了支离一句,然后突然扭头看向许全,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许公子,刚刚你去做什么了?” “我” 许全的眼神明显有一瞬的犹豫:“我去寻妖王大人了。” “哦,是去劝她了?难怪你们二人一同回来的呢。” 魏长天并非戳破,而是用手指轻轻叩了叩茶桌。 “你那里应当还有三枚圣果吧。” “圣果如此宝贵,万一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这样罢,你将它们交给我来保管,事成之后我也好直接还给妖王。” “你觉得呢?” “.” 几乎没有任何铺垫,魏长天张口就索要剩下的三枚圣果。 而许全闻言后则是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交出圣果,魏长天是指定不会还给支离的。 甚至后者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了也说不准。 所以,如果自己不交,无疑便是在与魏长天作对,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十分危险。 可若是交出去 扭头悄悄看了一眼支离,许全本以为后者会阻止自己。 可没曾想支离只是面无表情微微点了点头,竟在暗示自己将圣果交出去。 看得出,支离此时十分不甘心。 但这一点头,无疑又表明了她更不愿意自己因此而激怒了魏长天。 “公子.” 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重新看向魏长天,许全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圣果还是由我来保管吧。” “哦?” 魏长天眯了眯眼:“为什么?” “因为.” 许全当然不会说“因为我觉得你不会遵守承诺”,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便不由得顿了顿。 而魏长天也不等他编出一个借口,直接冷笑着打断道: “我看是因为你已经与支离勾搭到一起了吧!” “公子,我.” “少废话!” “砰”的一声拍了一下桌面,下一秒魏长天便毫无征兆的虚空点出数指,在支离惊愕的目光中瞬间封住了许全的穴脉。 “噗通!” 许全如何敌得过高出他数个大境界的魏长天,还未等再说出半个字,身子便无力的摔倒在地。 “哼!张三!” 不管杨柳诗和支离此时是何反应,魏长天脸色阴沉的冷哼一声,然后冲着推门进来的张三命令道: “搜身!然后将他找个地儿关起来!” “敢背叛我?” “那我就让他知道这会是什么下场!” (本章完) 第912章 这招叫成人之美 杀意弥漫,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魏长天翻脸的实在太过突然,使得屋中众人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皆是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刚刚从屋外冲进的张三此刻脸上更多的是茫然。 他看看倒在地上的许全,又看看一脸阴冷的魏长天,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子方才说的是背叛? 许全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 人心难测啊! 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疑惑和震惊憋了回去。 张三明白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因此立刻便就板着脸上前一步开始搜许全的身。 而也就在他动手搜身的同时,另一边的杨柳诗也已经从惊讶中回过了神。 相比于啥也不知道的张三,她此时的表情便要意味深长许多。 又或者说,杨柳诗应该已经猜出魏长天并非是真的要拿许全怎么样,只不过是故意装出的这般模样。 当然了,杨柳诗能猜出真相,但对于支离而言,她却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其中缘由的。 所以,只见她第一时间便猛地转头看向许全,仿佛下一刻便要动手救人。 不过紧接着支离便又突然停下了动作,脑袋也略显艰难的慢慢转了回来。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如果自己救人,无疑便证明了自己的确与许全“勾结”在了一起,魏长天绝不会绕过他们。 因此自己不能动。 “.” 眼帘低垂,藏于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紧,支离竭力想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 只是她这些小心思哪里瞒得过魏长天。 “妖王,你好像很紧张。” 瞥了她一眼,魏长天故作阴森的冷笑道:“这么看来我猜的没错啊,也不知道你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美人计?” “呵呵,我支离便是真的要收买某人,也不会用这等下三滥的伎俩。” 支离强装镇定,不屑的撇了撇嘴嘴:“更何况是这等小人物。” “魏长天,你如何怀疑他跟我没关系,我也懒得管。” “你只要记得刚刚我们的交易便是。” “哈哈哈,这样最好。” 魏长天心说这娘们倒是挺能装,不过也没点破,大笑两声后便不再说话。 而张三也在此时搜完了身,将许全身上的物件全部摆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都在这里了。” “嗯。” 点了点头,视线扫过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目光很快便就落在了那个小玉匣上。 魏长天随手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其中果然静静躺着三枚紫色果实。 “将人拖出去,找个房间严加看守。” 将玉匣丢给杨柳诗,冲张三吩咐一句后又看向支离。 “妖王,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也出去吧。” “哦,还请你不要走远,最好就住在这家客栈之中,如此一来若是有事我也能找到你。” “本王知道了” 咬着嘴唇看了看正在被张三往门外拖的许全,又看了看杨柳诗手中的玉匣,支离声音有些发颤。 她感觉自己若是再待下去保不准便会忍不住跟魏长天拼了,所以也不再多说话,扭头就快步走出了房间。 而一直等到她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后,魏长天脸上的阴冷之色才渐渐褪去,笑着冲一旁的杨柳诗说道: “怎么样?学到了么?” “学到了” 杨柳诗捧着小玉匣,一脸钦佩的问道:“相公,这一招叫什么?” “呃成人之美?” “鹅鹅鹅,可哪里有你这样成人之美的,即便以后他们两个真的成了,支离也要恨你的。” “她恨不恨我不要紧,许全别恨我就行了。” “哎呀,找个机会跟许公子说清楚就是。” “嗯,确实要说清楚,省的许全别真跟支离跑了.” 魏长天略一沉吟,对杨柳诗叮嘱道:“明早你就去跟许全说一说。” “奴家知道了。” 杨柳诗应了一声,又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可为什么是明早呢?不应该尽早说清楚才好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 魏长天颇有高人风范的微微一笑。 “他们两个刚刚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但却被我棒打了鸳鸯。” “你不得给他们一次再见面的机会,让他们把话借机挑明了啊。” “.奴家懂了!” 杨柳诗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魏长天的意思。 她十分兴奋的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凑到魏长天身边小声问道: “相公,那到时候奴家能不能去偷听一下啊。” “偷听?你怎么这么八卦?” “唔?八卦.” “不是道家那个八卦,就是好奇的意思。” “哦哎呀,奴家只是觉得有趣么!” 杨柳诗拉着魏长天的衣袖继续央求道:“行不行嘛,奴家就听一小会儿,绝对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拿你没办法,你愿意去就去吧。” “多谢相公!” “那个啥,你” “嗯?相公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 “咳,我想说你去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 是夜,子时。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 城外的兽潮已在白天时退去,但临川城中的混乱却并未因此而减少太多。 苏启的突然“起义”使得城中各方势力都做出了不同的反应,更令临川百姓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 他们不明白一向清廉正直的苏启为什么要背叛大乾,坊间的说法也是五花八门。 有人说苏启是伪君子,早就与魏长天同流合污了,此前只不过是在演戏。 有人说苏启是假意叛变,会在关键时刻反戈魏长天一击。 有人说苏启是被逼的,魏长天抓了他的全家以作威胁。 种种说法不一而足,亦使得百姓们如今对苏启的态度也相差极大。 或愤怒、或理解、或失望人人都在讨论着苏启的动机,亦在担忧着自己在这乱世之中该何去何从。 大家都清楚苏启的叛变已成定局,魏长天也早晚会跟景国青有一场决战。 这一切好似与自己无关,又好似有关。 只是极少有人知道,要不是苏启,他们现在或许已然没了命 明月、火光、马蹄声、车轮声。 风簇满城黑旗,散作漫天黯星。 在这个夜晚,临川城注定无眠,所有的一切都充斥着不安与动荡。 而也就在一队押送粮草的士兵脚步零乱的跑过观月客栈之时,客栈中的一扇房门亦被轻轻推开。 女子的声音很轻,亦有些颤抖。 “许、许公子” “我这就带你走.” (本章完) 第913章 因为他是许全 正如魏长天所预计的那样,趁着门外张三“打瞌睡”的空档,支离果然悄悄找到了许全。 月色中,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处,一个有些急切,一个有些惊讶。 不过或许是也猜到了支离会来,躺在床上的许全很快便就轻轻摇了摇头,艰难说道: “妖王,不用管我,你走吧。” “.” 明明被封住了穴脉,但竟然还能勉强动弹和说话。 这当然不是许全有什么厉害的手段,而完全是因为魏长天有意放了点水,出手时故意没有封住许全的几条次脉。 否则后者又不能说话又不能动的,俩人还怎么“互诉衷肠”? “我不走,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死了。” 绣眉微簇,支离的回答很果断:“来时我看过了,魏长天已经睡了。” “我让手下在城外接应我们,只要能逃出城,他便是发现了也找不到我们。”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这就带你先离开这儿” 说着话,支离走近一步,伸手便欲将许全背起来。 只是她才刚刚碰到后者的手臂,便感觉到了许全的抗拒。 “妖王.” 咬牙将手抽了回来,许全的眼神十分坚决,看来是同样早就有了决定。 “多谢你来救我。” “但我不会逃,不能逃,也逃不了.” 不会逃,不能逃,逃不了。 许全一连说了三个否定,亦代表了他不会逃走的三个不同的原因。 不会逃,这是主观因素。 许全觉得整件事是他对不起魏长天在先,故而理应承担相应的代价。 换句话说,即便就是魏长天要杀了自己,许全认为也是自己“活该”。 而不能逃,则无疑是怕牵连许岁穗。 作为许全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许岁穗在许全心中的地位自不必说。 许全十分明白如果自己真的逃跑成功了,那魏长天一定会将怒火发泄到许岁穗身上。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妹,他也不能逃。 最后,至于“逃不了”. 这就更好理解了。 许全深知魏长天的手段,清楚他能逃掉的概率微乎其微,哪怕有支离帮忙也是一样。 并且一旦逃跑失败,那后果无疑会更加严重,因此还不如不要冒这个险。 综合以上三点,许全最终做出了“不逃”的选择。 支离虽然不知晓这其中具体缘由,但却能从许全的眼神中看出他并非是在逞能,而是真的不打算逃走。 “.好。” 皎白的月光中,支离愣了一愣,然后轻轻将手收了回来。 她没有追问许全为什么不逃,只是直直看着前者认真说道: “不过如若魏长天真的要杀你,我还是会尽力救你的。” “.妖王,你这是何苦呢。” 目光一滞,许全苦笑着摇摇头:“你不欠我什么,那三枚圣果本就是应还与你的。” “话说起来,其实是我有愧于你,抢走了你四枚圣果。” “所以你当真没必要为我再做什么了,更不必有任何愧疚。” “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是这般性子,与你没有关系。” “还有魏公子会如何处置我,也与你无关。”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真的想要拿回那三枚圣果,便不要忤逆公子。” “最起码这样你应当能将命保住。” “好了,你快走吧,再不走便要被人察觉了.” 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许全很快就把他想说的都说完了。 很难讲他说的这些是真的觉得此事与支离无关,还是不想支离受到牵连。 但在支离心中,原因便是后者无疑。 “你” 咬了咬嘴唇,支离回想起白天时许全将圣果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柔情。 其实她也明白许全说的都是事实,自己根本不欠许全什么。 若不是许全和杨柳诗,圣果压根就不会被抢走,自己也不会被魏长天所威胁。 换句话说,自己才是受害者,面前这个男人充其量只能算是“自作自受”。 但是支离却偏偏又对许全生不起一丝恨意,反倒. “嗯,我明白了。” 轻轻点了点头,支离深吸一口气,脸色渐渐变得平静。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后退了几步似是这就要离开。 不过就在即将推门而出的前一刻,她却又转回头,看着许全一字一顿说道: “但我还是不许你死。” “魏长天若真要杀你,那他就得先杀了我。” “.” 月光依旧,白色的裙角消失在慢慢掩起的房门缝隙,只留下了表情有些呆愣的许全。 后者看着那重新闭合的房门,好半晌之后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与此同时. “相公!许全怎么这样木讷!” 隔壁客房,杨柳诗紧紧拉着魏长天的衣袖,既不忿又兴奋的嘟囔道: “支离都说的这样明白了!他还不懂得别人的心思么?” “笨死了!连相公你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呃” 一旁,魏长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柳诗,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呢?” “当然是夸呀。” 杨柳诗眨了眨眼:“相公当初可是只用了一首诗就把奴家骗到手了。” “还有几位妹妹,不也都是被相公三两下就骗的神魂颠倒的么?” “再看许全,人家支离都这般说了,他还犹犹豫豫的。” “哼,难怪到现在还没讨到媳妇” “.” 轻哼一声,杨柳诗对许全的木讷表达了十分的“不满”。 而魏长天则是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说杨柳诗现在“指桑骂槐”的本事倒是越发高超了。 “行了,不管怎么说许全现在肯定知道支离的心意了,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赶忙岔开话题:“走吧,回屋睡觉吧,明早你记得去找许全说清楚。” “奴家记得的。” 杨柳诗又看了一眼墙壁,挥手撤去幻阵。 偷听结束,两人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漱过后躺到了床上。 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儿,魏长天刚准备进入梦道,杨柳诗却突然翻了个身,疑惑的小声问道: “相公,你说支离怎么会喜欢上许全呢?” “我倒不是说许全不好,只是这未免也太过突然了些吧。” “明明前天支离还想杀了他呢,怎得今天就甘愿舍身救人了?” “难道就因为许全将圣果还给了她?” 枕着魏长天的手臂,杨柳诗十分期待前者可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解答这个困扰了她一刻钟的疑问。 不过魏长天却只是撇了撇嘴,回答了一句“废话”。 “因为他是许全。” “.” “相公,这是哪门子原因!” “我说的是真的,他要不是许全,你信不信支离才不会管他死活。” “我不信!” “不信拉倒,睡觉!” 撂下最后一句话,魏长天很快就自顾自闭上了眼。 而杨柳诗则仍睁着眼睛,不解的嘀咕道: “因为他是许全.” “这算什么理由嘛” (本章完) 第914章 幻阵“遗址” 翌日一早,杨柳诗趁着天还没亮便去找了一趟许全,把真相跟后者说了一遍。 毫无疑问,许全闻言之后是懵逼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魏长天竟然早就猜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或者说这一切压根就在魏长天的计划之中。 本来还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到一夜无眠,如今却发现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许全目光呆滞的看着杨柳诗推门离开,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而就在他傻呆呆的发愣之时,完成任务杨柳诗则是已经回屋叫醒了魏长天,兴奋的汇报道: “相公,你快醒醒!” “奴家刚刚去跟许公子把话讲清楚了!” “嗯?” 离开梦道,揉了揉眼,魏长天打着哈欠问道:“怎么样,他说什么了?” “他哪里还能说得出什么。” 杨柳诗掩嘴笑道:“从奴家进门到离开,许公子就跟傻了一样,只是张大着嘴巴,一句话也没说呢。” “行吧,那就让他自己慢慢消化一下吧” 魏长天一面穿着衣服,一面随口吩咐:“别忘了让张三把人放了。” “支离那边暂且不用管,她若是问就说我昨天只是在试探他们。” “反正这事儿也瞒不住,许全早晚会跟她说实话的。” “我能帮他的也就这么多了,他俩能不能成就看许全自己了。” 翻身下床,走到桌边喝了口凉茶,魏长天简单交代过几句后又伸了个懒腰。 “对了,让许全问问圣果到底有什么效果。” “如果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剩下那三枚咱们就也不还了。” “啊?” 杨柳诗本来还笑盈盈的,一听这话不由得愣了一愣。 “相公,真不还了?” “你想不想还?” 魏长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趣般的反问杨柳诗:“毕竟这些圣果对你们妖族肯定有极大的好处,咱们私吞下来岂不是更好?” “这奴家听相公的。” 杨柳诗犹豫了一下,看得出心里其实比较纠结。 不过最终她还是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若是相公不打算还,那便不还了。” “哈哈哈,我逗你呢。” 魏长天见杨柳诗这幅“认亲不认理”的样子,终于绷不住笑道:“还还是要还的,支离以后大概率就跟了许全了,咱们总不能连自己家人都抢吧。” “相公!” 察觉到自己被耍,杨柳诗脸色一红,又羞又愤的抗议道:“你都决定了还问奴家!” “哈哈,我就是随便一问而已。” 魏长天看向杨柳诗,笑过后又有些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你昨晚不是问我支离为什么会看上许全么?” “这下应该明白了吧。” “我” 杨柳诗眼神一愣,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像是想通了什么,表情复杂的缓缓点了点头。 “嗯,明白了。” 吃过早饭之后,魏长天便出了门。 许全已经被放了出来,估计很快就能见到支离。 两人见面后是何等场面、会说些什么,他懒得管。 魏长天相信许全肯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应当能应付过去。 更何况这种“儿女情长”之事终归只是小事,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苏启已经宣告“起义”,暂定在明早发兵杀往大乾京城,讨伐“昏君”。 很明显,在正式出兵之前,还有很多诸如粮草之类的细节要处理妥当。 尤其是那二十万大乾降兵,虽说暂时都被迫造反,加入了起义军,可谁也清楚他们不可能真的甘愿为魏长天效命。 所以必须要提前做好打算 就这样,魏长天在临川府衙跟苏启又商议了一个白天,这才勉强算是议定好了接下来的一些重要事项。 大部分事有李子木,他不用太过操心。 最关键的还是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攻破大乾京城,亦或是杀了景国青。 这事儿魏长天早有打算,甚至早在来临川之前就已经提前布局了,故此当下还算有信心。 只不过苏启仍对这一切持悲观态度,这里暂且便不再提。 总之,在忙活了一天之后,出兵起义前的准备工作都已基本完成,就等明天一早拔营西进了。 而在黄昏之时,从府衙出来的魏长天并未回客栈,而是带着杨柳诗去了云安寺“遗迹”。 空旷的大片黄土周围已经围起了临时搭建的围栏,时时刻刻都有官差在此看守。 自打云安寺凭空消失之后,官府便将此处封锁了,任何人都不许入内。 不过魏长天肯定不在“任何人”的限制之内,故而很快便就再次站在了凌乱荒芜的乱石泥沙之中,似是旅游一般十分好奇的看来看去。 前天晚上太黑,再加上担心会有变故,所以他破阵之后并未久留,立马便就带着杨柳诗和顾盼儿走了,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看。 而今天再次进来,魏长天这才发现了一点不对。 不对劲的来源是那几根立于乱石中的黑色石柱。 这几根石柱不是“幻象”,而是确实立于阵中的“实体”,破阵之后便能看到。 当时魏长天只以为这些是构成幻阵的一部分,没有仔细检查。 不过现如今当他尝试将石柱击碎之时,便发觉这些并不是石头,而是一种黑色的木头。 不是染了色,这木头仿佛本来就是黑色的。 除此之外便与寻常木头再无什么不同,非要说的话便是这黑木竟然三百年都没腐烂,感觉有点奇怪。 “啥木头这么古怪.” 魏长天拿着一块碎木看了又看,嘴里小声嘀咕一句。 而一旁的杨柳诗则是想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 “相公,这应当是乌木。” “乌木?” “嗯,又叫沉阴木,便是黑色的。” 杨柳诗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些应当都是,只是不知道这里为何会立着这些阴沉木柱。” “沉阴木” 魏长天撇了撇嘴:“怎么这名儿听起来这么渗人。” “鹅鹅鹅,渗人才对呢。” 杨柳诗笑着解释道:“相公,这沉阴木可是做棺材的最好材料了。” “做棺材?” 魏长天眼神一滞,低头看了一眼脚底的黄土。 而杨柳诗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 两人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慢慢转头对视了一眼。 沉阴木,黄土,小土坡,被幻阵骗至这里烧香祭拜的临川百姓. 尼玛! 这里该不会是座大坟包吧?! (本章完) 第915章 地下墓穴 关于这座幻阵起初到底是干什么用的,魏长天不是没想过。 只是这事儿并不怎么关键,再加上没什么线索,所以他就没有深究。 而如今,当杨柳诗告诉他这里立着的木柱都是最适合做棺材的沉阴木之后,他便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里是一座坟!或者说陵墓! 幻阵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这座坟! “不会吧” 瞪大眼睛四下看了看,魏长天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不过虽然嘴上说着不会,但他心里却越发感觉这个猜测即便不对,却也应当八九不离十。 毕竟实在是太像了! 首先,云安寺所在的小土包要比周围高出一截,本身就很像一个大坟头。 其次,据普玄所说,幻阵是打从布置好的那一天起就伪装成了寺庙。 为什么要伪装成寺庙,而不是别的什么场合? 因为寺庙会有源源不断的香客来烧香啊! 虽说香客们拜的是佛,但毕竟是在这坟头上祭拜,那不就相当于始终有人在给这坟墓的主人积阴德么? 再加上这些乌木柱子. 瞥了一眼脚边散落的铜钱,又瞅了瞅因常年烧香而积累下的厚厚的香灰,魏长天当即决定要一探究竟。 他倒不是想要搞明白真相,只是觉得如果这里真是一座陵墓的话.那里面指定有好东西啊! 能布置这么一座幻阵做遮掩,底下躺着的这位铁定是个曾经的大人物。 保不准就是什么远古大能之类的,怎么可能没有宝贝陪葬? 这要是挖出个兵马俑就牛逼了 表情逐渐变得兴奋,魏长天立马丢掉手中乌木,内力翻涌于周身,化作一阵强风将地上的香灰碎石吹散。 “相公,你这是.” 杨柳诗眨了眨眼:“在找入口?” “是。” 魏长天点了点头,明白杨柳诗也是这般分析的,便直接催促道: “你也别愣着了,赶紧帮忙!” “好嘞!” 眸子一亮,杨柳诗现在的模样颇有点徐青婉的感觉。 不过若是真的换做小徐同志在这儿,眼下估么能激动到昏厥过去。 杨柳诗没有徐青婉那么贪财,但也差不了太多,先是一挥手施展了一个简单的幻术将此地遮掩起来,然后便同样一脸兴奋的开始“清扫”周围的地面。 有两个二品高手亲自“扫地”,方圆近百丈的空地很快便被清理出来,连些许杂草都未能幸免于难。 遗憾的是,两人并没能找到墓穴的入口。 可喜的是,魏长天完整的挖出了一根乌木。 这乌木约么有五十米,露出地面的部分十分干燥,然后中间有一段颇为潮湿,最下段又再次变得干燥。 这就说明最下面一段并没有被泥土掩埋,亦证明了在这地下绝对有一个隐秘的空间。 “相公,现在怎么办?” 看着这跟长长的黑木,杨柳诗有些急切:“周围都没能找到入口,我们要不要再去远一些的地方找找?” “不用了。” 魏长天看了一眼挖出乌木所留下的小洞,眯起眼睛回答: “直接沿着这个洞刨吧。” “刨对呀!” 杨柳诗顿时喜上眉梢:“相公你真聪明!”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动手!” “嗯!” “.” 黄土翻飞,砂石飞扬。 说干就干,魏长天和杨柳诗当即便沿着小洞口开始刨坟。 如果这地下果真是个陵墓,也不知道其主人会不会被这一幕气到诈尸。 当然了,诈尸这种事太过玄幻,应该不会发生。 不过就在魏长天这边刨的正起劲的同时,距离此处不远的一栋民宅之内,一个形同槁木、面如死灰,乍一看跟死人相差无几的老头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义父!” 急切的呼声响起在床边,醒来的老头正是观空。 自打前夜魏长天和杨柳诗练手破阵之后他就昏死了过去,到现在才第一次醒来。 从其惨白的脸色来看,幻阵被破对他造成的反噬应当极为严重,甚至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好在林直逃了回来,并给他服了一些丹药,这才使得他最终并没有阴沟里翻船. “义父,您感觉怎么样?” 旁边,始终守在屋里的林直等观空缓了一阵便将后者慢慢扶起,小心翼翼的问道: “要不要喝些水?” “.” 无力的摇摇头,观空十分虚弱的问道:“我昏了多久?” “不到两天。” 林直回答一句,然后低了低头,无比自责的小声说道:“义父,我没能杀了魏长天。” “这我已经知道了。” 观空苦笑一声:“唉,没想到那狐妖竟提前赶了回来。” “是,我不是她的对手。” 林直眼中的自责之色更甚:“若不是带着一块清绝玉佩,恐怕便死在她手中了。” “罢了,这也不能怪你。” 观空倒是没有责怪林直,喘了几口气后再问: “我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魏长天做了什么?” “我大多数时候都守在义父身边,没有过多打听。” 林直如实回答:“不过昨日苏启换旗造反了,如今城内外的军队正在整备军械粮草。” “是么.” 观空沉默了片刻,没有就此事多问什么。 他好似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看着林直,一字一顿慢慢说道: “为父身子没有大碍,你不必担忧。” “如今另有一事需要你即刻去办。” “义父请讲!” 察觉到观空的眼神变得认真,林直明白此事定非同小可,故而也立马直了直身子,决心要弥补自己没能杀掉魏长天的过错。 然后,当他听到观空慢慢说出此事究竟是什么时,表情又渐渐从严肃变得惊讶。 “义父,我明白了,孩儿这就去。” “嗯,记得这次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请义父放心!” “.” 夕阳的余辉金黄,林直很快便离开小院,消失在了一片血红的临川城。 而就在他走出院门的同时,另一边的魏长天和杨柳诗则是已经站在了一片空阔的地下墓穴之中。 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两人一动不动,呼吸声却又十分急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魏长天无比惊愕、又无比激动的嘟囔出两个字。 “卧槽.” (本章完) 第916章 赚麻了 与魏长天此前所猜测的一样,云安寺底下确实藏着一座陵墓。 因为躺在数根乌木正中央、被上百朵金莲围绕的那个人明显是个死人。 但与他此前所猜测的不一样的是,除了是座陵墓,这里也很像是一个祭祀场合。 方圆百丈的空洞石壁上写满了金灿灿的佛经,让人看上几眼就头昏眼花。 不知多少夜明珠高低错落于四面八方,照亮整个空洞如白昼。 而在洞中央有一潭篮球场大小的“莲花池”,池水是水银,莲花是金叶。 诸多金莲的簇拥中,一个身着鲜红袈裟、白发白须、头顶十二个戒疤的老和尚正安静的躺在一座金莲台上,双目轻阖,没有半点气息。 其实单是这幅场面,虽说有些古怪,但也跟祭祀扯不上太大关系。 不过 “.” 深深吸了一口气,魏长天十分谨慎的拔出龙泉剑,然后慢慢走到莲花池旁。 蹲下身子,用剑斩掉一枚莲瓣,捏在手中端详了一阵。 花瓣是金子制成的,做工十分精细,连细微的叶脉都有,手感也十分像是真的莲花。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魏长天竟然从这片金瓣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强大的、且在缓缓流动的内力。 大道三千,虽然呼吸着同样的天地真气,不过各家各派所凝练的内力却是不同的。 因此魏长天立马便分辨出这是佛门的内力。 可为什么这金莲上会有内力? 皱了皱眉,魏长天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世界的“修炼规则”他早就十分清楚了。 简单来说就是天地之间蕴含着如空气一般的“真气”,真气的存在赋予了这个世界万物不同于前世的特性。 比如说这个世界能够孕育出真的具有种种神奇功效的“灵药”,能够诞生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妖兽,甚至就连普通的农作物也不比前世那些经过精挑细选的“优良品种”来的差。 但如果只有真气,这里无疑还算不上修真世界。 因为真气来源于天地,是不能被直接利用的。 只有修炼之人借助各家各派的功法,将真气转化为自身的内力之后,才可以施展出各种奇妙的神通。 换句话说,修炼的过程其实就是把真气转化为内力储存于丹田的过程。 而不同境界的差别主要在于丹田“可容纳”内力上限,以及内力的纯度。 上限越高,就意味着你能够施展出更多的神通武技。 纯度越高,就意味着你能够施展出更强的神通武技。 多少有点跑偏了。 总之一句话,内力一定是由修炼者产生的。 除了人和妖兽,其它任何东西都不能将真气转化为内力,甚至连长时间储存内力都做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蓝瓶血瓶”的原因。 除了系统里售卖的“天元丹”,魏长天再没见过可以直接补充内力的丹药或是宝物。 哪怕是顶级高手,内力没了也只能老老实实打坐恢复,顶多就是借助妖灵丹这种可以储存真气的宝物加快一些速度而已。 内力不可借物而储,这几乎已经是这个世界类似真理的规则了。 但是现在,魏长天手中的金瓣当中竟确确实实流淌着数量极为庞大的内力。 先不说这些金莲为什么可以储存内力。 因为眼下还有更古怪的一件事。 这些内力是特么哪儿来的?? “相公.” 片刻之后,身边同样摘了一枚金瓣的杨柳诗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愣愣的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为、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不过.” 相比与杨柳诗,魏长天毕竟是穿越来的,刚刚构建起的“世界观”不算太过根深蒂固,所以如今已然是恢复了平静。 只见他皱眉稍稍思考了片刻,然后便轻声分析道: “不过这内力做不得假。” “所以要么是佛门当中有人找到了可以用死物储存内力的办法。” “要么就是.这洞里有活物。” “活物?” 杨柳诗猛地抬头看向躺在莲池中央的尸体,嘴巴瞬间张大。 很明显,如果说这里有活物的话,那仿佛也只能是这具尸体了。 “相公,可奴家感受不到一点气息.” 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她小声问向魏长天:“要不要去看看?” “先不急。” 魏长天摇摇头,眯眼把玩着手中金叶,并没有轻举妄动。 这个藏于幻阵之下的陵墓处处透露着古怪,自己又没有主角光环,万一阴沟里翻船就不值当了。 更何况即便真要这个冒险,那也得先把到了嘴边的好处拿到手才行。 “柳诗,这一片莲瓣当中的内力有多少?” “这大概相当于四品境武人的全部吧。” “一朵金莲有几瓣?” “十几瓣。” “那这里有多少朵金莲?” “上百朵呀!” 突然,杨柳诗猛地惊叫了一声。 她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只顾着想为什么这些金瓣当中有内力了,竟忘记了这一茬! 一片莲瓣中储存的内力基本等同于一个四品武人丹田可容纳的全部。 而这里有这么多金莲,将近两千片莲瓣.这、这不相当于两千个四品武人的储量吗? 两千个四品武人啊! 即便换算成二品,也能将空掉的丹田补满几十次了! 要知道高手间过招,对内力的合理分配是十分重要的。 试想,当两人打到山穷水尽、弹尽粮绝之时,其中一人忽然拿出一枚金瓣,内力瞬间全满 “这、这” 惊愕的张大嘴巴,杨柳诗的小脸涨的通红。 眼下她也顾不得去想这些内力是哪儿来的了,只是看着魏长天颤声道: “相、相公,那我们.” “嗯,动手吧。” 魏长天笑了笑,起身看向一整片莲花池,那眼神仿佛就像在看前世的银行金库。 “别的等会儿再说,总之先把这些全搞到手!” “不过记得小心点,情况不对立马就跑。” “嗯嗯!奴家记得了!” 杨柳诗此时也站起了身,连连点头,眼神之中只剩下兴奋。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也不再墨迹,下一刻便化作两道黑影从东西两侧向着池中金莲扑去。 “.” “相公!你快些把衣服脱了!” “啊?脱衣服?” “对!太多了!奴家拿不下了!” “好嘞!接着!” “嗯相公!” “又怎么了?” “好爽呀!!!” (本章完) 第917章 莲台 差不多一炷香过后,原本金光灿灿的莲花池已经只剩下了一根根空杆。 要不是这些空杆当中没有内力,估计现在连这些也剩不下了。 “相公,现在干嘛?” 水银池边,杨柳诗脸颊红扑扑的,脚边放着两个大“包袱”,分别是她的外衫和魏长天的外袍。 毫无疑问,其中装着的全是那金色莲瓣。 “现在.” 瞥了一眼两个包袱,魏长天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褪去,思考片刻后目光便落在了池中的莲台之上。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决定去查看一下那具尸体。 倒不是因为好奇,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座墓穴当中最好的宝贝应该就在那莲座上,也就是尸体身下。 毕竟刚刚摘莲瓣时魏长天留心观察过,池中这些金莲的根部似乎都连接着莲台。 而这便意味着那座莲台大概率就是整座墓穴的核心。 “相公,要不我们先出去,多找些人再来呢?” 另一边,听到魏长天现在就要去检查尸体,杨柳诗不由得有些担忧,小声建议道: “万一真遇到什么危险,多些人总归要安全一些的。” “算了吧,这事儿还是别被太多人知晓的好。” 魏长天摇摇头,皱眉回答:“再者我担心观空也知道这座墓穴。” “他应当不知道吧。” 杨柳诗愣了愣:“若是知道的话,他不应当在幻阵被破之后立刻便来取走这里的宝物么?” “嗯也有可能是他暂且还没来得及。” 魏长天扭头看了看同样是金色的巨大莲台:“迟则生变,我会小心的,放心就是。” “那好.” 见魏长天都这样说了,杨柳诗也没再劝,只是紧紧抓着两个包袱站在池边,看着魏长天御空去到了莲座一侧。 “.” 拔剑低头,魏长天此时说完全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毕竟普玄那句“人外有人”音犹在耳,让他明白了这世界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自己和秦正秋也绝不是这就已经站在了武人的巅峰。 不过即便算不上最强,自己也应该是“顶尖”了吧。 问题不大 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尸体的脸上。 跟想象中一样,十分普通的和尚模样,慈眉善目。 非要说哪里古怪,那就是过去三百年,这尸体竟然就跟昨天才死的一样。 魏长天犹豫了一下,然后中指和食指轻轻按上尸体的手腕。 几息之后,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变化,说明这具尸体确实没有了丁点生命迹象。 还好 目光放松了一些,最起码“诈尸”这种事应该是不会出现了。 那接下来就该看看这莲座到底有何玄机。 “唰唰唰!” 意念微动,几柄长剑飞出星辰刀鞘。 因为尸体是躺在莲台上的,所以魏长天若是想要检查莲台便必须得先将尸体移走。 虽说这也就是一抬手的事,但他稳妥起见还是没有亲自下手,而是准备用飞剑将尸体移开。 “.” 几柄长剑缓缓移动,墓穴之中一片安静。 就当几柄飞剑一点点插入尸体与莲台的缝隙之中、剑尖没入数寸之时,魏长天突然眉头一皱,操控飞剑停了下来。 “相公,怎么了?” 见到这一幕,不远处的杨柳诗瞬间眼神一变,看样子是准备过来。 不过魏长天却是摆了摆手,轻声阻止道: “别过来,没事。” “这中间好像有东西。” “有东西?” 杨柳诗看了看那几柄已经没入尸体身下半截的长剑,不明白魏长天什么意思。 而魏长天也没有解释,只是回头再次看着面前的尸体,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这尸体确实有古怪。 准确的说,这具尸体和莲座好像是“一体”的。 不是那种被胶水“粘”在一起的“一体”,而更像是有几根类似植物根茎、亦或是动物血管的东西,将尸体和莲座连接了起来。 刚刚长剑碰到的便是这些东西。 所以,要不要斩断试一试? 眯了眯眼,魏长天思考了片刻。 既然尸体和莲座连在了一起,那他现在如果还要继续检查莲座,便只能把这些“连接管”斩断。 又或者是直接把尸体切成碎块。 只是这个和尚跟自己无冤无仇的,如此“虐尸”魏长天心理上有点过不去。 可斩断这些连接管,会发生什么又无法预计 他奶奶的,怕个毛!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咬了咬牙,魏长天最终还是决定要尝试一下。 “你走远一些。” 他先是冲杨柳诗喊了一句,等后者一脸担忧的退出几步之后便深吸一口气,旋即操纵数柄长剑猛地横向一斩。 “噗!噗噗噗!” 下一刻,就如同利刃切过血肉,数声断裂之音自尸体身下响起。 感受到尸体与莲台之间再无阻碍,魏长天毫不犹豫,立马就准备操控长剑将尸体抬起。 但也就在此时,他的眼神却突然愣了一下,动作亦停滞了一瞬。 因为他看到近在咫尺的尸体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不是尸变,也不是诈尸,而是飞速的衰腐。 就如同一个漏了气的气球,整具尸体肉眼可见的变得干瘪、枯槁,不过几息功夫就没了丁点血肉,变成了一具披着袈裟的森森骷髅。 “卧槽!” 脱口骂了一句,魏长天瞬间向后激射出数丈,同时几十柄长剑鱼贯涌出刀鞘,在他身前组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剑网。 他会有如此反应倒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怕接下来会有什么突发情况。 毕竟刚刚那一幕除了怪异之外,还能说明很多事情。 能够储存内力的莲花池,连接着所有莲花的莲台,莲台上的尸体.毫无疑问,这具尸体之所以能够保持三百年不腐,肯定就是因为有莲台在源源不断给他供养内力。 那么,这莲台的内力又是哪里来的? “轰!!!” 似乎是为了证明魏长天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下一秒,一股浓郁到几乎可以扭曲空气的磅礴内力便自莲台之中猛地喷涌而出,眨眼间就将完整的骷髅冲散成了漫天白骨。 “这!” 瞬间瞪大双眼,魏长天和杨柳诗脸上的惊愕之色如出一辙。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纯的内力,即便是二品巅峰的武人也无法凝练到这种程度。 所以. “逃!!” (本章完) 第918章 金珠 “轰隆隆!!” 如同是一栋大厦最重要的一根钢筋断裂,随着这股精纯至极的内力喷涌而出,整座地下空洞便开始了剧烈的摇晃。 乱石四坠,莲花池中的水银震颤荡开,仿佛下一刻这座墓穴便会彻底塌陷。 就在异变发生的第一时间,魏长天便暴喝出一个“逃”字,杨柳诗也确实立马拎着那俩大包袱就往洞口处激射而去。 其实这股内力虽强,但他们俩人并非不能抵抗。 毕竟内力仅仅只是内力,如果不通过技巧转化成为各种神通武技,其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但要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如若不在第一时间逃走,那很有可能便再也没机会逃了。 杨柳诗同样甚至这一点,因此跑的毫不犹豫。 可就在她冲到洞口,察觉到一丝不对回头看时,却发现魏长天竟然没有跟上来,反而此时已裹挟着剑阵又一次逼至莲座近处。 “相公!!” 眼神瞬间变得慌乱,杨柳诗明白魏长天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冒险这么做。 她来不及细想,周身内力翻涌而起,本能的折身就往莲座那边去。 而魏长天眼下也顾不上她这边了,此刻正紧咬牙关抵抗着周围狂暴的内力乱流,同时一剑猛地挥下。 “砰!!!” 银色剑芒将面前几乎已凝为实质的内力撕开一道口子,旋即狠狠落在莲台之上,顷刻间便将纯金打造的莲座斩得四分五裂。 莲座碎片崩裂横飞,一颗金色的圆珠亦随之激至半空。 魏长天眼睛一眯,伸手将金珠一把攥住,然后再无半点留恋的扭头就跑,恰好与杨柳诗撞了个面对面。 “回来干什么?!走!!” 来不及解释,魏长天拉着去而复返的杨柳诗飞速往洞口逃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 而或许是因为他斩碎了莲台的缘故,此时整座空洞之内狂乱漫卷的内力也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怖的程度,甚至将坚硬的石壁都挤出了丝丝裂痕。 现如今,这座地下陵墓就像是一个封闭的气球,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内力便如同在给这个气球不停打气,眼下已经是到了爆裂的临界点。 魏长天不知道这玩意儿如果爆了会有多大威力,但他知道自己如果在爆炸时还待在“气球”里,那免不掉又要少掉一块清绝玉佩。 并且清绝玉佩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两兜子金瓣,还有自己手里这枚金珠。 要是这些东西毁于爆炸之中,魏长天感觉自己能被气死 “快!!” 生怕最后落得个空欢喜,魏长天从来没跑的这么快过,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拉着杨柳诗到了洞口。 因为他们是沿着那根乌木的小洞一直从地面挖下来的,所以眼下这唯一通往外面的出路并不宽敞,只能容一人通过。 “你先走!” 猛地一推杨柳诗,魏长天好歹是个男人,即便再怎么着急也还不至于跑在老婆前面。 而杨柳诗也知道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因此借着魏长天推她的力直接钻入洞口,紧紧抱着两个包袱以最快的速度一直向上激射。 从地面到空洞,差不多十来丈的距离,并不算远。 更何况杨柳诗已有千年道行,所以仅仅一个呼吸间就已经看到了前方洞口外的亮光。 然而也就在此时 “轰!!!!!” 犹如身处在落雷时的云层,已经不能用震耳欲聋来形容的巨大轰爆声响起在身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不可抵抗的推力。 像是一柄重锤砸在了杨柳诗后背,爆炸所引起的冲击力将她狠狠撞出洞口,接着又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高高抛至半空。 “噗!” 一口鲜血喷出,杨柳诗在如此冲击之下大脑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一片空白。 她眼前的景象不停翻转颠倒,浑身上下没有丁点力气,只是在惯性的作用下被抛起,然后又在空中眼睁睁看着身下的地面轰然炸开 严格来说,炸开的不只是她身下这一小片区域,而几乎是整个云安寺“遗址”。 方圆数里都在震颤,爆炸中心点的地面更是瞬间凸起一个大包,紧接着又猛地向下凹陷。 很明显,杨柳诗被没有受到致命伤,否则她身上的保命道具此时应当已经发挥了效果。 而这也刚好使得她成为了或许是唯一一个亲眼目睹这幅场景的人。 杨柳诗从来没见过如此场面。 虽然上三品武人施展的神通很多看起来并不比这个声势弱,但要知道,这可是单纯的“内力爆炸”。 杨柳诗不晓得要多少内力同时泯灭才能造成这等匪夷所思的威力。 更重要的是. “相、相公.” 嘴唇颤了颤,直至此时,回过神来的杨柳诗终于发现,魏长天并没有跟她一起逃出来。 另一边,距离云安寺“遗址”不远的街道上。 当巨大的爆炸声如撞钟一般回荡在临川城上空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几天前云安寺才刚刚于一夜之间“消失”,现在又发出了这般动静。 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此刻却纷纷惊慌无比。 因为相比于上一次,这次的爆炸还使得整座城市都如同在经历一场小地震般微微颤了颤。 “怎、怎么回事?” “谁知道,别看了,快走吧。” “又是云安寺那边。” “这次该不会还是魏阎罗搞的鬼吧.” “.” 或匆忙低头离开,或驻足议论几句,街上行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年轻男子此时正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呆滞。 “怎么会这样.” “我得赶快告诉义父.” 短暂的愣神过后,年轻男子旋即便转身快步走入了一条小巷,神色十分慌乱。 而就在他走后不久,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则突然出现在了他方才所站的位置,衣衫褴褛、浑身是土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呸!” 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几个百姓惊愕的目光中吐了一口唾沫,男人迈开步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云安寺方向走去。 “服了,这遁术也忒特么随机了” (本章完) 第919章 聚气阵 没错,魏长天是在最后关头依靠遁术逃出来的。 自打跟老张头学会了这门乍一听很牛逼的神通之后,他几乎就没怎么用过。 一方面是因为他鲜有需要逃跑的情况,确实用不上。 而另一方面则是由于遁术的不确定性实在太过离谱。 传送距离超过五丈,位置就会出现偏差。 一旦超过十丈,便不知道会传送到哪里。 若是更远那基本上就是完全随机了。 并且这种随机还跟清绝玉佩不一样。 后者虽说也是“随机”,但更像是一种“伪随机”,不管传送到哪里,人总归是在地面上。 可遁术却不同,是完完全全的“真随机”。 就比如说刚才,魏长天连续施展了八次遁术,前七次都特么被“埋”在了土里,直到第八次才算是正常的出现在了大街上。 好家伙,亏得也就魏长天实力强悍,被埋在土地也无妨。 要是换做别人,估计这波就见阎王去了,并且连后事都省了,直接入土。 “以后还是得少用” 魏长天嘟嘟囔囔的往云安寺方向走,周围几个亲眼目睹他凭空出现的百姓皆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而与此同时,林直则是已经回到了那栋民宅。 他一路跑进屋中,对着仍躺在床上的观空急促说道: “义父!不好了!” “云安寺那边方才出了意外,应是地下有什么东西炸了!” “此番动静极大,孩儿觉得或许便是您所说的那座聚气阵!这便赶忙赶了回来!” “什么?!” 眼睛微微瞪大,原本躺靠在床头的观空颤巍巍的直起了身。 他当然听到了爆炸所发出的巨响,也曾担心过会不会是云安寺那边除了问题。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担忧这么快便被证实了,魏长天竟然真的找到了聚气阵! 聚气阵.很明显,观空所说的阵法和魏长天所去的“墓穴”应当是同一个地方。 而这也代表着他确实早就知道那处空洞的存在。 所以,在幻阵溃灭后,观空理应是立刻去往那里将一些东西带走的。 但由于魏长天和杨柳诗最终是强行破阵,再加上观空此前为了维持阵法消耗了太多精血,使得他在阵法被破后便因反噬而陷入了昏迷,并且一昏就是两天。 虽然观空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林直去云安寺,可看起来还是慢了魏长天一步. “你可曾看清楚了?” 沉默了半晌,他有些不甘心似的抬头盯着林直:“当真是聚气阵被找到了?” “义父,我才行至半路时便听到云安寺发生了爆炸。” 林直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孩儿只是远远看了看,并不能确定是聚气阵。” “那你回来干什么?” 观空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也瞬间变得冷了几分:“为何不仔细探查明白?” “这义父,发生了如此大的事,即便魏长天此刻不在云安寺中,也定已收到了消息。” 林直稍稍一愣,赶忙解释道:“孩儿觉得如若再冒险进去探查,容易暴露,便想着先行回来告与义父知晓。” “哼!自作聪明的东西!” 冷哼一声,观空虽明知林直的做法没错,但还是心烦意乱的骂了一句。 不过当他看到后者既内疚又窘迫的表情时,便又将心中的烦躁压制下去,轻声叹气道: “唉,为父说话重了些,你别忘心里去。” “只是你应该先看清楚再回来的。”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刚刚那声巨响不是来自于聚气阵,你耽误了这些时间,反倒是给了魏长天发现聚气阵的机会?” “我” 林直闻言一愣,赶忙说道:“义父,那我这就再去一趟!” “算了,已经来不及了。” 观空慢慢摇了摇头:“如今那里定已去了不少人,你现在去反而真的可能被魏长天抓个正着。” “晚点吧,等入夜了,为父再与你同去一趟。” “.孩儿听义父的。” “嗯,出去吧。” “是” 语气愧疚的应了一声,林直很快便推门走出了房间。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观空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阴森。 聚气阵,这是佛门突破一品桎梏的尝试,亦是佛门最大的秘密之一。 虽然名字听起来颇为普通,但整座阵法其实十分玄秒。 简单来说就是佛门利用二品高手的尸体,外加一些特有的阵法设计,使得聚气阵具备了“生产、储存、提炼”内力的效果。 大概就像是一个工厂。 以聚气阵上方寺庙的香火作为原料,以尸体的经脉作为生产工具,以莲花池作为储存内力的容器。 这样一个阵法,只要周围有香客祭拜,那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将这些“香火”转化为内力,日积月累达到一个可怕的数量。 然后下一步便是“压缩”。 用以压缩内力的核心正是魏长天最后从莲座中找到的那枚金珠。 这珠子其实是佛门高僧的舍利子,也是走佛门路子的武人突破境界的关键。 舍利本身就具备凝练内力的作用,只不过正常情况下是无法将内力压缩到超过二品的范畴的。 但几百年前佛门之人突然发现,在没有了肉身的约束后,舍利的限制竟然也随之消失了。 换句话说,任何佛门武人死后留下的舍利,理论上都可以凝练出超过二品上限浓度的内力。 唯独就是速度快慢的区别而已。 其中,二品高手的舍利无疑最快,但所需的时间也不是年月日所能衡量的,其过程得以甲子来计算。 这么长的跨度,佛门之人当然不可能日日夜夜守着,故而便在几番研究之后弄出了这个聚气阵。 起初这种聚气阵有很多。 但几百年过去,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现在还在运转的一共还有八座。 其中时间最久的一座位于佛门最大的寺庙,极东白马寺之下。 最特别的一座,便是临川城的藏在幻阵下的这个。 而最大、同时也是历史最短的一座,距离临川其实并不太远。 它位于刚刚立朝不过一年的新奉。 没有具体位置。 因为整个新奉都在它的范围之内。 (本章完) 第920章 夫妻夜话 黄昏的余辉透窗而入,却无法驱散屋中的刺骨寒意。 毫无疑问,像是聚气阵这种绝密,即便是佛门之人知晓的也少之又少。 起初在设立聚气阵时,佛门为了方便管理,将每个阵法都交给了单独一支佛门分支来看管。 每个区域当中最大的寺庙负责一个聚气阵,最多只有两人可以同时知晓此事,唯有其中某人死了才能告知下一个人。 观空就是这样在几十年前得知了这个秘密,并且拿到云安寺幻阵控制权的。 这几十年间,他一直“安分守己”,从来没有对聚气阵中储存的海量内力动过心思。 然而这一次仅仅只是想用幻阵对付魏长天,没曾想竟闹出了这样的岔子。 观空很清楚,那声巨响一定是来自聚气阵。 而这无疑说明魏长天已经取走了那枚最为重要的舍利 “魏长天,你很好” 缓缓闭上眼睛,观空这一句话中充斥着无以复加的恨意。 他不会反思这一切究竟是因谁而起,此刻只认为是魏长天夺走了聚气阵三百年来所有的积累。 说实话,这等仇恨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观空必须要报复。 只是此前的数次尝试都已经证明了他并非魏长天的对手,即便是暗算也阴差阳错的没有成功。 观空明白他很难再找到一次如幻阵这般击杀魏长天的机会了。 那么,他的报复便只能“另寻出路”。 毕竟魏长天可不是孤身一人。 另一边,云安寺遗址。 “夫、夫人,您还好么?” 坑坑洼洼犹如刚被陨石撞击过的满地狼藉之中,百十个官兵正神色紧张的候在不远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则是站在杨柳诗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要不小人送您去医馆看看?” “不用。” 瞥了军官一眼,杨柳诗还紧紧抱着那俩大包袱,身上各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不过脸色依旧十分惨白。 爆炸的冲击力令她受的伤并不算轻,远非一般大夫所能医治的。 更何况杨柳诗还要在这里等魏长天。 她知道魏长天肯定不会死,毕竟自己的相公有多谨慎杨柳诗很清楚。 但即便如此,心中的担心却还是不可避免的,亦使得杨柳诗根本没工夫搭理这些当兵的。 “多调些人手过来,将此处严加看守,不许任何人进来。”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杨柳诗冷声命令道:“再派几人去一趟观月客栈,找到一个名为张三的,让他立刻带人来这里。” “是!” 军官虽说隶属于临川城备军,但已经被迫跟着苏启造反了,所以也明白自己现在的“上司”是谁,应了一声后立马就转身带人走了。 而杨柳诗则是一直看着这群兵卒离开,然后才无力的坐回到地面上,抱着俩包袱慢慢调理着气脉。 还好,虽说自己受了伤,但怀中这些金瓣却是完好无损。 只是不知道相公有没有事,如今会不会受了重伤昏倒在了某处。 毕竟清绝玉佩虽然可以保命,但却未必就保相公不受伤。 等张三来了,得赶紧让他差人去找. 心中担忧着魏长天的安危,破破烂烂的裙角在夕阳中微微晃动。 然后就在某一刻,杨柳诗突然抬起头来,鼻翼轻轻耸动了两下。 “相公!!!” 猛地站起来,身子又因为脱力晃了晃。 杨柳诗看着远处那个同样狼狈不堪的人影,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眼眶也登时变得通红。 她想要迎过去,不过才迈出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再没了感觉。 而等她再次睁开眼时,人就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放心吧,你的伤不打紧,我给你服了药,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相公.” 艰难的转头看向魏长天,杨柳诗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没事吧?” “我没事,爆炸之前我用遁术逃出去了,都没受伤。” 魏长天笑着回答:“云安寺那边你也不用记挂了,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你安心歇着就是。” “嗯” 轻轻松了口气,杨柳诗虚弱的应了一声,这才扭头看了看窗外。 夜幕如墨,明月当空,周遭安静的连虫鸣声都没有。 “相公,我昏了多久?” “差不多三个时辰吧。” 魏长天替杨柳似掖了掖被角:“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那奴家耽误相公休息了.” 杨柳诗有些愧疚的垂下眼帘:“以后再遇到这般事,相公不用守着的。” “这是什么话。” 魏长天没有在这时候教育杨柳诗什么“男女平等”、“夫妻患难”之类的问题,只是笑着说道: “行了,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 “你接着睡吧,我就在旁边。” “相公你也上床睡呀。” 杨柳诗听到魏长天这两句话,心中瞬间感觉幸福无比。 她努力往床一侧挪了挪身子,给魏长天留出位置,眨着眼催促道:“快点。” “.行吧。” 虽说杨柳诗是病人,魏长天讲道理应该是在旁边陪床。 毕竟从没见过谁陪床陪到床上去的。 不过魏长天犹豫了一下也没拒绝,脱掉外袍和靴子就躺倒在了杨柳诗身边。 “相公.” 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杨柳诗满意的舒了口气,轻声问道: “许全和支离怎么样了?” “哈哈哈,你还有心思管他俩的事?” 魏长天没想到杨柳诗记挂的事倒挺多,不禁一下子笑出了声。 “他俩还能怎么样,反正又不可能私奔,明天你起来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嗯,没出岔子就好.” 杨柳诗平时被魏长天打趣惯了,眼下也不羞,顿了顿又问: “那些金莲瓣呢?” “我收起来了,赶明儿给你看看。” “哦对了,相公你说观空知道那幻阵地下还藏着一座墓穴么?” “我哪知道,不过他应该晓得的吧。” “那现在墓穴毁了,他岂不是恨死我们了?” “无所谓,说的好像没有这事儿他就不恨我们一样。” “也对哦,可奴家担心他会因此找婉儿她们的麻烦,相公你得早做准备。” “嗯,这我知道。” 魏长天声音如常,但盯着屋顶的眼睛却是眯了眯。 “他大可以试试。” (本章完) 第921章 大家都不简单啊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当杨柳诗醒来时,朝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屋中一片清新。 看着正坐在桌边把玩着一枚金珠、似乎若有所思的魏长天,杨柳诗转了转身,侧躺在床上轻声问道: “相公,这就是你昨日从莲座里拿走的那枚珠子?” “对,是佛门之人的舍利。” 魏长天起身倒了杯水,笑着走过去递给杨柳诗。 “喝点水。” “嗯” 杨柳诗支起身子喝了几口水,将茶杯递还给魏长天后便又缩回被子里,只露着脑袋在外面。 “引起爆炸的内力是来自这枚舍利么?” “是,这里面储存着极为精炼的内力。” “我昨日找人问过了,佛门之人的舍利确实具有凝练内力的作用,但正常来说应当无法突破二品上限。” “但这其中内力的纯度远非二品能比的,应当与那个莲花池有关” 没有隐瞒什么,魏长天很快就把自己的“研究成果”跟杨柳诗简单说了一下。 其实他的猜测已经跟聚气阵的真相差不太多了,也使得杨柳诗听完后不禁愣了愣。 “.这样说来,那个墓穴的作用便是凝练内力?” “应该是,估么着是佛门弄出来想要突破一品的。” 魏长天点了点头:“只可惜那里已经炸的什么也不剩了,否则还能再好好研究一下。” “突破一品.” 杨柳诗的表情稍稍变得惊讶,再看那金珠的眼神也多了些激动。 “相公,那若是你将这舍利中的内力吸收掉,岂不是便能.” “想什么好事呢。” 魏长天笑着打断道:“这么精纯的内力,谁知道吸收之后会发什么。” “这事儿急不得,等以后再说吧。” “也对哦” 颇为遗憾的眨了眨眼,杨柳诗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虽说舍利中储存的内力明显已经超过了二品的范畴,但这绝不代表着将其吸收便能突破到一品。 否则佛门早就有一大堆一品高手了。 再者说这事还有极大的风险,万一到时候丹田无法承受如此精纯的内力,或许便会落得个得不偿失的下场。 因此就如魏长天所说,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行了,不用这么沮丧,反正这次咱们又不亏。” 另一边,看到杨柳诗一副失落的样子,魏长天笑着安慰道:“别忘了还有那千余枚莲瓣呢。” “对呀!” 杨柳诗瞬间又来了精神:“那些可也都是宝贝呢!” “嗯,能够储存内力的容器,其中价值无可估量。” 魏长天点点头,用了“无可估量”这个词。 这还真不是夸张。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那些莲瓣的价值绝对不比清绝玉佩之类的保命道具小多少。 虽然是“一次性”的,莲瓣中的内力用完就用完了,无法再补充。 虽然每一片莲瓣中储存的量并不多,只相当于四品武人的上限,像魏长天这种二品武人需得二三十片才能把丹田补满。 但是,它终究是除去系统中的“天元丹”之外,如今唯一一种可以补充内力的宝物。 这种东西只要利用得好,一枚便足以逆转一场战斗的胜负、甚至是生死。 而如果数量足够多,那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永远不会枯竭的“无尽丹田”. “对了,等你伤好了这些莲瓣便都交给你保管了。” 想到这里,魏长天忽然对杨柳诗笑道:“婉儿管着咱家的金银财物,你管着咱家的宝贝,怎么样,我不偏心吧?” “呀!奴家来管么?” 杨柳诗一听这话顿时感觉身上来了力气。 她知道魏长天从来不管这些杂事,那些莲瓣肯定是要找别人保管的。 而相公既然让自己保管,不就说明最相信自己么? 原本还有些苍白的小脸渐渐涌起一丝红晕,杨柳诗此刻的模样跟徐青婉赚到一大笔银子时相差无几。 她也不推脱,说了几句“奴家一定好好保管”之类的话后就美滋滋的盘算着要将莲瓣藏在哪里。 而魏长天却是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金舍利,心中此刻并没有杨柳诗那般兴奋。 一方面,他昨天已经兴奋过了。 另一方面,他则是看到了这些莲瓣背后隐藏的另外一些事—— 是,得到了这么多宝物是值得开心的。 但要知道,如果那座陵墓真是出自佛门的手笔,那无疑便代表着佛门已经具备了“批量生产”这种莲瓣的能力。 还有这枚蕴含着疑似一品境内力的舍利. 唉,看来大家都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抬头看了一眼仍旧一脸激动的杨柳诗,魏长天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自打几千年前馗龙“分裂”之后,世间就再没出现过被证实的一品。 但这不代表着各家各派在这期间就放弃了尝试。 佛门、馗龙、甚至是秦正秋.毫无疑问,这些势力和个人已经都在突破一品桎梏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并且如今看起来大都找到了各自的办法。 许岁穗曾经说过,这方世界只容一人成仙。 这意味着“仙”才是人类的极限,一品境并不是。 而既然理论上存在可能,那么突破一品这件事便总有一天会实现。 魏长天有种感觉。 他觉得这一天或许并不会太遥远了。 可能在几十年后、几年后、几个月后,一群一群一品高手便会如雨后春笋般突然冒出来,进而彻底改变这天下的格局。 而自己虽然现在很强,但在这件事情上无疑已经被甩开了很远。 看来不能再这么“混吃等死”下去了,得为将来提前做好打算. 窗外朝阳明媚,苍穹湛蓝绵云起伏,新生的金日不遗余力地尽吐万千光辉。 将舍利收入怀中,在经历了云安寺一系列事件之后,魏长天这还是自打萧风死后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不是来自于某个人、某个势力,而是来自于对这个世界更加全面的认知。 见过的越多,便越能认识到自己的渺小,说的便是此意。 “相公,你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柳诗疑惑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终于是察觉到了自己相公的情绪有些不对。 “没事。” 魏长天摇摇头,没有说出自己对未来的担忧,只是笑着回答: “发了会儿呆而已。” (本章完) 第922章 年少纵轻狂 吃过早饭后,苏启来了。 昨天云安寺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杨柳诗还因此受了伤,他肯定要来问一下情况。 “公子,昨夜我本想过来,但听说夫人受了伤,便没来打扰。” 某间客房之内,苏启与魏长天相对而坐,语气还算真诚:“不知云安寺那边发生了何事?夫人的伤势打不打紧?” “云安寺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令人将那片地方看好,别让闲杂人等进去就行。” 魏长天喝了口茶,随口回答道:“柳诗的伤势无碍,劳烦你记挂了。” “夫人没事便好。” 苏启点点头,没有追问云安寺的事,而是犹豫了一下后才接着说道: “公子,那今日大军可还要按照原定时辰开拔?” “还是等一等,待夫人伤愈之后再说?” “不用等,按计划拔营便是。” 魏长天看了看角落里的铜漏:“还有两个时辰,请大人先去军中盯着点,确保到时别出什么乱子。” “.是。” 表情稍稍有些惊讶,苏启听得出魏长天这是在赶自己走。 毕竟这种大事肯定早就安排妥当了,哪里还需要他现在去盯着。 虽然心中疑惑,但苏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告辞离开了。 而就在他走后不久,一个身着便服的白发老头儿便自客房的里间之中走了出来,神色复杂的坐在了魏长天对面。 “魏公子” “嗯,张大人,刚刚你也听到了,我是不会改主意的。” 瞥了一眼白发老头,魏长天语气平静。 “除非他景国青死在我面前,否则一切免谈。” “唉,魏公子,你这是何苦呢.” 很明显,白发老头应该是景国青派来跟魏长天进行最后一次谈判尝试的。 他听到魏长天态度如此坚决,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之意,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仗于公子与陛下而言都无任何好处,若公子仅仅只是为了报此前大乾出兵西征之仇,那陛下定可以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 “甚至割让几府之地都不是不可。” “魏公子,老朽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陛下他并非真的拿你没办法,大乾也仍有一战之力。” “还有那二十万降兵,等真的到了京城脚下,公子觉得他们还会替苏启卖命么?” “公子,老朽这些话无关立场,是真的觉得这一仗实在没必要打。” “与其最终落得个鱼死网破,倒不如各退一步,如此才是双赢之局,不是么?” “.” 听得出,景国青这次派来的说客水平很高。 只是他说的这些魏长天又何尝不清楚。 “张大人,我为何要与敌人双赢?” 表情不变,魏长天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在我这里,只有你死我活、你生我死。” “敌人.国与国之间哪里有永远的敌人。” 白发老头替魏长天将茶重新斟满:“公子,谁人都知大蜀、大宁、新奉三国是谁说了算。” “你要知道你的每个决定可不仅仅只关乎你自己,而皆会左右着魏家,还有宁蜀奉三国的命运。” “你总得替这些人想想吧.” 话说到这里,白发老头第一次隐晦的表达出了威胁的意思。 是,我们拿你魏长天是没办法。 可你的亲朋好友呢?宁蜀奉三国的百姓呢? 如果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大家都不择手段,到时候谁也不好过。 “呵呵,张大人,我这人最不怕别人威胁我。” 冷笑一声,魏长天此时的态度跟当初面对观空丢进来的那根金簪时一模一样。 “总之我还是那句话,除非他景国青死在我面前,否则没得商量。” “你不是觉得我赢不了么?” “那咱们就看看我赢不赢得了。” “.” 最后一句话重重落下,魏长天闭眼不再去看白发老头。 而后者也没再劝,只是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起身拱了拱手。 “魏公子,既然如此,那老朽便告辞了。” “嗯,不送。” “唉” 摇摇头,白发老头慢慢走出客房,很快便乘车离开了客栈。 他很清楚这一仗是在所难免了,因此肯定要立刻赶回京城,将事情如实汇报给景国青。 其实白发老头始终就没对此行抱有太多期望。 他明白以魏长天的性格,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大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白发老头却想不通魏长天为什么丝毫不害怕大乾会报复他的家人。 装的么? 还是说早有准备? 可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事又如何能够有这般自信呢? 白发老头想不明白,最后便也不再想了。 此时马车已驶出北城门,他扭头向外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整装待发的黑甲天狗军。 肃杀可怖的天狗旗林立于军中,在温热明媚的阳光里微微晃动,对比鲜明的一如一年前与此刻的临川城。 唉。 大争之世,可没人会心软啊 两个时辰后,观月客栈。 “轰隆隆” 城外,浩浩荡荡的“义军”已经开拔向西,在各方势力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始向着大乾京城挺进。 而客栈之外则是停着数辆马车,此刻有伙计正在一箱一箱的往车上搬运行李。 很快,所有行李装车完毕,张三跑到魏长天身边问道: “公子,都收拾好了,现在走么?” “嗯,走吧。” 魏长天看看头顶的太阳,轻轻点了点头。 不多时,杨柳诗、李子木、许全、支离,还有那四个九真教的高手便都上了马车,唯有魏长天仍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怎么了?” 张三再次凑过来,不解的问道:“您可是还要去做什么事?” “没什么事张三,去找匹好马来。” 魏长天突然笑着吩咐道:“这么好的天,坐车可惜了,我骑一段马。” “这是,小人这就去找马。” 张三虽说不知道魏长天为啥放着马车不坐偏偏要骑马,但还是立刻跑走,很快就牵了一匹骏马回来。 这是客栈掌柜的马,通体雪白,虽肯定比不得战马善奔,不过也算是良驹了。 “公子,你看这匹行么?” “行,挺好的。” 魏长天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旋即便一夹马腹,大笑着策马奔出。 “哈哈哈,我先走一步了!你们不必管我!” “呃” 张三没想到魏长天说走就走,一时间不由得傻在了原地。 包括杨柳诗等人,此时也都从车窗探出头来,愣愣的看着前面那个策马狂奔的背影,表情无比惊讶。 但看着看着,他们又觉得这幅画面竟有种莫名的和谐之感。 明明是去打仗,怎么愣是被魏长天策马跑出了一种衣锦还乡的意气风发呢. 金日当空,其道大光。 潜龙腾跃,鳞爪飞扬。 黑袍白马乘风去,剑照垂柳夏日长。 正可谓管他前路如何,年少纵轻狂。 (第九卷,完) (本章完) 第923章 许岁穗到了 五天后。 大乾,中定府。 尘土飞扬,黑旗遍野,义军五日行军千余里,如今还有差不多六七日便可杀至大乾京城。 说是“杀至”其实不太准确。 因为这一路上四万天狗军,外加二十万大乾降兵、数万临川守军,一共近三十万人,从未经历过哪怕一场战斗。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大乾各州府的军队都被调去了京城,实在没有力量抗击反军。 另一方面则是魏长天也无意要攻城略地,对沿途所遇城池皆视若无睹,顶多也就是差人入城去“征收”一些粮草。 一个不敢惹麻烦,一个懒得惹麻烦,如此一来自然不会产生什么冲突。 搞得这近三十万人的大军不像是叛军,反倒更像是去京城勤王的忠义之师了. “公子,这是段方平今早传回的密信。” “据信中所说,大乾京城已聚集了近五十万各路州军,各处城门皆已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景国青已有数日未曾现身,每日早朝也已取消,改为了仅有数人参加的小朝。” “除此之外,段前辈还说公子此前吩咐的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日落时分,大军在一处河畔扎营,不多时便升起了阵阵炊烟。 主帐之内,张三正在把今日收到的重要情报说给魏长天听,基本上都是景国青那边的事。 在抵达临川府之前,魏长天就把段方平那“四大恶人”派去了大乾京城,算是提前下得一步棋。 而他们四人除去打探情报之外,其实还肩负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也是魏长天整个计划十分重要的一环。 除了魏长天之外,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因此张三每每汇报此事时都忍不住想要问一问,不过终究还是都忍住了。 “公子,还有九真教那边,据刘长老四人打探到的情报,霍天阳如今已不在教中了,但去向暂且没能查到。” “再有就是许姑娘,她今夜应当便能赶到这里,许公子和支离方才离营去迎了。” “.” 又说了一下九真教和许岁穗的情况,张三便将所有的事都说完了,垂手等着魏长天发号施令。 而魏长天则是面无表情的沉思片刻,然后缓缓问道: “嗯何时开饭?” “.” 张三:“???” 一个时辰后。 夕阳西下,新月东升。 就当热气腾腾的饭菜一道接一道端进主帐之时,距离大军连营约么十几里外的一座小驿站里,许全和支离也正在简单吃着晚饭。 他们两个是来迎许岁穗的。 当时魏长天怀疑是许岁穗将天道之子的情报泄露给观空的,因此让她立马赶来临川。 只不过还没等许岁穗赶到,魏长天却是先走了,因此前者便只能继续往西追赶大军。 经过几天日夜不歇的赶路,许岁穗终于能在今夜赶上大军的位置,而许全这个当哥哥的心疼小妹,便特意跑来此处接人。 至于支离么.她是自己非要跟来的。 “两位,你们是从西边来的?” 驿站前堂,几盏火把摇晃,年纪有些大的驿卒将一盘咸菜搁在了许全和支离桌上。 大部分驿站都会为往来旅客提供饭食,不过当然不是免费的,也算是驿卒这种苦差少有的“创收”手段。 只是最近由于时局动荡,往来的商客旅人少了不少,因此如今只有许全和支离两人在此落脚吃饭。 而这个驿卒估计是闲得无聊,便想着找他们说说话。 “临川的叛军今早刚刚打我这过去呢,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碰上?” “哦,我们走的是小路,未曾碰到。” 许全明显不愿意跟驿卒闲聊,便撒了个小慌企图结束话题。 但后者却“不依不饶”,自顾自接着说道: “没碰到便好” “咱可不是在吓唬人,听说那魏阎罗色胆包天,但凡被他看上的小娘子一个也逃不脱。” “这位姑娘如此美貌,若是被那魏阎罗见到,到时候公子你可真就追悔莫及了” 摇头晃脑说着话,驿卒偷偷看了支离一眼。 而支离倒也不恼,反而脸上竟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晕。 她当然不是因为驿卒偷看她脸红,而是因为驿卒这几句话无疑是将她和许全看做成了一对。 不过许全就没有她这般心思,只是颇为无奈的看了看驿卒,将话说的更直白了一些。 “老哥,我们吃完饭还要赶路,你看.” “哦,你们吃,你们吃。” 撇撇嘴,驿卒对许全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不过还是晃悠悠的走开了。 而等他走远,支离也从短暂的羞怯中恢复了平静,笑看着许全问道: “他说的是真是假?” “什么真假?” “就是关于魏长天的事,你们魏公子当真如此沉湎女色?” “这等话不过只是传言而已。” “是么?可我听说魏长天确实娶了好几房。” “公子这般身份,多几个红颜知己没什么奇怪的。” 许全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总之我从未见过公子做过强抢民女这等事。” “那或许只是他瞧不上寻常女子罢了。” 支离冷笑道:“有那个狐妖在身边,一般女子倒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 很明显,虽然魏长天最终并没有把许全怎么样,但支离还是对他和杨柳诗,包括张三、李子木等人都没有丁点好感。 可以说除了许全,支离仍旧对魏长天这一群人保持着相当的敌意,因此此刻说话自然也不会客气。 许全对此颇为无奈,但也不好说什么,便不再作声,只是闷头吃饭。 支离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犹豫了一下后竟小声道歉道: “许全,我不该在你面前这样说的。” “不管怎么样,魏长天终究曾救过许姑娘。” “对了,许姑娘是因何与魏长天结识的?魏长天为何甘愿帮她这么多?” “.我不知道。” 许全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小妹从未与我讲过。” “那她该不会是.” 支离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不过她的意思许全却是明白的,不外乎就是觉得许岁穗跟魏长天之间有男女私情罢了。 其实包括杨柳诗、张三,甚至是魏贤志在内,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只是都未曾向两个“当事人”证实过而已。 因为除了这种关系,这两人没理由为对方付出这么多。 魏长天能不远千里带兵去救新奉。 许岁穗能为了保护正在突破的魏长天撤去护城大阵。 还有其它种种小事,无不表明了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其实正常来说,许全应该是希望魏长天和许岁穗真有点啥事的。 毕竟他是后者唯一的亲人,如果两人真的成了婚,他便是魏长天的“大舅哥”,前途无疑一片光明。 不过 “是也好,不是也罢,小妹有她自己的打算。” 摇了摇头,许全轻声说道: “但说实话,我不希望她的意中人是魏公子。” (卷末感言晚几天,今天一更) (本章完) 第924章 我可能又闯祸了 当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声自夜幕尽头响起时,许全与支离已经离开了驿站,牵马并肩立于在官道一旁。 片刻之后车队缓缓停下,只见一道人影跃下马车,快步走到二人面前,轻声唤道: “大哥。” “小妹.” 时隔月余再加到许岁穗,许全此时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 他虽不知魏长天为什么突然令许岁穗过来,但经过几日的观察,却也隐隐猜出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相比于魏长天,许岁穗在许全心中的地位无疑要重要太多。 甚至包括支离在内,这世间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许岁穗相提并论。 许全可以为了许岁穗做任何事,这点从他之前毫不犹豫脱离大乾斩妖司,前来新奉帮许岁穗立朝便能窥见一二。 只是看着面前表情平静的小妹,许全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傻,自然能看出许岁穗自打偷偷跑来“投奔”魏长天之后,对自己便再不如此前那般亲近了。 最起码在后者眼里,自己应当是没有魏长天重要的. “大哥,魏公子呢?” 另一边,似乎是为了验证许全的猜测,许岁穗四下看了看,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他没有来么?” “公子军务繁忙,便托我来接你。” 许全笑着替魏长天找了个理由:“大战在即,如今军中所有事都需得公子料理,实在难以脱身。” “我知道了。” 轻轻点了点头,许岁穗应了一声,这才将视线落在许全身边的支离身上。 “大哥,这位是.” “哦,这是支离姑娘。” 许全犹豫了一下,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给出了一个名字。 “支离.” 许岁穗上下打量了支离一番,又看了看许全,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但同样没有追问。 不论如何,她都已经在新奉女帝的位子上坐了一年,如今自然再不是那个懵懂的女大学生了。 又或者说,现在的许岁穗除了面对魏长天,其它时候的表现完全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懂得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 “好,那我们快些走吧。” 微微颔首,许岁穗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看着许全说道: “大哥,你也上车,我想与你说说话。” “.好。” 许全犹豫了一下,然后就跟着许岁穗钻进马车之中,只留支离一人仍站在原地。 虽然没有提及支离,但只邀请了许全上车,许岁穗的意思无疑很明白。 支离知道这是因为许岁穗对自己不信任,因此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只是离开了长留山,这里便已经没人会把她再当做妖王来对待了。 “咕噜噜” 车轮转动,在百余骑的护卫下,看似普通、但实则十分精美的马车便再次驶动,自她面前缓缓经过。 支离咬了咬嘴唇,纵然这般无视令她再怎么不爽,最终也只好翻身上马,向着已经远离车队追去。 “大哥,那位支离姑娘应当是你的相好吧?” 马车之中,相比与方才的严肃,许岁穗的脸上多了些笑意。 她看着表情有些窘迫的许全,笑着打趣道:“唉呀,你紧张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该给我找个嫂子了。” “还是说你看不上人家支离姑娘?” “可我看她长得挺漂亮的呀” 眼睛弯成月牙,许岁穗的眸子一闪一闪的,此刻总算是有点像小妹面对大哥时该有的模样了。 而许全反倒是被她调侃的更为尴尬,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是说道: “别瞎说,她不过是公子请来的帮手而已。” “是么?可她看大哥你的眼神为何含情脉脉的?” 许岁穗不依不饶:“大哥,你就从实招了吧,到底是从哪里拐来的这样一个漂亮媳妇?” “我” 许全老脸一红,稍稍犹豫了一下。 这个犹豫一方面是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自己与支离究竟是什么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在纠结有些事要不要跟许岁穗说。 正常来讲,他现在不应该跟许岁穗说太多事,毕竟他尚不清楚魏长天的态度。 不过此前也说了,许岁穗在许全心中的地位要远超魏长天,故而他片刻之后便摇了摇头,将包括第五妖地、支离、观空在内的一系列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当然了,许全其实对很多事也并非完全清楚,聚气阵这等秘密更是一点也不知道。 但单单只是他说的这些内容,便已经令许岁穗感到足够惊讶了。 第五妖地、神秘圣果、幻阵、观空. 从许岁穗如今的表情来看,她对这些无疑是不知情的。 因此,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她这才轻声问道: “大哥,你觉得公子这次突然叫我来是为了何事?” “这我便不清楚了。” 许全摇了摇头:“但想来定与这几件事有关,你仔细想想公子当时给你传信是都说了些什么。” “他没说什么啊,就是突然让我立刻动身来临川,我还以为是他这边缺人手,问他需要需要带些人来,但他也说不用” 许岁穗低了低头,犹豫了一下后又小声补充道:“不过在这之前,秦教主刚刚失踪了” “什么?秦前辈失踪了?!” 许全蓦然瞪大眼睛,表情十分震惊。 不过渐渐地,这种惊讶又变成了疑惑。 秦正秋失踪固然关系重大,但公子没必要令小妹亲自来一趟啊。 不论是找人也好,还是做什么安排也罢,传信说清楚就是了,许岁穗来大乾又能弥补些什么? 皱了皱眉,许全沉吟良久,这才缓缓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或许秦教主的失踪跟最近在临川发生的这几件事有所关联。” “尤其是那名为观空的佛门之人,以及他身边的那个林直,我虽未曾见过,但从公子偶然提及的只言片语中却能听出这两人有些怪。” “小妹,他们当中也许有人跟我一样.” 林直、有人跟我一样。 林直这个名字和这半句话就像是一道闷雷,毫无征兆的猛地炸响在了许岁穗耳边。 嘈杂的马蹄声中,她呆呆的愣了很久,然后才有些艰难的颤声说道: “大哥.” “我、我可能又闯祸了” (本章完) 第925章 反客为主??? 许岁穗的车队抵达义军大营时已经临近子时了。 “公子.” 此时魏长天正在主帐里跟苏启议事,张三进帐伏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便随口应道: “让她进来吧。” “是!” 张三躬身退出军帐,很快便带着许岁穗走了进来。 而苏启此时才知道来人是谁,当即便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他当然认得许岁穗。 虽未曾见过面,不过作为新奉女帝,后者的画像他肯定是看过的。 哪怕是女子,哪怕新奉只是一个小国,但苏启此刻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几乎是根植于每一个封建社会臣子心中的“君尊臣卑”的烙印,即便是面对他国天子也是一样。 因此苏启此刻的模样即便算不上卑微,可说一句恭敬毫不为过。 不过魏长天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只是瞥了许岁穗一眼,就转头看着苏启接着说道: “苏大人,刚刚我说的事还望你可以尽快办妥。”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你抽空拟一书告文,大致就是说一说景国青犯下的恶行,好为我等此番起义正名。” “内容真假不重要,只要说得过去就行。” “三天吧,三天之内拟好,我看过之后便会让人在京城之中传开” 将许岁穗晾在一旁,魏长天语气淡定的跟苏启说着话,仿佛帐中仍然只有他们两人。 而许岁穗也不羞恼,就这么安静的站在营帐角落,微微低着头,倒不像是一位女帝,反而像是个丫鬟。 “.” 看了看垂手等候的许岁穗,再看看魏长天,苏启心中难免一阵惊愕。 他并非不知道魏长天与许岁穗的关系,但却断然想不到两人身份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一国之君啊 “是,公子,我这就去拟此封告文。” 收回视线,苏启再看向魏长天的眼神较之前又已不同。 他接着魏长天的话应了一句,而后者也点了点头,终于说道: “行,那大人便先去吧,我与新奉女帝还有事要聊。” “是,小人告退。” “.” 弯腰躬身,转身往帐帘走去。 苏启走到许岁穗身边时明显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对着许岁穗也躬了躬身,然后便掀帘走出了主帐。 至此,帐中只剩下了魏长天和许岁穗二人。 看了一眼脸色有些紧张、一言不发的许岁穗,魏长天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问道: “许全应该已经跟你说了不少了吧。”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了?” “.” 夜色沉沉,三十万大军连营绵延在河畔西侧,黑压压的一片死寂,唯有点点火光在风中噼啪作响。 “我” 抬头看着魏长天,许岁穗有些拘谨的捏着手指,小声试探道: “是因为观空的事么?” “.” 操!就知道事儿跟你丫的脱不了干系! 魏长天眼睛微眯,语气瞬间变得冷了几分。 “你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 “许岁穗,你还记得当初在奉元时你是怎么向我承诺的?” “我当时选择相信了你。” “呵呵,结果你就是这样做的?”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就不怕我” “等、等等!” 出乎意料的,面对着魏长天的讥讽,许岁穗的表情突然从拘谨变得激动。 她脸色微微涨红,咬着嘴唇打断道: “我没有骗过你!” “你是不是以为是我将天道之子的情报泄露给观空的?!” “难道不是么?” 魏长天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你怎么会猜得到观空他有天道之子的情报?” “还是说你看过的书里有观空这样一号人物?” “那你为何不提前跟我说?” “哦,我明白了.” “你是想等着我被观空杀了,你好渔翁得利吧!”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许岁穗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好像想不到魏长天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眶的登时变得通红,用一种无比委屈和愤怒的目光盯着魏长天一字一顿哽咽道: “魏长天!” “我如果真的想你死!在蜀州时我就不会去找秦正秋了!你突破二品的时候我也不会派人出阵替你护法!” “我如果真的想你死,你早就死了!” “你能杀了萧风!我就没办法杀你么!”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 从对话开始,到现在,两人一共才说了不过十几句话,但帐中气氛却已变得无比激烈。 听得出,许岁穗是真的很委屈,最后的几句更是已几近发泄的程度。 要知道她从未与魏长天如此针锋相对过,所以应当是真的伤了心。 其实这倒也不难理解。 毕竟许岁穗说的没错,她如果真想魏长天死,甚至都不需要亲自谋划什么,只需要在某些特殊的时刻稍稍改变一下剧情便能做到。 当然了,就像魏长天前几次尝试击杀萧风一样,由于天道变数,魏长天也同样未必会死。 但终究存在着这个可能。 而许岁穗不管再怎么谜语人、拖后腿,最起码确实从未做过这等事,并且还在明里暗里帮魏长天解除过数次生死危机。 明明我一直在保护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如今还说我是要害你.如此委屈放到谁身上也不会好受,更何况是真的始终把魏长天看做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亲近之人的许岁穗。 “魏长天,只因为你让我来大乾,我不远万里就来了.” “可你要知道,我不是你的丫鬟” 激动过后,许岁穗的眼眶更红,但语气却渐渐冷了下来。 “在来的路上我还一直在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我能帮你做什么.” “可没想到你居然会跟我说这些” “你别忘了,当初在奉元时你也对我承诺过,不论如何都会相信我的” “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后后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许岁穗倒退几步,旋即便捂着嘴转身跑出了主帐。 看得出她在极力忍住不要哭出来,但魏长天还是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听到了难以抑制的哭声。 夜风阵阵,帐帘掀起又落下,魏长天没有去追。 他只是有些错愕的站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不是! 明明是她丫的泄的密! 怎么好像反倒是我做错了一样??? (本章完) 第926章 好像真冤枉她了 夜河静谧,星落连营,月逆行云。 当许岁穗哭着跑回自己的军帐之中时,随她而来的两个婢女还没将帐篷收拾好,此刻正在铺整床铺。 由此可见,许岁穗应当是下了马车就直接去找魏长天了,甚至连行李都没顾得上收拾。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由于跟许岁穗年纪相仿,再加上已在前者身边伺候了一段时间,这俩丫鬟与许岁穗的关系倒不太像是主仆,反倒更像是闺友。 所以一扭头看到许岁穗这般模样,二女立刻便丢下手中被褥,慌乱跑过来关切道: “陛下!您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魏公子欺负您了么?” “要不要我们去请许将军来?” “哎呀,您快些先坐下歇歇.” 一左一右扶住许岁穗,两个婢女脸上的焦急之意做不得假。 而许岁穗听到这些叽叽喳喳的话,当下心中不仅没有好受一些,反而是更难受了。 就连宫女都知道关心自己,可魏长天呢?! 自己连续赶了近十天的路,期间几乎未曾歇过,只是怕耽误了他的事! 但他呢?! 他竟然怀疑自己要害他!! “.”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 许岁穗眼眶中的泪水越涌越多,唯有紧咬牙关才能勉强忍住不落下。 “我没事”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十分艰难的小声说道: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 两个婢女虽十分担心许岁穗,但也没忘了后者是新奉女帝,因此犹豫了一下后并未抗令,终究还是一步三回头的慢慢退出了军帐。 而在帐帘掀起又落下的一瞬间,许岁穗也再忍不住了,一头便扑到床上,抱着尚未整理好的金丝绒被嚎啕大哭。 与其说是伤心于魏长天的不信任,她此刻更像是在发泄。 身为女帝,许岁穗本身却又没有多深的城府,平日里便只能时刻小心翼翼的,过得自然会很累。 其实魏长天之前说的可能没错,她或许的确不该当皇帝,而应该找个如意郎君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可很多事并非这样简单,一旦开始了便再无退路。 再加上许岁穗自己也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掉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皇位,因此便只能咬牙挺着。 毕竟自己选的路,不论如何都要接着走下去。 从这个角度而言,许岁穗倒也算是挺能“吃苦耐劳”的。 只不过既然选择表现的“坚强”,那么“脆弱”就只能暗自承受。 而当这些负面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时,终归还是需要发泄出来。 很明显,魏长天刚刚那番话便是冲溃这座摇摇欲坠的大坝的最后一击,亦是给了许岁穗一个发泄的理由 “呜呜呜!” “凭、凭什么!你凭什么怀疑我!!” “我以后再也不要帮你了!呜呜呜!再也不帮你了!” “.” 头埋在被子里,许岁穗越哭越肆无忌惮,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女帝风范。 而她这样哭,哭声自然便也传进了守在帐外的两个婢女耳中。 “陛下不是去找魏公子了么,怎得这样快就回来了。” 其中一个穿绿裙的婢女一脸担忧的看了看帐帘:“还哭的这样厉害。” “应当是魏公子说了些伤人的话吧。” 另一个轻轻叹了口气:“唉,旁人不都说陛下与魏公子之间” “嘘!这些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绿裙婢女先是急促的打断了同伴的话,刚欲再说点什么,目光却突然转向了不远处。 “许、许将军!” “啊!许将军!” 两名婢女见到许全突然出现,赶忙端手施礼。 “将军万福。” “嗯” 许全看了一眼两女,眉头微微皱起:“帐内是何人在哭?这不是陛下的营帐么?如此成何体统?” 很明显,许全以为帐内之人也是许岁穗带来的宫女,毕竟许岁穗才刚去找魏长天,照理不会这么快回来。 不过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后便立刻小声纠正他道: “回将军,是、是陛下在哭” “什么?” 许全眼睛微微瞪大:“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方才陛下从魏公子那里回来后就在哭,奴婢们也不敢问” “行了,我进去看看。” 挥手打断了婢女的话,许全心中焦急,也顾上礼节之类的事了,旋即便掀帘走入军帐。 两个婢女自然不能跟进去,便仍旧站在原地,隐约听得帐内传来许岁穗的哽咽声。 “大、大哥!” “呜呜呜!魏长天他冤枉我!” “呜呜呜呜!” “.” 另一边,义军主帐。 就当许岁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跟许全哭诉着心中的天大委屈之时,魏长天则是安安稳稳的坐在桌边喝茶,同时暗自吐槽着女人的喜怒无常。 魏长天确实没想到许岁穗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话说自己此前对她也算不上多么客气啊,怎么之前都没事,这次就突然要死要活的? 心虚了?装的? 有可能,毕竟应该就是许岁穗将天道之子的情报泄露给观空的. 抿了口热茶,魏长天仍旧觉得这个推测没错。 毕竟自己此前可从来没跟任何人透露过为何要叫许岁穗来大乾,而她却能猜到跟观空有关,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至于为什么这么激动.可能许岁穗做这件事的本意确实不是要害自己罢了。 哼! 不管她丫的本意是什么,反正造成的结果就是观空差点把自己杀了。 所以鬼知道她在委屈个什么劲嗯? 等会儿。 眼神一愣,魏长天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自己好像犯了个十分简单的错误。 林直、霍天阳这俩人都是天道之子,也都在替观空卖命,所以观空肯定早就知道他们天道之子的身份。 而自己也是因为这个才推测是许岁穗告的密,毕竟观空已经被证实了不是穿越者。 以上这些都没问题。 包括林直这层逻辑也能讲得通。 可另一个人,霍天阳却不是“原生”的天道之子啊! 他是杀了韩观,然后取而代之成为的天道之子。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三年前,也就是自己杀了萧风,系统更新完成之后不久。 但是,许岁穗却是一年半以前才穿越过来的 所以.感情真的是自己错怪许岁穗了? 摸了摸鼻子,魏长天的表情有点尴尬,但是倒不愧疚。 毕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还没有个失误的时候。 眼下的问题是如果不是许岁穗泄的密,那观空的情报是哪来的? 以及许岁穗是如何猜到自己找她是为了观空? 还有 话说,自己要不要去道个歉? (本章完) 第927章 你欺负我!! “小妹.” 烛火摇晃,映着两道影子在地面朦胧拉长。 许岁穗发泄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如今总算是止住了哭。 而许全则也终于得以开口问道: “究竟发生什么了?能不能跟我说说?” “.” 抬头看了看许全,许岁穗的眼眶依然红肿。 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实情。 “大哥,我没事,只是太累了。” “.可是公子跟你说了些什么话么?” 许全当然不会相信这蹩脚至极的理由,再者刚刚许岁穗一直在边哭边骂魏长天,他此刻隐约也能猜出些什么。 “是关于观空的事?公子怀疑你与观空有所勾结?” “小妹,你有何委屈便与我说,我.” “大哥,你别问了。” 低了低头,许岁穗轻声打断道:“魏长天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不该这样激动的。” “.唉。” 目光一滞,许全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着满脸泪痕的许岁穗,此刻也不知道该劝慰些什么。 不过犹豫了半晌之后,许全又抬起头来,十分严肃的缓缓说道: “小妹,大哥虽不知你与公子之间有何误会,但你记得,大哥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不论对方是谁,不论你是对是错,大哥都会帮你。”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大哥也就不问了。” “不过若是哪天你想找人诉苦,亦或是再哭一场,大哥随叫随到。” “.” 似乎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许全说到最后还冲许岁穗笑了笑。 而后者听到这番话、看到这个笑容,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 许全这几句话虽然没有说的特别直白,但其中意思许岁穗却是明白。 那就是如果有一天自己跟魏长天反目成仇,许全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站在亲疏远近的角度来看,这个承诺好似没什么。 毕竟自己是许全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但要知道,对方可是魏长天。 与魏长天为敌对于深知前者手段的许全而言,应当能料想到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大哥.” 心头涌起一股感动,许岁穗这声呼唤应当是她自打穿越之后最真诚的一次。 而与此同时,帐外也突然响起了那两个婢女的声音。 “魏、魏公子” “嗯,你们陛下现在可在帐中?” “回公子,陛下在的.” “好。” “.” “呼啦”一下帐帘被掀开,在许全和许岁穗复杂的目光中,魏长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其实许岁穗本来还以为魏长天会让婢女先进来通禀一声,然后她再恶狠狠的回一句“不见”。 结果没曾想压根就没这个环节,魏长天直接就进来了。 “哼!” 冷哼一声扭过头,许岁穗既然不能赶人,那就干脆不去看魏长天,以此表明自己现在不想看到他。 但许全当然不能这么办,因此犹豫了一下后便站起身子,轻轻冲魏长天拱了拱手。 “公子。” “嗯,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对你妹妹说。” “.” 许全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转头看了许岁穗一眼,似乎是在思考后者会不会有危险。 可能是看到魏长天表情平静,觉得他应当不会动手伤人。 也可能是认为有些话说开会好一些。 总之,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许全终究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军帐。 “怎么?跟你哥诉苦了?” 目送许全离开,魏长天瞥了一眼仍旧背对着自己坐在床沿上的许岁穗,随口说道: “我是来问你几件事的。” “.” “观空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 “说话啊。” “.” 很明显,许岁穗并没有要搭理魏长天的意思,别说回答问题了,就连身子也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 看着几步外那个还算凹凸有致的背影,魏长天突然有种小夫妻冷战的感觉,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咳,那什么,刚刚是我不对,话说的重了些。” 干咳一声,他到头来还是决定先服个软。 毕竟许岁穗指定是知道一些关于观空的情况,自己怎么着也得把这些先问出来。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只是魏长天决定服软,可许岁穗却好像不怎么领情,仍旧只留给他一个青丝高挽的后脑勺。 “不是,你到底要干什么,好歹给句话。” 皱了皱眉,魏长天有些不耐烦的嘟囔道:“你要是实在气不过,那我就先走,明天再来。” “.” 肩头微微颤了颤,也不知道是不是保持一个姿势太累,许岁穗终于是动了一下。 她仍旧没有回头,不过半晌之后倒是冷冰冰的说了两个字—— “道歉。” “.” 似乎是怕魏长天真的走了,不知为什么,许岁穗的语气里隐隐还夹杂着一点忐忑。 当然了,主调还是冷漠。 而魏长天听到许岁穗总算开了金口,表情便也放松了一些,毫不犹豫的直接道歉: “对不起,刚刚我想了想,可能真的是冤枉你了。” “可能?!” 瞬间扭过头来,许岁穗此刻也顾不得拿架子了,瞪大眼睛盯着魏长天,无比愤慨的颤声道: “你、你就是这样道歉的?!” “咳,我不是说了对不起么?” 魏长天没有与许岁穗对视,一屁股坐到一张木椅上嘀咕道:“再者说了,我总得先把事情问清楚吧。” “呵呵,那你刚刚怎么不问呢?” 许岁穗冷笑道:“刚刚怎么连想都不想,就说我要害你呢?” “魏长天,我再跟你说一遍!” “我要是想害你,你早就死了!” “.行了行了,别嚷嚷了。” 摆摆手,魏长天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而是直接祭出了“道德绑架”这一招。 只见他抬眼看了看许岁穗,慢慢说道: “你如果想害我,我到底会不会死,这事儿我不清楚。” “不过我可是确确实实曾经救过你的命吧。” “救命之恩,我也不要求你一命还一命,以身相许啥的。” “但你面对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这么说话的?” “我!” 脸色登时涨红,许岁穗一瞬间被怼到哑口无言。 毕竟魏长天这话好像一点毛病都没有 “你!” “我你你我”了半天,许岁穗绞尽脑汁终究还是想不到要怎么辩驳,心里便也越来越气。 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咬住嘴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上眼眶。 她就这么瞪着一脸假正经的魏长天,半晌之后再也绷不住了,突然跟个小孩子似的哭着喊道: “魏长天!!” “你、你就会欺负我!!!” (本章完) 第928章 这也太容易误会了 “魏长天!你欺负我!!” 哭的梨花带雨,声音无比愤慨。 或许是因为无法反驳魏长天的道德绑架,许岁穗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着小女生的委屈。 “我讨厌你!!” “呜呜呜!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讨厌的人!” “不管是穿.唔!” 突然,声音也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就在许岁穗差点就要说漏嘴的一瞬间,只见魏长天身形一晃,下一秒便出现在她身前,快速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唔!” 身子一颤,许岁穗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瞪大眼睛看着魏长天,双手不停捶打着后者的胸口。 这点“打击”对魏长天来说还不如被蚊子咬一下来的有杀伤力,不过却令他十分烦躁,于是便想抓住许岁穗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只是除去捂嘴的左手之外,魏长天“一手难敌两手”,再加上许岁穗一直在挣扎,因此抓了几下后魏长天也没能完全控制住许岁穗。 接着,也不知怎么回事,俩人便在纠缠中齐齐向后倒去 “唔!” 失重引起的惊慌令许岁穗本能的攥住了魏长天的衣襟。 而魏长天被她这一拽,身体自然也有些失衡。 再然后. “噗通!” 一声闷响,魏长天就这么压着许岁穗摔倒在了身后的木床上。 “.” 一瞬间,军帐之中一片死寂。 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满脸通红的许岁穗,魏长天此刻也短暂的愣了楞神。 前世看那些狗血电视剧时,他总觉得“男女主意外摔倒亲嘴”的剧情简直就是瞎扯。 可现在事实却证明,这种狗血桥段竟然还真有一定的“科学依据”。 因为人在摔倒时总会下意识的想要抓住身边的东西,而这往往会令两人大概率会抱着摔在一处。 咳,扯远了。 总之魏长天可以发誓,他的确不是有意在占许岁穗的便宜。 并且由于他始终捂着许岁穗的嘴,所以俩人也没亲上,顶多就是 嗯?想不到许岁穗还挺大的 “操!” 手上突然传来的疼痛打断了魏长天的胡思乱想,亦令他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你丫属狗的吧!” 看了一眼手心的牙印,魏长天倒吸一口凉气。 而刚刚咬完人,终于能再次说话的许岁穗则是无比羞愤的盯着他,看样子是在酝酿什么骂人的话。 只不过还没等她开口骂出来,随着帐帘猛地掀开,许全却是先一步闯了进来。 “.” 蓦然转过头,魏长天和许岁穗齐齐扭头看向帐帘处,惊讶之余也忘记了他们现在还保持着十分暧昧的“体位”。 一个是被下属撞见了自己正在“轻薄”别人。 一个是被亲哥撞见了自己正在“被轻薄”。 魏长天和许岁穗眼下可以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可要说此刻最尴尬的无疑还轮不到他们两个,而绝对是一脸错愕的许全了。 “你、你们.” 喉咙动了动,只见许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好半晌之后才颤声道: “公、公子,小、小妹.” “有、有些事总得成婚之后才能做吧” “.” 差不多十息之后,魏长天和许岁穗总算是分开了。 一个背手站着,一个低头坐在床边,表情都颇为不自然。 见到许全冲进来之后,许岁穗便也明白魏长天刚刚为什么突然要那么做了,但还是羞愤到不行。 相比之下魏长天的脸皮就要厚上很多,调整了一下情绪,很快便对许全解释道: “许公子,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们.总之我并非是要对你妹妹如何,一切只不过是意外。” “.” 抬眼看着魏长天,许全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他方才是听到了尖叫声才冲进来的。 结果一进来就撞见了这样一幕,他当然会理解为是魏长天想要强行轻薄于许岁穗。 再加上魏长天的解释等同于没说,因此他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么复杂。 “公子,你.” 张了张嘴,许全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就在这时,另一边的许岁穗却先一步小声说道: “大哥,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此事也不怪魏公子。” “你不要误会,还是先出去吧。” “小妹!” 一脸错愕的转头看向许岁穗,许全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要赶自己走。 “可是你刚刚明明在喊” 他急切踏前一步,想要列举证据证明许岁穗确实被“欺负”了。 但后者却又一次打断道: “大哥,我刚刚也是错怪魏公子了。” “我真的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我与魏公子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好么?” “.” 愣愣的看着许岁穗,又看了看表情平静的魏长天,许全犹豫半晌,终究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 “行,我就在帐外,你若有事.” “大哥,你不要在帐外偷听了。” 许岁穗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十分认真的叮嘱道:“还有春桃和夏竹,你让她们也都走远一些。” “.” 不仅要赶自己走,居然还要自己和宫女都远离营帐! 这是要做什么还用说么?! 许全傻傻的站在原地,这误会可以说是解不开了。 更关键的是,如果这些话是魏长天说的,那他还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将许岁穗带走。 可现在这些都是许岁穗说的啊! 总不能把魏长天带走吧?! “小、小妹,你.” “大哥,出去吧。” “.” 十几息后。 一步三回头的走在夜色里,许全终究还是被“赶”了出来。 他这边此时是何心情暂且不提,反正另一边的军帐之中,魏长天倒是颇为惊讶许岁穗竟然突然变得如此“成熟”了。 “你不用这样看我。” 似乎是猜出了魏长天心中所想,许岁穗慢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和头发,平静的说道: “你之前说的没错。” “你救过我的命,我的确不该与你置气。” “还有刚刚,要不是你,我险些又要惹出麻烦。” “今晚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现在你要问什么便问吧,我都会如实说的。” (本章完) 第929章 坦白从宽 眼角仍有泪痕,衣裳也还多少有些凌乱。 但许岁穗的表情却十分平静,眼神之中也再没有了此前的羞恼之意。 从撒泼咬人的“幼稚女大学生”,到并膝端坐的“成熟女帝”,她这般转变着实太过突然,反倒搞得魏长天有点不适应。 难道是被自己刚刚那一“压”给压傻了? “不是,你被人夺舍了?” 跟看一只八条腿的青蛙一样看着许岁穗,魏长天满脸茫然道:“还是脑子坏掉了?” “你脑子才坏了!” 许岁穗一个没忍住,音量瞬间又提高了三十分贝:“你到底还问不问!” “问问问。” 见许岁穗这样快就“原形毕露”,魏长天不由得撇了撇嘴。 他也没有立刻就开始提问,而是先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伸手递给许岁穗。 “擦擦吧。” “.” 看着眼前的手帕,许岁穗愣了一下,然后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脱口问道: “谁给你绣的?” “鸢儿。” 魏长天瞥了她一眼:“怎么,吃醋了?” “一个丫鬟而已,我吃什么醋” 许岁穗小声嘀咕一句,本意是想表达“你不要自作多情”的意思,但说完之后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因为这句话好似是在说——鸢儿的身份还不配做我的情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脸一红,许岁穗赶忙想要解释,但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最后她干脆不再说话,一把抢过手帕低头擦脸,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迫。 看着她这幅模样,要是换做平时,魏长天高低得接着调侃几句。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这个心情,便只是一屁股在许岁穗对面坐下,随口问道: “秦正秋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有。” 微微摇了摇头,简单擦过脸的许岁穗将手帕递还给魏长天:“我派了很多人去找,只查到他是从北边出的城。” “北边,所以是往北去了?” 魏长天心思飞快运转:“奉元以北是大宁和大回的几州,他去这里做什么.” “也许其中没什么关系,秦前辈只是恰好走的北城门而已。” 许岁穗小声提醒:“我还是觉得他应当会来找你。” “找我.只能有一人成仙的事你跟他说了?” “怎么可能呢!” 许岁穗不满的瞪了魏长天一眼:“我还没有那么笨!” “这可不好说” 魏长天吐槽一句,又趁着许岁穗再次发作之前岔开了话题。 “行了,不说这个了。” “他愿意来找我就来,反正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 “还是说说观空的事吧。” “上次我传信问你知不知道霍天阳,你说不知道.这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许岁穗一听魏长天又在怀疑自己,本能的想要嚷嚷。 不过当她看到后者严肃的表情时,声音便又没来由的小了许多。 “我没有骗你的.” “行。” 这次魏长天倒是很爽快的点了点头,然后再问: “那韩观呢?” “韩观.” 许岁穗皱眉想了一下,不太确定的回答:“是不是一个天道之子?我记不太清了。” “嗯,他是天道之子。” 魏长天见许岁穗不似说谎,顿了顿后便如实解释道: “同时他也是霍天阳的义子。” “只不过三年前霍天阳杀了他,夺走了他的天道气运。” “什么?” 许岁穗闻言一愣:“可是在我看的书里不是这样的啊.” “正常,蝴蝶效应罢了。” 魏长天摇摇头:“再者霍天阳和韩观怎么样都无所谓,重点是观空。” “霍天阳现在是在替观空卖命,还有一个叫林直的天道之子,也是一样。” “目前我知道的就这两个,或许还有更多也说不准。” “你是说” 许岁穗愣愣的反问:“那个观空手下真的有至少两个天道之子?” “嗯,就是这个意思。” 魏长天眼睛微眯,敏锐的察觉到了许岁穗的措辞有些不正常。 “你好像早就猜到了?” “也没有很早” 许岁穗捏了捏手指,小声回答:“在来的路上许全跟我说了一些他知道的事,他说出林直名字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原来如此。” 魏长天微微点了点头:“反正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 “观空这人在我看的书里没有出现,在你看的书里也没有出现,现在却能笼络这么多天道之子,并且还找上了我。” “这就说明他一定掌握着天道之子的情报,也至少知道我能掠夺天道气运,甚至知道我是穿越来的。” “这些事太过隐秘,而我又已经验证了他并非第三个穿越者,所以起初才会怀疑是你泄的秘。” “可如果不是你.那整件事可能就得重新考虑了。” 很快,魏长天简单给许岁穗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面,表情有些无奈。 正如他刚刚所说,情报如果不是从许岁穗手里流出去的,那极有可能便还存在着一个藏在暗处的穿越者。 是这个人或操控、或利用了观空来收集天道气运。 他知道的信息最多,最起码要超过自己和许岁穗。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对自己抱有相当大的敌意 “唉,不好办啊.” 自顾自嘟囔了一句,一想到可能又会冒出来一个穿越者,魏长天就脑袋疼。 他扶着额头长吁短叹,并未注意到许岁穗此刻的表情有些古怪。 昏黄的烛光中,只见后者咬着嘴唇,手指纠结在一起,几次悄悄看向魏长天,然后又立马慌乱的挪开视线。 就跟想要坦白错误,但又害怕遭到惩罚的小孩子似的. 看得出,许岁穗虽然没骗魏长天,可应该也确实做错了一些事情。 她害怕自己说出来魏长天又要发火,第一时间便没敢说。 不过几息之后,可能是想到了自己隐瞒这些事或许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许岁穗终究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那、那个,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鼓起勇气轻轻拉了拉魏长天的衣角,她就跟蚊子哼哼似的小声支吾道: “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 “你等下要是生气的话,可、可不可以不要吼我啊” (本章完) 第930章 小妹!你糊涂啊! “嗯?” 蓦然抬起头,魏长天看着小心翼翼的许岁穗,心情瞬间从郁闷变得无语。 果然! 我就知道你丫肯定要给我找点麻烦! “说吧,我先听听。” 深吸一口气,可能是类似的事已经经历过太多次,魏长天此刻倒也不怎么惊讶,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 “反正骂你也没用,能不骂我尽量不骂。” “.” 听到这句充满了无奈的话,许岁穗表情变得更加窘迫。 她悄悄看了看魏长天,然后低下头,开始小声“坦白”: “那、那我说了啊” “嗯?许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另一边,距离许岁穗的军帐差不多百丈之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的许全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抬头看去,是一脸疑惑的杨柳诗。 “夫人。” 赶忙站起身子,许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远处那座亮着烛光的军帐,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便只能随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我睡不着,出来吹吹风夫人您这么晚了也没睡么?” “是,我要去找相公说些事情。” 眼神稍稍变得古怪,杨柳诗自然看出了许全的异样。 不过她也没深究,随口回答一句后便客套性的又问: “对了,许姑娘可已安顿好了?” “这” 表情一僵,许全闻言更加尴尬,半晌之后才小声犹豫道: “夫人,公子现在正与小妹在一起,您还是晚点再去吧。” “哦,他们还没谈完呀。” 杨柳诗脸色如常,很明显并没有想歪:“那我等等再去好了。” “嗯” 十分拘谨的应了一声,许全此时的模样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 误会了许岁穗和魏长天正在做的事,他的心情本来就无比复杂。 毕竟哪怕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如果许岁穗和魏长天你情我愿,他又不好干预什么,因此只能是干着急。 而这种情况下又恰好撞见了杨柳诗.自己总不能告诉后者“你老公正在跟我妹妹干那事”吧。 “.” 不知所措的低着头,许全也不知现在该说点啥,便干脆不再说话。 另一边的杨柳诗见他如此反常,则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许公子,你怎么了?怎得这样怪?” “我没事夫人,我能问您一件事么?” 许全咬了咬牙,突然抬起头来反问道:“是关于公子的。” “嗯?你想问什么?” 杨柳诗笑了笑,对许全并没有太多警惕。 毕竟她曾与许全一起去过长留山,对许全的性格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知道这位天道之子人品极佳。 因此现在杨柳诗并不觉得许全会做什么有损魏长天的事。 “你问吧,只要不是什么公子不愿他人知晓的秘密就行。” “当然,你问的我也未必知道,相公他也不是事事都与我讲的。” 又补充了两句,杨柳诗冲许全轻轻点了点头,等着他提问。 而许全则是组织了半天语言,然后才小声问道: “夫人,我想问的是.公子他对我小妹究竟是何态度?” “相公对许姑娘么?” 杨柳诗明显没料到是这样一个问题,不由得愣了一下。 “许公子,你为何会问这个?” “因为.因为旁人都说公子之所以如此帮我小妹,是因为两人之间有那男女之情。” “所以.” 许全低了低头,语气尴尬的给出了答案。 而杨柳诗听完后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鹅鹅鹅,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啊。” “许公子,你放心吧,相公对许姑娘应当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换位思考,杨柳诗其实是能猜出许全并不希望魏长天和许岁穗好上的。 毕竟魏长天已经娶了这么多房,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嫁人之后还要跟别的女子争宠。 再者魏长天固然权势极大,可这份权势也伴随着时时刻刻的危险,许全当然不想看到许岁穗有朝一日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因此,杨柳诗此刻完全是以一种“安慰”的态度解释道: “相公他虽未曾与我细说过,不过我能看出他对许姑娘只是当做兄妹来看待。” “至于其中原因嘛我不是特别清楚,或许是因为他们投缘也说不准。” “所以你便不要担心了,更不要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再者许姑娘也有她自己的想法不是” “.” 杨柳诗这边苦口婆心的劝许全不要多想,但她说的越多,后者的脸色却越发惨白。 直到某一刻,杨柳诗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许公子,你怎么这般模样?” “究竟怎么了?” “我” 许全艰难的张开嘴,此时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因为杨柳诗的回答完全不是他听到的。 眼下许岁穗和魏长天那边大概率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如果两人是真心的还好,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可如果魏长天对许岁穗并无那种意思,那.那自己的小妹后半生还能幸福么?! “夫人.” 看着远处的军帐,许全恍若失神的喃喃道: “其实,眼下公子和小妹便在那座营帐之内.” “嗯?” 顺着许全的视线看了一眼,杨柳诗不禁有些疑惑:“这又怎么了?” “怎么了.” 许全无比悲痛的叹了口气:“唉,夫人,你可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他们并非是在谈事,而是在做那种事啊!” “啊??” 双眼蓦然瞪大,这下轮到杨柳诗呆住了。 毫无疑问,杨柳诗怎么也想不到魏长天竟然真的跟许岁穗有“私情”。 更关键的是.就一点都不避人的吗? 明明两人还没有名分啊! “这、这不可能吧。” 愣愣的张大嘴巴,杨柳诗下意识的质疑道:“许公子,是不是你搞错了?” “搞错了?” 许全眼神悲愤:“夫人,一切皆是我亲眼所见,哪里会错!” “你、你还亲眼看到了?” “是,我亲眼看到他们拥躺在床上。” 许全似乎不忍回忆那一幕,语气有些发颤。 “被我撞见后,小妹竟还将我赶了出来。” “想来如今恐怕已经.” 悲痛欲绝的声音戛然而止,许全身子一僵,目光瞬间变得呆滞。 而杨柳诗此刻也微微张着嘴巴,与许全一起呆呆的看着一个方向。 就在刚刚,只见那座营帐的帐帘突然掀开,身形模糊的魏长天快步从其中走了出来。 然后,便见许岁穗紧追而出,死死拉着魏长天的衣角,好似在哀求后者不要走。 两道人影在夜色中纠缠了一阵,最终魏长天还是没有“抵挡得住”,不情不愿的被许岁穗又拉回了营帐之中. “呼啦~” 帐帘缓缓落下,一切重归平静。 但许全和杨柳诗现在的心情却变得更加不平静了。 尤其是前者,此刻已经脑补出了一段“精彩剧情”。 许岁穗主动献身,魏长天本不同意,想要离开,但却又被强行拉了回去. 这、这 小妹! 你、你糊涂啊!!! (本章完) 第931章 猪队友 另一边,营帐之内。 就当许全和杨柳诗大眼瞪小眼的呆愣在原地,以为许岁穗竟如此“饥渴”之时,刚刚被拽回帐内的魏长天则是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面前这个“不自重”的女人。 因为尼玛这实在是太猪队友了! 据许岁穗方才亲口所说,她穿越过来之后由于害怕会忘记书里的剧情,所以把很多重要内容都写了下来。 其中不仅包括十三个天道之子的情报,还包括诸多与自己有关或无关的“剧情事件”。 当然了,这件事本来没什么。 甚至魏长天刚刚穿过来那会儿其实也曾有过这个想法,毕竟一整本网文的信息量太大,有些事不记下来确实时间一长容易忘。 但是这样的东西你得保管好啊! 丢了是什么鬼??? “你别碰我!” 一把甩开许岁穗的手,魏长天咬牙切齿的骂道:“我真怕我忍不住拍死你。” “.” 缩了缩脖子,许岁穗被吓得一激灵,表情无比紧张。 虽然魏长天明显违背了此前“不吼骂”的承诺,但许岁穗眼下哪里还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听魏长天咆哮道: “这玩意儿也能丢??老子真是他妈的服了!!” “我问你,你脑子是怎么长的??” “你怎么不把你这跟猪差不多的脑子丢了呢?!” “背刺我??”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各种脏话脱口而出,前世今生魏长天从来就没这么生气过,骂的话甚至比上次在奉元皇宫时还要难听。 毕竟上一次许岁穗只是隐瞒了一些事,但好歹并未做什么愚蠢的举动。 可这次.尼玛这不是纯纯的背刺么?! “什么时候丢的?!” 看着仿佛被自己骂傻了的许岁穗,魏长天毫无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瞪眼吼道: “说话!!” “是、是” 许岁穗此刻已经被骂到话连都说不利索了,红着眼眶结巴了半天才给出答案。 “是两个月前,也、也就是你离开奉元之后不久” “在哪丢的?!” “在、在皇宫里面” 许岁穗一面哭一面辩解:“我、我其实一直都把它藏在很隐秘的地方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被人偷走了.” “哼!你要是知道也就不会这么蠢了!” 魏长天又骂了一句,接着再问:“查过没有?!” “查、查过了,什么也没查到.” “那你的意思就是它自己长翅膀飞了呗?” “我、我” “我什么我!那些东西你用什么记的?!” “用、用笔.” “我特么当然知道用笔!!” 魏长天好悬没被气炸了:“我问的是你用的什么语言!” “啊!用、用的是简体汉字.” “服了!你哪怕用英语写也行啊!” “我、我英语不好” “.” 嘴巴张大,魏长天万万没想到许岁穗竟然会给出一个“我英语不好”来作为没用任何加密手段的理由。 又或者说,许岁穗可能压根就没想过要给这等绝密信息“加密”这种事! 这个女人当真就这么傻? 不是,就这还留着干什么? 要不干脆直接拍死吧. 绝望的揉了揉额头,魏长天当然还做不到因此杀了许岁穗。 不过他也确实没气力再骂了,便只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么一个“队友”。 就这样,魏长天颇有点“摆烂”似的不再说话。 而另一边的许岁穗等了半天也听不到他再提问,这才终于敢抬头悄悄看了看他,嗫嚅着问道: “你、你不生气了么?” “.” 生无可恋的瞥了许岁穗一眼,魏长天实在不知道该说点啥好,只能冷笑着讥讽道: “是,我不生气了。” “毕竟你也不是有意的,这种事应该算是不可抗力了,不怪你。” “啊?” 许岁穗可能是真的被骂傻了,竟然没听出魏长天是在嘲讽她,一时间不由得愣了愣。 “你、你真是这样想的么?” “我、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消气呢” 消气? 您可真是高估我的气度了。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现在确实已经不生气了。” 魏长天简直要被气笑了:“不仅如此,我还要安慰你不要再自责了。” “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 “要怪就怪那个小偷,严格来说你其实也是受害者。” “再说了,丢这么一个东西算得了什么?” “不就是区区一些情报而已么?丢了就丢了,又能怎么样呢?” “反正现在剧情早就变了,别人拿到手也没用。” “所以啊,你真的真的不用内疚,更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嘴角挂着讥笑,魏长天这边极近讥讽之能事说的起劲。 而另一边的许岁穗非但依旧没有听出这是“阴阳怪气”,反倒表情竟变得越发感动。 直到某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愧疚,猛地扑进了一脸错愕的魏长天怀里,如释重负的大哭道: “呜呜呜!都、都是我不好!” “你、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很蠢的!” “呜呜呜,刚刚我都做好准备你会打我了” “没、没想到”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 “.” 死死攥着魏长天的衣襟,在感动和愧疚的双重作用下,许岁穗哭的格外伤心。 但被她抱着的魏长天却是人都傻了。 卧槽! 这娘们是真傻!! 她丫的居然以为我真的是在安慰她??? 愣愣的张着嘴,魏长天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一种发展。 他下意识的想要推开许岁穗,告诉她你特么的误会了,老子其实是在嘲讽你。 可不知为什么,听着许岁穗死去活来的哭声,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始终没能真的说出口。 唉,拉倒吧。 反正已经这样了,再骂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本着“骂人并不能解决问题”的想法,魏长天最终没有戳破这个“误会”,只是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 “行了行了,起来吧。” “我不!” 许岁穗闻言不仅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魏、魏长天,呜呜呜,你知道么. “不管是穿越之前还是之后,就、就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呜呜,要、要是我们回去之后你找不到老婆,你就来找我” “到时候我肯定嫁给你!呜呜呜.” “.” 魏长天:“???” (本章完) 第932章 意义 “不是,你先起来!” 毫无疑问,魏长天怎么也想不到许岁穗竟然会扬言要嫁给自己。 这不是恩将仇报么?! 当然,魏长天自然明白这大概率只是许岁穗因为一时感动说出的胡言乱语,并不能代表什么。 因此他也没有过多琢磨,而是强行把许岁穗推开一点,皱眉轻喝道: “别哭了!” “呜呜.” 泪眼汪汪看着魏长天,许岁穗最后抽泣了几下,然后果真咬着嘴唇不再哭出声。 而魏长天则是“再接再厉”,不动声色的又把她往外推出几尺。 “就在这别动!不许再哭!更不许再抱我!” 语气严厉的明确了“安全距离”,魏长天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泪迹,颇为嫌弃的嘟囔道: “就知道哭,哭有个屁用.” “我、我不哭了!” 见魏长天好像“又”生气了,许岁穗赶紧抹了抹眼角,慌忙保证道: “真的!其实刚刚我原本没想哭的,只是听你那么一说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忍不” “行行行。” 魏长天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终于将话题引回了正轨。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是觉得你丢的那个小册子跟观空有关?” “嗯” 许岁穗拘谨的点了点头:“我也不能确定,但总觉得应当是佛门之人偷走的。” “然后许全又说观空也是佛门之人,所以二者之间或许真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准。” “佛门之人偷的?” 魏长天皱了皱眉,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 毕竟现在奉元城里还有数个佛门高僧,也许就是这些人对许岁穗的身份有所怀疑,进而在调查之下找到了那本小册子,最终将其偷走。 这其实很合理。 因为不论是许岁穗也好,自己也罢,早都已经或多或少暴露了一些明显超出“世界规则”范围内的手段。 换句话说,即便别人不知道系统的存在,但也大概率能猜出自己和许岁穗身上藏着大秘密。 如此一来,明里暗里的调查肯定是少不了的。 甚至魏长天始终认为不仅仅是自己的敌人,就连魏贤志、秦正秋这些人也一定都曾暗中调查过自己。 只不过由于自己一向谨慎,他们查不出什么,最终便只能作罢。 但很明显,许岁穗并没有自己这种“防范意识”。 所以,她会被佛门之人发现异常、偷走情报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只是 “应该跟观空没关系。” 摇摇头,魏长天皱眉分析道: “刚刚我说过,霍天阳三年前就已经杀了韩观,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天道之子了。” “可这件事此前你我都不知道,还都以为韩观没死。” “所以如果真是观空拿到了那本册子,那他也只会以为天道之子是韩观,而不会找上霍天阳的。” “他的情报肯定另有出处,并且告诉他情报的这个人.” “应当比你我知道的更多。” 最后一句话落,营帐之中针落可闻。 许岁穗愣愣的瞪大眼睛,半晌之后才喃喃问道: “那这个人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问这种废话。” “哦、哦,对不起” 回过神来的许岁穗脸一红,小声道了句歉。 她虽然有点蠢,但智商无疑还算可以,否则前世也考不上大学。 因此很快她便分析出了“可能有第三个穿越者”的结论,并且进而产生了另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真有第三个穿越者,那这人看的书里的主角,是不是自己呢. 捏了捏手指,许岁穗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 虽然一切都没有被证实,以上这些未必就是真相。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产生了一种既茫然又悲哀的感觉。 此时此刻,许岁穗突然有些理解魏长天当初的心情了。 紧接着便是一丝发自心底的钦佩。 因为许岁穗至今仍记得发生在两年前的那一幕—— 蜀州广汉县,蜀军趁着夜色突围,却不知朝廷平叛大军的某一营部恰好就在附近。 自己为了改变剧情,跟魏长天透露了这个情报,没想到竟被魏长天因此猜出了真相。 然后,魏长天选择要以一己之力来改变这一切,并且留下了一句话。 “我不想做一个小丑,演一场已经知道结局的戏。” “那未免也太没意思了。” “.” 如今,两年时间过去,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许岁穗与魏长天之间已变得越发熟悉,也越来越清楚后者的性格。 但她却始终无法理解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 直到此刻,当她跟魏长天一样,也从“旁观者”变成了“戏中人”之时,许岁穗这才懂得了这样一句听起来轻飘飘的话究竟有着何等的含义。 “魏长天” 张了张嘴,许岁穗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一切真的有意义么.” “.” 烛火微晃,映得帐内影影幢幢。 眉头微微皱起,魏长天抬眼看了看许岁穗。 这个问题乍一听好似十分不知所谓,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 但魏长天的表情却不惊讶,好像猜到了许岁穗刚刚在想些什么,如今又在怀疑些什么。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或者说是这个世界对他们而言究竟有何意义。 魏长天知道许岁穗不是在无病呻吟。 因为他也曾经这样怀疑过。 而至于答案么 毫无疑问,这种“形而上”的哲学问题并非是魏长天所能想明白的。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命运是什么、天道又是什么。 自己的存在到底是真实的,还仅仅只不过是一场梦,亦或是高维生物的游戏。 所有的这些魏长天都给不出答案,因为他没办法分辨。 就像是在云安寺幻阵之中,他同样没能分辨出那些楼阁庙宇、花草树木都是假的一样。 所以,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便没有意义了么? 魏长天不这样认为。 比如随着幻阵一同湮灭的普玄,他是虚幻的,可对这个世界无疑是有意义的。 那么,真与假其实并不影响人与世界的关系。 甚至就如同普玄说的那句“看真便真、看假便假”,或许真假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存在”本身。 若是说的再狭隘一些. “我是柳诗她们的相公,是巧玲的大哥,是天下人嘴里的魏阎罗。” “你是许全的妹妹,是新奉的女帝。” 看着许岁穗,在前者惊讶且恍惚的眼神中,魏长天表情平静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对我有意义,我对你有意义,这就够了。” “管这个世界做什么。” (本章完) 第933章 许岁穗与佛门的交易 四下静谧无声,黑压压的大军连营在夜色中沉睡。 听到这样一个回答,许岁穗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还是魏长天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好了,不说这些了。” “接着说正事吧。” “嗯” 轻轻点了点头,许岁穗抬头看向魏长天,复杂的眼神中仿佛有一丝崇拜。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我都听你的。” “你早就该都听我的了。” 魏长天撇了撇嘴,慢慢分析道: “除了等这个人主动现身之外,我们要想查,那就只能是从观空和佛门入手。” “但现在的问题是很难找到观空。” “他能消除掉千里烟波的印记,没办法追踪他的位置。” “而佛门那边的话.对了。” 突然,魏长天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你之前找佛门帮你打仗,肯定给了他们不小的好处吧。” “你们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这个.” 许岁穗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便如实回答道: “是聚气阵。” “聚气阵?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嗯就是一种可以凝练内力的阵法。” 没有再隐瞒什么,许岁穗很快就一五一十的给魏长天介绍起了聚气阵。 而后者越听表情便越古怪。 因为这听起来不就是云安寺幻阵下面的那个墓穴吗? 莲花池、佛门高僧的尸体、蕴含着疑似一品内力的金舍利. 没有任何问题,两者就是同一个东西! “所以.” 得出结论的魏长天并未打断许岁穗,一直等到后者说完才皱眉开口道: “你同意佛门在新奉地下建一座特别大的聚气阵,并且立佛教为国教,好为阵法源源不断的输送大量香火。” “而条件就是佛门出人帮你打仗。” “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交易?” “嗯,大约就是这样。” 许岁穗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仗打完了,但佛门之人却没有离去的原因。” “这座聚气阵的核心在奉元城底下,他们得时刻有人看守。” “我知道了。” 若有所思的轻叩桌面,魏长天想了一会儿之后再问: “这样的聚气阵一共有几座?” “不清楚。” 许岁穗摇摇头:“但新奉这个肯定是最大的一个。” “那这玩意儿凝练出的内力真能让人突破一品?” 魏长天有些怀疑:“要是真的这么简单,佛门不应该早就有人突破了么?”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不过需要的数量很大。” 许岁穗解释道:“并且因为每个阵法所用的金舍利来自不同的高僧,所以不同聚气阵产生的内力也会略有不同,不能混在一起用。” “这就意味着若想借助这种内力突破,需得吸收一个聚气阵产生的才行。” “但佛门之前建的聚气阵都太小,若想攒够足够突破的内力需得好几百年。” “万一这期间出点什么意外就前功尽弃了。” “因此佛门才想着建一个特别大的,这样就可以大大缩短凝练内力的过程。” “嗯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明白了。” 魏长天点点头,心说那金舍利中的内力竟然真能让人突破一品。 不过自己那枚蕴含的量不多,指定是够呛了。 “这个聚气阵这么牛逼,就没什么副作用?” 抬眼看了看许岁穗,魏长天随口再问:“如果没有的话,佛门随便找个国家建阵就是,何苦要来帮你打仗?” “恰恰就是因为新奉在打仗呀。” 许岁穗在魏长天对面坐下,轻声回答:“你想呀,建这样一座大阵势必会有很大的动静,换做别的国家早就被人发现了,到时候聚气阵的秘密便会藏不住的” “可新奉不一样。” “当时新奉不仅才立朝不久,又遇上了大的战事,全国上下一片大乱,这种时候悄悄建阵也不会被察觉到的。” “至于副作用么.其实是有的。” 许岁穗低了低头:“因为聚气阵是凝聚内力,所以会使得阵法范围内的天地真气要比其它地方弱上不少,武人修炼什么的自然也就要慢许多。”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坏处了。” “是么?” 魏长天挑了挑眉,表情颇为玩味。 他对许岁穗的话倒是不怀疑,不过 “所以你就是用新奉所有武人的前途来换佛门出手?” “那我就不懂了。” “你辛辛苦苦弄出来这么个新奉,结果又不在乎真气浓度这种事关一国命运的大事。” “你到底是咋想的?” “因为当时我没有办法呀” 许岁穗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当时你还在凉州,能帮我的就只有佛门了。” “另外我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 魏长天一瞪眼:“别甩锅!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用聚气阵的内力突破一品呀。” 许岁穗眨了眨眼:“想要回去就得成仙,成仙之前得先一品。” “我算过了,我多攒一攒系统点,应该能帮你换一个真龙额鳞的。” “只是龙鳞最好要用来成仙,那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让你突破一品。” “这个聚气阵就是一个好办法。” “我原本是想着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再跟你说的。” “到时候我们一起把金舍利偷走.” 脸颊微微涨红,许岁穗那边越说越兴奋,而魏长天却是愣住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许岁穗之所以答应佛门建阵,最终目的竟然是为了让自己突破一品。 “那你呢?” 突然,魏长天直直盯着许岁穗问道:“你把系统点给我换了额鳞,你怎么回去?” “哎呀,回去的道具要一万点,我肯定是凑不到了。” 许岁穗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便又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但是五千点的额鳞应该还是够的。” “反正我也不能修炼,还不如帮你呢。” “这样最起码我们两个还能回去一个。”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说到最后,可能是不想魏长天觉得亏欠自己,许岁穗竟还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魏同志!不用谢我!” “就当是我还你的救命之恩啦!” “.” 反正我肯定回不去了,那干脆就“倾家荡产”帮你回去好了. 很难说如果许岁穗有希望攒够一万系统点,她还会不会这样帮魏长天。 但至少她现在的态度十分真挚,并不似假的。 只是如今看来,许岁穗的“舍己为人”好似并未能得到魏长天应有的“感激”。 “啪嗒”一声拍掉搭在自己肩上的小手,只见魏长天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摸出那枚金舍利搁在桌上,然后平静说道: “留着你那点系统点吧。” “我用不着你帮。” (本章完) 第934章 许全:毁灭吧 “这就是聚气阵的金舍利。” 在许岁穗茫然的眼神中,魏长天顿了顿,缓缓说道: “临川城有一座名为云安寺的寺庙。” “明面上是寺,但其实是一座幻阵。” “而在这幻阵地下便藏着一个聚气阵” “.” 一炷香后,魏长天把云安寺地下墓穴的事跟许岁穗说了一遍。 虽然云安寺之事许全已经在来的路上与后者讲过了,但地下墓穴许全却是不知情,因此许岁穗这也是第一次听到。 而从她的表情来看,她此前无疑是不知道临川城竟然也有一座聚气阵的。 “你” 小心翼翼的拿起金舍利,仔细看了看,许岁穗抬起头来呆呆的问道: “你早就知道聚气阵了么?” “不知道。” 魏长天没有隐瞒:“刚刚听你说完才知道那个墓穴其实是聚气阵。” “哦那还真是蛮巧的。” 许岁穗的语气有些复杂,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失落。 她慢慢将金舍利放回到桌面上,小声叹道: “看来你真的不用我帮忙了呀” “怎么?就这么想做好事?” 魏长天瞥了她一眼:“如果你非得做好事,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切,我才不要热脸贴冷屁股呢。” 许岁穗噘着嘴嘟囔一句,然后又颇为认真的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试一试呢?” “试什么?突破一品?” 魏长天摇了摇头:“我现在才二品中期,还早呢。” “再说我当时取这枚金舍利时是强行破坏了莲台,导致内力泄掉了一些,剩下的没多少,估计是不够突破的了。” “啊?那也就是说你还是需要我帮你的嘛!” 许岁穗闻言眼睛一亮,仿佛真的突然具备了“帮助别人使我快乐”的美德。 “哼哼!魏同志,不要不好意思!” “大男子主义要不得,吃点软饭也没什么不好嘛!” “还说什么用不着我帮忙.逞这个能干什么呢?” “.” 表情瞬间从失落变得开心,许岁穗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而魏长天也没再跟她拌嘴,只是将金舍利收好,慢慢站起身子。 “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回去睡觉了。” “哦对,赶明儿一早你就收拾收拾回去吧。” “啊?” 许岁穗一愣,赶忙也站起来,跟在魏长天后面嚷嚷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赶了十天的路来找你,你这就要赶我走?!” “不然呢?” 魏长天此刻已经走到了帐帘边:“我是去打仗,你跟着干什么?” “再者新奉那边还要你盯着” “我不管!反正明天我不走!” 许岁穗拉着魏长天的衣袖,有些赌气似的嘟囔道:“哼,我又不是你的丫鬟,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的面子往哪搁” “哟,你还挺在乎面子啊。” 魏长天一边说话一边掀开帐帘:“也是,毕竟好歹是个皇帝。” “你又笑话我!” 许岁穗脸色一红,没忍住伸手打了魏长天一下:“你怎么这么讨人厌!” “注意点影响,别动手动脚的。” 魏长天白了许岁穗一眼,不过也没再逼迫她明天立马就走。 毕竟人家说的也对。 千里迢迢跑过来,结果待了一晚上就回去了,好像确实有点太不把这位女帝当做一回事了。 “行了,随你吧,我走了。” 摆摆手,魏长天撂下最后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这还差不多” 许岁穗站在原地,等到远处的背影消失不见,便也转身回了帐中。 就这样,今夜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亦解开了两人间的不少误会。 而与此同时,远处的杨柳诗和许全则是将两人在帐外“打情骂俏”的全过程尽收眼底,心中的误会越发严重。 “夫、夫人.” 艰难的转过头,许全一脸“绝望”的对杨柳诗说道:“我、我去看看小妹。” “嗯” 杨柳诗虽说并不似许全一样反对这门“亲事”,不过心中无疑十分惊讶,因此很快便点点头回道: “我也回去问问相公究竟是如何想的。” “许公子你放心,不论相公是否真心,我都绝不许他亏待许姑娘。” “.” 表情严肃,杨柳诗认真的替魏长天做了保证。 她的本意是既然二人已经有夫妻之实,那魏长天哪怕不是真的喜欢许岁穗,也一定要负责。 只是这话不说还好,现在一说出来,反倒是令许全更加痛心了。 “多、多谢夫人.” 眼神之中满是悲哀,许全语气艰涩的道了句谢,然后就脚步匆匆的直奔许岁穗的营帐而去。 杨柳诗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好似不该这么说,想要叫住许全解释一下却为时已晚,最后便只是叹了口气,同样快步去找魏长天了。 百息之后,许岁穗这边。 “春桃,少铺几层褥子就是,咱们出门在外,用不着跟在宫里一样讲究。” “夏竹,快些去烧水,我擦擦身子.” 当许全怀着沉痛无比的心情再次走入帐中之时,许岁穗正在指使两个婢女铺床烧水。 毕竟刚刚她趴在床上一阵哭,把床铺弄得一团乱,如今自然要重新铺整一下。 至于每天睡前洗澡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或许有些奢侈,但对许岁穗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 所以其实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两件事。 可在此时的许全看来. 整理床铺、洗澡.这、这不是再明显不过了么! “.” 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灭,许全呆愣在原地不知该说点什么。 而许岁穗此刻也看到了他,回想起自己方才把后者赶了出去,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声音便也有些小。 “大哥,你来啦.” “我” 看着一脸“羞怯”的许岁穗,许全竭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好半晌之后才悲痛的问道: “你与公子真的已经.” “嗯,我们已经好啦。” 许岁穗笑着点了点头,很明显指的是两人已经“和好”了。 只是这个“好”在许全听来无疑是“好上”的意思。 “小妹!这种事你怎、怎可说的这般随意!” 许全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不敢相信许岁穗竟然对男女之事如此不避讳。 两人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许岁穗自然无法理解许全在震惊什么,只以为后者是不相信,便赶忙解释道: “大哥,此前你听到的都是我的气话。” “魏长天刚刚虽然对我挺粗鲁的,但他也是恰好有股火气而已。” “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娇贵,忍忍就过去了” “.” 对我挺粗鲁?有股火气?忍忍就过去了??? 这、这都是什么啊!! 听着许岁穗的话,许全只感觉眼前一黑,好悬没被气晕过去。 “小、小妹,你.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啊!!!” “啊?” 许岁穗茫然的眨了眨眼,仍旧觉得许全是在心疼自己被魏长天骂。 她一方面有些感动于许全对自己的爱护,另一方面又怕许全因此与魏长天产生什么矛盾,所以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 “大哥,你别怪魏长天,其实是我不好的。” “甚至他能这样对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 许全:“????” (本章完) 第935章 支离:毁灭吧 另一边,义军大营主帐。 就当许岁穗的“虎狼之词”令许全目瞪口呆的怀疑人生之时,魏长天这边的氛围就要平静许多。 “相公,你跟许姑娘的事何必要瞒着奴家呢,奴家又不会说些什么.” 一脸哀怨的坐在魏长天对面,杨柳诗的语气有些嗔怪。 “我跟许岁穗的事” 魏长天本来正在脱衣服,闻言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你都知道了?” “嗯呢,奴家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魏长天缓缓转过身子,眉头微微皱起:“猜的?” “相公瞒得这样深,奴家哪里猜得到。” 杨柳诗摇了摇头:“是许全告诉奴家的。” “许全?” 魏长天眼睛微眯,慢慢坐到了杨柳诗对面。 从他此刻的表情来看,无疑也跟杨柳诗不在一个频道上。 估计是以为后者知晓了他跟许岁穗穿越者的身份。 “许全是怎么跟你说的?” 眼帘低垂,魏长天没有去看杨柳诗,声音渐渐变得冰冷。 而杨柳诗此时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表情稍稍有些惊讶。 “相公,许全不是亲眼看见你与许姑娘那个了么.” “他亲眼看见?” 魏长天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此前许全闯进营帐的那一幕。 不对啊,当时自己明明已经把许岁穗的嘴捂住了啊。 为此俩人还摔倒了床上,险些就要上演前世言情剧的狗血桥段。 等会儿。 杨柳诗指的该不会是. “你以为我跟许岁穗刚才在帐里干那事?” “难道不是么?” 杨柳诗对魏长天的“明知故问”十分不满:“哼,奴家也亲眼所见相公走时还与许姑娘卿卿我我的呢。” “卿卿我我.” 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魏长天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 又或者说是杨柳诗和许全误会了。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许岁穗有事。” 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语气也变得轻松。 他一边站起身继续脱衣服,一边随口解释道: “许全他自己瞎想,你也跟着凑热闹。” “你觉得以我的性格,要是真的跟许岁穗有私情,至于如此偷偷摸摸的么?” “嗯?也对哦” 杨柳诗听魏长天说的这么肯定,不由得愣了愣。 “相公你真与许姑娘.” “我俩一点事都没有。” 魏长天翻了个白眼,回头打断道:“刚刚我们就是在账里谈事而已,有些事不想被许全听到,这才把他赶走的。” “没想到他倒竟能胡思乱想到这种程度,还把你也给忽悠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 点了点头,杨柳诗本就对这件事有点怀疑,现在又听到魏长天亲口否定,当下就知道应该是许全“护妹心切”,所以闹了这样一桩乌龙。 “是奴家错怪相公了。” 起身走到魏长天身边,接过后者递来的衣服挂好,杨柳诗有些不好意思的柔声道歉道: “相公莫要生奴家的气,等下奴家一定好好赔罪。” “嗯?” 一听这话,魏长天顿时来了精神,抱起杨柳诗就往床那边走。 “好!这可是你说的!” “嗯呢.” 轻轻揽住魏长天的脖子,杨柳诗任由前者抱起自己,脸上笑盈盈的。 一想到自己等下要做的事,她的耳垂就稍稍变得有些发烫,看向魏长天的眼神也如水一般柔媚。 不过与此同时,心中却也浮现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疑问。 既然相公与许姑娘没有私情 那一开始,相公在紧张什么呢? 翌日一早。 当一顶顶营帐被卷起,三十万义军重新化作一股黑浪向着大乾京城卷涌之时,“心满意足”的魏长天也精神焕发的登上马车,准备“消化”一下昨夜得到的新情报,同时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毕竟虽然许岁穗最后那番话确实挺令人感动,但却也不能掩盖她就是个猪队友的事实。 丢的那本小册子不管是被谁偷走的,都会造成十分不可控的后果。 其中关于“剧情发展”的部分倒还是次要的。 就如同魏长天自己昨夜所说,自打蜀州大战之后,由于蝴蝶效应,“原著剧情”早就跑偏到不知哪里去了,许岁穗记录的东西基本已经没了参考价值。 因此真正重要的还是一些不属于剧情的特殊情报。 比如说十三个天道之子的身份。 比如说馗龙各个长老的身份。 比如说某些重要机缘的隐藏地点。 比如说自己压箱底的神通底牌。 等等等等。 昨晚由于聚气阵的事,魏长天没问的太细,因此如今想了一会儿后就让张三去叫许岁穗来,准备再问个仔细。 很快,张三就把后者叫了过来,同时杨柳诗也很识趣的换了辆马车,给他们两个留出单独说话的空间。 杨柳诗已经明白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所以当下自然不会再乱想。 可另一边的许全就. “.” 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呆愣的看着许岁穗上车、杨柳诗下车,许全双手一颤,眼神几近绝望。 难道这是要在马车上. 生无可恋的闭上眼,许全恨不能立马冲过去把许岁穗拽下车。 但问题是小妹是“自愿”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唉!小妹啊! 心中一通挣扎纠结,许全痛心疾首的狠狠叹了口气,也终于引起了一旁支离的注意。 “许公子,你怎么了?” 顺着许全的视线看了一眼,支离轻声问道:“今日一早我就见你的脸色不太对,是昨夜没休息好么?” “我” 许全张了张嘴,心说我昨晚哪里还能睡得着,下意识的想要对支离诉几句苦。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自己的家事,甚至还是“家丑”,便苦笑着摇摇头道: “我没事,只是有些疲乏罢了。” “是么.” 深深看了许全一眼,支离自然清楚前者是有事不愿与自己说。 并且根据许全刚才看的方向,她也知道这事儿肯定与许岁穗有关。 如果再加上昨天两人在驿站里谈论的内容 “许公子,许姑娘与魏长天该不会真的.” “.” 眼神一滞,许全见支离一下子就“猜中了”自己苦恼的原因,便也没有再否认。 他当然不至于跟支离描述太多“细节”,因此顿了顿后就只是满脸悲痛的感叹道: “唉,女大不中留啊!” 很明显,不管心中如何悲愤,许全如今都已经算是默认了这门“亲事”。 而另一边的支离闻言后则先是愣了愣,旋即脸颊竟莫名浮上一丝红晕。 “那个.” “许公子,你们人类是不是有个规矩好像是长兄未娶,家中弟妹便不可娶嫁来着?” “呃,是有这个说法。” 许全此刻还没从许岁穗的事中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茫然:“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 支离低了低头,小声羞怯道:“明知故问.” “啊!” 许全之下终于是明白过来,呆愣之余脑子一短路,竟脱口嘀咕出一句: “小妹,你可真是害苦了大哥啊” “.” 支离:“???” (本章完) 第936章 这天下该热闹热闹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急促,很快支离就一脸愤怒的骑马跑走了。 都暗示到了这种程度,结果却得到了一个如此令人失望的回答,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此刻都不可能对许全有好脸色。 甚至支离没有给许全一巴掌就已经算是十分克制了。 而至于许全. 愣愣的看着支离的背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其实许全并非对支离完全没有意思,刚刚那句话也仅仅只是因为他还没做好娶老婆的准备。 所以现在正常来说他应该立马追上去解释清楚。 但可能所有男性天道之子都必须得是钢铁直男,许全也跟汤尘、楚安等人一样,虽然颇有人格魅力,不过却并不懂得要如何讨女子欢心。 因此犹豫片刻后,许全不仅没有去追支离,反而是策马向着魏长天的马车追了过去。 两刻钟后。 “轰隆隆”的闷响声中,三十万大军已全部离开了昨夜的营地,沿着官道缓慢向西继续行军。 而始终“尾随”在魏长天马车附近的许全也轻轻松了口气。 马车没有什么不该有的震动,也没有什么古怪的声音从中传出,说明其中应当并未进行他想象的那种事。 又略显忐忑的看了一眼前方的马车,许全总算决定不再“盯梢”,调转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应当是终于要去找支离了。 而与此同时,马车之中的魏长天则是刚刚结束了与许岁穗的交谈。 仔细问过情况之后,结果与他预想的差不多。 那本小册子里价值最高的情报无疑便是十三个天道之子的姓名和大致位置,然后是自己的一些情况,最后是馗龙的信息。 除此之外都是些不甚重要的小事。 这样一个结果算是在魏长天的“可接受范围”之内,因此他这次倒是没再大发雷霆。 又或者说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再发火了。 “确定没有别的了是吧?” 瞥了一眼许岁穗,魏长天再次提醒:“你可别过几天突然又给我个惊喜。” “不会的不会的!” 忙不迭摆摆手,许岁穗连连保证道:“就是这些了!” “嗯对了,此前你不是说你的系统不允许你主动透露剧情么?” 魏长天点点头,接着疑惑道:“现在这本册子都丢了,我看你也活的好好的啊。” “因为这不是我有意要透露的呀” 许岁穗小声回答:“我又不是故意让那本册子被偷走的。” “哦,也对。” 撇了撇嘴,魏长天没再纠结这种小事,而是低头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这边不再说话,许岁穗自然也不敢打扰他,车轿之中便很快变得安静,只有周围密集的马蹄声此起彼伏。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当许岁穗等的甚至都有些困了的时候,魏长天这才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佛门在奉元城留了多少高手?” “啊!” 许岁穗一个激灵从困意中清醒,想了一下后立刻回答:“三个二品,五个三品,一共八个上三品。” “这些人都是哪些寺里的?” “唔大都是白马寺,也就是佛门总坛来的,还有几个是周围几国的小寺。” “白马寺在哪?” “在东北,嗯就是大觉再往北,比白殿要稍靠南一点。” “.” 皱了皱眉,魏长天明显对这个地理位置不是特别明确。 “张三,去找副万国图来!” 冲车前喊了一嗓子,魏长天便又低下头不再说话。 而许岁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 “那个.你是觉得白马寺有问题么?” “嗯。” 魏长天抬了抬眼皮,随口说道: “并且问题很大。” “我感觉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你哥就要倒霉了。” “我哥?” 许岁穗闻言一愣:“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 “哼,谁让他是天道之子的。” 魏长天眯了眯眼,冷笑道: “托你的福,这下可有的热闹了。” “.” 大觉以北三千里,白马山,白马寺。 三千年古刹,金碧辉煌,佛光照耀。 可能是因为《武道大巅峰》的作者偷懒,直接将前世“中原第一古刹”白马寺的名字拿来用了,所以这个世界最大的寺庙也名为“白马”。 坐落于气势浑宏的高山之巅,参天绿树随处可见,香火缭绕鼎盛,香客如织,不绝于途。 单就这场面而言,此处乍一看竟好似不是寺庙,完全可以称得上佛国。 而此时此刻,此寺最深处的某面百丈断崖之前,一老一少二人正在一尊巨大无比的佛雕脚下说话。 老者白发白须,身着由冰蚕金丝织成的锦襕袈裟,代表着其为这白马寺的方丈。 若再考虑到白马寺乃是佛门总坛,那这个老和尚无疑便是整个佛门当中最具影响力的得道高僧。 只是现在,这样一个放眼天下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竟垂手侍立于一个年轻男子身边,仿佛只不过是后者的属下一般。 “小主,这便是.”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是、是,公子.” 身子轻轻一颤,老者好似很怕这个年轻男子,立刻改了口。 “公子,这便是奉元那边传回的密信。” “嗯。” 年轻男子点点头,视线从手中的宣纸上挪开,回头看了老者一眼。 瓜子脸、双眉修长、桃花眼、皮肤白嫩,再搭配上柔顺的及腰长发.若是寻常人在这里,第一眼定会认为此人是一个绝世美人儿,而并非老者口中的什么公子。 只是这人的声音却又确实是男声,因此若整体来看,倒颇有点“难辨雄雌”的意思了。 “这信你已经看过了吧?” 视线落在老者身上又挪开,年轻男子抬头看了看面前凿于断崖上的佛雕。 “将这十三个人的情况传出去,别忘了告诉世人,杀了他们可夺大气运。” “.” 身子一颤,老者蓦然瞪大眼睛,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不过他未敢提出半句疑问,只是颤声问道: “公、公子,那有关魏长天的事” “这个倒不必说。” 年轻男子笑了笑:“大家只要知道了这十三人是谁,随便查一查,便会查到他头上的。” “呵,这天下安稳了这么多年,也该热闹热闹了。” (本章完) 第937章 乱局之始 三天后,大乾,西陵府。 作为紧邻大乾京城的郡府,进入西陵地界之后,距离大乾京城便只剩不过四五日的路程。 寻常时候,西陵的各条官道上不论日夜都是热热闹闹的场面,大乾东部各郡府的商队旅人皆会自这几条路线进京,车队往来络绎不绝。 不过最近几日这数条官道却皆十分冷清,有时好半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很多人宁可绕个大远路也不愿再从西陵走,生怕一不小心跟所谓的“义军”撞个正着,引来杀身之祸。 故此,就连路旁的驿站和茶摊也都跟着没了生意,大都干脆关门暂避风头。 但也有几个头铁的仍挂着招幡,以期可以趁着同行都歇业之时捡一点生意. “当家的,你说这次不会真的要换皇帝吧。” 不大的茶摊支在路边的林荫下,一男一女两人正坐在木椅上闲聊。 女的是普通妇人打扮,一根筷子充当木簪将有些枯糙的长发盘起。 男的则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肩膀上搭着一条长巾。 很明显,这俩人应当是夫妻,在这里开了一家小茶摊维持生计。 而由于此时摊中没有一个客人,他们便只好坐着聊天解闷。 “谁知道呢.” 撇了撇嘴,以中年汉子短浅的见识无疑回答不了妇人的问题,便只是随口嘟囔道: “反正谁做皇帝跟咱们也没关系,只要这仗早点打完就好。” “也是。” 妇人点点头,往官道尽头远眺了一眼,又失望的收回视线:“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当家的,要不咱还是收摊吧,昨儿个村西的老王说叛军就快到了哩,咱别再惹上什么麻烦。” “唉,可这都连着几天没进账了,再不开张.嗯?” 汉子突然愣了愣,一脸疑惑地看向妇人:“昨天你不是都在家么?什么时候碰见老王了?” “我我去村井打水时撞见的,就说了两句话。” 妇人的眼神有些躲闪:“哎呀,快走吧,我这就去收摊子” “你站住!” 汉子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噌”的一下站起身,瞪着妇人质问道: “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跟老王那王八蛋有一腿!” “你、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说胡话?!好!我这就去找他!” “要是真的,老子非要剁了他不可!” 冲进一旁的小茅草屋中抄起一把刀,汉子怒气冲冲的便向着远处的村庄奔去。 妇人见状赶忙追上去哀嚎道: “造孽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滚开!不过就不过!” “.”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汉子和妇人就这么不见了身影,甚至连茶摊都没有收。 毫无疑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俩人的日子今天应当是过到头了。 而就待他们走后不久,随着官道尽头涌起阵阵烟尘,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抵达了此处。 “轰隆隆”的闷响声中,长长的军队自茶摊前经过,一面面黑旗于风中猎猎作响。 空无一人的茶摊安静的注视着这一切,炉上的铜壶翻腾着阵阵热气,犹如一个懒散的看客。 “公子,前面便是西陵府了。” 三十万义军后方,颠簸的马车里,苏启此刻的脸色无比疲惫。 他此前只不过是一介文官,哪里干过随军行兵这种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几日下来可以说是已经十分乏累了。 更关键的是,与身体上的疲劳相比,心理上的负担更令他寝食难安。 越靠近京城,他的这种压力便越大,人也更加憔悴。 而魏长天就要轻松许多,甚至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之色。 “是么?那今夜在西陵休整一晚,此后便一鼓作气直接行军至京城。” 命令一句,魏长天随口问道:“对了,西陵府这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回公子,没有。” 苏启如实回答:“各城皆紧闭城门,未见有军队调动。” “哦,那就行。” 魏长天点点头,抬眼看了看苏启。 “苏大人,你好像很累。” “我” 苏启顿了顿,倒也不隐瞒,摇摇头回答:“心累大过身疲。” “哈哈,我理解。” 魏长天笑了两声,又扭头看了一眼车外密密麻麻的士兵:“苏大人,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次并不会死很多人。” “希望如此可以令你稍稍心安一些。” “.” 眼神一愣,苏启明显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魏长天会这么说,刚欲问些什么,后者却挥挥手打断道: “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是” 神色复杂的应了一声,马车缓缓停下,苏启很快就下车离开了。 几息之后,马车再次驶动,跳转车头向着与大军行进的反方向而去。 一刻钟后,空荡荡的官道上满是大军行过的痕迹,两辆马车停在道路中央,周围站着四五人。 又多留了三天之后,许岁穗总算是要回新奉了。 其实这三天她也没干啥事,基本上就是跟着魏长天在军中转了转,得空又去撮合了一下许全与支离。 顺便提一嘴,许全对许岁穗和魏长天的误会已经解开了。 嗯.最起码许全嘴上已经相信了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至于心里信不信,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小妹,路上多加小心。” 站在许岁穗对面,许全表情认真的把该说的话都说完,眼中尽是不舍。 而许岁穗则只是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句,然后就立刻把头转向了魏长天。 “那个,我走啦.” “快走吧。” 魏长天摆摆手,语气之中半点“依依惜别”的意思也没有。 “回去之后就照我说的做,我这边完事儿了就去奉元。” “哼” 许岁穗见魏长天如此不在意,不由得轻哼了一声,但好歹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再跟后者拌几句嘴。 “我记得了,你放心吧。” 白了魏长天一眼,她又跟支离和杨柳诗等人点了点头,转身便欲上车。 不过也就在此时,张三却突然火急火燎的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公子!” 众目睽睽之下,张三也不管合不合适,一路跑到魏长天身边,伏在后者耳边急促的说了几句什么。 而魏长天的双眼也瞬间瞪大,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问道: “这是真的?!” “是、是真的,已经传开了.” “.” 愣愣的站在原地,魏长天就这么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沉默了很久,然后才扭头看着许岁穗说道: “先别走了,出他妈大事了。” (本章完) 第938章 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大约就是这样了。” “都说说是怎么想的吧.” 一刻钟后,马车里坐着包括魏长天在内一共五个人。 而除了他之外,其余四人的表情皆是无以复加的震惊与愕然。 三天时间,从白马寺传出的十三个天道之子的情报终于传到了大乾。 若考虑到白马寺距此足足有数万里,这个速度可以说是已经很快了。 只不过相比于这般速度,如此一个重磅消息的内容无疑更加令人瞠目结舌。 叶玄、林凡、楚安、许全、汤尘. 天道气运共分十三份,分别加于十三人之身,杀人可夺气运,夺三人气运可破一品桎梏,夺十三人气运可成仙。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样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天下的每一个角落,亦令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就像是即将沸腾的水面,虽依然平静,但或许下一瞬间便会突然炸开,届时将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十三个天道之子,十三份天道气运,三个突破一品的机会和一个成仙的机会对于任何一个武人而言,不可能不会眼红这等机缘。 即便有人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没有资格与能力去争上一争。 可这不意外着他们就能逃过这一次注定要波及全天下的大乱之中。 毕竟他们甘心放弃,可他们的宗主、教主、皇帝.这些大人物未必就愿意错过如此千年一遇的机会。 所以,当白马寺中的那个年轻男子决定放出这些情报时,注定便会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大乱世。 而身处在这场漩涡中央的几人,如今便有五个正坐在这辆小小的马车里面面相觑。 凝固的空气极度压抑,“噜噜”的车轮声碾过每个人的心弦,亦给这沉默的氛围中带来了唯一的声响。 毫无疑问,自此刻起,世界的命运将发生巨大的转折。 其实,对魏长天而言,这个消息最震撼的并非是其内容。 毕竟他早就知晓天道之子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他杀了萧风,所以才会“诞生” 了这十三个天道之子。 当然了,他此前并不知道“三人气运可破一品,全部气运可成仙”这件事。 不过魏长天对此事也并非完全的相信,而是仍存有一定怀疑。 又或者说,“掠夺天道气运”应该只是突破一品或成仙的方式之一。 因为不管是秦正秋还是佛门,都已经证明了通过挑月剑和聚气阵亦可突破一品桎梏。 所以,这个听起来好似十分难得的“突破机会”在魏长天看来并没什么。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这个消息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准确的情报。 很明显,不管是谁,此人都一定是有意而为,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这十三个天道之子身上,进而围绕这些人展开争夺厮杀。 而其身份大概率便是偷走许岁穗那本小册子的幕后主使,也是自己所怀疑的那第三个穿越者。 那么问题来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既然已经拿到了天道之子的信息,他为什么不自己偷偷杀人夺运,反而却要将如此有价值的情报公之于众呢? 就好比一个人找到了一座金矿。 他为什么不自己悄悄开采,反而要“分享”给大家一起竞争呢? “.” 皱了皱眉,魏长天微微转头,视线落在一脸茫然与惶恐的许岁穗身上。 后者此刻的心情和想法实际上跟他差不多,唯独就是还多了一些自责。 毕竟在许岁穗看来,如果那本小册子没丢,那这一切或许也就不会发生了 总之不论如何,两人作为早就知晓天道气运真相的“知情者”,此刻基本都是在想这个情报背后所隐藏的一些疑点。 但对于杨柳诗和李子木这俩今天才第一次听到“天道之子”这个概念的“普通人”,眼下自然还想不到这么远,仍在震惊于情报本身。 汤尘、沈然、楚安、宁永年、白有恒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仿佛仍在耳边回荡,再化作一道道身影浮现于脑海。 杨柳诗和李子木都跟其中的一个或者几个有过接触,虽说早就察觉到了这些人的不同,但却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 更关键的是,如果情报为真,那如今在这马车之中,不就正坐着一位天道之子么 “许、许公子,你真的是.” 愣愣的看着许全,杨柳诗的声音有些发颤。 看得出,即便是如她这般见识过大风大浪,并且还对许全的“特殊”早有预期的人,此刻也仍旧是下意识的在怀疑这一切。 只是许全的回答却并未令她能够安心一些。 “.是。” 沉默了许久之后,许全轻轻点了点头,再未多说半个字。 “.” 不可置信的蓦然瞪大眼睛,就连呼吸也停滞了一拍。 杨柳诗下意识的向着魏长天等人看去,然后表情又在某一刻变得僵硬。 因为她突然发现,除了李子木外,其它人,尤其是魏长天的眼神竟十分平静,仿佛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相、相公,你早就知道了” “是。” 轻轻拍了拍杨柳诗的手背,魏长天没再隐瞒。 毕竟这事儿既然已经传开了,想瞒也不可能再瞒得住。 他刚刚没有让杨柳诗和李子木“回避”,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些我确实早就清楚,此前之所以没有与你说,也是不想你掺和进来。” 简单解释了一句之后,魏长天轻声分析道: “这个消息不论是从哪里传出的,如今定已是人尽皆知。” “云莲、白有恒、宁永年已经死了。” “剩下活着的还有十个。” “可以预见,这十人今后的处境会十分危险.” 说到这里,魏长天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许全,然后才接着说道: “不过更危险的应该是我。” “死的那三个都是我杀的,这事儿旁人想要查到并不难。” “因此接下来定会有不少不长眼的找到这里。” “当然,我不怕这个,他们来多少杀多少就是。” “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怕会有人找你们的麻烦,所以你们不如早些回大蜀” “相公,我不走。” 突然,杨柳诗猛地抬起头来,十分坚定的打断道:“奴家留下来帮你,先将许姑娘、李姑娘送走吧。” “嗯” 看着杨柳诗,魏长天稍稍犹豫了一下。 一方面他不想杨柳诗身陷险境,但另一方面后者现在有二品实力,留下来又确实对自己有很大的帮助。 “那你便暂且留下,之后若情况不对再说。” 点点头,魏长天终究还是没跟杨柳诗客气,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杨柳诗闻言轻轻松了口气,好似很开心可以陪他“共患难”。 而另一边的李子木却没有在这时也跟着“表明态度”,只是死死咬着嘴唇,脸色一片煞白。 很明显,李子木又不是天道之子,当然不必多么担心自己的安危。 那么,她无疑便是在担忧另一个人。 “公、公子,汤尘他.” “唉。” 叹了口气,魏长天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本章完) 第939章 “大逃杀” 毫无疑问,李子木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十三个天道之子的情报已经泄露,那么将来这十三人,或者说活着的十个人外加魏长天,注定会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逃杀”当中。 但由于魏长天凶名在外,即便算不上天下皆知吧,但最起码在附近这几国当中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想来不会有太多人敢于自寻死路。 因此,散落于各处的其它十人无疑才是更好的追杀目标。 那么汤尘的处境多有危险便可想而知了. “我知你担心他的安危。” 看了李子木一眼,魏长天遗憾的摇了摇头。 “只是他远在大觉,我们确实帮不上什么。” “不过他并非常人,手段亦是不俗,所以.” “唉,但愿能活下来吧” 魏长天不是李子木,当然不会太过在意汤尘的事,因此说了几句后就将话题转移回了自己这群人身上。 “不说他了,还是接着说我们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吧。” “许公子,你是怎么想的?” “.” 空旷的官道上马车急驶而过,扬起的路尘弥漫在空中,又缓缓落下。 从晌午到临近黄昏,足足两个时辰后,马车才停在了一座已经空无一人的驿站边,车上众人纷纷下车休息。 由于刚刚一段时间的疾行,魏长天等人已经追上了义军的大部队,此时驿站之外密密麻麻满是低头行军的黑甲兵卒,林立的枪尖在夕阳的余辉中折射着点点寒芒。 过去的两个时辰,经过众人的讨论之后,魏长天大致确定了应对这次“乱世”的原则。 其实摆在他,或者说所有天道之子面前的路并不多,基本只有两条。 要么是藏起来苟且偷生。 要么是抱团取暖,抑或投靠一个信得过的大势力。 对汤尘这些人来说,前者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考虑到他们天道之子的身份,大概率是找不到任何一个值得相信的人的。 但对魏长天而言,他是没法藏、也不能藏的。 因此,他能做的就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正面硬刚。 甚至他还要通过某种方式告诉所有企图杀他夺运的人—— 敢来,那就得死。 说白了,魏长天不仅不藏,反而还要借此机会彻底将自己的名头“打响”。 而之所以这么选,一方面是迫于无奈,另一方面其实也是魏长天自己的意愿。 因为他总觉得那个幕后之人的真正的目的是要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既然这一切已无可改变,那我就干脆成为这个“靶子”。 而当所有人都不敢向这个“靶子”射箭之后,那个还敢拉弓的人,无疑便是自己最终的敌人。 “公子,未央宫的信。” 两刻钟后,驿站前堂。 空荡荡的屋中烧着热水,原本住在此处的驿卒估计早就跑到不知哪里避兵难去了,因此煮水烧茶这事儿都得李子木和杨柳诗亲自来做。 魏长天坐在一张木桌边,身边是许全和许岁穗。 三人本来正在说话,不过突然自屋外跑进来的张三却令他们的交流暂时停了下来。 “嗯。” 表情平静的点点头,魏长天接过信封,拆开随意看了几眼便丢到了桌上。 信是宁玉珂传来的,内容不外乎就是询问天道之子的事是否属实,接下来该怎么办之类的。 类似的密信魏长天已经收到了好几封,来自魏贤志、梁振、宁文均等人。 看来大家是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立刻跟自己联系了起来。 魏长天对此一点都不意外,也没多解释什么,大都是承认了天道之子一事为真,其它的只说自己已有安排。 而除了这些之外,似乎是为了证明局势的发展有多快,一刻钟前他和许岁穗还分别收到了自九真教和奉元传来的消息。 九真教那边是那四个上三品高手传回的,说刚刚教中突发大乱,数名长老联手发难企图围杀霍天阳,但却被后者逃掉了,如今不知所踪。 奉元那边是沈然传来的,说有人已在他的住处外面盯梢,他决定暂且找个地方避一避。 毫无疑问,以上种种迹象表明了大家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有耐心,很多人已然开始行动,生怕晚了就错过了这样一桩大机缘。 只不过这些人也不想想,天道之子又岂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杀掉的。 退一步讲,即便能杀掉,那夺走天道气运的自己又该如何自保呢. “行,就照之前那几封一样回信便是。” 摆摆手,魏长天吩咐了一句,然后问道:“查没查到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暂时还没有。” 张三将密信收好,沉声如实回答:“大宁那边是天机阁最早抖出的此事,悬镜司已派人去了天机阁,如今还未查出结果。”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能查到天机阁的情报来援,大概率也不是最初的泄密之人。” “嗯,先查着吧,另外让去往白马寺的探子早点出发。” “明白了公子。” “.” 应了一声,张三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而魏长天则是又跟许岁穗和许全聊了一会儿,然后便起身走出了驿站。 落日残霞,老树寒鸦,飞鸿影下。 站在驿站门口,看着自面前经过的军队,魏长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由于军中不允许与外界联络,因此现在这些当兵的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早早晚晚都会传到他们耳中的。 也不知道到时候这些人再见到自己会是一种什么反应,会不会有人想要“搏上一搏”. 唉。 抬头看了看已有一半没入天际的夕阳,魏长天在心底叹了口气。 “相公.” 突然,身侧响起了杨柳诗略显担忧的声音:“茶煮好了,进屋喝点吧。” “嗯。” 点点头,魏长天冲杨柳诗笑了笑,转身便欲回屋。 不过就当他即将跨过门槛的一刹那,却又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相公,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魏长天收回视线,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道楚先平那边怎么样了。” “要是他还在就好了。” (本章完) 第940章 “热身” 是夜。 大回,谷阳郡,平云县。 “大哥,就是这儿” 漆黑的夜空乌云密布,月光黯淡冷漠。 某座小院四周一片安静,但若仔细看,却不难发现竟有上百道黑影在慢慢向着同一个方向潜行。 这些人皆身着夜行衣,蒙着面,甚至连手中兵刃都没有一丝折光,应当是涂了黑墨。 唯有他们衣角绣着的恶虎在月光中微微晃动。 很明显,这百余人是来自于同一个宗派,且实力皆是不弱。 而至于他们要做什么.从如此架势来看,恐怕无疑是要取这院中之人的性命。 “动手!” 随着为首之人的一声低喝响起,上百道黑影猛地加快速度,悄无声息的向着小小的院落围拢激射。 东南西北四个方面,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有几十人翻过院墙,手拎长刀冲入了亮着烛光的木屋之中。 只不过在一阵桌椅翻到的动静之后,很快便有人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一路跑到为首的蒙面人面前,伏在后者耳边压低声音道: “大哥,没人。” “.” 眉头一皱,为首的蒙面人沉默了半晌,旋即冷哼道: “哼,接着找!他定逃不了多远!” “是!” “.” 犹如一群飞散的乌鸦,不过几息,百余黑衣人便向着四面八方掠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而与此同时,距离此处不远的一条林间小路上,则有一男一女正在借着月光匆匆行走。 他们正是这些黑衣人寻找的目标,也是魏长天十分熟悉的两人—— 楚安和秦荷。 “相、相公,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声音里带着些哭腔,秦荷死死拉着楚安的衣角,已经是今夜第十次问出这个问题。 楚安脸色沉重的看了她一眼,一番犹豫后还是没有道出实情,只是轻声说道: “别问了,你只要记得我交代你的事便好。” “等离开平云县我们就暂且分开,之后不论有谁问你,你都要说不认识我。” “记住了么?” “我” 秦荷紧紧咬着嘴唇,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她哭着刚欲再问些什么,但楚安却在此刻眼神一变,突然伸手打在秦荷的后脑,旋即将晕过去的后者背起,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树林深处逃去。 “唰唰唰!” 十几息后,数个蒙面人停在了他方才所站的位置。 有人蹲身检查了一下地上的脚印,然后便伸手指向楚安逃跑的方向。 “往那边逃了。” “追!” “.” “汤校尉,咱家是不是打搅您休息了?” 大觉,京城。 某栋民宅内外站着几十个身着金甲的禁卫军,为首的老太监眯眼看向一脸茫然的汤尘,皮笑肉不笑的解释道: “只是陛下召您即刻进宫面圣,咱家也没办法。” “还望汤校尉快快收拾收拾,这就跟咱家进宫吧。” “.张公公,陛下唤我进宫是为何事?” 好似才回过神来,汤尘小声问向老太监:“不知公公可否先向小人透露一二,小人也好提前有个准备不是。” “这咱家就不清楚了。” 老太监摇了摇头:“汤校尉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好,且容我先回屋换身衣裳。” “嗯,咱家去帮汤校尉整整衣袖汤校尉应当不介意吧?” “.怎么会,那就有劳公公了。” “汤校尉客气” 回头冲一众禁卫军使了个眼色,老太监旋即便跟着汤尘走入了里屋。 很明显,他应当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认为汤尘绝无可能从自己手中逃走。 更何况看起来汤尘好似还没听到外面的风声,此刻并无要逃跑的意思。 “.” 站在屋门口,冷冷的看着不远处正在对镜穿外袍的汤尘,老太监嘴角浮起一丝有些贪婪的笑意。 不过下一刻,当汤尘突然侧了侧身,目光经过铜镜的反射与老太监对视在一处之时,后者的身子便猛地一僵,眼神也在某一瞬间变得无比空洞 “你们.” 几息之后,老太监动作略显呆滞的推开屋门,语气平静的冲着屋外禁卫军命令道: “先回宫去吧。” “公公,这.” 禁卫军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几眼后有人刚欲说话,却被老太监冷冰冰的打断道: “这是陛下刚传来的命令!” “啊!是!我等这就回宫!” 再无人敢有半句质疑,很快一众禁卫军便离开了汤尘的住处,往皇宫而回。 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脸色苍白的汤尘也从屋中走了出来。 他走到一动不动的老太监面前,伸手从后者怀里摸出一块具有最高“同行权限”的金色令牌,然后便不再迟疑,快步走出了院门。 又过了差不多百息,如同傀儡一般孤零零站在原地的老太监这才缓缓举起右手,旋即猛地向着自己的胸口拍去. “.” “砰!!” “砰砰砰!!” 新奉,奉元城。 激烈的交手声自一条小巷中传出,痛苦的喊叫传出很远,令周围的住户皆惊慌失措的闭紧了门窗。 “啊!!杀人啦!!!” 恰好行至此处的打更人只是往巷中看了一眼,旋即便大喊大叫着跑开,看方向应是要去衙门报案。 惊恐的呼声刺破夜空,不过却没能令巷中的战斗停下。 直到将近一炷香后,伴随着最后一声绝望的哀嚎落下,周遭才再次归于平静,唯有浓烈的血腥气弥漫不散。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停在了巷口。 四下看了看,浑身是血的沈然脸色阴沉,目光无比寒冷。 他在巷口稍作停顿,旋即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在他身后,窄小的巷子里则有十余具七横八竖躺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楚安、汤尘、沈然。 大回、大觉、新奉。 就如同商量好的一般,以上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遭到了追击、暗算,或是围杀。 很明显,意图夺走他们气运的并不是同一批人,也不是受同一人的指示。 那么,这就只能说明是有三股不同的势力已然决定要“先下手为强”。 这些势力不仅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查到了他们的位置,并且已然组织起了极具威胁的“捕猎行动”。 当然了,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三人暂时都逃过了一劫。 但这不代表着他们就可自此高枕无忧了。 因为这并非结束,甚至连开始都算不上,或许只能算是“热身”。 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预见针对他们的行动只会越来越多,且越发滴水不漏和难以招架。 不仅仅是汤尘他们三个。 其余尚且活着的七人也是一样。 这些天道之子们将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危机四伏的处境之中。 更关键的是,这种危险不仅仅只是来自于“外部”,亦有可能来自任何一个他们曾经信任的亲朋好友 “公子.” 大乾,西陵府。 还是那座驿站,此刻内外一片漆黑,唯有后屋某个房间还亮着一丝烛光。 黯淡的火苗边,张三轻轻将两个信封摆在魏长天面前,小声说道: “刚刚传来的密信。” “一封是闫怀清。” “一封是庄之明。” (本章完) 第941章 竞争太激烈了 闫怀清,庄之明. 呵呵。 看着面前的信封,魏长天冷笑一声,不用看都知道这两封信里写的是什么。 拆开一看果不其然,说白了都是跟自己“要人”的。 闫怀清说的还比较“婉转”,估么着是汤尘已经逃掉了,所以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后者的位置。 而庄之明就要更直接一点,明说想要自己交出许全,作为交换他则会提供有关楚先平的情报。 好家伙,这才过去多久,大家就已经竞争的如此激烈了么? 撇撇嘴,将两封信随手递给旁边一脸好奇的杨柳诗,魏长天伸手将烛火挑亮了一些。 这两封信可以说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来的这样快。 至于自己要不要做这两个交易. 说实话,魏长天对于保下许全和汤尘并没有太大的“动力”。 前者在他心中的分量要稍重一点,毕竟好歹是许岁穗的哥哥,如今名义上也跟着自己混,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魏长天还是会保他无事的。 但汤尘么自打在奉元因为李子木的面子放任他离开之后,魏长天觉得自己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换句话说,汤尘现在跟自己屁关系都没有,卖了也就卖了。 并且这个交易对自己来说并不难完成,只要让李子木设个简单的局,想必汤尘一定会进套的。 唯独就是闫怀清那里实在给不出什么自己感兴趣的条件。 唉,要是庄之明跟闫怀清换一换就好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魏长天感觉如果是庄之明要汤尘,自己立马就能答应下来,拿后者来换有关楚先平的情报。 毕竟即便自己不做这个交易,汤尘估计也很难活下来。 只可惜这种事换不得。 而如果用许全来换楚先平的情报恐怕许岁穗和支离能跟自己拼命。 所以还是拉倒吧 “怎么样?看完了么?” 扭头看向表情十分震惊的杨柳诗,魏长天随口问道:“你觉得我要不要答应他们?” “这” 杨柳诗愣愣的转过头,眼神有些复杂。 “相公,奴家觉得还是算了吧。” “行,那就听你的。” 出乎杨柳诗的预料,魏长天闻言竟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冲张三吩咐道: “去,这两封信一封给许全,一封给李子木,拿给他们也看看。” “是!” 张三躬身应声,接过两个信封便转身出了房间。 而杨柳诗此时却是呆住了,好半晌之后才慌忙问道: “相公,你、你就这样决定了?” “嗯?不是你说的算了么?” 魏长天翘着二郎腿笑道:“怎么?这是又反悔了?” “那倒不是.” 杨柳诗一脸呆愣:“可、可你不应该再好好想想么?” “有啥好想的,我听你的。” 魏长天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行了,睡觉!” “.” 仿佛只是决定了一个“明天早饭吃什么”之类的简单问题,魏长天撂下一句话就转身去洗漱了。 而杨柳诗则仍傻傻的坐着,心中好似一下子压了一块巨石。 怎么相公就这样照我说的做了?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呀! 这要是以后选错了该怎么办. 轻轻咬着嘴唇,杨柳诗哪里知道魏长天早就有了决定,还以为是真的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当下便有了心理压力。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的建议有些草率,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跑到魏长天身边小声说道: “相、相公,要不我们再商量一下呢?” “嗯?还商量啥?再说现在张三估计都已经把信给了许全和李子木了,反悔也来不及了啊。” “哎呀!相公你真是的!方才那么着急做什么!” “不是,这怎么还怪我了?” “我不管!就怪相公!” “好好好,怪我怪我” “.” 另一边。 正如魏长天所说,就当杨柳诗因为压力而“反悔”之时,张三已经把信送了出去。 李子木那边还好,看过之后并未说什么,只是说了句“我知道了”。 当然,她肯定是担心汤尘的安危的。 但与此同时也多少松了口气。 因为李子木很清楚,既然魏长天把这封信给她看,就说明暂时不会出卖汤尘。 至于别的大觉距此实在太远,李子木能做的也只有暗自祈祷汤尘可以逃过这一劫了。 是死是活,除非汤尘千里迢迢跑来找魏长天,否则都只能取决于他自己。 而相比之下,许全的选择明显就要多上许多 “许全,这信里说了些什么?” 驿站的另一个房间之中,支离此时竟与许全共处一室,表情有些担忧。 刚刚张三将信送来,许全开始看信之后脸色就越发沉重,使得她的心情也跟着变得紧张。 虽然今天议事时魏长天没有让支离参加,不过之后许全却是把天道之子的事如实跟后者说了一遍。 支离听完后的反应跟杨柳诗等人差不多,先是震惊,进而是担忧。 毕竟她又不傻,自然明白这种事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但对许全而言却无疑是天大的危机。 因此如今当看到许全的表情如此凝重之时,支离难免会替自己未来的相公感到担忧。 好在许全很快便将信递给了她,这才使得支离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哼,想不到魏长天还算个男人” 轻哼一声,支离出于对魏长天的厌恶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但声音里还是隐藏着一些感激的。 不过虽然魏长天没有出卖许全,可这样一封信也令她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危机,所以犹豫了一下后,支离还是轻声对着许全劝道: “许全,我们走吧。” “不管是长留山还是哪里,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这才是最保险的办法。” “这次魏长天没有答应这个叫庄之明的人,但下一次呢?” “张之明、李之明、王之明以后一定还会有很多人想要杀你,他们开出的条件魏长天就真能次次都不看在眼里么?” “再退一步讲,就算魏长天永远都不会出卖你,可他就能保你无事么?” “或许哪天他自身都难保了,到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你。” “许全,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脸色一红,支离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然慢慢伸手拉住了许全的手。 在许全呆愣的目光中,只见她直视着前者的双眼,发自真心的轻声请求道: “我们走吧,好么?” (本章完) 第942章 妙棋 对于许全来说,他接下来的选择确实不少。 首先,他可以继续跟着魏长天,抱紧这个“大腿”。 如此一来将来不管是谁想要动他,想必都一定会好好掂量掂量。 其次,如果认为魏长天不值得相信,他也可以跟着许岁穗回新奉。 虽然许岁穗的势力远没有魏长天大,能够给予他的保护自然也差一些,但好处就是不必担心前者会害他。 最后,实在不行,他还可以与支离一起躲起来。 有这样一个千年大妖在身边,若俩人真的跑到某处深山老林里,一般人还真不见的能找到他们。 等到外面风头过去,俩人便可再次“回归世俗”。 甚至安安稳稳的隐世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来,最后一条路无疑是危险系数最低的。 只要支离不出卖许全,或者意图夺走天道气运,他大概率便可平稳渡过这次危机。 不过 “此事容我再想想吧。” 轻轻摇了摇头,许全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轻声说道: “我相信公子不会害我。” “你” 似乎有些气愤于许全的“单纯”,支离不由得皱了皱眉。 但她也没再多劝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便慢慢站起身子。 “好,那你便自己再想想吧。” “总之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多谢了。” 冲支离道了句谢,许全看着前者走到房门边,突然有些结巴的追问了一句。 “对、对了,你为什么愿意为我做什么多?”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男人。” 支离不愧是妖,说话很直。 只见她扭头看向许全,十分认真的给出了答案。 “我指的不是你天道之子的身份,而是你言出必行的性格。” “打从那日你将圣果交还给我的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便是那个值得我托付的人。” “可、可我并不强。” 许全闻言眼神有些落寞:“你应该找一个如魏公子那般有能力保护你的夫君。” “他?” 嗤笑一声,支离满脸不屑道:“在我眼里,一万个魏长天也不及一个你。” 一万个魏长天也比不上一个你。 这话要是放到别人耳中无疑只会当做一句笑话。 毕竟许全不论是境界实力、手中权势、甚至是相貌都跟魏长天差着不止一星半点。 即便他是天道之子也没用,毕竟魏长天已经杀了三个天道之子了。 可现如今,支离说的却格外严肃,应该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所以,看来萧风、许全等人还真的都有某种特别的、一般人所不具备的人格魅力。 这种魅力究竟是什么,可能每个人的理解并不相同。 在魏长天看来,这无疑是一种“主角光环”。 在支离看来,这是一种值得信赖的“优秀品质”。 而不论是主角光环也好,优秀品质也罢,这种魅力的本质其实都是一股“正气”。 是寻常人十分向往,但却往往做不到的“正义”。 “.” 看着表情认真的支离,许全虽尚未认识到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优点”,不过心中却也有些感动。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反倒是支离在此时笑了笑,突然问向他: “许全,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什么事?” 许全不愧是铁直男,这种情况下换做别的男人肯定直接就一口答应了,但他却还十分严谨的问了一句。 而支离也不介意,只是轻声回答道: “许全,如果以后我也遇到危险了,你能不能像我现在帮你一样帮我?” “.” 眼神稍稍一愣,许全不知道支离为什么会让自己答应这个。 简单来想,这或许只是支离想要一个“你会不会永远爱我”之类的承诺。 复杂来想,也许是支离清楚她未来会遇到一些危机,而自己恰恰又有能力帮她解决。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此刻支离对自己的好仿佛便不再只是出于男女之情,更似夹杂着一丝“交易”的意味在其中. “我一定会的。” 重重点了点头,许全没有管支离是不是在“利用”自己,很快便给出了他的承诺。 然后,他便看见支离伸手将房门上的木栓插好,然后红着脸向自己一步步走了过来。 长裙落地,青丝散开。 “许全,我相信你” “.” 月光皎皎,映着小小的驿站宁静祥和。 在这样一个乱世之始的夜晚,许全第一次与女子有了肌肤之亲。 如此看来,他或许还要感谢白马寺那个不男不女的神秘人,让他跟支离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有了如此进展。 只是其他的天道之子明显就不会有他这般“待遇”了。 此时此刻,楚安仍带着秦荷在苦苦躲避追杀;汤尘刚逃出大觉京城;沈然尚未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九真教中已是一片大乱. 单就魏长天认识的这几个天道之子,眼下除了许全之外,别人皆是在四面楚歌的危机中苦苦挣扎。 而那些他没见过面的,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处境。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林直. “义父.” 大乾京城的某家客栈之中,观空仍旧十分虚弱的躺在床上,看起来此前幻阵反噬所造成的伤势还未痊愈。 而林直则是低头站在床边,表情无比复杂,应当是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风声。 “我知你在想些什么。” 看了一眼林直,观空慢慢半坐起身子,靠着床头轻声说道: “但若我想要出卖你,并不用等到现在。” “这点你应当清楚” “义父!孩儿绝无这般想法!” 猛地抬起头来,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林直的声音有些急促。 他眼神紧张的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还没等之后的话出口,便被观空摆摆手打断道: “不论你有没有这样想,这都不重要。” “你如今应该好好想想该如何利用这次机会。” “机会?” 表情一愣,林直明显不能理解观空的话。 他不明白这样一场大乱对自己而言有何可以利用的地方。 而观空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自言自语的轻声感叹道: “小主这一步棋妙啊。” (本章完) 第943章 纯情少女许岁穗 翌日一早。 当残月隐去,新日东升之时,驿站内外便也有了些新鲜的气息。 许岁穗带来的那俩婢女已经早早起来了,此时一个在院中打水,一个在后厨做早饭。 而驿站前堂,魏长天则正在跟一夜无眠的许岁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魏长天,你说这人是偷走我小册子的那个么?” “估计是怎么?自责了?” “有一点,早知道我就不记下来了。” “倒也不能全怪你,主要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找到那本册子的。” “他应该也是穿越来的吧。” “不一定,这里有一点矛盾的地方” 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许岁穗,魏长天小声解释道: “如果他跟我们一样也是穿越来的,那应该同样知道天道之子的情报。” “这样一来他要是想将这些公之于众,完全不用等到现在,早就可以做了。” “所以,他之前应该并不知道天道之子是谁,或者说不完全知道,直到从你这里把那本小册子偷走。” “这么分析的话.那他就不是穿越者了。” “啊?” 许岁穗听完魏长天的解释,只感觉脑子一片混乱。 瞪着眼睛,用了好几分钟理顺了逻辑,她这才问道: “可如果他不是穿越来的,又怎么会知道我把小册子藏在了哪里呢?” “这就是我说的矛盾之处。” 魏长天摇了摇头:“总之这个人给我一种很怪的感觉。” “他好像知道的不多,又好像知道的很多,暂时我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啊连你也想不出么?” 许岁穗本能的张了张嘴巴,惹得魏长天翻了个白眼。 “您可真是高看我了。” “我、我这不是觉得你一直都很厉害嘛。” “呵呵.” 撇撇嘴,魏长天刚准备再嘲讽上几句,扭头却正好看到了刚从后院走过来的许全和支离。 表情稍稍一愣,他旋即小声跟许岁穗笑道: “我虽然猜不到那个人的底细,不过能猜出这俩人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唔?” 顺着魏长天的视线看了一眼,许岁穗一脸疑惑: “他们干什么了呢?” “干了。” “你在说什么呢,到底.呀!” 反应过来魏长天的意思,许岁穗下意识轻呼了一声。 她先是羞愤的瞪了魏长天一眼,然后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支支吾吾的问道: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哼,你看支离走路的姿势,很明显” “呀!不要说了!” 明明是自己问的,结果才听了半句许岁穗就满脸通红的转过了头,嘴里轻啐道: “流氓!” “切,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跟个纯情少女似的。” 魏长天十分不屑于许岁穗的态度,吐槽了一句就起身向着许全和支离走去,毫无疑问是要去“确认”一下自己的判断。 而在他身后,许岁穗仍红着脸坐在原处,似是在辩解般的小声嘀咕道: “我、我又没经历过.” “.” 一个时辰后,吃过早饭的众人离开了驿站,与在附近休整了一夜的三十万义军一道继续向着大乾京城进发。 进入西陵府地界后距离京城便不远了,因此魏长天决定之后的几天都不再整军休息,一直行军至目的地再说。 “轰隆隆”的闷响声中,一眼看不到头的军队行进在官道上,周遭尽是空无一人的原野,与此前几日并无不同。 之前说过,行军作战时士兵是无法与外界联络的,因此天道之子的事还没在义军之中传开,目前知道的人大概就只有苏启等几个“首领”。 这使得军心现如今并没出现任何动荡,魏长天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利欲熏心”,企图暗杀自己和许全。 当然了,就这些下三品的普通士兵,即便真的敢这么做,想来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过暂无“内患”,不代表就没有“外忧”了。 毕竟天道之子的身份虽都已暴露,可想要找到这些人却并非易事。 而眼下最“显眼”的目标,无疑就是许全和魏长天了 “公子,从昨夜开始,斥候便屡屡侦查到大军附近有人在盯梢。” 马车中,苏启神色担忧的汇报道: “此前虽说也有一些探马,可数量并不多,且大都不会靠得太近。” “但这次却不同,据斥候回禀,这些人不仅就藏身于大军近处,并且实力皆是不弱,绝不是普通的探子。” “我觉得他们应当不是为了侦查义军动向,而是冲着您和许公子来的.” 几句话后,苏启如实说出了心中忧虑,不过魏长天却是不怎么在乎。 “无所谓,这些苍蝇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是” 苏启低头应了一句,然后又轻声试探道:“公子,要不要抓几个来审一审?” “嗯行,你看着办吧。” 魏长天点点头:“不过他们估计都是些打探消息的小喽啰,大概问不出什么。” “是公子,我会慎重的” “.” 两人又聊了两句,马车停下,苏启很快就下了车。 待他离开后,魏长天也没着急让张三接着走,而是与杨柳诗一道登上路边一个小土坡,站在坡顶向着四下看了看。 土坡不高,但也勉强可以“望远”,立于其上大约能看到周围几里地范围的情况。 正如斥候所侦查到的一样,虽然没有直接看到人,不过魏长天也确实发现了一些有人藏匿行动的痕迹。 各个方向都有,明显不止一波. 好家伙,怎么突然有点变成了唐僧的感觉呢? 谁都想要吃一口老子的肉? 就不怕把命都赔上? 撇了撇嘴,魏长天着实有点想不明白这些人是咋琢磨的。 俗话说“有命赚也得有命花”,这些人肯定都清楚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为啥还敢打自己的主意? “真就要钱不要命呗.” 小声嘀咕了一句,魏长天摇摇头,转身便准备走人。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的脚步却顿了一顿,眉头也微微皱起。 很明显,没人是傻子。 所以这些人也不可能是来送死的。 那么 眼神一变,魏长天猛地回过头,突然好像明白那个神秘人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了。 (本章完) 第944章 驱狼吞虎 三天后,大乾京城,皇宫。 自打魏长天到了临川,这里无时无刻都如同乌云盖顶般压抑。 而当苏启宣布“起义”,带着三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向着京城杀来之后,这种压抑便变得更加强烈,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每个行走在宫中的太监宫女、朝官大夫皆是一脸愁容,路上偶遇相识之人也只不过是相互点点头就擦肩而过,几乎没人会停步聊上几句。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让这里的一切都陷入了无比紧绷的沉默。 其实,对大乾的朝廷官员来说,现在“绝望”仿佛还有些太早,甚至有些杞人忧天了。 毕竟大战尚未打响,且京城内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正常情况下根本不需畏惧区区三十万人的进攻。 更何况这三十万人里有二十万此前新奉之战的降兵,还有五万临川守军,一共有二十五万大乾人。 这二十五万人即便现在仍听从魏长天的调遣,可若真的开战,又有几人会挥刀砍向自己的同胞? 哪怕是最不乐观的情况,这个数字也绝对不会少。 那么,不论怎么看,即便天狗军再怎么骁勇善战,这座千年古城仿佛都不会失守。 可此时此刻,偌大的皇宫之内,仍旧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场大战有半点掉以轻心。 只因为他们的对手是魏长天。 从立朝大蜀,到强行帮宁文均篡位,再到凉州退敌、奉元城下击溃百万乾回联军。 还有一个月前被覆灭的大回. 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魏长天已经做过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壮举”。 而在这些事发生之前,又有谁会相信他能做得到呢? 因此,大乾的这些大人物们此时没有一个敢对魏长天说出的那句“大乾必亡”嗤之以鼻。 甚至,有些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象征着“亡国倒计时”的铜漏。 伴随着三十万叛军越来越近,所剩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当最后一粒黄沙落下之时,究竟是大乾真的就此改朝换姓,还是魏长天灰头土脸的败退而回,现在没人能猜得到。 所以眼下他们能做的,便只有继续加强早就已固若金汤的城防、想尽办法调集更多的高手、动员所有能动员的力量,只求可以令胜负的天平再向大乾倾斜哪怕一点. 在面对着一场关乎国家存亡的战争,且有足够时间准备的情况下,如大乾这般王朝所能爆发的能量是巨大的。 毕竟景国青并算不上是一个昏君,除了在发动东伐之战这件事上犯了错之外,他的“执政生涯”可以说再无什么大的污点,亦颇受百姓爱戴。 那么,百姓自然也愿意为了这样一位君王、这样一个王朝而与“万恶”的魏长天斗争到底,国家的凝聚力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然后,似乎是连老天都被大乾人的这种“抗争精神”所感染了,天可怜见,四天前,天道之子的情报突然传遍了天下。 乍一看,这件事跟这场“护国之战”并无什么联系。 但若仔细想想,这其实是对大乾的极大利好。 两虎相争,败者必死,胜者必伤。 伤虎虽胜,然最惧第三虎。 放在之前,没人敢来做这第三只老虎。 毕竟魏长天睚眦必报的性格使得大多数人绝不会因为一点点蝇头小利而冒险。 可现在却不同了。 只要这一仗打了起来,那不论结果如何,可以预见到时都会有无数势力想要趁机杀魏长天夺运。 换句话说,那条关于天道之子的情报或许无法直接威胁到已经极为势大的魏长天,但却为他招来了无数虎视眈眈的恶虎。 这些恶虎藏于林中,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 寻常时候,它们不会轻举妄动。 但若哪一天魏长天放松了警惕,亦或是因为某次争斗而“受伤”,那它们便会一拥而上,落井下石. 面对这种局面,魏长天好似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除非他可以始终不“受伤”,不露出破绽。 可不“受伤”便意味着不“争斗”,而不“争斗”又代表着他将自此开始原地踏步。 既然杀不了你,那我就阻止你的“发育”,让你什么也不敢做.很明显,这其实才是那个神秘人真正的目的。 既增加了魏长天继续掠夺气运的难度,又逼迫魏长天在行事时畏手畏脚,正如观空所说,如此驱狼吞虎的算计确实算得上一步妙棋。 好在魏长天已经在三天前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而至于接下来他会如何应对 “哒。” 子时,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动静响起在某条小巷之中,魏长天来到了一片死寂的大乾京城。 “好家伙,整的跟末日堡垒似的” 回头看了一眼火光绵延的城墙,以及一刻不停在城头上走动的兵卒,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明显是没想到城防竟然严密到了这种近乎夸张的程度。 就这防守强度,别说三十万人心不齐的杂军了,哪怕就是一倍数量的正规军估计也只能无功而返。 不过好在魏长天压根也没打算真的攻城。 是的。 魏长天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通过战争来灭掉大乾,而是另有一套更为直接的计划。 首先,逼迫苏启造反,带兵大摇大摆杀过来,将大乾朝野的注意力吸引到这只叛军之上。 然后,自己潜入京城宰了景国青,灭了景家。 最后,在一片大乱之际利用借助城外的三十万人把苏启扶上龙椅。 一共就三步,完活!简单高效! 虽然中间突发了天道之子情报泄露这档子事,但并不影响整个计划。 并且现在看来景国青也真的被误导了,已然是把重心全部放到了守城之上。 那么接下来只要能把他杀了就行了 眯了眯眼,在心里感受了一下某个“千里烟波”印记如今所在的位置,魏长天旋即迈开步子,很快便消失在了小巷尽头。 而与此同时,早就被他派来这里的“四大恶人”、段方平四人则正等在某个偏僻的小院里,脸上皆是难以隐藏的激动之色。 “段大哥,公子应该快到了吧?” “忍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 “是啊!可憋死我了!” “哈哈哈,三位兄弟莫急!其实老哥我也手痒的厉害,但咱们可万万不能坏了公子的大事。” “段大哥,道理咱当然懂,只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跟着公子杀他个尸横遍野,咱这心里就等不及啊!” “哈哈哈哈!陆老弟再忍忍,到时候一定让你杀个痛快!” “桀桀桀!” “桀桀桀桀!” (本章完) 第945章 直捣黄龙 “公子!!!” “四位前辈!!” “公子!!” “四位前辈!” “公子!!” “.” 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一样,当魏长天现身在段方平四人藏身的小院之后,四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立刻便迎了上来,声声呼唤情真意切。 毫无疑问,段方平等人肯定也听说了天道之子的事。 不过这非但没有引起他们的贪欲,反倒是对魏长天这位“邪道领袖”更加崇敬了。 看看看看! 公子果然不同凡响,竟已然毙杀了三个被天道选中之人! 在大多数人看来,“天道”无疑象征着“正道”,那么魏长天连杀三个天道之子自然便是十恶不赦的逆天之举,是早晚要遭天谴的。 而这等“恶行”放到段方平四人眼中,那可就是令人五体投地的壮举了。 试问天下还有何人能做到这一点?! 除了魏公子之外,谁人还可担起复兴邪道的重任?! 没有! 唯公子一人耳! “公子!一切早已准备好了!何时动手去杀那皇帝小儿?!” “是啊!我们四个已有数日未曾杀人了,已是按捺不住了!” “都别吵!公子刚到,总需得先休息一番才是!” “段大哥说的是!倒是我等疏忽了.” “.” 就跟说群口相声似的,魏长天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段方平四人就已经神情激动的嚷嚷了一大堆。 看着面前这四位叫嚷着立马就要去杀人的“真反派”,魏长天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找了个机会轻声打断道: “四位前辈,景国青肯定是要杀的。” “不过此事急不得,还需再仔细谋划一下。” “总之到时候肯定让你们杀个痛快就是了。” “好!有公子这句话我等便放心了!” 听魏长天都如此说了,四人自然也稍稍冷静了一些。 那个外号是“人面兽心”的陆滕倒是有眼色,立刻便躬身建议道: “公子,我们进屋说话吧,我等也好将这半个月来打探到的情况跟您好好说一说。” “嗯,四位前辈,我们进屋说话。” “公子请!” “四位前辈请!” “公子先请!” “四位前” “.” 一番推让之后,伴随着响成一片的“桀桀”笑声,五人便进了里屋,在昏暗的烛光下开始谋划要怎么杀景国青。 回顾魏长天的“光辉历史”,除了是被楚先平弄死、但却算到他头上的吕鸿基之外,他真正杀过的皇帝有两个,分别是宁永年和闫焕文。 杀这俩人的过程虽说都有波折,但总体来说并不困难。 不过这也跟具体情况有很大关系。 宁永年是死在怀陵城外的凌波亭,当时楚先平从馗龙借来了五个二品高手,魏长天便是在这五人的帮助下才得以顺利杀掉了前者。 而闫焕文则是因为恰好在白灵山跟魏长天撞了个正着,这才被他将计就计捉回凉州,最终作为闫怀清退兵的条件而死。 反观这两次“杀皇帝”,魏长天最起码能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之一。 更关键的是,这两位皇帝死时都不在“老巢”里,身边的守卫力量算不得多强。 可这次就不一样了。 不仅天时地利人和魏长天一样不占,并且他眼下就处在重兵屯守的大乾京城。 要在敌国京城杀敌国皇帝这其中的难度本就不能跟前两次相比。 更何况他现在甚至连景国青在哪都不知道。 自打魏长天到了临川,景国青就再没上过朝,行踪也极为隐秘,看得出就是在防他“直捣黄龙”这一手。 所以,这次无疑要棘手许多。 但事已至此,不管再怎么困难也要杀。 并且还得赶在三十万大军抵达之前得手。 否则等大军一到,景国青却还活的好好的,那可真就进退两难了. 时间紧,任务重,因此魏长天眼下没有半点墨迹,段方平四人也很干脆,一上来就抛出了最重要的一个情报。 “公子,后天午时,景国青会在午门之上当众亲诵檄文!” “哦?” 眼睛一亮,魏长天对这个情报十分满意。 檄文指的是声讨敌人或叛贼的文书,一般来说都会在大战之前由天子亲笔提拟,进而昭告全国。 而这次估计是景国青觉得此战意义重大,所以才会亲自登上城门诵文,企图可以最大限度的提振士气。 当然了,为了避免有人意图行刺,这种事并不会太早公布,往往只会提前一两个时辰公开。 段方平四人是怎么打探到这等机密的魏长天不得而知,不过想来不会有假。 那么,这就是一次杀掉景国青的机会。 “不错!” 重重夸赞一句,魏长天沉声问道:“除此之外呢?景国青平日里的行踪可能查到?” “公子,恕我等无能.” 相互看了看,四大恶人的表情都有点羞愧,声音也小了不少:“这景国青最近半个月行事极为谨慎,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知晓其行踪的更是仅有寥寥几人,我等实在是没能找到什么办法。” “无妨,四位前辈莫要自责。” 点点头,魏长天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暂定于后日景国青讲演之时动手杀人。” “好!” 段方平四人闻言不由得精神一振,仿佛已经想象到了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景国青人头斩落的画面。 不过很快这股子兴奋劲儿便又被一丝担忧消去了不少。 毕竟他们四个虽然坏,但是不傻,当然明白后天景国青现身时身边一定会有无数高手保护。 “公子,那到时候我们要如何做?” 皱了皱眉,段方平率先道出心中疑虑:“这京城之中上三品的高手少说也有几十人,二品高手亦最起码有六七人。” “再加上不计其数的禁军.到时我们或许连接近午门都极难。” “不知公子可有什么打算?” “嗯,我已有了一个想法。” 魏长天表情不变:“四位前辈听一听,若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便说出来。” “好!公子请讲!” “嗯,我是这样打算的” (本章完) 第946章 再见桃花 第二天。 一大早,段方平四人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小院,按照魏长天昨夜的布置开始提前做刺杀景国青的准备工作。 而后者则是又再床上躺了半个时辰,直到日上三竿之时才慢悠悠的起了床,决定今天在大乾京城里随便逛逛。 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迈步走出小院。 段方平四人落脚的这个院子在城北,位置很偏僻,周围住户大都是些外乡读书人。 他们是提前来京城准备八月份的科举的,可能是为了能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有一处安静的住处学习,因此便租住在了这里。 当然了,能在这里租一栋房子“备考”,这些人的家境一定颇为殷实,最起码也得是“中产”以上。 至于那些家境普通的,便只能是临近科举时再出发赶考,虽不比这些人从容,但好在花费很低。 跟前世不一样,这个世界供养一个读书人并不便宜,甚至连识字的人都不多。 毕竟“义务教育”这种事实在跟封建社会扯不上什么关系。 读私塾、买书、请先生若想考个功名,而不单单只是识几个字而已,这些都是必须的开销,穷一些的人家根本负担不起,寻常人家也得全家节衣缩食才能供一人读书。 相比之下,“修炼”这条路子就要好走很多。 只要八条主脉全通,具备了成为武人的最低条件,之后仅需随便找家武馆学一门内功,不出几年便可入伍当兵,或是在衙门里谋个差事。 哪怕就是给那些大户人家做个家丁,每月的月钱也有不少。 若是天资不错,能够突破到中三品,那就妥妥算是“一飞冲天”了,全家也都能跟着沾光。 只可惜“天道不公”,并非是人人都能修炼的。 因此,虽说是修真世界,可对于绝大多数芸芸众生而言,“读书”仍是唯一的阶级上升通道 “昔时贤文,诲汝谆谆” “集韵增广,多见多闻”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 略显呆板的读书声回荡在小巷,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捧着一本书册站在老柳下摇头晃脑。 魏长天路过时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位可能要白忙活了。 倒不是魏长天有“识人之能”,已然看出这个青衫男子必定考不上。 而是今年大乾的科举大概率是没办法照常举行的。 等明天景国青一死,届时大乾朝野定会一片大乱。 再加上之后的“改朝换代”.这一通折腾还不知要持续多久,到时候谁还顾得上科举这种小事。 所以这个读书人估计要等到三年之后才能再考了。 “.” 脚步不停,魏长天当然不会闲的没事跟青衫男子说这些,很快便自后者身前经过。 而青衫男子也没注意到他,仍旧在低头诵读着那些魏长天压根就听不懂的“至理名言”。 原本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偶遇,两人明显都没放在心上。 可下一刻,只见一个发间插着一只桃花簪子的丫鬟从院中走了出来,对着青衫男子轻声说道: “公子,早饭做好了,先吃一点再读吧。” “哦” 青衫男子仿佛仍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虽然嘴上答应,可脚下却一动不动。 那丫鬟也不催他,似乎对此早已习惯了,只是站在一旁等着。 一个赴京赶考的读书人,一个陪在身边伺候的丫鬟。 两人的身份和关系十分明确,除了能说明这青衫男子的家境确实不错之外,仿佛便再也没有更多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但已走到几步开外,听到声音后随意回头看了一眼的魏长天却是突然愣了一下。 因为那丫鬟的样貌,竟与已经“失联”了将近两年的尤佳十分相似。 走出小巷,随便在路边吃过早饭。 今天白天魏长天先是去皇宫周围转了转,又跑去午门“踩了踩点”,最后还在一家茶馆听了会儿书,不知不觉便已近黄昏。 虽然干了不少事,但魏长天却自始至终都有点心不在焉的,脑海中时不时便会蹦出那个丫鬟的样子。 其实魏长天心里很清楚后者绝无可能是尤佳。 不仅年龄、身高都对不上,就连样貌也有一些不同。 说白了,二人不过就是长得像而已 天下之大,有两个人长得像些本没什么好奇怪的。 比如说魏长天前世就有很长一段时间始终分不清夏雨和张一山。 所以,这无疑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当然了,如果是换做别人,此刻很有可能会花钱将那丫鬟买走,亦或是干脆抢走,以弥补自己心中的某种“遗憾”。 虽然魏长天并不会干这种事,不过. 随便在一家点心铺子买了几盒糕点,踩着夕阳走进小巷,站停在青衫男子所住的小院门口。 魏长天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伸手敲响了院门。 “咚咚咚” “.” “吱呀~” 不多时,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院门推开,来开门的正是那个丫鬟。 “这位公子,不知您.” 眨了眨眼,丫鬟应当是对早上那次偶遇还留有一些印象,因此现在眼神只是有些好奇,并不警惕。 “哦,我昨日才搬来这里,便住在旁边那栋院子。” 看着面前这张红扑扑的小脸,魏长天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他很快便就恢复了平静,笑着解释道: “今早路过时遇见你家公子正在读书,便知他是进京赶考来的。” “恰好我也是来京赴考的,便想着拜访一下,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啊,原来如此。” 丫鬟闻言立刻让开身子:“公子快快请进。” “.” 可能是心思单纯,没有什么防人之心。 也可能是魏长天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实在不像是什么坏人。 又或许因为是周围住着的都是即将参加京考的读书人,这种事此前已经发生过了。 总之,丫鬟并没有怀疑魏长天的说辞,甚至都没有进屋问一问那青衫男子,立刻就把他让进了小院。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还在屋中读书呢。” “您先在堂中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喊他出来.” 走在前方领路,丫鬟的声音脆脆的,倒是跟尤佳也有点相似。 “好,有劳姑娘了。” 魏长天跟在后面,一面走,一面抬眼看了看她发间的簪子。 很明显,并不是自己送给尤佳的那支。 不过那坠子的确也是桃花模样。 夏日的夕阳颇有几分诗意,晚霞洒金,夕照一抹落在那桃花坠子上,映出一点粉红。 (本章完) 第947章 修真世界鄙视链 不多时,魏长天便走进了小院前堂。 不大,也没有太多家具,跟段方平四人选的那栋院子一样,明显都是租住的宅子。 “公子您先喝点茶。” 接过魏长天手里的糕点盒放到一边,丫鬟很客气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这就去喊我家公子来见客。” “好。” 笑着坐下,魏长天目送丫鬟快步走出前堂,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茶香缭绕于鼻间,虽然魏长天不懂茶,但穿越之后耳濡目染,眼下倒能判断出这茶档次不低。 而这也再次验证了青衫男子的家境不俗,肯定是大乾某个府郡的大户出身。 不过估计不是书香门第、宦官之家。 应该是做买卖的富商. 武大于文,文大于商,商大于农,这基本上就是这个世界的“鄙视链”。 差不多官职品级的情况下,武官是要比文官高上一头的。 商人就更不必说,封建社会自然不会有多高的地位。 所以大多数商贾大户都会尽力培养家中的后辈先习武读书,若实在没有修行天资、或实在不是读书这块料,才会选择让后辈接受家族生意,做个商人。 而这个青衫男子估计书读的还不错. “公子,你走快些,别让客人等久了。” “啊,知道了知道了.” 不大的对话声从屋外传来,打断了魏长天的思考。 他搁下茶盏,站起身,很快就见到了清早在柳树下读书的那个青衫男子。 “见过兄台。” 拱了拱手,魏长天客气道:“冒昧登门造访,打搅兄台了,还望见谅。” “啊!无妨无妨!” 青衫男子虽多少有些木讷,但也到不了“读书读傻了”的程度,因此立刻便拱手回礼道: “兄台客气了,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府上何处?” “敝人姓魏,单名一个三字。” 魏长天心口胡诌道:“家住临川府,做点马匹生意。” “魏三.” 看得出青衫男子对这么个敷衍的名字有些意外,不由得小声嘀咕了一句。 而魏长天则笑着“解释”道: “哈哈,家父一介武夫,我又恰好在家中排老三,所以便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让兄台见笑了。” “魏兄这是哪里的话,倒是我一时失态,让魏兄看笑话了。” 青衫男子又一次略显抱歉的拱了拱手,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不过魏兄,既然令尊是修行之人,那你” “哦,我确实也是修行之人。” 顺着青衫男子的话,魏长天借坡下驴道:“此番进京也是来参加武举的。” “是么?” 眼神一愣,青衫男子多少有些惊讶。 毕竟若两人同为参加科举,或许平日里还真能相互交流一二。 可若魏长天是参加武举的武人,那来拜访自己干什么呢? 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不论如何来者都是客,因此青衫男子也没有多想,只是发自真心的感叹道: “唉,魏兄气质不凡,想来修行一道已然大有所成,将来封官拜将定不在话下。” “不像我,武脉不通,便只能是读些死书,也不知能不能考得上.” “啊!魏兄见谅,我光顾着说话了,你快快请坐!” “哈哈哈,好。” “.” 夕阳的余辉透窗而入,落在小院里一片金黄。 院中,那个丫鬟正在清扫着地面,时不时会抬头往前堂看一眼,应该是在计算着时间进屋倒茶伺候。 而屋中的魏长天在和青衫男子聊了一阵之后,大体也对后者的情况比较清楚了。 青衫男子名为贺景,是大乾乐安府人氏,家里在当地经营着几家规模不小的当铺。 当铺和钱庄这类生意不是想做就能做的,需得在官府有一定的背景。 贺家便是因为曾经有个在府衙任通判的长辈,这才得以发了家。 只可惜这人几年前害病死了。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些时候“背景”这东西就跟前世的核武器一样,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自打那个长辈死后,贺家便开始处处受到同行的排挤,生意也一年不如一年。 虽说贺家经常跟官府走动,跟当地的一些重要官员也算熟悉,但依靠钱财维系的关系总不比血缘来的紧密,因此贺景便被迫担负起了“振兴家族”的重任。 只要他能在此次科举中及第,分配个小官,那贺家的处境便能变得好上不少。 毕竟官官相护,乐安府的官员最起码会因此多给贺家几分面子。 但若他这次没能考上,那或许不等下一次科举,贺家便会被挤垮了也说不准 以上就是贺景的大体情况,严格来说跟魏长天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甚至魏长天压根就没想要刻意打听这些,只是完全出于“本能”的随便套了套话而已。 他此前都是跟宁永年、楚先平、李子木这些“算计大师”打交道,套话技巧不说登峰造极吧,最起码也不是一般普通人所能察觉到的。 因此贺景几乎是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的底细全盘托出,并且还对魏长天产生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好在魏长天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是干嘛的,所以聊了一会儿后便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道: “对了贺兄,你这丫鬟是自家中带来的,还是在京城买的?” 看了一眼那个正在屋外忙碌的身影,魏长天笑道:“我此番来京只带了几个家仆,感觉衣食住行上伺候的不太周到,想着再买上一个丫鬟。” “若你是在京城买的,不知能否将卖家介绍与我?” “啊,恐怕要让魏兄失望了。” 并没有怀疑魏长天这话的真实性,贺景如实回答道: “我这丫鬟是自家里带来的,跟在我身边已有七八年了。” “是么?” 魏长天“遗憾”的摇摇头:“那倒是可惜了,这丫鬟性子活泼,我倒挺喜欢的。” “嗯,翠儿的性子是挺讨喜的,干活也利落。” 贺景笑着点了点头:“若不是她跟我已久,我就送给魏兄了。” “哈哈哈,贺兄说笑了,我哪里能夺人所爱。” 魏长天大笑一声,心中记下了“翠儿”这个名字。 又看了一眼那与尤佳极为相似的面庞,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对贺景说道: “贺兄,也不怕你笑话,虽说我是一介武夫,但平时里却也爱好研习一下诗词之道。” “恰好我昨日刚做了一首诗,正与此刻的黄昏之景相应,不知你可否帮我指正一二?” “嗯?魏兄你还会作诗?” 楞了愣,贺景明显有些惊讶。 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便赶忙拱手弥补道: “指正谈不上,魏兄只管说就是。” “好,那贺兄就当听一乐了。” 魏长天笑了笑,收回视线慢慢诵道: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吕景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本章完) 第948章 你喜欢桃花么?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吕景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虽然魏长天说的是一首描写“黄昏之景”的诗,但前世刘禹锡的这首《乌衣巷》的重点无疑在后两句。 原诗是“旧时王谢堂前燕”,考虑到这个世界并没有王导和谢安,所以魏长天干脆改成了“吕景”。 “吕”指的自然是已经死掉的大回皇帝吕鸿基。 “景”指的则是将会在明天死掉的大乾皇帝景国青。 整首诗所表达的意思不难理解,暗喻也不隐晦,对于已经走到殿试这一步的贺景来说自然是能听懂的。 但也正因为听懂了,这才使得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 而另一边的魏长天也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只是起身慢慢走出了前堂。 “魏公子。”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见他出来,立刻端手问了一声好,旋即又疑惑的看了看仍在屋里呆坐的贺景,不解的问道: “唔,我家公子这是.” “哦,刚刚我与贺兄交流诗词一道,他好似有所感悟,此时应当正在悟诗呢。” 魏长天小声回答:“我们便不要打搅他了。” “.” 虽然这翠儿只是一个丫鬟,但毕竟是伺候读书人的,因此当下也明白魏长天的意思,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她赶忙跟着魏长天走出几步,这才柔声替贺景道谢道: “魏公子,多谢您替我家公子指点迷津。” “与我没什么关系,是贺兄自己有所顿悟罢了。” 魏长天笑着摇摇头,顿了顿后轻声问道: “听贺兄说你叫翠儿?” “啊!是,奴婢是叫翠儿。” “不知全名是什么?” “这” 丫鬟稍稍一愣,估计是不明白魏长天问这个干什么。 不过考虑到后者的身份,她还是如实回答道: “回公子,奴婢姓程。” “程翠。” 魏长天点点头低声重复了一遍,惹得丫鬟小脸一红。 “魏、魏公子,您也唤我翠儿便是了。” “哦好,我不该多问的。” 魏长天笑了笑,嘴上说的是“不该多问”,但下一句却又接着问道: “翠儿姑娘,你在贺家已有许多年了?” “嗯,我幼时便进了贺家。” 翠儿也没啥警惕心,虽然还是想不通魏长天为啥要打听自己的事,但如实回道:“已有十年了。” “十年.难怪贺兄对你如此上心。” 魏长天随口说了一句,而翠儿则是十分羞怯的低下了头。 很明显,跟鸢儿和秋云一样,翠儿应该也是打小就跟在贺景身边伺候。 虽然贺家比不得魏家,她的身份估计不是“通房丫鬟”,与贺景两人或许也没有肌肤之亲。 不过看得出翠儿颇为中意贺景,而后者也对她有些感情。 因此等到贺景娶妻之后,翠儿大概率是可以“转正”做妾的。 难怪她现在才会如此害羞。 “哈哈,虽与贺兄相识不久,但我能看出他人品极佳。” 看了一眼羞红了脸的翠儿,魏长天笑着:“你跟了他不会受委屈的。” “让、让公子见笑了.” 翠儿此时脸上的红晕都蔓延到脖子根了,声音小到跟蚊子哼哼似的。 心中既羞怯又开心,她应了一句后就再不知说什么好。 而魏长天则是笑了笑,视线又一次落在了那根桃花簪子上。 “.你喜欢桃花么?” 片刻之后,魏长天突然问了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翠儿闻言不由得一愣,察觉到魏长天的目光后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簪子,轻声回答: “回公子,桃花的话.谈不上喜不喜欢,奴婢只是喜欢这跟簪子而已。” “因为这是贺兄送你的?” “是” “.” 张了张嘴,魏长天忽然有些语塞,沉默半晌之后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挺好的”。 翠儿有些疑惑于他的问题和反应,刚想问些什么,不远处的房门却在此时猛地推开,下一刻便见终于回过神来的贺景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 “魏、魏兄!你这诗.” 声音戛然而止,贺景看到了魏长天身边的翠儿,便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先冲后者沉声说道: “你快些去准备晚饭吧!” “啊?” 翠儿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得出贺景的脸色不对劲。 她想要问,但碍于魏长天还在这里,因此犹豫了一下后便还是点点头转身走远了。 而直到这时,贺景才终于压低声音冲魏长天慌乱道: “魏、魏兄!你这是反诗啊!” “哦?何以见得是反诗?” 魏长天笑了笑:“就因为诗中的吕景二字?” “不然呢?” 贺景瞪大了眼睛:“吕字指的是大回的吕家,景字指的是我朝景家,再加上那旧时堂前燕.这、这不是反诗是什么?” “贺兄.” 没有再反驳,也没有解释。 魏长天只是扭头看着脸色涨红的贺景,笑着问道:“若真是反诗,你会去官府告发我么?” “这这自然不会。” 贺景警惕的后退了半步:“不过还请魏兄以后莫要再与我来往了。” “嗯。” 表情平静的点点头,魏长天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只见他又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翠儿,然后收回视线,对着贺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贺兄,此诗所言很快就要成真了,你若信得过我,便早做准备吧。” “.” 说完话,不再去管一脸错愕的贺景,魏长天转身便离开了小院。 而前者则是仍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不停重复着魏长天最后那句话。 此诗所言很快便要成真了. 现如今吕鸿基早已殒命,大回也早已覆灭,变成了所谓的大楚。 那么,魏兄指的难道是 瞳孔猛地一缩,贺景只感觉双腿一软,竟“噗通”一下摔坐在了地上。 “这、这应当不可能吧” 嘴里不停嘟囔着同一句话,好半天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猛地抬头看去,但却已然看不见魏长天的身影了。 此时此刻,贺景当然已经明白了魏长天的身份并不似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不过却也没有与大名鼎鼎的“魏阎罗”联系起来。 在他看来,魏长天应该是叛军派来的探子。 那么,自己要不要去报官呢? 如若是真的,这无疑算是大功一件,或许都不需参加科举便能为官了。 不过 咬了咬牙,贺景既没有听信魏长天的“狂言”,也没有去报官。 他只觉得魏长天这人颇有才分,与自己也十分投缘,因此不忍出卖后者。 慢慢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贺景有些心神不宁的往屋中走去。 他此刻其实还有些纠结于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而贺景恐怕万万也想不到,就是他今日的这个略显犹豫的选择,竟在不久之后救了整个贺家。 (本章完) 第949章 云蔽日、燕归巢(一) 当魏长天告别贺景,身披夕阳走回自己所住的小院时,段方平四人还没回来。 自己给自己沏了壶茶,坐在前堂,脑海中又回想起了刚刚与翠儿的对话。 毫无疑问,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翠儿跟尤佳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甚至连“失散多年的姐妹”都不可能。 但巧合的是,两人身上竟又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 说实话,魏长天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去这一趟要做什么。 是想验证一下这个早已有了定论的猜测么? 还是想再见“尤佳”一面? 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把玩着茶盏,魏长天扭头看了看屋外的景色,眼神有些复杂。 关于尤佳是生是死的问题,他至今仍不知道答案。 不是不能知道,而是没有知道。 毕竟自打宁永年死后,大宁龙卫要么死、要么逃,早已不复存在,存放着龙卫之人命牌的密室也被宁文均找了出来。 其实后者当时立刻便传信来汇报了此事。 不过魏长天没有看那封密信,只是让楚先平看过之后就将信烧了。 当然了,烧了信不代表这就成为了秘密。 最起码魏长天若现在想知道尤佳究竟是死是活,只需传信问一问,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得到准确的回复。 但他却始终没有这么做。 其中原因魏长天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愧疚的吧 “唉。” 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屋外,几片浮云被落日涂抹上了一层金黄的釉彩。 黄昏中的人们行走于街头巷尾,偌大的京城既安静又嘈杂,逐渐在渐暗的天色中亮起一点点灯火。 晚风已至,云块被吹散,不再层叠错落。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世界便从薄暮入了夜。 繁星漫布夜空,与地上的万家灯火遥相呼应,于天际接连在一起。 而当段方平四人回来后不久,小院里终于也亮起了烛光。 摇晃的光影中,夸张且放肆的笑声又一次回荡在夜空,如同一片片乌云遮蔽了天上的星光。 夜幕之下偌大的城池虽依旧灯火通明,但又仿佛亦被这股阴影所笼罩着,挣扎、无力的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翌日清晨。 辰时初,距景国青于午门之上亲诵檄文还有两个时辰。 经过最后一夜的“备战”,段方平四人已然“迫不及待”的先一步出了门,直奔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去。 而魏长天则是不慌不忙的跟杨柳诗传了几条信息,确定自己的行踪并未暴露,众人还皆以为自己仍身处在叛军当中之后,这才走出了小院。 回身锁好院门,不快不慢的向着巷口走去,很快便行至贺景所住的独院门口。 可能是今天有些晚,贺景已经结束了“晨读”。 也可能是昨天自己的拜访令他有些寝食难安,故而忘记了这档子事。 总之今天魏长天并没有遇到贺景,反倒是撞见了正在清扫院门的翠儿。 “魏公子。” 笑着冲魏长天点了点头,后者的声音依旧如黄鹂般清脆。 看来贺景并没有将“反诗”的事跟她说。 “翠儿姑娘。” 停步道了声好,魏长天同样笑着问道:“贺兄今日怎得没出来背书?” “啊,他说昨日没睡好,此刻正在屋中补觉呢。” 翠儿很单纯的如实回答道:“昨日公子走后他便一直坐立不安的,我觉得应是还在琢磨您与他讲的诗词一道。” “也不知昨夜想到了多晚,今早便没能起来。” “哦,那是该好好歇歇。” 魏长天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翠儿姑娘,我还要出门办点事,就不与你多聊了。” “公子慢走.啊,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翠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道:“魏公子,不知您昨日带来的那些糕点是在哪里买的?” “嗯?贺兄喜欢吃么?” “不、不是我家公子,是我” 翠儿脸色微红,声音更小:“我觉得那绿豆糕蛮可口的,便想着得空再去买一些.” “哈哈哈,原来如此。” 魏长天闻言笑道:“只是那铺子离此有些远,若你等得及,我回来时顺便再给你带几盒便是了。” “啊,怎、怎能麻烦您呢!” 翠儿赶忙摆摆手:“我自己去便是了!” “无妨,反正我也顺路。” 魏长天冲着院内使了个眼色:“再说你不是还要照顾贺兄么?等下他起来了没人伺候怎么办?” “这” 可能是觉得魏长天说的颇有道理,翠儿犹豫了一下后便没再拒绝。 只见她解下腰间的小钱袋,从中仔细抖出一钱碎银递到魏长天面前,红着脸羞怯道: “那、那就麻烦公子了” “好,入夜前我定将绿豆糕送过来。” 魏长天笑着接过碎银,承诺一句后便欲转身离开。 不过就在迈步的前一刻,他又回头看了院内某扇紧闭的房门一眼,突然对着翠儿说道: “待贺兄醒后记得跟他说。” “今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门,安心在家读书便是。” “.” 茫然的眨了眨眼,翠儿明显不明白魏长天为什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想要追问,但后者却已走远了。 “奇怪.” 小声嘀咕一句,翠儿重新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便欲接着扫地,一转身却看到偏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然打开,贺景正站在门边往这边看。 “公子,你起来了,我这就去给你烧水洗脸.” 一路小跑到贺景身边,翠儿说着话就准备进屋。 但贺景却是突然问道: “魏兄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啊,魏公子刚刚说.” 翠儿稍稍一愣,很快就将两人方才的对话如实重复了一遍。 或许是想到自己托魏长天买糕点有些“没大没小”,她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贺景逐渐变得复杂的脸色。 直到后者略显艰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魏兄说今日不要出门?” “是。” 抬起头来,翠儿终于察觉到了贺景的不对劲,不由得疑惑道: “公子,怎么了?” “.没怎么。” 贺景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沉声吩咐道: “去锁门吧。” “唔?公子,我们当真” “还不快去!” “啊!是、是!” 极少听到贺景如此大声说话,翠儿被吓了一跳,赶忙跑去锁门。 而贺景则是站在原地看着,脑海中又一次想起了那首诗。 旧时吕景堂前燕. 大乾和景家,当真到就要此为止了么? 魏兄究竟是谁? 还有,他又为何要帮自己? (本章完) 第950章 云蔽日,燕归巢(二) “这位爷!里面请!” “嗯,找个雅座。” “好嘞!雅座一位!爷,您喝什么茶?” “雨前龙井,随便再弄几样糕点。” “得嘞!雨前龙井一壶!桂花糕、马蹄糕、豌豆黄各一碟!” “.” 距离午门不远的一家茶馆里,店伙计拖着长长的尾音走出了临街的一个小隔断,而魏长天则敛衣坐下,抬眼看了看街上的景象。 所谓“雅座”不过就是用屏风隔档出的“半开放”座位,算不得多私密,也方便他随时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家茶楼离着等下景国青要“演讲”的午门仅有一街之隔,坐在这里刚好可以看到那边的风吹草动。 只是眼下时间尚早,所以高大的城墙上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禁军,暂时倒并未见得有什么异常。 “这位爷!您的雨前龙井!” 热情的吆喝声很快再次响起,店伙计手脚利索的把一壶茶和三碟糕点摆在桌上,旋即又帮魏长天斟了一杯茶。 “爷,您慢慢喝!有事随时招呼,咱这店添茶不多收银子!” “嗯。” 点了点头,随手把今早翠儿刚给自己的一钱银子丢给店伙计,魏长天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赏钱。” “哎呦!谢谢爷!谢谢爷!” 店伙计手忙脚乱的接住银子,喜出望外的连连道谢。 他一个月的月钱才不过四钱,这与他而言自然是一笔天大的横财。 一面道谢一面躬身退出隔断,很快这个店伙计就喜滋滋的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而魏长天则是又看了几眼窗外,然后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入口微苦,回甘很弱,档次一般。 撇撇嘴将茶杯放下,魏长天也没再点上一壶更贵的茶品鉴一番,只是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开始发呆。 是的,他提前来这里并没什么别的事,就只是为了提前“占据”一个有利位置,顺便观察一下午门这边的布防情况。 结果没想到来的太早,便只好干等着了. 就这样,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着街上过往行人。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就当魏长天给路过的第一百二十八个小娘子打出六十三分的综合评分之时,茶馆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叫嚷声。 “快看!张先生来了!” “终于来了!今儿该讲哪一段了?” “嘿,这你都忘了?该讲那魏阎罗是怎么杀吕鸿基的了!” “对对对!昨个儿先生讲一半不讲了,害得我一夜没睡好!” “算了吧,若真如此,你还能忘了讲到哪儿了?” “这不是没睡好,脑子犯迷糊么” “.” 伴随着一个手拿折扇的说书人走近茶馆,不少茶客立马便面露兴奋之色的议论了起来。 而听着这些对话,魏长天却是好悬没绷住。 尼玛,怎么又是讲自己的??? 上次在大回永定城,自己跟杨柳诗等人逛街的时候就听到有说书先生在讲自己的“作恶史”。 结果到了大乾还在讲?? 自己那点事就这么受欢迎?? 更关键的是,你们拿我说书就算了,但好歹讲究点实事求是吧! 还我是怎么杀吕鸿基的我特么自己都不知道吕鸿基是咋死的! 扭头看向那个已经坐在堂中的说书先生,魏长天心里吐槽了半天之后却也有点好奇。 倒不是说他觉得这人知道什么内幕,只是单纯的想听听对方是咋编的。 然后,魏长天便见那说书人清了清嗓子,旋即一拍折扇高声说道: “各位客官!咱们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到大回天子吕鸿基带着数个高手夜袭奉元,意图直捣黄龙,取新奉那许姓娘们儿的性命!” “要知道这吕鸿基可不简单,不仅贵为天子,更早早便突破至二品,身上那天子剑亦是一柄绝世神兵!” “还有他此番带去的一众高手,各个也都有着通天本领” “.” 声情并茂、唾沫横飞,不知不觉间说书人便已讲了半个时辰。 而或许是因为全天下“文学创作者”都有“灌水”的毛病,所以他讲到现在居然还没讲到魏长天是怎么杀吕鸿基的这一段。 一屋子茶客没觉得有什么,只听得津津有味。 可魏长天却是等的不耐烦了。 好家伙,这尼玛也太水了吧! 你丫倒是快点切入正题啊! 要不是怕引起怀疑,魏长天真恨不能冲上去给那说书人两巴掌。 当然了,他肯定不能这么做,因此便只能憋气继续听。 然后差不多又过了一刻钟,伴随着说书人的声音越发激动,好像终于是要讲到重点了。 此时不仅茶馆中的一众茶客都屏气凝神的瞪大了眼睛,就连魏长天也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但其实按照正常情况,越是这种“高潮剧情”,说书人便越要卖关子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只见那说书人一边讲,一边不动声色的举起手边醒木,估计很快便会重重拍下宣布“断章”。 可下一刻,还未等醒木落下,不远处的午门便在“轰隆隆”的巨响声中缓缓打开,旋即有不计其数的金甲禁军从中策马奔出。 “速速离开!!” “不可停留于街面!赶紧走!” “一刻钟后仍在街面逗留者!皆视作叛贼!” “哒哒哒!哒哒哒”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原本还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便充斥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吼声。 街上行人大都赶忙跑离街面,或收摊回家,或暂避在街面铺面的屋檐下交头接耳。 “军爷,这是咋了?” 茶馆的掌柜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赶紧跑出来,凑到一个正守在茶馆门口的禁军身边问道:“怎得突然就要清街?” “陛下午时将会于午门之上亲诵平叛檄文!” 那禁军看了茶馆掌柜一眼,应当是有命令说此时不必再隐瞒,因此便沉声回答了一句。 而他这句话一出,自然引得茶馆当中瞬间一片喧哗。 “什么?陛下等会儿要登午门亲诵檄文?” “禁军说的还有假!” “哎呀,那咱们不正好能一睹龙颜了么!” “说得好像你能看清一样。” “我我看不清,但总能听到圣音吧!” “也是.” 一瞬间,茶馆内的热闹程度要比刚刚说书先生现身时还强上数倍,满堂茶客全都神色激动的往午门看去,似乎景国青已经站在了那里。 而这当中,唯有魏长天一人表情没什么变化。 “小二!” 挥手将刚刚招呼自己的店伙计招至身边,魏长天从怀里摸出一枚五两的银锭。 “趁着还没清完街,去街拐角的那家五芳斋买三盒绿豆糕回来,剩下的都是你的赏钱。” “啊?” 店伙计没想到魏长天会在这时候差自己去买东西,下意识的想要推脱。 不过当他看到那白花花的银锭,便又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位爷,等禁军走了小的再去买成不?” “不成。” 魏长天笑了笑:“我赶时间。” (本章完) 第951章 云蔽日、燕归巢(三) 赶时间? 很明显,店伙计并不清楚魏长天要着急去做什么,只是怕不能在清街之前赶回来。 但他终究没能抵挡得住五两银子的诱惑,几番纠结之后还是咬牙应了一声。 “爷您稍等!小的去去就回!” 说完话,小心翼翼收起银锭,快步从后门跑出了茶馆。 店伙计就这么跑去买绿豆糕了,而魏长天则是目送他离开,然后与其它所有茶客一样,扭头向着那高大的午门看去。 城头上不知何时已密密麻麻站满了禁军,枪尖林立、金甲耀眼,粗略一数大约有数百人。 还有数量更多的禁军此时正奔跑在周围的几条街道上,驱赶着已为数不多仍停留于街面的行人。 清街,这跟魏长天此前的预计一致。 景国青既然决定要“公开演讲”提振士气,自然就不可能完全清场,否则此举就没了意义。 但考虑到安全问题,他也不能放任民众聚集。 毕竟如此短的时间没法做到一一盘查,刺客极容易藏身。 那么,“清街”就是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 仅清空街面,路边的建筑之内仍可留人。 这样一来,百姓们既可以一睹他的“圣威”,又可以极大限度的给可能出现的刺杀之事增加难度。 因为若真有人意图行刺,不管行刺之人实力如何、有什么手段,总要先靠近午门。 而只要刺客现身于空荡荡的街面,那无疑立刻就会被发现,从而留给景国青大量应对时间,不至于被杀个措手不及。 当然了,对魏长天而言,对付这些禁军并没什么难度,清不清街也影响不大。 不过他心中十分清楚,景国青的“安保措施”绝不仅仅只有这样而已。 既然后者已经谨慎到连早朝都停了,那此番公开露面便绝无可能掉以轻心,一定会做到滴水不漏。 因此禁军只是明面上的。 而至于暗地里的. 视线落在午门四周,魏长天虽然没有证据,但猜测整个午门周围指定布置有十分强力的防御性阵法。 甚至还不止一个。 所以若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景国青,给予大乾朝野以一击最沉重的打击,自己便先要通过禁军这一关,抵达午门之下,紧接着再快速破阵,登上城墙。 再然后. 眼睛微眯,魏长天并不清楚此刻有多少上三品高手在城头上,但根据之前的一些情报却能大致判断出至少是两位数。 十个以上的上三品高手,这股力量不可谓不强。 不过魏长天倒是不怕这些人。 他有万刃引、有星辰刀鞘,再加上数柄宝剑和气运黄龙,本就极为擅长以一敌众的战斗。 这一点从此前奉元城下的“一挑十三”便能窥见一二。 更何况相比于那时候,他现在还多了烛龙、蛊雕这俩可以直接参与作战的气运神兽,以及能够随时补充内力的金莲叶。 要知道魏长天这次可是带了足足一百片莲瓣在身上,足够他肆无忌惮的挥霍数个时辰的内力。 无cd大招、无限蓝,这特么谁能顶得住? 所以,除非景国青那边有一品或准一品的高手,否则魏长天并不担心等下会打不过。 他只是有点担心不能快速杀掉景国青。 跟宁永年、闫焕文、吕鸿基等人一样,景国青也有修为在身。 虽然仅仅只是三品,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但上三品的境界却使得他无法被“锁龙”所困。 而一旦陷入猫捉老鼠的“追击战”当中,那或许情况就会变得复杂了。 毕竟连大回都有“护国龙脉”,国力更强的大乾没理由没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若等景国青手段尽出,到时候能不能杀掉他还真就成了一个未知数 综上所述,如果理性分析,魏长天其实今天最好的选择并非“强杀”,而是应当利用“避行符”先悄悄潜行至午门附近,给景国青附上一道“千里烟波”,之后再找机会趁后者不注意时“暗杀”。 从“杀人”的角度而言,这样的成功率无疑才是最高的。 可魏长天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因为“杀人”只是手段,“诛心”才是目的。 景家并非只有一个景国青,因此景国青单纯的死并不能扭转战局,也不能令那三十万军心涣散的所谓义军攻入大乾京城。 但景国青之死对于大乾朝野信心上的打击却可以。 所以,魏长天必须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滴水不漏的保护之中,杀了景国青。 只有这样,大乾人才会感到最真切的恐惧,进而失去抵抗的念头。 其中道理很简单,并不难理解。 唯独就是操作起来“稍稍”有些难度. “陛下到!!” “跪!!” 突然,就在魏长天心里盘算着自己等会儿要做什么的时候,伴随着一声悠长且威严的高呼,一道人影已然出现在了午门城头的正中央。 今日当头,龙袍金黄,正是景国青。 此时其实还未到午时,但后者却提前出来了。 真真假假,估计这也是“安保措施”之一。 当然,皇帝都现身了,寻常百姓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关注时间,全部拥挤在窗边向着午门看去。 而沿街警戒的禁军则是齐齐单膝跪地,“哗啦啦”的甲胄摩擦声整齐划一,在恢宏至极的气势中彰显着大乾的底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平身!” 片刻之后,震耳欲聋的山呼声落,立于城头的景国青也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在内力的加持下,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晰传进了每个人耳中,亦令茶馆中一众茶客的脸上多了几分激动之色。 九五之尊何等高贵,平日他们哪里有机会观龙颜、闻圣音,故而此刻大都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而景国青表现的也确实有天子风范,只见他轻抖衣袖,接过太监递来的檄文,旋即缓缓诵道: “震雷始于曜电,出师先乎威声。” “故观电而惧雷壮,听声而惧兵威” “.” 一轮曜日当头,晴空万里无云。 此时此刻,一切杂音仿佛都已消失不见,唯有景国青的声音一字一句于空中回荡、直冲苍穹。 为了能让老百姓都能听得懂,这份檄文并不算晦涩,但又不缺乏庄重和威严之意,足以可见拟文之人水平很高。 不过不管檄文写的多么好,也总有些人并不太在乎这些事。 就比如刚刚那个被魏长天差去买绿豆糕的店伙计,此刻就根本没心情听景国青说了些什么,满脑子都是刚刚赚到手的四两九钱银子。 “这、这位爷” 气喘吁吁的将摞在一起的三盒糕点摆在魏长天面前,店伙计抹了把额头汗水,小声说道:“您要的绿豆糕.” “哦,先放这儿吧。” 魏长天最后又瞥了一眼城头上的景国青,旋即缓缓站起身,向着茶馆门口走去。 “我办完事回来取。” “啊?” 店伙计见他往外走,愣了一下后赶忙跟上去提醒道:“这位爷,现在您可万万出去不得啊!” “您没听那些当兵的说么?此时谁敢出去都视作叛贼呢!” “无妨,记得替我留好那三盒糕点就是。” 摆摆手,魏长天脚步不停,说话间很快就已走到了茶馆门口。 而他如此行为自然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茶客们不知道他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不由得都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门外的两个禁军更是已然扶住了腰间刀柄,对视一眼后便欲前来盘查。 然后下一刻,魏长天便大摇大摆的一步跨过门槛,站在了除禁军之外再无一人的长街之上 “砰!砰!” 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半个字,甚至连魏长天的动作都没看清,那俩禁军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轰至半空,口中鲜血如注喷涌。 殷红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接着如雨般噼啪落下,在地上砸出两道长长的血迹。 “.有刺客!!!” 一瞬间的死寂过后,周遭禁军立刻如潮水般向着此处卷涌而来。 兵刃出鞘、喊杀怒骂声此起彼伏,一身身金甲冲至魏长天近处,旋即又在鲜血迸溅中接二连三倒飞而回。 “砰砰砰!!” “沧啷啷啷!!” “啊!!” “是、是魏阎罗!!!” “.” 当三千长剑出鞘之时,终于有人认出了魏长天,各种“魏阎罗”的嘶喊声充斥着无以复加的恐惧。 而既然此前只存在于说书人口中的“阎罗”终于现身. 那么大乾京城,便也自此刻正式坠入了修罗地狱。 (本章完) 第952章 云蔽日、燕归巢(四) “见过夫人。” “夫人.” 另一边,三十万义军之中。 就当魏长天走出茶馆,一步步向着午门走去之时,苏启和许全则是站在了杨柳诗身前,表情有些疑惑。 他们不动声色的四下看了看,却并未发现魏长天的身影,于是便重新将视线落在了杨柳诗身上。 “不知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片刻之后,苏启率先开口问了一句。 而杨柳诗也没卖关子,很快便表情平静的回答道: “苏大人、许公子。” “其实两天前相公便已不在军中,而是先一步去往大乾京城了。” “什么?” 眼神一愣,苏启和许全皆猛地抬起头来:“公子已经去京城了?” “是。” 杨柳诗微微点头:“相公不愿太多人知晓他的行踪,故而妾身并未与你们说。” “不过就在刚刚,相公传信回来,令我等即刻全速行军,务必要在午夜之前率军赶至大乾京城。” “啊?” 嘴巴张大,苏启和许全闻言皆有些惊讶,不知道魏长天为何会下达这样一个命令。 好在杨柳诗懂得他们的疑惑,很快便轻声解释道: “苏大人、许公子,就在此刻,景国青正于午门之上亲诵平叛檄文。” “而相公则会在入夜之前杀了他。” “妾身如此说你们可否明白了?” “.” “轰隆隆”的行军声中,黑色的军队在不远处缓缓移动,金黄的阳光明亮刺眼,将苏启和许全呆愣的表情映的格外清晰。 虽然杨柳诗只说了三句话,可这话中的内容却太令他们震撼了。 魏长天不仅偷偷跑去了京城,并且还要在今天杀景国青?? 两人都不傻,很快便明白了魏长天为何会令他们全速行军。 无疑是想着在景国青死后、城中大乱的空档趁虚而入,一举“结束战斗”。 只是魏长天为什么这么肯定他能杀了景国青? 还有,即便景国青真的死了,京城的守军就一定会放弃抵抗么? 一时间,无数疑问冲上了苏启和许全的心头。 而就在此时,一个传令兵也自不远处快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单膝跪倒,旋即大声禀报: “大人!京城急报!” “说!” 脸色一变,苏启虽然还没听到急报的内容,但此刻其实已经明白杨柳诗所言非虚了。 传令兵接下来说的话也果真如此。 “大人!景国青于一刻钟前突登午门亲诵檄文,紧接着魏公子便现身附近,意图行刺!” “那现在呢?!” 苏启立刻问道:“公子可已得手?!” “回大人!急报传回之时魏公子尚未接近午门,是否得手尚且不知!” 传令兵再答:“但据急报所言,景国青暂并未逃走!” “.好,你下去吧。” “是!” 高声一应,传令兵很快便起身跑远了。 而苏启也将心中的种种疑问抛之脑后,转头看着杨柳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夫人,我这就传令下去全速行军,绝不会坏了公子的大计!” “嗯,有劳苏大人了。” 冲苏启微微点了点头,杨柳诗又看向许全。 “许公子,还请你带着天狗军先走一步,务必要在黄昏前抵达京城。” “到时四方城门都会有人接应你的。” “.好!我这就去!” 没说半句废话,许全答应的同样果断。 很明显,他和苏启都已完全想明白了魏长天的计划。 虽然对“能否杀掉景国青”等事还有些怀疑,可二人却也清楚时至如今他们只能相信魏长天,因此很快就都跑去调兵遣将了。 黄昏之前,天狗军先到。 午夜之前,义军再至。 根据如今大军的位置来计算,这个任务并不算多么困难。 真正困难的是魏长天能否在天狗军抵达之前杀了景国青。 即便魏长天已经在信中表达了充分的自信,可杨柳诗此刻不免还是有些担忧。 一方面是担心景国青死不掉,另一方面则是在担心魏长天会出什么意外。 杨柳诗倒不怕景国青能够威胁到魏长天。 她是怕那些藏在暗处的“恶虎”。 不过好在魏长天有意隐藏了行踪,一刻钟前,那些各方势力的探子还都以为他仍在义军之中,还在附近盯梢呢。 所以.应当没事的吧。 “唰!唰唰唰!” “啊!!!” “砰砰砰砰!!” “.” 大乾京城,御道街。 作为整座城池的中轴线,御道街一直从南城门延伸到皇宫午门,将偌大的京城分为东西两侧。 此时此刻,足可容纳五辆马车并行的长街之上拥挤着不计其数身着金甲的禁军,又七横八竖躺倒着不知多少尸体。 长长的血迹自一家小茶馆门外开始,已绵延而出百余丈,且还在不停慢慢向前延伸。 而魏长天便就走在这血迹的最前端,视线一直落在前方的午门城头,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拦住他!!” “拦、拦住他!!!” “谁也不准退!!” 不远处,一个校尉声嘶力竭的拔刀怒吼,下一刻便将几个畏缩不前的禁军的脑袋斩飞。 其它人见状不由得后背一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挥刀向着魏长天冲去,却未注意到那校尉的声音早已变得万分恐惧。 面对着此前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活阎罗”,没人能保持镇定。 如果魏长天是直接向着午门冲过去的话,情况可能还好一点。 可前者却就这么不急不慢的一步步走着,似乎是有意要在这长街之上多停留一会儿,有意要让周围的百姓看清楚他要干什么。 对这些禁军而言,这无疑是种折磨。 打不过、拦不住,甚至连那黑色的衣角都碰不到 魏长天每多走一步、多挥一剑、多杀一人,他们心里的恐惧便多上一分,如今已然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更关键的是,从魏长天走出茶馆到现在,百息时间过去,午门那边竟仍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毫无疑问,景国青不可能至今都没回过神来。 那么,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无疑便是因为他还在纠结。 纠结自己要不要逃。 (本章完) 第953章 云蔽日、燕归巢(五) “陛下!走吧!!” 午门城头。 人头攒动,出鞘的兵刃密密麻麻。 城墙下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严峻以待的禁军,城墙上有十来个衣着各异的高手挡在景国青身前。 而一个老太监则死死伏跪在后者脚边,语气无比急促的苦苦哀劝道: “陛下!叛军将至,现在您可万万不能冒一丁点风险啊!” “那魏阎罗如此光明正大的现身于此,便是想借这城中的百姓留住您!您可千万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陛下!就听老奴一句劝!走吧!!” “.” 略显尖锐的哀求声掏心掏肺,老太监一面哀嚎一面爬过来抱住景国青的腿,表情无比狼狈与急切。 其实老太监说的没错。 此时站在城头上的大部分人都能看出魏长天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毕竟若只是意图行刺,那后者断然没有理由这么“磨磨唧唧”的。 因此,魏长天之所以一点都不着急,无疑便是要让所有百姓都看清他的身份,看清他是怎么一步步在万军从中信步杀至午门之下的 很明显,魏长天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装逼”。 他是要借此逼迫景国青留下。 要知道,景国青今天登上午门的目的本来就是要为即将发生的大战提振士气。 而现在他作为“叛军头领”孤身一人出现在城中,如果景国青直接被吓得调头跑了. 要是百姓们不知道还好。 可如果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怯懦的举动,那大乾人会有何感想可想而知。 感情自己的朝廷、自己的皇帝连魏阎罗一个人都对付不了?人家一出现你就逃命? 那这仗还打什么?还有什么胜算? 毫无疑问,景国青只要在此刻逃跑,不管之后他怎么补救,都注定会给京城中百余万军民的信心造成不可弥补的重创。 这当然是景国青所无法承受的。 可若是不逃. “.” 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被无数长剑环绕,每走一步都会带走数条性命的人影,景国青的脸色已然是阴沉到了极点。 一个人。 魏长天只有一个人 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紧,景国青一言不发,心中无比的挣扎。 他不知道魏长天是真的要杀自己,还只是在虚张声势。 毕竟这两者都能讲得通。 可要知道,面对这两种情况,自己应当采取的应对却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是前者,那不管军心民意如何受创,自己都肯定要逃。 可若是后者,若魏长天其实没能力杀掉自己,只不过是想利用自己的忌惮心唱一出“空城计”. 没有去管城下仍在不停死去的禁军,也没有管身边苦苦哀求的老太监。 景国青缓缓闭上眼睛,袖中的双拳亦慢慢松开。 身为一国之君,他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快速掠过所有细节。 然后在某一刻,景国青就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在数万道目光之中踏前一步,一字一顿的高声怒喝道: “众将士听令!!” “诛此贼者!赏黄金万两!封异姓王!” “朕便在此看着!” “绝不退半步!!” “.” 犹如自天际落下的龙吟,又如一记强心针。 当景国青在老太监绝望的哀嚎声中,在无数人震惊的目光里喝出这几句话时,城墙下正在围攻魏长天的禁军士卒皆在一瞬间涨红了脸,心中也猛地腾起一股子强烈的战意。 这一切倒不是因为那句“赏金万两,封异姓王”,而是因为景国青话中所表达的强硬态度。 没人愿意为一个贪生怕死的君主卖命。 但现在,既然景国青已经说了“朕绝不退半步”,那他们自然便也甘心为此而拼死一搏。 “杀!!!” “陛下万岁!!!” “杀啊!!!” 嘶吼声比方才瞬间大了数倍,不再需要军官督战,一个个金甲禁军就跟疯了一样红着眼前赴后继的冲向魏长天,仿佛跟刚刚判若两人。 街边各个店铺内的百姓好似也突然就从恐惧中回过了神,各种“诛贼”、“杀了他”之类的助威声登时响彻整个京城。 甚至还有不少武人竟冲出了铺面,自发的加入了围杀魏长天的队伍之中。 一时间,街面上的人比刚才多了一倍有余,场面虽然混乱,但却让每个目睹着这一幕的大乾人只感觉热血沸腾。 自打魏长天到了临川,整个大乾便仿佛始终被一层乌云所笼罩着。 可现在,伴随着景国青的一句话,这层阴霾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只有发自真心的兴奋和痛快。 可以说从新奉之战失败后,大乾人就从未像如今这样团结过。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恨不能将魏长天大卸八块,但凡有点修为在身的人都已经跑到了街上,从天空俯视下来就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 但身处在“蚁群”中央的魏长天却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任何慌乱,反而嘴角还微微浮起了一丝冷笑。 自己没猜错。 景国青果然没有逃。 其实在走出茶馆之前,魏长天就已经有了如此判断。 倒不是说他对景国青有多么了解,他只是觉得后者一定认为自己不敢拼个鱼死网破。 毕竟还有那天道之子的事呢 因为害怕被别人“渔翁得利”,所以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景国青一定会做出这般判断,进而认定自己杀人是假、诛心是真。 殊不知自己要做的却是“先杀人、再诛心”。 哼. 冷笑一声,周身剑阵猛地向外扩散,从此前的数丈范围一瞬间就变成了十余丈,每一息带走的性命也从此前的十几条变成上百条。 并且与此同时,魏长天的步伐也开始逐渐加快,不再如方才那般缓慢。 既然景国青已经表态了,那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墨迹了。 “轰!!!” 下一刻,在无数人呆滞的目光中,一条数十丈长的鬼面赤蛇突然出现在人群上空,遮天蔽日般投下了一团巨大的阴影。 腥风骤起,阴气四卷。 作为魏长天目前战力最高的气运神兽,烛龙本身的实力基本已经达到了准一品。 再加上它阴森恐怖的模样,更是瞬间便给人以一种如坠炼狱的胆寒之感。 “这、这是什么.”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看着头顶凶神恶煞的烛龙,街上众人心中的热血当时便冷了一半。 而魏长天却不会因为他们害怕了就停手,更不会有半点怜悯和心软。 只见他随手一挥,那烛龙便拖着长长的蛇身从空中轰然撞入人群,顷刻间就将不知多少人撞成了一团团血雾肉泥。 “啊!!!” “妖、妖怪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乱作一团,长街之上已然再无半寸“净土”,每一个角落都落着鲜血和碎肉。 这幅场面无疑已然血腥到了极点。 但魏长天却对一切皆视若无睹,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他只是等烛龙经过自己身边时突然翻身跃上蛇首,旋即便以三千长剑开路,犹如一尊真阎罗一般,向着不远处的午门直直冲了过去。 (本章完) 第954章 云蔽日、燕归巢(六) “轰!!!!” 当赤红色的烛龙犹如一道血河一般轰然撞在午门上之时,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无数人眼神呆滞的摔倒在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被这一幕震撼到无以复加,只感觉似在梦中。 不管说书人嘴里的“魏阎罗”有多么恐怖,不管江湖传言有多么令人闻风丧胆,在魏长天全力出手之前,大乾人对他的实力始终无法有一个真切的认知。 而现在,当后者以一种降世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众人这才明白“阎罗”二字其实并非夸张. “轰!!轰轰轰!!!” 午门上空,烛龙仍在不停向下冲撞,然后每次又会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正如魏长天此前所猜测的那样,景国青果然提前布置了一道防御阵法,且目前看起来颇为不凡,竟能抵挡得住烛龙屡次三番的撞击。 不过要知道烛龙毕竟有着准一品的实力,再加上魏长天也在全力进攻,所以这阵法明显不可能坚持太长时间,仅仅是十几息后所能维持的范围便开始逐渐缩小,从起初的十余丈高度不断下降。 此时此刻,立于城头的众人皆脸色铁青,景国青更是下意识的倒退了半步,眼中露出了一丝悔意。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魏长天并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竟似真的要杀自己 “不必管朕.” 深吸一口气,情况还未到危急关头,景国青倒也不至于自乱阵脚,因此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午门上空不断盘旋下冲的烛龙,以及站在蛇首之上的魏长天,沉声对着身边一众高手命令道: “一起上,杀了他。” “.”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十余个上三品高手相互看了看,都没在第一时间有所动作。 很明显,若论单打独斗,他们谁也不是魏长天的对手,甚至在后者手中都走不过十招。 所以这时候冲上去无疑有很大的风险。 毕竟他们并非都是大乾的武官,不少人是景国青从各个宗门借来的高手。 虽然严格来说他们都是景国青的子民,理应为了后者卖命。 不过众人都好不容易才修炼到了如此境界,又有谁甘心为了所谓的“忠义”而死呢? “诸位.” 身为人皇,景国青见众人都没动,又哪里不懂得他们在想什么。 只见他也不恼怒,只是在巨大的轰撞声中轻声叹道: “唉,是,魏长天想杀的人是朕。” “可等朕死后,尔等觉得魏长天会放过你们吗?” “此刻他只有一人,而我等却有十余人,还有万千禁军相助。” “他即便再如何三头六臂,内力却终归不是无穷无尽的吧。” “再加上天道之子一事令他不敢全力以赴,定会有所保留。” “故此我们不是没有胜算。” “哪怕杀不了他,但只要齐心,想要击退他并不难。” “朕知道尔等在担心什么.这样罢,此前朕答应诸位的条件再加一倍,如何?” “.” 先是冷静分析魏长天并非不可敌,接着又开出了更丰厚的价码。 景国青一番话说完,众人的念头便都有些松动了。 毕竟前者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魏长天虽然曾在奉元城下做过“一串十三”的壮举,但那十三个人中只有三个二品,并且这仨人也是被魏长天各个击破的。 大乾的情报部门曾做过分析,觉得魏长天的实力其实最多也就可以同时应付四五个二品。 而现在城头上众人的战力明显要远远超过这个水平。 若这时候都不敢上. “是!末将遵命!” 突然,一个身着将军甲的武官第一个表了态。 他本来就是大乾朝廷的人,自然也是最能够为了景国青拼命的人,所以此刻已然再无半点犹豫。 而其他人见状心中便也有了同样的决断。 不论如何,他们终究还是大乾人,哪里甘心看着魏长天这样一个“侵略者”在自国京城如此耀武扬威。 如果真能杀了魏长天,不仅他们都会成为大乾的英雄,自此名扬天下。 单就是那份天道气运的诱惑,也令他们终于决定要搏上一搏。 “好!老夫倒要看看这贼子是不是真有通天的本领!” “我等一起上!围而攻之,定可将此贼毙杀!” “说的对!怕他的鸟!” “对!我大乾人绝不是孬种!” “.” 下一刻,在一片附和声中,众人的表情渐渐变得凶厉,心中的恐惧也因此被压制了下去。 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他们也不墨迹。 只见十余道气势顷刻间冲天而起,一道道人影踏步登空,自下而上便向着烛龙围攻了过去。 “轰!!轰轰轰!!” 十余个上三品高手同时出手,这份阵仗自然无比夸张,远远看去颇有一点与日争辉的磅礴之感。 街上的禁军、屋中的百姓,无数看到这一幕的大乾人皆再次燃起热血,心中产生了一种“大乾绝不会亡”的自信。 从因为景国青的表态而狂热,到因为烛龙的出现而恐惧,再到现在因为十余个高手的反击而激动. 或许有时候希望和绝望真的只在一线之间,当人身处在一种极度紧张的环境中时,对于局势的判断特别容易变得极端。 换句话说,就是“要么天堂、要么地狱”。 接下来,如果魏长天不敌这十余个高手,真的被击败了,那大乾将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团结,不管魏长天再怎么谋划,想必都无法覆灭这样一个王朝了。 可如果魏长天赢了,仍旧在这种情况下杀了景国青,那么大乾人的信心无疑则会彻底崩塌,没人敢再阻止魏长天做任何事情。 胜负在此一举,此刻无数人的眼睛都聚焦在这场将决定着大乾命运的一战之上。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吼!!!” 龙吟如雷震,天东角,金鳞真龙拔地冲天,每一片鳞甲都耀着刺目的金光,锋芒凌厉。 “嗷!!!” 豹啸似江涌,天西角,飞翅黑豹踏云而出,周身诡异的黑雾缭绕,阴森可怖。 “嗖!!!” 剑气若长虹,天南角,密密麻麻的长剑突然聚拢一处,如同一条银色剑龙腾越九天之上,罡风纵横将半边天的云朵搅得粉碎。 东、西、南。 整个天空仿佛突然变得拥挤,放眼望去皆是或金、或黑、或银的流光。 而在最后一片天北角,魏长天则是手握龙泉剑站在浑身赤红的烛龙头顶,面无表情的盯着脚下正在激射而上的十余道人影,以及仍立于城头上的景国青。 实话实说,同时召出了黄龙、蛊雕、烛龙,再加上万刃引组成的剑龙,魏长天搞出的场面无疑是夸张到了极点的。 但从气势上而言,其实这四者加起来与下方十余个上三品高手的总和相比并差不太多,甚至还要弱上一些。 毕竟除了烛龙之外,黄龙和蛊雕虽然看起来骇人,但实力仅仅只是普通二品而已。 不过应该够了 “.” 又瞥了景国青一眼,魏长天收回视线,在双方即将对杀在一处前的最后几秒钟调整了一下呼吸,同时从袖中抖出一片金莲瓣握在掌心。 魏长天无比清楚,这一战他必须得赢,并且还得赢的干脆利落。 不单单只是为了杀掉景国青,更是为了要让藏在暗处的那些眼睛看个清楚,要让所有贪图自己身上天道气运的势力都明白敢动自己会有何后果。 说白了,这其实是一次在全天下人面前“立威”的大好机会。 所以. “都去死吧。” 冷漠的吐出最后四个字,旋即天地变色。 就这样,在几息之后,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终于打响了。 魏长天没有半点留手,除了已然不能再用的挑月剑,以及“神击”之外,他已经动用了所有的手段。 当然了,不管是黄龙也好、蛊雕也罢,还是在大回才刚刚得到的烛龙,他其实都曾经施展过。 但全部气运神兽同时现世,此前有且仅有的一次还是在云安寺幻阵当中。 不过当时并没有人见到那一幕。 所以,如今其实是魏长天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全力以赴。 而毫无疑问,这个场面带给人的震撼是极为夸张的 “真、真的是阎罗,他真的是阎罗.” “怎么可能,这、这都是什么.” “天地大劫,天地大劫啊.” “.” 此时此刻,不论身处在哪里,所有目睹这场大战的人全都呆傻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如此多恐怖的异兽竟皆来自魏长天。 对寻常百姓来说,这幅场景已然超过了他们想象力的上限,若不是亲眼所见.不,应该说即便已经亲眼看到了,很多人仍旧觉得这都是假的。 只是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脚下地面的震颤却做不得假。 因此他们便只能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恐惧且绝望的祈祷着那十几个高手可以击败魏长天。 很明显,普通百姓面对这样一场战斗并做不了什么。 而其他一些人,也就是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此刻也是一样。 即便这些人掌握着更为详细的关于魏长天的情况,可如今仍旧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不过另一方面,隐藏在这震惊和忌惮之下的,则是更为强烈的贪婪。 根据那则天道之子的情报,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天道气运是以各种异兽的模样而存在的。 那么,此刻于天际翻腾的蛊雕、黄龙、烛龙,无疑便是这些气运异兽之三。 对于一些稍大一点的势力,魏长天杀了云莲、宁永年、白有恒三个天道之子的事已并非秘密。 所以现如今看到这一幕,这些人皆都以为这三只气运神兽对应的便是这三人,殊不知其实魏长天早已将楚安的气运也夺了过来。 若再加上掠夺的汤尘、沈然的部分气运,魏长天身上的气运总和基本已经达到了全部天道气运的三分之一。 当然了,这些事暂时还没人能查到。 不过即便只是这三只现世的气运神兽,就已经足够令天下武人所疯狂了。 一双双眼中透露着狂热和贪欲,一块块子母玉被灼热,一条条“新鲜出炉”的情报被传往天下的各个角落。 此刻此刻,这些探子可能比大乾人更加关注这场战斗的胜负。 毕竟不管是多大的势力,除非是馗龙那般庞然大物,否则都很难一下子拿出这样多的高手。 因此这一战可以看做是一次对魏长天战力的评估,以后哪天这些势力真想动魏长天时定会以此作为参考。 而就在无数人“焦急”等待的同时,距离午门不远的一家客栈之内,林直和观空也同样站在窗边遥遥看着眼下所发生的一切,表情各不相同。 尤其是林直,他或许是此刻整个大乾京城中最震惊的那一个人。 因为跟别人不一样,身为天道之子的他能够看到那同样浮游于天际的第四只气运神兽 青色红尾的大鱼在紫电翻滚的云层游曳,时不时还会发出一阵阵“啁啁”的清鸣。 魏长天之所以将蠃鱼也召了出来,主要是为了给“合离”增加威力,同时也是利用落雷形成的乌云遮蔽日光,进而给落穹剑“增幅”。 因为尚未找到可以将蠃鱼“化形”的神剑,所以旁人是看不到这第四只气运神兽的。 殊不知林直此刻也在京城之中,便将这一切全部看在了眼里。 四只 可想而知,作为目前唯一一个得知魏长天竟拥有四只气运神兽的人,林直眼下有多么惊愕。 他愣愣的看着蠃鱼,脑海里一片空白。 而他目光聚焦之处的异常很快便被观空所察觉到了。 “你在看什么?” 顺着林直的视线看了一眼那厚厚的乌云,观空眯着眼睛问道:“那里可有什么不对?” “我” 林直恍然回过神来,刚欲回答,但到了嘴边的话却又未能出口。 “义父,没什么。” 不知道为何,林直最终并没有如实说出魏长天其实拥有第四只气运神兽之事,而是低头说了个谎: “孩儿只是觉得这些乌云有些不对劲,或许也是一门神通。” “.哦,魏长天手段不少,有这般呼风唤雨的本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深深看了林直一眼,观空的语气好似随意,又好似有些意味深长。 屋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各怀鬼胎的继续看向远处战场。 而差不过又过了十几息,在他们的注视下,当一个人影被一道紫雷轰然击中时,开打到现在,魏长天终于是杀掉了第一个人。 然后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本章完) 第955章 云蔽日、燕归巢(七) 其实对那十余个高手而言,他们之所以敢冲上来跟魏长天拼杀,除了因为景国青许诺的条件、心中的愤怒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觉得他们并非没有胜算。 并且一开始的局面也确实如此。 即便魏长天一下子召出了三只气运神兽,搞得场面很大,但在没有借助系统道具的情况下非但未能占得什么便宜,甚至还隐隐落了下风。 照这个架势发展下去,他的败走仿佛已是定局,不少藏在暗处观察着这场大战的探子也是如此判断的。 但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却开始一点点向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在发展。 究其原因,其实就在于魏长天好似拥有着用之不尽的内力。 武人交锋,如若实力相差不大、双方皆没有手段可以快速决出胜负的话,那么对内力的合理调配便是决定胜负的最关键因素。 而很明显,这十余个高手内力的总和无疑是要远远超过魏长天数倍的。 虽然一对多的局面不能单凭内力来判断优劣,可内力占优的一方最起码占据着时间的优势。 毕竟就魏长天这种打法,其内力消耗的速度可想而知,绝对无法坚持太长时间。 所以正常情况下,越拖下去应当对这十余个高手越有利,直到魏长天内力耗尽,最终只能狼狈败逃. 以上就是几乎所有观战武人最初的想法。 可直到现在他们却突然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魏长天自打开战以来就一刻不停的施展各种威力巨大的杀招,且招招都未有所保留,内力消耗明显已经远超二品武人的上限。 但他打到现在竟依旧“生龙活虎”,脸上丝毫不见半点疲惫,甚至还有点越打越“来劲”的感觉。 反观对面那十余个高手,哪怕已经在十分谨慎的调配内力、能省则省了,可仍旧皆已露出疲态,实力稍弱些的更是已完全放弃了进攻,只能狼狈防守。 这无疑就是内力消耗巨大的表现 毫无疑问,如此情况是所有人未曾预料到的。 尤其是那十余个高手,更是越打越惊疑不定。 只是不管他们能不能想通,战斗却不会因此而停滞半秒。 而等到“内力储备”,这个魏长天原本的劣势反而变成了优势之时,那这场战斗开始出现伤亡便也不奇怪了。 “轰!!” “啊!不!!!” 一声轰鸣、一声惨叫。 当一道粗壮的紫雷从浓密的云层落下,轰然砸在一个躲闪不及的中年男人身上时,开打数百息后,魏长天终于是杀掉了第一个人。 “砰!!” 翻腾的紫电里,男人的身体只在一瞬间便化为飞灰,连同他的兵刃、衣物一起湮灭在了空中。 境界只有三品,身上也没有保命至宝。 虽然这男人此前所表现出的战斗力已然是三品境中最顶尖的那一波了,但在如此程度的战斗之中第一个死去倒也正常。 而他的死就如同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立马便彻底打破了整个战局的平衡。 毕竟这十余个高手本来就陷入了劣势,现在突然又减少了一个战力,整个“协同作战”的体系自然也随之出现了一个缺口。 魏长天哪里会错过这等机会,立马就加强了某一侧的攻势,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瞬间便又带走了三人的性命。 一人被长剑洞穿了胸口。 一人被烛龙咬断了身子。 一人被黄龙撞飞了出去。 “当心!!!” “砰!砰砰砰!!!” 当两个回过神来的二品高手猛地挥出数招,终于将魏长天逼退之时,后者已然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连杀四人。 而现在他的面前还剩十一人。 十一个人,五个二品,六个三品。 这个“配置”跟上次在临川城那十个受神秘人指示,意图刺杀魏长天的一群刺客差不太多。 而如此也就意味着,即便现在没有了金莲瓣,魏长天单凭“硬实力”也足以胜过对面。 更何况眼下这十一人的内力早已消耗大半,可魏长天丹田之内的内力仍旧满满当当。 因此现如今即便大战仍在继续,但战局的胜负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甚至,就连普通百姓此刻都能看的出来孰优孰劣。 毕竟他们虽然看不懂门道,但却亲眼看到魏长天已然是杀了四个人,而他自己竟都未曾受伤。 “完、完了,大乾要亡了.” “老天爷你开开眼啊!!” “为、为什么.” “我、我不想死啊!” “.” 一幅幅面孔或绝望、或悲哀、或恐惧,有人两腿发软的跌坐在了地上、有人张大嘴巴不知所措、有人慌不择路的四下奔逃,却又不知能逃到哪里。 众人好似已经看到整个京城变成了人间炼狱,各处都是尸体和鲜血。 而在战局当中,剩下的十一个高手也皆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因为当那四人一死,虽然暂时还没再死人,但他们却已再也看不到一丝取胜的机会了。 所以为何要留下等死呢. 表情变得犹豫,出手也不似之前那么果断。 其实这些人都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逃了,那己方便会立刻因为战力的失衡而彻底落败,自己也会因为这一逃而成为大乾亡国的千古罪人。 可若是自己现在不逃,而他人却先逃了,那自己可能就再也逃不掉了。 那么 不知不觉间,除了几个忠心耿耿效忠于皇室的武将之外,其余所有景国青从各个宗派借来的高手皆已边战边退的来到了战圈外围。 他们的小心思普通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怎能逃过彼此的眼睛。 一时间,这些人立刻便都明白了别人的想法,逃跑的念头便也越发坚定。 然而就在此时,还未等有人真的付诸行动,却见原本立于烛龙头顶的魏长天突然消失不见了。 不是速度太快看不清,而是真的凭空消失了。 “这!” 猛地瞪大眼睛,十一人皆感觉脊背一阵发凉,生怕下一秒魏长天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不过他们担心的事并非发生,反倒是脚下午门城头上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 “陛下当心!!!” “.”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午门上空,烛龙、黄龙、蛊雕仍在疯狂的翻腾,唯独魏长天一人突然脱离战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午门之上。 这一变故不禁令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对魏长天而言,这一切却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自始至终都十分清楚,与那十五人的战斗能赢就够了,自己没必要、也做不到将对方赶尽杀绝。 毕竟一群二品高手想逃,自己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全都拦得下来。 但有一个人必须得死。 那就是景国青。 先在上面跟对方打的热火朝天,然后突然用遁术“闪现”到景国青身边,一击毙命。 魏长天的计划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对时机的把握要求非常高。 早了,那群高手战意仍在,一定会立刻下来救驾,稍稍有点意外自己便杀不了人。 晚了,景国青察觉败局已定肯定就逃了。 所以魏长天才选在这样一个胜负好似已分、却又未分的时候动手,趁着一众高手欲逃未逃的时机直接来到了午门城头。 手握龙泉,看着就在自己几丈开外、一脸错愕的景国青,他没有半点墨迹,瞬间化作一道黑影向着后者激射而去。 其实魏长天原本是想直接“传送”到景国青身边的,只不过由于遁术本身“距离越远、落点越不稳定”的弊端,使得他最终现身的位置稍稍有了这几丈的偏差。 正常情况下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对魏长天而言只消一瞬间便能越过这段距离。 但此时此刻,这计划之中唯一的纰漏却给了景国青一丝机会。 准确的说,是给了后者身边那个老太监一丝机会. “陛下!!!” 猛地抬起右掌,只见那老太监在魏长天向这边冲来的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 这般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不仅证明他至少同样是一个上三品高手,且自始至终注意力便一直在魏长天身上。 可真正令人惊讶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这一掌落下的方向。 不是对面的魏长天,竟是就站在他身边的景国青! “.” 双眼猛地瞪大,魏长天立马便反应过来这老太监要做什么了。 后者不是要杀景国青做投名状。 恰恰相反,他是要救景国青!! 很明显,景国青身上一定带着清绝玉佩。 而由于清绝玉佩不能通过“自杀”来触发,所以老太监才会要给景国青一掌,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触发清绝玉佩,将后者传送离开此地! 操! 瞳孔微微收缩,魏长天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判断出他的速度来不及阻止老太监,因此心底暗骂一句的同时立刻挥出了一道“千里烟波”。 这道千里烟波是他早就从系统系兑换出来的,为的就是防止会发生什么意外。 没想到还真他丫的用上了. “嗖!” 无形的白光一闪而过,得益于系统道具的优秀品质,也得益于魏长天的应变速度确实快。 几乎就是在老太监那一掌落在景国青胸口的同时,千里烟波的印记也成功打在了后者身上。 然后下一秒,一团绿光乍现,瞬间便将景国青尽数笼罩其中。 “妈的!死!!!” 见过了好几次清绝玉佩触发的场面,魏长天早已对这团绿光见怪不怪了。 所以他压根没去管已经被自己打了追踪印记的景国青,而是调转剑尖直直斩向了那个老太监。 本来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结果却被后者坏了好事。 即便等会儿自己仍能杀了景国青,可也又因此而浪费了一个千里烟波的系统点. 此时此刻,魏长天无疑看这个老太监十分不爽,所以也没有要跟他废话的意思,剑芒几乎是瞬间便已激至后者身前。 而那老太监可能自知不是对手,竟也没有丝毫抵抗。 他只是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望向了那团正在逐渐消散的绿光,有些如释重负的低喃道: “陛下,老奴惭愧,未能.” “唰!!” 剑芒掠过,人头高高飞至半空。 到头来,老太监也没能说完最后一句遗言,便这么被魏长天一剑斩飞了脑袋。 至于那“未能”之后的内容是什么,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噗通!” 佝偻的无头尸体摇晃着倒在脚边,魏长天站定在午门城头,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一眼。 直至此时,那十一个高手也终于回过了神来。 毕竟刚刚的一切看似很久,但实则前后不过也就两三息功夫,他们确实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而等现在真的明白发生了什么时,这些人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景国青真的死了,他们自然会立刻扭头就跑。 可现在景国青很明显没死。 那自己. 心中无比挣扎与纠结,十一人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好在魏长天还要着急去追杀景国青,眼下没功夫搭理他们,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感受了一下千里烟波的位置后旋即踏空而起,直奔皇宫深处而去。 “唰!唰唰唰!” 就这样,几个闪身之间,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了天际尽头,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那三只气运神兽,以及漫天的乌云。 刺眼的阳光一瞬间再次笼罩大地,温热的夏风拂过,偌大的大乾京城一时间鸦雀无声。 就仿佛一切皆是一场幻梦,所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就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然而遍布整条长街的鲜血和尸体却又在提醒着众人这不是梦,刚刚那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场面皆是真的。 并且,现在还没结束。 无数道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午门之上,似乎想要越过城墙,去看一看皇宫之中此时的景象。 然而不管是尚且活着的禁军也好、各方势力的探子也罢,还是那仍停留在午门上空的十一个上三品高手、或是无数目光呆滞的百姓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只是从四面八方看着一片死寂的皇宫。 但数百息过去,哪怕皇宫深处已然接连传出了数声沉闷的轰鸣,却都没有一个人敢踏出哪怕一步。 (本章完) 第956章 云蔽日、燕归巢(八) “奇怪.” 城南某条小巷,半开的院门后,翠儿扶着门沿探头向外看去,眼神里满是疑惑。 从半个时辰前开始,她便听到远处不断响起沉闷的巨响声,好似是来自皇宫的方向。 并且刚刚那边的天色也变得乌云密布,还仿佛有神龙在其中忽隐忽现,看起来颇为骇人。 由于距离午门太远,翠儿并看不清午门上空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虚景。 她自然好奇的紧,但因为魏长天提醒过不要出门,便始终没有踏出院门一步,仅仅是站在门口不停向外观望。 而就在她看了一阵之后,巷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脚步匆匆往这边跑来的小男孩。 “小竹子!” 挥挥手,翠儿立刻出声叫住了小男孩。 后者是住在附近另一栋院子里的书生的小书童,此前她见过几次。 “小竹子,你可是刚从外面回来?” 微微弯下腰,翠儿拉着小书童问道:“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翠儿姐,出大事了!” 小书童一脸慌张,手脚并用的边比划边说:“是魏阎罗!魏阎罗要杀皇上呢!” “啊?” 嘴大猛地张大,翠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了一跳。 “当、当真?” “翠儿姐!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么?” 小书童不满的撅了噘嘴:“再说不光是我,午门那边很多人都看到了哩!” “那魏阎罗从地狱里召出了三只凶兽,一个赛一个凶恶,杀了很多很多禁军,眼下御道街上全是人尸呢!” “幸好听旁人说皇上好似逃掉了.哎呀翠儿姐,我不与你说了。” “我得赶紧回去将此事告诉我家公子去了” “.” 又飞快解释了几句,小书童很快就跑走了,只留下翠儿仍呆愣的站在原地。 魏阎罗来了京城,并且还要杀皇上 很明显,即便翠儿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但也并非完全不懂时事,早就听说过魏阎罗是何等的凶残与邪恶。 什么最喜欢吃小孩啊,什么被他盯上的小娘子没有一个能活过一夜啊,什么能从地狱召出恶鬼妖兽啊等等等等。 总之在翠儿的认知中,魏阎罗就是这世上最坏最恶的人。 而现在这样一个大恶人竟出现在了京城之中. “公、公子!” 脸色顿时变得慌乱无比,她连院门都来不及关,回过神来后立马便跌跌撞撞的冲进书房,对着正坐在书案前发呆的贺景急切道: “公子不好了,刚刚我听小竹子说魏阎罗出现在了京城里.” “.” 身子一颤,猛地抬头看向翠儿,贺景的反应既正常又不正常。 他此刻的表情确实很震惊,但好像并不是因为事件本身,而是那种“我竟然猜中了”的震惊。 而另一边,翠儿当然察觉不到这些,只是语气急促的把那小书童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又心有余悸的庆幸道: “公子,听说午门那边死了很多人呢。” “幸好魏公子今早让我们不要出门,否则”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翠儿刚刚没有反应过来,但现在却终于发现了不对。 只见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茫然,顿了顿后才小声问向贺景。 “公子,魏公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 张了张嘴,贺景没有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又回想起魏长天留下的那首诗,他沉默了很久,最终也只是轻声吩咐了一句。 “去将门窗关好吧。” “今日之后,恐怕便再无我大乾了” 另一边,午门。 烈日当空,金光万里,偌大的皇宫四周没有一丝风。 刺眼的阳光落在密密麻麻的鳞甲之上,亮点茫茫连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从魏长天进入皇宫后不久,四方城门的援兵便陆续赶到,到目前为止已来了不下十万兵卒,且还在不断增加。 虽然皇宫很大,但这样多的人也足够将其层层包围,放眼望去颇为壮观。 只是即便来的人越来越多,可就跟之前一样,至今仍旧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踏进那道朱墙一步。 所有人都只是精神紧绷的注视着那此起彼伏的飞檐殿顶,手中紧紧握着各式兵刃,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乍一看这幅场面其实挺可笑的。 魏长天只有一个人,并且眼下明显就是在皇宫里追杀景国青。 而十余万大乾士兵便就这么眼睁睁的在外面看着,竟皆不敢进宫救驾。 对于后来赶到的兵卒而言,他们自然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不能理解那一个个将领为何迟迟不敢下令大军入宫。 可对那些亲眼见到、甚至是亲身参与到与魏长天那场大战的武将来说,可能自打魏长天突然现身于午门之上,逼迫老太监不得不通过那样的方式勉强救下景国青之时,便已经心如死灰了。 不管景国青会不会死,这一战大乾都已经输了。 这一点从满街的禁军尸体、从百姓脸上的恐惧、从这十余万不敢入宫救驾的士卒之上便能看的清清楚楚。 当然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人愿意看到景国青真的死在魏长天手中的。 许多人仍抱有一丝希望,在等待着一个奇迹。 万一皇上没死呢? 万一皇上不仅没死,甚至还将魏阎罗杀了呢? 景家经营大乾千余年,怎会没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对,皇上一定还有办法,大乾不会就这样亡在魏阎罗一人手里. 抱着这样的念头,大多数人此刻虽然悲观,但也还没有完全绝望。 而似乎是为了证明他们的想法确实没错,那自皇宫深处传来的轰鸣声自打一个时辰前开始后便再未曾停下。 毫无疑问,这说明皇宫之内的战斗不仅十分激烈,且十分焦灼,否则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分出胜负。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景国青和景家并非没有机会 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一张张紧绷的面孔,十余万人所立之处竟听不到一丝动静,唯有沉闷的轰响回荡在天地间。 此时,每一分每一秒对大乾人来说都如同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然后就在某一刻,当空中那轮烈日甚至都已渐渐西沉之时,轰鸣声终于停了。 “.结、结束了?” 有人结结巴巴的低喃了一句,却没有人回答。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道敞开的城门,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城门后一尘不染的白石路面尽头。 那人身上没有一丝血迹,正一步步向着午门走来,脚步很慢。 虽然距离尚远,但无数人还是第一时间便认出了他是谁。 “是、是皇上!!” “皇上没死!!” “天佑大乾!呜呜呜!天佑我大乾啊!!!” “.” 停顿了一息之后,混乱且激动的呼声猛地爆发开来,如浪涌般一浪接着一浪直冲天际。 无数百姓满脸激动的大声呼嚎着,更有甚者竟喜极而泣的掩面痛哭,压抑在心中的阴霾终于在此刻一瞬间烟消云散。 “陛下!!”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声急呼,数个回过神来的武将也立刻向着景国青冲了过去。 虽说刚刚他们没敢带兵入宫救驾,日后若景国青清算起来注定都难逃一死。 但此时他们却早已顾不得这些了,心中只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如释重负。 不管怎么样,皇上没死,大乾没亡! “唰!唰唰唰!” 就这样,几道人影飞快的掠过层层军阵、冲入高大的城门,与景国青的距离也在飞速缩短。 然而就在双方仅仅相隔着最后十余丈时,那几个武将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看清了景国青那惨白的脸色、才终于听到了后者不停张合的嘴中在说什么. “救、救朕,救朕” “.” “陛、陛下.” 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万分,一众武将皆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只感觉脊背忽然升腾起一股刺骨的恶寒。 他们愣愣的看着景国青,不明白后者明明身上没有一丝伤势,但为什么会如此这般绝望。 而下一刻,当一柄长剑突然出现在景国青身后,旋即狠狠刺入衣袍上的那只五爪真龙之时,所有人都知道了答案。 “噗嗤!!” 剑身没入血肉,剑尖洞贯胸口。 鲜血顷刻间便浸透了景国青的龙袍,也令他的生机在飞速流逝。 低头看了看胸前冰冷的剑尖,又艰难的抬起头来,看了看身前那数个一脸恐惧的将领,以及他们背后站着的茫茫军阵。 景国青的眼神有些不甘、有些悲凉、有些失落。 没人知道过去的一个时辰里,皇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如果宫外的这些将士真的冲进去帮一帮景国青,结果便会变得不同吧。 只可惜,现在一切都没意义了 缓缓闭上眼睛,景国青直到最后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然后便慢慢栽倒在地,甚至连一丝尘埃都未曾溅起。 “.” 午门外一切的沸腾自此刻戛然而止,连时间仿佛都死气沉沉地凝滞在了这一刻。 所剩的只有无尽的死寂。 “哒、哒、哒” “噗嗤.” “沧啷.” 走到景国青的尸体边,拔出龙泉剑,还剑归鞘。 当浑身是血的魏长天做完这一切时,不远处的那几个将领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连逃跑都忘记了。 而魏长天也没管他们,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慢慢自他们身边走过,走出了城门,沿着长街缓步前行。 “哗啦啦!” 甲胄摩擦声响声一片,拥挤在城门外的士兵皆慌乱的向着两侧退去,让出了一条足够宽的通道。 魏长天便沿着这条通道一直向前走,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一次头。 已经落在西天的太阳洒下斜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此时此刻,除了他的脚步声之外,天地间仿佛便再没有了任何声音。 若只听不看,恐怕没人会相信这里站着的其实不仅他一人。 而就在这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之中,魏长天很快便走到了那家茶馆门口。 停步,看了一眼前堂里呆愣在原地的茶客。 魏长天面无表情的踏过门槛,走到自己此前所坐的位置,然后伸手拿起了那三盒仍摆在桌上的绿豆糕。 照理说他已经暴露了身份,并且还刚杀了那么多人,此刻这些茶客见到他都应该四下逃窜才对。 但就如同失了魂一样,直到现在整个茶馆之中竟没有一人敢动一下。 众人只是愣愣的看着魏长天拎着绿豆糕一步步向外走去,然后又在经过那个说书人面前时突然停了下来。 “对了,刚刚那段书你还没讲完。” “其实我倒挺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的。” 在所有人错愕的眼神中,魏长天竟笑着问向说书人:“先生,不知我当时是怎么杀掉吕鸿基的?” “.” 我当初是怎么杀掉吕鸿基的? 毫无疑问,没人能想到魏长天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那个说书人更是吓得人都傻了,两腿一软直接就摔坐在了地上。 “公、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小、小人再也不敢了,求、求公子绕过小人啊.” 说书人早就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记得魏长天所问问题的答案。 即便就是记得,他此刻自然也不敢回答,便只是不停跪在地上“咚咚”的磕头求饶。 而魏长天见状也没在问,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行了,别磕了,我不杀你。” “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总之吕鸿基都确实不是我杀的,所以再说书时就不必再讲这一段了” 声音平静,语气温和。 在说书人既恐惧又茫然的目光中,魏长天稍作停顿,然后又笑着指了指远处的午门。 “反正今天的事你可是亲眼所见,以后讲这些就行了。” “景国青的确是我杀的,还有整个景家,如今已是没了一个活口。” “所以,诸位” 视线从说书人身上移开,扫视了茶馆一圈,魏长天的声音也渐渐便严肃。 “你们皇帝已经死了,三十万义军最晚今夜便到,到时这城里怎么还要再乱上一阵。” “我无意大开杀戒,因此不想死的就赶紧回家去吧。” “可能你们暂时还无法接受,但你们大乾确实已经” “亡了。” (本章完) 第957章 云蔽日、燕归巢(九) 黄昏时,天狗军按照魏长天的命令如期赶至大乾京城。 由于景国青之死的消息尚未完全传开,四方城门留守的兵卒很多还不知道此事,同时也有不少人认为是假情报,所以天狗军并未能畅通无阻的杀入城内,而是与守军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紧接着,潜伏在四座城门附近的四大恶人也立刻出手,里应外合搅得各个城门一时间鸡飞狗跳、险象环生。 虽然京城内的守军众多,数量要远超天狗军。 但因为此前有不少人赶去了皇宫那边,再加上天狗军来得太过突然,使得大乾将士颇有点措手不及,很快便陷入了艰难维持的苦战。 身陷于刀光剑影之中,面前便是铺天盖地的凶兽,身后又时不时传来一声声轰鸣 大乾守军曾几次眼看着便要溃散,不过最终又都勉强守了下来。 于是,战斗就这样暂时陷入了僵持,开战仅一刻钟便有不知道多少人战死。 其实在缺少统一指挥、且遭遇偷袭的情况下,大乾守军能扛过天狗军最初的这几波攻势便已很不容易了。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天狗军,他们一边咬牙死守,一边等待援兵,等待着景国青可以站出来稳定局势。 殊不知此刻京城中的情况并不比城墙上要好到哪里去。 景国青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其余所有留在皇宫中的景家人也皆死在了魏长天的剑下。 即便后者已经走了,但一时间大乾朝廷也无法推举一个可以指挥大局的人物。 毕竟皇室尽亡,剩下的这些朝官重臣大都各有各的小算盘,权力根本做不到归拢集中。 因此偌大的京城中此刻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服众。 再退一步,哪怕就是真有这样的人物,他敢不敢站出来也要另说。 毕竟魏长天势必不会让大乾的各方势力再次形成合力,所以一旦有谁胆敢站出来,那魏长天下一个要杀的一定便是此人。 没人会不懂得这样一个道理,因此便没人敢在这时候出什么风头。 但凡手里有点权势的人物,此刻大都躲了起来,想着等到局势清晰一些之后再走下一步。 而他们既然什么也不做,那普通士兵和百姓又能做什么呢? “啊!!” “叛军要打进来了!快跑啊!!”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军、军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呜呜!呜呜呜!” “哒哒哒!哒哒哒!” “.” 哭声、喊声、马蹄声、脚步声,各种嘈杂且混乱的声音很快便遍布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百姓们大都惊慌失措的往家中跑去,而当兵的则是或折回城墙战场增援、或跑回家去寻亲人、或冲进街边店铺甚至是皇宫中趁机抢掠、或干脆脱掉兵甲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 所有权力缺失和制度崩溃而引起的失控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当一个面临极度危机的团体突然失去了统一领导,其下场或许便是这般不堪一击。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魏长天,此时便就慢慢穿行在混乱一片的人群之中,表情平静,仿佛对身边所发生的的一切毫不在乎。 类似的场面他已经历过太多次了。 甚至更夸张、更惨绝人寰的他都见过。 一夜枉死三百万人的原州城惨案。 一役战死二十万人的牛头山之战。 仙池奇袭、奉元大决战 跟以上这些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起码没有死那样多的人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魏长天对“生命”,或者说“人命”的态度已经变了很多。 想当初第一次听到宁永年为了消灭大乾主力,竟不惜害死奉元城的三百万百姓时,他怒不可遏,甚至因此而决定扶持宁玉珂造反。 再后来的牛头山伏击,当看到平叛大军进入山谷,自己只消一个念头便可夺走几十万条人命之时,魏长天也曾有过犹豫,最终只能用“战争是为了和平”来说服自己。 但现在呢? 魏长天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再因为类似的事而产生什么心理波动了,也早已不再需要借助一些“理由”才能下得了杀心。 只要对自己而言某些人需要杀,那就杀。 只要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某些人该死,那就死。 人命仿佛已不再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有时甚至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刚刚杀景国青时,魏长天的心中便没有一丝波澜,并未替这位帝王感到有任何的唏嘘或遗憾。 这跟此前他杀萧风、杀云莲、杀宁永年时的心态无疑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是自己变得冷血了么? 脚步稍稍一顿,魏长天扭头看向不远处一个满身泥土,跌坐在地上大哭的小女孩,然后又冷漠的继续向前走去。 从某个角度而言,身处在这样一个文明程度并不高的封建社会、一个弱肉强食才是最底层规则的修真世界,他的这般转变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 可若说完全的冷血,魏长天好似也做不到。 否则他就不会放过王乾、放过汤尘、放过楚安、甚至是放过楚先平了。 如此来说,他仿佛仍旧保留着一丝好似不该有的“怜悯”。 魏长天不知道这种矛盾的出现是因为他是穿越者,还是因为人之常情。 他也并不反感自己时而过分“残忍”,时而又过分“善良”。 他只是有时无法理解自己的某些做法。 比如说现在.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糕点盒,魏长天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至今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真的要带这三盒绿豆糕回来。 如果是因为尤佳,可翠儿已经摆明了跟尤佳没有一丝关系。 甚至尤佳也不过只是一个曾经想害自己,结果却反被自己利用的刺客,自己完全没有理由在乎她的生或死。 那么只是单纯的为了翠儿? 可这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这样一个丫鬟与自己又有何干呢? “唉” 叹了口气,摇摇头将这些有的没的抛之脑后,魏长天转过一个街角走进小巷。 相比于外面的混乱这里便要安静许多,一眼看去巷中空无一人,唯有几棵老柳在夕阳的余辉中慢慢摇动着万千枝条。 停步在其中一棵老柳之下,魏长天抬眼看了看面前紧闭的院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伸在空中的手稍稍一顿。 他最终并未敲响院门,只是轻轻将三盒绿豆糕搁在门前,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吱呀~”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开门声,院门慢慢打开了一道小缝。 翠儿透过门缝看着远处那个背影,轻轻咬着嘴唇,表情无比复杂。 很明显,就魏长天昨天留下的那首诗,再加上今早的警告,即便翠儿仍旧无法将他与那传闻中的“魏阎罗”联系起来,但也一定能判断出魏长天是叛军那边的人。 因此她现在无疑不应该再跟这种危险人物有更多交集。 不过在挣扎了片刻之后,她却还是突然走出院门,对着那个背影急促喊道: “魏、魏公子!” “.” 远处的人影脚步一顿,慢慢转头看过来,并未说话。 看到魏长天身上的血迹,翠儿一时间愣住了,到了嘴边的话也未能说出口。 她就这样呆愣了很久,然后才鼓足勇气,用或许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谢谢.” “.” 这声“谢”很难说是在谢什么,但想来应该不是那三盒绿豆糕。 而面对着这样一声道谢,魏长天没有回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走进屋中,掏出子母玉传了几条消息,烧水泡了一壶茶,然后就坐在桌边看着窗外的夕阳发呆。 残阳落尽帝王气,半入江风半入云。 嘈杂声仿佛变得越发缥缈,魏长天静静的坐着,看着这迟暮之景,等待着一个王朝的落幕。 当夜,酉时末。 伴随着天狗军第七次攻上城头,大乾京城西城门率先告破。 景国青已死的消息此刻已传遍城头,因此军心涣散的大乾守军已无力阻止反扑,只能勉强且战且退,向着城内败走。 无数凶神恶煞的妖兽第一次出现在百姓面前,黑色天狗旗第一次屹立于城墙之上。 戌时一刻。 西城门被破,其余三方城门自然压力倍增。 不过由于这三个方向皆有忠义之将率兵死战,再加之天狗军人数处于劣势,故而并未继续强攻,而是利用“空军”进行了大规模的“空袭”。 一时间三面城墙火光炸裂不绝,死于爆炸之中的守兵不计其数,爆裂声震耳欲聋、整城可闻。 戌时三刻。 一轮轰炸过后,天狗军继续全面攻城,并于两刻钟之内接连又攻下南北两座城门。 四座城门已破其三,城破已是定局,但仅剩的东城门依旧在激战,其上大乾将士各个浴血拼杀,竟至今未溃。 亥时初。 早于预计时间一个时辰,三十万义军大部抵达东城门战场。 虽连续急行军数日,大军早已精疲力尽,只是怎奈此刻大乾守军已是弹尽粮绝,故在半个时辰后终于溃败,向城内退去。 亥时一刻。 四方城门皆破,攻守战全面转为巷战,义军呈围拢之势自外向内围剿,所过之处满地尸体,其中不乏被误杀的寻常百姓。 时至如今,大乾将士仍有战意者十不存一,降者逃者不计其数。 子时五刻。 经历了一个多时辰的巷战之后,大乾京城之中所有决意死战之军民已皆被逼退至皇宫之内,仅剩大约三万之数。 其中上三品高手仅两人,且皆为三品。 其余大乾高手皆不知所踪。 丑时一刻。 大乾皇宫被破,三万将卒大半死于义军刀下,所剩之人退守金銮殿。 丑时二刻。 义军攻入金銮殿,大乾死战者皆亡,最后一卒于死前高呼三声“悲哉”。 丑时三刻。 在义军的拱卫下,义军首领苏启走入了金銮殿。 “恭喜大人!” “昏君已亡!新朝当立!祝大人开一朝盛世!” 金銮殿内人头攒动,遍地的尸体和鲜血丝毫不能阻止众人的兴奋。 虽说这些义军本就是大乾人,起初也压根不想参与这场“起义”,只是被魏长天逼的没办法而已。 甚至大多数人早都打定主意了,想着一开打自己就“叛变”,绝不会做同胞相残这等事。 可等他们赶到战场之后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局面。 景国青驾崩,天狗军已破三座城门,大乾的战败已是定局 这根本就是捡漏嘛! 没人是傻子,大家当然都能看得出这种情况下要怎么选择。 所以之后也没人再想着“叛变”的事了,一个个干脆真的“起义”,皆毫不留情的举刀向着“同胞”杀去。 既然大乾注定要亡,那还不如趁早立下投名状。 这样一来等苏启真的坐上了龙椅,自己不仅不会被清算,反而还是板上钉钉的“开国功臣”。 而如今,这个梦想已然是近在咫尺了 “末将恭喜大人!” “苏大人,不知如今我等要做什么?” “.” 一个个义军将领一脸兴奋的围拢在苏启身边,一边畅想着自己日后飞黄腾达,一边对苏启道贺奉承。 他们只顾着第一时间在这位注定要成为新朝天子的男人面前多露露脸,但却都没注意到苏启此刻的表情和眼神。 嘴巴张了张,视线落在正前方那块沾满了血迹的“国泰民安”金匾之上,苏启说不出一句话。 他今天能站到这里,日后还要坐在那张龙椅上,其实跟他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换句话说,魏长天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做这个位子,没有他,随便找另一个也是一样。 这一点不单是苏启,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十分清楚。 但其他人却不在乎这些。 毕竟苏启就是名义上的新朝皇帝,他们就是新朝的开国将领,日后一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至于这个皇帝是怎么来的,这并不重要。 其实,苏启明白自己也应该这样想。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保住命,才能不会在愧疚和自责中度过余生。 可是 缓缓闭上眼睛,两行老泪划过眼角,泪水一滴滴落入地上的血泊。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苏启慢慢跪在血迹之上,向着那张空荡荡的龙椅叩了三首。 他最后一叩用了很长的时间,殿内的嘈杂声也在呜咽的寒风中渐渐停息。 至此,丑时四刻。 大乾亡朝。 (本章完) 第958章 云蔽日、燕归巢(十) 苏启的这三次叩首代表着什么,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 但不论是谁,应当都能从这一跪当中感受到前者心中的悲哀。 这并非是对景国青的悲哀、也不是对大乾的悲哀。 这是对自己的悲哀。 或许苏启日后会成为一个比景国青更加圣明的君主,或许大乾百姓以后会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可那一切都不再属于曾经的大乾,不再属于曾经的苏启。 苏启明白这些,但又无法改变什么。 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最后一次以一个大乾人的身份对这个即将逝去的王朝表达出心中的缅怀。 再然后,一支支义军策马奔出皇宫,向着城内一座座官邸奔去。 今夜的大乾注定无眠。 虽然随着皇宫被破,这场亡国之战的结局已经尘埃落定。 但后续权力的收拢仍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前朝遗臣或留或杀、安抚百姓、收编军队.所有的这些最起码也要花费数日、甚至是数月的时间才能处理妥当。 好在魏长天早就为苏启安排了帮手,李子木会帮后者尽快完成这一切,然后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一个以“汉”命名的新朝。 大汉。 不好说魏长天给新朝起的这个国号有没有夹杂“私情”,不过最起码对这个世界而言并不重要。 而就在一支支义军冲入城中各座府邸,将其中的主人统统带入皇宫“受审”之时,另一支人马则直奔魏长天所住的小院,领头之人正是许全和杨柳诗。 “公子!四位前辈!” 绵延火光从院门一直绵延到巷口,面无表情的黑甲兵卒举着火把侍立于小巷两侧,肃杀的气势彰显出了这支军队的军纪何等严明。 小院之内,一身将军甲的许全冲魏长天和段方平四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杨柳诗则就自然许多,只是轻轻对着魏长天点了点头。 “嗯,辛苦了。” 另一边,魏长天同样冲杨柳诗点点头,视线又落在许全身上。 他看了一眼后者甲鳞上的血迹,然后问道: “外面怎么样了?” “回公子,苏大人已率义军杀入皇宫,守军未降者大都已战死其中!” 许全立刻高声回答:“尚有为数不多的贼人仍在城中各处作乱,但已成不了什么气候,最迟明早之前便可完成清荡!” “好。” 点了点头,魏长天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甚至整个过程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一些。 他想了一下,再问:“景国青的尸体呢?” “仍在皇宫之中,苏大人已派人严加看守。” 许全沉声说道:“还有景家人的尸首,如今也都在义军手中。” “那景家尚且活着的人呢?” 魏长天眯了眯眼:“可曾查过了?” “李姑娘已经查过了。” 许全如实回答:“按景家族谱比对尸体,如今只有三人仍活着,皆为族中小辈,且都不在京城之中。” “嗯,不管他们在哪,五天之内,将这三人都找出来杀了。” 魏长天吩咐一句,顿了顿,接着又补充道:“然后将景家人的尸首全部葬入皇陵就是了。” “是!” “.” 斩草除根,却又没有“挫骨扬灰”,把事做得太绝。 这倒不是因为魏长天善良,而是自古以来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很少有人会干出“刨人家祖坟”这种事的。 因为谁都清楚没有哪个王朝能屹立千古。 今天你当了皇帝,刨了前朝帝陵。 那几百年后等到下一次改朝换代之时,新朝的统治者也能刨你的祖坟。 所以还是替苏启积点德吧 “进屋说话。” 简单问过外面的情况,魏长天便转身走回屋中,许全等人也立刻跟了进去。 毕竟虽然大乾已经完蛋了,但众人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自然要好好商议一下。 而就在他们进到屋里继续议事的同时,距此不远的另一座小院里,翠儿则是正背靠着院门不停大口喘着粗气。 皎白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表情既茫然又恐惧。 就在刚刚,翠儿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透过门缝偷偷向外看了几眼。 也就是这几眼,使得她有了如今这般反应。 一排排黑甲军汉,一举举噼啪作响的火把,还有一辆挂着黑色小旗的马车,旗面上绣着一只可怖的天狗。 翠儿只是多少听说过一些有关魏长天和天狗军的传闻,但了解的并不多,因此当下倒是认不出这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妖军”。 可她却能看得出这是“叛军”的军队。 最关键的是,她看到了那辆马车便就停在魏长天的小院门外。 叛军攻入城中后不久便有人找到了这里,且阵仗还如此之大翠儿此时哪里还不知道魏长天是叛军当中的某个大人物。 当然了,若单是这样也没什么。 只是 一回想起那个气质翩翩的魏公子,再想到就在今天下午这位大人物还给自己带回了三盒绿豆糕,翠儿的脑子便一片混乱。 魏长天身份的“错位”令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更不知今后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态度来面对魏长天。 而此刻有此心情的并不止她一个。 “.” 明月皎皎,院中某扇漆黑的木窗后,贺景便站在窗边,借着月光看着不远处的翠儿,心情同样无比复杂。 甚至要更复杂一些。 毕竟相比于单纯的翠儿,他已经猜到了魏长天的身份。 那么,那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便也再次出现在了贺景的脑海。 魏长天,为什么要帮自己? 其实这个问题,贺景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又或者说站在他的角度,他只能得出这个答案。 不管是昨天魏长天和翠儿在院中的那番对话,还是那三盒绿豆糕,翠儿都没有隐瞒的全部跟他说了。 因此在贺景看来,魏长天之所以这么做,无疑便是看中了翠儿。 即便他不能理解大名鼎鼎的魏阎罗为何会看上翠儿这样一个普通的丫鬟,也不能理解魏长天为什么会通过这种方式来“俘获芳心”,而不是直接如传闻那般“强取豪夺”。 但贺景此刻只能得出如此结论。 所以,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毫无疑问,对于翠儿,贺景无疑是有着不一样的感情的。 在他心中,翠儿早已不单单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如果没有魏长天的话,他日后也肯定会给翠儿一个名分。 可现在.如果魏长天真的提出要带翠儿走,自己能拒绝么? 与其说“能与不能”,这更像是一个“敢与不敢”的问题。 “呼”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双手死死攥紧。 贺景看着院中那个人影,心里无比的挣扎,同时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他其实很清楚,若魏长天真的这么做,他绝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他不敢拿自己的命、拿翠儿的命、拿整个贺家的命来赌魏长天“大发善心”。 所以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能做的便只有将翠儿拱手送上,或许还要陪着一副笑脸,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情愿. 这绝情么? 若放在说书人口中的江湖故事里,无疑是的。 甚至他可能还会因此而遭到那些置身事外的听客的不屑讥讽。 但贺景有的选择吗? 毫无疑问,答案是没有。 当然了,若站在上帝视角,现在讨论这些好似完全没有意义。 毕竟事实完全是贺景想多了,魏长天不会要求带走翠儿,他也不需要做出选择。 但此刻贺景的无可奈何其实恰好解答了关于魏长天身上的那种矛盾。 要知道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绝情”并非是他们的本意。 所以,魏长天此前时而“绝情”时而“宽容”也不是因为他精神分裂了,而只是因为他也是时而“没得选”,时而“有的选”而已。 而若站在这个角度来想,魏长天其实一直没变。 即便做到不如萧风、许全等人那般,但他自始至终最起码做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有的选”的情况下,他始终选择了. 善良。 翌日。 当清晨的薄雾在一片狼藉中散尽之时,喧闹了一夜的京城终于归于平静。 经过昨夜的清荡,城中所有“抵抗力量”皆已被剿灭,那时不时响起的厮杀声也彻底消失不见。 至此,这场大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大乾守军在此乱中战死八万余人,投降三十万人。 而义军方面的总体损失大约在五万左右,其中天狗军有一万多人。 战死万余人,伤者同数,这是天狗军自打建军以来的最大一次伤亡。 甚至在奉元大决战时天狗军都没死这么多。 但魏长天也没办法,毕竟相比于那些人心涣散的所谓义军,他只有让天狗军来打头阵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好在天狗军现在的建制已经扩大到了五万人的规模,这些损失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很快就能恢复。 “相公,今天先去哪里?” 小院中,在天亮前稍稍休息了一下,魏长天很快就起了床。 杨柳诗一面帮他穿衣服,一面问道: “是先去天狗军那边看看,还是先去皇宫见苏启?” “.先去皇宫吧。” 魏长天稍作思考:“天狗军那边让许全先暂且盯着就是,等回了大蜀再好好论功行赏。” “嗯,那奴家这就去令人备车。” 点点头,杨柳诗很快转身走出了房间。 而魏长天则是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战报”。 那一行行数字并不大,但却代表着数以万计的生命。 不过就如魏长天此前跟苏启所说的一样。 对于一场颠覆了一个王朝的大战而言,这个数字已经算是很少了 一炷香后。 走出小院,跟杨柳诗一起钻进马车。 张三扬鞭挥在马臀上,车子旋即缓缓驶动,向着巷口驶去。 “相公,你与我说说昨日的事呀!” 车轿中,憋了一晚上的杨柳诗终于逮到机会,想要问问昨天在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毕竟当时各方探子都不敢进宫,义军方面的细作也是一样,没人知道当时魏长天是怎么追杀景国青的,后者又做了什么抵抗,竟然能坚持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而现在景国青又死了,所以知道整个过程的无疑便只剩下魏长天一个了。 杨柳诗很明显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因此一上车就波不急待的发问。 然而她等了半天也不见魏长天回答,仔细看时才发现后者正看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相公,你看什么呢?” 一脸不解的顺着魏长天的视线看去,目光中却只有一扇紧闭的院门。 杨柳诗不禁疑惑道:“相公,到底怎么了啊?” “啊,没什么。” 收回视线,魏长天这才回过神来:“你刚刚问什么?” “奴家刚刚问昨日在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柳诗有些古怪的看了魏长天一眼,小声嘟囔道:“相公不愿意说就算了,何必装作听不见。” “哈哈哈,我是真没听到。” 魏长天笑了两声,伸手将车帘合起:“方才在想些事情。” “哦,那相公现在可曾听到了?” 杨柳诗明显不信他的说辞,但也没再问,只是白了他一眼:“可以说了吧。” “听到了听到了。” 魏长天笑着应了一声,顿了顿后便在杨柳诗期待的目光中慢慢说道: “昨天啊,我追着景国青进了皇宫。” “然后他就跑,我就追。” “最后他被我追上了,我就把他杀掉了。” “.” 一共三句话,不到五秒钟魏长天就说完了。 然后又过了五秒,车轿中便响起了杨柳诗后知后觉的叫嚷声: “相公!你、你就知道拿奴家打趣!” “你这说与不说有何分别!” “什么叫他跑我追!奴家不信景国青还能跑上足足一个时辰!” “哼!奴家不要与你讲话了!” “哈哈哈,生气了?” “奴家没有生气!” “嗯?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么?” “相公!你.那奴家从现在开始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你想听我跟你说就是了。” “唔?真的么?” “你不是不说” “相公!!我、我真的生气了!” “哈哈哈哈.” “.” 在杨柳诗的叫嚷声和魏长天的笑声中,马车慢慢驶出了小巷。 张三对魏长天和杨柳诗时不时的“打情骂俏”早已见怪不怪了,此刻连头都没回,只是认真驾着车向皇宫疾驰而去。 晨风拂过路边的野草,一滴露珠坠下,一轮朝阳升起。 旧的落幕,新的开场。 (本章完) 第959章 夏日将尽 之后的几天,魏长天都在忙着处理一些善后的“琐事”。 当然了,大部分事情他懒得参与,基本都是苏启和李子木两人拿主意。 可即便如此,需要他拍板的“大事”仍有不少,再加上天狗军也需要休整,以及大乾各府郡仍存在着一些反抗的力量,所以便耽误了几日功夫。 就这样,时间很快来到六月廿五,大暑。 赤日几时过,清风无处寻。 经书聊枕籍,瓜李漫浮沉。 作为夏日的最后一个节气,大暑前后的几日应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了。 烈阳当空,阳光像无数根细针扎的皮肤生疼,树上的蝉鸣声吵闹到让人心烦意乱。 如果有温度计,城中此刻温度差不多要在45度左右,街上已无多少行人,偶有零星的赤膊汉子挑着货担走在树阴里,身上全是汗水。 这种时候还要出来卖力气,这些汉子大都是穷到停工一日便吃不上饭的可怜人。 毕竟如此热的天稍加不注意便会中暑昏厥,到时不仅遭罪、还要再花银子抓药。 甚至很多人坐在家里都要热的受不了,就更别说出门做事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是寻常百姓的情况。 对于有钱的大户人家而言,即便没有空调电扇这些物件,但想要降暑总归是有办法的。 比如说建在地下或是背阴处的“凉屋”,比如说冰块搭配大扇子多少都能起到一些降温的作用。 至于魏长天这般“大人物”,那这就更不叫事了。 大乾皇宫里,他的“临时办公室”整个被一个名为“纳凉阵”的阵法所笼罩,像个中央空调似的源源不断给屋内提供凉气,使得室内温度始终维持在二十度左右。 这阵法并不算是什么新奇玩意儿,也体现出了修真世界的一些乐趣。 想当初魏长天第一次在魏府中体验到这个阵法时还好奇的研究了好一阵,而现在却早已见怪不怪了。 “咚咚咚。” “魏公子,苏大人与李姑娘求见。” 伴随着一阵敲门声,门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 魏长天应了一句,将手中刚刚从大乾皇家书库中搜出来的一本古书合上。 “公子。” “公子。” 房门推开,苏启和李子木一前一后走进房间,各自问过好。 “坐吧。” 魏长天点了点头,有宫女给两人上了茶,然后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等宫女走后,李子木也不等魏长天发问,便直接汇报道: “公子,那三个景家之人找到了。” “是么?” 魏长天表情没啥变化:“死了没?” “杀了两个,还有一人身边有高手护卫,未能得手。” 李子木如实回答:“不过已经又查到此人的踪迹了,此次必不会再失手。” “嗯。” 好似对此压根就不在意,魏长天只是无所谓的打了个哈欠:“呵~那些朝臣处理的怎么样了?” “奴婢已挨个问过话了。” 李子木轻声再答:“依公子的吩咐,所有对苏大人不服者皆已死了,大约有十余人。” “还有那些假意归降,实则心中另有算计的也都杀了,同样有十余人。” “那就是杀了差不多一半?” 魏长天随口问道:“剩下的一半都愿意辅佐苏大人?” “是。” 李子木点了点头:“虽或算不得发自真心,但最起码日后不会闹事。” “行,这就够了。” 魏长天喝了口茶,扭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苏启。 自打两人进来之后一直都是李子木在说话,完全把他晾在了一边。 虽然苏启确实只是个傀儡皇帝,但好歹也得给人家点面子不是. “苏大人,不知你此番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笑着问了苏启一句,魏长天想着总要给后者一点说话的机会。 而苏启闻言后竟先看了李子木一眼,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赶忙从袖中拿出一本长长的折子。 “公子,这折子是大乾各府郡所有大户的名册,其中标红框者皆为与景家有关系的世家,标红圈者是关系极近的世家。” “还请公子过目.” 说着话,起身将名册放在魏长天面前。 苏启就这么垂手站在一旁等着,而魏长天则是先笑着看了一眼李子木,然后才把名册拿起来随便翻了翻。 很明显,苏启给自己看这本册子,无疑便想问要如何处置这些标红的家族。 毕竟景家虽然完蛋了,但与景家有联系,甚至是有亲戚关系的家族却仍遍布大乾。 这些大户日后都有可能成为新朝的不稳定因素,理应皆不能放过。 可若全杀了无疑也不现实,所以需得妥善处理才行。 当然了,这种事并没有一个标准的“处置流程”,每个王朝改朝换代时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所以魏长天也懒得管这些,看了几眼后就随口说道: “苏大人,我也不甚了解大乾的情况,这事你与子木看着办就是了。” “哦对,乐安府有个做当铺钱庄生意的贺家,其家中有晚辈与我相识,到时注意一些。” 乐安府贺家。 毫无疑问,魏长天指的便是贺景他们家。 虽然魏长天觉得以贺家的规模应该还上不了这本册子,不过还是顺便提了一嘴。 而听到他特意提及了这个贺家,李子木和苏启的表情不由得都稍稍愣了一下。 两人皆不清楚魏长天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个贺姓之人,但当然也不会问,便只是将“乐安府贺家”记在了心里。 “是公子,小人明白了。” 点点头将折子收起,苏启重新回到座位坐下。 而魏长天此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问: “对了苏大人,如今已是六月末了,八月的科举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 苏启一愣,不知道魏长天怎么就忽然说到科举上了。 虽然今年确实是科举之年,但赶上新朝换旧朝,科举自然是没办法顺利举行的。 苏启一时间没明白魏长天的意思,便只好如实回答: “回公子,眼下距八月仅剩月余,且新朝未立,小人觉得今年的科举或需得暂且取消,待三年之后再说。” “取消倒没必要。” 魏长天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如今正是新朝用人之际,我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为新朝选些年轻才俊嘛。” “呃” 一脸茫然的抬头看向魏长天,苏启心说现在选出来的人能有几个愿意为新朝效力。 但魏长天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拒绝,因此只能是低头应道: “是,小人之后便令吏部督办此事,绝不耽误今年的科举。” “.” 就这样,魏长天顺手又帮了贺景两个忙。 再之后三人在屋中又聊了一阵,然后苏启和李子木便欲告辞离开。 不过魏长天却是把李子木留了下来。 “看起来你把他管的挺严啊” 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已经沿着小路走远的苏启,魏长天对李子木笑道:“人家好歹是未来新朝的皇帝,你多少给他点面子。” “否则等你走后,他也不好治国理政不是。” “公子,奴婢只是想让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站在魏长天身边,李子木的语气十分认真:“苏启不同于公孙言,他对大乾感情极深,奴婢怕时间一久他会做出不利于公子的事。” “行吧,随你。” 摆摆手,魏长天没把李子木“pua”苏启的事放在心上,而是突然问了一句有些没头没尾的话。 “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回公子,都已安排妥当了。” 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李子木压低声音回答道:“在我们离开大乾之前应当便可有结果。” “好。” 眯了眯眼,眼神之中多了些阴冷的杀意。 魏长天说出最后一个字后便没再说话,因此也暂时无法得知他此前还谋划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倒也不算太过难猜。 毕竟既然覆灭大乾的目标已经完成,那接下来他要做的、或者说要对付的便只有那个始终未曾现身的神秘人了。 差不多一刻钟后。 还是魏长天的“临时办公室”,出乎意料的,还没等李子木离开,此前才刚走不久的苏启便又折而复返,说是刚刚找到了景家的私库。 所谓私库就是景家存放自家宝物的地方,之前由于景家之人都死了,所以一直没有找到。 而现在经过数日的苦寻,好歹是被找了出来。 不同于存放钱财的国库,私库当中指定是有不少天材地宝、神兵宝物的。 即便没有啥特别好的东西,但如果能找到几块类似清绝玉佩之类的宝贝也是不错的。 最起码大老远跑这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不是。 就这样,魏长天立刻便带着李子木兴冲冲的跑去“寻宝”了。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杨柳诗和张三则刚刚结束了在大乾京城中的“寻宝”活动,此刻正带着大包小包走在小院所在的巷子中。 由于懒得再换地方,魏长天和杨柳诗现在仍住在此前那栋小院,段方平四人则是已经搬了出去。 再因为魏长天这几日基本都待在皇宫里,所以杨柳诗闲来无聊便每天都会出门转一转,看看大乾这边的风土人情。 当然了,作为女人,出门转一转肯定就要买东西。 那么张三便成为了“挑夫”,每天都负责跟在杨柳诗后面“拎包”。 而这可让他这几天遭了大罪了。 毕竟逛街不好坐车,大多数时候他都得亲自搬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物件走街串巷。 前天是两个大乾这边独有工艺烧制的大瓷瓶。 昨天是一面屏风。 今天更厉害,杨柳诗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竟然买了个木柜,说是要带回蜀州去。 考虑到不能轻易泄露魏长天的住处,张三还不好让店家“送货上门”,于是便只好扛着这大木柜一路走回小巷。 再加上天气炎热,所以即便是中三品武人,此刻也不免满头大汗。 “夫、夫人,您明儿还逛吗” 驮着木柜,跟在两手空荡荡的杨柳诗身后,张三有些胆战心惊的问道:“要是还要逛,我找别人陪您成不成?” “明儿我还想着去城北转转。” 杨柳诗跟张三早就十分熟络了,也从没把后者当做下人看待过,所以此刻说话十分随意:“怎么?你不愿意跟着了?” “那倒不是,关键是夫人您想买啥.” 张三小声嘟囔道:“昨儿您买了扇屏风,今儿又买了木柜,小人真怕明儿您再买个更大的物件” “鹅鹅鹅,感情是因为这个啊。” 杨柳诗回头看了张三一眼,掩嘴笑道:“你放心吧,明天我肯定不买这样大的东西就是了。” “那就好嗯?” 话音一顿,在杨柳诗奇怪的眼神中,张三的视线突然定在了一个方向。 只见后者原本苦闷的表情忽然变得错愕,嘴中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尤姑娘?” “.” 眉头一皱,杨柳诗闻言后立刻转头顺着张三的目光看去,表情也瞬间发生了变化。 因为她同样看到了那个酷似尤佳的女子。 而此时,那女子也正愣愣的看着他们 “吱呀~” 下一刻,低着头快步退回到院门后,翠儿伸手便欲将院门关起来。 自打那晚见到有那么多叛军来找魏长天后,她便有意躲着后者,平时没事时也不再出门。 因此杨柳诗和张三这几日自然也未曾见过她。 而刚刚翠儿原本是想趁晌午人少出门买些菜,结果没曾想正好跟刚从外面回来的两人撞了个正着。 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翠儿通过这几天的“暗中观察”,已经知道了这一男一女应当分别是魏长天的仆人和娘子。 所以在她看来杨柳诗和张三自然也都与叛军脱不了干系,此刻不免一阵慌乱,只想着赶紧避开。 只是还未等院门关到一半,她便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那个容貌极美的女子的声音。 “等等!” “.” 小手吓得一哆嗦,院门也没能合起。 见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翠儿生怕惹恼了“叛军某个大人物的娘子”,便只好咬牙又走了出来,颤声问道: “夫、夫人,您、您是在唤我么?” “是。” 此刻杨柳诗已经走到了翠儿对面,正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后者。 跟魏长天一样,她也很快便发现了翠儿与尤佳的一些不同之处。 但由于两人的样貌又实在太过相似,所以杨柳诗看了一会儿后还是轻声试探道: “尤姑娘,是你么?” (本章完) 第960章 这误会不就大了 “尤姑娘?” 茫然的看着杨柳诗,翠儿明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好半晌之后才明白前者可能是认错了人,便赶忙摆手回答: “夫人,奴婢姓程,并非姓尤。” “姓程.” 杨柳诗皱了皱眉,看得出翠儿没有说谎。 想不到这世上竟真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人。 心底惊叹一句,杨柳诗又打量了翠儿两眼,然后便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这时,她的眼神却稍稍一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没记错的话,那天魏长天在马车里看的便是这栋小院。 所以. “程姑娘,我便住在那栋院子,与你是邻居。” 语气变得柔和,杨柳诗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院子,笑着说道:“只不过才住下没几天,你或许未曾见过我。” “不过今日之后你我也算认识了,以后或可多多走动。” “啊” 翠儿见杨柳诗好似挺好相处的,心中便也稍稍放松了一点,低头小声应道: “是,夫人.” “程姑娘,你为何总唤我夫人?” 杨柳诗想要从翠儿嘴里套话何等容易,当下便意味深长的笑问道:“莫不是你认得我的相公?” “我、我” 翠儿闻言一下子就有些慌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自打一开始就说漏了嘴。 既然隐瞒已是不能,她便只好战战兢兢的颤声承认道: “回、回夫人,魏公子此前确曾来过几次,奴、奴婢也曾与他讲过几次话” “是么?” 杨柳诗转头跟张三对视一眼,此刻心中的想法差不太多。 很明显,魏长天肯定早就发现了这个长相与尤佳十分相似的丫鬟,并且已经与后者接触过了。 当然了,杨柳诗和张三目前还不清楚魏长天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从翠儿至今仍“完好无损”的情况来看,魏长天最起码不是想“强抢民女”就是了 “程姑娘,你可知我相公叫什么?” 突然,杨柳诗问了一个有些莫名的问题。 翠儿愣了愣,然后十分老实的回答: “嗯,魏公子曾与我家公子讲过,说他叫魏三。” “魏三.噗!” 听到这个名字,杨柳诗一时间没忍住,“噗嗤”一下便笑了出来。 张三的表情则是瞬间变得无比尴尬,模样要多窘迫又多窘迫。 两人的反应自然令翠儿一头雾水,瞪大着眼睛想问些什么,却又不敢问。 而杨柳诗在笑过之后也明白翠儿是不知晓魏长天真实身份的了。 想来也正常,毕竟“魏阎罗”的名头实在太响亮,若翠儿真的知道,恐怕眼下也不会是这般态度。 “咳,程姑娘,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你莫要在意。” 好不容易憋住笑,杨柳诗轻轻拉过翠儿的手,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刚刚说相公他曾与你讲过几次话,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你能与我讲讲么?” “这个.” “.” 阳光被老柳的枝条遮挡,投下一片阴凉,深绿色的柳叶在两人身边摇晃。 声音轻柔,但却“步步紧逼”的杨柳诗。 满脸通红,咬着嘴唇支支吾吾的翠儿。 这副场面乍一看颇有点“正宫”逼问“小三”的意思。 不过翠儿并非小三,她与魏长天的几次接触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所以犹豫过后便还是原原本本都讲给杨柳诗听了。 而后者听完后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随便又与翠儿讲了几句话,然后便带着张三回了小院。 “张三,你说相公是不是想要带走程姑娘?” 坐在桌边,看着正在房间一角“卸柜”的张三,杨柳诗认真分析道:“毕竟程姑娘长得与尤姑娘如此相像,而尤姑娘如今大概率又已经死了,相公应当是想着弥补一下心中的缺憾吧.” “夫人,小人倒不这么觉得。” 另一边,张三此刻刚把大木柜摆好,抹了把汗水接茬道:“小人感觉公子对尤姑娘应当没有什么感情。” “即便有,以公子的性格,应当也不会做这等自欺欺人的事。” “为什么?” 杨柳诗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相公对尤姑娘无意的?” “呃,小人只是猜的而已。” 张三如实回答:“但不管怎么说尤姑娘都是宁永年派来的刺客,公子始终也不过是在利用她罢了。”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 另一边,就在杨柳诗和张三讨论着魏长天对尤佳究竟有没有感情的同时,翠儿也终于是心神不宁的回到了房间。 被杨柳诗一顿“审问”,她虽然明明啥也没干,但此刻却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想了一会儿,翠儿还是始终定不下心,便跑去贺景的书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后者叙述了一遍。 翠儿原本是想让贺景帮忙分析一下杨柳诗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贺景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这个方面。 “你刚刚说.” 脸色有些白,声音也有些艰涩,贺景颇为艰难的问道:“魏兄的娘子一开始唤你尤姑娘?” “是。” 翠儿没注意到贺景的异常:“应当是认错了吧。” “认错定是认错了” 身上一下子没了力气,贺景的眼神渐渐变得绝望。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尤姑娘”是谁,但却终于明白魏长天为什么会“看中”翠儿了。 很明显,一定是魏长天有个相好的女子姓尤,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两人最终没能在一起。 或许是那女子死了,或许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魏长天的事.贺景猜不到原因,但却无比肯定魏长天如今便是想用翠儿来代替那个“尤姑娘”。 当此前所有想不通的问题全部得到了“合理”的解释,贺景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便也随之破灭。 因此,他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是抬起头来看着一脸疑惑的翠儿,无比艰难的一字一顿说道: “翠儿,若我没猜错的话,魏兄他其实便是那魏阎罗,魏长天。” “而他那日之所以来拜访我,其实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你。” “因为你与那姓尤的女子长得像。” “所以,之后他极有可能便会.带你走。” “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么” (本章完) 第961章 若就是尤姑娘呢? 晌午十分的空气无比燥热,但书房却在一片死寂之中突然变得有些寒冷。 表情从惊恐、到慌乱、再到不知所措。 翠儿瞪大着眼睛,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虽然算不得多聪明,但基本的思考能力还是有的。 因此当贺景第一次把话挑明之后,她终于找到了这几天围绕在魏长天身上的诸多疑问的答案。 为什么魏长天会问自己那么多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魏长天能够提前知晓叛军将要攻城的消息。 为什么魏长天会屡次帮助自己和贺景。 为什么那天魏长天身上会有血迹。 还有刚刚杨柳诗说过的话,以及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跟贺景一样,当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之时,翠儿也只能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 “公、公子,那我们怎么办.” 茫然失措的看着贺景,翠儿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泪水一瞬间便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毫无疑问,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跟魏长天走,但又知道自己没有抵抗的能力,便只能将一切希望全部寄托在贺景身上。 “公子,我、我们回乐安府吧!” “不、不行,公子你还要参加科举,走不得。” “那、那我走!今夜我就走!” “我走了他应当就不会再找来了吧!” “我、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无比慌乱的说着话,翠儿下一刻便想要跑出门去收拾行李“逃难”。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过门槛的一刹那,这才突然发现贺景自始至终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公、公子.” 蓦然停住脚步,无比艰难的回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贺景,翠儿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死死捂住嘴巴,眼神是那样的不可置信。 不过可能是因为自己丫鬟的身份,也可能是因为能够理解贺景的苦衷,翠儿并未有任何过激的表现。 她只是就这样满脸泪水的看着贺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不停哽咽道: “公、公子,不要” “不要将我送给他.” “求、求求你了,不要” “.” 双手微微颤抖,贺景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看翠儿此刻的样子。 他想要劝翠儿一些话。 比如“魏长天权势极大,跟着他你定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比如“魏长天并非如传闻中那般残暴”,比如“这是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机会”,等等等等。 类似的话贺景随口便能说出很多。 但此刻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因为贺景连自己都劝不了。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并非真的觉得翠儿跟着魏长天会更好,自己其实只是不敢拒绝后者而已。 所以,到头来,他便只能艰难的说出一句—— “他是魏阎罗,我们逃不掉的” “.” 翠儿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书房的。 虽然贺景并未明确说出要将她送给魏长天,但那句话的意思却已再明白不过了。 从某个角度而言,翠儿确实能理解贺景的无奈于痛苦。 毕竟她哪怕再不懂世事,也明白对能够灭掉整个大乾的魏长天来说,贺家恐怕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可是 愣愣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翠儿的眼神空洞洞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现在又该怎么办。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刺眼的阳光逐渐变得黯淡、进而又一点点消失之时,院门外也响起了马车驶过的声音。 翠儿慢慢抬起头,然后便在新月的清辉中摇摇晃晃向着院门走去。 “啪!” 另一边。 就当翠儿经过一下午的挣扎之后决定不让贺景为难,主动前来“献身”之时,刚刚回到小院的魏长天则是一脸兴奋的把一柄长剑拍在了杨柳诗面前。 “哈哈哈!今儿景家的私库被找到了!看看我在里面发现了啥!” “.” 颇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杨柳诗本来是想等着魏长天回来就立刻“审一审”翠儿的事的。 结果见后者这么开心,她便只好暂且先看了一眼剑柄上的小字。 “承影.相公,这剑怎么了?” “哈哈!这可是好剑!跟之前我让我爹去找的那几把一样,都是绝世神兵!” 魏长天美滋滋的拿起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长剑,随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竟未曾发出一丁点声音。 【承影(无形):剑(地级),蛟分承影,雁落忘归,天色愈暗,剑愈归于无形,可以灾邪之气加持剑招,400点数】 又是一柄天道气运专属神兵! 万万没想到,这次跑来大乾竟然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看得出魏长天现在确实是有够惊喜。 毕竟这承影不仅仅是一柄神兵,并且还是立刻就能发挥作用的神兵。 此前在得到元屠、纯钧等四柄神剑之后,再加上龙泉,魏长天已经拥有了五柄“天道神兵”。 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将黄龙和蛊雕“具形”,变成可以直接参战的战力。 而现在,能够具形的气运神兽又多了一只。 便是承影所对应的蠃鱼。 虽说蠃鱼的外观看起来没有黄龙和蛊雕那么牛逼,反倒有些人畜无害的萌感。 但不管咋说这都是一只具备实打实二品实力的神兽,相当于自己身边又多了一个二品打手,如此意外之喜魏长天自然会开心。 不过他兴奋了一阵之后,却也发现了杨柳诗的表情有些不太对。 “你咋了?” 将承影收回星辰刀鞘,魏长天疑惑道:“这么看着我干啥?” “相公猜一猜呢?” 杨柳诗端坐在椅子上,抿着嘴笑道:“你猜奴家为何这样看你。” “嘶上次你见到顾盼儿之后也是这种表情。” 魏长天回忆了一番,旋即大声喊冤:“可最近我真没招惹什么女人啊!” “哦?” 杨柳诗瞥了他一眼,也不再绕弯子:“那程姑娘是怎么回事?” “程姑娘?” 魏长天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程姑娘是谁?” “便是同住在这条巷子里,长得特别像尤姑娘的那个。” 杨柳诗直接摊牌:“今天奴家见到她了,她说相公曾去找过她好几次哩。” “啊,你说翠儿啊。” 听到这,魏长天当下便明白杨柳诗想问啥了。 因此他也不等后者发问,干脆先一步解释道: “我去找她只是觉得她跟尤佳太像了,好奇而已,真没有别的意思。” “是么?” 杨柳诗故意调侃道:“那相公在午门大杀四方之后还不忘给她带绿豆糕回来?” “咳,那什么,顺手罢了。” 干咳一声,魏长天有点尴尬的嘟囔道:“别说她只是长得像尤佳,哪怕她就是尤佳” “若就是尤姑娘的话,相公又要做什么?” 见魏长天突然卡了壳,杨柳诗立刻追问道:“是不是就要将人带走啦?” “我” 张了张嘴,魏长天也不知咋想的,竟没能立刻答出这个问题。 好在就在此时,张三从门外走了进来,算是暂且帮他解了围。 “公子,程姑娘此刻在院外,说是想见你。” (本章完) 第962章 破镜难重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对视一眼,魏长天和杨柳诗都有些惊讶,不知道翠儿为什么突然就找上了门来。 “肯定是你今天把人家吓着了,她想要来替我解释一下。” 瞥了眼杨柳诗,魏长天对张三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是。” 答应一声,张三走出房间,很快便将翠儿带了进来。 而待翠儿低着头走进来之后,魏长天和杨柳诗则立刻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嘴唇煞白、眼眶通红,眼角还有泪痕. “程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皱了皱眉,杨柳诗看了魏长天一眼后便走近一些,拉着翠儿的手问道:“怎得这般样子?” “夫、夫人.” 轻轻将手抽回来,翠儿并未回答,只是小声说道:“我能与魏公子单独说几句话么?” “嗯?” 表情一愣,杨柳诗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魏长天,眼神有些惊讶,又有些调侃,就好似在说“你的小情人要单独与你说话呢”。 而魏长天此刻自然是更加疑惑,犹豫了一下后才冲着杨柳诗摆了摆手。 “那你先回屋吧。” “.是,相公。” 轻轻应了一声,不管杨柳诗私底下跟魏长天是如何相处的,但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最顾及后者的面子,因此当下便与张三一道往门外走去。 只不过她出门之前却又稍稍转回头来瞪了魏长天一眼,明显就是“这下我看你还如何狡辩”的意思。 “.” 翻了个白眼,魏长天没说啥,就这样颇为无奈的目送杨柳诗离开,等到房门关好之后才将视线落在低头不语的翠儿身上。 “翠儿姑娘,怎么了?” 看了看翠儿脸侧凌乱的发丝和发间的桃花簪子,他微微皱着眉问道:“你与贺兄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魏公子。” 抬头来盯着魏长天,看得出翠儿此刻有些恐惧。 但她还是鼓足了全部勇气,颤声反问: “你当真是魏阎、阎罗么?” “.” 眼神一变,不过瞬间便又恢复平静。 魏长天眼中的异样一闪而逝,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贺兄他已经猜到了。” “所、所以就是真的了?” 翠儿出于本能的后退了半步,声音既绝望又悲凉。 其实来之前她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或许只是贺景想多了。 可现在既然魏长天都已承认了,那她便也只能 双手死死攥住衣角,头一点点埋低。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翠儿的呼吸逐渐不再急促,但却始终不敢再抬头看魏长天。 她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道: “魏公子,奴婢与那位尤姑娘真的很像么” “.” 目光一滞,这下轮到魏长天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是、是夫人说的。” 翠儿倒没隐瞒什么:“夫人今天遇见奴婢时便错把奴婢误认成了一位尤姓姑娘,奴婢也因此才明白那日公子为何会登门。” “想来那位尤姑娘不仅与奴婢长得像,她一定也很喜欢桃花吧” “.原来如此。” 摸了摸鼻子,魏长天心中了然的同时也多少有点尴尬。 估计是杨柳诗第一次今天碰见翠儿时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才使得后者误会了。 当然了,也不完全是误会。 毕竟自己之所以接触翠儿和贺景,确实是因为尤佳。 只不过自己真没啥别的意思的就是了。 “咳,翠儿姑娘,那位尤姑娘与我曾是.好友。” “因此我前几日第一次见到你时不免有些好奇,便冒昧打搅了你与贺兄” 干咳一声,魏长天想着跟翠儿解释一下,以免后者误会的更深。 然而他话才说到一半,却见翠儿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魏、魏公子。” “奴、奴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女子,您若想带奴婢走,奴婢不敢不从。” “日后不管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一定会尽力去做。” “只、只求您可以高抬贵手,放、放过我家公子。” “奴婢只有这一个请求,但求公子应允” “.” 跪在地上,翠儿声音颤抖,但语气却又有几分坚决。 看得出她是真的打定主意要主动献身,来换取贺景和贺家的平安无事。 只是这些话在魏长天听来无疑有些哭笑不得。 好家伙,直接“提前就范”是吧。 看着面前颇有点“舍身取义”这意思的翠儿,脑海中莫名蹦出来了一句话。 小娘子,你也不想你家公子出事吧. 淦,什么乱七八糟的。 摇摇头将这些有的没的抛之脑后,魏长天苦笑着打断道: “我算是听懂了。” “你与贺兄是不是以为我要带你走?只因为你长得与那尤姑娘相像?”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大可不必有此担忧。” “我刚刚说了,我与那尤姑娘只是好友而已,对你也仅仅不过有些好奇罢了。” “至于为什么要帮你们.你们就当缘分便是。” “所以我并不会做什么夺人所爱之举,你也不必跑来为贺兄求情。” “因为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对贺兄如何,否则此前又何必几次提醒你们?”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一口气把该说的全部说完,魏长天总算是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而翠儿听到这些之后也终于又一次抬起了头,眼中写满了茫然。 她愣了好半晌,这才弱弱的问道: “公、公子,你当真.” “当真!” 魏长天毫不犹豫的肯定道:“我没想过要带你走,更不会对贺兄和贺家如何,你放心就是!” “.” 呆呆地看着魏长天,翠儿再没有怀疑。 毕竟以魏长天的身份,若真想带她走,压根就不需要通过哄骗的方式,直接抢人就是了。 所以既然魏长天说了不会,那就一定是真的不会了。 那么,终究还是自己想多了么? 当误会终于解开,翠儿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何心情。 讲道理她应该开心才对,毕竟如此一来她便不需要与贺景分开,贺景也不需要因此而挣扎和痛苦了。 可不知为何,翠儿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突然就对魏长天有了好感,亦或是在遗憾没能跟着后者享尽荣华富贵。 翠儿只是突然想到了当时贺景的态度 这一切就像是前世的某些“人性测试实验”。 节目组找了一群人扮演劫匪,拦住了一对情侣。 男生见状掉头跑了,只留女生一个人惊恐万状的被堵在原地。 然后摄制组现身,告诉两人一切都是假的,他们只不过在录一个节目,让两人不要放在心上。 但这种事如何真的能够不放在心上呢? 是,劫匪是假的,危险是假的。 可面对危险时的反应却是真的。 试想,此事之后,女生又该如何劝说自己忘记当时男生抛下自己逃跑的那一幕呢? 当然了,拿贺景和翠儿的事跟上面这个实验类比是多少有些不恰当的。 毕竟贺景面对的可不是劫匪,而是数个王朝范围内最具权势的人物之一。 并且一旦处理不当,他的损失也不单单只是些钱财而已,或许便是全家人的命。 所以,贺景的处境无疑要更加危险绝望。 只是其中的道理却是相通的。 破镜难圆。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不论是在何等情况下发生的,都将再无法弥补。 而这便是翠儿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的原因. “好了,既然误会都解开了,你便也别跪着了。” 另一边,魏长天暂且还没想到这些,见翠儿仍呆呆的跪在原地,便伸手将后者扶了起来。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你就早些回去跟贺兄说明白,以免他还要担惊受怕的张三!来送一下程姑娘!” “.是。” “奴婢会将事情与我家公子说清楚的。” “多谢公子.” 轻轻咬着嘴唇,翠儿道了一声谢,然后就恍恍惚惚的被张三送走了。 而待她走后不久,杨柳诗立马就回到了房间里,笑盈盈的问道: “相公,方才跟程姑娘说什么悄悄话了?” “我服了,感情你们一个个的就真觉得我不是啥好人呗。” 翻了个白眼,魏长天这下总算知道杨柳诗此前为何会“阴阳怪气”了。 他几句话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而后者至此也才终于相信了他是真的没打算要拿翠儿来“代替”尤佳。 “啊,原来竟是奴家错过相公了。” 小声嘟囔了一句,虽然嘴上说着“错怪”,但杨柳诗脸上丝毫不见愧疚,反倒“反客为主”的怪罪道: “相公你也真是的,既然不打算将人带走,还去招惹人家程姑娘做什么。” “我怎么就招惹她了?” 魏长天毫不示弱:“要不是你今天说漏了嘴,她也不会知道尤佳的事,又哪里会误会到这种程度?” “哼,奴家当时不过是一时不慎罢了,谁能想到天底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呢。” 杨柳诗说着说着又搬出那三盒绿豆糕的事来:“再说了,相公又是提醒人家程姑娘别出门,又是帮着买绿豆糕,奴家想歪一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得得得,我吵不过你。” 摊手摆出投降状,魏长天懒得跟杨柳诗继续拌嘴,便企图结束这个话题。 “反正现在误会都说开了,此事也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唉,相公你倒是没事了.” 杨柳诗看过来,幽幽的叹道:“但只怕贺公子和程姑娘那边却还没完呢。” “嗯?啥意思?” 魏长天一愣,有些不解:“他们怎么了?为啥没完?” “相公猜猜呢?” “我哪里猜的” 声音戛然而止,经过杨柳诗这一提醒,魏长天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楞了一会,然后苦笑着摇摇头。 “我说为什么刚刚翠儿的表情那么怪呢,感情是因为这个啊。” “不过这也就是暂时的吧。” “毕竟这种事换做是谁都没办法,她应当慢慢就能理解贺景的。” “相公,这就是你不懂女人的心思了。” 杨柳诗笑着否定道:“程姑娘既然肯主动来找相公,便说明她对贺公子是真心的,自然也定能理解贺公子的难处。” “只是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又是另一回事。” “就比如说此前在烟云山那一次。” “萧风当时不是让相公在自己和奴家之间选一个么。” “奴家那时候心里只想着相公不要选奴家,只想着相公能活着就好。” “但若当时相公真选了自己,那奴家” 很明显,杨柳诗本来是想着用自己的切身经历来举一个生动的例子。 结果话说这这里她却突然顿住了,似乎也不清楚如果当时魏长天真的在两人当中选了自己,她之后会怎么做。 而另一边魏长天见她突然不说话了,反倒是来了兴致,笑着追问道: “接着说啊,如果我选了自己,你就怎么样?” “奴家.” 杨柳诗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奴家也不知道!” “哈哈哈哈!那你现在还说什么?” 魏长天被逗乐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又哪里知道人家翠儿是怎么想的?” “我、我” 被魏长天一语怼到重点,杨柳诗气鼓鼓的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便干脆直接下了结论。 “反正程姑娘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 “.” 另一边。 书房里烛光昏暗,映着贺景和翠儿的表情各不相同。 就在杨柳诗和魏长天插科打诨的同时,翠儿已经把魏长天方才的原话全部跟贺景重复了一遍。 而正如杨柳诗所说,虽然明知自己或许不该有这种想法,但翠儿此刻的心里确实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至于贺景 “翠儿,你.” 表情同样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感觉,贺景看着面前的翠儿,轻声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后者却轻轻打断道: “公子,我累了,想要去歇一歇。” “.好。” 脸上浮起一丝落寞之色,贺景点了点头:“你去吧。” “嗯” “吱呀~” 房门推开又闭合,屋内屋外的两人仅隔着一扇木门,却已再看不见彼此。 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在无时无刻追求理性,却又始终无法逃脱感性的控制。 这一点不光是翠儿和贺景,其实连好似要“幸运”许多的杨柳诗和魏长天也是一样。 否则,杨柳诗也不会回答不出刚刚那个问题。 而魏长天也不会在几天前走进这座小院,问出那句“你也喜欢桃花么?” (本章完) 第963章 竟然是许全赚的最多 大暑过后,之后的几天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事发生。 魏长天依旧每天会去皇宫处理一些事情,而杨柳诗则仍没事便去城中逛街。 最后那个逃掉的景家“余孽”已经死了,尸体已运回京城,与其余景家之人一起葬入了皇陵之内。 朝廷的各个部门在经历过一轮大换血之后大都重新开始运转,甚至就连普通百姓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似乎大家已经接受了大乾亡国的事实,除了偶尔会议论上几句之外,仿佛仅在短短半月的功夫里便将一切屈辱所遗忘。 但很明显,很多人只不过是把曾经的大乾深深埋藏在了心底,等待着以后有朝一日可以重见光明。 当然,这一天会不会到来谁也不知道。 可能有,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或许不出几年,苏启便会被赶出皇宫,某个或真或假、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景家之人再次坐上龙椅、复辟大乾。 或许几年之后,大家发现在新朝统治之下的生活也算不错,慢慢不再想着复国这等事。 又或许就如同前世的“反清复明”一样,总有一些人不甘心,想要做些什么,却又屡屡失败,然后再继续尝试,就这么长久以往的抗争下去。 总之,待魏长天走后,以上这些都有可能发生。 不过最起码在眼下,当这位“活阎罗”仍留在大乾时,大乾确实已无人敢再有所反抗了。 因此就这样,苏启的登基大典终于是定下的日子,在钦天监的一通推算之下定在了七月初五这个大吉之日。 而魏长天离开大乾的时间便也因此确定了下来,便在大典完成后的第二天,七月初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虽然如今距离向梁沁承诺的“立冬之前”还有足足三个月,魏长天完全可以在大乾再多待一段时间。 但后者觉得实在没啥必要。 甚至魏长天压根都不在乎以后大乾余党会不会卷土重来,苏启能不能坐稳皇位。 他自始至终的目的就仅仅只有灭掉大乾,让天下人都清楚他“睚眦必报”的作风而已。 至于大乾被灭之后又会发生什么,魏长天才懒得关心。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呢。 “公子,登基大典的诸多事宜皆已定下了,您看看是否哪里还需要改一改?” 还是那间“临时办公室”,“中央空调”的冷气依旧开的很足。 苏启躬身将一本册子递到魏长天面前,上面都是有关登基大典的一些细节。 又不是自己当皇帝,魏长天当然没工夫管这些,所以连翻开都没翻开,只是笑着把册子推了回去: “苏大人,大典之后我便要动身回大蜀了,子木也要跟着一起走,到时新朝上上下下一应事务都需得你自己拿主意。” “所以眼下除非遇到什么你无法解决的大事,否则便不用事事都来跟我讲了。” “我相信你应当都能处理好的。” “这是,小人明白。” 表情复杂的将册子拿在手中,苏启轻轻点了点头。 看起来他好似有点紧张,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当皇帝没经验导致的。 “公子,那小人便先告退了。” “嗯。” “.” 看着苏启转身走出房间,魏长天喝了口茶,问向仍坐在旁边的李子木。 “还有五天,观空那边有何进展?” “回公子,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李子木轻声回答:“眼下已基本可以确定,观空与林直确实都在城中。” “行,记得钓出他们之后先不要轻举妄动。” 魏长天点点头:“这次尽量不能让他们再逃掉了。” “是公子,奴婢明白。” 李子木应了一句,然后垂下眼帘,明显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一些话。 “怎么了?” 另一边,魏长天见她这幅样子,便随口问道:“还有什么事?” “公子.” 李子木咬了咬嘴唇:“汤尘那边仍没有消息么?” “没有。” 魏长天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回答:“鬼谷宗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了,但还未查到他的命牌有无破碎。”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他们天道之子受天道气运庇护,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嗯” 轻轻点点头,李子木虽然没再多说什么,但其表情却表明了她现在仍旧十分担心汤尘的安危。 魏长天见状不由得笑着调侃道: “哈哈哈,现在楚先平也跟汤尘一样杳无音讯,怎么你只担心汤尘,却不见担心楚先平呢?” “啊?” 李子木眼神一愣,难得露出了一丝小女子的窘迫。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勉强找到了一个理由。 “楚、楚公子谋略过人,不论做什么都是谋而后动,想来不会有事的。” “反倒是汤尘,他、他” 声音越来越小,李子木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恐怕是这般解释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而真正的原因如今已经很明显了,无疑便是汤尘在她心中明显要更重要一些。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李子木不太清楚,魏长天更不会闲的没事八这种卦。 因此后者便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摆摆手岔开话题道: “好了,总之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你不用太记挂,最近便先安心帮苏启弄完登基大典,别的事等之后再说。” “对了,许全和支离呢?还没到么?” “哦,奴婢今早已经差人通知他们了,想来就快到了。” 表情逐渐变得平静,李子木倒也果真不再去想汤尘的事,认真回答了一句。 而待她话音刚落,张三的声音便自屋外传了进来。 “公子,许公子和支离姑娘来了。” 很快,许全和支离便走进了房间。 跟魏长天一样,这几天他们也没什么事可做,除了待在天狗军那边之外也会偶尔进城游玩一番,几日下来两人的感情倒是升温了不少。 当然了,许全是天道之子这件事现在已人尽皆知,自然也有不少心怀不轨之人在时刻盯着他们。 只不过这些天当中从未有人敢轻举妄动,应当是还在衡量着利弊得失。 毕竟许全是跟着魏长天混的,如果动他,那既有可能便会遭到后者的报复。 而自打魏长天连番灭了大回和大乾之后,大部分势力在动许全之前,都得好好掂量一下能否承担的起此举的后果。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们得衡量一下为了一个天道之子,他们能承受多大的损失。 很明显,这件事是因人而异的。 毕竟每个势力在此番大乱世中都有不一样的诉求,因此有人可能觉得为了一份天道气运而得罪一个强敌不值得,有人却觉得值得。 但对于“值不值得”的判断,这其实还并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他们得先具备杀掉许全的能力。 五品,擅长御妖,天狗军主将,新奉女帝的亲哥。 单就许全的实力和背景来说,虽然相较于普通人来说已是可望而不可即,但在一些大势力的眼中却算不得什么,正常情况下想要杀掉这么一个人并不困难。 不过事实却又好似并非如此。 如同魏长天刚刚所说的,想要杀掉一个有天道气运庇护的天道之子其实并不容易。 从天道之子的情报泄露,到现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仍没有任何一个天道之子身亡的消息传出。 当然了,这有可能是杀人者有意隐瞒了情报,以免被人盯上。 但也有可能就是天道之子至今一个没死。 因此不管许全的“纸面实力”多弱,想杀掉他想来都不会多么轻松。 更何况现在他的身边整日还跟着一位千年大妖。 所以,各方势力才没有一个轻举妄动,以免落得一个杀人不成、反在魏长天那里挂了号的结果。 也正因为这样,许全才至今都得以平安无事。 只不过不管是他本人、还是魏长天、支离,都十分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安静罢了。 许全不可能逃得过这场漩涡,日后总有一天需得直面这一切。 而到了那时,他所面临的的危机恐怕要远超此刻的想象。 “坐吧。” 屋中,许全和支离来了之后,李子木便很有眼色的走了。 等房门关好,魏长天便示意两人坐下,然后一面从袖中摸出一个玉匣,一面笑着对支离说道: “妖王,此前我曾答应过你,只要你随我来一趟大乾京城,我便将这三枚圣果奉还。” “现在既然你已做到了,那我便也信守承诺,将圣果还与你。” “唰!” 随手一丢,玉匣便落入支离手中。 虽然魏长天的那句“信守承诺”听起来很不要脸,但好在他终究还是没有耍赖第二次,总算是把圣果还给了支离。 而后者则是打开玉匣看了看,犹豫半天之后也第一次冲魏长天道了句谢。 “多谢.” “哈哈哈,谢就不用了,交易而已。” 大笑两声,魏长天半开玩笑道:“再说要不是这圣果于我没什么大用,我还真未必见得就会还给你。” “.” 眼神一愣,支离一时间有些哑然,也不知道魏长天说的是真话,还只是在开玩笑。 毕竟这圣果确实对人类没什么作用,只是对妖兽有着莫大的好处。 而之所以能让许全突破一级大境界,也不过因为后者是“妖异之道”的天道之子罢了。 魏长天估计是早已从别处打探到了这个情况,因此眼下才愿意“完璧归赵”。 不过不管如何,如今自己总归都拿回了圣果,这便是好的。 反正自己也没啥损失,甚至还因此阴差阳错的相识了许全. 捧着玉匣,悄悄扭头看了许全一眼,支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热恋女子才会有的柔情。 虽然活了数百年,道行已有千余年,但这位妖王如今还是第一次“谈恋爱”,不免有些“恋爱脑”。 甚至这使得她都忘记圣果其实本来有七枚了. “咳,妖王。” 另一边,魏长天没想到支离竟然在爱河里陷得这样深,赶紧干咳一声提醒道: “如果这三枚圣果没问题的话,那此事我们就两清了。” “哦,便依公子所言。” 支离总算是看了魏长天一眼:“魏公子,不知你还有别的事么?” “若没有的话我与许全便先走了,等下我们还要去听戏呢。” “.” 听戏??? 你俩这小日子过的挺舒坦啊?! 既无语又无奈的看了看支离,又看了看一旁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许全,魏长天沉默了半晌,这才苦笑不得的说道: “妖王、许公子,今日找你们来,我其实还想问问你们今后的打算。” “实不相瞒,过几日待苏启的登基大典结束后我便要返回大蜀了。” “而眼下这天下的局势不必我多言,想来你们应当也都清楚。” “所以我便想知道许公子你今后准备去哪里?” “是跟我一道回大蜀?还是去新奉?亦或是去长留山?” “若可以的话,你便提前与我说说。” “若不愿说也无妨,就当我没问便是。” 很快,魏长天终于是把他今天叫许全的主要目的说完了。 而后者也没怎么犹豫,应当是早已有了打算,立刻便回答道: “公子,若您不嫌弃我是个拖累,我愿随您回大蜀。” “是么?” 魏长天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毕竟相比于第五妖地和新奉,自己虽然树大招风,但同样也是那个最粗的“大腿”,许全这么选可以说非常合理。 “许公子言重了,既然你看得起我,那我们便一道回大蜀。” “你可以继续掌管天狗军,若有别的想法也尽可跟我说,只不过你小妹那边还需得你自己去说清楚。” “是,公子放心,我定会处理妥当的。” “嗯,这就好” 既然许全早已打定了主意,魏长天也乐得手底下多一个天道之子效力,因此两人没说几句话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而敲定此事后,魏长天又将目光移向支离,问道: “妖王,不知你是打算” “我自然要与我未来的相公在一起。” 在魏长天惊讶的目光中,支离毫不避讳,更不觉得羞怯,竟直接拉起许全的手理直气壮道:“既然他要去大蜀,那我当然会跟在身边。” “呃” 好家伙,天道之子的魅力这么大么? 这趟来大乾,许全提升了一级大境界不说,还这么轻松的就讨了一个妖王当老婆? 虽然魏长天还在这过程中出了不小的力,但如今见许全这般大赚特赚不免还是有一点羡慕。 淦!自己都还没有妖王老婆呢! “唉” 摆了摆手,在许全和支离略显疑惑的目光中,魏长天有气无力的叹气道: “行吧,你俩快看戏去吧。” “我一个人静静。” (本章完) 第964章 走之前的最后一件事 七月初五,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万丈奎光悬秘阁,九重圣色满龙楼。 作为封建社会最隆重的典礼,苏启的登基大典自然也无比庄重肃穆。 最重要的是,在一系列严密的布置之下,这场大典成功按计划走完了全部流程。 没有闹事的“前朝逆贼”,也没有不配合的“刁民”。 虽说相比于宁玉珂在蜀州自立为王那次,不论是朝官、兵差、百姓,今天每个参加大典的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是那么“情真意切”,但好歹也都没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于是,一场算不得多么“完美”,不过总归算是“顺利”的典礼便这么完成了。 自此,“大乾”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大汉”粉墨登场。 而作为新朝的开国皇帝,苏启也穿上了一身崭新的龙袍,于申时一刻坐在了龙椅之上,第一次接受了百官朝拜。 当“皇上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金銮殿中之时,他的眼中终于再也看不见一丝迟疑和愧疚。 历史的巨浪滚滚向前,从这一刻开始,生活在这片疆域上数万万人的命运被彻底改变。 大汉、大楚、新奉、大宁、大蜀。 此后,东西横贯数万里的五个王朝将在某人的影响下形成一个无比坚固的“战略同盟”,然后进入一段史无前例的高速发展阶段。 通书、通商、通婚,甚至是通政。 在未来的数年之中,魏长天利用他对这五个王朝皇室的“绝对控制力”,在五国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类似“联邦制”的利益共同体,进而又逐渐成为了一个放眼天下皆能占据一席之地的政治实体。 后世史书一般将这个政治共同体称作“五国盟”,或者是更直白的“魏盟”,并对这种明显不同于此前各种形式的国家联盟展开了无比细致的研究。 当然了,以上这些都是后话。 最起码眼下魏长天不仅没想过要拿前世欧盟的那套东西来改造封建帝制,甚至连今天的大典都没有露面。 不光是他,包括杨柳诗、许全、李子木等人也都始终未曾现身在登基大典,以及之后的国宴之上。 而至于他们在干什么. 小院附近,无数双眼睛从白天盯到入夜,直到戌时末才终于看见那扇紧闭的院门缓缓打开。 然后,仿佛早就商议好了一样,这些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便齐齐消失在了夜色中,化作一道道黑影向着同一个方向激射而去。 驱狼吞虎。 正如此前所说,这便是那个泄露天道之子情报的神秘人对魏长天设下的“明谋”。 他想要魏长天时刻处于一种如履薄冰的处境之中,进而不敢妄动。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的做法确实有效的将魏长天和全天下所有有意染指天道气运的势力摆在了对立面。 只不过他却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对于饥饿狼群来说,只要有的吃,其实吞掉哪只虎并不重要。 亥时初,城南,东篱楼。 作为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东篱楼客满时可以同时住得下数百人,平日里即便再晚也不会太过冷清,总能听到有住客的饮酒作乐声。 不过今日的东篱楼却仿佛有些沉寂。 虽说有不少木窗之后仍亮着烛光,但却鲜能听到什么动静,偶尔的杂音甚至都掩盖不住屋外的虫鸣。 “吱呀~” “义父,孩儿回来了。” 二楼尽头的最后一间客房,随着房门被轻轻推开,身着夜行衣的林直走入屋中,径直走到正坐在桌边的观空身侧。 “皇宫那边的国宴还未结束,不过天狗军都已陆续撤出城了。” “看来传闻没错,魏长天应当明日便会离开。” “义父,如此一来明日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 一边说话,一边将桌上的烛灯挑亮了一些。 半晌之后,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林直这才察觉到观空好似有些不对劲。 “义父?您怎么了?” “.你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抬眼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林直,观空终于缓缓问道:“有没有人跟着你?” “孩儿未曾发觉.” 林直眼神一滞,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紧绷:“义父,您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 没有立刻回答林直的问题,观空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窗外与平时并无二致的景象,然后才轻叹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魏长天那边呢?他今日都在做什么?” “回义父,魏长天今天一整天都未曾出门.” 眼中的古怪一闪而过,林直没有就刚刚的问题深究,很快便如实回答道: “孩儿觉得他可能是在交代离开大乾之后的事吧。” “嗯。” 观空微微点了点头,脸色却依旧有些不自然。 没再继续提问,也没有决定明天要不要尾随魏长天一起离开大乾。 他就这么沉默了半晌,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子母玉,应当是准备要给某人传信。 只是还未等他将玉灼热,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车声便先一步响起在了窗外。 “咕噜噜” 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极度安静的夜色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东篱楼毕竟是一家客栈,有旅客深夜乘车而归本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情。 可当观空听到这马车声的一刹那,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便再次变得强烈,甚至使得他慢慢站起身子,几步便走到了窗边。 “义父.” 皱眉轻唤了一句,林直不明白观空今夜是怎么了,也跟着来到窗边向外看去。 皎白的月光下,一辆十分普通的黑色马车便停在客栈门口,但却久久不见有人从车上下来。 “这” 手心突然冒出丝丝冷汗,林直的双眼一点点瞪大。 心底,天道之子那“无所不能”的第六感终于在此刻爆发,无以复加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这一秒,林直只感觉就仿佛有一个既虚无又真实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声嘶力竭重复着同一个字。 “逃!” “逃!!” “逃!!!” “.” “义、义父!!” 猛地后退半步,林直张大嘴巴,想要将这来自天道的预警说出来。 只是还不等他多说出哪怕一个字,东篱楼中所有亮着烛光的窗户便在一瞬间变得黑暗,甚至就连头顶的月光与星光、以及远处的万家灯火也同时诡异的消失了。 如同陷入了一片混沌的深渊,周遭所有的亮光皆在一眨眼的功夫里湮灭,林直一时间甚至都看不清观空此刻的表情。 他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里听见后者那好似有些颤抖的声音。 “幻、幻阵.” “可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可能.” “不、不可能” (阳阳过后第一天,先更一章,明天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啦!) (本章完) 第964章 走之前的最后一件事 七月初五,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万丈奎光悬秘阁,九重圣色满龙楼。 作为封建社会最隆重的典礼,苏启的登基大典自然也无比庄重肃穆。 最重要的是,在一系列严密的布置之下,这场大典成功按计划走完了全部流程。 没有闹事的“前朝逆贼”,也没有不配合的“刁民”。 虽说相比于宁玉珂在蜀州自立为王那次,不论是朝官、兵差、百姓,今天每个参加大典的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是那么“情真意切”,但好歹也都没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于是,一场算不得多么“完美”,不过总归算是“顺利”的典礼便这么完成了。 自此,“大乾”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大汉”粉墨登场。 而作为新朝的开国皇帝,苏启也穿上了一身崭新的龙袍,于申时一刻坐在了龙椅之上,第一次接受了百官朝拜。 当“皇上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金銮殿中之时,他的眼中终于再也看不见一丝迟疑和愧疚。 历史的巨浪滚滚向前,从这一刻开始,生活在这片疆域上数万万人的命运被彻底改变。 大汉、大楚、新奉、大宁、大蜀。 此后,东西横贯数万里的五个王朝将在某人的影响下形成一个无比坚固的“战略同盟”,然后进入一段史无前例的高速发展阶段。 通书、通商、通婚,甚至是通政。 在未来的数年之中,魏长天利用他对这五个王朝皇室的“绝对控制力”,在五国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类似“联邦制”的利益共同体,进而又逐渐成为了一个放眼天下皆能占据一席之地的政治实体。 后世史书一般将这个政治共同体称作“五国盟”,或者是更直白的“魏盟”,并对这种明显不同于此前各种形式的国家联盟展开了无比细致的研究。 当然了,以上这些都是后话。 最起码眼下魏长天不仅没想过要拿前世欧盟的那套东西来改造封建帝制,甚至连今天的大典都没有露面。 不光是他,包括杨柳诗、许全、李子木等人也都始终未曾现身在登基大典,以及之后的国宴之上。 而至于他们在干什么. 小院附近,无数双眼睛从白天盯到入夜,直到戌时末才终于看见那扇紧闭的院门缓缓打开。 然后,仿佛早就商议好了一样,这些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便齐齐消失在了夜色中,化作一道道黑影向着同一个方向激射而去。 驱狼吞虎。 正如此前所说,这便是那个泄露天道之子情报的神秘人对魏长天设下的“明谋”。 他想要魏长天时刻处于一种如履薄冰的处境之中,进而不敢妄动。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的做法确实有效的将魏长天和全天下所有有意染指天道气运的势力摆在了对立面。 只不过他却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对于饥饿狼群来说,只要有的吃,其实吞掉哪只虎并不重要。 亥时初,城南,东篱楼。 作为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东篱楼客满时可以同时住得下数百人,平日里即便再晚也不会太过冷清,总能听到有住客的饮酒作乐声。 不过今日的东篱楼却仿佛有些沉寂。 虽说有不少木窗之后仍亮着烛光,但却鲜能听到什么动静,偶尔的杂音甚至都掩盖不住屋外的虫鸣。 “吱呀~” “义父,孩儿回来了。” 二楼尽头的最后一间客房,随着房门被轻轻推开,身着夜行衣的林直走入屋中,径直走到正坐在桌边的观空身侧。 “皇宫那边的国宴还未结束,不过天狗军都已陆续撤出城了。” “看来传闻没错,魏长天应当明日便会离开。” “义父,如此一来明日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 一边说话,一边将桌上的烛灯挑亮了一些。 半晌之后,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林直这才察觉到观空好似有些不对劲。 “义父?您怎么了?” “.你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抬眼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林直,观空终于缓缓问道:“有没有人跟着你?” “孩儿未曾发觉.” 林直眼神一滞,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紧绷:“义父,您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 没有立刻回答林直的问题,观空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窗外与平时并无二致的景象,然后才轻叹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魏长天那边呢?他今日都在做什么?” “回义父,魏长天今天一整天都未曾出门.” 眼中的古怪一闪而过,林直没有就刚刚的问题深究,很快便如实回答道: “孩儿觉得他可能是在交代离开大乾之后的事吧。” “嗯。” 观空微微点了点头,脸色却依旧有些不自然。 没再继续提问,也没有决定明天要不要尾随魏长天一起离开大乾。 他就这么沉默了半晌,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子母玉,应当是准备要给某人传信。 只是还未等他将玉灼热,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车声便先一步响起在了窗外。 “咕噜噜” 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极度安静的夜色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东篱楼毕竟是一家客栈,有旅客深夜乘车而归本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情。 可当观空听到这马车声的一刹那,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便再次变得强烈,甚至使得他慢慢站起身子,几步便走到了窗边。 “义父.” 皱眉轻唤了一句,林直不明白观空今夜是怎么了,也跟着来到窗边向外看去。 皎白的月光下,一辆十分普通的黑色马车便停在客栈门口,但却久久不见有人从车上下来。 “这” 手心突然冒出丝丝冷汗,林直的双眼一点点瞪大。 心底,天道之子那“无所不能”的第六感终于在此刻爆发,无以复加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这一秒,林直只感觉就仿佛有一个既虚无又真实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声嘶力竭重复着同一个字。 “逃!” “逃!!” “逃!!!” “.” “义、义父!!” 猛地后退半步,林直张大嘴巴,想要将这来自天道的预警说出来。 只是还不等他多说出哪怕一个字,东篱楼中所有亮着烛光的窗户便在一瞬间变得黑暗,甚至就连头顶的月光与星光、以及远处的万家灯火也同时诡异的消失了。 如同陷入了一片混沌的深渊,周遭所有的亮光皆在一眨眼的功夫里湮灭,林直一时间甚至都看不清观空此刻的表情。 他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里听见后者那好似有些颤抖的声音。 “幻、幻阵.” “可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可能.” “不、不可能” (阳阳过后第一天,先更一章,明天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啦!) (本章完) 第965章 林直的选择 黑暗。 深邃至极的黑暗。 很明显,就如同魏长天当初陷入云安寺幻阵时一样,观空和林直此刻竟也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坠入了一个强大的幻阵之中。 但这个幻阵无疑不可能是原本就存在于此的。 那么便只会是有人早就悄悄在这附近做了布置,然后又在此时突然激发。 所以,这个人是谁? 究竟是谁有能力做到这些?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观空虽然曾继承过云安寺幻阵,但他并非什么阵法大师。 不过即便如此,他却也能判断出布置这样一个幻阵所需花费的力气绝不会少。 毕竟这并不是那种只可遮蔽景象的普通阵法,竟是一个确确实实具备“空间隔绝”效果的大型“屏障”。 而这种幻阵最起码也得需要数个、甚至十数个上三品高手同时配合才能完成。 可问题是现在城中并无任何一个能一下子拿出这样多高手的势力啊。 苏启那边,前朝的武将大都逃了,仅剩的上三品高手屈指可数。 魏长天那边人更少,即便算上天狗军中的武将,有上三品境实力的武人也不过四五个。 虽然观空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就是魏长天做的。 但他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后者是怎么悄悄在自己身边布置下这样一个大阵的。 甚至他连魏长天是如何找到自己的都想不明白。 不过很快这都不重要了。 因为没过多久,观空便亲眼看到了答案。 “义父!!” 一声惊喝炸响在耳边,犹如闷雷一般令观空恍惚了一瞬。 愣愣的瞪大着眼睛,顺着林直无比惊慌的视线,观空看到那辆停在东篱楼院门外的马车上终于走下了一个人。 是的,明明周遭一片漆黑,但他又确实能无比清楚的看清那人的模样。 棱角分明、一身黑袍、面无表情。 不是魏长天又是谁? “呼” 另一边,就在观空和林直屏住呼吸看向马车之时,刚从车上下来的魏长天也抬头看了看。 三人的目光在漆黑的半空中相撞,数息之后才慢慢分开。 在心底轻轻松了口气,魏长天收回视线,嘴角多了一丝冷笑。 自打上次在临川城被两人借助遁术逃脱后,时隔一个月,自己总算是又一次找到了对方的踪迹。 魏长天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靠的不是别的,其实正是那些藏在暗中的眼睛。 你们不是想要天道气运吗? 那好,那眼下城里就有个现成的天道之子。 我们一起把他找出来,然后我只要杀了其中那个老和尚就行,林直归谁就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 同时跟这么多势力达成了如此交易,这事儿乍一听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但其实仔细想想也很正常。 毕竟对于各方势力来说,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样一个“馅饼”。 自己不合作,总有别人会跟魏长天合作,到时候林直便会落入他人之手。 因此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插上一脚。 更何况有魏长天出手,此事的成功概率无疑很高,且自己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万一林直真的落入自己手中,那这便是一个无比划算的买卖。 即便到头来没能得到林直也不亏,最起码有了这次之后,自己以后或许还能跟魏长天有第二次“合作”的机会。 各方势力都很清楚,魏长天一定早就掌握着有关天道之子的更为详细的情报。 所以既然暂时不敢动魏长天,那还不如先加以利用。 没错。 不论是在魏长天眼里,还是各方势力眼里,他们都是在利用对方。 而究竟是谁利用了谁,这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魏长天通过此次“出卖”林直,将他与这些势力的关系从完全的对立,转变成了一种既对立又可以合作的微妙局面。 俗话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嘛 “诸位。” 笑了笑,魏长天一步踏出,径直迈入了东篱楼。 “动手吧。” “.” “砰!!” “砰砰砰砰!!!” 走过东篱楼前院,穿过前堂,向着位于二楼尽头的房间一步步走去。 就在魏长天喝出“动手”二字之时,激烈的打斗声便已响起,足以可见各方势力的高手有多么卖力。 很明显,这些人之所以肯如此拼命,当然不是因为对魏长天言听计从,想来只是想尽快杀掉林直夺取天道气运罢了。 毕竟既然能被派来监视魏长天,他们指定都不会是平平无奇之辈,也无疑都想要借此大好机会搏上一搏。 而至于这些人能不能杀掉林直,魏长天其实还真不在乎。 虽然一个天道之子便代表着一千五百系统点、一个天道神通、一只气运神兽,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很想把这些同样收入囊中的。 但另一方面,林直被别人杀了对他而言也有好处。 所以魏长天眼下才并不在意林直的情况,很清楚他的首要目标仍旧是观空。 “沧啷!” 拔出龙泉剑,迈过最后一级楼梯,不远处的交战场面跃入眼帘。 短短几十息的功夫,整个客栈二楼已是一片狼藉,各间客房早已被“打通”,变成了一整片刀光剑影的战场。 毫无疑问,没有任何“价值”的观空并没有成为众人的目标,各方势力的高手皆有意避开了他,只是不停向着林直猛攻。 而林直则是早已召出了那只生有四只翅膀的无面异兽,在观空的帮助下勉力维持。 魏长天跟观空交过手,知道后者的实力要远超一般二品,跟如今的自己相比差不了太多。 所以如果观空全力以赴,眼下绝不会是这般局面。 那么,这无疑便意味着观空是在故意留手 “.” 眯了眯眼,魏长天藏身于黑暗之中,饶有兴致的看着不远处的战局,并未着急参战。 在他看来,观空之所以没有用出全力,无疑是还在犹豫要不要先一步夺走林直的天道气运。 毕竟就眼下的局面来说,只有五品的林直今日恐怕很难逃的过这一劫。 所以观空与其救他,还不如杀人夺运之后自己逃命。 反正魏长天也不觉得他对林直有什么真感情 拎着龙泉剑,死死盯着观空的一举一动,魏长天已然想好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了。 观空先杀了林直,然后自己再出手杀了观空。 不仅达成了目标,顺便还把天道气运也抢到了手。 甚至如此一来,各方势力都不好说什么。 我确实没想打林直的注意,但谁知道观空竟然会杀了他自己的义子呢? “啧啧啧” 咂咂嘴,魏长天心里越想越美,而不远处的局面也好似的确在往他预计的方向慢慢发展。 只见观空的视线已经越来越多的落在了林直身上,且表情明显也越发阴冷,感觉随时都会在后者背后来上一下。 然而也就在此时,林直却毫无征兆的猛地一闪身,突然拉开了与观空的距离。 嗯? 察觉到不对了? 眉头一皱,魏长天下意识的以为林直这是在提防观空会下黑手。 不过下一刻,当那四翼无面神兽猛地化作一团不停扩散的黑雾,旋即便将各方势力的高手尽数笼罩其中之时,他竟然听到了一句完全出乎意料的嘶喊: “义父!!孩儿拖出他们!!” “你快逃!!!” (本章完) 第966章 我没兴趣 由虚转实,无面异兽变成黑雾,进而将诸多高手尽数笼罩其中,最后嘶喊出这样一句话这一切全部是在瞬间完成的。 由于除了魏长天之外别人并看不到气运神兽,故而在这些高手眼里,如此一大片黑雾应当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所以他们才会反应不及被黑雾吞没,甚至竟没有一个能够逃脱。 “凭空”制造出这么一大片雾气,林直要做的当然不仅仅只是“混淆视听”。 因为当众人陷入黑雾之中后,一切打斗交手声便皆诡异的戛然而止,只有茫茫浓雾在无声的翻滚。 所以. 也是幻阵。 魏长天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如此判断。 毕竟林直的天道神通本来就跟“幻术”有关,因此仅凭一己之力暂且困住这么多高手倒也不算特别夸张。 但魏长天万万没想到林直这么做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观空。 别说他想不到了,就连观空此刻仿佛也没能反应过来,脸上写满了惊讶。 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那片黑雾. 或许是因为林直的“舍身救父”让他产生了一丝愧疚。 或许是在后悔刚刚没有“先下手为强”杀了林直,使得现在多了许多麻烦。 总之不管因为什么,只见观空就这么在原地愣了一瞬,然后身形一闪,竟直直向着不远处的黑雾冲去。 他可能是想去救人,也可能是想去杀人。 而不论观空是出于哪个目的,魏长天自然都不可能让其如愿以偿。 “铮!!!” 剑光横贯虚空,犹如一道银色闪电,下一刻便激射至观空身前。 后者身形猛地一滞,死死盯着突如其来的剑芒,直到那道银光之后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魏长天” 声音低哑,观空的表情无比阴冷。 他全身内力逐渐变得暴躁,赤红色的邪煞之气丝丝流转身侧,血色邪佛虚影已隐约可见。 而对比之下魏长天的模样就要淡定许多,仍然只是手握龙泉剑拦在黑雾之前,就连声音也没什么波动。 “观空,又见面了。” “.” 再次相见,两人都没说太多废话。 又或者说就目前的局面而言,他们也没啥可说的。 既然双方都想对方死,且绝无可能调和,那么接下来自然是要决出一个胜负生死才能罢休。 只不过跟上次魏长天陷入云安寺幻阵之时相比,如今局势的优劣却是完全反了过来。 身处在如此幻阵里,观空逃不了。 即便是遁术也不行。 因为遁术的传送目的地只能是“目之所及”之处,而幻阵之内的一切却皆是虚幻。 换言之,不论观空用何种手段,在破阵之前都离不开阵法的范围之内。 除非能够触发清绝玉佩。 只是已经杀过太多大人物的魏长天如何会犯下这么低级的失误。 那么如此一来,观空的“求生之路”便只剩下了最后一条—— 击败魏长天。 “.” 目光越发冰冷,尚未开打,观空的脸色却已是无比难看。 上次在临川城的那一幕尤历历在目,魏长天只用了一剑便斩碎了他的邪佛法相,甚至触发了他身上的一枚保命至宝。 观空虽并不知晓“神击符”的存在,但却能判断出这是一种“一击必杀”的神通。 当然了,观空此刻其实不在乎这样的神通。 他真正担心的,是魏长天之后展现出来的“硬实力”。 午门之上一人对十四个上三品高手鼎盛时期的观空倒是勉强也能做到这一点。 可自打云安寺幻阵被破,阵法的反噬使得他身受重伤之后,观空的实力便大打折扣,如今能够发挥出来的连此前的一半都不到。 故此,观空十分清楚眼下自己绝不是魏长天的对手。 如果真的打起来,那自己一定会被制住,然后被杀掉。 那么 “放我走,我可以告诉你我身后之人是谁。” 强忍住心中的不甘,只见观空慢慢敛起于周身萦绕的血色赤芒,一字一顿的低声说道: “我想你应该很感兴趣。” “.” 观空的身后之人? 眼睛慢慢眯起,魏长天沉默了片刻,冷声问道:“就是那个泄露了天道之子情报的人?” “是。” “你此前都是在听他的命令?” “是。” “之前是他要杀我还是你要杀我?” “没什么分别。” “那你们岂不是.” “魏长天,我说的已经够多了。” 突然,不等魏长天提出下一个问题,观空便冷漠的打断道:“所有的问题我都知道答案。” “但你若还想继续问,那就先将此阵撤去。” “.” 不远处,浓密的黑雾依旧在滚滚翻腾。 相互对视着,魏长天和观空都不再说话,周遭便陷入一片死寂。 关于那个神秘人的身份、来历、动机、目的.以上这一个个谜团,魏长天当然想搞明白。 虽然他不觉得观空真能知道所有答案,但想来肯定是多少清楚一些的。 而至于魏长天愿不愿意为此放过观空 “是么?那我不问了。” 在观空瞬间变得惊惧的眼神中,魏长天笑了笑,随手甩了个剑花。 “你是自我了结留个全尸?还是要在挣扎一下?” “你!” 眼睛瞪得很大,观空万万没想到魏长天竟然连“讨价还价”都没有,面对如此条件仍铁了心要杀自己。 “魏长天!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轰!!!” 伴随着一声怒吼,赤色邪芒再次暴涨,血淋淋的佛祖虚影出现在观空身后,凶煞的气势猛地四下翻卷开来。 既是威胁,又是拼死一搏,观空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再示弱,必须表现的足够强硬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而魏长天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笑道: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云安寺幻阵之中曾诞生出了一个有灵智的虚体,叫普玄,这你应当知道。”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在幻阵破灭之际,他曾托我给你带句话。” “.” 动作一滞,观空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魏长天不知道这股情绪代表着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他只是慢慢举起龙泉剑,同时一字不差的将普玄留给观空的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 “普玄说,若放不下,便得不到。” “好了,话我已经带到了。” “至于是啥意思.” “黄泉路上你再好好琢磨吧。” (本章完) 第967章 困兽之斗 “嗖!嗖嗖嗖!” 剑影四起,银光登时便将血色邪佛笼罩。 当魏长天把普玄的话带到之后,就再没有墨迹,旋即挥剑斩向观空。 而后者不论此刻是何心情,都只能红着眼拼死反抗,做困兽之斗。 剑气与内力在幻阵之中疯狂翻涌,“砰砰砰”的交手声打破了此前的死寂。 随着时间的推移,魏长天越打越轻松,而实力大打折扣的观空自然便是越发艰难。 不过毕竟有着准一品实力的底子,因此观空倒也不至于太过不堪一击,最起码在开打百息之后仍能勉力维持,估摸着距离落败仍有一段时间。 其实自打魏长天杀掉萧风之后,抛开云安寺幻阵里的那个“真佛”不算,观空已经是他遇到过的最强之人了。 此前他虽然经历过许许多多比较危险的战斗,但全部都是一对多,像如今这般一对一仍不能快速取胜的还是头一遭。 佛门、道家、蛊术、巫法. 就如同普玄说的一样,观空所展现出来的手段确实“杂糅百家”,且任何一家单拎出来都能达到颇为高深的层次,可以说是令魏长天大开眼界。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观空有必须要死的理由,他还真有些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后者收入麾下,为己所用。 可惜了. 摇摇头,周身环绕的长剑又多出几柄。 银色剑气铺天盖地向着观空如覆水一般压去,一浪接着一浪,使得观空只能不停倒退,脸色也越加惨白。 而魏长天则是一步步前逼,起初还会偶尔闪身躲开几道轰击而来的武技,但渐渐地甚至都已不再需要躲避。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场战斗无疑都已失去了悬念。 除非魏长天突然改变了主意,或者有什么意外发生,否则观空必将会在今夜殒命。 很明显,魏长天不会改主意。 而至于会不会有意外. 东篱楼外,长街尽头。 明月当空,皎白的月光隐隐映亮了一个孤零零的黑影。 一身不怎么整齐的黑袍、满头白发凌乱,若不是因为此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倒颇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老乞丐。 “什么人?!” “沧啷啷啷!!” 东篱楼幻阵之外,伴随着许全的一声暴喝,负责在外看守的天狗军精锐纷纷拔刀,刺耳的金鸣声响成一片。 众人死死盯着远处的人影,都很清楚这绝无可能是什么不慎迷路至此的百姓。 毕竟此时周围数条街的范围内尽是全副武装的天狗军,寻常百姓根本不可能穿过重重防卫来到这里。 若再考虑到此前他们并未收到任何预警.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高手。 且来者不善。 “站住!” 脸色难看的踏前一步,许全的衣角已然开始剧烈摆动。 如今杨柳诗、支离两人正在跟几个各方势力的高手操纵幻阵,而魏长天又在幻阵中与观空交手,故而眼下只有他一人在此带队警戒。 既然任务是“阻止任何人进入幻阵”,那许全当然要拦住这个神秘人。 但后者过分平静的表现却让许全心中越发不安。 “所有人,准备迎敌.” 深吸一口气,许全并没有逞能,而是沉声冲周围的天狗军兵卒命令了一句,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那个似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 三十丈、二十丈、十五丈 随着神秘人一步步走来,双方的距离越来近,空气便也变得越发紧绷压抑。 自始至终那神秘老者都未曾说过一句话,便只是这么不快不慢的走在长街上,仿佛不远处那么多明晃晃的长刀都不存在一般。 而许全也在双方仅仅相隔最后十丈时终于看清了对方背后竟背着一把剑。 剑柄纯黑,露出肩头的剑鞘部分已是破破烂烂,其上还沾着不少泥点。 眉头紧皱,许全视线下移,竭力想要看清此人的样貌。 但由于后者整张脸几乎全部都被粘连蓬乱的白发所遮挡,因此他实在看不真切。 不过即便看不清楚,许全却还是在某一刻突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 因为这一瞬间,他好像终于认出了此人是谁。 “.” “许、许将军!快看!” 不到一息之后,一个喊声在耳边炸响,将许全猛地从呆愣中唤醒。 只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前方那个人影已然消失不见,而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许全竟看到便在自己身侧不过几丈的位置,那浓密翻滚的幻阵边界竟然被破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 “快!!全都随我入阵!!!” 短暂的惊愕过后,许全的脸色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甚至连喊声都因破音而显得嘶哑。 要知道当魏长天进入幻阵之后,杨柳诗便将阵法“封锁”了,不仅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这种“屏蔽”作用不分内外,效果完全相同。 而如此也便意味着,想要从外入阵,其实要与破阵而出同样困难。 可现在这个神秘人只在一息之内便破开了观空束手无策的“阵壁”,如此恐怖的实力在许全的认知中只有一个人,也正是刚刚他所猜测的那个人。 秦正秋。 “去死!!!” 另一边,阵法之内。 内力狂涌、邪气暴卷。 无数长剑被混乱且狂暴到了极点的血色气芒荡飞,亦让魏长天第一次皱了皱眉。 看着远处被鲜红所笼罩、表情无比狰狞的观空,他将长剑召回至身侧,小声嘀咕了一句。 “鱼死网破?” 没错,在魏长天看来,观空现在的模样明显就是不堪受辱,决定要跟自己“同归于尽”了。 当然了,同归于尽肯定是不可能的。 魏长天觉得即便观空拼了命,自己单凭落穹剑应当也能轻松应对。 所以只是垂死之人的无用挣扎罢了 “哼。” 冷哼一声,又有上百柄长剑涌出剑鞘,与此前悬浮于身侧的银芒共同组成了银色剑龙。 下一刻,这条剑龙便咆哮着激射而出,向着正在向这边“舍身冲锋”的观空狠狠撞去。 一星落穹剑,再加上万刃引的加持。 哪怕没有召出气运神兽加持剑招,哪怕观空并不弱,但魏长天依旧并不认为已经山穷水尽的后者能抵挡得住。 甚至魏长天已经在有意留手,生怕这一招太强,不小心触发了观空身上清绝玉佩 卧槽!等等!!! 突然,犹如一道电光闪过脑海,魏长天的眼神猛地发生了变化,下一秒便想要操控剑龙改变方向。 然而一切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就在剑龙与观空相距只剩最后几丈之时,笼罩在后者周身的血色气芒竟突然散去,就连观空挥出的那道巨大掌印也瞬间消弭于无形。 此刻,突然撤去所有内力的观空照理说虽比寻常人还是要强上不少,但说实话,在如此一条剑龙面前却也差不太多了。 如果双方相撞,那他无疑将会死的不能再死。 但是与魏长天无比难看的脸色不同,此时的观空却竟露出了一丝讥笑。 是的。 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先与魏长天全力交手,令其放松警惕。 然后在自己内力即将耗尽之前做出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再然后,等魏长天与自己对招的之时突然撤去所有防守。 最后,触发清绝玉佩逃出生天 很明显,观空绝不是一个平平无奇之辈,不仅实力极强,就连城府也并非常人可比。 因此他几乎是在魏长天动手的第一时间便明白了自己只有这一条活路可走。 虽然整个计划不可能万无一失,但观空却也已然做了能做的全部。 而另一边即便魏长天已经发现的够快,在拼命操控剑龙,想要避开他。 可只要有任何一柄长剑斩在观空身上,那后者的计划便就成功了. “妈的.” 双眼瞪大,额头上根根青筋暴突。 魏长天死死盯着已经立于剑龙之中的观空,万刃引运转到极致所带来的痛苦令他只感觉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脑海搅动。 他很清楚,观空之所以能够找到机会,原因还是在于自己轻敌了。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懊悔的时候。 “嗖!嗖嗖嗖!!” 远处,一柄柄长剑在魏长天极限的操控下微微偏离原先的轨道,从观空身边擦身掠过,在后者身上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血痕。 若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这幅场面其实颇有些古怪。 就像有一个人站在铁轨中央,但疾驰而过的火车却没有将他撞飞,反而竟诡异的“穿人而过”。 其实如果魏长天发觉的再早一点,这辆“火车”或许还真能完好无损的穿过去。 可惜当时双方毕竟距离并不远,如此电光火石之间想要改变数百柄长剑的轨迹着实太难了。 “唰!” 一道银芒闪过,掠过观空左半边身子,毫无阻拦的便将一条手臂带飞至半空。 虽然这一剑仍旧躲开了要害,但无疑也代表着魏长天对于剑龙的操控已然越发勉强,眼看着便要到了失控的边缘。 此时此刻,魏长天突然想到了普玄留下的那句“放不下,便得不到”。 他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启发了观空,使得后者有了这样一个“舍身求生”的计划。 他只知道照这么下去,最多再有两三息,自己煞费苦心布置的这场杀局便会破产 一边,观空因为突然散去内力而动弹不得。 另一边,魏长天因为全部精力都在操控剑龙而同样做不了其它任何事。 两人就这么在混乱的场面中竭力对峙着,尤其是魏长天,根本便没有察觉到他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 “沧啷.” 黑剑出鞘,掩于白发下的面孔苍老而狰狞。 然后下一刻,明月黯淡,裹挟着无可匹敌之势的剑气翻涌而出,直直向前斩去。 (本章完) 第968章 神力前的鱼肉 “公子!小心!!!” 当既熟悉又陌生的挑月剑意冲天而起,伴随着许全的喊声一起炸裂在耳边之时,魏长天心中猛地一紧,也在这一瞬间彻底失去了对剑龙的操控。 “轰!!” 银色的巨龙终于直直撞在观空胸口,下一秒墨绿色的光雾乍现,将后者尽数笼罩其中。 很明显,观空的计划成功了。 他终究还是触发了清绝玉佩,并且将在最晚三息之后被传送离开幻阵。 当然,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观空不一定便能逃出生天,或许会直接传送到天狗军的眼皮子底下也说不准。 即便他传送到了一个隐蔽的位置,但他此番所受的伤、以及已经被斩掉的左臂仍旧会令他此生再无法重回巅峰。 若没有什么大的机缘,观空下次再见到魏长天,恐怕连一招都走不过。 这对于一个曾经站在人类武者“第一梯队”的顶尖高手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但能在必死之局中觅得一线生机,观空也已经够到幸运了。 这份“幸运”不仅因为他足够果断,同样也因为魏长天确实不够谨慎。 魏长天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跟观空对最后一招,只需要继续消耗下去,便可轻松将后者生擒活捉。 只可惜现在再懊悔这些已没有了意义。 围杀观空的计划,魏长天前半段做的的确很完美,但最后一步也的确出了纰漏。 这怪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他太过自信。 不过就跟此前围杀萧风一样,魏长天或许也能因此而变得更加谨慎,想必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时不会再给对方以“舍命求生”的机会。 当然了,不管是自责也好、反思也罢,这都是之后的事了。 对于此时此刻的魏长天而言,他已经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只是脸色惨白的站在原地,甚至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因为就在清绝玉佩被触发的同时,那道无可匹敌的挑月剑气也已激射而至他的背后。 挑月剑。 愣愣的瞪大着眼睛,魏长天想要回头,但又不知为何动弹不得半分。 混乱的信息疯狂涌入脑海,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却又无比的混沌。 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此前魏长天并非没有被人“杀”过,也经历过各种危险至极的场面。 但那些最多会令他感受到或微弱、或强烈的生死危机,却从未让他感觉到恐惧。 换句话说,这其实是魏长天穿越后第一次“害怕”. 身怀着数种保命道具,魏长天自然不是在恐惧死亡。 电光火石之间,他其实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一切就仿佛是出自本能的反应一般。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或许是因为魏长天很清楚这一剑他不可敌。 因为不可敌,所以害怕么? 慢慢闭上眼睛,魏长天好像能够理解当初自己在烟云山顶,第一次利用神击击杀那个叫常树安的二品馗龙高手时,后者为何会是那般表情了。 有些事,不管旁观者看的再怎么真切,可能也永远无法与当事人感同身受。 五品一招杀二品,这应当就是当年那一幕留在所有旁观者记忆中的全部。 但对于那个常树安而言,想来他在临死之前的念头并不是什么惊讶与不可置信,应当只有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此刻,魏长天已经能感受到这种“无力”了。 甚至相比于常树安,他此刻的心情还要更为复杂。 因为此前魏长天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成为“神力”面前的“鱼肉”。 而更加“巧合”的是,施展出这一击的,竟偏偏还是他第一次“大展神威”时的见证者之一。 已经一品了么. 在心底叹了口气,魏长天没有抵抗,也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 他就这么背对那道剑气站着,等待着身上的清绝玉佩被触发,然后跟观空一样被传送到不知何处。 毫无疑问,在整个计划中,魏长天并不会提前布置好“一品高手如果搞破坏”要如何应对。 因此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死掉”之后再见机行事。 然而下一秒,当凌冽的剑气擦着绣有“魏”字的衣角呼啸而过,继续向前激射而去之时,魏长天却又猛地睁开了眼睛。 犹如一尊石雕,他愣愣的看着那道似有形又无形的剑气轻易的斩开剑龙,眨眼间便来到了观空身处的绿光之前。 “噗!” 似是石落泥潭,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对撞声并没有出现,只有一点轻微的坠入声。 裹挟着无可匹敌之势的挑月剑气便这么诡异的没入了绿光之中,旋即与后者一道消失在了半空。 不见了? 怎么回事? 呆愣的瞪大着眼睛,此刻魏长天脑海中充斥着两个疑问。 第一个无疑便是这一剑的目标。 第二个便是这一剑的去向。 带着这俩疑问,魏长天终于慢慢转过头,与白发凌乱的秦正秋对上了视线。 透过后者蓬乱的发隙,他看到了一张苍老的面孔,与印象中的那张脸相差极大。 “外、外公.” 下意识的唤了一句,魏长天刚想说些什么,但之后的话却又突然锁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秦正秋又一次举起了手中宝剑。 “铮!!!” 龙泉剑身银光暴涨,散落在地的无数长剑再次激飞而起,剑尖全部指向秦正秋。 魏长天的脸色无比难看,已无限逼近于二品巅峰的精纯内力疯狂翻涌,甚至连那枚蕴含着一品内力的金舍利都被他暗暗扣在了手心。 面对着大概率已经突破一品的秦正秋,他即便自知不敌,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 毕竟此刻在这里的可不仅仅只有自己,还有杨柳诗、支离、许全、张三等人,若秦正秋真的要大开杀戒,那只有自己或许能拦住他。 “外公!!” 声音由弱便强,在如此关头魏长天倒也豁出去了,竟踏前一步暴喝道: “你要做什么?!” “.” 预料之中,魏长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非人非鬼的秦正秋只是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旋即挥动长剑,斩向了一个魏长天完全没有预计到的方向。 “砰!!” 滚滚黑雾忽的炸散,下一秒便有鲜血激射半空。 当林直利用帝江制造的幻阵只在一瞬间便被秦正秋一剑斩溃之时,前者的人头也同时高高飞起,死死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残留的茫然之色。 这一秒,魏长天,以及伴随着黑雾散去而露出身形的各方高手全部楞在了原地。 众人心中所想明显不同,但脸上的表情却又相同。 而秦正秋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在干脆利落的杀掉林直之后,甚至连再看魏长天一眼都没有,旋即便转身向着东篱楼外走去 “呼!!!” “相公!!!” 已再无任何作用的幻阵被主动撤去,在杨柳诗急切的呼声里,黯淡的月光又一次落入了东篱楼的残垣断壁之中。 借着月光,魏长天看到了杨柳诗、支离等人正从四面八方向着这边奔来;看到了外面茫茫多神色紧绷的天狗军兵卒;看到了表情各异、却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的各方势力高手;看到了那只四翼无面神兽自林直的尸体之中飞出,向着秦正秋飞去. 毫无疑问,这一刻,魏长天需要做出决断。 “外公.” 盯着那个已经走出数丈的背影,魏长天慢慢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 月光晦暝,云迷雾锁。 魏长天没有下令所有人动手拦住秦正秋,也没有要跟秦正秋交流一下感情的意思,甚至都没有问任何问题。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只是说了一句在此刻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也是一个秦正秋早就问过,却被他糊弄过去的问题的答案。 “是。” “这世间只容一人成仙。” (本章完) 第969章 不见得 这世间只容一人成仙。 沉沉月色下,魏长天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可闻。 而秦正秋也蓦然停下脚步,然后转回了头。 他就这么看着一动不动的魏长天,终于在半晌之后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你还未到一品.” 沙哑、诡谲,又带有一点记忆中自己这位外公声音的底色。 魏长天直视着秦正秋,平静的回道: “孙儿暂且未到,不过快了。” “是么?” 秦正秋的声音依旧冷漠:“那便等你到了一品再说吧。” 等你到了一品再说。 毫无疑问,这句话当中暗含着一个意思。 那就是秦正秋现在已经确确实实突破了一品境。 夜风骤停,月光透骨。 一时间,周围所有人皆猛地瞪大了眼睛,心跳也仿佛在此刻停止了。 一品。 束缚了全人类数千年的桎梏。 虽然馗龙曾经诞生过一位一品,甚至是真仙。 但那些始终太过遥远,遥远到都已经快要成为一个难辨真假的传说了。 更何况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他们或许连馗龙的名字都未曾听说过,又哪里会晓得这样一个古老的故事。 因此,此时此刻秦正秋所说的话,会给在场众人以何等震撼自然可想而知。 唯独魏长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声说道: “外公,你若现在不杀我,等到了那时便再无机会了。” “不见得。” 秦正秋突然有些诡异的笑了起来。 这笑声有些讥讽、有些得意、有些狰狞,总之根本不像是一个一品高手,当今天下第一人该有的风姿。 反倒像是一个疯子。 “乖孙儿,你其实仍不知道挑月剑是何等东西。” “咯咯咯咯,你不知道” “若有一天你知道了,你便不会这样想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 “.” 从阴笑到狂笑,秦正秋的笑声在这一片死寂之中显得尤为渗人,甚至令不少人都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而魏长天却是仍旧一动不动,只是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因为他没想到秦正秋竟然这么随意的就当众说出了“挑月剑”三个字。 虽然自打吕鸿基夺走挑月剑谱之后,这件事就已经算不得什么“机密”,最起码馗龙之内便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但放眼全天下,绝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这样一种逆天剑法存在的。 那么,作为挑月剑的受益者,秦正秋自然应当是希望这件事能瞒得越久越好。 可他为什么要在现在说出来? 真的疯了么? “呼” 轻轻吸了一口气,魏长天当然没法求证一下秦正秋这么做的目的。 他只是直视着后者,突然问了一个好似是废话的问题。 “外公,若有一天我真的也突破了一品,你会杀我么?” “自然会杀。” 秦正秋的回答毫无半点犹豫,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阴冷,就如同一只正在看着猎物的凶兽:“乖孙儿,你要记得。” “只有老夫才能成仙” “只有我” “.” “外公。” “不见得。” 就这样,秦正秋走了。 在魏长天说完最后一句“不见得”之后,或许双方都知道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便这样彻底“一拍两散”。 而就在秦正秋离开后不久,观空的尸体便在距离东篱楼三里左右的一条小巷里被找到了。 尸体分为上下两截,是被人拦腰砍断的。 毫无疑问,这致命的一剑不是来自魏长天。 毕竟当时他是亲眼看见观空成功触发了清绝玉佩,被传送出了幻阵。 所以. 清绝玉佩挡不住一品? 一刻钟后,站在观空的尸体旁边,魏长天眉头紧锁。 他能够确定杀死观空的便是当时秦正秋挥出的那一剑。 但如此一来无疑又有些矛盾。 毕竟在清绝玉佩的系统描述里,写的可是“抵挡一次致死攻击,并将佩戴者传送至方圆五公里范围内随机地点。” 要知道在这当中可没有任何限制,所以清绝玉佩照理就应当能抵挡任何致死攻击,不管这一击是来自九品还是一品。 魏长天相信系统的描述不会出现纰漏。 那么,难道是 突然,魏长天瞳孔微微收缩,好像猜到了什么。 秦正秋那一剑,并不是在东篱楼杀掉的观空,而是一直尾随至此,等清绝玉佩的“无敌”效果结束之后,才将后者斩做了两截。 听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但其实只要满足一个条件这一切便能实现。 那就是这一剑,具备穿越空间的能力。 “.” 呼吸变得有些沉重,魏长天不知道这种能力是来自于挑月剑本身,还是来自一品境。 毕竟《武道大巅峰》里萧风是直到最后才突破的一品,然后就砍瓜切菜般把所有大boss都杀了,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描述。 更关键的是,如果这是真的,那便意味着秦正秋已经拥有了“无视保命道具杀人”的手段。 那他刚刚又为什么没有动手杀掉自己? 他在等什么? 还是说仍念及着什么亲情? 思维一片混乱,魏长天只感觉有越来越多的疑问充斥在脑海,怎么想也得不到答案。 从结果来说,秦正秋算是帮他“亡羊补牢”,杀掉了观空。 而至于林直的那部分天道气运,反正自己本来也没有必争的念头,所以被秦正秋得到还是被别人得到也好像没差别。 但是 “相公,这一剑.” 身边,杨柳诗的声音让魏长天的思维暂时从凝滞中跳脱出来。 看得出前者也猜出了什么,此刻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没事。” 轻轻摇了摇头,魏长天挤出一丝笑,扭头冲张三吩咐道:“将尸体收敛一下。” “今夜之事.算了,满也瞒不住,随便吧。” “对了,让李子木和许岁穗来见我。” “是!” 沉声一应,张三立刻开始指挥天狗军做事。 而魏长天则与杨柳诗一起慢慢走出小巷,然后钻进停在巷口的马车。 不管是秦正秋突破了一品,还是那终于暴露的挑月剑,以及林直与观空的死.以上这些无疑立马便会传至各大势力耳中,进而传遍全天下。 今夜之事会给天下带来何等的震动,能不能比天道之子情报泄露那次更加猛烈,魏长天不知道。 但他清楚今夜之后,所有涌动的暗潮势必会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海面。 然后席卷一切。 (本章完) 第970章 遗憾与珍惜 翌日一早。 天蒙蒙亮时,小巷当中便已站满了披甲执锐的天狗军精锐。 数辆马车停在院门外,所有行李皆已装了上车,其实也包括杨柳诗之前买的那个大木柜。 虽然昨天苏启才正式登基,虽然昨晚又发生了那样大的事,但魏长天还是决定照原计划返程回大蜀。 毕竟新朝已立,观空已死,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至于秦正秋. 魏长天相信如果自己这位外公真要做点什么,他人在哪里都没啥分别。 “公子,夫人,都已收拾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发。 小院前堂,张三躬身说道:“苏大人正带人往这边赶,应当是想来送一送。” “让他回去。” 魏长天喝了口茶,摆摆手道:“他现在身份不同了,来送我算是怎么回事。” “是,小人这就去传信。” 点头退出房间,张三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不见。 而魏长天则是又环顾了一圈这自己住了半个多月的小院,然后将茶一口喝完,准备走人。 这次李子木、许岁穗、许全、支离,等等所有人都会跟他一起离开,众人会先去一趟奉元,然后其中一部分再跟着他回大蜀。 哦,除了那以段方平为首的四大恶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在帮着苏启处理“前朝余孽”的缘故,使得这四人突然不再单单喜欢杀人作恶,而是对权力这门更高级的“杀人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使得除了段方平之外的其余三人都想要留在刚建立的大汉,准备混个官儿当当,也体验体验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快乐。 魏长天对此没啥意见,还让苏启给三人各自封了个一官半职。 至于这三位恶人会怎么当这个官儿,那就不是他要头疼的问题了。 “怎么了?” 站起身,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杨柳诗:“想什么呢?” “哦,奴家在想程姑娘呢。” 杨柳诗跟着站了起来:“相公,走之前你不再去见见她了么?” “翠儿?” 魏长天一愣,早就把这茬快给忘了,不由得笑道:“见她干什么?看看她跟贺景有没有闹掰?” “奴家不是怕有些人日后再想起.哎呀算了,相公就当我没说。” 杨柳诗撅了噘嘴:“咱们走吧。” “嗯,走。” “.” 走出小院,魏长天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弯腰钻进马车。 随着张三的一个手势,车队立刻开始缓缓驶动,映着朝阳向巷口驶去。 这次一走,魏长天清楚自己最起码几年之内都不会再来了。 倒不是说有什么不舍。 只是感觉有时候自己好像太过匆忙了一些,每每都是到了一个地方,然后就办事,办完了就走,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看这天下各地的风土人情。 此番回到大蜀,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或许该休息一下了。 至少要安安稳稳陪梁沁把孩子生下来 七月初,距离入冬还有三个月。 一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仨月就要当爹了,魏长天不禁感觉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又转念一想,这倒也是挺令人期待的一件事。 如果没有穿越的话,自己距离这一步应该还很早吧. 身体随着马车微微摇晃,魏长天脑海中一通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这些有的没的。 而就在他神游四海之时,小巷里的某扇院门之后,翠儿则正咬着嘴唇呆呆站着,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清亮的晨风拂动衣角,天边的初日展映一片金黄。 某一刻,她突然推开院门,大声喊道: “等、等一等!” “.” “吁!” 骏马顿蹄,车队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紧接着,随着张三摆了摆手,几个天狗军兵卒便也收回了拦在翠儿面前的长刀,看着后者拎起裙子向着其中一辆马车飞奔而去。 “魏、魏公子,夫人,你、你们是要走么.” 快步跑到已经下车的魏长天和杨柳诗面前,翠儿的脸颊有些红。 “是。” 魏长天看了她一眼,笑道:“翠儿姑娘,若以后你与贺兄有机会去大蜀,可去蜀州城找我,到时我定会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不仅下了车,并且还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管魏长天是不是在客套,如此最起码说明他还是把翠儿和贺景当做了朋友。 又远远看了一眼站在院门处似乎不太敢上前的贺景,魏长天遥遥拱了拱手,然后便欲回身上车。 不过也就在这时,翠儿却突然嗫嚅着说道: “魏、魏公子,奴婢虽不知您与那位尤姑娘究竟是何关系,但却明白您定有些放不下的事情。” “如、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奴婢或、或许可以帮您解开心结。” “您、您只需告诉奴婢该如何做便好,不论什么奴婢都愿试一试.” 仰头望着魏长天,翠儿的语气结结巴巴,但表情却很认真。 而魏长天听到这些话则先是一愣,然后很快便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很明显,翠儿是想“假扮”尤佳来了却自己的一些“遗憾”,借此报答自己的“不抢之恩”。 比如说如果自己觉得有愧于尤佳,那就可以让翠儿“代”尤佳跟自己说一句“我原谅你了”之类的。 “哈哈哈,多谢你的好意了。”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魏长天当然不会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便只是随口拒绝道:“我没什么心结,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是么.” 翠儿张了张嘴,似乎并未完全相信魏长天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忽然拔出了发间的桃花簪子,往前举了举。 “那、那公子将此物收下吧。” “.” 看着那朵在照阳中盛开的桃花坠,这次魏长天沉默了一小会儿。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收下簪子,而是轻声说道: “翠儿姑娘,我记得你说你之所以喜欢这支簪子,是因为这是贺兄送你的。” “是、是的.” 翠儿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那你便应当好好留着。” 笑了笑,魏长天的声音不大,似是有些复杂的情绪在其中:“否则以后你或许会后悔的。” “代我跟贺兄道个别,我们有缘再见。” “.” 留下最后一句话,魏长天便转身上了马车。 在翠儿呆呆的注视下,马车很快便驶离小巷,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翠儿轻轻攥着手里的桃花簪子,再回头时便看到了正踟蹰在院门外,想过来、但又不敢过来,一脸挣扎的贺景。 她咬了咬嘴唇,然后眼眶便没来由的一阵湿润。 “公、公子!” “.” 人生不是剧本,很少能完美收场。 所以有时若真的事事如意,反而不会懂得珍惜。 (本章完) 第971章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相公,在想什么呢?” 车队奔驰在空旷的长街上,路边偶有几个行人和卖早点的小贩,见到马车上悬挂的黑旗之后都纷纷躲得远远的。 看着一言不发的魏长天,杨柳诗轻轻叹了口气。 “有时候奴家真猜不透你究竟有没有将尤姑娘的事放下。” “.我自己也想知道。” 魏长天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奇不奇怪,相比于尤佳,我就很少会想起李梧桐。” “都过去两年了,怎么这事儿始终就过不去呢?” “可能是相公心底里并不觉得自己亏欠李姑娘什么吧。” 杨柳诗看着魏长天,声音很轻。 “而尤姑娘即便相公嘴上不承认,但心里或许认为始终有愧与她。” “是么?” 魏长天自言自语般嘟囔道:“可是我能欠她什么。” “她是宁永年派来的细作,后来又被宁永年出卖给了那个邪僧。” “要不是我,她早就死了。” “即便到了最后,我也没有让她必须要刺杀宁永年,是她自己决定这么做的。” “最多不过就是一命还一命罢了。” “甚至真论起来,她还欠婉儿一个交代呢” 魏长天的声音回荡在车轿,杨柳诗和李子木尽数听在耳中,但却都未说话。 她们对整件事并没有一个全面的了解,故此也没办法替魏长天解惑。 不过 “相公,你既然能对程姑娘说出那番话,其实便明白其中道理的。” 杨柳诗慢慢拉住魏长天的手,柔声说道:“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总会有些遗憾的人与事。” “不管尤姑娘如今是死是活,奴家觉得她总会希望你过的好的。” “所以呀” 在魏长天似是有些感悟的眼神中,杨柳诗轻轻笑了笑:“所以呀,究竟是谁亏欠了谁并不重要。” “就像是你我之间,真要算起来,奴家欠相公的可太多了。” “可奴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在偿还相公什么。” “奴家愿意为了相公做任何事,只因为你我是夫妻,只因为奴家愿意。” “想来婉儿妹妹、沁儿妹妹她们也是一样。” “哪怕是张三呢,恐怕也不是因为相公曾经的恩情才愿意为相公牵马执鞭的。” “如若这世间人与人的关系都能算的这样明白,楚先平他便也不会走了。” “相公,你说奴家讲的有道理么?” “.” 一口气说了很多,杨柳诗温柔的看着魏长天,一缕发丝在脸侧微微摇晃。 清晨新鲜的空气洗刷着正在苏醒的古城,“哒哒哒”的马蹄声清脆且凌乱。 某一刻,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破开晨曦薄雾,辉煌地照向这千姿百态的人间。 魏长天愣了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有道理。” “.” “鹅鹅鹅,相公,长路漫漫,你继续给奴家和子木讲七国争霸的故事嘛!” “嗯?我没讲完吗?” “才讲到那王贲用计水淹魏国大梁,秦国灭掉魏国哩!” “哦,那先容我想想啊。” “嗯嗯!” “.” 就这样,迎着明媚的晨光,车队驶出了东城门,与早已整装待发的天狗军汇在一处,向着东方而去了。 城头,苏启默默看着这一切,不远处有几展绣着“大汉”二字的旌旗迎风招展。 “陛下。” 身边,他目前仅有的几个心腹当中有人开口试探道:“您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没有。” 摇摇头,苏启的表情有些复杂:“我只是在想魏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没有自称为“朕”,可见苏启眼下仍没有完全适应身份的转变。 而他的这句话也并未得到任何回应或解答。 几个心腹重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清楚苏启为什么会有如此疑惑。 毕竟魏长天是什么人恐怕全天下都再清楚不过了。 睚眦必报、视人命如草芥、做事不择手段。 这等人说好听点是枭雄,说难听点就是恶徒。 所以. “好了,回宫吧。” 苏启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随着金色驾辇驶离城门,远处黑压压的军阵也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平原辽阔,金阳落向不知几万里的远方。 半个月后。 赤河河畔。 经过十多天不快不慢的行军,魏长天终于是带着天狗军离开了大乾,哦不,应该说大汉地界,来到了大回,哦不,应该是大楚境内。 如今的大楚天子公孙言早就得到了消息,原本是想着跑过来迎接的,不过却被魏长天以“不在大楚停留”给挡了回去。 “主子”都说话了,公孙言也没办法,只好差人送来了不少军需补给,以及一封亲笔信。 那信魏长天看过,当中也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基本就是“托公子的福,大楚现在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交口称颂公子的好”之类的。 除此之外,公孙言还隐晦的打听了一下关于天道之子和秦正秋的事。 其实不光是他,这半个月里,魏长天几乎每天都要收到几封密信,全都是来求证秦正秋是不是已经突破一品的。 看来就如此前所预计的一样,这事儿既然被那么多人亲眼目睹了,就很难瞒得住,并且造成的影响也确实不再天道之子一事之下。 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秦正秋就是从古至今第一个突破一品桎梏的人。 而这便意味着人类无疑是可以走到这一高度的。 一品。 当曾经的幻想成为现实之后,那“破境之法”究竟是什么的讨论自然便也从馗龙扩展到了所有人。 魏长天想都不用想便知道现在全天下的各大势力只在乎两件事。 一、天道之子在哪。 二、突破一品的办法是什么。 关于第一个问题,魏长天现在其实并没有掌握着太多信息优势。 不过第二个问题,在经过跟许岁穗的几次交流之后,他基本已经心中有数了。 首先,挑月剑已然被证实确实可以帮助修炼者突破到一品,且速度很快。 其次,佛门的聚气阵大概率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并且据许岁穗说没有副作用。 再然后就是天道气运。 这一点魏长天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推测应该也可以。 毕竟萧风最后就突破了一品,虽说现在的天道气运被分成了十三份,但大家好歹也是天道之子,如果连一品都上不去未免也太拉胯了。 所以只要能夺得一份天道气运,应该便具备了突破一品的基本条件。 如此算下来,目前已知的“破境之法”便已有三种。 只是魏长天不想变成如秦正秋一般的疯子,又不能享受天道气运的加持,所以他眼下能选择的看起来便只有佛门的聚气阵。 那么,位于奉元城的“史上最大”聚气阵便很关键了。 (本章完) 第972章 历史只有一个胜利者 突破一品的原理其实跟此前所有的境界提升并无本质上的不同,都是一个扩展丹田的过程。 利用内力冲击丹田壁,使得气海进一步变大,进而完成突破。 当然了,伴随着境界的提升,丹田也会变得更加稳固,因此难度也会随之增加。 这就是为什么修行之路越往上走越困难的原因。 如果说九品到八品所需的“冲击力”如同搬石。 那么从三品到二品基本就跟“移山”相差无几了。 如此一想,突破一品所需要的“力量”会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但要知道,这还不是最难的,也不是数千年来人类只诞生过两个一品的最根本原因。 毕竟正可谓愚公移山、金石可镂,任何事只要不停尝试,正常来说总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可突破一品这事儿却是不然。 因为它只有一次机会。 正如此前老张头所说,破一品不同于突破其它境界,失败了还能再重来。 在突破一品的过程中,只要失败,那结果便是一落到底,直接掉回到九品。 而这无疑便意味着一个苦苦修炼大半生,好不容易才走到人类顶峰的修行者将会彻底沦为废人。 成功的机会无比渺茫,失败的代价又无比巨大。 既然是这样,那么即便心中有着对更高境界的追求,但大多数人却也不敢轻易尝试。 哪怕是馗龙这种本就是为了探寻破境之法而诞生的组织,也会等到“试验品”临近大限时才令其尝试突破,为的就是能最大限度减少失败的代价。 能走到二品巅峰的武人本来就屈指可数,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又不敢尝试 所以,客观来讲,人类之所以没有始终没有突破一品桎梏,最根本的原因就在这里。 是每个人“趋利避害”的本能,是“衡量利弊”之后的理性。 这其实才是一品境真正的“桎梏”所在。 而也正因如此,秦正秋这个“成功案例”才会显得格外重要。 大家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个已经成功过一次的破境之法究竟是什么。 那么,那晚秦正秋喊出的“挑月剑”自然就成为了焦点。 短短半个月时间,全天下几乎所有跟“挑月剑”名字相似的功法武技都被查了个底儿朝天,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全部都被查了出来。 无数探子从全下各地涌来大蜀、大宁、大汉、新奉,一条条情报汇拢成了一个隐约的轮廓。 老张头、魏长天、秦正秋、吕鸿基、楚先平所有曾与挑月剑有过交集的名字就这样出现在各大势力首领的耳中。 如果再排除掉已经死去的那几个,那剩下的一定知晓挑月剑真相的人,便只有秦、魏、楚三个。 秦正秋已是一品,且孤身一人,很难寻得其踪迹,便是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拿他如何。 楚先平自打在永定城“打赌”输给魏长天后便没了一切消息,暂且没人找得到他在哪里。 因此,如今若想搞清楚挑月剑的真相,好似便只有从暂未“失踪”的魏长天身上入手了 突破一品的秘密。 再加上至少三个天道之子的天道气运。 如果要问如今全天下谁的名头最“响亮”,那绝对非魏长天莫属。 而当一个人处在“万众瞩目”的状态之下时,他曾经所做过的一切无疑将都不再是秘密。 即便魏贤志等人已经尽力在隐藏,但魏长天过往的种种“壮举”仍旧被查了个水落石出。 至此,人们才恍然发现,原来围绕在这位“活阎罗”身上的谜团其实并非只有以上两个。 不管是六品一招杀二品,还是那具备空间之力的刀鞘、可控万刃的武技。 就连萧风的生平都被跟着扒了个精光。 如果放到前世,魏长天可能会高呼自己的“隐私”受到了莫大的侵犯。 但在这个世界,他没有任何办法。 甚至他好像就对此一无所知一样,不管外面如何风起云涌,却还能安安稳稳的坐车赶路,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唯一做的事就是给杨柳诗和李子木讲七国争霸的故事。 而就在天狗军抵达奉元城的前一天,当他说出最后一句“至此秦灭齐,一统天下”之时,故事终于讲完了。 “相公.” 马车里,看着笑呵呵的魏长天,杨柳诗的表情很复杂。 春秋战国的故事自然精彩,但她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主要还是因为隐约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的意味。 “再之后呢?” 调整了一下情绪,杨柳诗轻声问道:“秦统一了七国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 魏长天极为简单的回答道:“然后就灭亡了。” “是么?那秦朝存在了多久?” “十四年。” “这样短么.” 杨柳诗张了张嘴巴:“秦朝统一七国用了多久?” “十五年,正好比它存在的时间多一年。” 魏长天笑着摇了摇头:“怎么样,是不是有点造化弄人的意思?” “嗯” 杨柳诗轻轻点点头,心头思绪万分,甚至都忘记了这只是魏长天“杜撰”的一个故事而已,只感觉好似真的有这样一段既壮阔又唏嘘的历史。 车外,“隆隆”的行军声清晰可闻,午后的微风已逐渐带了些凉意。 暮夏已去,初秋将至。 天际线上,奉元城的轮廓仿佛已隐约可见,官道两侧的大片农田也已逐渐变得金黄。 故事讲完了,问题问完了,车轿之中便陷入了一段沉默。 魏长天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广阔田野,然后在某一刻突然说道: “子木,去告诉他们,若想知道挑月剑的事,便在明晚去奉元皇宫见我。” “.” 蓦然抬起头,李子木愣了一下。 她自然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也正因如此才会惊讶。 不过最终李子木也没有问什么,只是等马车慢慢停稳后便下车去了。 “相公,你.” 另一边,杨柳诗就没有李子木反应的快,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魏长天要做什么,一瞬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想好了么?” “自然想好了。” 魏长天笑了笑,语气平静。 “既然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就干脆大家一起玩一场大的。”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会笑到最后。” (本章完) 第973章 转变 魏长天是在八月初一这一天抵达奉元的。 理所当然的,他受到了奉元百姓的热情迎接。 毕竟大回和大乾是新奉人的仇敌,而魏长天此番连灭两国,无疑便是替他们报了仇。 因此这迎接场面可以说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从城门一直到皇宫,不管大街小巷路边全部挤满了人,“魏公子神武”之类的喊声不绝于耳。 就这架势,甚至让跟魏长天共乘一车的许岁穗都有些眼红。 “哼!我还以为他们都是冲我来的呢。” 气鼓鼓的放下车帘,许岁穗不满的嘟囔道:“明明我才是皇帝。” “这就叫人心所向。” 魏长天翘着二郎腿,笑着调侃:“又或者说你这个皇帝当得实在一般。” “哪里一般了” 许岁穗小声争辩:“现在新奉的田赋只有五十税一,除了大蜀,天底下哪里还有这样低的。” “还有各项苛捐杂税,我也都给免掉了。” “相比于李岐,我可要好得” “治理国家又不是只有调整税收这一件事。” 魏长天摇摇头打断道:“你想的太简单了。” “唔?还有什么?” 许岁穗看过来:“你说说呢。”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当过皇帝。” “那你说什么!” “我只是想劝你有点自知之明罢了。” 魏长天撇了撇嘴,但眼神却变得严肃的一些:“真的,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趁着新奉还没出什么乱子,赶紧把你这位子找个人让出去吧。” “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我也想啊!” 许岁穗瞪大眼睛嚷嚷道:“可我还要回去啊!” “你回不回去跟你当皇帝有什么关系。” 魏长天随口嘟囔一句,然后又突然愣住,目光也变得深邃。 他深深看了许岁穗一眼,没有说话。 而后者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由得低了低头。 两人之前的气氛就这么变得古怪,似乎与车外的热闹格格不入。 直到魏长天平静的问道: “还是为了聚气阵?” “嗯” “所以我突破真仙之后,可以带你回去?” “.” 眼睛蓦然瞪大,许岁穗兀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魏长天,表情有些慌乱。 从她这幅样子不难看出,魏长天猜对了。 之前许岁穗曾说过她当皇帝是为了跟佛门达成交易,进而在奉元建立一个史上最大的聚气阵,然后帮助魏长天突破一品。 甚至许岁穗还曾说过她会想办法凑够5000系统点,帮魏长天兑换一枚真龙额鳞,借此完成“登仙”的最终目标。 虽然许岁穗当时说些话时无比真诚,魏长天也确实没有怀疑其真实性。 可魏长天也不会傻到相信许岁穗就这么“没有保留”的对自己好。 即便她不是在害自己,但也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现在想来,这个目的便只能是“回家”。 “行了,不用这么惊讶。” 仰了仰身子,魏长天双手垫在脑后,无所谓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带你回去就是了。” “.真、真的么。” 许岁穗咬着嘴唇:“你不怪我之前没有跟你说实话么?” “还行吧,毕竟严格来说这次你也没骗我,只是没把话说完而已。” 一反常态,魏长天竟然没有再大发雷霆,甚至反而还安慰起了许岁穗:“再说你也确实帮了我,所以我带你回去也是应该的。” “.” “谢谢.” 看着魏长天,许岁穗半晌之后轻轻道了句谢。 然后过了一会儿,她又在车外的阵阵喧闹声中突然问了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魏长天,你说我们如果真的回去了,会是在同一个世界吗?” “.这我哪儿知道。” 魏长天愣了愣,旋即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还真想等回去之后嫁给我啊?” “呸!” 许岁穗脸一红,愤愤的打了魏长天一下,嚷嚷道:“你想得美!” “嗯?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魏长天故作惊讶的喊道:“我记得清清楚楚,上次你说我回去之后找不到老婆,你肯定嫁给我!” “我、我那是神志不清瞎说的!” 许岁穗脸更红:“不能作数的!” “哦,行吧。” “你、你以后不许再提这个了!” “呵呵,拜托你搞清楚状况,你就是想嫁我也不想娶好不好。” “魏长天你说清楚!我哪里配不上你了?!” “最起码脑子就配不上。” “你!” “.” 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声回荡在车轿里,若不是车壁用了特殊的隔音材质,堂堂新奉女帝和魏家“活阎罗”的形象可能就要就此毁于一旦。 金黄色的御辇驶过长街,八面威风的禁军护在四周,路边是神情激动的无数百姓。 若此刻车轿里的人不是许岁穗,而换做如李子木、杨柳诗之类的聪明人,应当都能看出魏长天好像变得跟之前不同了。 在“外界环境”越发变化莫测、危机四伏的关头,他反而却变得轻松和淡定。 甚至好像变回了刚刚穿越时的那个人。 这种变化很复杂,也很难讲的清楚。 但它又确实存在,就像是魏长天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心态竟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当然了,这肯定不是真正的“原点”。 或许,这就是普玄所说的“放下”。 放下的可以是执念,可以是顾虑,可以是猜忌,可以是仇恨,可以是遗憾。 而在放下这些束缚之后,有些事也就变得简单了。 当天晚上,许岁穗在皇宫设宴,魏长天、杨柳诗、许全等人全部参加了,一直从日落喝到深夜。 此番众人在奉元有一个重要“任务”,应该说许全和支离有一个重要任务。 成婚。 虽然这事等回到蜀州后再筹备无疑时间上更充裕一些,但因为许全希望许岁穗能参加,所以就决定在奉元便把事儿办了。 魏长天计划在奉元待三天,正常来说“国舅”大婚,这么短的时间很难办的特别隆重。 好在碍于支离的身份,此事本来也不适合大操大办,故而问题倒是不大。 就这样,众人在席间商议了一番婚礼的事,然后便各自回去休息。 接连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终于能安稳睡个好觉,许岁穗等人很快便醉醺醺的进入了梦想。 不过对于魏长天而言,今夜他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办。 夜色沉沉,月笼皇宫。 某座偏殿之外,李子木孤身一人站在殿门口,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的白石路面。 而此时此刻,就在她身后的大殿里,则有几十号人同样沉默的等待着。 他们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个自认有能力从此次大乱世中分一杯羹的庞大势力。 所以,他们在等魏长天。 等后者将这汹涌的巨浪推向最高。 第974章 暴雨已至 乌云斜压半月堕,过尽千重浪障,沉风满楼。 “公子。” 子时一刻,当魏长天一步步从石路尽头走到殿门外时,夜空已不见一丝月光,乌云滚滚间好像是要下雨了。 迈步迎上前去,李子木端手施礼,轻声说道: “一共四十三人,都在里面了。” “嗯,还挺多。” 魏长天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他们等了多久?” “回公子。” 李子木紧跟在侧后方:“两个时辰。” “倒是难为他们了。” 魏长天笑了笑,也不知道这话是在调侃,还是真觉得殿中之人受了委屈。 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步步走过长长的石阶,站定在大殿门外。 周遭一片漆黑,空荡荡的,甚至连皇宫里到处都是的大内侍卫都见不到一个。 要知道此刻等在殿中的可是四十三个各方势力高手,且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心思和算计。 但可以明确的是,这些人不管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一定都不会在今晚做些什么。 只因为他们在等的人是魏长天。 “.” 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了望挤满天幕的乌云,殿门旋即缓缓向两侧打开。 李子木低头后退一步,身影没入黑暗。 而魏长天则是面无表情的踏过门槛,迎着昏暗的光线走入了大殿。 “哗” 衣料摩擦的声音很轻,也很一致。 早已等在殿内的四十三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全部看向一个方向,且没有一人说话。 他们皆蒙着面,露在外面的双眼皆沉默的注视着魏长天,甚至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而后者则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人,只是不徐不疾的一路走到最前方。 然后转身。 “诸位,久等了。” “.” 平静的声音就如同坠入了一潭泥沼,在这压抑的死寂中反复回荡。 下一秒,一道曲折蜿蜒的闪电划破夜幕,整个大殿突然闪烁了一下,惨白的电光照亮了一张张紧绷的面孔。 “轰!!!” 轰鸣的雷声比电光来的稍慢一些。 下雨了。 “噼里啪啦!” 暴雨来的是这么急促,仿佛只是一瞬间便将天地尽数笼罩在了磅礴的雨幕之下。 狂风夹着雨水不停冲刷着皇宫的每个角落,几片未被清扫的落叶挣扎在浪涛里,然后又被过往的某个巡逻禁军一脚踏碎。 雨点噼啪撞上殿门,李子木站在雨幕中,浑身上下已然被雨水淋透。 不过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仍旧一动不动的等在殿门外。 哪怕她只要走上几步便可躲进一旁的殿檐。 眼神镇定且冷漠,李子木十分清楚这一刻殿中发生的事情将会彻底改变许多人的命运,甚至可能将世界都推向一个“疯狂”的未来。 是的。 即便别人都没有猜到,但李子木却已猜出魏长天要做什么了。 说实话,她不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 最起码,她觉得这实在太过激进了。 但既然魏长天已经决定了,那李子木便如之前任何一次一样,毫不犹豫的去做。 不管这会导致什么后果。 “诸位。” 殿内,魏长天的声音仍旧平静,在汹涌的雨声中仍旧清晰。 视线扫过面前的四十三个蒙面人,他突然笑了笑。 “这些日子你们查我查的应当挺辛苦吧。” “.” 意料之中的,魏长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对此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连那丝笑意还仍挂在嘴角。 “当然,我不清楚你们查到了什么。” “不过以各位的手段,和你们背后的势力,我想能查到的你们应当都已经查到了。” “而那些没查出来的,也是你们最想知道的我今晚可以亲口告诉你们。” 在众人瞬间变得惊讶的目光中,魏长天只是稍稍一顿,旋即慢慢吐出六个字。 “比如说,挑月剑。” “.” “轰!!!” 又是一道闷雷炸响在夜空,几盏烛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旋即又在电光湮灭时消失不见。 一双双眼睛蓦然瞪大,沉重且急促的呼吸拂动着每个人的面帷都在摇晃。 “其实你们猜的没错。” 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白石地面,魏长天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出了一个可能是眼下众人最想知道的答案。 “挑月剑确实可以助修习者突破一品。” “并且,人人都可以。” “.” 殿中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哪怕除魏长天外的其他人都围着面帷,但此刻众人惊愕到极点的表情却好像不用看都能感受得到。 “魏、魏公子,此言当真?!” 终于有人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这当真是那破境之法?!” “你们难道不就是这么猜测的么?” 魏长天看了那人一眼,笑道:“怎么?现在我告诉你们了,反倒不信了?” “我” 说话之人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魏长天也没再管他,只是自顾自接着说道: “不仅是挑月剑。” “那十三个天道之子,十三份天道气运,或许也可令人破一品桎梏。” “当然,此事尚未证实,或许得等一段时间才知真假。” “而挑月剑之法,有我外公在前,是真是假想来你们应当已有判断了。” “诸位,我知道你们此刻在想什么。” “既然有些事你们已经查到了,那我便就干脆挑明说与诸位听。” “如今这世上练过挑月剑,且仍活着的人,只有两个。” “除了我外公” “剩下的那一人便是我。” “轰!轰轰轰!!!” 数道巨雷接连炸响,窗外的暴雨更大,已似狂浪般不停冲撞着大殿。 四十三个蒙面人瞪大眼睛看着魏长天,惊愕之余,心头竟还莫名多了一丝恐惧。 正常来说,魏长天今晚主动说出这些,对他们而言应当是好事。 可问题是他们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手指微微颤抖,每个人都感觉到仿佛面前有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深渊,一个巨大的阴谋。 如果说今夜之事便到此为止,那或许他们还不会坠入这个深渊。 但就在下一刻,魏长天那平静到令人胆颤的声音便又响起在殿中。 “诸位。” “三日之后,我会将前半本挑月剑谱交到你们每个人手中,然后” “轰!!!” 这一次,雷声炸响在了耳畔,亦令众人彻底陷入了这场史无前例的“斗法”之中。 “找出最早泄露天道之子情报的人!” “找出我外公!” “找出此前跟着我,之后叛离我的那个楚先平!” “诸位,听清楚了!” “以上三件事,只要有人能做到其中任何一件!” “我便给他后半本剑谱!绝无虚言!” (本章完) 第975章 凭什么在乎 子时二刻,魏长天走出了大殿。 从他进去,到出来,其实只有短短的一刻钟。 但也就是这一刻钟,偌大的皇宫却已被暴雨浸没,仿佛坠入了一片黑色的汪洋。 “公子。” 低了低头,早已被雨淋透的李子木向前迈出一步,轻声问道:“顺利么?” “嗯。” 魏长天扭头看了她一眼,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找地方避雨,只是随意激出一道柔和的内力。 下一刻,温热的感觉便将李子木包裹其中,亦将后者衣裙上的雨水瞬间化为袅袅水气。 无形的气壁挡在二人上空,似一柄打伞遮挡住了瓢泼大雨。 魏长天一边走下长阶,一边平静说道: “明天我会给你半本剑谱。” “将剑谱复画四十三本,三天后交到殿中这些人手里。” “.是,奴婢知道了。” 紧跟在魏长天身后,李子木的回答在雨声中稍显慢了一些。 犹豫了一下,又过了几息,她才接着问道: “公子,当真是挑月剑么?” “是。” 魏长天目不斜视:“你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 “奴婢不敢。” 李子木声音很轻:“只是奴婢记得公子曾说过这挑月剑会令修习之人走火入魔。” “没错,确实会走火入魔。” 魏长天语气不变:“甚至会如我外公一样,完全被心魔左右。” “那” “你是不是想说,这样的剑法会祸乱天下?” 不等李子木问出口,魏长天便先一步反问:“所以我应藏好如此祸端,最起码也不应以此来与他人做交易?” “.奴婢不敢。” 捏了捏衣角,李子木又一次说出了这四个字。 虽然听起来仍旧坚定,但魏长天还是从中发觉到一丝无法掩饰的迟疑。 很明显,李子木心中是有一份善良的。 就跟决意去追杀习得挑月剑之人的楚先平一样,她也不想看到这样一门祸患无穷的剑法流传开来,指使全天下武人都变成不受控制的“怪物”。 当然了,相比于对自己的忠心,这份善良不是那么“重要”。 所以李子木才没有阻止自己。 但这不代表她就完全认同这种“自私”的做法。 是的,若站在整个人类命运的角度而言,为了一些目的将明显有弊端的挑月剑放出来,魏长天的做法无疑是自私的。 不过 “如今全天下人都盯着我,都盯着挑月剑。” 看了李子木一眼,魏长天迈下最后一级石阶:“如果我不给,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 面对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李子木没有回答。 而魏长天则是笑了笑,接着说道: “所以,与其等他们来抢、来威胁,我倒不如主动拿出来。” “顺便还能让这么多大势力帮我办事,何乐而不为呢?” 脚下踏入一片积水,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旋即又被豆大的雨滴砸散。 “至于这天下会因为挑月剑变成什么样子.” “我管不了,也没这个本事去管。” “又或者说,我凭什么在乎。” “我没有逼谁练挑月剑,剑法的弊端也并不隐秘,只要一练便会有所感觉。” “所以如果真的有人得到了完整的剑谱,然后因此而走火入魔,那也只能怪他自己没能抵得住诱惑。” “就像老张头和我外公。” “他们一个宁可自毁修为,也不愿被心魔掌控。” “一个明明早就知道了后果,却仍执意要走到底。” “剑法都是一个剑法,可路却是每个人自己选的” 走在瓢泼大雨中,魏长天的声音有些冷。 李子木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懂得这并非诡辩和逃避责任,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可是 “可是大多数人是抵不住这等诱惑的” 李子木低下头,如实说出心中所想:“毕竟这是眼下唯一的破境之法。” “抵不住诱惑所以呢?所以我就要为他们的选择负责?甚至为此不惜将自己置身险境之中?” 魏长天摇摇头:“若换做是萧风和楚先平,他们可能还真会这么做。” “不过我没这么高尚。” “行了,就这样罢。” 穿过一扇小门,走出朱红色的高墙。 伴随着又一到闷雷炸响,这番谈话就此结束。 看着魏长天的侧脸,李子木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魏长天从未告诉过她楚先平是去做什么了,但仅凭着刚刚那句话,她便已隐约猜到了真相。 望了一眼翻腾在夜空中的滚滚乌云,垂下眼帘。 两人的身影沿着宫墙慢慢消失在雨幕里,远处零星的火光在狂风之中摇曳、挣扎着,却又始终未曾熄灭。 “公子,这便是完整的挑月剑谱” 燃着火把的山洞阴暗潮湿,黑衣汉子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盖的激动。 他将一本剑谱交到一个正坐在青石上闭目养神的男子手中。 而后者则正是魏长天“开出天价”也要寻其踪迹的楚先平。 “嗯,做的不错。” 缓缓睁开双眼,接过剑谱翻了翻,楚先平轻声说道:“将人杀了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 黑衣汉子闻言立刻走入山洞深处,很快便有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 仍旧坐在石上,楚先平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身侧还趴着一只白头红足、獠牙森森的猿猴。 这猿猴看起来跟成年人差不多大小,模样要比寻常猿猴恐怖许多,尤其是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显得格外渗人。 而最关键的是,它就这样趴在这里,但刚刚那个黑衣汉子却始终未曾看向这边一眼。 就好像它并不存在一般。 当然,这样一只大猴子肯定不是幻觉。 至于它为什么不会被汉子看到,那无疑便是因为它同样是一只气运神兽,并且主人并非前者. 《山海经·西山经》:“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神兽朱厌。 “差不多了.” 擦了擦手中剑谱上的血迹,楚先平自言自语叹了一句,起身走到洞口。 洞外一片漆黑,除了密密麻麻的树木杂草、以及天上的星月之外便再无任何景象。 这个山洞在哪?楚先平在这里待了多久?这些都尚且未知。 不过从刚刚的那一幕却不难判断,他这次的收获要远比预计的多。 不仅抓到了人,逼问出了全部挑月剑招。 甚至还夺了一份天道气运。 如果魏长天此刻手里有一份“最新”的天道之子名单,那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排在第二那位已经换人了 是的,楚先平确实是不远万里、冒着极大的风险跑来追杀那几个习过挑月剑的馗龙之人。 但他的目的却并非只是不想这样一门剑法祸乱世间。 很明显,楚先平也想拿到挑月剑剑谱。 而至于他要借此做些什么,那便不是一般人所能猜到的了。 可能是要跟他人交易换取一些东西。 可能是作为筹码提高自己在馗龙中的地位。 甚至自己练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以楚先平的心智,想来他是不会将自己置于随时会走火入魔的处境的。 不过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呼!!” 一阵山风吹过,滚滚乌云从天东边压了过来,很快便将满天星光尽数吞没。 (本章完) 第976章 我能行的 第二天上午。 闲来无事,魏长天便去见了见那几个仍旧“驻守”在奉元城的佛门高僧。 据后者所说,他们是为了传播佛法才留下的。 传播佛法用得着这么多二品? 鬼才信。 若是之前,魏长天估计又得好一番猜测这些佛门之人留在新奉的目的。 好在许岁穗已经说出了聚气阵的事,使得他这次总算是省却了不少烦恼 “诸位高僧真是心系苍生,有大慈悲啊!” “魏公子言重了,如此都是我等该做的罢了。” “诸位高僧莫要自谦,我这心中是真的佩服的紧!” “公子客气.” “.” 虚头巴脑的客套了一番,魏长天便与许岁穗一起离开了佛门之人所住的大殿。 昨夜过后,他此番在奉元的主要任务就已完成。 接下来只要等许全和支离完婚,就可以一路赶回蜀州,陪梁沁“待产”。 而等下次再来奉元,那估计便是来突破一品的了. “这个聚气阵大约多久能攒出足够我突破一品的内力?” 支开了所有宫女太监,魏长天跟许岁穗走在一座花园里,粉色的木槿花一团团盛放在身侧。 “嗯差不多半年就够了。” 许岁穗稍作思考:“但是如果想要保险一点,那最好还是多等等。” “半年是么。” 没说这个时间是长是短,魏长天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若跟云安寺的那个聚气阵作比,那新奉的聚气阵无疑已经够到“高效”了。 毕竟前者运转了一百多年,积攒下的精纯内力都不够自己突破一品。 而后者却只需要区区半年。 这不仅代表着两者间的规模差距巨大,更意味着“安保措施”也肯定不是同一个级别。 那么,到时候自己若想要“拿走”这枚金舍利,所要面对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观空、或者一个幻阵而已。 当然了,有许岁穗这个“内应”,只要能提前谋划好,魏长天觉得这倒不会太难。 只不过肯定再瞒不过佛门就是了。 所以.看起来自己铁定又要多一个劲敌啊。 “对了,我跟你说件事。” 摇摇头,魏长天迈步走进一座凉亭,换了个话题:“昨天我把各个势力的探子都叫到皇宫里来了。” “唔?” 许岁穗脚步一顿,旋即又赶忙跟上来:“你把他们都杀了?他们的尸体现在在哪?” “我杀他们干什么。” 魏长天无奈的瞥了许岁穗一眼:“只是跟他们聊了聊。” “聊?聊什么了?” 许岁穗一脸茫然:“他们不是一直在调查你嘛?” “嗯,不过这下他们不用查了。” 魏长天一屁股坐到一张石凳上:“他们想知道的事,我已经亲口告诉他们答案了。” “啊?” 嘴巴张得贼大,看得出许岁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魏长天这么做的目的。 她愣了半晌,这才试探着小声问道: “所以.挑月剑的事.” “嗯,我说了。” 魏长天点点头:“还有那十三份天道气运,我也告诉他们应当能同样助人突破一品。” “你!” 许岁穗闻言好悬没跳起来,瞪大眼睛急促的问道:“聚气阵呢?你不会也说了吧?!” “.” 清风徐徐,将几缕花香带入凉亭,亦轻轻拂动了金黄色的裙角。 看着表情无比急切的许岁穗,魏长天心说跟这女人交流实在太尼玛费劲了。 像李子木、楚先平这种人,自己根本不用把话说透,有时候甚至都不用说话,前者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哪怕是杨柳诗、张三这些“智商”稍低一些的,自己也只需三言两语就够了。 可许岁穗不一样。 跟她交流,自己必须得把话说的特别明白,否则她根本理解不了。 “不如你猜猜” 翻了个白眼,魏长天终究还是无奈的反问道:“我为什么会告诉他们这些呢?” “你” 许岁穗皱着眉头一顿苦思冥想,好半天之后才小声分析道: “你是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好借此隐藏聚气阵也是破境之法的秘密” “行,看来还没傻到家。” 魏长天收回视线:“聚气阵转化的内力可助人破境,这事儿现在只有你和我知道,甚至连佛门自己都不太确定。” “这对我们很有利,但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所以我先承认挑月剑和天道气运可破一品,就可以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暂时集中在这两件事上,进而将聚气阵的事继续隐瞒下去。” “如此一来,我将来借助聚气阵突破一品的难度才能降到最低。” “现在明白了么?” “.明白了。” 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许岁穗也慢慢坐了下来。 不过她脸上的轻松并未维持太久,很快就又紧张道: “不对呀!” “既然你承认了挑月剑是破境之法,那他们岂不是会想尽办法从你这里拿到剑谱么?” “这样你不是更危险吗?!” “所以我干脆把剑谱也给他们了” 魏长天撇撇嘴,简单把昨晚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 而许岁穗听完后则是毫无疑问的愣住了,过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呆呆的问道: “如果真有人做到了那三件事之一,你真的要给他剑谱?” “嗯。” 魏长天表情平静的点点头:“这种事说出去了就必须得做。” “可、可是.” 许岁穗下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突然闭上了嘴。 到头来她只是深深看了魏长天一眼,然后轻声再问: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是想让你提前做好准备。” 魏长天回看过去:“等我把前半本剑谱给出去,挑月剑的弊端就也很快会被发现。” “到时候肯定有人会查到你头上,想要弄到压制心魔的办法。” “所以你要提前想好一套说辞,最好能把事全都推到秦正秋身上.” 给出解释,顿了顿,魏长天有些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 “你能不能应付的了?” “.” “嗯,你放心吧。” 许岁穗咬着嘴唇,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那就行。” 站起身子,魏长天张了张嘴,旋即又闭上。 他刚刚其实想劝许岁穗跟自己一起回大蜀,这样一来自己就能替她挡掉不少麻烦。 但转念一想,许岁穗还要留下监视聚气阵的情况,还真不能走. 所以,就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处理的了今后各种复杂的局面了。 唉。 在心底叹了口气,魏长天说实话是真的不放心。 倒不是怕许岁穗会出卖自己,毕竟即便抛开“革命友谊”不论,自己也是唯一一个能带她回去的人,她不至于“自断后路”。 因此魏长天仅仅是在担心许岁穗的能力. “我把李子木给你留下吧。” 想到这里,魏长天突然说道:“还有我身边这些人,你想要谁,我都可以让他们留下帮你。” “.不用了。” 愣了愣,许岁穗这次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起身走到魏长天对面,颇为严肃的说道:“你留人在奉元,反而容易让佛门起疑心的。” “再说短时间内还是你那边更危险一点,总得有李姑娘这种人给你出出主意的。” “我倒无所谓。” 魏长天皱着眉嘟囔道:“但我是真怕你这智商到时候不够用” 花香很淡,凉亭外的小湖很平静。 虽然又一次被魏长天在无意中嘲讽了智商,但许岁穗这次却没有跟之前一样生气、或者是争辩什么。 她只是捏了捏衣角,然后小声保证道: “你不要怕。” “我能行的。” (本章完) 第977章 人间烟火,晴日风霜 两天后,许全和支离举行了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婚礼。 地点就在皇宫,很热闹,但请的宾客并不多。 从早到晚,折腾了一天之后,主要流程总算走完,支离也正式成为了许全的妻子。 跟着魏长天去了一趟大乾,结果不仅升了一级大境界,并且还讨了个妖王老婆,许全这趟无疑是赚麻了。 不过你要说这完全是“天道眷顾”吧,好似也不准确。 毕竟支离之所以会对许全动心,除了魏长天的“助攻”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后者那次“归还圣果”的举动。 在明知道会惹怒“顶头上司”,甚至因此而殒命的情况下,却还依旧要履行诺言说实话,这种事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所以这种机会即便给到另一个人,那人也大概率抓不住。 这么想来,天道之子的“机缘”或许也不单单只是“运气好”而已。 许全确实有着某种异于常人的坚持,然后又因为这种坚持而获得了常人所得不到的收获。 云莲、宁永年、汤尘、楚安、白有恒 回看一下,这些天道之子们其实都一样。 他们因为自身的坚持、以及那所谓的“好运”得到了许多,但同样的也因此失去了许多。 不少人甚至为此赔上了性命。 而如今,当一份份天道气运被夺走,转移到了魏长天、霍天阳、楚先平这些人身上之时,天道气运背后所蕴含的意义仿佛便不再存在了。 魏长天不知道眼下这些尚且活着的天道之子还能“苟且”多久。 毕竟天才也需要“发育时间”,而所有变故又来的太早,使得他们根本都没有成长到可以对抗绝大多数敌人的程度。 或许用不了几年,所有天道气运都会易主也说不准。 不过 应该总有人能活下来吧。 婚礼是在酉时末结束的。 就在宴席散场、许全和支离红着脸走入洞房的同时,最后一个探子也收到了魏长天所承诺的那半本挑月剑谱。 至此,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不管是这半本剑谱给世人带来的震撼也好,还是针对秦正秋、楚先平、神秘人的条件也罢,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把这天下彻底搅乱。 而身处于漩涡中央的魏长天此刻则是孤身一人离开皇宫,去往了奉元的东城墙。 明月当空,星河漫天。 站在城头向远处眺望,一望无尽的原野沉浸在夜色里,安静的就如一汪没有涟漪的湖面。 奉元对魏长天而言其实有着些不一样的意义。 他曾经在这里斩过“阎罗”、送走过尤佳、承诺过李梧桐、救过许岁穗、击退过百万乾回联军、告别过楚先平。 甚至就连突破二品,他也是在这座古城之下完成的。 作为奉元从大奉沦入大宁之手、又成为新奉都城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当魏长天如今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之时,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就仿佛那战火纷飞、人间炼狱般的场面已过去了很久,久到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若仔细一想便不难发现,其实那场大战距今仅仅只过去三个多月而已。 自打穿越之后,魏长天总觉得时间好像变“长”了。 这可能跟他无时无刻都在忙碌、每一天都有无数事情要处理有关系。 毕竟前世那种“上班、下班、睡觉、上班”的重复生活实在没有太多值得称道、或者令人印象深刻的回忆。 所以,穿越后的生活好似要更“丰富精彩”一些。 但当魏长天回头看去,却发现两者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 建立了大蜀、杀了宁永年、颠覆了大回和大乾、让魏家成为了一个权倾一时的超大势力 做了这么多事,可对自己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魏长天想了很久,却始终没办法给出一个答案。 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复仇?为了自保?为了“回家”? 相比于这些,魏长天更认为自己是被“推”着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自己好似有很多目标,又好似什么也没有。 回想起最初那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穿越愿景”,魏长天感觉自己现在离这一切已经越来越远了。 当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当对手一个个死在自己刀下、当曾经的那个无恶不作的“魏家独子”变成了名震天下的“魏阎罗”、当原本“既定”的命运被自己彻底改变之时,魏长天竟觉得有些孤单。 “呼” 城头上风有些大,星光灿烂的夜空似有长河流淌。 魏长天摇摇头,将所有莫名其妙的思绪都抛之脑后,举目远眺。 远处官道上,有几个拉着马儿的人影在慢慢行走,应当是旅人爱惜马力,所以舍不得骑。 再远一些,广阔的麦田绵延在星光下,随风荡起阵阵波浪。 魏长天不知道许多年后,这幅景象会不会依旧如此,自己的到来究竟会不会改变这个世界。 不过,想来应该是会的吧. 人间烟火,晴日风霜。 清风拂麦浪,大雪落夕阳。 梆声映灯火,明月过大江。 看着这再平凡、又再波澜不过的场景,一丝浅笑浮上嘴角。 向着东边遥遥望去,魏长天有些想家了。 十天后,魏长天回到了大宁京城。 魏贤志和秦彩珍还是老样子,依旧说不了几句话便会拌嘴,然后再以前者的服软收场,完美验证了那句“正派孤苦伶仃、反派父慈子孝”的俗语。 漫步在魏府,魏长天再也不会因为这里太大而“迷路”,也再没见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动物。 而自己的独院也变得冷冷清清。 陆静瑶、秋云、鸢儿,还有那三只大母鸡和一条大黑狗,曾经热热闹闹的一切都随着自己的离开而消失不见。 不过每每魏长天看到一些场景时,却仍能回忆起这里发生过的那些事。 那些琐碎又寻常的小事,甚至比魏长天所经历的“高光时刻”还要清晰,还要历历在目。 还有悬镜司的擂台、开在一条小河边的春深书坊、以及安安静静放在木柜里的几副纸牌. 从这个角度而言,不论多么渺小,世界都确实因为自己而改变了。 “长天,把这个带上。” 在魏府住了三天,魏长天便要动身回蜀州了。 临行前,秦彩珍将一个大大的食盒递到他手中,魏长天不用看都知道里面肯定是那甜到发腻的桂花糕。 而相比于秦彩珍,魏贤志就没啥拿得出手的,于是便只好照例送上了几句寻常的叮嘱。 在两人的注视下,魏长天低头钻进马车,然后又突然掀开车帘探出脑袋。 “爹,娘。” “怎么了?” 魏贤志和秦彩珍对视一眼,走到近处不解道:“还有何事?” “没啥事,就是提前告诉你们一声.” 魏长天笑着回答:“前两年局势太乱,咱们都没能一起过年。” “今年我肯定带着你们的孙子、或者是孙女一起回来。” “就这事。” “.” 夕阳的余辉落在魏贤志和秦彩珍身上,两人好像都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们便笑着摆了摆手,眼角有几丝浅浅的皱纹。 “好,知道了,快走吧” (本章完) 第977章 人间烟火,晴日风霜 两天后,许全和支离举行了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婚礼。 地点就在皇宫,很热闹,但请的宾客并不多。 从早到晚,折腾了一天之后,主要流程总算走完,支离也正式成为了许全的妻子。 跟着魏长天去了一趟大乾,结果不仅升了一级大境界,并且还讨了个妖王老婆,许全这趟无疑是赚麻了。 不过你要说这完全是“天道眷顾”吧,好似也不准确。 毕竟支离之所以会对许全动心,除了魏长天的“助攻”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后者那次“归还圣果”的举动。 在明知道会惹怒“顶头上司”,甚至因此而殒命的情况下,却还依旧要履行诺言说实话,这种事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所以这种机会即便给到另一个人,那人也大概率抓不住。 这么想来,天道之子的“机缘”或许也不单单只是“运气好”而已。 许全确实有着某种异于常人的坚持,然后又因为这种坚持而获得了常人所得不到的收获。 云莲、宁永年、汤尘、楚安、白有恒 回看一下,这些天道之子们其实都一样。 他们因为自身的坚持、以及那所谓的“好运”得到了许多,但同样的也因此失去了许多。 不少人甚至为此赔上了性命。 而如今,当一份份天道气运被夺走,转移到了魏长天、霍天阳、楚先平这些人身上之时,天道气运背后所蕴含的意义仿佛便不再存在了。 魏长天不知道眼下这些尚且活着的天道之子还能“苟且”多久。 毕竟天才也需要“发育时间”,而所有变故又来的太早,使得他们根本都没有成长到可以对抗绝大多数敌人的程度。 或许用不了几年,所有天道气运都会易主也说不准。 不过 应该总有人能活下来吧。 婚礼是在酉时末结束的。 就在宴席散场、许全和支离红着脸走入洞房的同时,最后一个探子也收到了魏长天所承诺的那半本挑月剑谱。 至此,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不管是这半本剑谱给世人带来的震撼也好,还是针对秦正秋、楚先平、神秘人的条件也罢,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把这天下彻底搅乱。 而身处于漩涡中央的魏长天此刻则是孤身一人离开皇宫,去往了奉元的东城墙。 明月当空,星河漫天。 站在城头向远处眺望,一望无尽的原野沉浸在夜色里,安静的就如一汪没有涟漪的湖面。 奉元对魏长天而言其实有着些不一样的意义。 他曾经在这里斩过“阎罗”、送走过尤佳、承诺过李梧桐、救过许岁穗、击退过百万乾回联军、告别过楚先平。 甚至就连突破二品,他也是在这座古城之下完成的。 作为奉元从大奉沦入大宁之手、又成为新奉都城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当魏长天如今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之时,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就仿佛那战火纷飞、人间炼狱般的场面已过去了很久,久到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若仔细一想便不难发现,其实那场大战距今仅仅只过去三个多月而已。 自打穿越之后,魏长天总觉得时间好像变“长”了。 这可能跟他无时无刻都在忙碌、每一天都有无数事情要处理有关系。 毕竟前世那种“上班、下班、睡觉、上班”的重复生活实在没有太多值得称道、或者令人印象深刻的回忆。 所以,穿越后的生活好似要更“丰富精彩”一些。 但当魏长天回头看去,却发现两者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 建立了大蜀、杀了宁永年、颠覆了大回和大乾、让魏家成为了一个权倾一时的超大势力 做了这么多事,可对自己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魏长天想了很久,却始终没办法给出一个答案。 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复仇?为了自保?为了“回家”? 相比于这些,魏长天更认为自己是被“推”着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自己好似有很多目标,又好似什么也没有。 回想起最初那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穿越愿景”,魏长天感觉自己现在离这一切已经越来越远了。 当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当对手一个个死在自己刀下、当曾经的那个无恶不作的“魏家独子”变成了名震天下的“魏阎罗”、当原本“既定”的命运被自己彻底改变之时,魏长天竟觉得有些孤单。 “呼” 城头上风有些大,星光灿烂的夜空似有长河流淌。 魏长天摇摇头,将所有莫名其妙的思绪都抛之脑后,举目远眺。 远处官道上,有几个拉着马儿的人影在慢慢行走,应当是旅人爱惜马力,所以舍不得骑。 再远一些,广阔的麦田绵延在星光下,随风荡起阵阵波浪。 魏长天不知道许多年后,这幅景象会不会依旧如此,自己的到来究竟会不会改变这个世界。 不过,想来应该是会的吧. 人间烟火,晴日风霜。 清风拂麦浪,大雪落夕阳。 梆声映灯火,明月过大江。 看着这再平凡、又再波澜不过的场景,一丝浅笑浮上嘴角。 向着东边遥遥望去,魏长天有些想家了。 十天后,魏长天回到了大宁京城。 魏贤志和秦彩珍还是老样子,依旧说不了几句话便会拌嘴,然后再以前者的服软收场,完美验证了那句“正派孤苦伶仃、反派父慈子孝”的俗语。 漫步在魏府,魏长天再也不会因为这里太大而“迷路”,也再没见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动物。 而自己的独院也变得冷冷清清。 陆静瑶、秋云、鸢儿,还有那三只大母鸡和一条大黑狗,曾经热热闹闹的一切都随着自己的离开而消失不见。 不过每每魏长天看到一些场景时,却仍能回忆起这里发生过的那些事。 那些琐碎又寻常的小事,甚至比魏长天所经历的“高光时刻”还要清晰,还要历历在目。 还有悬镜司的擂台、开在一条小河边的春深书坊、以及安安静静放在木柜里的几副纸牌. 从这个角度而言,不论多么渺小,世界都确实因为自己而改变了。 “长天,把这个带上。” 在魏府住了三天,魏长天便要动身回蜀州了。 临行前,秦彩珍将一个大大的食盒递到他手中,魏长天不用看都知道里面肯定是那甜到发腻的桂花糕。 而相比于秦彩珍,魏贤志就没啥拿得出手的,于是便只好照例送上了几句寻常的叮嘱。 在两人的注视下,魏长天低头钻进马车,然后又突然掀开车帘探出脑袋。 “爹,娘。” “怎么了?” 魏贤志和秦彩珍对视一眼,走到近处不解道:“还有何事?” “没啥事,就是提前告诉你们一声.” 魏长天笑着回答:“前两年局势太乱,咱们都没能一起过年。” “今年我肯定带着你们的孙子、或者是孙女一起回来。” “就这事。” “.” 夕阳的余辉落在魏贤志和秦彩珍身上,两人好像都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们便笑着摆了摆手,眼角有几丝浅浅的皱纹。 “好,知道了,快走吧” (本章完) 第978章 第一次当爹,没经验 两个月后,十一月初五。 大蜀,蜀州城。 秋天过去,今日大雪,已经快到一年当中最冷的时节了。 不过蜀州毕竟地处南方,所以气温仍有十度左右,倒还远到不了天寒地冻的程度。 甚至院中草木还保留着许多绿色,一眼看去丝毫不见萧条。 “呼!” 门帘晃动,偏房的木门被推开。 秋云急匆匆的跑出来,从鸢儿手里接过一盆热水,旋即又快步回到屋里。 而透过敞开的门缝,屋内忙碌的景象也跃入了在屋外等待的众人眼中。 产婆、丫鬟、热气、屏风. 没错。 今天是梁沁生产的日子。 “长天,怎么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呢?” 屋外的院中站着很多人,徐青婉紧紧攥着一块手帕,探头往屋里看了看,然后又无奈望向站在一旁的魏长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卫颜玉相处久了的缘故,相比于之前,现在的小徐同志已经颇有“贵妇”的气质了。 不仅将魏家的产业管理的井井有条,整个人也变得端庄干练,甚至连此前从不离身的雀啼都已不再时刻带在身上,彻底完成了“弃武从商”的转变。 可以说小徐同志的“人生之路”已经完全偏离了“既定”路线,眼下正冲着她的“富可敌国”的人生目标大踏步前进。 “我着急有用么?” 另一边,魏长天笑着回道:“再着急我也不能替沁儿生孩子。” “你!算了,懒得跟你说了” 徐青婉对魏长天的“不正经”早已见怪不怪了,嘟囔一句便不再搭理他,而是继续一脸忐忑的向屋内张望,模样看起来比魏长天这个当爹的都着急。 与此同时,陆静瑶也从院外快步走了过来,小声问道: “婉儿妹妹,怎么样了?” “产婆说还得一会儿呢。” “一切可还顺利?” “嗯,沁儿她是武人,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那就好,对了,之后的事我这边都预备妥当了.” “.” 凑在“产房”门前,二女低声窃窃私语着一些宝宝出生后要安排的事,时不时还会冲着一旁的丫鬟吩咐几句。 没错,虽然二人名分上都是妾,但由于唯一的“正妻”梁沁一心习武,且最近又一直在养胎,所以家中大小事务全部是由徐青婉和陆静瑶在处理。 而两人又都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人,遇事皆会商议着来,因此魏长天此前所担忧的“后宫争斗”戏码也并未上演,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和睦。 “后宫”和谐,这当然是好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样搞得魏长天在这个家里多少显得“可有可无”了。 比如说现在,他就压根插不上话 “梁叔。” 摸了摸鼻子,走到不远处的梁振身边,魏长天随口问道: “马上你就要当外公了,紧张不?” “.” 梁振被这个问题搞得一愣,心说怎么听起来这孩子跟你没关系似的。 “呃长天,我倒是还好。” “可你.” “哦,我也还行。” 魏长天小声嘟囔道:“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当爹,没经验。” 没经验? 梁振嘴巴微微张大,一脸茫然之色。 要说这话有啥问题吧,好像也没有。 毕竟魏长天确实是第一次当爹,的确没经验。 可怎么听着就是这么奇怪呢 “长天,想当年沁儿出生的时候,我也是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 琢磨了一阵,梁振还是决定安慰一下魏长天,便开口追忆道:“甚至沁儿诞下后的第二天我就去了安州剿匪,直到沁儿满岁时才回去。” “唉,这样想想,我也算不得一个合格的父亲” “嗯?还有这档子事呢?” 魏长天一听这个来了兴趣,赶忙追问道:“那梁叔你是啥时候学会当爹的?” “这个.” 梁振深深看了一眼产房:“我也不知道,感觉沁儿好像是稀里糊涂的就长这么大了。” ??? 什么叫稀里糊涂就长这么大了? 不会你丫直到现在都没学会怎么当爹吧? 魏长天盯着梁振,满脸狐疑之色。 说实话他现在其实很紧张,刚刚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 至于为啥紧张原因他方才也说了,主要是还没准备好该怎么当这个爹。 本来是想从梁振这里学习点经验,可没曾想后者也强不到哪里去。 所以还是拉倒吧。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干咳一声后便都不再讲话,只是默默站着干等。 不过等了一阵后俩人可能又觉得这样实在太过尴尬,梁振便又主动找了个话题。 “对了长天,最近城里的探子可是越来越多了,你打算怎么办?” “哦,不用管他们。” 魏长天摇摇头,语气很随意。 自打他将前半本挑月剑谱给出去后,这天下果不其然便陷入了疯狂。 各大势力皆让人“试练”了挑月剑,后者的神奇之处也很快得到了证实。 一门剑法竟然自带“势”之力,单凭这一点,挑月剑的不凡便已毋庸置疑,其可助人突破一品的说法自然也变得十分可信。 这种情况下,蜀州城里的探子多了些便也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魏长天发布的那三条“悬赏令”如今暂都没有什么线索,想要凭此拿到后半本剑谱看起来很有难度。 因此如果有“别的方式”可以搞到剑谱,那这些势力无疑还是想试一试的。 唯独就是蜀州是魏长天的大本营,弄不好就会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所以至今才没人敢妄动吧 “梁叔,想杀这些人很容易,但却没这个必要。” 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魏长天随口解释道:“如今咱们跟天下各方势力正处在一种平衡当中,这个局面能不打破最好还是别打破。” “再说了,这些人杀一波来一波,是永远也杀不完的。” “所以只要他们不干什么出格的事,那就由他们去吧。” “反正我现在也没啥秘密了,他们愿意查就查呗。” “.好,我明白了。” 点点头,梁振对于魏长天的态度并无异议:“那我便多派点人盯着,暂时先不动他们。” “嗯,总之不必太过在意就是了。” 魏长天笑着开玩笑道:“梁叔,你信不信他们得知我有了孩子,可能还都要来送贺礼呢?” “啊?这恐怕.” 梁振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事儿还真不是没可能。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然后便看到杨柳诗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 “婉儿妹妹,瑶儿妹妹。” 一身淡绿色的长裙,杨柳诗进院后先笑着跟徐青婉和陆静瑶打了个招呼。 “屋里怎么样了?一切可都顺利?” “呀,柳诗姐姐。” 二女扭头笑着回答:“顺利呢!只是产婆说还得一会儿!” “好,那你们先盯着些,我去与相公说些小事。” “嗯嗯!” “.” 简单说了两句,杨柳诗便来到魏长天和梁振身边,微微躬身冲后者施了一礼: “妾身见过梁将军。” “嗯。” 梁振听到了刚刚杨柳诗的话,便笑着点了点头:“你与长天说话吧,我进屋歇一歇。” “是,将军慢走。” “.” 几句话后,梁振已然背着手走远了。 而杨柳诗这时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敛去,在魏长天疑惑的目光中小声说道: “相公,你出来一下。” “刚刚一个自称是灵门寺的人找上门来。” “说是他们查到楚先平的行踪了” (本章完) 第979章 生了生了! “此人说他姓宋,奴家看过他的令牌,应当确实是灵门寺之人。” “这灵门寺最初是自白马寺出走的一部分僧人在大严建立的一座佛寺。” “哦,大严在大乾以北八千里,国力与鼎盛时的大乾不相上下。” “灵门寺这一脉与以白马寺为首的一脉一直有些隔阂,两边虽同属佛门,但平日里极少往来,且都称自己为佛门正统,。” “甚至现在佛门当中还有一种西有灵门,东有白马的说法。” “不过真若比起来,白马寺的实力还是要更强一些.” “.” 小院之外,杨柳诗仔细的讲解着有关情报。 旁边的魏长天则是一边听,大脑一边飞速运转。 时隔两个多月,这还是第一次有势力找上门来,说他们掌握了秦正秋三人的有关情报。 而魏长天几乎是在听到“灵门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件事应当是真的。 因为有关灵门寺的事不用杨柳诗说,他早已在两年前便查了个一清二楚。 毕竟 【2:灵门寺,藏经阁扫地僧,林凡】 排位第二的天道之子。 楚先平的行踪。 虽然魏长天不确定这二者间有无联系,但他觉得这应当不会是巧合。 甚至他已经想象出了一段十分“合理”的剧情。 半年之前,那几个练过挑月剑的馗龙之人逃离大乾,千里迢迢去往灵门寺给林凡送“机缘”。 他们有没有送成魏长天不清楚,但楚先平肯定是一路追到了灵门寺。 毫无疑问,在一个“再世诸葛”、一个“天道之子”的夹击之下,那几个馗龙之人肯定是完蛋了。 并且楚先平与林凡大概率也碰了面。 二者可能握手联合,也可能兵刃相见。 但考虑到天道之子的情报之后便就泄露了,所以两人翻脸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至于谁赢谁输、谁死谁活.从目前的局面来看,应该是楚先平活了下来。 否则灵门寺之人也不会声称查到了后者的“行踪”。 那么这便意味着楚先平也掠夺了一份天道气运? 眉头紧皱,魏长天当然明白这一切眼下都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测罢了,如果想要知道真相还得见到那个姓宋的。 “走,带我去见他。” 想到这里魏长天也不再犹豫,立即迈步便欲往前院走。 不过杨柳诗却是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小声劝道: “相公,如今沁儿妹妹不定何时便会完产,到时若见不到你定会伤心的。” “所以你还是守在这里吧,前面有奴家看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反正那人也不会走,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相公以为呢?” “.” 脚步一顿,魏长天回头看了小院一眼。 虽然他很想立刻去把整件事搞清楚,但杨柳诗说的也对。 梁沁随时都会完产,自己应当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而灵门寺之人既然都已经来了,多等上一会儿应该也没啥问题,总不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好巧不巧出什么岔子。 “行,那你就先去看着他点,记得让张三多调点高手过来。” 打定主意后,魏长天的表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沁儿这边完事儿后我立马过去。” “嗯,奴家晓得了,相公快回去吧。” 杨柳诗点点头,很快就转身走远了。 魏长天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然后才调整了一下情绪,走回到院中。 不过即便如此,徐青婉却还是看出了一点异常。 “长天,怎么了?” 跟陆静瑶交代了几句后,小徐同志走过来小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魏长天故作随意的笑道:“一点小事而已。” “哼,若真是小事,柳诗姐姐也不会在这时候来找你了。” 都说商场如战场,经过最近两年的“商场厮杀”之后,小徐同志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徐憨憨了,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没事的,若真有急事你便快去处理吧,这里有我跟瑶儿姐姐盯着,出不了岔子。” 声音由娇嗔变得温柔,徐青婉小声劝道:“再说沁儿妹妹也不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后也定不会怪你的。” “快去吧” 伸手轻轻推了推魏长天,徐青婉的语气很认真。 而魏长天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却是不由得愣住了。 好家伙,一个个的都这么善解人意吗? 刚刚杨柳诗说前面有她盯着,让自己来陪梁沁。 现在徐青婉说这里有她盯着,让自己去办事。 合着其实哪里也不需要自己呗?? 怎么这个一家之主当的这么没有存在感呢??? 心底吐槽一阵,魏长天当然不至于真的走掉,便只好无奈的解释道: “是有点事,不过等下再办也来得及,你就别担心了。” “是么?” 徐青婉看了他一眼,也没再劝:“好吧,那你” “哇!哇哇哇哇!” “生了生了!!” 突然,还没等徐青婉的话说完,便听得产房之内兀的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啼哭以及急促的呼喊。 下一秒,只见产婆一脸喜色的从屋中跑了出来,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冲着魏长天高声喊道: “恭喜老爷喜得贵子!” “母子平安!”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 就当魏长天着急忙慌的冲进产房,看着怀抱男婴的梁沁有些手足无措之时,大严某座边城的一家客栈之内,一个小贩模样打扮的汉子则被带到了楚先平面前。 “跟了我有一段时日了吧。” 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汉子,楚先平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平静的问道:“后半本剑谱可已换到手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汉子满脸惊惧的看着楚先平,颤声质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 “行了,大家都不蠢,便莫要说这些了。” 摆摆手,楚先平轻声打断道:“你是灵门寺的人,是么?” “.” 这一次,汉子没有再争辩,表情也逐渐变得平静。 虽然眼底的那抹恐惧依旧存在,但最起码表面上已经恢复了镇定,足以可见其并非寻常探子那般简单。 “没想到你们竟还真能查到我的踪迹,倒是我大意了。” 见汉子闭口不言,楚先平也没逼问,只是自顾自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不晓得更多的事,因此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若想走,那现在便可以走了。” “不过我希望在你离开之后,可以给你们方丈带句话。” “就说如果他还没有从魏长天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不妨跟我聊聊。” “我不仅同样可以给他这样东西,并且还要比魏长天.” “更爽快。” (本章完) 第980章 登仙天机 “长天哥,你要不要抱一抱.” 产房之内人头攒动,半躺在床上的梁沁脸色有些白,声音也有些虚弱,但表情却是无比幸福。 她小心翼翼的将男婴往前递了递,而魏长天则赶忙弯腰接过,同样万分小心的学着前世电视剧里的模样把男婴抱在了怀里。 就俩人这状态,不知道还以为正在交接什么价值连城的易碎珍宝呢。 “老爷,您得拖住小少爷的屁股.” 产婆凑上前帮魏长天调整了一下手型,又掖了掖襁褓。 而等她做完这些退到一旁之后,魏长天这才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男婴的样子。 跟印象中不同,刚出生婴儿的“颜值”其实很低。 虽然已经简单清洗过,身上没有血污,但婴儿的皮肤却仍皱巴巴的,五官也皆拧巴的挤在一起,眼皮更像是连续熬了几个大通宵一样肿的厉害。 说实话,就这样子,说是个没长毛的猴儿也有人信。 不过倒也奇怪了,魏长天虽然没有进行任何“心理建设”,可就是越看这“猴儿”越顺眼。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亲情羁绊”? “.” 抱着猴儿,哦不,是抱着男婴,魏长天装模作样的晃了晃,仿佛在彰显他乃是一个有着丰富育儿经验的全能男人。 梁沁则是一脸温柔的看着他们,贤妻良母的光辉在这一刻光芒万丈,好似跟那个经常在战场上杀进杀出的“将军之女”也没有丁点关系。 其他人见到这幅和谐的场面,自然不会留在旁边当电灯泡。 徐青婉使了个眼神,众人便心领神会的退出屋子,给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你感觉怎么样?” 等众人出去后,魏长天美滋滋的抱着男婴坐到床边,轻声问向梁沁:“是不是虚乏的很?” “还好。” 梁沁笑着摇摇头:“只有有点累。” “累便多歇歇。” 魏长天握了握梁沁的手,然后又戳了一下男婴的小脸:“泓溯,叫爹!” “.” 魏泓溯,这是魏长天和梁沁此前商量了好久才取的名字。 泓字寓意宏材大略,溯字代表逆流而上。 能想出这样两个字,对于“文化水平”并不算多高的两人而言可以说是很用心了。 当然了,小泓溯目前并无法满足魏长天的殷切期盼,在出生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口叫爹。 不过这却丝毫没有影响魏长天的心情。 只见他捏起小泓溯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梁沁,继续轻声逗弄道: “泓溯,我是你爹,这是你娘,你可记住了?” “.” “泓溯,给爹笑一个。” “.” “泓溯.” “哎呀长天哥,你轻一些,莫要弄疼泓溯了。” “好好好,我轻一点。” “长天哥,泓溯长大后应当会是很厉害的武人吧。” “那肯定的,有咱俩这基因在,指定差不了。” “唔?基因是什么?” “哦,就是虎父焉有犬子的意思。” “是么,那就好.” 窃窃私语声回荡在温软的空气里,魏长天和梁沁轻声说着话,襁褓里的男婴轻轻挥动着两条短短的小胳膊。 屋外,徐青婉等人也都是一脸笑意,魏巧玲和阿狗、阿春三个小丫头踮着脚趴在窗边,脑袋挨在一起透过窗缝往里偷看。 清风拂过屋顶,吹落几片黄叶,阳光明媚金澈,洒下一地温暖。 此时此刻,小院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和谐。 似是一个永远都不会经历风暴的港湾。 就这样,魏长天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穿越三年,完成了这样一桩“壮举”,魏长天不知道是算早还是算晚。 不过相比于前世那些穿越几十上百年都不见生娃的网文主角,他觉得自己的情况最起码十分符合实际。 毕竟都这么牛逼了,怎么可能不找老婆? 而找了老婆,又怎么可能不生孩子? 所以自己不仅要生,且将来可以预见一定还会生不少 当然了,那些都是后话。 单就目前来讲,有一个小泓溯就已经够这一家子人稀罕好一阵了。 且不说在蜀州城的这些人,肯定一个赛一个的对小泓溯好。 就说远在京城的魏贤志和秦彩珍,听到这个消息后估计能乐翻天。 魏家世代单传,这俩人此前就经常担心自己万一哪天意外嗝屁了,魏家便有绝后的危险。 现在好了,绝后的问题已不复存在。 并且如果自己“给力”一点,魏家就此开枝散叶也说不准。 所以,小泓溯的出生绝不单单只关乎着自己和梁沁,而是对很多人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比如说魏兆海、梁振。 或许还有秦正秋? “呼” 不知何处,只晓得是一座断崖之巅。 干瘪的手掌紧紧攥着一块子母玉,秦正秋浑浊的双眼中似藏着一丝温柔。 小泓溯出生的消息是魏长天传来的。 是的,秦正秋其实一直保留着跟魏长天通信的子母玉,只不过许久以来不管后者传来什么消息,他都未曾有过答复。 这次也是一样。 但又有些不一样。 最起码从秦正秋眼下的表情来看,他应当有过挣扎。 只是还未等他想好,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便响起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秦教主。” 苍老的声音十分平静,是出自一个身披麻衣的老和尚之口。 “你是谁?” 慢慢转过身,秦正秋的声音相比之下更显沙哑,不过表情却不怎么惊讶。 “贫僧来自极东白马寺,法号如海。” 如海。 秦正秋深深看了眼老和尚,眼神中多了几分古怪。 因为这是白马寺方丈的法号。 所以如果这老和尚没有说谎,那他便是佛门一千零八十寺的总座首。 最起码也是抛开灵门寺势力范围内的四百余寺,剩下六百多寺当中唯一的“人佛”. “秦教主,你可是在疑惑贫僧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语气依旧平静,如海似乎毫不忌惮秦正秋当今天下第一人的名头,很快便停步在了后者身前几步远的位置。 “恕贫僧无法将此事告知与你。” “不过贫僧此来绝无恶意,只是受人所托给教主带一句话。” “.” “说。” 冷冷的看着如海,秦正秋的表情无比阴森,仿佛随时都会动手杀人。 不过当前者一字一顿说出接下来的一句话后,他的眼神却又一点点变得惊愕、呆滞、直到疯狂. “秦教主,三个月后,来年二月初二。” “中原方寸山,那日将现三千年来唯一一次登仙天机。” (本章完) 第981章 终止交易! “奴家恭喜相公啦~” 蜀州城。 当魏长天陪了梁沁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美滋滋的走到前堂,准备去见一见那灵门寺来客之时,等候已久的杨柳诗第一时间便笑着打趣道: “春风满面的,跟刚刚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哩。” “那肯定的。” 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魏长天毫不掩饰心中喜悦:“毕竟都当爹了。” “是呀” 杨柳诗望小院那边看了看,眼中有些羡慕:“奴家也想去看看小泓溯呢。” “行了,等处理完这边的事你去看就是了。” 魏长天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轻声笑道:“再说以后我们早晚也会有孩子的,放心吧。” “嗯” 杨柳诗脸颊微微一红,很快又恢复如常。 简单调侃过几句后,两人当然便也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来。 “相公,那人此刻还在茶室里等着。” “奴家方才跟他聊了几句,听起来灵门寺应当是真的查到了楚先平的行踪” 并肩往茶室的方向走着,杨柳诗小声汇报道: “不过再多的他便不肯说了,想来是要等你拿出后半本剑谱才肯张口。” “只是奴家觉得这剑谱不能轻易给他们,毕竟想要验证情报的真假还需要一段时间,最好等到我们抓到了楚先平再给出去。” “嗯,这我自然明白。” 点点头,魏长天扭头问道:“李子木到了没有?” “到了。” 杨柳诗伸手向前一指:“就等在茶室之外,奴家已经将事情大概与她讲过了。” “行,辛苦你了。” “.” 说着话,两人穿过一条隐秘的小路,很快便来到了一个位于大宅角落的偏院。 这里虽不是暗室,但平日里不会有人来往,因此眼下除了等在院外的李子木之外便再无一人。 “公子,夫人。” 见到两人过来,李子木立刻迎上来问过好,然后又小声问道: “公子,梁夫人那边.” “嗯,已经完产了,男婴。” “呀,恭喜公子!” “哈哈哈,行了,进去吧。” “是” “.” 从院外到院内,一共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但也就在这几十步走完之后,魏长天、李子木、杨柳诗三人脸上的笑容便已彻底消失不见,就仿佛“得子之喜”并不存在一般。 “吱呀~” 房门推开,三人走入茶室,屋中唯一一人也立刻起身。 年龄不大,估么着也就三十岁左右,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境界应当是四品。 虽说是佛门之人,不过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僧人的痕迹,想来是灵门寺专门做“台面之下”事情的俗家弟子。 “小人宋普,见过魏公子。” 视线快速扫过魏长天三人,男人抢先拱手说道:“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好家伙,还挺客气的。 魏长天摆手示意李子木关门,自己则脚步不停走到宋普面前,上下将其打量了一番,这才轻笑道: “宋兄,恐怕这不是你第一次见到我了吧。” “呃公子明察。” 宋普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遮掩的必要。 因此他只是稍稍愣了一下,旋即便大方承认道:“小人此前确是奉我寺方丈之命,一路跟随公子从奉元来了蜀州,还望公子恕罪。” “哈哈哈,无妨,宋兄请坐。” 大笑两声,魏长天已经大约试探清楚了这个宋普的斤两,故而坐下后就开门见山的直接切入正题。 “宋兄,听说你此番来找我,是因为贵寺已经查到了楚先平的行踪?” “是。” 宋普微微瞥了一眼同样敛裙坐下的李子木和杨柳诗,但却并未要求与魏长天单独谈,只是顿了顿便轻声回答道:“不瞒公子,我寺也是前几日才刚刚查到的,一经确认便立刻令小人来告知公子了。” “哦?是么?” 魏长天眯了眯眼:“这么说楚先平是出现在灵门寺附近了?” “对。” 宋普依旧大大方方点了点头:“最起码今日上午,他落脚的地方仍距离我寺不算太远。” “行,宋兄,我看你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墨迹了。” 微微颔首,魏长天说话间便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搁在茶桌之上。 “宋兄,这便是后半本挑月剑谱。”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给你。” “倒不是说我不信你,主要还是因为此物太过贵重,我总得先确认了此事的真假不是。” “这样罢,我即刻便会派人去往灵门寺,到时由你们的人带我的人去到楚先平的藏身之处看一看。” “只要我的人见到了楚先平,那我立刻便将剑谱交予你,之后的事也不再需要贵寺劳心了。” “你觉得如何?” “.” 先派人去灵门寺,见到楚先平后再完成交易。 对于这样一桩双方都没有信任基础的交易而言,如此做法自然十分正常。 毕竟在啥也不能确认的情况下,总不能指望魏长天当场就傻乎乎的交出剑谱吧。 “公子所言亦正是我寺方丈所想。” 笑着点点头,宋普应当是早就想到了魏长天会提出这个交易方式,所以当下也没有过多思考。 反正大严那边是灵门寺的地盘,如果魏长天到时候真的出尔反尔,他们根本不怕。 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也能直接撕破脸,大不了双方谁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罢了。 我不怕你毁约,你也不怕我毁约。 既然双方都不怕自己会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也都同意这个交易方式,那接下来的事儿似乎就很简单了。 毕竟就眼下的情况来看,魏长天拿出的确实是真剑谱,灵门寺也确实真的查到了楚先平的行踪。 不过 “魏公子,那我这就.” “呃,抱歉,请公子稍等片刻。” 突然,只见宋普声音一顿,然后便一脸歉意的将手伸进袖口。 魏长天与杨柳诗和李子木对视一眼,都知道他这是在感应子母玉。 在如此重要的谈判过程中做这种事,足以可见这条消息十分紧急。 不过三人起初也只当是一个巧合。 直到他们看见宋普的脸色开始逐渐变得不对劲. 从惊讶、到紧张、再到慌乱。 当此前一直十分镇定的宋普的额头上竟渗出丝丝汗水之时,魏长天的表情也变得意味深长。 “宋兄,怎么了?” 又过了十几息,见宋普将手从袖口中抽了出来,魏长天这才平静的问道:“贵寺可是反悔了?” “这” 宋普咽了咽口水,看看魏长天、又看看李子木和杨柳诗,犹豫了好半天后终于是艰难回答道: “公、公子,实不相瞒” “就在刚刚,楚先平他已将完整的挑月剑谱.” “先、先一步交给我寺方丈了” (本章完) 第982章 来自楚先平的警告 楚先平先一步把挑月剑谱交给灵门寺了? 即便心中已有准备,但当魏长天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愣住了。 因为这当中实在涵盖了太多信息。 茶室之中一瞬间针落可闻,唯有屋外那自远处传来的欢笑声在轻快回荡。 就这样过了大约十几息,最后还是李子木率先打破了沉默。 “宋公子。” 盯着宋普,只见她轻声问道:“如此说来,楚先平他可是已经察觉到被你们盯上了?” “是” 宋普苦涩的点了点头:“正因如此,楚公子才得以与我们方丈达成了交易。” “那不知是什么交易呢?” 李子木再问:“既然楚先平肯交出挑月剑谱,贵寺要付出的也定不简单吧。” “李姑娘,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宋普的表情很是无奈,再结合上他的身份,想来没有在说谎。 他回答一句后便将视线从李子木转移到魏长天身上,小心翼翼的接着说道: “我只是收到命令,给魏公子带句话” 带句话? 魏长天抬眼看去,旋即便反应了过来。 “是楚先平?” “嗯。” 宋普深深吸了一口,如实回答:“魏公子,楚公子说还请您莫要在找他了。” “还有,他希望您之后半年时间都不要离开大蜀不论在此期间听说了什么、查到了什么。” “楚公子说这是为了您好。” “魏公子,小人绝不敢欺瞒您半分.” “.” 不要再找他? 半年之内不要离开大蜀? 听到宋普的话,魏长天不由得眯了眯眼,不知道楚先平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第一件事还可以理解的话,那第二件事就无疑有些不知所云了。 警告?还是提醒? 楚先平知道了什么?这半年之中又会发生什么? 沉吟片刻,魏长天抬头看向表情十分紧张的宋普,突然笑了笑。 “宋兄,你不必担忧。” “既然贵寺已经得到挑月剑谱了,那我们的交易作罢就是。” “毕竟就眼下这种情况,我便是再想找他也已是不能了。” “多、多谢公子体谅!” 听到魏长天这么说,宋普瞬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刚刚是真怕魏长天一怒之下动手杀人。 好在眼下看来后者应当不至于拿自己来泄愤 “公子,此事确是我灵门寺不对,若您日后有何需要我寺帮忙的地方,尽可差人来找小人。” “小人一定竭尽所能!” 语气有些急促,宋普赶忙连连表态,想要再缓和一下跟魏长天的关系。 而魏长天则是轻轻抿了口茶,笑着说道: “是么?那我现在还真有一事想请宋兄帮忙。” “宋兄,贵寺之中不是有一个名为林凡的天道之子么?” “他现在怎么样了?” “林” 眼神一滞,宋普脸上的震惊之色虽然转瞬即逝,不过还是没能逃过魏长天的眼睛。 很明显,宋普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但又不愿意说。 而魏长天也没有威胁逼问,只是轻轻将摆在桌上的剑谱往前推了推。 “宋兄,我不知道贵寺会如何处置自楚先平那里得到的剑谱,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有机会练此神功。” “虽然我与贵寺的交易已然作罢,不过我却想与你再做个交易。” “只要你可以将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那这本剑谱今日你便可带走。” “不知宋兄意下如何呢?” “这” 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剑谱,宋普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 “公子只管问就是了。” “.” 差不多两刻钟后,宋普脚步匆匆的从暗道离开了大宅。 魏长天站在暗道入口,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然后便折身往茶室走去。 刚刚宋普已经把他知道的事都说了。 灵门寺确实有个叫林凡的扫地僧,只是四个月前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原本一个普通弟子的失踪并不该引起太多重视,但就在其失踪后不久,十三个天道之子的情报就被泄露了。 如此一来灵门寺对林凡失踪一事的态度自然大为转变,马上便派出很多探子去寻后者的踪迹。 只是还未等他们找到,林凡的命牌就碎了。 林凡死了,便意味着天道气运被人夺走了,灵门寺哪里会甘心,立刻就转而继续追查凶手。 再然后,他们就找到了楚先平. “还真特么是这样” 低声嘟囔一句,魏长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很明显,林凡就是楚先平杀的。 并且楚先平还弄到了挑月剑谱。 甚至如今已经将剑谱给了灵门寺一份。 楚先平跟灵门寺的交易是什么,宋普不知道,魏长天也猜不出。 不过事实证明,楚先平跟自己一样,也并不在乎挑月剑一旦流传开来会对这天下有何不可知的影响。 又或者说,楚先平当初去追杀那几个馗龙之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亡羊补牢”,而只是为了拿到剑谱罢了。 所谋之大,胃口不小啊. 心中嘀咕着,伸手推开茶室房门。 屋中的李子木和杨柳诗立刻起身,表情皆十分严肃。 “相公,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 杨柳诗小声问道:“要不要派人去一趟灵门寺?” “嗯,给苏启传信,从大汉调人吧。” 魏长天点点头,想了一下后又问向李子木:“刚刚你也都听到了。” “你觉得楚先平为何要劝我半年不出大蜀?” “奴婢暂且不知,但是” “有话直说。” “是。” 李子木应了一声,旋即正色回答:“但是奴婢应当能查出来。” “嗯?” 魏长天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要去灵门寺?” “不单单是灵门寺,还有其它几个地方。” 李子木低了低头:“并且还需公子借奴婢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与楚先平、秦正秋两人传信的子母玉。” “百位中三品高手、三位上三品高手。” “一位天道之子.” 一口气说了三个条件,李子木稍稍一顿,最后又补充道: “还有完整的挑月剑谱。” “.” 四个要求,一个比一个夸张。 跟楚先平、秦正秋通信的子母玉还好。 反正这俩人都很久没回过信了,魏长天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早就把子母玉给扔了,所以给李子木也无妨。 而一百个中三品、三个上三品虽然很多,但以魏长天现在掌管的势力来说想要拿出来还是不难的。 甚至都不用从别地儿调人,单是大蜀的共济会就能凑出来。 可一个天道之子. 现在魏长天能命令的天道之子就只有许全和沈然俩人。 并且严格来说沈然还是跟着许岁穗混的,人眼下也在奉元。 因此魏长天若是答应,就只能是派许全去。 如此一来,万一要是出个啥意外损失未免也忒大了。 然而,许全这边还不是最难办的。 因为李子木竟然还要完整的挑月剑谱。 好家伙。 虽然魏长天并不在乎挑月剑这个“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后会有什么后果,可这不意味着挑月剑就没了价值。 这一点从如今各大势力都在疯狂寻找秦正秋三人便可见一斑。 魏长天清楚李子木一定是要拿剑谱做筹码,去换一些情报。 但是不是有点太不可控了. “如果我全部答应你.” 沉吟片刻,魏长天没有说行还是不行,而是问向李子木:“你多久能查出来?” “最晚三个月。” 李子木回答:“若奴婢能借用一下在凉州和青州的传送阵法,或许还能更快一些。” “.” 清风穿过窗缝,带进来些许花香。 屋中就此陷入了一阵沉默。 杨柳诗瞪大眼睛看看魏长天、再看看李子木,满脸的惊讶。 可能她没料到事态会发展的如此之快,更想不到李子木的要求竟然这么“苛刻”。 潜意识中,杨柳诗认为魏长天应当不会答应。 毕竟一次给出这么多资源,哪怕李子木不会跟楚先平一样“叛变”,但只要出一点意外,其后果便是无比严重的。 更何况李子木承诺能查出来,她就一定能查出来么? “柳诗。” 就当杨柳诗这边心中疑虑不定之时,另一边的魏长天却突然开了口。 “去叫张三和许全立刻来见我。” “啊?” 杨柳诗下意识的愣了愣,瞬间扭头看向魏长天。 不过后者却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对着李子木平静说道: “尽力就是,不论如何,记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本章完) 第983章 她肯定不会叛变 半个时辰后。 当张三和许全走入茶室,又脚步匆匆的离开之后,一道道命令便也随之送到了所有该送到的人的手中。 不到半天时间,一百名从共济会、天狗军、大蜀禁军之中抽调的中三品高手,以及一个二品将领和两个三品将领便集合在了北城门外,亦吸引来了不知多少暗中探视的“眼睛”。 突然调集了这样一队人马,用屁股想也知道魏长天要办大事。 只是这些探子们藏身在城门附近等了半天,最终却没能等来魏长天。 “李姑娘,到了.” 黄昏时分,普普通通的马车自长街尽头驶来,一路驶出北城门,缓缓停在了那一百零三个高手面前。 “哗啦啦啦!” 下马声顿时响成一片,按照要求全部换了布衣的百余高手皆笔直的站在夕阳里,视线汇集在了一个方向。 然后他们便看见有两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正是李子木和许全。 “属下见过李姑娘!” “见过许将军!” 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一趟任务是以谁为首,所以此刻众人皆将没有任何官职的李子木放在了前面,喊声整齐且肃杀。 而李子木则是扫视了一圈众人,并没有讲半句废话,只是平静的说道: “上马,北行。” “是!” 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中精锐和共济会死士,百余人闻言后亦没有任何疑问,立马便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面迎北方。 另一边,李子木和许全对视一眼后也钻进了马车,坐在了并未下车的支离对面。 是的。 虽然李子木没有这个要求,但支离却也跟着来了。 原因当然是担心他老公的安全,所以干脆亲自来当“保镖”。 这种事魏长天自然没理由拒绝,毕竟多一个支离,李子木也算多一份助力,总是件好事。 唯独就是支离不比别人那么有“纪律”,可能问题会比较多一点. “李姑娘,咱们究竟是要去做什么啊?” 果不其然,现在队伍还没出发呢,支离就已经第三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么多高手,若是换做小一些的地方,举国之力都未必能凑得出。” “我是真不明白魏长天他要干什么。” “还非得让我相公也.” “行了,别说了。” 皱了皱眉,许全沉声打断了支离的抱怨。 虽然他的实力连后者的零头都不如,但照这架势来看,“家庭地位”这一块倒是拿捏的十分到位。 “我不问就是了.” 小声嘟囔一句,支离果然听话的闭了嘴,受气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有着千年道行的妖王。 而李子木见状则是笑了笑,手轻轻按在一旁的小包袱上。 这里面不仅有那两块跟楚先平和秦正秋通信的子母玉、一本完整的挑月剑谱,还有大宁、大蜀、新奉、大楚、大汉五国最高权限的令牌,甚至魏家的“黑令”。 若在加上支离口中寻常小国举国之力都凑不出的百余高手.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李子木眼下所掌握的、以及可调动的力量完全能够排进以上五国十几亿人当中的前十位。 而如此多权力集中到她手上,仅仅用了半天时间。 毫无疑问,这代表着魏长天现如今的势力其实已经达到了“雄霸一方”的程度,也意味着前者对她是何等的信任。 不过最令李子木印象深刻的,还是魏长天的那句—— 不论如何,记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 嘴角不自知的浮起一丝笑容,李子木轻快的抬起头来,冲着前面喊道: “走吧。” “是!” “哒哒哒哒.” 随着车轮开始缓缓滚动,这样一支算不得“大摇大摆”,但也绝不算“遮遮掩掩”的队伍便向着北方而去了。 而与此同时,不知啥时候站到了城墙之上的魏长天也收回视线,对身边的杨柳诗说道: “行了,咱也回吧。” “哦” 杨柳诗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已经渐行渐远的车队,小声嘀咕道:“奴家还是觉得最起码也要问问子木的计划才是.” “拉倒吧。” 魏长天一边往城墙下走,一边笑着调侃道:“我看你就是怕她会走楚先平的老路。” “难道不该担心嘛!” 杨柳诗争辩道:“奴家此前真的从未怀疑过子木的忠心,可她毕竟没服过傀儡丹,万一” “哎呀,奴家不说了!” 气鼓鼓的嘀咕一句,杨柳诗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魏长天笑着看了看她,心中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其实杨柳诗并不认为李子木是个有反心的人,但又因为这次自己交出去的权力太大,再加上有楚先平的“前车之鉴”,使得杨柳诗难免会担心相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实话说,这种担心不无道理,自己也好像确实不该这么“心大”。 不过 “行了,你就放心吧。” 拍了拍杨柳诗的手背,魏长天很认真的安慰道:“李子木跟楚先平不一样的。” “相公又知道了。” 杨柳诗嘟囔道:“人心隔肚皮,楚先平也跟了你那么久,当时谁又能看得出他有反意呢。” “那个.楚先平确实是他藏得太深。” 魏长天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咳,不过李子木我一定不会判断错。” “为什么?” 杨柳诗见魏长天如此肯定,便也没再顶嘴,只是疑惑的问道:“相公从哪里看出来的?就因为你曾经救过她的命?” “不是。” 魏长天摇摇头:“是之后的事情。” “哪件事?” “嗯此前汤尘和楚先平的事你也知道。” 笑了笑,魏长天问道:“你觉得李子木对他们两人是不是真心的?” “当然是了。” 杨柳诗并未理解魏长天的意思,不过还是如实回答:“虽然奴家说不好子木更倾心于谁,不过肯定都曾动过情。” “那你说那时候她为什么没跟汤尘走,也没跟楚先平走呢?”魏长天又问。 “这” 杨柳诗一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是因为相公你?” “嗯。” 走下最后一级石阶,魏长天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她既然能够为了我而放弃心爱之人,你觉得她还会因为什么背叛我呢?” “.” 瞪大眼睛,这一次杨柳诗没能回答上来。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拉住魏长天的手,好似有些愧疚的轻声说道: “相公,要不你再多娶一房吧?” 魏长天:“???” (本章完) 第984章 宁玉珂要嫁人了 就这样,在小泓溯出生的当天,李子木便与许全和支离一道离开了蜀州。 这事儿并不隐秘,亦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不过的对于更多的人来说,还是“魏公子喜得贵子”一事要更重要一些。 之后的几天,大宅之中迎来送往,不知有多少高官富商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前来道贺,大宅门前的景象说一句“络绎不绝”毫不过分。 当然了,这种事自有徐青婉和陆静瑶应付,魏长天本人大多情况下连面都不露,只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人物、以及一些老相识才能有幸见他一面。 但即便如此,魏长天每日也要见上数个客人,占掉小半天的功夫。 至于剩下的大半天,那自然是陪在梁沁和小泓溯身边。 经过这几天的发育,小泓溯如今已经跟“猴儿”没啥关系了,肉嘟嘟胖乎乎的越发可爱。 虽然其现在每日做的事仍只有哭、睡、吃这三样,不过魏长天却还是孜孜不倦的整天劝他早日开口叫爹,乐此不疲。 而梁沁每每见到这一幕时则总会是一副既无奈又幸福的模样。 说起梁沁,得益于武人的体质,她的“产后恢复”可谓是太快速了。 完产一个时辰就能下地散步,当天晚上就能上桌吃饭,第二天差点就特么继续练刀了. 即便在魏长天极力劝阻之下,她到头来又多歇了两天。 不过就在今天,梁沁还是“力排众议”跑去后院练起了归尘刀。 “泓溯,你看,你娘在练刀呢。” 坐在一块青石上,魏长天怀抱小泓溯,正儿八经的解说道:“这叫归尘刀,厉害得很,将来爹也教给你。” “不对,你长大后未必会喜欢修炼,爹还是要尊重你的意见。” “当然了,爹得提前跟你说好。” “爹虽然很民主,但你娘不行。” “如果你不修炼,估计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哼哼,爹到时候可不替你说话。” “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脸得意的看着小泓溯,魏长天嘴里说个没完。 而后者则是一边吮着自己的小手指,一边呆呆的眨着眼,根本不知道面前这家伙在哔哔什么。 清风过梢,万里晴空。 老婆练刀,老公抱着娃在旁边看。 这场面要说和谐确实挺和谐。 可又总感觉又哪里不对 然后就在某一刻,陆静瑶快步从院外走了过来,一路走到魏长天身边小声说道: “相公,陛下来了。” “嗯?宁玉珂?” 魏长天一愣:“她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陛下是着便装来的。” 陆静瑶轻声解释:“说只是想来看看泓溯。” “哦” 魏长天点点头,抱着小泓溯站起身子,冲梁沁喊道:“沁儿!宁玉珂来了,我带泓溯去见一见她!你要不要同去?” “你去吧!” 梁沁练刀练的正起劲,随口回应道:“我便不去了!” “行。” 收回视线,魏长天细心的掖了掖襁褓,冲陆静瑶说道:“走吧。” “好” 陆静瑶应了一句,两人很快便并肩走出后院,往前院的正厅而去。 走在路上,陆静瑶偷偷看了看注意力全部都在小泓溯身上的魏长天,突然轻声唤道: “相公.” “嗯?”魏长天头都没抬。 “.” 陆静瑶见状不由得有些沮丧,头也低下了一点。 但她犹豫了半天后却还是如蚊子哼哼般小声说道: “我、我爹昨天又写信问我了.” “他问你什么?”魏长天仍旧逗弄着小泓溯。 “问、问我.” 陆静瑶脸颊微红,声音更小:“问我为何嫁给你最早,但至今却还没有身孕.” “.” 手上动作一顿,魏长天终于是扭头看向陆静瑶。 陆静瑶被他看的一阵慌乱,只以为跟之前一样,自己又会被调侃奚落上一番。 然而这次. “嗨,我当什么大事呢。” 笑了笑,只见魏长天很是轻松的回答道:“那你回信告诉他,就说你也快了。” “啊?” 杨柳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巴一下子张大,满脸茫然。 “相、相公,你说” “我说你也快了。” 魏长天撇撇嘴:“这次听清楚了?” “.” 眼眶瞬间变得湿润,杨柳诗赶忙掩住嘴巴,背过身。 魏长天看到她的肩头微微耸动了一下,然后便听到了满是喜悦的哽咽声: “嗯,听、听清楚了.” “泓溯.真好听。” 一刻钟后,正厅之中只有魏长天和宁玉珂二人,旁边还摆放着不少精美的贺礼,应当都是后者带来的。 抱着小泓溯,宁玉珂笑意盈盈的抬头问道: “是主人取得么?” “嗯,是我跟沁儿一起想的。” 魏长天笑着回答:“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了。” “主人的才分这样高,怎会因为一个名字绞尽脑汁。” 宁玉珂只当魏长天是在自谦,笑着应了一句后便又低头冲小泓溯温柔道:“泓溯,你爹爹可是当今天下最有诗才的人呢。” “.” 一身普通的素衣,没有戴任何首饰。 今天宁玉珂打扮的十分“朴素”,不过却依旧掩盖不住她身上的那股子气质。 毕竟已经在位两年有余,再加上本就出身于皇室。 所以如果说许岁穗的“女帝气势”是装出来的,那宁玉珂就是由内而外、与生俱来的。 或许只有在面对魏长天时,她才会表现出这般不一样的一面. “最近这一年大蜀挺好的吧?” 看了看仿佛对小泓溯“爱不释手”的宁玉珂,魏长天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天工局那边怎么样了?蒸汽机研究出来了没?” “托主人的福,一切都好。” 宁玉珂一边轻轻拍着小泓溯哄他睡觉,一边小声回答:“蒸汽机已做出了几个,不过天工局的人觉得距离主人说的尚有不小的差别,现在仍在改呢。” “行,那过几天我去看看。” 魏长天点点头:“还有大同城,也一道去转转吧。” “好,奴婢回宫之后就安排下去。” “嗯哦,对了。” 说起大同城,魏长天不免就想起了青弦。 而想起青弦,脑海中就又想到了那个“天灵”。 当时青弦看中了宁玉珂的无痛体质,要把后者培养成什么天灵,继承十万大山妖王之位。 这事儿魏长天后来就没管,也不知道现在宁玉珂已经到哪一步了。 “天灵之事如何了?” 喝了口茶,魏长天随口问道:“你打算何时化灵?” “.奴婢自己还没想好。” 愣了愣,宁玉珂垂下眼帘:“但听主人吩咐。” “咱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这种事儿只能你自己拿主意。” 魏长天笑着摇摇头:“没事,你没想好就慢慢想。” “即便就是不想化灵了也无妨,到时候跟我说,我去与青弦谈谈。” “我还不信她敢逼你。” “她要真敢,我直接送她归西,反正她不是正好不想活了么.” 冷笑一声,魏长天几句话便又暴露了自己“仗势欺人”的恶劣本质。 而宁玉珂听着听着,却突然在某一刻脱口而出一句—— “主人,奴婢要嫁人了。” “天灵这东西要我说就呃,你说什么?” 眼神一愣,魏长天满脸茫然:“嫁人?” “嗯,嫁人。” “不是,这也太.那什么,我不是反对啊,就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也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不论你的意中人是谁,我都肯定支持.” 虽然心中没来由的有些低落,但魏长天还是笑着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说到最后,他这才试探着问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啥,我就是问一下,你是打算嫁给” “.” 阳光正好,窗外有鸟雀脆啼,就似两人第一次在顺王府见面时的样子。 抬起头来看着魏长天的双眼,宁玉珂咬住嘴唇,心跳的厉害。 她很害怕,很胆怯。 但终究她还是没有挪开视线,而是鼓起心中全部勇气,一字一顿说出了她曾无数次在梦中、在想象中说过,可在现实中又始终未曾敢说出口的那句—— “奴婢想嫁给主人,可以么?” (本章完) 第985章 失而复得的金簪 之后的几天魏长天在宁玉珂的陪同下先后去了天工局和大同城。 正如后者所说,蒸汽机的研发现在已经进入了“完善”阶段。 换句话讲,就是目前天工局已然能够制造出一种“可以将水蒸气转化为动能”的机器了,不过不管是稳定性、还是转化率、使用寿命等等方面都有很大的不足,还需要进一步改良。 具体啥时候能改好,研制出一个可以投入使用的蒸汽机,魏长天不知道。 不过反正他是当众许下了重赏,许诺一旦研发成功,那整个“蒸汽机坊”的所有工匠都可享受正三品的一切待遇。 正三品,相当于前世的副省级了。 虽然只有待遇,没有官职,但这也绝对是破天荒的壮举。 要知道这些工匠可都是些既无半点功名、又无半点修为的普通人,正常来说别说正三品了,就是连最小的从九品也根本没他们的机会。 所以这完全就是一飞冲天式的阶级跃迁。 当然了,如此承诺肯定还是会招致一些“保守派”官员的不满,觉得这蒸汽机即便再怎么重要,魏长天也不应该如此破坏吏制。 不过魏长天才不管这些,甚至还觉得不够。 毕竟他十分清楚蒸汽机这东西有何等划时代的意义。 试想前世要是有人能搞出可控核聚变那别说什么副省待遇了,恐怕直接得当国宝供起来吧。 就这样,力排众议的魏长天在宣布完这项重赏之后便离开天工局,接着跑去视察了一下大蜀的第二个“重点项目”,大同城。 现在距离大同城竣工才不到两年,整个城市的方方面面自然没办法跟蜀州城这种千年古城相提并论。 不过由于有着极为优渥的“移居政策”,所以眼下居住在城中的百姓也已有了几十万人。 而这当中便有许许多多化了形的妖. 人妖和平共处,这件事若放在三年之前,任谁听来也跟个天方夜谭似的。 可现在这已经在大同城成为了现实。 在“非我族类、其心不一定异”的舆论宣传作用下,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大蜀人开始逐渐接纳了妖族。 而在相处久了之后,大家便发现这些化了形的妖其实与人真的没什么差别。 甚至有些时候还要比人更加像“人”,至少跟妖族做生意就从来不必担心对方会不守信用。 从谈之色变,到有所顾虑、到渐渐接受、再到习以为常. 当生活在大同城中的人们再也不会偷偷议论着谁是妖时,这座城市便也终于变得名副其实。 日升时的炊烟、日落时的灯火、走街串巷的小贩、热热闹闹的茶楼酒肆,一切该有的这里都有。 爱恨情仇、世间百态,一切能够感受的这里都能感受。 至此,魏长天倒也算是完成了当时对青弦的承诺,真的建立起了一座“天下大同”的城市。 而至于以后这种“人妖共处”的观念能否延扩开来,其它地方的人类能不能如大蜀的百姓一样坦然接受,魏长天不清楚。 不过即便只有大同这一城,从某个角度而言也已足够。 最起码,今后如伍天清和云莲一般的人们不必再藏身于孤岛,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大地上了。 时间过得很快,当魏长天从大同回到蜀州城时,距离腊月便只剩不到半个月了。 李子木那边走后便再没传回过消息,不过青州那边曾主动传信告诉过魏长天,说一群人已到青州地界,并且坐船出海了。 想必是要借助那个位于青州的传送阵去到大楚,接着去灵门寺。 说起灵门寺,魏长天回来后又找了一次宋普,询问了一下最近的情况。 宋普说他再没收到过自灵门寺传来的正式情报,但却从一个寺中好友那里听说楚先平好像已经离开了灵门寺,并且还带走了几个二品高僧。 楚先平离开这事儿没啥奇怪的。 但他凭啥能从灵门寺借走这么多高手?又要带着这么一群人去干什么?魏长天着实想不明白。 或许只有等李子木查过之后才能得到答案了。 楚先平那边大体就是这么个情况。 而秦正秋那头就更简单了,至今仍没有一点信儿,也再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来找过魏长天。 甚至据梁振所说,仿佛最近蜀州城了探子好像还撤离了一部分。 虽仍有不少,但绝对没有半个月前那样多了。 这魏长天就更想不通了。 毕竟好好的为啥突然会撤走探子呢? 难道是自己已经没有盯梢的价值了? 不应该啊 总之,不管魏长天想不想得通,事态它就是就是如此发展的。 而除此之外便都是些零散的小事,在这里不值一提。 十二月初一,冬至。 冬至在古代一般被视为冬季的大节日,民间甚至还有“冬至大如年“的讲法。 按照蜀州的习俗,冬至这日是要吃羊肉,因此大宅内外一大早便飘起了浓浓的肉香。 大锅熬炖,从早到晚要炖六个时辰,然后晚饭时便能正好吃上一顿正宗的蜀州羊汤。 魏长天便是被这肉味香醒的。 “呵~” 脱离梦道,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直起身子坐起来。 魏长天一扭头就看到早就醒来的徐青婉正在屋里蹑手蹑脚的翻箱倒柜,就跟入室盗窃的小偷似的。 “你干啥呢?” “嗯?你醒了?” 小徐同志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继续从柜子里往外拿着东西:“明天咱们不就要回京城了嘛,我想着收拾收拾东西。” “你收拾就收拾呗” 魏长天嘟囔着下床开始穿衣服:“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哪里鬼鬼祟祟了。” 徐青婉不满的嘟囔道:“还不是怕吵到.” 突然,小徐同志的声音戛然而止,动作也顿了一顿。 然后便见她拿起一根做工精美的金簪子,愣愣的回头看向魏长天。 “这、这簪子不是丢了么,我记得你还传信问过我,当时我怎么也找不到” “哦,所以我这不是帮你找回来了吗。” 魏长天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回来后我随手就放到柜子里了,忘记跟你说了。” “可你从哪里找到的啊?明明当时我都将整个屋翻遍了的。” 仅仅将簪子握在胸前,小徐同志语气急促,看得出对于这次得而复失很是激动。 毕竟这簪子可是她最宝贵的一根。 倒不是因为多贵.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是她跟魏长天成婚时戴的那支。 所以上次魏长天传信回来让她找簪子,她没找到,当时是真的都被急哭了。 现在如此珍贵的物件又回来了,徐青婉自然激动不已。 小徐同志当然不知道这跟簪子是经历了怎样一段“曲折奇妙”的旅程才回到了她的手中,而魏长天也当然不会说出“是有人从你这里偷走,想要以此威胁我”的真相。 因此,魏长天便只是笑着打趣道: “是大鬼偷偷叼走的。” “大鬼.怎么可能!我藏在暗格里的!” “有啥不可能的,大鬼现在可聪明了,听巧玲说整天都会去厨房偷肉吃。” “那能一样嘛!” “信不信随你,走了,吃早饭去了。” “我不信!你、你站住!” “哈哈哈哈.” 魏长天的笑声和徐青婉的叫嚷声越来越小,很快便消失在了清亮的晨风里。 温暖的房间静悄悄的,每一处地方都如魏长天一年前离开时一样。 还是那么熟悉。 (本章完) 第986章 浪花的意义 冬至过后的第二天,魏长天就准备出发回京城过年了。 其实如今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不过考虑到这次是拖家带口的“大行动”,路上肯定走不快,再加上蜀州这边的事也都处理完了,所以魏长天才决定早些动身。 徐青婉、梁沁、杨柳诗、陆静瑶、小泓溯。 魏巧玲、阿春、阿狗三个小丫头,以及鸢儿和秋云。 这次一大家子人全部都回去,倒也真算是“大团圆”了。 虽然自打宁永年死后,那所谓的“三年之期”便已作废,魏长天此前也早已回过好几次京城。 不过这次跟之前的“路过”不同,明显有着不一样的含义。 并且好巧不巧的是,现在距离魏长天被“发配”到蜀州还真的已过去了三年。 三年前,魏长天为救秋云犯下“弑相”大罪,悬镜司以“两卫”为代价,换得了他的一条命。 三年后,曾经的大宁已不复存在,甚至整个天下的格局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哪怕是老婆,魏长天在这三年间都多娶了仨 乍一看,如此变化实在有些太大。 不过就如小徐同志那根兜兜转转、最后又失而复得的金簪一样。 这一切好似又都是必然的。 或许很多时候人生就是如此,每每当你绕了一圈再回到原点时,身边总会多一些人、少一些人,多一些回忆、少一些回忆。 时间的长河滚滚向前,可能会抹去你我存在过的痕迹。 但当它跨过山川,终汇入海之时,每一滴激起的浪花却也因此被赋予了意义。 正午时分,烟云山顶。 空中无云,山中无风,凋落的黄叶覆在林间,但也仍有不少墨绿色的叶片仍挂在树梢,在阳光中投下一点点阴影。 坐在萧风的无名墓碑前,魏长天照例带了一壶酒、一个泥碗,一边喝酒一边自言自语。 “萧风啊,我上次来找你是啥时候来着?” “哦,想起来了,是原州城那事儿之后。” “我记得当晚你还托梦给我,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主角了。” “不过很遗憾,我的运气还是那样,没啥变化” 撇了撇嘴,随手拔掉墓碑前的几根杂草,魏长天心念一动,一柄纯黑的长剑便飞出星辰刀鞘,缓缓落在他的手中。 “唉,就连玄天剑至今都不肯认我为主。” “所以我怀疑你丫跟天道压根就没沟通好” 摸了摸黑色剑身,魏长天继续嘟囔: “不过也无所谓了。” “我现在已经是二品巅峰了,并且再有几个月就能突破一品,甚至以后还有机会成仙。” “你是不是有点羡慕?” “但其实也不一定了,毕竟秦正秋和楚先平这俩人看起来好像也都挺想成仙的。” “这么说起来啊,我还是觉得你的主角光环要比系统更好用一些。” “哦,对了,原州城那三百万人的仇我已经报了。” “宁永年死了,还有大觉的闫焕文、大回的吕鸿基、大乾的景国青,全都死了。” “唉,经历了这么多,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看来我永远也比不上你的觉悟,做事时还是会考虑自己更多一些。” “这也没办法,谁让我就是个普通人呢。” “所以我就尽力而为吧,尽力让老百姓都能过的好一点。” “如果实在做不到那就做不到吧。” 摇摇头,端起泥碗又喝了口酒,魏长天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曾经自己与萧风决战的山巅,随手将玄天剑斜插进无名碑前的泥土之中。 半截剑身入土,半截剑身拉出一道影子,斜斜的落在碑面上。 “行了,我该回去过年了。” “萧风,这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倒不是说有啥特别的原因,主要是陆静瑶” “咳,虽然你俩早就没关系了,但我还是总感觉给你带了绿帽子” “所以就这样吧,玄天剑还给你,那个残魂也还在里面呢。” “如果你要是真有灵魂的话就找他聊聊天,也不会太寂寞。” “走了。” 最后又看了无名碑一眼,魏长天便转身穿过山林下山去了。 小小的坟包覆着落叶,斜插在坟前的黑剑一动不动,便这么静静的注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不管是早已死去的萧风、还是尚且活着的魏长天,都在这个阳光正好的中午走上了各自的路。 而在若干年后,会有另一个不知姓甚名谁、但大概率长相普通的青年偶然来到此处,拔出此剑。 然后他会带着这把剑去行走江湖,斩奸除恶,成为一个天下闻名的侠士。 就像这柄剑曾经的那些主人一样。 “长天,你去哪了?” 当魏长天回到大宅时,所有人都已收拾妥当,就等他回来后出发了。 一边指挥魏巧玲等人上车,徐青婉一边不解的问道:“怎么走时也没说一声,我都险些让人将行李搬回去了。” “我想着很快就回来了,便没与你说。” 魏长天笑了笑,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静瑶:“刚刚去见了个故友。” “故友?谁呀?” “你不认识。” “哦,那咱们走吧?” “嗯,走吧。” 点点头,魏长天弯腰钻进马车,徐青婉也钻进后面一辆车坐好。 大宅因为还留着不少仆人在,所以不必锁门。 不过由于主人们都走了,因此几个门仆便在众人上车后将朱红色的大门关好,还在门檐上挂了一个“拒客”的小木牌。 “咕噜噜” 车轮碾过路面,长长的车队驶出巷子,各辆马车中也响起了阵阵欢声笑语。 徐青婉一上车便掏出账本开始算账,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陆静瑶和秋云、鸢儿一边斗魔头,一边讨论着那栋好久没有回去的小院、讨论着曾在那里发生过的趣事。 魏巧玲在眉飞色舞的给阿狗和阿春讲着京城的繁华,全然不知现在的大宁京城早已比不得蜀州城。 而魏长天则是继续孜孜不倦的让小泓溯叫爹,看得一旁的梁沁咯咯直笑。 笑声与交谈声消融进这热热闹闹的蜀州城上空,化作天边的一朵云,风吹过后,便飘向更远的地方了。 (本章完) 第987章 大帝之资 十天后。 大宁,沛州,云泽湖。 湖面广阔,波光粼粼,远望而难见其岸。 云泽湖作为大宁境内最大的湖泊,冬日不冰、风起有浪,自然便就成了一个十分有名的“旅游景点”。 而现在一群一个比一个漂亮的女人便就站在湖边的一座小台上极目远眺,清风拂过各色裙角,再配合上绝美的湖景,乍一看颇有点仙女集体下凡的意思。 当然了,这自然不会是真的仙女,其实就是来此旅游的魏长天一行人。 没错,十天时间过去了,众人才走到沛州,将将完成了“回家之路”的一半。 如果是换做魏长天一个人赶路,这时候早就回到京城了。 只不过拖家带口的实在行不快,再加上时间充裕,所以魏长天就干脆决定边走边玩,也算是出来旅游了。 “大哥!你带我飞!我要看湖那边!” 叽叽喳喳的声音来自魏巧玲,她由于个子太矮,看不到湖对岸,便嚷嚷着要魏长天带她飞起来看看。 魏长天被她吵的不行,便只好抱着小丫头御空而起,遥遥看了一眼对岸的风光。 “芜!飞起来啦!” 魏巧玲一离地便吱哇乱叫,两条小胳膊疯狂挥舞,兴奋的冲着脚下另外那俩小丫头炫耀道: “阿春!阿狗!我看到湖那边啦!” “哇!” 阿春和阿狗明显都很羡慕,只不过她们又不好意思央求魏长天也带她们飞,便只好眼巴巴的在底下看着。 而看着看着,阿春的脚便渐渐离地了. 由于注意力全在魏巧玲身上,阿春自己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其他人此刻都在欣赏湖景,也都没有往她那边看。 所以第一个发现这一幕的人是魏长天。 嗯? 阿春怎么离地了? 这是咋回事?御空? 可御空必须得是三品啊? 难道说阿春已经. 卧槽??? 魏长天心中猛地一惊,全然忘记了怀里还抱着个魏巧玲。 再加上后者又折腾的厉害,所以. “大哥!再飞高一点!我要哇!!!” “大哥!!我掉下来了!!!” “.” 一刻钟后。 湖边,一群人围拢成一团,表情皆十分紧张,唯有魏巧玲一个在旁边鼓着腮帮子的生闷气。 她当然不至于真的掉进湖里。 毕竟就魏长天二品后期的速度,虽然不小心把妹妹“掉”了,但想要在后者落水之前“捞”回来还是很简单的。 但这还是令魏巧玲很生气。 只不过现在包括魏长天在内已经没人顾得上她了,全都摒弃凝神的盯着一脸茫然的阿春,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魏长天缓缓松开后者的手腕,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确实三品了” “.” 一瞬间,木台之中雅雀无声,甚至连湖浪声都不见了。 众人全都愣愣的瞪大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这当中徐青婉、杨柳诗、梁沁三人无疑要更为震惊。 毕竟三女都是武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三品。 这可是九成九武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境界! 虽然就三人见过的世面而言,三品武人已算不得什么,甚至十分稀松平常了。 可、可要知道阿春今年才十岁啊! 十岁的三品? 并且从阿春开始修炼至今才过去三年啊! 这、这 十分一致的张大着嘴巴,三女现在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而魏长天虽然同样无比惊讶,但接受的要快一些,很快就低头问向阿春: “阿春,你此前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突破三品了?” “回、回师父” 阿春弱弱的回答:“徒儿不知道” “真的?” 魏长天眉头微微皱起:“突破三品不可能没有感觉,你休要欺瞒!” “徒、徒儿不敢欺瞒师父的!” 阿春一下子抬起头来,既委屈又慌乱的解释道:“徒儿几日前确实做了一个古怪的梦,醒来之后就觉得丹田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别、别的就真没有了” “梦?” 魏长天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应当便是阿春突破三品的“心坎”。 “这事你为何不与我说?” “徒、徒儿不知这便是破三品的征兆” “怎么可能不知!此事你张三伯伯、几位师娘都没有与你讲过不成?!” 魏长天厉喝一句,但下一刻当他看到阿春委屈巴巴的表情时却又瞬间闭了嘴。 等会儿. 可能阿春还真不知道。 毕竟不管是张三还是徐青婉、梁沁,这些曾经指导过阿春修行的“师父们”就没有一个是上三品的。 唯独一个有二品实力的杨柳诗还是妖,压根就没有过心坎的这个过程。 而自己作为唯一有次经验的人,平时又对阿春的修炼不管不问的. “咳,算了,这次就饶你一次。” 尴尬的干咳一声,魏长天赶忙岔开话题:“为师问你,在那个梦里你梦到什么?” “梦、梦到.” 阿春的声音一下子变小,眼眶也登时就红了。 她低下头,捏着手指,小声回答道:“梦到了爹爹和娘亲.” “.” 眼神一滞,魏长天的嘴角动了动。 对阿春而言,她没有太多经历,因此能够成为“心坎”的可能也只有那已故的双亲了。 魏长天虽然不知道阿春在心坎中到底看见了什么,不过也没有再问,只是轻轻摸了摸后者的脑袋。 “好了,没事了。” 就这样,魏长天“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三品徒弟。 并且就阿春的资质,日后突破二品可以说是板上钉钉,说一句“有大帝之姿”毫不为过。 而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一间密室当中,另一个一身灰衣的男人也刚刚突破了三品。 “恭喜公子!” “恭喜公子破境!” “恭喜公子!” 在男人睁开眼的一刹那,周围数个护法的汉子便立刻单膝跪地,齐声道贺,脸上的恭敬之意无以复加。 说实话,这副场面其实本来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毕竟天下之大,不说每时每刻都有人破上三品吧,但一天下来也绝对不少。 如果破境之人有点权势,身边有人护法也同样十分正常。 可是如果是五个二品为一个三品护法呢? “嗯,都起来吧。” 缓缓站起身,灰衣男人表情十分平静,似乎突破三品并不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 如此淡定的反应,再加上周围这一圈明显效忠于他的二品高手,用屁股想也知道此人绝非常人。 而若是魏长天此刻在这里,看到他的模样,那惊讶的表情估计绝不会比发现阿春突破了三品来的差。 因为,这人是楚先平。 在永定城时还是六品,四个月后便到了三品。 这般速度即便比不上阿春,但最起码也跟拥有着系统外挂的魏长天差不多了。 匪夷所思都已经不足以形容这有多夸张。 所以如果非要找个词的话 一步登仙? (本章完) 第988章 巨浪 十二月二十五,魏长天一行人终于是回到了京城。 而魏贤志和秦彩珍也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泓溯。 后者自不必说,将小泓溯抱在怀里看了又看,欢喜无比。 甚至连一年都笑不了几次的魏贤志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嘴里不停嘀咕着“这下好了,这下好了”,跟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悬镜司指挥使判若两人。 作为小泓溯诞生的“头号功臣”,梁沁在魏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刚到魏府就被秦彩珍叫走了,免不了是一通嘘寒问暖。 徐青婉等人暂时没办法“母凭子贵”,不过她们也肯定不至于心生芥蒂,顶多就是有些羡慕罢了。 就这样,众人在魏府之中安顿下,偌大的府邸也因此而多了许多人气。 回到京城后的第二天。 因为此番回来的众人本就都在京城或长或短的生活过一段时间,故而并不会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鲜和拘谨,很快就忙起了各自的事。 今天一早,徐青婉就带着大包小箱的礼物回家看望爹娘了。 陆静瑶也是一样,几乎是跟小徐同志前后脚乘车离开魏府,回娘家去了。 徐家和陆家如今早已今非昔比,都成为了大宁有名有姓的大户。 其原因不用说也都知道,自然是因为他们各有一个嫁得好的闺女。 所以二女此番回去后的待遇可想而知,估计也免不了会在娘家小住几日。 而至于唯一一个“无家可归”的杨柳诗. 虽然没有家人,不过她在京城当花魁这期间却也有几个关系很好的姐妹和丫鬟。 自打跟着魏长天去往蜀州后,杨柳诗便与这些人断了联系,所以此番正好可以去见见故友 就跟魏长天此前跟许岁穗说的一样,其实每一个人都并非是完全依附于他存在的。 每个人都有着亲人朋友,有着自己的生活和追求。 而魏长天则只是以相公、儿子、大哥、父亲等等身份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然后陪他们走过或长或短的一段旅程罢了。 包括楚先平和秦正秋。 魏长天不知道自己与这两人的“缘分”算不算已经到头了,不过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却永远也不会消失。 “智商天花板”的一次次出谋划策,“金牌打手”的一次次力挽狂澜。 坦白讲,要不是有楚先平和秦正秋,魏长天觉得自己恐怕早就被宁永年等人玩死了。 所以,如果日后有一天他与这两人的旅途真的走到了终点,他还是希望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哪怕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太可能了. “长天,你外公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书房之中,魏贤志与魏长天并肩立于窗前,视线落在不远处正在一座凉亭中说话的秦彩珍与梁沁身上。 “没有。” 魏长天摇摇头,扭头问道:“我娘还好吧?” “她你外公变成这般样子,她哪里会不伤心。” 魏贤志叹了口气:“唉,我曾几次看到她半夜偷偷抹眼泪,想来是放心不下吧。” “.怪我。” 魏长天顿了顿,轻声说道:“如果当时我没将挑月剑谱拿给外公看便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谁又能知道尚未发生的事呢。” 魏贤志收回视线,迈步走到桌边坐下:“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找到你外公,然后将此事做个了断。” “嗯,我明白。” 魏长天也走到茶桌边坐了下来:“只不过外公他已几乎被心魔控制,到时候.” “.” 说到这儿,魏长天没再说下去,屋中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因为两人都知道这将会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 如果秦正秋哪天杀上门来,那魏长天当然不能坐以待毙,魏家也自然要站在魏长天这边。 可如此一来,秦彩珍无疑便会陷入一个极为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丈夫儿子,一边是亲爹。 双方如若只能活一方,那不论最后活下来的是谁,她都定然会因此而痛苦一生。 毫无疑问,这当然也不是魏贤志和魏长天愿意看到的。 所以. “爹,我尽力吧。” 沉默了半晌之后,魏长天终于慢慢说道:“我尽量不与我外公起冲突。” “如果真的避免不了,那我尽量保住他的命,如此一来我娘或许还不会太过难受。” “嗯,也只有这样了。” 点点头,魏贤志似乎觉得气氛有点太凝重了,便将语气放松了一些,笑着又问:“那楚先平呢?听说你将李子木派出去打探他的情报了?” “怎么样?有没有查到些什么?” “暂且还没,子木仍在查。” 魏长天摇了摇头:“我估计这次的事不会小。” “是么.对了。” 魏贤志声音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说道:“最近悬镜司和詹事府自各国传回一些情报,说是有不少大宗大派突然都封了山门,不知跟此事有无关系。” “封山门?” 魏长天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因为他手中的情报网虽然也很大,但主要都集中在宁蜀奉国内,国外的事确实要滞后一些。 皱眉思索了好半天,魏长天也没想出各个宗派封山门跟楚先平有啥联系,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毕竟无缘无故的谁会封山门呢,并且还是这么多宗派一起。 这摆明了就是这些宗派知道了某些情报,进而做出了相同的应对。 能让大家如此一致的做出反应,这事儿肯定关系重大。 可这么大的事,自己手中的、包括宁蜀奉楚汉五国的情报机构怎么会都不知道? 这不应该啊。 除非 突然,魏长天眼神一滞,表情也一瞬间变得不太对劲。 因为他明白自己为何此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次情报的传播是“定向性”的。 有人将一些事告诉了特定的一些势力,然后这些势力又皆守口如瓶,甚至不惜封锁山门来阻止任何泄露情报之事的发生。 换句话说,这次泄露情报的人并不希望这件事闹到如“十三个天道之子”一样人尽皆知,而只是抱着某些目的分享给了一小部分人。 很明显,这部分人不包括自己。 甚至自己还有可能是被着重隐瞒的那一个。 如果这些猜测为真,再结合上楚先平此前那句“半年之内不要离开蜀地”. 眼睛猛地瞪大,魏长天终于将此事跟楚先平建立起了联系,也终于明白李子木为什么不惜动用那么多资源,也要尽快查出真相了。 因为最晚半年之后,天下格局将会发生彻底的改变。 而只有一件事可以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 那就是有人登仙了。 (本章完) 第989章 又一年除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又过去三天。 徐青婉和陆静瑶已经从娘家回来了,杨柳诗也看望过了那些曾经的姐妹,还替几人赎了身。 而魏长天也不是整天就待在魏府,不仅抽空去《京报》“报社”找了一趟李阳,甚至还进宫跟宁文均聊了聊。 虽然藏在楚先平背后的那个巨大谜团仍未解开,但日子总不能不过了不是。 再说这是种事儿魏长天此前经历的已经不少了,所以现在也没啥太强的紧迫感。 就等李子木那边的消息呗。 如果李子木没能查出来,那就是楚先平牛逼,计胜一筹,也没啥好说的。 不得不说,魏长天现在的心态已经被锻炼的稳如老狗,再也不会因为一点事想不通就烦躁不安了。 而既然他表现的如此淡定,那魏贤志便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其他人更是没有察觉到丁点异样。 于是就这样,魏府便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迎来了除夕。 除夕当日,整个京城早早的便热闹了起来。 其实这般场面已经有两年没有过了。 自打魏长天穿越过来之后,大宁便接连遭遇内乱外战,后来更是连皇帝都换人了,可以说一刻也不曾消停过。 而朝局动荡,百姓的日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何还有心思过年。 直到一年前,当乾回觉季四国联军被击退,大宁百姓这才过上了安稳的日子,终于得以休养生息。 虽然想要恢复到大宁鼎盛时的繁荣还需一段时间,但好歹大家不必再担心无工可上,无粮可吃,辛苦一年或多或少都能攒下点结余,也终于有心思好好过上一个年了。 手头余钱不多的,便请先生写几幅春联福字,贴起来求个去旧迎新的好兆头。 手头余钱多点的,那便买上几挂鞭炮,“噼里啪啦”的热闹上一通。 夕阳的余辉洒下最后一点橘光,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冒着热腾腾的炊烟,身着新衣的孩童在街上追逐嬉戏,挑着扁担的货郎早早便收了摊,回家路上遇见熟悉的主顾还会笑着吆喝上一句“来年见”。 人间的喜庆又一次充满了这座千年古城,彰显着人类强大的恢复能力。 而此时此刻,魏府中的欢闹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红灯笼高挂,府中处处人来人往。 做饭、扫尘这些事自有下人来做,魏长天等人当然只需“坐享其成”就好。 不过为了“与民同乐”,魏长天倒也不是啥都没干,而是在今天举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斗魔头大赛。 第一届“长天杯”斗魔头大赛参赛人员共一百零三人,分为甲乙两组。 甲组是包括魏长天、魏贤志、秦彩珍等等在内的老爷夫人小姐们。 乙组则是魏府里的所有仆人丫鬟。 大赛在正午时开赛,入夜前结束的。 甲组最终杀入决赛圈的三人分别是“大魔头”魏贤志,“活阎罗”魏长天,以及“人性记牌器”张三。 张三当然不敢赢,魏长天也要卖老爹一个面子,两人双双放水,最后便由魏贤志夺得了甲组冠军。 而乙组的冠军则是由一个小门童摘得。 魏长天大手一挥,直接奖了这门童三百两银子,令后者好悬没开心的晕过去。 其他人也不是啥都没得着,都根据名次多少拿到了赏钱,最少的也有一两。 一下子赏出去大几百两,魏家自不会看在眼里,就当是大过年的让大家都开心开心了。 唯独小徐同志有些心疼。 但这里不是蜀州,她做不了主,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块块银锭被拿走,委屈的模样看得魏长天乐不可支。 就这样,在“众人皆乐,小徐同志独悲”的气氛中,一轮弯月挂上枝头,一道道菜肴也端上了桌。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这座大宅中至今为止最热闹的一顿饭了。 席间,梁沁被秦彩珍当做“表率”夸了足足一炷香,搞得梁沁最后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而秦彩珍也是真的“盼孙心切”,在夸完梁沁后竟又装作醉酒给其余三女直接“分配”了生娃任务,“责令”陆静瑶、徐青婉、杨柳诗务必要在一年之内怀上身孕。 三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红着脸点了头,秦彩珍这才作罢,转而开始谋划起了魏巧玲嫁人大事。 后者才十岁,对“嫁人”二字不甚理解,当即便询问嫁人之后有什么好处,能不能不用修炼了。 秦彩珍说不能。 魏巧玲说那我不要嫁人。 秦彩珍无奈,只好骗她说如果能找一个厉害的相公,那便不用修炼了。 魏巧玲说那我要嫁给大哥。 魏长天闻言后一口酒直接喷出来,秦彩珍更是气到要去打魏巧玲。 但考虑到过年,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耐心告诉魏巧玲这是不可能的。 魏巧玲问为什么。 秦彩珍一时间想不到原因,只好用眼神让魏长天给出解释。 魏长天稍作思考,旋即给出答案——你太小了。 魏巧玲闻言后嘟囔一句“过几年我就长大了”,然后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而徐青婉等人则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其中要属杨柳诗的表情最为得意. 生盆火烈轰鸣竹,守岁筳开听颂椒。 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终了在今宵。 除夕夜,千家团圆,万户共喜。 烟火掩映明月,欢笑斟满酒香。 宴席结束了,欢声笑语却未停。 魏巧玲领着阿春和阿狗,以及一群仆人丫鬟在院中放烟花。 正厅里众人喝茶聊天,不谈军国大事,只聊家长里短。 不知不觉子时已到,京城里的鞭炮声也达到了最热闹的程度,噼里啪啦的炸响做一片,其中似还夹杂着一声声“过年啦”的孩呼。 “长天哥,好热闹呀,我还从未过过这样热闹的除夕呢。” 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头顶的烟花,梁沁身披红色斗篷,脸颊也是红扑扑的。 而魏长天则是笑了笑,转头又看了一圈其余众人,然后离开人群,走到了站在黑暗里的张三面前。 “怎么了?” “公子.” 张三的表情很复杂,是魏长天此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直说就是。” 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敛去,魏长天心中已经有了某些预感。 “是” 张三喉结蠕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轻声回答: “一刻钟前,李姑娘传信回来。” “说是二月初二,中原方寸山将现登仙天机。” “李姑娘还说如若她猜的没错.” “楚先平和秦教主现在已在去的路上了.” (本章完) 第990章 这次也会一样吧 二月初二,方寸山,登仙天机。 撤走的探子,封了山门的宗派。 半年内不要离开大蜀的警告. 站在黑暗里,魏长天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这一切他早已料到一般。 回头看了一眼仍在赏烟花的众人,轻声问道: “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回公子,李姑娘是直接与小人联系的,其中并未经由他人之手。” 张三低头回答:“至于李姑娘有无将此事告知他人,那小人便不得而知了。” “嗯。” 点点头,魏长天平静的吩咐道:“传信给子木,让她切不能将此事告诉别人。” “尤其是他们。” “.” 他们? 张三一愣,顺着魏长天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人群,顿时便明白了后者要做什么。 “公、公子,您也要去方寸山?” 声音结巴了一下,张三忙不迭提醒道:“可如果李姑娘猜的没错的话,那楚先平和秦正秋定不会没有准备,或许早已在暗中勾结了许多势力。” “公子,您便是真要去,那也总得多带些高手一同前往才是啊!” “张三.” 回过头来拍了拍张三的肩膀,魏长天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声说道: “将与李子木传信的子母玉给我吧。” “这” 张三眼睛蓦然瞪大:“公子,就让小人陪您一起吧!最起码小人还能替您” “不用了,你留在京城。” 摇摇头,魏长天不容置疑的打断道:“将子母玉给我。” “.” 看着魏长天,张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从怀里慢慢摸出了一块子母玉。 “记得,这事儿谁也不能说。” 接过子母玉,魏长天严肃的叮嘱道:“不论谁问你,你只说我出去办事了就是,明白么?” “小人明白.” 张三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轻声问道:“公子,您打算何时走?” “今晚就走。” 魏长天并未隐瞒,撂下最后一句话后便转身走回到了梁沁身边,只留张三表情复杂的站在原地,不知心中是何感想。 “长天哥,怎么了?” 另一边,梁沁当然注意到了魏长天刚刚的举动,不由得好奇道:“张三是有什么事么?” “他能有啥事。” 魏长天笑了笑,语气听不出丝毫异常:“想来给我拜个年而已。” “哦。” 梁沁不比杨柳诗那样敏感,没怀疑什么,点了下头便又兴冲冲的看向了头顶那一朵朵盛放的烟火。 五颜六色火光炸开又熄灭,拖着一道道长尾布满夜空,明暗不定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 魏长天便就站在这五光十色的光亮中,眼神很坚定。 当夜丑时,西城门外。 噼啪的鞭炮声较之子时已经稀疏了不少,但仍会时不时遥遥响起一两串,似乎是在喋喋不休的提醒众人新年的到来。 一道黑影闪过城墙,几个闪身便来到了一颗老树之下。 “公子.” 早已等在此处的张三从树后出来,身侧还有一匹高头大马。 将马绳交至魏长天手中,他仿佛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好了,不用担心我。” 魏长天笑了笑,“唰”的一下翻身上马:“回去吧。” “是、是” 张三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也有些红。 他虽然很想再劝一劝魏长天多带些人去方寸山,可到了嘴边的话却就是说不出来。 因为张三已经明白了魏长天之所以不这么做的原因。 如果李子木的情报无误的话,那在二月初二那天,方寸山下一定会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恶战。 而这一次,不论是面对着楚先平还是秦正秋,魏长天都没有必胜的信心。 因此,后者是想尽可能的保住魏家的“力量”。 如果只死魏长天一人,那魏家还在、大宁、大蜀还在、希望还在。 可如果魏长天带着一群人去,然后全军覆没,那一切便都完了。 从刚刚到现在,张三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一点。 而也正因为明白了,他如今才会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甚至几欲流泪。 “让你回去,为何还不走?” 看了一眼张三,魏长天当然也懂得他心中所想。 不过魏长天并没有安慰一下这个跟了自己三年的汉子,只是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快走!” “.” 身子一颤,张三没再说话。 他慢慢转过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七八丈,脚下如灌了铅般沉重。 远处的城墙之内,鞭炮声依旧在响,弯月依旧高高悬在空中。 但等张三又走出几步,再一次回头看时,那一人一马便已化作了远处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消失不见了。 张三是在半个时辰后回到魏府的。 站在挂着大红灯笼的大门外,脚边尽是鞭炮炸尽后的红屑。 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轻轻推开侧门。 而当眼前的一幕跃入眼帘之时,张三蓦然愣住了。 “.” 魏贤志、秦彩珍、梁沁、徐青婉、杨柳诗除了魏巧玲那仨小丫头之外,所有人都站在门内,看着他,表情无比复杂。 “张三,长天哥他去哪了.” 一片沉默中,梁沁向前走了一步,颤声问道:“你知道的,对么” “回、回夫人” 张三低下头,不敢与梁沁对视:“小人.不知。” 月色凄白,贴在府门两侧的春联鲜红喜庆。 众人其实心中都明白张三并非不知,只是魏长天不许他说。 但此时并无人继续逼问张三,大家都沉默的站在月光下,唯有梁沁急促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那他、那他何时回来?” “夫人.” 张三头埋的更低:“此事小人也不知。” “.” 身子没来由的一软,梁沁只觉得浑身无力,下一刻便似要跌倒在地。 “沁儿!” “沁儿妹妹!” 站在她身边秦彩珍和徐青婉赶忙上前扶住她,眼眶也登时变得通红。 虽然张三没有说魏长天是去做什么了,但大家又哪里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凶险。 毕竟如果只是一件大不了的小事,魏长天为何会瞒过所有人,在除夕这夜独自一人匆匆离开呢?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与魏长天有着最亲密的联系。 他们担心魏长天,想要帮魏长天分担。 可他们却也知道,只要是魏长天决定的事,他们是无法改变的。 “张三.” 扶着梁沁,徐青婉的声音已变得有些哽咽。 她咬着嘴唇抬头看向张三,颤抖着,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问出了一个听似废话,但又或许是众人最在乎、也最不敢去想的问题。 “相、相公他会回来的,对么?” “.” 呼吸沉重,张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作答。 很明显,这个问题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竟慢慢抬起头来,十分认真的欺骗道: “夫人,公子走时跟小人说了。” “说他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请几位夫人只管安心便是。” “.” “好、好” “那、那我们等着他,就在京城等着他.” 似是一块巨石落地,不管张三这话是真是假,但作用却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不论是对谁,魏长天此前所承诺过的事从来都没有食言过。 所以,这次一定也是一样吧。 (本章完) 第991章 我不回去了! 十天后,一月初十。 新奉,奉元城。 当魏长天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许岁穗面前时,后者正在批改奏折,一抬眼看到对面多了个人,当即便被吓得一激灵,奏折也哗啦一下散落一地。 “你、你” 瞪大眼睛盯着魏长天,许岁穗愣了好半晌,这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很意外?” 魏长天撇了撇嘴,直接走到书案后的椅子边一屁股坐下。 “当然意外了” 许岁穗一脸茫然:“你又没有提前告诉我” “出了点意外情况。” 魏长天看了一眼许岁穗刚刚正在批改的奏折,随口问道:“最近几个月你这边怎么样?有没有人找上你?” “一开始是有一些人” 许岁穗愣愣的回答:“不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 “没有就对了。” 魏长天冷笑一声:“因为都去方寸山了。” “方寸山?” 很明显,许岁穗也并不知晓这个情报,眼神不由得更加疑惑。 “方寸山在哪里?那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现在还没发生,但很快就会发生了” 魏长天摇摇头,将李子木传回的情报,以及自己的推测简单说了一遍。 而许岁穗听完后自然是好半天都没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你、你是说登仙天机?” “嗯,不知道真假,但楚先平和秦正秋已经都去了。” 魏长天点点头:“所以我必须也得去。” “你为什么非要去?” 许岁穗呆呆的说道:“且不说这消息准不准,哪怕就是真的,你也不用去啊。” “再等几个月奉元的聚气阵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不仅可以突破一品,我也能攒出一枚真龙额鳞。” “我把额鳞给你,你不就能成仙了么,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呢?” 烛火晃动,许岁穗满脸疑惑,不能理解魏长天为啥非要去凑这个热闹。 而后者则是瞥了她一眼,不急不慢的反问道: “不是你告诉我的么?这世界只容一人成仙。” “是只容一人成仙没错,可是” 声音戛然而止,许岁穗蓦然张大嘴巴,好似终于明白了什么。 其实魏长天这次必须要去方寸山的原因并不复杂。 只因为这关系着他和许岁穗能否“回家”。 现如今,两人各自的系统点都已注定达不到一万了,因此已然不可能兑换那穿越回前世的道具。 那么,如果想要回去,魏长天就必须要成仙。 可要是楚先平和秦正秋两人当中真的有一个提前成仙了,那按照“只容一人登仙”的规则,魏长天除非能“斩仙人”,否则是无论如何也登不了仙的。 哪怕真龙额鳞的系统描述是“提升一级大境界,无任何限制”。 说实话,魏长天对真龙额鳞能否帮他成为“第二个仙人”这件事持很强的怀疑态度。 毕竟神击的系统描述还是“发动一次必死攻击”呢,可还不是能被保命道具所抵挡? 都能挡住,这还算哪门子“必死”? 所以,系统描述的内容有时候是会跟自己的理解产生一定出入的。 魏长天不知道真龙额鳞的效果能不能凌驾于世界规则之上,也不愿意去赌这个概率。 因此他就必须要阻止楚先平和秦正秋。 “想明白了?” 把玩着桌上的狼毫金笔,魏长天语气平静:“想明白了就赶紧告诉我聚气阵核心的位置。” “等、等等.” 许岁穗揉着额头,脑海中仍在整理着复杂的信息。 “可、可这还是太危险了。” “你刚刚说不少宗派都封了山门,那肯定是楚先平和秦正秋跟他们达成了一些交易,找来了不少帮手。” “所以.你这次带了多少人?” “就我自己。”魏长天平静的吐出四个字。 “啊?” 许岁穗一愣,失声叫道:“不是,就你自己怎么行!” “现在聚气阵凝练的内力还不够多,或许不足以帮你突破一品的!” “如果你连一品都到不了,那怎么可能赢过秦正秋呢?!” “到时候别说阻止他了!可能你连活都活不下来的!” “不行!你不能去!” 突然死死拉住魏长天的胳膊,许岁穗好像生怕后者现在就要跑去方寸山送死一样,表情无比紧张。 而魏长天却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只淡淡的问了一句话。 “怎么?你不想回去了?” “.” 身体猛地一僵,听到这句话,许岁穗愣住了。 跟“人生追求”几度变化的魏长天不同,她穿越之后的目标始终无比明确。 那就是回家。 许岁穗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因此当然不可能不想回去。 但如果这件事需要魏长天冒如此大的风险的话. “嗯,我不回去了。” 强挤出一丝笑,许岁穗轻声说道:“这里其实也挺.” “行了,你快拉倒吧。” 摆摆手,还未等许岁穗说完,魏长天便不屑的打断道:“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么。” “可、可是.” “别可是了,我又不单单只是为了你。” 魏长天的语气十分不耐烦:“且不说我也想回去,哪怕是为了自保,我也不可能让秦正秋和楚先平俩人成仙。” “他们对我太熟悉了,知道我是唯一可以威胁他们的人。” “所以他们一旦成了仙,第一个要杀的肯定就是我。” “那我与其等到那时候坐以待毙、东躲西藏,还不如趁他们没成仙之前就做个了断。” “现在听明白了么?” “.” 攥住魏长天的手一点点松开,许岁穗咬着嘴唇,心情无比复杂。 不管魏长天刚刚的语气多么凶,给出的解释多么有道理,但她都明白前者之所以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 “不行。” 想到这里,许岁穗便也下定了决定,决意不能让魏长天去冒这个险。 她慢慢蹲在魏长天身边,十分认真的想要劝后者放弃这样一个九死一生的计划。 “魏长天,不管你怎么说,我只知道你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楚先平和秦正秋的,更何况.” “不是,谁说我要跟他们硬干了?” 看傻子一样看着许岁穗,魏长天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觉得我跟你一样蠢?” “啊?” 许岁穗呆呆的张了张嘴巴:“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会傻到1v2的意思!” 魏长天差点没被气笑了,没好气的解释道: “只容一人成仙!你觉得他俩之间会不会干起来?!” “会、会吧.” “那不就完了?我等他们打了个两败俱伤再出来行不行?” “行啊!我懂了!” “呵呵,你又懂了。” “我、我” “行了,别墨迹了。” 没工夫再跟许岁穗拌嘴,魏长天直接站起身子,命令道: “告诉我聚气阵核心在哪,我现在就去取金舍利。” (本章完) 第992章 得手 半个时辰后,新奉皇宫地下。 漆黑的地道四面被泥土覆盖,木制的支撑框架歪歪斜斜。 手举火把走在地道中,魏长天步子稍缓,问向身后的许岁穗: “你找人挖的?” “嗯,两个月前就开始挖了。” 许岁穗点点头:“可以直接通到聚气阵的最核心。” “没被佛门之人发现?” 魏长天皱了皱眉:“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挖了这么长的地道,他们就一点也没察觉到?” “哼,你当我这个皇帝是白当的呀。” 似乎对魏长天的质疑有些不满,许岁穗小声嘟囔道:“我自然有办法瞒过他们了。” “他们又不是整日守在地下阵法旁边,再说谁又能想到会有人来偷那金舍利呢。” “也是。” 转回头,魏长天没就此事太过纠结。 反正这枚金舍利他是一定要带走的。 即便或许不能帮助自己突破一品,但其中蕴含的一品内力却也能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具备一品的实力,不论是对上秦正秋还是楚先平都尤为关键。 当然了,照常来说自己不应该这么着急,最起码也要先来几次“踩踩点”,指定一个计划。 怎奈时间太过紧迫,为了能在二月初二之前赶到方寸山,魏长天实在不能在奉元耽误太久,就只能是直接动手了。 “等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别乱跑。” 想到这里,魏长天又一次警告道:“跟在我身边,拿到金舍利之后我们就撤。” “如果你自己闹出什么幺蛾子,可别怪我到时候不救你。” “嗯,我知道。” 许岁穗也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便没有与魏长天拌嘴,只是轻轻拉住后者的衣袖,十分认真的应道: “如果真发生了意外,你先跑就好,不用管我。” “.” 瞥了许岁穗一样,魏长天没再说话。 两人加快脚步,就这样在沉默中又沿着地道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 然后,当魏长天小心翼翼的推开地道尽头的一扇石板之后,一座要比云安寺那个聚气阵大上不知多少倍的地下“墓穴”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轰” 星月当空,夜色沉沉。 子时一刻,伴随着一阵不知来自何处的闷响,整座奉元城突然晃动了一下。 就像是一场无比短暂的地震,仅仅是一刹那过后,震动便消失不见,只有摇晃的烛灯在证明着这并非错觉。 “当家的!快醒醒!刚刚怎么晃了一下?” “嗯?晃什么晃?你睡糊涂了吧.” “哎呀!床方才真的晃得厉害!” “行了,明早老子还要上工呢,别吵了.” “.” 一时间,无数相同的议论响起在奉元的一间间民宅之内。 有些没有睡深的人感觉到了这阵晃动,但却不知因何而起,往往疑惑一阵后便又睡下了。 确实,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并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身处在皇宫之内的几个佛门高僧却皆顿时表情大变,很快便纷纷冲出房间,化作一道道黑影往同一个方向奔去。 不到一刻钟,四个面色凝重的佛门高僧便站在了一座巨大的莲台之前,眼神既警惕、又疑惑。 “刚刚确应是聚气阵出现了异样。” 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有人皱眉说道:“但金舍利仍在,阵法运转也仍顺畅。” “可附近的内力浓度明显不对劲。” 另一人俯身往莲池看了几眼:“说明刚刚舍利当中储存的内力确实外泄了一些。” “会不会是有人意图窃走舍利?” “有可能,只是这人不知为何没有得手。” “也有可能是阵法出了什么问题。” “这样罢,我们暂且先轮番守在这里” 一番简单的讨论过后,四人发现聚气阵除了外泄了一些内力之外便再无异样,便决定暂时不轻举妄动,而是先将事情传回白马寺。 而就在他们商议对策的同时,魏长天和许岁穗却已经回到了后者的寝宫。 跟那四个佛门高僧判断的不同,两人其实已经得手了。 而之所以没有像云安寺那次一样引起大爆炸,也没让佛门之人察觉到不对,则是因为魏长天用了一招“偷梁换柱”。 取走金舍利的同时,将在云安寺聚气阵中得到的那枚金舍利放到原位,完成“掉包”。 因为金舍利的作用都是相同的,这么一来,除了在掉包过程中外泄了小部分内力,引起了短暂的震动之外,整个聚气阵并没有受损,依旧能继续运转。 这不仅暂时骗过了佛门之人,也避免了整个奉元城被炸成一片废墟。 所以通过“狸猫换太子”,魏长天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换”到了一枚蕴含着大量一品内力的金舍利。 “嗯,内力比之前那枚确实要多一倍左右。” 寝宫中,魏长天冲许岁穗点了点头,将金舍利小心收入怀里。 眼下东西已经拿到了,那他自然也不会在奉元浪费时间。 “我走了,佛门之人暂时应该不会怀疑什么。” “不过你还是得早点把那地道填起来。” “如果他们真的找上你,你就先应付着,等我把方寸山的事儿处理完了再说。” 简单跟许岁穗嘱咐了几句,魏长天抓起桌上茶壶喝了口水,然后就准备走人。 不过还未等他迈开步子,便听得许岁穗突然说道: “我也要去方寸山。” “嗯?” 魏长天一愣,旋即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去干什么?给我添乱?” “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许岁穗走近了一点,很是认真的回答: “魏长天,如果这次你死了,那我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到时候我活着也没意义,还不如跟你一起去,要死也一起死。” “并且我也有系统,比其他任何人都更能帮到你的。” “.” 直直盯着魏长天,许岁穗的语气格外严肃,甚至有些倔强。 而魏长天脸上的不耐烦也渐渐褪去,回望着许岁穗的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许岁穗说的倒也没错。 虽然她不是武人,但单凭有系统这一点,能提供的帮助便超过了其它任何一个人。 可要说许岁穗非要跟着去,就只是为了帮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次有可能直接登仙?” 半晌之后,魏长天缓缓问道:“所以你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是。” 许岁穗没有犹豫,承认的很爽快。 “魏长天,如果登仙天机的事是真的,这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是一个机会。” “如果最终你赢过了秦正秋和楚先平,那或许就可以带我回去了。” “而如果你输了,那就像你说的,我们此生可能都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去,能帮你一点是一点,哪怕死了也不后悔。” “.” 昏黄的烛火微微摇晃,映亮了许岁穗平静的脸庞。 说实话,这还是魏长天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坚定的要做一件事。 说白了,在许岁穗看来,这一次如若被秦正秋或楚先平登了仙,那她就再没机会回家了。 因此她才会不惜以身犯险。 其实,相比于许岁穗,魏长天的退路要更多一些,因为他对于“回家”的执念确实还到不了前者这种程度。 这次去方寸山也是一样,如果到时候真的敌不过秦正秋和楚先平,魏长天也不会死拼到底,大概率会先保住性命,日后再慢慢想办法。 哪怕他可能因此永远也回不去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魏长天无疑要更理性一些,许岁穗要更“傻”一些。 但这一次,魏长天倒不觉得许岁穗的“傻”有什么错。 毕竟每个人的追求总是不同的。 “行吧,你愿意去就去。” 在心底叹了口气,魏长天最后一次提醒道:“不过你要清楚,这次你真的很有可能会死。” “嗯,我当然清楚。” 许岁穗依旧没有丁点犹豫:“我不会后悔的。” “.那就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摇了摇头,魏长天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挺想问问许岁穗为啥对于“回去”这件事有这样大的、甚至超越生死的执念的。 不过直到许岁穗跑去屏风后面换了一身便服,再次站在他身前,他也没有问出口。 可能,这个问题只有等到他与许岁穗真的在那个世界再次相遇时,才能得到答案吧。 (本章完) 第993章 方寸山 半个月后,中原,方寸山。 地处三国交接,这样一座“天下最高山”就像是伫立于中原大地上的一根通天塔,很难讲到底归属于哪个王朝管辖。 关于方寸山的传说有很多,但其中大多无从考证,传来传去便被人遗忘了,唯有一句“方寸山中入方寸,归去来兮归去来”这句不知是谁做的诗广为流传。 这句诗中仿佛既有道家的玄奥,又有佛门的智慧,总之就是十分富有哲理,千年来被无数人解读了无数遍,仍没人给出一个完美的注解。 但不管如何,这都体现了方寸山的与众不同。 照常来说,如此一座知名度极高的大山,理应是开宗立派的最佳选址。 谁要是能在这儿建一座山门,那无疑就跟前世在陆家嘴建了一栋写字楼一样牛逼。 可事实却是数千年来竟未曾有任何一个宗派在方寸山建宗。 其原因很难讲的清楚。 不过想来应该是怕“树大招风”的缘故吧。 总之,方寸山就这样保持了数千年的平静,虽每日都会有不少人特意来此一睹“天下第一高山”的壮景,但除此之外便也再无更多值得一提的事了。 然而就像是早已注定的一般,历史终究会给这座大山以一段值得传颂千古的故事。 现在距离这个故事上演,还有三天。 “客官,您先歇着,有事招呼一声就是。” “哦对了,这几日也不知怎的,城里有些不太平,若您没什么打紧的事,还是少出门为好。” “好,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没事没事,那小的先出去了.” “.” “吱呀”一声,位于客栈二楼的某扇房门轻轻合起,店伙计一脸喜色的转身下了楼,怀里比来时多了一小块碎银。 魏长天在门内站了一会儿,又走到窗边向外张望了几眼,这才合起木窗,看向坐在桌边的许岁穗。 紧赶慢赶,两人总算是提前三天抵达了离方寸山最近的一座县城,距方寸山的直线距离只有五十多里。 “你先休息会儿吧,等下我去弄点饭菜回来,最近两天尽量就别出门了。” 看了一眼一脸疲惫的许岁穗,魏长天小声分析道:“既然这店伙计都说城里最近不太平,那就说明楚先平和秦正秋大概率早就带人到了这里。” “万一咱们被发现了,那可能不等上山就得跑了。” “赶明儿我先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如果问题不大的话,后天咱们就悄悄上山” 一边说着话,魏长天一边检查着屋中的摆设,可以说是十分谨慎。 而许岁穗则是默默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表情也很认真。 其实在来的路上,两人就已经把大致的计划商量好了。 那就是提前利用避行符潜到山中,找个地方藏起来,先暗中观察局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楚先平和秦正秋俩人势必会干起来。 或许还会有一些别的势力,比如馗龙之类的,也会参与其中。 总之就是,只要二月初二那天方寸山真的出现了什么异象,那注定便会爆发一场混乱的大战。 而不管最后获胜的人是谁,都必定会为此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到时候,魏长天再出其不意的跳出来,趁他病要他命. 整个计划十分简单,与其说是“计划”,倒还不如说是一个大体的思路。 很明显,具体实施过程肯定不会多么顺利,保不准便会遇到什么变数。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魏长天也确实没法进行多么细致的安排,只能是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要不先去床上睡一会儿?” 看到许岁穗的脸色,魏长天伸手指了指木床:“这两天你就尽量多休息吧,后天有你受的。” “嗯。” 轻轻点了点头,连续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看得出许岁穗是真的快到极限了。 她起身走到床边,和衣侧躺下,不过眼睛却没闭上,而是一直望向坐在桌边的魏长天。 就这么望了一会儿,她突然轻声唤道: “魏长天” “嗯?” 魏长天扭头看过来:“怎么了?” “没怎么。” 许岁穗笑了一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要睡觉啦。” “神经病吧。” 魏长天白了她一眼:“你要睡就睡,跟我说什么。” “哼,死直男” 轻声骂了一句,但许岁穗的表情却轻松了许多,仿佛跟魏长天拌嘴有“平心静气”的功效似的。 不等魏长天再说话,她便心满意足的拉起被子闭眼睡觉了。 而魏长天则是眼神古怪的又看了她一阵,然后才轻轻推门走出了客房。 小半天过后,魏长天才拎着几个食盒回到了客房,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 许岁穗还在睡觉,估计整个下午都没醒。 “起来吃饭了。” 叫了一声,将烛灯点燃,魏长天一边从食盒里往外拿着饭菜,一边催促道:“吃完再睡。” “哦” 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子,许岁穗揉了揉眼,精神好似好了不少。 “你打听到什么了么?” “嗯,最近城里来了不少外人。” 魏长天随口回答:“听说一些住在城北,一些住在城南,都极少出门。” “是楚先平和秦正秋?” 许岁穗走到桌边坐下:“如果是的话,他们为什么不提前进山呢?” “我怎么知道。” 魏长天想了想,解释道:“不过可能是因为他们也不确定登仙天机是真是假。” “一旦进山,势必会爆发冲突,万一到时候发现是假的,那不白打了么。” “所以我估计他们都想先等到二月二那天看看情况。” “嗯,有道理哦.” 说着话,许岁穗从手腕上解下一段黑绸,三两下就把头发扎了起来。 扎好头发后她就捧起饭碗开始吃饭,吃了几口,这才发现魏长天好像在看自己。 “你看什么呢?” “哦,没啥。” 魏长天摇摇头:“就是突然发现已经好久没见人绑过马尾辫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哦.” 许岁穗咬着筷子分析道:“连散着头发的都没有呢,好像女人只要出门就得盘发的。” “嗯,吃饭吧。” 点了点头,魏长天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鸡。 不过就在烧鸡进嘴之前,他又最后瞥了一眼许岁穗的发型,小声嘀咕了一句。 “双马尾就好了.” 许岁穗:“???” (本章完) 第994章 我不怕死 当夜。 凉风阵阵,整座小城里一片死寂,甚至连打更声都没有,就像一座岑寂的死城。 自打最近几日城中前后来了许多行为古怪、又明显不好惹的不速之客后,城中百姓便极少敢在入夜后出门了。 “咚咚咚” 城北,某间客栈之内。 角落里的烛台散发着微弱的火光,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黑衣人推门走了进来,快步走到那个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的男人身后,单膝跪地。 “公子,恕属下无能,仍未曾查到魏长天的行踪。” “.” “知道了。” 没有转身,楚先平依旧遥望着空中一轮明月,平静的回了一句。 “公子.” 身后,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轻声继续说道:“虽未曾查明,但以属下愚见,魏长天势必是打听到了消息,往方寸山而来了。” “甚至此刻他或许就在城中。” “公子,如今距离二月二还有两日,要不要派人仔细查一查。” “查?” 楚先平淡淡的回道:“他若想藏,你能查得到么?” “属下.” 黑衣人一顿,表情瞬间变得尴尬,没敢再说什么。 “行了,既然没查到,那就这样吧。” 终于转回身子,楚先平的眼神在烛光中显得有些阴森与陌生。 “即便他真的来了,那也不过是孤身一人,顶多还有一个新奉女帝,对我构不成威胁。” “如今我们唯一的对手还是秦正秋。” “记得多派些人手盯住他们的动向,若有异常随时来报。” “属下明白!” “嗯,你出去吧。” “是!” “.” 黑衣人站起身,低着头慢慢退出房间,屋中很快就又只剩下楚先平一人。 他缓缓走到桌边坐下,表情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看不真切。 “公子,其实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来。” “但如果你已经来了.” “我想,你一定是打算等着看我与秦正秋鱼死网破吧。” “既然这样,那我就如你所愿。” “公子,这或许是我最后一件能帮你做的事了” “.” 另一边,城南。 “秦教主,魏长天既然已一个月未曾现身了,那想必一定是来方寸山了!” “此前那个李子木便曾现身在灵门寺,一定是灵门寺的秃驴泄露了此事!” “没错!还有那新奉女帝,也消失了半月之久!依我看保不准便与魏长天一同来了!” “秦教主,眼下已有楚先平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在加上一个魏长天,变数实在太大!” “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既然暂且找不到魏长天,那就先将楚先平毙杀!如此一来那魏长天也难掀起什么大浪!” “秦教主,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等的事!” “是啊!此番机缘关系重大,我等既然来了,便绝不能看着机缘落入他人之手!” “秦教主!早些决定吧!” “.” 宽敞的房间之中灯火通明,十余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老头儿吵嚷作一团,唯有坐在首位的秦正秋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这幅场面乍一看颇有些杂乱,好似正在说话的这十几人都是些暴躁老头子一样。 但实际上,此刻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其身份都是某个大宗大派的宗主或教主,境界最低的也是二品中期。 说实话,即便抛开他们背后的势力不论,单凭这十几人,就足以扫荡覆灭掉天下绝大多数王朝。 也正因如此,这群人此刻才对“天下第一人”的秦正秋并不算多么恭敬。 毕竟哪怕就是秦正秋,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付这样多的二品高手。 更何况前者如今还有求于他们. “诸位。” 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终于令屋中的叫嚷声渐渐停息了下来。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秦正秋,心跳不知为何皆变快了几分。 虽说不相信前者会动手,但气势上众人还是弱了一些。 而秦正秋便这么慢慢扫视了一圈,这才开口说道: “诸位所言不无道理,但老夫却也有自己的打算。” “楚先平虽笼络了一些馗龙之人,可于老夫来说仍不足为虑。” “如今登仙天机是真是假尚未可知,若现在便与他们翻脸,倒头来或许便会落得个竹篮打水的下场。” “所以老夫以为,一切便等到二月二那日再谈不迟。” “如若到时天机真现,而楚先平也当真要与老夫争夺机缘,那老夫自会出手将其毙杀。” “还有魏长天” 说到这里,秦正秋顿了一顿,众人的表情也变得意味深长。 前者与魏长天的关系,天下没人不知。 虽说二人早已撕破了脸,在大乾京城那次更是险些便要大打出手。 但在座众人难免还是会担心秦正秋会舍不得杀他这位外孙,进而导致什么意外。 毕竟血脉亲情这东西 “诸位,如若魏长天后日现身于方寸山.” 闭上双目,秦正秋的语气很平静、很冷漠。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样,淡淡的给出了答案。 “我必杀之。” “魏长天” 客房里没有点灯,月光洒进来,隐隐落在魏长天的侧脸。 许岁穗躺在唯一的床上,魏长天则是坐在桌边。 虽然眼下城中并无人在搜查他们的踪迹,但魏长天肯定不敢掉以轻心,便决定这两天都不睡觉了,以免有突发情况时来不及反应。 身为二品武人,几天不睡觉根本不是问题,所以他此刻精神状态依旧很好。 反倒是许岁穗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咋了?” 扭头瞥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许岁穗,魏长天皱眉道:“快点睡。” “我睡不着嘛。” 许岁穗双手合十垫住侧脸,眼神里似乎有些向往:“魏长天,你说这次我们能回去吗?” “我哪知道。” 魏长天撇撇嘴:“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 “那你说如果我们死了,是不是也能回去啊?” 许岁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毕竟我们就是因为前世死掉了才会穿越到这里的嘛。” “可能吧。” 魏长天明显懒得去想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随口敷衍道:“等你死了以后就知道了。” “是么.” 不知道为什么,许岁穗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失落。 “魏长天,你怕死么?” “还行吧。” 魏长天继续敷衍:“反正都已经死过一回了。” “嗯,我也不怕。” 许岁穗缩了缩脑袋:“但是我怕疼。” “疼?” 魏长天看了她一眼,脑海中想起了两年前,许岁穗刚找到自己后发生的一幕。 “化疗很疼么?” “.还好啦。” 许岁穗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着回答:“不怎么疼的。” “哦。” 魏长天点点头:“那你就没有想过,即便你回去了,你的病还是不会好怎么办?” “.” 许岁穗身子猛地僵住,然后又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轻轻攥着被角,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回答: “那也没关系呀。” “我又不怕死啦.” (本章完) 第995章 入山 两天后,二月初二。 祥云蔽日,彩霞满天。 天还未亮时,方寸山周围数百里范围内的人便皆发现了这等异象。 只见平日里白云弥漫的方寸山巅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五彩锦堆,云蒸霞蔚中瑞气千条,全然是自古至今从未有过的盛景。 无数人走出家门,遥遥看着这奇光异彩,嘴中不住啧啧称奇,还以为是“龙抬头”这日真有祥龙降世。 不少百姓倒头便拜,向着方寸山的方向不停叩首,祈祷着神龙赐福、消灾避难,模样虔诚无比。 就连已行至半山腰的魏长天和许岁穗也忍不住仰头看向头顶的万千祥云,眼神里满是震惊之色。 没错,他俩昨天半夜就利用“避行符”偷偷出了城,跑来爬山了。 爬了半晚上,才爬到半山腰,足以可见方寸山到底有多高。 而就在俩人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时,这夸张的一幕便几乎是在一瞬间出现了. “魏长天” 抬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彩云,许岁穗愣愣的说道:“看来是真的了.” “嗯。” 魏长天虽然也很吃惊,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慢慢站起身子。 “行了,别看了。” “既然是真的,那楚先平和秦正秋估计很快也就来了。” “咱们得先他们一步到山顶。” “好” 点点头,许岁穗也站了起来,任由魏长天将自己背起,双手紧紧揽在后者胸前。 “魏长天” “咋了?” “你、你手太靠后了.” “???” “.” 脚下发力,两人很快便这样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几片落叶在半空中缓缓飘荡。 而山顶的祥云也越来越密,其中似乎还有电光闪烁。 差不多两个时辰后,魏长天总算是背着许岁穗到达了方寸山巅。 魏长天不知道这里海拔究竟有多高,但是从许岁穗惨白的脸色、以及周遭猛烈无比的山风判断,即便比不上珠穆朗玛峰,估计也不会相差太多。 由于空气太过稀薄,整个山顶光秃秃的,虽没有覆雪,但却也不见任何草木,只有凌乱的巨石和狂风。 当然了,身为二品武人,这种环境对魏长天来说跟在平地上没什么两样。 不过许岁穗就不太行了。 即便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提前准备了一块有“补气驱寒”作用的玉佩,但缺氧和极寒的条件却还是使得她十分虚弱,嘴唇也有些发紫。 “你在这里歇一会儿,撑不住了就吃丹药。” 找了一堆比较隐蔽的乱石,将许岁穗放在背风处,魏长天递过一小瓶丹药。 就许岁穗目前的情况,他倒是不用担心后者会到处乱跑了。 “我先去云里面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异象是因何而起。” 既然有祥云,那便证明“登仙天机”大概率是真的。 虽然眼下除了祥云之外便没有更多的异象,但保不准机缘就在云里面呢? 如果能抢先一步弄到手,那不是直接都不用跟楚先平和秦正秋打照面了吗? 哪怕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可魏长天还是决定要先“上天”看一看。 而许岁穗则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目送着魏长天御空而起,直直向那离地百余丈的云层飞去。 “呼!!” 刺骨寒风透过乱石的缝隙呼啸掠过,许岁穗裹了裹袍子,视线一直看着那五彩斑斓的云朵。 正常来说,这样的福瑞霞蔚应该会给人一种“激动”,亦或是“崇敬”的感觉。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顶的环境太过恶劣了,许岁穗越看竟越觉得不安。 就好像这些云朵并非来自天道的眷顾,也并非是要送人登仙,而是一场巨大的阴谋一样。 摇了摇头,许岁穗紧紧攥着小瓷瓶,脑海中调出系统界面,看了一眼那串位于最上方的数字。 2600点。 毫无疑问,许岁穗现在要比魏长天“富有”的多。 她是如何攒下这么多系统点的,这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并不够换一枚真龙额鳞的。 甚至加上魏长天剩余的点数都不够。 其实按照许岁穗原本的计划,如果再多等几个月,她是差不多能攒到5000点的。 只可惜这场“意外”来的太过突然,现在她已经没办法达成这个目标了。 不过如果有必要,她还是可以换一些诸如“天元丹”、“神击”之类的道具,或许也能帮上魏长天的大忙. “呼!!!” 又是一阵寒风灌入衣中,许岁穗蜷缩成一团,就这样默默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当她感觉意识有些模糊,正准备吃一枚丹药之时,魏长天总算是从云中下来了。 “怎么样?” 突然来了些精神,许岁穗赶忙抬头问道:“云中有什么?” “啥也没有。” 魏长天落在她身边,表情有些疑惑:“除了云彩就是云彩,并且我往上飞了差不多几十米就出去了。” “出去了?” 许岁穗愣了愣:“什么意思?” “就是飞出云层了。” 魏长天皱眉解释道:“这些五彩祥云只有最多一百米厚,再往上就没了,万里晴空。” “更关键的是,云里的真气浓度跟外面一点区别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但是总感觉像是有人弄了这么一朵五颜六色的云彩在这里一样.” 一屁股坐在许岁穗身边,魏长天又抬头看了看,视线有些古怪。 而前者这时也想起了自己刚刚的感觉,心中一时间更加不安。 当然了,这些或许只是她和魏长天想多了。 毕竟“登仙天机”这事儿此前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但如果这真的是一场阴谋. 那幕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 从瓷瓶中抖出一粒小小的丹药,许岁穗仰头服入口中,感觉头脑瞬间便清醒了不少。 她刚想仔细琢磨一下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但下一刻便听到了一声十分遥远,又十分沉闷的轰响。 “轰” “轰、轰轰.” 从第一声响起,到接连成片,轰响声一浪浪从山下传来,自此便再未停下。 魏长天和许岁穗表情一变,默默对视了一眼。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就在方寸山中,楚先平和秦正秋已经打起来了。 (本章完) 第996章 同归于尽? 自打祥云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楚先平和秦正秋便注定会有一战。 并且这一战一定会在他们登上方寸山巅之前决出胜负。 祥云既现,登仙天机便也随时有可能降世。 如若等到天机真的出现之后再动手,那其中变数实在太多。 所以双方定然会抢在这之前将对方毙杀,然后将这份天大的机缘稳稳收入囊中。 如此一来,这场冲突爆发的似乎便也不算早了。 “轰!!” “轰轰轰!!!” 碎石崩乱,狂风漫卷。 蛛网般的龟裂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开裂的地缝蜿蜒深刻,飓风卷起砂石尘土,刀剑与拳掌交激如巨浪撞礁,“轰轰隆隆”的骤响震耳欲聋。 此时此刻,方寸山下的战斗已经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一边以馗龙之人为主,外加几位灵门寺几位高僧。 一边汇集了十余个大宗大教的座首。 两边人数相差不多,且各个都是一顶一的二品高手,混战在一处所产生的声势可想而知。 因为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战,所以双方此刻都没有保留,出手便是压箱底的杀招。 面对着并没有什么积怨的对手,他们如此拼命乍一看颇有些不可思议。 但每每有人抬头看到那盘旋与山顶的祥云之时,心中的贪欲便吞噬了一切,所剩的只有那近在咫尺、仿佛唾手可得的天机。 “滚!!” “哈哈哈哈!痛快!!” “是我的!这机缘必是我的!” “秦教主!你在等什么?!” 人影交错,吼声不绝。 在几乎是瞬间就变为一片废墟的方寸山脚,有人冲着秦正秋暴喝道:“为何还不速速将楚先平毙杀?!” “.” 站在激飞的乱石之中,秦正秋一身黑袍,面无表情的盯着不远处的楚先平,并未因此人的催促便有所动作。 而楚先平也是一样,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佩剑仍在鞘中。 两人身后,一只巨大的六翅无面异兽与一只凶神恶煞的白首巨猿遥遥对峙,气势上相差无几,周身皆有黑雾弥漫。 再远一些,两轮半月虚影于战场中飘忽不定,在两人上空外溢着丝丝杀机。 气运神兽,挑月剑 抛开境界不论,那楚先平和秦正秋此刻所拥有的手段还真就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境界 “二品,气运神兽倒是我小瞧了你。” 平静的看了一眼站在楚先平身后的白首巨猿,秦正秋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但很快便又被冷漠覆过。 如果说楚先平也掠夺了一只气运神兽并不算太过意外的事,那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六品飙升到二品,这一点是秦正秋此前从未预想到的。 即便挑月剑能助人快速破境,可也不该是这般匪夷所思的速度。 “呵呵,让秦教主见笑了。” 另一边,楚先平冷笑一声,当然并不会给秦正秋解释什么。 他只是慢慢踏前一步,身后的白首巨猿便也跟着向前走了一步。 “吼!!!” 只有两人可闻的嘶吼声自猿口咆哮而出,那无面异兽也不示弱,当即便猛地展开巨翅以作回应。 “秦教主,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么?” 抬头看了一眼笼罩在山顶的祥云,楚先平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动手,而是淡淡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登仙天机一事是白马寺的如海与你讲的吧。” “你就没想过他为何不独占这等机缘,反而会将此事告诉你?” “难道他不愿成仙不成?” “.” “看来,如海也曾找过你” 立于混乱的战场之中,秦正秋的衣袍纹丝不动。 他盯着神色自若的楚先平,眼神有些讥讽。 “既然你不信他的话,那又为何会来方寸山?” “我从未说过不信,只是有些怀疑罢了。” 楚先平摇了摇头:“秦教主,如今天机未现,你我眼下便拼个你死我活实属愚蠢。” “不如我们先一同登上山巅,待.” “你死我活?哈哈哈哈!确实是你死我活!” 突然,秦正秋的狂笑声打断了楚先平的话。 “老夫这便先杀了你!然后再去看看究竟有没有天机!” “唰!” 毫无征兆的,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落,秦正秋瞬间便拔刃出鞘,向着楚先平猛地斩出一剑。 很明显,他已经没有耐心再跟楚先平废话了。 而楚先平似乎也对此并不意外,脚下发力,旋即便化作一道黑影竟直接向着山上逃去。 “轰!!” 下一刻,裹挟着挑月剑势的剑气将巨石拦腰斩作两断,秦正秋的表情也变得更加癫狂。 “逃?” “哈哈哈哈!你如何能从老夫手中逃脱?!” “死吧!” “.” 同样化作黑影激射而出,秦正秋根本没有任何顾虑,便直接向着楚先平逃跑的方向追去。 身为当今唯一一个一品武人,即便所修步法算不得顶级,但秦正秋的速度也丝毫不比楚先平慢,几个呼吸后便已能看到后者的背影。 接连又是几剑挥出,凌冽至极的剑气似乎无可阻挡,却又总是能被楚先平险而又险的避过。 对于一般二品境武人来说,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但或许是因为楚先平也练了挑月剑,又或许是因为有天道气运“预警”,总之他确实能避开秦正秋的攻击。 只是随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每次闪转腾挪也明显变得吃力了不少,终于在百息之后被一道剑气在左臂上割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 双眼变得通红,似乎是自觉已无路可逃,只见楚先平突然一个折身,竟直接调转方向冲着秦正秋回杀过去。 “沧啷!” 长剑出鞘,挑月剑意瞬间弥漫剑身。 眼神当中再无清明,就如同疯魔了一般,楚先平便这么猛地挥斩出了到目前为止的第一招。 或许也是最后一招。 “哼,自寻死路。” 冷哼一声,秦正秋见楚先平突然调头要跟自己拼命,表情变得无比讥讽。 毕竟既然用的是同样的招式,那高出一个境界的自己断然没有输的可能。 “老夫这便成全你!” “铮!” 剑啸刺耳,罡风纵横,秦正秋身形不停,同时毫不犹豫的向前挥出一剑。 “砰!!!” 两道金色剑气几乎是一瞬间便对撞在半空,下一秒强光炸裂,将周遭数十丈范围尽数笼罩其中。 “轰轰轰!” 一颗颗苍天古树拦腰断做两截,一块块巨石崩裂炸开。 当“挑月剑”第一次对上“挑月剑”,单单是其引发的震动便令无数乱石从高处坠下,就如同下起了一场“石雨”。 然后,便见一道人影自光团之中倒飞而出,拖着长长的血线轰然砸在半截古树之上,接着又如同一团破麻袋般摔落在地。 毫无疑问,是楚先平。 “不自量力。” 从仍未散尽的光团中慢慢走出,秦正秋身上不见一丝灰尘。 他一步步向着楚先平摔落的地方走去,手中长剑也已归鞘。 虽然十分自信于自己绝不会输,但由于知晓楚先平并非常人,所以秦正秋起初还是有些忌惮的。 可没想到前者也不过如此,只是一招便败下阵来。 感受着不远处那微弱的气息,秦正秋摇了摇头,手掌微微抬起。 说实话,如果此刻那边是魏长天,他可能还会犹豫一下。 但即便与楚先平也有一些“旧情”,但秦正秋眼下却丝毫没有迟疑,这就准备送前者归西。 可也就在此时 “嗯?” 脚步一顿,秦正秋突然眯起了眼睛。 因为就在前一刻,周围尚未被剑气摧毁的茫茫山林中忽然渗出了如云海般的白雾。 这白雾很浓,便这么没有任何征兆的从林中而起,自四面八方向着他滚滚涌来。 并且随着雾气越来越近,一双双或红或绿的眼睛便也出现在了雾中,密密麻麻好似无穷无尽。 “呵呵.” 渗人的轻笑声自身前传来,其中充斥着疯狂与阴鸷。 浑身是血的楚先平艰难的撑剑站起,脸上尽是泥土草屑,双腿也在微微打颤。 但他的眼神却令秦正秋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 “秦教主,咳,咳咳.” 咳出几口鲜血,楚先平在秦正秋冰冷的目光中犹如恶鬼般笑了笑。 “这才开始呢” “.” 朱厌,兵伐之道,可控山鬼。 作为“山林之王”的猿猴,这个方寸山深处似乎本就是它的最佳战场。 而楚先平将秦正秋引到此处,施展天道神通召出无穷“山鬼”,想来也是早就计划好的。 所谓山鬼,其实就是山中死去动物的残魂。 这些残魂战斗力并不强,但架不住数量极为庞大。 毕竟偌大的方寸山,千年来有多少动物死在其中估计谁也数不清。 面对着几乎“无穷无尽”的山鬼,秦正秋能否脱身而出? 面对着拥有“跨空间”追击能力的挑月剑,楚先平能否逃出生天? 这些问题肯定会有答案。 只是对于此刻仍藏身于山顶的魏长天来说,他眼下却是啥也不知道,只能听到那一刻不停的交战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从上午到下午,这场大战持续的时间很长。 而头顶的祥云却是没什么变化,依旧那么五彩绚丽。 然后,就当许岁穗服下第五枚气血丹的时候,那响了足足四个时辰的轰鸣声终于渐渐停了. 表情一变,魏长天知道这是已经打出结果了。 “好像打完了” 身边,许岁穗蜷缩在早已被通透了的棉袍中,小声问道:“是谁赢了?” “.很快就知道了。” 魏长天透过石缝向唯一一条山路看了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在他看来,既然已经有了结果,那便意味着楚先平和秦正秋现在大概率已经死了一个。 要说魏长天希望谁死谁活.这很难讲,可能压根就没有一个答案。 甚至在魏长天心底,他还有点希望这俩人谁也别死。 可如若两人都活着、甚至联手了,那自己又不是对手. 有些矛盾的揉了揉额头,魏长天没再说话,便这么默默注视着那条山路。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孤零零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是秦正秋。 (本章完) 第997章 无可回头 .” 看到秦正秋的一刹那,魏长天愣了愣,手指也微微颤了一颤。 从秦正秋的情况来看,他绝对是经历了一场十分艰难的大战,绝非是与楚先平达成了什么交易,通过“和平手段”得以登上山顶的。 那么这便代表着 楚先平应当已经死了。 心中没来由的一沉,魏长天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何感想。 理性一点想,楚先平早已“自立山门”,他的死好似已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并且楚先平还让秦正秋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最起码跟随秦正秋一同来方寸山的那些高手大概率都已死在了山中,甚至可以说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从这个角度而言,自己或许还得谢谢. 等等。 楚先平他真的是为了成仙才来的方寸山吗?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心跳也仿佛停了一拍。 魏长天一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了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测。 可能只是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像是楚先平算无遗漏的作风罢了。 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压在心底,又一次看向已走到祥云之下的秦正秋。 魏长天早已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小阵法,将他与许岁穗的气息掩藏了起来,因此眼下前者应当并未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那么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等待着那不知真假的“登仙天机”的出现。 “.” 给许岁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出声。 魏长天便这么透过乱石的缝隙,一动不动的盯着秦正秋。 而后者则仰头看着漫天祥云,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去云中看一看。 魏长天早已去云中看过,因此清楚秦正秋即便进去也会一无所获。 所以除非等会儿还有变化,否则这一场“天机”便只不过是一个不知有何目的的谎言。 其实魏长天还挺希望这是一个谎言的。 毕竟这样一来他最起码不用跟秦正秋再干一架。 只可惜,故事的发展却与他期盼的截然相反. “呼!” 可能就是在等待着秦正秋的到来,也可能恰巧等到了天机降世的那一刻。 只见还未等秦正秋去往云中,便见那翻腾了一整天的祥云突然向着两侧分开,其中竟露出了一座恢宏无比的仙阁。 眼睛猛地瞪大,魏长天好悬没直接从藏身之处蹦出来。 这仙阁是哪儿来的? 为什么自己此前在云里什么也没见到? 看着那如幻如真的琼宇瑶阶,感受着仿佛可以凝为实质、绝对超越一品的浓郁真气,魏长天心中一瞬间冒出无数疑问。 但他很快便将这些问题抛之脑后,左手也轻轻摁在了龙泉剑柄之上。 毫无疑问,现在他要立刻做出选择。 那登仙机缘摆明了就是在这仙阁之中。 而秦正秋虽然现在还楞在原地,但估计马上会进入仙阁一探究竟。 所以自己要不要立刻出手拦住他? 说实话,这个问题好似并不应该令魏长天犹豫。 毕竟他来方寸山的目的就是这个。 更何况如今楚先平已经帮他创造出了最有利的条件,他没理由不动手。 但是 心中的挣扎究竟从何而起,魏长天自己也想不明白。 不过还未等他做出决定,就在迟疑的那一瞬间,异变便又一次发生了。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天性,人也。” “人心,机也。” “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 清晰且悠远的颂声自仙阁落下,隆隆响起在方寸山巅。 但有些违和的是,在充满了玄奥和高深的字里行间,这声音的底色却又有些阴柔,一时间竟让人分辨不出男女。 更关键的,这“天外之音”是出自于谁人之口? 天道? 眉头紧皱,魏长天死死盯着空中仙阁,心跳的越来越快。 毫无疑问,这副场面绝对是他穿越后所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一个。 而秦正秋的表情也差不太多,唯独就是目光里多了些毫不隐藏的狂热。 两人便这么抬头望着仙阁,听着滚滚颂声从天际倾泻至耳畔,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天性”、“人心”,说实话,魏长天其实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那声音说出的最后两句话,却令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此方世界天缘无多,只可容一人得道登仙。” “所以,你们三人谁愿脱俗入圣,便入阁中吧。” “.” “轰!!!” 几乎是在这天外之音落下的一刹那,汹涌到无以复加的罡风便以秦正秋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翻卷,竟将一块块巨石硬生生的撞碎,顷刻间便把整个方寸山巅荡空。 魏长天自知再无处可藏,便也猛地从乱石堆中一跃而起,“沧啷”一声拔出龙泉剑,挡在了许岁穗身前。 同样凌冽的内力向前对轰出去,将无数激飞的乱石阻隔开来,滚滚尘烟足过了十余息才稍稍散尽一点。 魏长天便就这么与秦正秋对立于空无一物的山顶,衣角于骤风中猎猎作响。 “外公.” 眼神很复杂,魏长天握了握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才等他说出两个字,秦正秋便突然的打断道: “带着她下山.” 似乎心中无比挣扎,秦正秋的声音格外沙哑。 而魏长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这么默默注视着他,半晌之后慢慢往前踏了一步。 “外公,跟我一起下山吧。” “.” 浑浊的眸底闪过一丝迟疑,秦正秋身子颤了一颤。 他艰难的张开嘴巴,手中长剑也一点点垂了下来。 “长、长天,我.” 死死抓着蓬乱的白发,秦正秋好像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整个人都因这份痛苦而不停颤抖。 亲情和心魔反复争夺着脑海中那最后一丝清明,使得他已然处在崩溃的边缘。 “外公!” 魏长天见状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也再次踏前一步。 “我娘一直在等你!” “还有天罗教!我那几个舅舅!他们都在等你回去!” “你还未见过小泓溯呢!” “走吧外公!” “跟我下山去吧!” “我、我” 罡风渐渐变弱,秦正秋茫然的抬起头,脚下踟蹰着、挣扎着,终于一步步往魏长天的方向走去。 二十丈、十五丈、十丈、八丈. 秦正秋的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就像是踏在泥沼中,摇摇晃晃的。 而魏长天的呼吸也越发急促,没有握剑的右手死死攥紧。 说实话,他没想到秦正秋竟然真的被自己说动了。 毕竟这与后者此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差距。 但不论如何,如果能“和平”解决此事,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从系统里兑换出一瓶“玉露散”,魏长天准备等秦正秋靠的再近一些便给他服下,最起码可以保证短时间内他不会再被心魔控制。 不过 “长天.” 突然,就在双方仅仅相距不到三丈,魏长天甚至已经抬起左手欲意递出瓷瓶之时,秦正秋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外公错了” “但外公却也回不了头了.” “轰!!!!” 长剑似乎斩断了过往的所有画面,在魏长天惊愕的目光里,刺眼的金色剑芒轰然暴涨,转瞬间便裹挟着苍老的挑月剑意将他淹没其中。 装有玉露散的小瓷瓶高高抛起,旋即便化作细碎的齑粉,被狂乱的飓风吹散不见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被陨石撞击而产生的巨坑中翻腾着滚滚黑烟,不计其数的断剑散落在整个方寸山顶。 天空中所有的祥云都已被荡空,夕阳金黄色的余辉透过那如梦似幻的仙阁,落在魏长天和秦正秋一动不动的身体上,在鲜血中反射出温和的霞光。 面对秦正秋近在咫尺的一剑,魏长天躲不了。 不过在最后关头,他还是引爆了星辰刀鞘,借助那枚金舍利中蕴含的一品内力,施展了一次真正的“万刃引”。 一万柄长剑汇聚而成的伪仙级别的“落穹”,对上一剑同样拼尽全力的真仙级别的“挑月”。 这样一次对招不知算的算得上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了。 而至于结果. 好似可以看做平手,也可以看做 “魏、魏长天” 远处,同样浑身是血的许岁穗挣扎着一点点爬向魏长天,脸上满是泪水。 虽然她距离两人对招的中心比较远,虽然魏长天布下的那个屏蔽气息的阵法起到了一点阻隔作用,但她刚刚还是被那强烈的冲击力撞飞了很远。 双腿应当都断了,胸口也痛的厉害。 可许岁穗却丝毫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便这么用双手抓着泥土,一下一下往魏长天那边爬去,身下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求求你,不要死” “不要死” “我能救你的” “你不许死.” 似乎已没有多少力气了,许岁穗的哭声都显得格外虚弱。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太过恍惚出现了幻觉,就在某一刻,她突然看到那仙阁之中竟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身着白衣,模样似是一个辨不出男女的青年,便如同真的仙人一样缓缓飘落在方寸山顶,遥遥看了她一眼。 “.” 双眼蓦然瞪大,许岁穗愣住了。 不过那“仙人”却好像对她没什么兴趣,看过一眼后就走到秦正秋身边,弯腰伸手在摁在了后者胸口。 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白衣青年很快便又站起身,那平静的笑容让许岁穗突然感到很害怕。 “不、不要.” 张了张嘴,许岁穗似乎是在哀求什么。 但白衣青年却仍旧没有看她,而是飘过深坑,又来到了魏长天身边。 他弯下腰,低下头,白皙的脖颈光洁无暇,便如同世间最为完美的白玉。 只是下一刻,一柄漆黑的长剑却突然横亘在了这“白玉”之上。 (本章完) 第998章 世界的真相 “咳!” “操” 当魏长天骂骂咧咧的举着龙泉剑从地上爬起来时,许岁穗只感觉自己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如释重负的感觉瞬间抽掉了她所有力气,身体各处如潮水般涌来的剧痛也令她几欲昏厥。 而另一边,魏长天则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旋即便将目光落在了面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身上。 是的,刚刚那次对招虽然令他身负重伤,但其实却并未到站都站不起来的程度。 毕竟金舍利中蕴含的也是一品内力,与秦正秋并无差别。 再加上楚先平此前已经极大的消耗了后者的实力,故而魏长天的“万剑落穹”竟压过了那一招挑月剑。 而他之所以假装昏死,无疑便是想要骗出这个设下这场巨大阴谋的幕后之人。 如果登仙天机是真的,为什么泄密之人不独享机缘,反而要将此事告诉秦正秋和楚先平? 为什么这仙阁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恰好等到秦正秋登上山顶后就立刻出现了? 为什么天道会说话?并且还要特意提醒秦正秋自己也藏在山巅? 以上种种都透露着太多诡异,使得魏长天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他原本想着是先稳住秦正秋,然后再揪出这个幕后黑手。 但秦正秋的突然发难使得他没有办法,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尝试诱出此人。 如今看来,自己的计划倒是成功了。 就是不知道秦正秋是死是活 “你是谁?” 龙泉剑依旧死死抵在白衣青年的喉咙之上,魏长天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扫了一眼远处那个躺在碎石中的人影。 “不用看了,他还没死。” 白衣青年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轻笑道:“不过你与他很快就都会死的。” “是么?” 魏长天收回视线,盯着白衣青年足足数息,然后竟将龙泉剑慢慢放了下来。 “既然我马上就会死,那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魏长天突然笑了笑:“我想你应该有这个自信吧?” “哈哈哈,有趣!” 白衣青年仿佛对魏长天的反应很感兴趣,也笑着回道:“好啊,你想问什么?我都可答你。” “不过你问我一问,我也要问你一问,如何?” “好。” 魏长天毫不墨迹,直接开口问道: “你是谁?” “我便是这方世界唯一的真仙。” 白衣青年眼神平静:“名字的话此前是有的,不过时间太久已经忘记了。” “.” 真仙? 听到这两个字的一刹那,魏长天不由得愣住了,脑海中也突然想起了馗龙当中曾诞生过一位真仙的传说 “你就是两千年前登仙的那个馗龙之人?” “馗龙.好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仿佛有些怀念,白衣青年遥遥看了一眼天边的落日。 “是,我便是那个人。” “.” 听到白衣青年承认了,魏长天这次倒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只是低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而前者则是收回视线看向他,笑着说道: “好了,该我问你了。” “既然我已经将我的身份如实说出了,那你是否也可以告诉我,你又是谁呢?” “大宁魏家独子,魏长天。”魏长天回答的很快。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白衣青年摇了摇头:“我是在问你,这三年间占据这具身体的那个人,是谁?”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魏长天撇撇嘴,直接再问:“所以所谓的登仙天机是假的了?你不过是想将我与秦正秋,当今世上最有可能登仙的两人引到此处杀了,以免夺走你的仙位?” “.是。” 魏长天的“无赖”行径并没有引起白衣青年的情绪波动,他只不过是顿了一顿,便笑着回答道: “你与那个楚先平都很聪明,只可惜你外公却没能看出这一点,否则你们或许还真能活下来。” “好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吧。” “可以。” 可能觉得到这时候了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了意义,魏长天便随口答道: “我只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普通人。” “另外一个世界么我知道了。” 出乎魏长天的预料,白衣青年好像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你不惊讶么?” 魏长天皱了皱眉:“还是说你还曾见过别的如我一般的人?” “我没见过,但听说过。” 白衣青年笑了笑:“好了,你继续问吧。” “哦” 魏长天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次想了很久,才慢慢问道: “一品桎梏是不是原本并不存在,只是你们仙人为了降低凡人成仙几率而设下的伎俩?” “.” 双眼微微瞪大,白衣青年看着魏长天,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半晌之后,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是,但并非是自我而起的。” “自打这方世界出现了第一个仙人之后,他便这么做了。” “也是打那开始,才有了一品桎梏一说。” “往后所有的仙人,包括我,也都是如此做的。” “毕竟历经了千难万险才得以成仙,谁又愿意轻易便被别人替代呢?” “所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魏长天并没有替天下武人质问白衣青年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眯着眼睛追问道:“既然你们设下了一品桎梏,为何还仍有人能成仙?难道仙人也会老死?” “仙人与天同寿。” 白衣青年摇了摇头,只用了一句话便解答了魏长天所有的问题。 “至于为何仍会有人成仙.唉,我们用天道气运设下桎梏,但这些气运却也总要有个落脚之处。” “.” 天道气运? 仿佛有一道闷雷炸响在脑海,魏长天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此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也终于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原来“天道之子”根本就是所谓“一品桎梏”的“副产品”。 因为仙人不想被后来者取代,所以抽取了这世界上的大部分天道气运,全部转移到了一个人身上。 如此一来,其余人便很难突破到一品,就更别说成仙了。 而身负这世界绝大多数气运的那个人,就是“天道之子”。 比如说萧风。 由于有大气运加身,天道之子当然不会存在所谓的一品桎梏,并且其修行之路大概率会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被仙人弄死。 没错,按照白衣青年的说法推测,这世界上每每有天道之子即将“得道成仙”之时,仙人便会想办法杀掉他。 并且看起来仙人还不能直接动手,必须得通过一些“间接”的方式。 魏长天不知道这是为啥,但想来真相便是如此。 将大部分气运集中到一人身上,断绝了其余人成仙的可能,仙人便只需盯着这个天道之子,然后在其成长到一定阶段后将其抹杀,再把天道气运加与另一人身上,周而复始。 相比于人人都能成仙的情况,这对仙人来说确实是保住“仙位”的最好办法。 但对于那些天道之子,以及无数受制于一品桎梏的武人而言,这又是残酷的。 当然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总会有意外发生。 而当某个天道之子侥幸逃过了仙人的算计,成功取代后者成为“新一任”仙人,进而了解了世界的真相之后.他便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魏长天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屠龙者终成恶龙”的循环,只是觉得有些唏嘘。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仙,如果真能成仙之后又会不会也这样做。 或许,现在想这些有点为时尚早了。 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打萧风死后,自己就已经成为了那个被仙人盯上的“天道之子”了 “那么.挑月剑又是怎么回事?” 抬起头来,魏长天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是你用来算计我的手段?” “没错。”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白衣青年也没有再纠结“一人一问”的事,而是平静的承认道: “挑月剑虽可助人突破一品桎梏,但其实也会同时阻断练剑之人的登仙之路。” “只是没曾想你竟能抵得住这般诱惑,反倒是你外公.” “所以,我外公其实早已注定无法成仙了?” 魏长天语气复杂的打断道:“你将他骗来这里,还弄出这般异象,就是为了诱他杀我?” “是,我要杀的人,自始至终便只有你一个。” 白衣青年意味深长的向着山下看了一眼:“而你之所以现在还能活着,其实是因为我看错了一个人。” “.” 楚先平。 这是魏长天脑海中出现的唯一一个名字。 白衣青年并没有把话说的特别清楚,不过结合语境却不难理解其中意思。 所以,楚先平来方寸山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成仙,而是为了救自己么 魏长天不知道楚先平这算不算骗过了“神仙”。 但他确实又一次“骗”过了自己。 “他还活着么?” 魏长天脱口问了这样一句话。 白衣青年没有回答,可能是不知道,也可能是觉得他已经回答的够多了。 “魏长天,你还可以问我最后一问。” 扭头看了看已经快要沉入地平线的夕阳,白衣青年笑着走近一步:“我也还有最后一问想要问你。” “.” 最后一问. 其实,魏长天此刻心中仍有许许多多尚未完全解答的疑惑。 比如说为什么仙人不能直接动手杀人?非要借他人之手? 比如说仙人为何明明能够调度将天道气运,却又不干脆加在自己身上? 比如说既然要保住仙位,那为什么不将挑月剑早拿出来?这样天下武人岂不是就都成不了仙了? 又比如说之前那些穿越者的结局是什么? 以上这些魏长天其实大都能隐隐猜出一些原因,但又不是特别明了。 不过眼下这都不重要了。 对他而言,如今该在乎的或许只有一件事。 “人,能弑仙么?” 盯着白衣青年的双眼,魏长天的语气格外平静。 而前者似乎也不惊讶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淡淡的回答: “不能。” “我知道你有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手段,但不能便是不能。” “仙人只可被替代,绝不会被杀死。” “最起码在这方小世界,谁也做不到。” “.行,那我等会儿试试。” 就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负之徒,魏长天笑了笑。 “你呢?你不是也有最后一问么?” “嗯。” 白衣青年点点头,目光有些复杂。 “魏长天,这两千年间我见过、杀过太多有望登仙之人。” “他们要么大善,要么大恶。” “唯有你,时善时恶,与其他人都不同。” “照理说,你这般人是不可能走到如今如今这一步的。” “因此我想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 魏长天看向白衣青年,似乎明白了后者在问什么,似乎又不太明白。 想了一阵后,他只是给出了一个好似毫不相关的答案。 “我觉得该死的人便杀。” “我觉得不该死的人便不杀。” “这不是善恶,只是该与不该。” “就这样。” “.” “好,我知道了。” 白衣青年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你不是要弑仙么?动手吧。” “.嗯。” 轻轻点了点头,魏长天缓缓举起龙泉剑,那枚尚未耗完的金舍利也握在了右掌。 无数断剑飘荡而起,银色剑龙穿过白衣青年的身体,空气被撕裂,滚滚声浪回荡在方寸山上空。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魏长天不停挥斩出一剑又一剑,一只只神兽虚影在他身后浮现又消失。 金舍利中蕴含的一品内力虽未能令他突破,但却赋予了他短暂的一品实力。 从未有过的磅礴之力充斥在每一条经脉,激荡在丹田。 魏长天相信,现在这天底下绝对无人可以在他手下活过一招。 这一刻,他已取代秦正秋,成为了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只可惜人终究是人,而仙终究是仙 “轰” 沉闷的雷声从仙阁当中落下,落日的霞光仿佛猛地笼罩了整片天地,难以言明的恐怖威压令整座方寸山都在颤抖。 周围数百里都能看见这好似要毁天灭地的异象,无数人愣愣的抬着头,心中皆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是真正的天雷。 “魏长天,你知道为何是在方寸山么?” 白衣依旧一尘不染,青年向上指了指,嘴角仍挂着那丝浅笑。 “因这里离天最近。” “一甲子可落一次的天雷,若你这次能扛过去,那在下一甲子结束之前,你应当便能替代我了。” “只是你挡不住的。” “可惜了,你真的很有趣.” 轻轻叹了口气,白衣青年的表情很真诚。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垂下剑尖,巨大的银色剑龙亦随之轰然消散。 虽然天雷还未落下,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不论做什么都已是徒劳无功了。 甚至身上的保命道具也救不了他。 这种感觉跟之前那几次“生死危机”时都不一样,哪怕是云安寺幻阵那个“真佛”也没有带给他这般无能为力的感受。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可能便是面对“神”的无奈吧。 所以,就这样了么? 缓缓闭上眼睛,魏长天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徐青婉、杨柳诗、魏贤志和秦彩珍、魏巧玲和那条大黑狗 一个个人、一幅幅场景浮现在眼前,又如泡影般破裂,只在心底留下了点点五彩斑斓的水沫。 如果按照前世热血网文的套路,回忆过后,他便应当施展出什么惊天招式,在最后一刻反败为胜。 但事实却是,魏长天早已将包括“神击”在内的所有手段都试过了。 现在想想,如果听了楚先平的警告,不来方寸山,自己或许还能再多活几年,或许还能多生几个孩子,或许还能见证跨时代的“蒸汽机”的诞生。 但现如今再后悔这些已没了意义。 甚至魏长天并不后悔。 他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没能给这趟短暂的穿越之旅留下一个美满的结局。 “轰!!” 雷声更大了,仿佛便就炸响在了耳畔。 魏长天睁开眼,想要在临死之前再看一看这个世界,但目之所及却只有遮天蔽日的紫雷。 他摇了摇头,还是举起龙泉剑,踏前一步,面对着滚滚天雷决意挥出最后一剑。 可也就在此时,于连绵不绝的雷声间隙中,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喊。 “魏长天” “我、我终于能帮、帮你一次了” 顺着声音的来处转头看去,魏长天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许岁穗。 她胸口插着一柄断剑,一手攥住剑柄,一手高高抬着,眼睛迷成月牙,好似是在笑。 而半空中,有一枚鳞片正闪烁着熠熠金辉 “轰!!!” 当魏长天一脸呆滞的被万千金光笼罩其中之时,他终于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如果许岁穗有足够的的点数兑换真龙额鳞,那她不会等到现在才拿出来。 所以在此之前,她的点数一定是不够的。 那么,许岁穗是怎么在这方寸山巅凑够了系统点的呢? 又或者说,她要做些什么,才能改变“剧情”呢 看着空中满脸惊愕与恐惧、身体在逐渐消散的白衣青年,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已经远远超出认知的力量,魏长天知道自己即将成仙了。 金舍利虽然没有助他真正突破一品,但却“伪造”出了一品境的实力。 而真龙额鳞又在此基础上再提高了一级大境界,那就是真仙。 魏长天不知道当金舍利中的内力耗尽之后,自己的境界会不会跌落。 但最起码此时此刻,他确实成了仙,并且替代掉了白衣青年 雷声戛然而止,乌云瞬间散去,最后一抹斜阳悠悠挂在西天一角。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战,生死危机便就这么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解除了。 至此,即便魏长天以后会跌落“仙位”,但今后的数十年间在这世上也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对手。 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 “.” 慢慢转头看向已经没了气息的许岁穗,那一句句熟悉的话便从记忆深处跃入脑海。 “魏长天!以后我们就是同志啦!革命友谊坚不可破!” “魏同志,老娘给你吹一个!” “你快看!我有头发啦!” “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呜呜呜!你为什么才来!你答应过我马上到的!” “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害怕.” “你知道么,呜呜呜,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要是我们回去后你讨不到老婆,呜呜呜,我肯定嫁给你!” “你放心吧!我能应付来的!” “魏长天,我终于能帮你一次了” “.” 金光散尽,真龙虚影也消失在了橘黄色的山顶。 黄昏将尽的前一刻,一抹夕阳斜斜落在许岁穗的尸体上,几只大雁正在往落霞余晖处飞去。 一缕小小的残魂盘旋在魏长天身边,似乎是在轻轻与他做着最后的告别。 小心翼翼将残魂护在手心,然后随手在身边一挥. “嗤啦!” 漆黑的裂缝凭空出现在他身侧,便如同在一幅山水画上割了一刀。 “走,我带你回家。” 魏长天没有犹豫,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旋即便转身踏入虚空。 (本章完) 第999章 回家 .” 当一缕晨光透过玻璃窗照进仅有七八平米的出租屋中时,魏长天慢慢睁开了眼睛。 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映入眼帘,汽笛声“嘟嘟嘟”的在窗外此起彼伏。 回来了么? 从冰凉的地板上坐起身子,魏长天揉了揉额头,捡起手边的手机。 “啪嗒~” 屏幕点亮,一行行小字排布紧密,最上方的标题显得稍大一些。 【第92章——抢婚】 “.” 视线一滞,继续向上看去,时间显示是早晨七点二十。 退出起点,打开日历,魏长天盯着日期看了很久。 只过去了七个多小时么? 地下一天,天上十年? 自己穿越了三年多,这样换算倒是说得通。 只是一切究竟是真的,还不过是黄粱一梦? 苦笑着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子。 “啪嗒!咕噜噜.” 一颗金色的圆珠从睡衣中滚落在地,紧接着又是一块墨绿色的玉牌。 金舍利,清绝玉佩。 呼吸停顿了一瞬,魏长天将两物捡起,下意识的运转了一下内力。 并无任何事情发生。 但当他将金舍利握在掌心时,那熟悉的热流却又一次充盈在了体内的各条经脉。 “嗤啦~” 一条时空裂痕出现在身边,违和的就像是科幻片里的产物。 魏长天看着这道裂痕,终于知道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在两个世界来回穿越的能力。 不过直到裂痕渐渐消失,他也没有走进去。 因为他还有些事要去做。 换上干净的衣服,走进依旧拥挤的公交,车外高楼耸立,朝阳在这钢铁丛林中吐露着明媚的晨光。 一上午的功夫,处理好了离职手续。 其实正常来讲这个过程应当要花费更长的时间,但人事主管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跟魏长天聊了没有几句就在离职申请上签了字,并且还给了主动离职不该有的“n+1”补偿。 不过他倒是指出魏长天把自己的名字写错了,多了一个“天”字。 至于为啥一向凶巴巴的人事主管突然对自己这么客气,魏长天不知道。 可能是“仙人”的气势太强? 应该是吧。 他懒得管这些,既然已经离了职,那当天下午就买机票回了家。 到家时是晚上八点,魏父开的门,一脸惊讶。 “你咋回来了?” “刚做完一个大项目,公司放了几天假。” 魏长天一边笑,一边走进熟悉的屋子:“我妈呢?” “嗯?你咋回来了?也没说一声!” 从厨房走出来的中年女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问我爸!” 魏长天笑呵呵的脱掉外套,自顾自的换上拖鞋:“咋?不欢迎啊?” “你这孩子说的是啥话!” 中年女人骂了一句,立刻又问道:“吃饭了么?” “没呢。” “那你等会儿,我去炒俩菜。” “好嘞!” “行了,快歇着吧.” 女人喜悦的声音消失在油烟机声和锅铲碰撞声中,电视机里正在演着俗套的武侠剧。 “这次回来住几天?” 坐在沙发上,男人故作轻松的说道:“要是不忙就多住两天,忙就早点回去。” “不忙。” 魏长天笑了笑:“爸,我准备辞职回来创业。” “创业?” 男人一愣:“你创什么业?” “倒腾点古玩?黄金?到时候再说呗。” “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有这方面的渠道。” 魏长天瞥了一眼电视。 “实在不行我就当编剧,写的古装剧指定比这些强。” “.” 十天后。 临安市,西北交通大学。 打从三天前开始,学校大门对面的一家露天咖啡馆里便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这人每天一早咖啡馆开门后就会来点一杯咖啡,然后就坐在街边的座位上看着对面的校门,直到傍晚才会离开。 甚至连午饭都不吃的。 有店员曾经问过他在干什么,后者只是说等人。 等人? 难道是那种偶遇了一见钟情的人,但又不知道对方的信息,只知道是西北交大的学生,所以就来这里“守株待兔”的桥段? 咖啡店的员工每每闲暇时便会议论此事,乐此不疲。 而那人也不在乎被人议论,每天就坐在门外固定的那个位子,从早等到晚。 然后就在第七天的中午,他突然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一个刚刚从校门里出来的女生。 女生怀里抱着几本书,带着一顶鸭舌帽,好像没有头发。 “喂!快看!” 有店员发现了这一幕,赶忙招呼别人来看。 很快,一群人便挤在咖啡馆的落地窗边,远远看着那不停靠近的一男一女,脸上无比兴奋。 “他是不是等到了?!” “哎呀!肯定是了!” “哇!这也太浪漫了吧!” “就是不知道那个女生会不会也喜欢他。” “快看快看!说话了说话了!” “.” “许穗?” 另一边,当魏长天站停在鸭舌帽女生面前之时,阳光正好越过帽檐,落在后者亮晶晶的眼眸中。 许岁穗曾经说过她的真名,也说过她在西北交大读书,所以魏长天才会在这里等。 而他等了七天,就只有这个女生长得最像是许岁穗了。 更何况还有“光头”这个明显的特征。 不过 “你是.” 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女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认识你么?” “.对不起。” 魏长天一愣,旋即慢慢后退一步:“我认错人了。” “可我就叫许穗啊。” 女生警惕的抱紧了怀里的书本:“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因为我认识一个也叫许穗的人,跟你很像。” 魏长天摇摇头:“抱歉,可能是个巧合吧。” 认真冲女生道过歉,魏长天转身就往远处走去。 既然对方不认得自己,那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自己本来就不确定带回许岁穗的残魂有没有用。 即便就是有用,许岁穗跟自己回到的也未必是同一个世界。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许岁穗要么是没能回来,永远的死在了方寸山顶。 要么就是回到她“原本”的那个世界了。 两者当中,魏长天当然希望发生的是后者。 但不论如何,最起码许岁穗都跟这个女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 “喂!” “你觉得有这样巧合的事么?”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魏长天愣愣的回过头,而那女生也笑着跑了过来,满脸“阴谋得逞”的得意。 “鹅鹅鹅!我装的像不像!” “是不是骗过你啦!” “我跟你说!你刚刚的表情可好笑啦!我差点就没忍住!” “不过说真的,你的差别也有点大哦!” “还有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是学汉语言的嘛!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学院找我呢?” “害得我天天等在学院里,要不是听同学说学校对面的咖啡馆有个傻瓜在天天等人,我还不知道要等你等到什么时候呢!” “哼!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忘了!” “反正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认真听的” “.” 抱着书,许岁穗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而魏长天则是愣愣的看着她,好半天才问出一句。 “你病好了?” “好啦!医生都惊呆啦!” “那你.吃午饭了没?我请你吃饭?” “嗯!我们学校旁边有一家麻辣烫可好吃啦!我带你去!” “不是,你都是当过皇帝的人了,还喜欢吃麻辣烫?” “要你管!” 正午的阳光温暖明媚,柏油路上车来车往。 在咖啡馆一群员工“慈母笑”的注视下,两人并肩慢慢走远,周围的一切都似刚刚沐浴过一般,那么清新,那么明亮。 “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呗!” “就是.你为啥这么想回来?” “嗯,一开始是觉得我如果死掉了,爸妈会很伤心的,我不想让他们伤心。” “不过.之后就又多了一点别的原因。” “啥原因?” “因为只有回来了,我才能,咳” “才能啥?” 看着忽然闭上嘴巴的许岁穗,魏长天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才能.” 突然,在魏长天呆愣的眼神中,许岁穗一下子揽住他的胳膊,红着脸嚷道: “笨蛋!不告诉你!” ps:明天大结局,同时发新书 (本章完) 第1000章 一段旅途的终点 三年后。 初春。 大汉,乐安府。 “相公!你快一些!” 一辆马车停在院外,翠儿回头喊了一声,声音清脆。 很快,贺景便笑呵呵的从院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三年前,魏长天走后不久,两人便成了婚。 不论贺家如何反对,贺景仍力排众议,娶翠儿做了正妻。 而再之后,他便在御试中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并且“破例”得以回到老家乐安府为官。 为官的三年贺景兢兢业业、一心为民,深得百姓爱戴。 再加上苏启知道他与魏长天好似有些关系,因此便在今年开春时又一次破格将他提拔为户部左侍郎,择日入京上任。 仅仅三年时间,便从一个普通举人便成了从三品的京官,贺景的官途可谓是一路畅通,前所未有。 而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所以便并未着急入京就职,而是打算在此之前先与翠儿一道去一趟蜀州。 一是成婚三年,他一直忙于公事,鲜有时间陪翠儿游山玩水,这次便算是补上了。 二是想要去拜访一下魏长天,当面道出心中感谢。 “礼物可都已装好了?” 扶着翠儿上了马车,贺景小声问道:“还有陛下托我给魏公子捎去的信,没忘记吧?” “放心吧,都放好了的。” 翠儿掩嘴笑道:“我又不是那般粗心大意之人。” “那就好那就好。” 贺景轻轻拉过翠儿的手:“翠儿,这三年辛苦你了,这次我们便一路游山玩水,好好看一看这天下美景。” “嗯,都依相公的。” 翠儿幸福的笑了笑,旋即又有些期待的小声感慨:“相公,你说时间怎得过的这样快,竟这就过去三年了。” “有时我闲来无事想起,总觉得魏公子仿佛便是昨日才走的呢。” “也不知道魏公子现在过得如何,乐安这边总是打听不到太多消息。” “对了,听说京城那边也已有报纸了?” “等咱们搬去京城之后呀,我怎么也要日日买来看看有无与魏公子有关的事” “.” 马车缓缓驶动,载着贺景与翠儿驶出了乐安府城,向着东边而去。 经过三年前的一阵动荡后,大汉的政权现如今已十分稳定,百姓也得以安居乐业,一切都恢复到了大乾时的繁荣。 虽然有不少人仍不认同大汉的“合法性”,甚至仍觉得自己是大乾人。 但最起码,有苏启这样一个“一切为民着想”的皇帝,大家却也实在找不到太多复辟旧朝的理由。 没错,苏启延续了他做临川府尹时的作风,应该是当今天下最体恤臣民的一位皇帝了。 而这其实也正是魏长天当初会选择苏启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只不过他从未与别人讲过罢了。 一个月后,贺景与翠儿一路边走边玩,离开大汉,经过大楚,进入了新奉地界,一个名为“成建”的边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前极少这样连续奔波的缘故,入城的当日,贺景就染上了风寒。 问过客栈伙计之后,翠儿得知城中最好的医馆叫“济世堂”,便立刻坐车去给贺景抓药。 而济世堂外人来人往的景象也表明客栈伙计说的没错,这座医馆在成建城中好像确实挺受百姓信赖的。 “夫人,这里人多,您不如在车上稍等片刻,小的去给老爷抓药便是。” 停好马车,车夫见这济世堂内外竟有这么多人,不免担心翠儿一个女子容易遭人冲撞。 翠儿也有这方面的担忧,便点了点头,看着车夫快步走进了医馆。 “人参一钱!天麻两钱!山楂五枚.” “你拿好,记得每日煎服两次,五日后再来拿药.” “多谢李姑娘!这是俺上次替老母拿药欠下的二十文,这次给您送来了.” “无妨,你若是手头不宽裕便再赊几日,不打紧.” “哪能呢!俺欠谁也不能欠李姑娘您的钱!要遭天打雷劈的!” “好,那我就收下十文,剩下十文你拿回去今年多买些麦种” “.” “哎呀,李姑娘真是心善啊!长得也跟天仙似的!能在济世堂行医真是咱们成建城的福分啊!” “谁说不是呢!就是也不知道李姑娘为啥不愿嫁人,此前那么多人来给她说媒,听说全都被她婉拒了。” “可能李姑娘已有意中人了吧。” “但也没见李姑娘跟哪个男子走得近啊。” “好了好了,别说了,到你了.” 窃窃私语回荡在前堂,虽然此时有好几人都在坐诊,但唯有李梧桐面前的队排得最长。 而那车夫初来乍到,自然便以为是这个长相姣好的女子医术最佳,便也排在了队尾,足足等了两刻钟才轮到他。 “姑娘,我家老爷染了风寒,想抓一方治风寒的药。” 第一次见女子坐诊,车夫也不知道该咋称呼李梧桐,刚刚又听说后者没有嫁人,于是干脆叫做了“姑娘”。 而李梧桐也没在意,仔细询问了一下病症后,便冲着身后的药房喊道: “麻黄二钱!桂枝四钱!防风、白芷、川乌各一钱.” 很快,包好的药包自药房传到前堂,李梧桐交到车夫手中,轻声说道: “给你家老爷慢火煎服,每日服两次,三日之内应当便好了。” “多谢姑娘。” 车夫赶忙接过药包:“不知这副药多少银子?” “三十文。” “好嗯?三十文?” 掏钱的手一顿,车夫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此前也经常做一些抓药的琐事,因此对各种常见药材的价格有个大概的了解。 所以.这也太便宜了吧? “姑娘,怎得只收三十文?这药怕不是用的陈药吧?” 皱了皱眉,车夫当即皱眉道:“姑娘,我家老爷不差银子,你只管配最贵的新药便是,不必.” “你说什么呢!” 不满的嚷嚷声自身后传来,还没等李梧桐解释,便有人愤愤的打抱不平道: “哼!你跟你老爷都不是成建府人吧!” “整个成建府谁人不知济世堂从不用陈药!谁人不知李姑娘菩萨心肠!” “我看你就是讨打!” “还不赶紧给李姑娘赔罪!” “对!赶紧给李姑娘赔罪!否则我们饶不了你!” “.” 一瞬间,一群人便围拢上来,群情激奋的要车夫道歉。 后者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又哪里知道这个女大夫竟在这成建城如此受人爱戴,不由得直接愣在了当场。 好在李梧桐很快就站出来替他解了围,这才避免了事态进一步恶化。 而就在济世堂里的这场小风波逐渐平息之时,屋外的翠儿却突然跑下马车,追上了一个身着粉裙的女子,气喘吁吁的喊道: “这、这位姑娘!等一下!” “.” 停步回头,当看到翠儿的一刹那,粉裙女子的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惊讶。 说实话,眼下换做是谁估计也会惊讶。 毕竟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这位姑娘.” 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翠儿走近了一点。 她刚刚等在车上无聊,便掀开车帘看街上的行人。 结果没曾想竟就看到了这样一个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 一下子记起三年前发生的事,翠儿立刻便下车追了上来。 不过现在等她真的追到这粉裙女子之后,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最后便干脆一咬牙直接问道: “敢问姑娘.可是姓尤?” “.” 双眼蓦然瞪大,粉裙女子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警惕,深深看了翠儿一眼后竟直接转头就走入了一条小巷。 翠儿愣了一下,赶忙追过去。 可等她站在巷口时,巷中却已不见一个人影了。 茫然的站在原地,翠儿不知道那女子为何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很明显,就后者的反应来看,她确实应当姓尤。 至于是不是魏长天在找的那位尤姑娘,翠儿不得而知,更不明白对方为啥会跑。 总之现在人确实是已经不见了。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翠儿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临走之前,她还是大声冲着空荡荡的小巷喊了一句—— “尤姑娘!魏公子一直在找你!” “.” 三天后,贺景的风寒好了,他与翠儿便也离开了成建城。 关于粉裙女子的事,翠儿自然与贺景讲了。 贺景也拿不准前者究竟是不是那位“尤姑娘”,便询问翠儿还有无注意到别的细节。 翠儿回忆半天,最后才想起那女子发间好似戴着一根桃花簪子。 贺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此事记在心里,打算等到了蜀州后告诉魏长天。 就这样,两人又向东行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三月初的时候离开了新奉,跨过蟒河和一片戈壁,进入了大宁的原州地界。 五年前“原州城惨案”因为太过惨烈,故而两人都早有耳闻。 而现在五年时间过去了,原州城仍旧是一片废墟,只是平日里偶有大宁百姓会来此悼念在那场惨剧中逝去的亲友。 不过距离原州城不远的平江县倒是越发热闹,成为了大宁西疆距离新奉最近的一座边城。 “相公,我原本以为这平江离着原州城这样近,百姓都不敢留在这里呢。” 与贺景并肩走在长街上,翠儿笑着说道:“想不到竟这样热闹。” “哈哈,想来是因为原州城被毁之后,此城便成了于大宁与新奉之间往来商队落脚之处的缘故。” 贺景不愧是中过进士、当过官的人,立马便道出了其中关键:“自古以来哪里多商哪里便热闹,如今五国间通商密切,平江能有此繁华便也不奇怪了。” “啊,原来如此.” 翠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看向贺景的眼神也更加崇拜。 而就在此时,后者却突然停下步子,好似在仔细听着什么。 “相公,怎么了?” 翠儿疑惑的向路边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间小小的学堂。 刻有“致知”二字的木匾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光,木窗敞开着,隐隐有孩童的读书声自当中飘出。 “是魏公子作的春江花月夜。” 抖了抖衣袖,贺景轻声说道:“想来先生正在教诗律。” “哇,魏公子真厉害,作的诗竟连这样的小学堂都在教。” 翠儿不是文人,当然不知道魏长天如今在天下诗坛的地位,因此听贺景这么说不禁大为惊讶。 另一边贺景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便与翠儿走过学堂大门,继续去游赏这平江城的风土人情了。 很快,两人就这样慢慢走远。 而与此同时,名为致知的小学堂里,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童则正有些崇拜的与同伴小声感慨道: “喂,这魏长天好生厉害啊,咱们背的诗里我觉得属他作的最好!” “听我娘说这个魏长天不光作诗厉害,打架也厉害的很呢!” “我还听说皇上都要听他的呢!” “真的么?那他一定很聪明了!” “这还用你说,就是不知道他跟先生谁更聪明一些。” “我觉得是先生。” “我觉得先生或许不如他.” “.” 窃窃私语中夹杂在背书声中,有清风过窗,拂动堂中孩童垂髫。 而那“先生”便就坐在一面屏风之前,手中捧着一本古书,表情温和平静。 既然孩童们会拿此人与魏长天作比,就说明在孩子们心中此人的才智极高。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致知书堂才开张不过三年,规模也很小,但送来的孩童学的总要比别家书堂的好上许多。 甚至有时有孩童家中遇到些麻烦事,他只用三言两语便能令人茅塞顿开,只要按他说的办,什么问题便都能迎刃而解。 如此一来,这个年纪并不大、估计只有而立之年的先生便也被很多名门大户看中了。 有人想请他来府上给自家子女做私教先生。 有人想请他做谋士。 还有人想与他合伙做生意,本钱不需他出一分一毫。 毫无疑问,以上这些不论哪一个,赚的钱、收获的名声势必都要比在这里开学堂来得多。 但这人却统统回绝了,三年间就守着这小学堂教书育人。 哦,他还娶了一个很普通的娘子。 是城里一户寻常人家的姑娘。 长相算不上出众,身段谈不上玲珑,更没有与他相匹配的学识。 不过为人和善、踏实本分。 更关键的是,姑娘待他很好。 “相公,下堂了么?” 门帘轻轻掀开,一身布衣的女子探进一个脑袋,小声说道:“子时了,该吃午饭了。” “师娘好!” “师娘!” “见过师娘!” 还未等先生开口,堂中孩童便嚷嚷作一团,看得出对这位师娘很是喜爱。 而那先生也笑着摆了摆手,孩童们立刻丢下书本,飞也似的跑出了学堂。 “哦!下堂啦!” “回家吃饭喽!” “.” 跟一群脱了缰的小马似的,不多时,堂中便只剩一男一女两人。 “相公,快趁热吃吧。” “你最近几日咳嗽的又厉害了,我便熬了些梨粥” 一面说着话,一面从食盒里取出一只小瓦罐,几碟小菜。 饭菜的香味萦绕在空气里,正午温暖的阳光正惬意。 “好。” 先生笑了笑,盛了一碗粥先摆在女子面前,然后才给自己又盛了一碗。 两人相对坐着,一面闲聊几句家常,一面喝粥吃菜,清风翻动书页,有货郎在窗外街上叫卖,远近的声音里满是人间烟火。 如果要形容一下这幅“夫妻恩爱”的场面,那男人无疑一口气便能说出许多典故和成语。 而女子没读过书,估计是说不出来的。 不过她却知道自己早已认准了眼前这个男人,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对后者好。 哪怕男人从未告诉她自己来自何处,曾经又做过何等惊天动地的事 三月莺飞草长,早稻已冒出了绿油油的嫩尖。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在平整的官道上,两侧尽是绿油油的稻田。 灌渠将远处的河水引至地头,一个个古怪的钢铁“小屋”冒着腾腾热气,在“轰隆隆”的响声中又将灌渠之水引入稻田,看得坐在车中的翠儿大感惊奇。 离开大汉两个月,她与贺景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大蜀蜀州。 而一入蜀地,沿途所见之景便与别处大不相同,其中最新奇的便要属这些能引灌渠之水的“铁屋子”了。 “相公,这都是些什么呀?” 趴在车窗边,翠儿愣愣的问道:“怎得在别处从未见过呢?” “应当叫做蒸汽机。” 贺景估计此前听说过蒸汽机,所以眼下倒是能说出名字。 不过他毕竟没见过实物,故而其实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何作用。 “想来便如风车一般,是作抽水灌溉之用的吧。” “蒸汽机” 翠儿还是不解:“可此刻明明无风,这蒸汽机为何还能引水?” “这我就不知了。” 贺景诚实的摇摇头,由衷感慨道:“总之大蜀有魏公子在,出现何等神奇之物都不奇怪。” “嗯,大蜀百姓的日子一定过的都很好。” 翠儿点了点头,落下车帘:“最起码有了这些铁屋子,耕种时便不需再那般劳累,也不必怕遇到旱灾了。” “是啊。” 贺景视线远眺,一座气势雄伟的古城轮廓便出现在了目光尽头。 此刻时间尚早,太阳还未完全升起。 可哪怕便是在这朦胧的晨光里,蜀州城却也仿佛散发着令人向往的活力与新鲜。 翠儿说的没错。 现如今,大蜀百姓的日子确实过的很好。 而至于这个“好”究竟“好”到了什么程度.或许从现在大蜀民间流传的一句俗语之中可以窥见一二。 耕种不必再问天,行商不必再拜官,修行不必再求仙。 蜀州城,未央宫,金銮殿。 “.陛下,关于第一条铁路修建一事,微臣的意见便是如此。” “还请陛下尽早定夺。” 金顶玉柱,重檐九脊。 近百朝官手捧笏板立于殿中,端庄华贵的宁玉珂坐于龙台之上。 身为大蜀宰相的游文宗刚刚进行完“总结发言”,其中最重要的便属“修建铁路”一事。 如今天工局已经制造出了以蒸汽机为动力的“火车”。 那么接下来自然便是修建铁轨,正式将这种新型交通工具推广开来。 修建铁轨并不难。 但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这第一条铁轨的“规划路线”却尤为关键。 游文宗建议的路线是从蜀州城至大同城,刚刚也列举了许多这么做的好处。 不过这事儿肯定最终还是要宁玉珂拿主意。 只是后者思忖了片刻,竟缓缓说道: “游大人,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待朕先问过夫君他之后再说罢。” 问过夫君再说 身为女帝、大蜀的最高统治者,宁玉珂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但游文宗居然丝毫没有惊讶,道过一声“微臣明白”后便躬身退回了队伍。 其它朝臣也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似乎对宁玉珂刚刚说的话早已见怪不怪了 “还有无奏事者?” “无事退朝!” 在小太监的喊声中,宁玉珂起身走下龙台,绕过一道屏风便消失不见了。 一众朝臣也纷纷走出金銮殿,三五成群的一边说话,一边往內宫外走去。 而就在众人还未走下那长长的汉白玉长阶之时,宫外,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光柱却突然冲天而起,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是.” 文官们大都一脸茫然,看着光柱的方向愣住了。 不过武官们却是平静许多,立马便有人解释道: “诸位大人不必惊慌,此乃突破二品境所引动的异象,很快便会消散的。” “嗯?这么说是城中有人突破二品了?” “没错,从这方位来看应当是魏公子府上。” “啊,想来应是魏公子的哪位门客吧。” “哈哈哈!大幸!大幸啊!” “.” 心情从紧张变得放松,一群朝臣抬头看着光柱消散,然后便各自忙碌去了。 既然是魏府之中有人突破,那就没啥好担心的。 不过他们猜的却也并非全对。 这股光柱确实是自魏府而起,只是突破之人却不是魏长天的门客。 而是 “师、师父.” 身处人群中央,阿春怯怯的捏着手指,有些紧张的看向魏长天。 “我、我好像二品了.” “.” 表情一僵,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阿春,魏长天好半天后才干咳一声道: “咳,不错。” “不过终究还是比为师当年稍慢了一些.” 这话一出,阿春倒是没有任何质疑,反倒是一旁的众人纷纷翻起了白眼。 “沁儿妹妹,你说相公怎得这样不要脸呢?” “柳诗姐姐,相公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子么?瑶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啊?我、我觉得相公还好啊.” “鹅鹅鹅!静瑶你呀!每次都不敢说相公的不是!我也觉得相公他脸皮厚的很呢!” “是吧!婉儿姐姐你也这样觉得的!对吧!” “可不是么!就拿前几天来说,他非要我穿那什么丝袜.沁儿,你脸红什么?” “啊,我、我也穿了.” “唔?什么颜色的?” “白、白色的” “是么?我是黑色的.柳诗,你是不是也穿过?” “我呀?我三四年前就经常穿了。” “啊?” “.” 莫名其妙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奇怪的方面上来,听得一旁骑着大黑狗的魏巧玲一脸疑惑,似乎想要问问“丝袜”究竟是什么。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呢,表情无比尴尬的魏长天便先一步摆手打断道: “咳!都别在这儿围着了!回屋去吧!” “哦。” 众女皆笑盈盈的投来一个眼神,然后便人手领着一个娃走出了后院。 “呼” 见众人离开,魏长天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又一次看向已然是二品武人的阿春。 “阿春。” “师父我在!” “嗯,你现在既然已是二品,那为师便也该传授给你几门厉害的招式防身了。” “此剑法名为落穹,玄奥无比,想当年以为师这般天资也用了三天才融会贯通。” “哇!师父都用了三天么!那这剑法一定很厉害了!” “哼,自然是厉害无比,看好了!” “.” 剑影上下翻飞,不经意间斩落了几片树上绿叶。 清风从湛蓝的天穹落下,将叶片高高吹起,送到了魏府门外一辆停着的马车旁。 贺景和翠儿钻下马车,看着门匾上的“魏府”二字,犹豫了一下便欲去敲门。 然而还未等他们摸到门环,身后便先一步传来了一个惊讶的声音。 “贺公子?翠儿姑娘?” “嗯?” 二人闻声回头看去,便见就在几步开外同样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很脸生,此前从未见过。 不过说话的那女子却是有些眼熟。 “真的是你们啊!” 走近一步,李子木笑着解释道:“贺公子,翠儿姑娘,此前我曾随魏公子去过大乾京城,当时见过你们一次的。” “啊!” 经李子木一提醒,贺景和翠儿立刻便想起了当初跟在魏长天身边,除了杨柳诗之外的另一个女子。 “原来如此,一时未能认出,还望姑娘莫怪。” 赶忙冲李子木拱了拱手,贺景小声试探道:“不知姑娘.” “我姓李。” 李子木笑着自我介绍一句,又扭头看向身边的男子:“这是我的相公。” “汤尘。” 男子也笑了笑,及时报出自己的名字。 贺景不敢怠慢,马上又一次拱手:“啊,鄙人贺景,见过汤公子。” 汤尘亦拱手回礼:“贺公子客气了.” “.” 三年过去,汤尘娶了李子木。 而其他尚且活着的天道之子的生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沈然回了大黎,成为了魁星学宫的领袖。 许全跟支离跑去游历天下了,前几天还刚传信回来说到了白殿。 楚安逃过了追杀,如今便与秦荷一同生活在蜀州城。 还有那个排名第一,但此前从未露过面的叶玄,听说已经成为了当今世上除魏长天外最耀眼的年轻一辈. 绿叶悠悠荡落在地,府门外的四人客套了一阵,李子木便搞清楚了贺景与翠儿此番来蜀州的用意。 先将两人引入府内正厅坐下,她立刻便去通知了魏长天。 然后没过多大一会儿,后者爽朗的笑声便由远及近飘了过来。 “哈哈哈!贺兄!翠儿姑娘!好久不见!” “魏公子!” “.” 有些激动的站起身,贺景和翠儿再一次见到了这个熟悉的男人,也宣告着他们此番横跨万里的旅程终于抵达了终点。 笑声响起在屋中,随风荡出窗缝,卷起地上的绿叶,将后者送回了枝头。 年轮绕过一圈一圈,春夏换过几次秋冬。 这六年间发生的一切便就如同一个既荡气回肠、又寻常平淡的故事。 有未休的爱恨,有阑珊处的回首,有日月与星辰,有青丝和白发。 不过就像贺景和翠儿的这趟旅程一样,虽然来到了蜀州,见到了魏长天,但他们的生活其实并没有结束。 因此,时间的长河也依然会继续流淌。 这样看来,这看似波澜壮阔的六年,仿佛便也只是一勺浪花,一段回不去的过往。 至于这六年于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身处其中的人可能很难讲的清楚,或许要留给后人去评述了。 不过对魏长天个人来说,在故事开始之前,他是孤独、自私、淡漠的。 而到了故事的最后,他最起码已经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感激。 一朵浪花不论溅起多高,真正赋予它意义的,终究还是承载它的河海。 所以,平凡也好、平庸也罢,不管能不能看得到未来,总还是要继续向前的。 毕竟路还很长,新的故事还没开始呢。 “贺兄,翠儿姑娘。” “这一路行来,辛苦了。” (全书,完) (本章完) 完本感言 开始先跟大家道个歉。 最近一个月,自打阳了之后,就基本变成了一天一更,更新速度太拉胯了。 我检讨。 一方面是因为过年太忙,加上新冠反反复复总好不利索,身体状态不好。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准备新书,要跟编辑沟通改稿,占用了一部分时间。 总之最近一个月的更新确实太慢了,对不起! 说回到《大反派》。 其实在写这篇感言之前,我有很多话想说的。 我很想讲一讲我写这本书的经历,讲一讲我写书时发生的一些故事,以及我自己生活的改变。 但真当我敲下“完本感言”这四个字后,却又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所以接下来的内容可能有些随意,我就想到哪里说哪里吧。 首先是《大反派》的结局。 不瞒大家说,《大反派》的大纲只做到魏长天在奉元城下击退四国联军那里,再往后就没有大纲了。 甚至之前已有的大纲部分也跟实际写的内容有一些偏差。 没有大纲,再加上后期地图开的太大太快,我感觉自己有点把握不好,因此决定让故事在灭掉乾回两国之后便快速推到了结局。 大家可能也感受到了这当中的仓促,好像这中间还差着点什么一样。 其实我也知道差着点什么。 只是在《大反派》的世界构架下,我对这样一个故事的想象基本已经全部写完了。 换句话说,我不是不能再多写一些,而是已经写不出什么新东西了。 非要加内容的话,不过就是再多杀几个皇帝、多娶几个老婆、多灭几个宗派、顺便让全部天道之子都露个脸。 重复的内容我不太想写,因此就快速填了填坑,直接推到了大结局。 哦对了,关于世界的真相、一品桎梏、包括魏长天在内每个人的结局,这些都是早就设定好的。 所以即便再多加些内容,结局也不会变。 其次再说说《大反派》从开始到最后的变化吧。 如果从头追到尾的话,可能很多人都会有一种感觉。 就是这本书的前半部分更像是爽文,而自打萧风死掉,尤其是原州城惨案之后,好像就换了一个风格,有点压抑。 说实话,这种变化跟大纲有很大的关系。 其次可能就是我这个人有点太过重视“逻辑”和“合理性”了。 这应该不难理解。 很多时候,“爽”和“合理”本身就很难调和,甚至是带有一种天然的矛盾的。 毕竟这天底下不可能只有主角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 而既然别人不傻,那往往主角的行为就爽不起来。 所以怎样能在爽和合理之间取一个平均值,这是我在写《大反派》的过程中思考的最多的问题,也认为下一本书应该可以做到更好。 至于一些悲剧设计. 这种事怎么说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悲剧确实更容易升华剧情、拉动情绪、让人记住。 甚至很多情况下,悲剧也是更合理的。 但同样的,发刀子这种事也确实很容易流失读者,招骂。 按照原本的大纲,很多配角其实会死的。 不过写到那些情节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别给大家添堵了。 确实。 生活已经不容易了,看个没必要整的那么苦大仇深的。 只是我同样也不想留下一本大家看过就忘记的。 所以,如果你在看到某一章、某一句话时曾经有过或感慨、或唏嘘、或被激励的感受的话,那就说明我最起码写出了一点点想写的东西。 关于成绩。 相比于我写的第一本书,《大反派》不管是收入,还是各项数据,都番了十倍不止。 起点的高定一万多,qq浏览器的在读也有八十多万。 真的特别感谢每一个读者老爷! 下一本书的话,我想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再进一步。 哦对,这里提一下新书。 《唐夜》,还是仙侠。 跟《大反派》一样的是,同样没有满天乱飞的神仙,会更倾向于写“人”。 跟《大反派》不一样的,是完全不同的创意和世界观,自然也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架构会更小,更细致。 人物会更丰满(非字面意思)。 故事绝对会更巧妙。 《唐夜》已经在起点发了。 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收藏一下。 qq浏览器、qq阅读的读者老爷如果有条件,也可以下载起点收藏追读一下。 因为现在现在起点的书要差不多50万字才会同步在免费端,而起点前二十万字也是免费的。 更关键的是,对起点的书来讲,前期追读数据真的很重要。 谢谢大家啦! 好啦,差不多想说的就是这些了。 《大反派》写了一年半,魏长天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 说实话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此前这种感觉我还只在追读的书完本时才体会过,没想到有一天我也成了这个画上句话的人。 不过就跟正文结尾说的一样。 每一段故事都有结局,每一段旅程终会告一段落。 但路还很长,还会有新的故事在等着我们。 最后的最后,如果你看到了这里,不论你是谁,现在在经历人生中的哪一个阶段,都希望你未来的旅途可以一帆风顺。 如果觉得累了也没关系,不妨驻足歇一歇,然后继续勇敢向前。 那么就用正文的最后一句话来做这感言的收尾吧。 “诸位,一路行来,辛苦了!” “我们在另一个江湖里再见!” 围城外的钟 2023/2/15 (本章完) 新书《大唐夜行人》 新书原本叫《唐夜》的,现在改名叫《大唐夜行人》了,已在起点发了5万字,跪求支持~ 《大反派》番外最近会陆续发~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新书《大唐夜行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娘子,且慢》 有兴趣的读者老爷可以去瞅瞅。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新书《娘子,且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有声书上线啦~~ 《大反派》有声书在喜马拉雅上线啦,大佬团队倾情打造!40个cv参与录音!大制作!极致享受! 有兴趣的可以去喜马听一听~~ (帅浪浪那一版~~~) 《我竟是书中大反派》有声书上线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