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请收下恋爱指南》 第一章 年少的惊艳一瞥 淮午中学,女生宿舍。 下午三点。 虽然是周日,但是今天并不是学校开放日。 被围困的青春期学生要不在睡觉,要不在努力刷题。 高幸幸已经高二下学期,丝毫不为自己的成绩着急,她想睡,但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室友兼闺蜜程亦可坐在书桌前看了她好几眼,好几次话都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实在受不了,她才小声叫她名字:“幸幸。” 高幸幸睁开眼睛,半撑起身子:“嗯?” “你睡不着吗?” 高幸幸苦瓜脸看着她:“是不是吵到你了?” 床铺是铁架结构的,前段时间坏了,一动就“咔吱咔吱”响,跟宿管阿姨报备后,一直没人来修,平时高幸幸躺下就能睡着,倒也不怎么影响。 高幸幸起身下床,委屈巴巴:“饿死了,睡不着。” “谁让你中午不吃饭?”程亦可责怪,随即拉出柜子里的箱子,“我这里有零食,你先吃点?” 高幸幸视线落在程亦可的零食箱上面,“呵”了一声:“程亦可,我再次提醒你哦,网恋不可靠。” 程亦可:“......” “还是这么个老男人。” 程亦可脸颊染上一丝红,撇过头:“不跟你说了。” 高幸幸看她那害羞劲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她穿好厚厚的羽绒服,然后往操场去。 这个时间,后操场根本没人。 操场角落有扇早就废弃的铁栏门。锈迹斑斑的小门,原本的围栏每根相距大概十厘米,这处断掉了一根,变成二十厘米左右。 高幸幸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认安全,才躬身去钻。 她很少来这里,准确的说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去年夏天。 脑袋过去了,高幸幸松了口气,按照常理来说,脑袋过去了,身子肯定能过去。 可是事与愿违,她只过了左边肩膀,卡在了胸口的位置。 我靠,这是又发育了? 高幸幸胸比一般女生的大不少,特别是和程亦可相比,她为这事儿一直挺烦脑,平时都穿很紧的内衣。 她暗自使劲儿,摆动身子,试图钻出去。 人没过去,还卡的有些喘不过气。 她也不是头铁的人,于是失望地折返回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不是吧......” 高幸幸手脚共用力,五官皱巴在一起,也并没有改变现状。 她喘着气,打算休息一会儿。 长时间的弯腰动作加上刚才的“使劲儿”,现在一放松下来,她整个身子往下滑,直接到了围栏最底下。 高幸幸想起了自家的柴犬小七。 她每次出门,小七就会从花园那个狗洞探出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现在,她和小七有什么区别? 只差吐舌头了! 高幸幸欲哭无泪,准备把厚重的外套脱了再试一下。 她外套只脱了一半,便被卡住怎么也扯不下去了。 她沉了口气,去掏衣兜里的手机,里面空空如也。 高幸幸侧头,从围栏缝隙看见了躺在不远处的手机,应该是刚才扯衣服的时候滑落的。 她暗骂一声,这才伸手去够。 下一刻,她听见骨头错位的声音。然后整个手臂一阵发麻,疼痛袭来,让她动弹不得。 不是吧?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自己是什么倒霉蛋儿! 这处偏僻,除了学校开放日,平时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幸幸脑袋都有些缺氧了,整张脸又红又涨,离了外套的右肩又寒冽刺骨。 高幸幸期望有人路过,帮她一把,又期望永远别来人,让她在这儿风干得了。 倏然,一阵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高幸幸耳朵一动,立刻有了精神。 她决定暂时放下脸面,声音急促又孱弱:“救我...救我......” 脚步声靠近。 从高幸幸的角度,她只能看见来人的膝盖以下。 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还有他们学校的校裤。 “同学,救命...” 白色运动鞋在离她脑袋两步处停下,然后那人蹲了下来。 高幸幸闻到了一股沉香味儿,沁人心脾又带着一点点涩,让她脑袋忽地清醒不少。 她视线转到了他胸口处,语气痛苦:“能不能快点...我卡很久了......” 那人没搭话,反而站起身,像是要走。 高幸幸心下一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还能活动的左手立刻抓住他的裤脚,这一下带动她脱臼的右手,鼻尖瞬间冒了汗。 来不及感受疼痛,高幸幸叫道:“不许走...你这样见死不救和杀人灭口没区别...” “放开。”声音很淡,倒不像生气。 高幸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可怜一些:“同学,做点好事儿吧,我给你送锦旗?啊?行吗?” “先放开。” 高幸幸不松手:“不放。” 接着,她听见淡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在这离了喧嚣的墙边,格外清晰。 “你先放开,我不走。” “真的?”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 高幸幸这才放手。 她看不见那人的动作,只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 下一秒,又是那股沉香味儿袭来,那人凑近了些,单腿跪地。 “抬头。” 高幸幸乖乖听话,接着她看见白玉雕似的手,骨节分明细长好看,拿着一件黑色外套垫在了她侧脸下面。 或是天冷,她还感觉到残留的温热。 高幸幸脑袋被垫高,视线往上,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他五官深邃精致,精致到透着疏离。但是他神情又是那么平和。 高幸幸认出,是陆则言。 陆则言是这个月,月初转来淮午中学的,全校都认识他。 倒也不全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高三下学期转学本就稀奇,而且在这个封闭式的学校,他有特权。 不用做课间操,不用上晚自习,每天自由进出学校等等,严苛的校规仿佛在他面前形同摆设。 他才入学不到一个月,学校贴吧首页就有好多关于他的帖子。 想不认识都难。 高幸幸面色不好看:“学长,我是高二的,不小心摔了一跤卡这儿的。” 不管你信不信,你可别出去乱说! 陆则言没说话,他埋头看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垂眸对上高幸幸的视线:“你想进去,还是出来?” “......”她这样儿还出去干嘛?直接抱着手臂找班主任签请假条就行。高幸幸顿了顿,“进去。” 陆则言点头,抓住她肩膀往里推。 “痛痛痛痛痛......”高幸幸声音拔尖,在陆则言松手后才仰起小脸,“脱臼了...” 陆则言默了片刻,站起身。 接着,高幸幸听见头顶传来陆则言打电话的声音。 “嗯...淮午高中侧后小门...嗯...好的...谢谢...” 高幸幸等他挂了电话,才问:“你给谁打电话?” “消防队。” 高幸幸有气无力地重复:“消防队...” 很快,她脑袋里的弦搭了起来,连眼睛都亮了不少,不可置信:“消防队?” 没有人应答。 “陆则言,不可以。” “......” “学长,这种小事不用劳烦他们,你使劲儿,我不叫了,我这脱臼是老.毛病,你、你用脚也行...” 高幸幸听不见回答,又去拉陆则言的裤脚。 这次陆则言躲开了,并事不关己地走开两米远。 “学长...你行行好...” “陆学长...” “陆则言!” 高幸幸接受不了,又反抗不了,她闭上眼睛,像砧板上的鱼肉,等待社死。 当她听见消防车的警笛声,扑腾了两下还算灵活的小脚。 似有若无的,像是听见了陆则言的笑声。 她也不敢抬头。 很快,消防员便赶到,好几个人把她围了起来。 高幸幸听见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憋笑的声音:“小同学,别急,我们来救你了。” 她整张脸依旧埋在外套里,模糊不清地嘟囔:“谢谢叔叔。” “她右手脱臼了。” “好,我们会看情况决定营救措施。” “麻烦了。” 听到这话,高幸幸觉得陆则言还有点良心。 半响后。 “同学,这个得锯掉才行。” “......”陆则言愣了一下,轻声应,“锯吧。” “把你们学校负责人找来,我们得通知负责人才能锯。” 听到这话,高幸幸不淡定了,她支起脑袋,有种要去赴死的英勇:“有没有其他方法?我不怕疼。” “你这小孩儿,看都什么样了,你是不想要手还是不想要命?” “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翻墙钻洞。” “平时我们也来你们学校开了不少关于安全知识的讲座,都没认真听吧?” 和她“讲解安全知识”的消防员年龄看上去不小了,话也多。在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赶来前,就没停过嘴。 高幸幸心想,完了,这下恐怕连爸妈都得惊动了。 眼前陆陆续续摆了好几个机器,几个消防员正计划着切割方案,高幸幸心里有些紧张。 “拿件衣服,遮一下脸。” 下一秒,一件外套搭在了她头上,带着比刚才更浓的沉香味儿。 这衣服触感很熟悉,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校服不厚,高幸幸睁眼还能看见一个人影,还能分辨出那个人影是陆则言。 然后,不知谁把搭在她头上的校服折了一下,她便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机械切割的声音扰人心神,可鼻尖窜入的沉香味儿,却莫名其妙的很安神。 没过多久,高幸幸便得了自由,几个人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腿脚已经麻了。 教导主任带着高幸幸给消防员道谢,责备了几句让她先去医院。 她的外套被刮坏了,里面小羽毛飘了满地。班主任把地上的黑色外套给她披上。 高幸幸捂着右臂:“温老师,这不是我的衣服。” “披着吧。” 高幸幸顺着声音寻过去,在几个正收拾东西的消防员身后,看见了陆则言。 陆则言很高,身姿挺拔,修长偏瘦。 他身上的外套和校服都已经褪去,只着一件淡色毛衣,下面是全校学生统一的校裤。 明明很平常的衣饰,却被他穿出了矜贵的感觉。 高幸幸觉得,或许是他精致深邃的五官,又或是...听说他家有私人飞机。 似乎察觉到了高幸幸的目光,陆则言眉梢动了动,侧头。 两人视线相对。 他脸温和漂亮好看,眼眸却冷淡的像是刚到的路人,揉合在一起有一种想让人探索的神秘感。 都说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 高幸幸也是后来才理解这话的义理。 第二章 他隔绝了世界的喧嚣 高幸幸右手脱臼是老.毛病了,从小就这样,最夸张得是有一次睡觉翻个身就脱臼了。 因此,她成了一个后天的左撇子。 医生给她归位的时候,她脱下外套。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高幸幸还是疼得“嘶”了一声,然后把放在腿上的外套抓得更紧了。 医生摸了摸她关节处,交代:“没事儿,平时得多注意。” 班主任联系了高幸幸父母,现在陪她坐在长椅上等。 她看着手上的外套,黑色羊绒材质,领口内侧金色丝线秀了一个“lu”。 lu? 陆则言! 居然还有给衣服打标记的人。 因为这件荒唐事,高幸幸被爸妈教训了一顿,不过她手臂脱臼嚷着疼,倒也算逃过一劫。 她在家休息了一天,便被爸爸送回学校。 她回去才发现她在学校火了,准确的说,是她像狗一样被卡在铁栏门脚的照片在学校贴吧火了。 高幸幸第一反应就是陆则言散布的照片,毕竟当时除了他没别人。 她性子吃不得亏,直接跑到高三教室。 陆则言的桌子在最后一排窗边,他正懒懒地趴着睡觉。 他像是自带结界,下课时间,周遭两米内居然没有一个人。 高幸幸走近,正打算一掌拍在他桌上,震醒他,谁知她手还没下去,陆则言倒是先睁开了眼睛。 像是身上自带雷达预警似的。 陆则言并未动,只是睁开眼,眼里带着些困倦。 高幸幸的手在空中僵了几秒,才悻悻地放下:“陆则言,你太过分了。” “偷偷摸摸拍那些照片好意思吗?” “亏我还想给你送锦旗感谢你来着。” “道貌岸然!人渣!” 高幸幸跟机关枪似的语言扫射,陆则言却慢慢阖上了眼皮。 他说:“你看我很闲吗?” 语气有些慵懒,说完侧着脑袋换了个方向。 高幸幸听出了一种‘你这个认知是在侮辱我’,还带着一种‘你有没有脑子’的意思。 或许是三月底的阳光太温柔,透过熙攘的树叶印在他脸上时,打扰了高幸幸的心跳,让她忘了此行的目的。 这时,她还没理清心里别样的情愫。 上课铃打破这份恍惚,高幸幸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高幸幸觉得丢人,为这事儿每天里衣都穿连帽衫,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连在教室也不摘。 不过在高三一诊成绩公布栏面前,她倒是捂着脸在人群里站了很久。 她理所当然的从第一名开始看,却在一百二十三名才找到陆则言的名字。 没忍住“噗呲”笑出声。 好像他那张脸配上这个名次有点莫名的滑稽。 清明节过后,2013年中高生全国化学竞赛拉开序幕。 高幸幸每科都不太行,偏偏化学是全年级第一。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都在文科呆了一个月了,又被强制调到了理科班。 淮午中学高一、高二、高三分别有一个参赛名额,高二的名额是高幸幸。 高一的名额是个男生,名叫胡淼,跟高幸幸差不多高,看上去跟个初中生似的,不过嘴倒是很甜,一口一个学姐,也不带岔生。 领他们去比赛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丁老师。 高幸幸和他们去机场的路上才想起来,高三的那位参赛人员怎么没来。 胡淼先问出口:“丁老师,我们还有一个伴呢?” “陆则言自己去。” 高幸幸听到陆则言的名字,心脏很奇怪的颤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下一秒,又故意下拉:“真不合群。” 胡淼趴在椅背上:“丁老师,他家是真的有私人飞机吗?学校真的是他家的吗?” “胡淼,多把心放学习上。” 胡淼撇了撇嘴,不再搭话。 高幸幸等人到北都的时候,飞机晚点一个多小时,外面还下起了倾盆大雨。 好多人被困在机场,打车点更是人满为患。 高幸幸守着三人的行李,翻了两件春季外套叠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叮——”手机提示音。 她摸出手机,是她哥哥祁乐发来的微信。 一张照片,直男视角自拍,露出大白牙,还比了个“year”。 高幸幸认出他身上的外套,是陆则言的,她从医院带回家,就一直放在家里。 她脸色不虞,按住说话按钮,把手机举到嘴边:“祁乐,你为什么又随意进我房间?你还要不要脸?” 没过一会儿那边甩来一条语音。 祁乐倒是应了那句不要脸:“我有脸吗?” 语音播放完毕自动转到下一条。 “我说你怎么有男人的衣服,你不会背着爸妈早恋吧?” 高幸幸:“你把衣服给我脱下来放好,不然我回来打死你。” 祁乐没再回消息,好一会儿才再次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依旧直男视角的自拍。跟刚才同样的表情,同样的作动,只是背景换成了大街上。 能看出来淮午是大晴天。 高幸幸咬着牙回消息:“热死你。” 说完,手机再怎么响动,也不见她再拿起来查看。 前方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有纷争,好几个地勤往那边跑过去。 丁老师带着胡淼反着人群跑回来。 胡淼一屁股坐下:“估计打不到车了,都快打起来了。” 丁老师:“别担心,我联系一下主办方,看能不能派个车过来接我们。” 说完,他便走到绿植旁边打电话。 听不见他说什么,倒是一通接着一通的打电话。 看来情况并不乐观。 “学姐,你说我们滞留在这儿,机场会给我们发餐吗?”胡淼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有点小兴奋,“我还没吃过机场的饭,都说难吃,我倒想试试多难吃。” 高幸幸:“我们这是下了飞机滞留,你想什么呢?” 胡淼听罢还真有点小失望的缩回椅子上。 这时,丁老师拿着手机回来,脸色明显好了很多:“收拾一下,我们从那边走。” 几人拿着并不多的行李越走越偏,然后有个地勤迎上他们,把他们带进了vip通道。 出来后,一辆黑色商务车等在那儿。 这里,和刚才吵闹的大厅,截然不同。 商务车副驾驶座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拉开后车门:“丁老师,这边请。” 丁老师有一瞬间的发愣,道了句谢,然后让高幸幸和胡淼先上去。 高幸幸上去的时候,陆则言正坐在后排,闭着眼。 他身姿挺拔,不像在睡觉。 高幸幸看着前方两个单座,并没有犹豫,直接走到后排坐在了陆则言旁边。 车辆出发,他并未动,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丁老师笑道:“可真是太感谢了。” 副驾驶位的男人侧头:“丁老师客气了,我们正好折返回来。” 两个男人又寒暄了几句。 从他们的谈话中,高幸幸得知机场高速出了连环车祸,加上大雨,已经交通管制了,陆则言准备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休息一晚,折返回来的路上接到了丁老师向学校救助的电话,于是顺便把他们捎上了。 车窗外黑压压的一片,一点视线也没有,完全不像下午四点。 车内安静听不见杂音,但车窗上肆意捶打的雨水,彰示着这个世界并不安静。 高幸幸侧头看着陆则言。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柔,在这一刻,高幸幸觉得是他隔绝了这个世界的喧嚣。 她看见他眼睫轻微颤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陆则言微微侧头,两人就这样撞上了视线。 高幸幸断定他没有睡觉,他眼神一点困倦也不带,反而有种凌厉的感觉。 “看什么?” 下一瞬,高幸幸缓缓举起右手,食指指着车窗,重重地说了一个字:“雨。” 陆则言没什么情绪,回归刚才那个姿势,又闭上了眼睛。 高幸幸收回视线,才发现胡淼转头盯着她。 她嘴角扯出笑:“陆学长真搞笑,还以为我在看他。” 似是不够,她又补了一句:“你说搞不搞笑?” 胡淼看了看陆则言,又看了看高幸幸:“搞笑。” 高幸幸莫名的,不知道胡淼的“搞笑”二字是不是在回应她。 没过多久,车停了下来。 几个身穿红色丝绒西装的人把他们往酒店里面领。 大门有不少西方神话雕像排列,里厅最刺眼的当属二十几米高的水晶吊灯。 高幸幸顺着灯管看上去,酒店大厅吊顶是一副西方古油画。 丁老师显然有些急促,连装都装不了了:“这...我们...住这儿?” 一直跟着陆则言的男人平静安抚:“丁老师不用拘谨,这酒店是熟人的,不用付钱。” 也不知道丁老师信没信,反正笑得不太好。 这时来了一个身穿制服的漂亮女人,比刚才飞机上的空姐还明艳几分,她引导他们,嘴里说着流利的美式英语。 高幸幸有种在看外国电影,还没配字幕的感觉。 胡淼凑近高幸幸,小声八卦:“我觉得学长家可能真的有私人飞机。” 高幸幸家庭条件还算优渥,但也未住过这类型的酒店,她想到最近网络上很火的热词。 低笑出声后,小声道:“这就是土豪。” 陆则言走在最前面,被引进一个金属框透明玻璃的电梯。 在他们要进去的时候,被漂亮女人微笑拦住了。 “sorry,thisismr.lu''sspecial......” “这是我的老师。”陆则言打断她,这样说。 胡淼睨了漂亮女人一眼,也不知道得瑟什么劲儿,率先跻身进了电梯。 电梯速度很快,甚至让人有些眩晕,华丽的水晶吊灯从这个视角看也不过尔尔。 一直跟着陆则言的男人并没有进电梯,不过他们出电梯时倒是已经有另外的人接迎。 第三章 五彩斑斓的你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颇有雨后天晴的意思。 丁老师带着高幸幸和胡淼回到市区,入住主办方安排的酒店。 趁丁老师在柜台填入住信息,胡淼小声感叹道:“这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距啊。” 这是家快捷酒店,条件肯定不差,只是不能和昨晚那家相比。 高幸幸打趣:“你这么嫌弃啊?要不你去找陆则言,当他小弟?” 胡淼似乎真的在想,半响后才道:“可是我觉得我不够格。” 高幸幸:“......” 酒店是两人床的标间,高幸幸的房友是个长得清秀的女孩子。 她向来热情,从包里掏出淮午特有的奶糖:“你好,我叫高幸幸,这是我们淮午的特产,你尝尝?” 女孩儿愣了一下,捂嘴低笑:“还有这名儿啊。” 女孩儿说话一口北都腔,像是本地人,带着明显的优渥感。 “我叫关霖,你这糖...”关霖抬眼,“我们这儿也有的。” 她虽然这样说,手倒是伸了过来。 高幸幸握着糖盒一缩,麻利盖上盒子转身:“那行吧,我就不献丑了。” 收拾好东西高幸幸直接躺在床上玩手机,在祁乐朋友圈下面言语“侮辱”他。 “你怎么不换衣服就上床?” 高幸幸脸一下拉了下来,她并不是好脾气的人:“我躺你床上了?” 其实关霖能好好说话,高幸幸倒很愿意配合她,毕竟有缘才能住一间房,可是她可受不了阴阳怪气的人。 “我今晚不会回来。”关霖背着小包,“我家就在北都,是主办方硬要求住进来,我没办法才来了这么一趟。” 也不知道她解释个什么劲儿!高幸幸玩手机,头都没抬一下。 什么主办方硬要求住进来? 陆则言不就没住进来吗? 等关霖走后,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嘁,得瑟什么呢。” 半夜,关霖居然回来了,还带着丝丝酒气。 高幸幸也没理她,蒙头就睡,毕竟第二天就开始竞赛了。 竞赛时间三天,高幸幸是一次也没见着陆则言。 最后一天,主办方办了一个实验室小活动,题目是“五彩斑斓的世界”,各个高校为一个单位,不计入成绩,算是讨个彩。 要不是陆则言这时候出现,高幸幸觉得他可能没参加竞赛。 高幸幸和胡淼正讨论如何能一鸣惊人的时候,陆则言依旧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清淡吐出两个字“烟雾”。 胡淼小心翼翼发出疑问:“学长,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这简单的程度,根本不可能得到名次。 陆则言指了指旁边已经开始动静的小实验桌:“得不了名次。” 高幸幸望过去,是很出名的神童,上过电视的那种。 她视线转到陆则言身上。 他脸上懒散,修长好看的手指拨动桌上的试剂。 胡淼好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说:“那我做红色和黄色吧。” 高幸幸最后也挑了两个颜色。 他们做的太简单了,以至于后半场在那里发呆。 主办方一个秃顶老头晃悠到他们面前,看了看实验桌,眼神有些诧异,似乎不相信她们就这样完事儿了。 高幸幸双手捂脸,没忍住:“真丢人。” 然后,她听见微不可闻的笑声。 她侧头,陆则言嘴角笑意并未收敛,他似乎毫不掩饰他就是在笑高幸幸。 这笑明明不怀什么好意,高幸幸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坦荡的。 陆陆续续做完实验,竞赛学生都往她们这个方向来,都想看看神童的作品。 然后无意间瞥见他们的作品。 那脸色... 高幸幸沉了口气,觉得太丢人,找了个借口跑去别的实验台。 她东看看西瞧瞧,最后还是把视线放在了他们自己的实验台处。 胡淼不知道去哪儿了,台前就陆则言一个人。 他穿着极为简洁的黑色外套,一只手撑在试验台上,另一只手拿着试剂,从容懒散。 像是不认真。 却总是在实验瓶烟雾稍淡时又能及时的添加。 高幸幸确定,他们的作品幼稚至极。 可是五颜六色的烟雾层层绕绕,像是有了生命,围着陆则言转。 它们把他五官全部拢住,却又在下一刻散开,变得惊艳。 高幸幸小嘴微张,她摸了摸频率不太对劲儿的心脏,满肚疑团。 如果说是陆则言长得好看,那么她也算和陆则言比较熟悉了,怎么还能失控呢? 她瞄见旁边站了几个女生在看陆则言。 肯定不是看他们的作品! 高幸幸撇了撇嘴,回到实验桌。 看了他好几眼,才搭话:“学长,你还记得你的衣服吗?” 陆则言侧头,似乎在等她说下去。 “你还要吗?” 她这意思,分明就是不想还了,但又碍于礼貌,想占有得问心无愧才来问这么一嘴。 陆则言回过头给实验瓶里滴试剂:“不记得。” 烟雾瞬间又浓厚起来。 他不是说不要,而是说不记得。 高幸幸点头,那就是不用还了。 下一秒,她眉头微蹙,觉得并不满意他“不记得”三个字。 高幸幸看着冉冉升起的烟雾,嘟囔:“我感觉我们做这么简单的东西好丢人。” “赢不了,花那么多心思干嘛?” 高幸幸:“......” 这话似乎也反驳不了。但未免太过于“认命”,不像他们这个蓬勃朝气年纪的人该有的态度。 陆则言举着试剂微微仰头。 他侧脸轮廓凌厉,额头,鼻梁,下颚似画的一般。 他喉结上下滑动:“没了。” 不甚在意的语气,似乎没了就没了。 “我去借点。”高幸幸不是热心的人,却想帮他借点。 她也不认识什么人,正好看见关霖。 但是,她不想跟关霖借。 关霖看她眼神,竟大方道:“要什么?” “浓盐酸。” 关霖在一排材料里找了一会儿,递给她。 高幸幸道了句“谢了”。 她回到实验台,胡淼正一脸夸张,手脚并用地跟陆则言描述隔壁的神童有多么神。 高幸幸把浓盐酸递过去,陆则言接过,不清不淡道了句“谢谢”。 高幸幸嘴角扯开,笑容明艳又烂漫:“不客气。” 高幸幸没收回视线,她看他把浓盐酸滴入实验瓶,然后他眉头逐渐缩紧。 顺着他的视线,高幸幸才发现实验瓶莫名其妙的开始冒泡。 “咕噜咕噜......”竟越来越大声。 高幸幸凑上前查看。 “嘭——” 一声巨响。 她只觉得被人抓了一把,手臂生疼,背后是温热的胸膛。 高幸幸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接着又是“嘭嘭嘭”几声。 她下意识想捂住耳朵,却抬不起右手。 又脱臼了。 高幸幸往后缩了缩,抵着陆则言的胸膛。 她心跳比刚才听到爆炸声跳得还快,在看见胡淼也被他护在身下时才渐渐平息。 现场人很多,多是学生。十几岁的孩子肯定是害怕的,到处乱窜。 高幸幸没跟陆则言一起走,他被突然闯入的几个男人拥护着离开,而她被丁老师带去诊所。 这件事没人受伤,连高幸幸的脱臼好像都只是她自己的老.毛病,不过关霖所属的学校被折摘出竞赛名额。 后来直至返校,陆则言也没再出现过。 胡淼打趣说他可能是坐私人飞机飞走的。 高幸幸回到学校,正值周末,来了个修理工帮她修床,检查了一下说没零件又走了。 她躺上去,发出“嘎吱”声。 “亦可。” 程亦可正为数学题烦恼,淡淡的“嗯”了声。 高幸幸轻道:“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她听见程亦可磕磕碰碰的声音,然后来到她跟前。 “你...你说...什、什么?” 高幸幸“啧”了声,打趣:“激动什么?就允许你网恋,不许我有喜欢的人?” “我没网恋,我...”程亦可想解释,却反应过来,“不是,先说你的事儿,你喜欢谁呀?” 高幸幸坐起身,伴着“嘎吱”声:“陆则言。” “谁呀?你们班上的吗?”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原来不是全校都认识陆则言啊。 她扬了下眉:“明天中午,我来找你,我带你看他。” 程亦可坐回书桌前:“我不去,我要吃饭,晚了就没糖醋排骨了。” “程亦可,他真的很好看。”高幸幸皱着眉,“你就去看看。” “我不喜欢好看的。” “是是是。”高幸幸打趣,“你就喜欢年纪大的。” 程亦可被打趣惯了,也不急着反驳,不过她语气带着点儿恼:“那你呢?你要表白吗?” “要啊。” 程亦可不敢置信:“你还真想过了?” “嗯。”高幸幸笑,“不过他马上高考了,我打算他考完试再说。” “不是你们班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是我们班的了?” “可是他毕业了,你还没毕业,表白...有结果吗?” 高幸幸理直气壮:“我只是憋不住事儿,又没说表白了就要谈恋爱。” 她就是想,能不能先跟陆则言预个约。 程亦可低头做题。她不明白高幸幸的脑回路,甚至觉得高幸幸不是认真的。 她语气太随便了,像是说她喜欢上食堂新品豆干肉包。 高幸幸没事儿,又逛到了操场,这次她没去钻铁门,主要是铁门已经整个换了,现在连小狗都钻不出去。 操场上有一群人在踢足球。 高幸幸想,如果那天中午她没嫌弃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她就不会跑到这儿来。 如果那天操场像现在这样有人,她就不会求助陆则言。 如果陆则言没正巧从这儿过,她就不会遇到陆则言。 想来想去,她觉得就是缘分。 高幸幸低头笑了声,再抬头,陆则言清瘦高挑的身影撞入她的视线。 不敢置信地有些恍惚。 不过他依旧在校外,而她在校内。 第四章 因为见过无力的挣扎 高幸幸走过去,贴着墙栏跟着他走:“学长,你又出去呀?” 陆则言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清不淡应她:“嗯。” 她跟着走,他也没多言语,甚至未调整步伐速度,脸色平静的像是不认识的路人,正巧并了肩。 不认识的路人...... 高幸幸眉头拧了拧,问:“学长,你知道我名字吗?” 应该知道吧? 高幸幸自认为名字算特别,也认为和他有过好几次深透的接触。 陆则言侧头。 高幸幸眼皮微微下拉,睫羽自然上翘,小嘴有些嘟囔。她正视前方,手指在过往的围栏上点着。 陆则言停步。 高幸幸余光瞄见他停步,折返两步回来。 他指尖夹着湿纸巾,伸进来:“高幸幸,你手指脏了。” “???”高幸幸视线在湿纸巾上愣住。 好几秒才抬眸,她嘴角拉开:“就是这个名儿。” 她接过湿纸巾擦拭手指。 两人继续走着。 高幸幸找不出话题,想了半天:“你上次把我手弄脱臼了。” 意思是应该道歉。 尽管她知道陆则言是救她,可她实在想不出话题,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陆则言没有一丝犯疑,直道:“抱歉。” 可是他那张脸的神情,实在不像道歉。 高幸幸:“对了,我看你成绩不怎么好,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她打听到陆则言数学语文都未及格,能排到学校一百多名全靠化学和英语撑着。 她当时竟然想,这成绩总分跟自己也差不多,他们还能上同一所大学。 陆则言再次停了步子,转过身:“你是有什么事吗?” 语气礼貌也疏离。 高幸幸有一瞬间的发愣,她的本意就是想了解他一点。 可他现在的神情分明在说,我和你不熟,你问的是我的事,尽管这不属于隐私,但也不是能和你谈论的事。 陆则言待人礼貌,这些礼数仿佛是他天生的。 可是,也是疏离的。 高幸幸咽了口口水,指着陆则言那条路的尽头,岔开话:“走到底右转,有一家梅花糕,特别好吃,你能给我带吗?” 陆则言看了看路的尽头,视线转到高幸幸脸上:“抱歉。” 连拒绝都是礼貌的。 礼貌的拒绝更让人怅然。 高幸幸看上去并未不虞,耸耸鼻子:“小气。” 陆则言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虽然他并不觉得他的拒绝跟小气沾边儿,但也不对她的指责生气,甚至觉得她鼻梁左侧的那颗小痣因她的表情格外生动。 高幸幸眼尾上挑,笑得明媚:“那就下次吧。” 说完,她双脚跳过一朵夹缝间恣意生长的小花,继续往前走。 陆则言的世界从来没有这样的人。 在他十九年的岁月里,他接触的人,心里只是权衡利弊,眼里全是贪婪奢靡,脸上满是谄媚讨好。 这些都让他厌恶。 可是这个跟着他的女孩儿,她眼里也有渴望,但那份渴望只是梅花糕。 她和他世界里的人好像不一样。 世俗得单调。 陆则言回到老宅,刚进门就是沉香味儿。 陆谨行坐在四合院内的石桌上,正为一个女人添茶,他脸上满是宠惯。 女人眼底不见颜色,对他的茶也只是浅尝即止。 陆则言走过去:“哥。” “嗯。”陆谨行并未抬头,而是温柔给女人递上一块糕点,女人摇头拒绝,他便盈盈放下,嘴上说,“你先去看爷爷吧,我有话跟你说。” 陆则言点头,随即进了屋。 床上的老人头发胡须皆白,皮皱蜡黄。见他来了虚弱的抬手。 陆则言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干的像是末日枯木。 其实,他的心也未有所触动。 “爷爷就这几日了,能落叶归根,很高兴。” “我见到谨行了,比不见还难受。” “我想到你以后,便有些不想死。” “怎么才发现我给你们带来的只有痛苦呢?” “......” 老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想到什么说什么,多是悲感。 老人驰骋商场近六十年,创造了无法复制的商业帝国,弥留之际才觉得空虚无比。 老人说着说着便睡了。 陆则言给他掖好被子,又吩咐了两个人进去守着,这才去找陆谨行。 陆谨行还坐在石桌那儿,刚才那个女人已经不见身影。 四合院东边有棵上了岁月的白色泡桐,正值开花季节,香味隽永又清新,只是配上这院子的沉香味,变得难闻。 陆谨行手扣青玉瓷杯,给陆则言倒茶:“父亲和那位正式开战了,你这边很关键,可不要出差错。” 陆则言嗤笑,屋里的老人还有气儿,那两个亲儿子已经等不及了。 而他这个“关键”二字,用的也实在拂意。 屋里的老人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陆励,一个叫陆昭。他给两个儿子留下了巨大的财富,却也让两人水火不容。 陆则言有一瞬间的猜想,他和陆谨行,也是亲兄弟,是不是也有水火不容的那一天? 毕竟,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走前一辈的老路。 不管年轻的时候多信誓旦旦。 “我要和刘家那位生个孩子。”陆谨行轻轻道,打断陆则言思绪。 陆谨行已经结婚一年,对象是北m颇有势力的刘家小姐。 刘家小姐不是刚才同他品茗的女人。 刚才同他品茗的女人说好听点是陆谨行的初恋,是他的真爱。 说不好听,是见不得人的情人,是“小三”。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有人借此往上爬,有人借此稳固势力。 陆则言从未见过爱情的圆满演绎。 他的父亲和母亲就是商业联姻,没有丝毫感情。 他见过最称得上“爱情”的算是陆谨行和刚才那个女人了。 当时他才15岁,他看见陆谨行疯癫痴魔,甚至割腕,结局也只是现在这样。 其实一年前陆谨行结婚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他们也是一年未见了。 陆则言视线留在陆谨行的手腕上,那里是昂贵的手表,下边是掩盖的廉价的爱情。 陆则言顺从命运的安排,可能因为见过无力的挣扎。 他性子懒散惯了,倒也觉得无所谓。 只是他送走陆谨行,回学校的路上,竟有些忘不掉他的眼神。 那种悲凄。 陆则言觉得,那是自己以后的眼神。 ...... 高幸幸在操场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再次等到陆则言,她跑过去,一股沉香味儿窜入鼻尖。 “陆则言。” 听见呼声,陆则言侧头。 高幸幸的眼睛很好看,微微上挑似狐狸一般,明媚清澈盯着他空荡荡的手,似乎在责怪他真的没有买梅花糕。 他顺着道路往前走,高幸幸也顺着这个方向走,他们之间还是隔着那道墙栏。 他突然很想问,所以停了脚步。 看着高幸幸:“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高幸幸一愣。 你不给我买梅花糕,我还能哭? 她脱口而出:“那我总不能哭吧?那铺子也没倒闭,开放日我自己去买就好了。” 她在说梅花糕。 陆则言沉了口气。面前的人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没有立即吃到梅花糕。 跟这样的人,他到底是在问什么呢? 或许,他想要成为高幸幸这样为梅花糕烦恼的人,而不是像陆谨行那样。 这天后,高幸幸发现每个周日的这个时候,陆则言都会出学校一趟,大概一个小时后折返。 她会去偶遇,和他说几句话,也会问能不能给自己带梅花糕。 陆则言对她的话句句有回应,但都是拒绝。 五一假期,学校放假。 高幸幸中午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下了课躺在床上等祁乐来接。 “叮——”祁乐发来微信。 祁乐:【我有事儿来不了,自己打车回来】 高幸幸“噌”地从床上跳起来。 她按着说话按钮:“祁乐,你疯了是不是?你不怕爸妈打死你吗?” 祁乐:【500块】 高幸幸的气一下就没了,谁能视金钱为粪土呢? 祁乐:【给你预告一下,你可能快有嫂子了】 祁乐:【大嘴巴别乱说】 嫂子? 高幸幸回复信息。 高幸幸:【得加钱】 祁乐:【没让你赞助恋爱基金就算我大发慈悲了,500块爱要不要】 高幸幸没再回消息,能从祁乐身上掏出500块算奇迹了。 五一假期拼拼凑凑有三天时间,平时困于学校,现在她就晚了半个小时,热闹的校园便人烟稀少。 也正如此,陆则言的身影格外显眼。 高幸幸没想跟着他,她就想去那条路的尽头买份梅花糕。 她心里这样想。 在今天以前,高幸幸都觉得淮午中学的校服难看死了,蓝白色相间,宽松肥大,一点型也没有。 可是陆则言穿着却不太一样。 他太高了。别人都是裤脚堆了一圈,而他生生把脚踝露了出来。 高幸幸身高一直偏上,现在已经将将有了一米七。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估计陆则言有一米八五以上。 也是,这样的脸,这样的身材,也才能偷走她的芳心。 高幸幸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想法脸红,反而笑意盈盈。 高幸幸跟着陆则言的步伐。 云彩被夕阳染成了粉色。 跟着跟着,高幸幸被一旁极慢行驶的黑色小汽车吸引了目光。 那车有多慢呢? 就跟陆则言走路速度无差。 高幸幸眉心一跳,脑袋里蹦出一个夸张戏剧性的猜想。 我靠,勒索?绑架? 她思索一番,都说陆则言家有钱,那被人盯上了也就不奇怪了。 她脑袋里已经浮现陆则言全身被绑,可怜兮兮被困在铁皮屋子里虐待的场景。 高幸幸掏出手机,手指都有些发颤。 “我要报警,有人要绑架我同学。” 接警员是个女的,立刻询问详情地址,并且交代高幸幸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危,不要再跟着。 高幸幸没犹豫多久,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折叠雨伞,继续跟着。 第五章 我今天,在保护你 高幸幸步伐加速,她是真怕那车上突然下来两个人,在她来不及救陆则言的时候就把人给塞车里拖走了。 那她可不得后悔得拍断大腿? 越想越急,越想她脚步越快。 以至于陆则言无法忽视,回了头。 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高幸幸小跑过去。 她手指勾着雨伞带子,两只手掌覆于他右臂之上,半拖着他往前走。 “别说话,听我的。” 高幸幸嘴唇未动,话语都在唇齿间,含糊不清。 陆则言视线在他手臂上,那里覆上的两只手掌纤细白皙,透过衣服都能感受它的炙热。 他眼睫颤了颤,视线调转到她脸上。 高幸幸哪里顾得了陆则言什么眼神,机灵明媚的狐狸眼左顾右盼,决定先把人拉到人多的地方。 这附近人最多的地方,就是道路右转卖梅花糕的地方。 那是个老店,红星路扩建正好绕过了它,周遭其他店都搬走了,偏偏那老两口留了下来。 但是陆则言是要左转的。 陆则言感觉莫名其妙,叫她名字:“高幸幸?” 高幸幸仰头打断他:“你闭嘴。” 陆则言还未听见过有人对他说过这两字,连他父母都未曾。 他难得皱了眉头,停下步子,然后伸出左手抓住高幸幸手腕,拉开。 高幸幸双手又覆了上去,眼睛左瞟,挤眉弄眼儿:“我请你吃梅花糕。” “谢谢。” 如果不是他继续把高幸幸的手掰扯开,高幸幸会觉得这个“谢谢”是感谢她请他吃梅花糕。 可是事实是,依旧礼貌的拒绝之意。 两人抓扯之际,黑色车子靠边停下。 高幸幸侧头,看见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很纯正的外国人长相,身着黑色西装,高大威猛,跟电影里的职业绑匪一模一样。 “跑——” 高幸幸高呼一声,惊了陆则言耳朵。 她拉着陆则言跑。但是陆则言不跑。 所以没两步子,便被陆则言拽停了。 高幸幸视线后移,发现那“绑匪”居然跑了起来,方向正是他们这里。 她想也没想,推开陆则言,举着伞把迎上去。 那伞还未砸在“绑匪”身边,便被“绑匪”一手扬开了。 连带着一股惯性,高幸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疼得咧嘴。 我靠,还真是专业的绑匪。 她左手又烫又疼,拿起来一看,已经渗出血珠。 “绑匪”面部表情不大,只是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靠近她。 高幸幸虚着胆子威胁:“我、我警告你,我已经报警了。” “绑匪”并未因她的话停下脚步,脚下的沙石声格外明显。 她左手做“阻止”手势:“police!youunderstand?” 高幸幸往后缩了缩。 下一刻,陆则言站在了她跟前,挡在她和“绑匪”之间。 那“绑匪”竟停了步子。 他将“绑匪”挡住,也将整个夕阳挡住。 在他缓缓蹲下后,天际又露出粉色的云彩。 高幸幸回过神,沉声道:“你还不快走?” 陆则言伸手抓她手腕,他眉头蹙得紧,看着她手上的血珠,眼眸幽幽暗暗:“走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说,便听见了警笛声。 越来越近。 “呵,跑不掉了吧。”高幸幸看着“绑匪”扬了扬眉。 事情到这儿,高幸幸都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沉浸在自己英雄救美的遐想之中。 直到陆则言微微转身,叫了声“abraham”。 他英文发音特别纯正好听,高幸幸虽然没听明白他后面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荒唐事。 空气一瞬间尬住。 他检查她的手:“疼吗?” 高幸幸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外国人,几乎是憋着气在问:“你认识他?” “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不是绑架你的人?” 陆则言抬眸:“要不要去医院?” 高幸幸小脸整张拉跨:“学长,我报警了。” 空气静谧两秒,陆则言应她:“我听见了。” 此时,警车到达。 事情是陆则言去解释的,高幸幸最后才被警察问了两嘴。 她有些难堪,话也少,坐在绿化带台阶上,发誓以后要少看那些电影。 陆则言走过来的时候,高幸幸右手撑着脸,撇开眼,没看他。 陆则言蹲下,语气温和客气:“我先送你去医院?” “......”高幸幸准备站起身,动作做了一半又坐了下去,小脸皱着,“怎么腿也疼?” “嗯?” 没看陆则言眼神,她自说自话:“好像是扭到了。” “......”陆则言也不知道信没信,转身,“abraham。” 高幸幸“噌”地站起身:“倒也没有特别疼。” 陆则言脸色沉了一些,开口还算温和:“上车吧。” 他转身就走,并没有等高幸幸。 虽然他绅士地帮高幸幸开了车门,但是高幸幸莫名地感觉,他好像有股子气,也扯不上生气,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车上安静,高幸幸瞟了他好几眼,才搭话。 “他会说中文吗?” 陆则言顺着她的视线看着abraham,说:“不会。” “那你帮我道个歉吧,我误会他了,但是我英文不好。” 陆则言收回视线,没有搭话。 车辆转弯,高幸幸眉头皱了一下。 陆则言:“slowdown!” “什么?” 陆则言转头:“坐好。” “哦,你说中文,英文我反应不过来。” 陆则言:“......” 车辆驶入一家私人医院,他们刚下车,便有护士来迎。 像这个时间段,平常的医院已经没有坐诊了,但是这所私人医院却跟白日似的,各个岗位都在,而且井井有条。 高幸幸就是手擦破了点皮,根本不需要来医院。 实在小题大做了。 不过看陆则言跟着,她也没多说什么。 简单处理伤口后,她跟着陆则言走出诊室。 陆则言转身,语气平静:“需要叫你家人来接,还是我送你?” 高幸幸没听出来他任何想送自己的意思,似乎就是礼貌客气的询问,不带任何杂念。 “我父母最近不在家,我哥哥去约会了。” 陆则言点头:“那我送你。” 亮堂的医院,高幸幸跟在陆则言身后,她一步一步地踩着他并未留存的脚印。 一个小时后,车辆停在了高幸幸家门口。 她未下车。 陆则言指尖点了一下,车后排亮了起来。 他视线停在高幸幸脸上好几秒,才下车,然后绕过车尾,替她拉开车门。 高幸幸舔了舔唇,然后下车,她右手捏着手机,垂着眼。 并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陆则言:“你怎么了?” “......” “不舒服?” “没。”高幸幸又磨蹭了两下,才转身,“学长,再见。” 她步子慢,还未拉开前院小门,就听见车门关闭的声音,想也知道是陆则言上车了。 “汪汪——”小七从小门间隙探出小脑袋,摇着尾巴撒娇.叫了两声。 高幸幸立马回头,小跑回去。 她弯腰敲了敲车窗,好几秒都没有反应。 然后她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陆则言探身走了出来,他绕过车尾站在她面前。 不等他开口询问,高幸幸把右手摊开,上面是她的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 她眼眸清澈,嘴角上扬。 “我没有微信。” 高幸幸唇线抿平,随即道:“qq也行。” “没有。” 她握着手机垂下手臂,嘴角也全部下拉:“陆则言,我们...算朋友吧?” 不是很深交的朋友,但也能构入朋友列表吧! 陆则言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在高幸幸印象里,陆则言是个就算敷衍也会回应的重礼之人,倒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拒绝的意味太明显。 她直视他,不掩心中不快:“虽然今天这事儿有些荒唐,但怎么也算是......” 陆则言眸色偏淡,像盖了霜的月亮,温柔却邈邈。 她泄了气:“陆则言,我今天,在保护你。” 高幸幸不知道她这话在别人耳中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她喜欢他,所以在他有危险的时候愿意挺身而出,这是她的态度。 就这态度,也能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后面跟出来的那句话,高幸幸会真的以为,他是在谢谢她。 陆则言语气极为平淡,似阐述:“高幸幸,我不需要。” 高幸幸听出了“你在多管闲事”的意思。 她咬了咬牙,转过身进了门,这次她步子很快。 一只柴犬趁机溜出门,还未跑到陆则言脚边,便被高幸幸扯着嗓子吼了回去。 陆则言听见高幸幸教训那只柴犬,但颇有些指桑骂槐。 陆则言上了车,仰靠在椅背上。 ——我今天,在保护你。 想着这话,他嘴角扯开。 不是怡悦,而是自嘲。 “保护”这两个字太过沉重,至少他从未在应该对他说这两个字的人嘴里听到过。 高幸幸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的情愫有些奇怪,但也能拎清自己是不想接受的。 要接受这两个字,他得付出。 他,不想付出。 “呜——呜——呜——”衣兜里的手机震动。 陆则言摸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的来电人脸色沉了沉,很快便掩了过去。 他话不多,只是“嗯”一个字便应付了一通电话。 挂了电话,他抬手关掉那为高幸幸开的灯。 觉得刺眼。 第六章 差距 高幸幸听到汽车驱走的声音,她眼尾下拉,右手揉了揉小七的脑袋,对它耸鼻子。 安抚好小七,她才绕过院子进了门。 厅里放着电视,祁乐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沙发上。 “我这么晚没回来你不担心?连个电话都没有?” 祁乐瞧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早回来了。” 高幸幸踢掉鞋子,连拖鞋都没穿就走了过去。 她单腿跪在沙发上,双手扳过祁乐的脸,凑近:“祁乐,我长得美不美?” 祁乐眯了眯眼睛,看她表情认真,他一手撇开她脑袋:“丑不拉几的,天天想什么呢?” 高幸幸难得没有和祁乐对着吼,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真不好看? 所以,陆则言连做个朋友都不愿意? 可是她明明昨天还收到一封情书来着。 想来想去,高幸幸觉得陆则言和祁乐一样,没眼光。 她还在发愣,祁乐拽起她的左手,那里缠着白色绷带。 “你手怎么了?” 高幸幸抽回自己的手,语气随意:“摔了一跤。” “右手没事吧?” “没。”高幸幸抱着双膝窝进沙发里,“你和我未来嫂子成了吗?” 半天没听到回复,高幸幸转头看着祁乐。 他难得有些萎靡,一声不吭,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换台。 祁乐这人,还没追到姑娘,就已经先给她预告的性子,要真成了,可不得好好吹嘘一番? 所以,这是吹了。 她抿了抿唇,身子挪过去了些:“你...为什么被拒绝啊?” 祁乐睨了她一眼,把遥控器丢沙发上,仰靠着:“说我太热情,没有神秘感。” 两秒后,高幸幸扑哧笑出声。 “有这么好笑?” 高幸幸拆穿:“这拒绝的也太不走心了。” 祁乐眉头皱起,眼眸上扬,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高幸幸收敛笑意,她才回过神,祁乐是第一次追女孩子。 应该是真喜欢,她不应该笑的。 怕他真伤心,高幸幸岔开话题:“陈姨呢?” “她女儿下个月高考,爸妈让她五一节回家了。” 话题扯到高考,高幸幸又想起陆则言,她本来还想等他高考后,表白。 现在这情况,表个屁,结果不得跟祁乐一模一样? 果然是亲兄妹,失恋都是同时的。 不过高幸幸觉得她比祁乐还惨一些,她都还没跟陆则言表明心意,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心疼祁乐失恋了,踢了他一脚:“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 “你是没手?” 高幸幸扬眉,左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祁乐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起身。 “真是欠你的,当时就该劝爸妈别生你,生来折磨我。” 这些话不稀奇,祁乐从小挂在嘴边,她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高幸幸爸妈经营一家民营服装厂,遇到大额订单时总是不着家,高幸幸便是祁乐照顾着长大的。 祁乐比高幸幸大五岁,随着爸爸姓,高幸幸跟着妈妈姓,所以很多人第一次听到他俩名字的时候都不觉得他们是亲兄妹。 但是他们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怨种亲兄妹。 五一节最后一天,高幸幸把院子里种的向日葵折了两朵。 瓜子基本已经成熟,花叶却未凋落,带着杆,还有些重量。 祁乐帮着拿到车上,然后送她回学校。 高幸幸回学校带了不少东西,祁乐怕她拿不了,便先去停车,再送她回宿舍。 她站在校门等祁乐,路过的同学都对她手上的向日葵投来好奇的目光。 在城市,确实很少见。 高幸幸穿着宽松白色衬衫裙,下摆是折叠的荷叶边,长度到小腿的位置,脚上是白色帆布鞋。 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臂弯靠着两只硕大的向日葵。 她头发很久没有剪了,散落在肩膀,扫过向日癸花瓣。 应该是很重,她调整了好几次姿势,倒是不肯放弃摆弄右手上的手机。 陆则言看着她脚边三个手提袋,不知不觉已经走近。 突然的沉香味袭来,高幸幸玩手机的手一顿,侧过头就看见陆则言。 被他拒绝的恼气还未过,高幸幸回过头,没说话。 她手指在手机上滑动,心早就不平静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期待陆则言说什么,但总是希望他先开口。 “需要帮忙吗?” 高幸幸抿了抿唇,连脸都没抬:“不需要。” 过了两秒陆则言才道了一句“好”。 然后,他就走了,卷着那股沉香味一起不见了。 高幸幸有些石化。 她觉得,陆则言真的就只是看见一个算不上朋友的熟人,然后迫于礼貌,客气询问一番。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祁乐正好停好车回来,撞高幸幸枪口上了。 她把向日葵塞他怀里,顺带掉了几片花瓣。 祁乐拽着几大包,用膝盖顶了一下才拿稳:“高幸幸,你找抽呢?” “你抽吧,等妈妈回来我就告诉妈妈你根本没来接我。” “不带翻旧账的。” “就翻。” 祁乐跟着高幸幸来到女生宿舍。 程亦可早就等在女生宿舍门口,接过向日葵,眼睛弯弯:“谢谢祁乐哥哥。” “啧。”祁乐没好气睨了高幸幸一眼,意有所指,“瞧瞧,都是谁给你惯的坏毛病?“ 高幸幸撇了撇嘴:“你谢他干嘛?这是我给你摘的。” “......”程亦可看出她不高兴,抿了抿唇,顺手把祁乐手上的袋子接过来。 高幸幸自觉从程亦可手上揽了两个袋子过去。 祁乐:“我这个月要回学校准备毕业答辩,端午节不一定回淮午。” “知道了。”高幸幸转身往女生宿舍里走。 程亦可:“祁乐哥哥再见。” “好,下次见。” 程亦可追上高幸幸:“你怎么了?刚才给我发微信不是还很开心吗?” “......” “呀,你的左手怎么受伤了?右手还好吗?” “我没事。”高幸幸沉了口气,声音低落,“好像失恋了。” 程亦可“噔噔噔”跳到高幸幸面前,面色惊讶:“你谈恋爱了?” “也不是...回宿舍再说。” 回到宿舍,高幸幸把事情经过说了一番,然后问程亦可。 “你觉得我长得美不美?” “很漂亮。” “那他为什么不喜欢我?连联系方式都不给!” 程亦可想了一下:“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各个方面,跟长相关系不大。” 高幸幸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跟长相关系不大,可是其他方面她也没有拿得出手的。 程亦可:“你喜欢他什么呀?” “喜欢他什么...”高幸幸默了片刻,说,“嗯,长得好看。” “还有呢?” “......” 程亦可眼睛瞪得溜圆:“抛开他的相貌来说。” 高幸幸又默了片刻,抬眉,诚心诚意道:“抛不开。” 程亦可无语,拿着向日葵观摩。 高幸幸看着左手的绷带,若有所思。 程亦可举着向日葵:“就这样吃吗?” “这种颜色的还没熟。”高幸幸指了指旁边,“你吃这边这块就行,这种颜色的可以吃。” 跟程亦可聊了一会儿也没聊明白,高幸幸开始收拾东西,她拿出衣服想挂上,里面抖落出一叠人民币。 她捡起来数了数,整整1000块。 想来是祁乐放的。 她打开微信,果然有祁乐的未读信息。 祁乐:【连带着端午节的打车费,1000块一分不少你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哪是生他的气? 只是幼稚的把气发在最亲近的人身上而已。 ...... 周二下午的体育课,高幸幸站在操场墙栏边,外面是她发小谢呈。 谢呈的爷爷和高幸幸的祖父是堂兄弟,因这个,谢呈总打趣让高幸幸叫他叔叔。 他们年纪一样大,高幸幸不叫,说他们只能是发小关系,要不就绝交。 谢呈小时候家境和高幸幸差不多,还是邻居,后来谢家就搬走了,现在已经是淮午叫得上号的富裕家庭。 谢呈成绩不好,高中被谢父送出国。他倒也没忘儿时情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隔着墙栏也来见高幸幸一面。 谢呈把一次性手套递给高幸幸,中间摆放着梅花糕。 小小的一颗,梅花形状。明明是蛋糕,里面包着辣酱。 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是就有人爱这种怪味。 高幸幸:“你这次走了多久回来?” “不确定,以后回不回得来都不确定,所以,这不是来给你道个别吗?” “对了,你和你那个外国女朋友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谢呈脸色不虞:“别提了。” “哦,又被甩了?” 谢呈抓了一把梅花糕,往高幸幸嘴里塞:“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高幸幸鼓着腮帮子,说话不清不楚,但也能听清大致说的是,你自己被甩了,管我屁事之类的话。 引得谢呈又抓了一把塞她嘴里。 高幸幸来者不拒,她喜欢大口大口吃这些。 陆则言正好经过,视线落在高幸幸脸上片刻,又转到挂在围栏花绕的透明食袋上。 高幸幸捂着腮帮子,看着他从谢呈身后走过去。 好家伙,上次还客气问句要不要帮忙,这次连招呼都不打了。 高幸幸咽了嘴里的东西,冲着他的背影:“王八蛋!陆则言!” 谢呈盯着高幸幸,有些激动:“你叫他什么?” “陆则言啊。” “我靠,不会是那个陆则言吧!”谢呈掏出手机,对着陆则言背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开始摆弄手机。 高幸幸:“你怎么回事?” “我给我同学传过去,问问这个是不是陆家的那个陆则言,他见过陆则言。” 高幸幸吃着梅花糕:“什么陆家?” “就是华侨四大家族之首的陆家,最近听说陆氏集团内部动荡。” 高幸幸听不懂,只问:“为什么他就是你说的那个陆家的陆则言?” “有人说陆老先生回国颐养天年,陆老先生是淮午人,陆则言出现在这里不就很巧吗?” “......” “幸幸,你知道红星路中间那个被围起来的老宅子吗?” 高幸幸点头。 那老宅子在那里很久很久了,历史悠久却不见旧,总是休憩打扫。红星路修建时还特意为它绕了个弯。 “那就是陆家老宅,不过没什么当地人知道。” 高幸幸:“那你怎么知道?” “留学生圈内谁不讨论陆家的事儿啊?左听一句右听一句呗。” 高幸幸看了看陆则言每次去处的尽头,正是红星路。 她回过头,嘴角上翘:“谢呈,跟你说个心事呗。” “什么?” “我喜欢陆则言。” “咳咳咳。”谢呈被呛到,好半天才缓过来,他咳红了脸,“你喜欢谁?” “陆则言啊,我还打算和他考同一所大学呢。” 谢呈:“你就做春秋百日梦吧你,他根本不会在国内上大学的好吗?” “什么意思?” “有八卦说,陆氏集团内部动荡是因为陆老爷子身子不行了,两儿子争权呢!我估计...陆则言陪陆老爷子回来颐养天年就是个幌子。” 高幸幸声音提高了些:“那他万一就是回来上大学的呢?” “他家不在这儿,家业也不在这儿。”谢呈没什么好气,“高幸幸,你跟我犟什么?他哪里上大学关你屁事!” 高幸幸没搭话,抓了一把梅花糕塞进嘴里。 谢呈:“我跟你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们之间差距太大了。” “差哪儿了?” 谢呈言简意赅:“钱!”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 她没为钱烦恼过,也不明白喜欢一个人跟钱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烦恼的是,陆则言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她,而她上次对他没什么好态度,现在实在是拉不下脸和他调和关系。 不过她又想,如果陆则言出国,她要不要也去留学。 第七章 你不要那样活 高幸幸虽然没把谢呈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周末的时候,也没再去故意“偶遇”陆则言。 主要是她上次已经跟他甩了脸子,把自己架在那儿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和他缓和关系,才能自在不尴尬。 说来说去,就是因为被拒绝过抹不开面子。 高三的三诊成绩出来,高幸幸路过时没忍住去瞧了瞧,从头看到尾也没看见陆则言的名字。 难不成真的不会在国内上大学? 高幸幸觉得只要她无心,便不会和他再有交际。全国化学竞赛结果出来,她在副校长办公室再次看见了陆则言。 距离上次,已经十三天没见过了。 她进副校长办公室的时候,陆则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背脊笔直。 “嘿!”胡淼从陆则言身侧探出小脑袋,拍了拍沙发。 高幸幸这才坐过去。 化学竞赛高幸幸和陆则言得了“优秀潜力奖”,其实就是参与奖,给他俩一人发了一个红色金印本子。 令人意外的是,胡淼得了高一级的三等奖,他的奖证要在周一升旗仪式上颁发。 副校长挨个儿夸了他们一番,夸他们为学校争光。 三人走出办公室,陆则言走在最前边,没有要等他们的意思。 胡淼脸上掩不住高兴:“我这运气也太好了,听说高考能加分呢。” 高幸幸盯着陆则言的背影,有些敷衍:“恭喜恭喜!”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得奖吗?我参加竞赛前去了‘云顶寺’,门口算命的大爷让我把幸运数字穿身上就能带来好运,比赛那三天我都把‘6’穿脚上。” “所以...”高幸幸嫌弃脸,“你三天没换袜子?” “这不是重点。”胡淼强调,“重点是‘云顶寺’真的好灵啊。” “行,那你别呆学校了,上云顶寺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胡淼问,“学姐,你幸运数字是几?” “......”高幸幸随口胡诌,“7。” “那你下次也试试?” 高幸幸敷衍点头。 胡淼话题一转:“对了,我请你们俩吃饭吧?” “不用。”高幸幸一口拒绝,随即眼皮颤了颤,视线从陆则言身上收回,指尖指着前方的陆则言,“主要是陆学长不会答应的。” 她这话的意思是,陆则言去,她就去。 胡淼几步追上陆则言,与他并肩走。 高幸幸也没听清胡淼说什么,只看见他热情的侧脸和陆则言挺拔的背影。 她不认为陆则言会应约。 但又希望他能应约。 没过多久,胡淼兴奋地向高幸幸跑来:“学长答应了,这周五晚饭。” “真答应了?” “比珍珠还真。” “好,那周五见。” 周五,高幸幸下课直接奔校门口,她是第一个来的。 胡淼第二个来。 等了一会儿,高幸幸看了看手机,狐疑道:“陆则言真的来吗?” “学姐,这才下课十几分钟,急什么?” 高幸幸撇了撇嘴巴。 又等了一会儿,陆则言才来,不过他不是从校内走来,而是从校外走来。 他也没穿校服。 像是特意为了这顿饭来的。 高幸幸和胡淼给了门卫请假条才被放出去。 胡淼挑选吃饭的地方离学校不远,但也不近,走路大概二十来分钟。 一路上,胡淼都格外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过他也自觉,不跟陆则言搭话,就对着高幸幸叨念,高幸幸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他。 她注意力都在陆则言身上。 这几日她心里分析了一下,觉得应该是陆则言上次问她要不要帮忙,她态度不好的拒绝了,所以现在才连招呼都不打。 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在生气。 所以,她要找个话题,让他明白自己没生气了,愿意搭理他了,他也可以跟自己打招呼了。 终究,她还是没抹开面子主动搭话。 他们来到一家小火锅店铺,每人面前一个小锅,菜都放在中间,可以转动取菜。 食堂的饭菜早就吃腻了,高幸幸也就把陆则言暂时抛到了脑后,开始大快朵颐。 她喜欢吃泰国虎虾,好几次都要转到面前,又被胡淼给转了回去。 不过她没说,锅里倒还有些其他菜。 她埋头吃,忽地就看见泰国虎虾停在了她面前。 她顺着看过去,陆则言手指按在转盘上,骨节分明,特别好看。 她视线上移,他神色自然,连个视线都没给。 锅里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周遭也是嘈杂的人沸声。 高幸幸心想,哪有这么巧? 她觉得陆则言就是特意的,也在心里给自己找到了下台阶的理由。 正好,胡淼起身去厕所。 高幸幸觉得,此刻就算她搭话失败也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她嘴角上扬,问:“学长,你今天没来学校吗?” 陆则言抬眼看她:“家里有事。” “所以,特意来和我们吃饭?” “嗯。” 高幸幸筷子在锅内搅动了两下,并未夹菜。她听不出陆则言的态度。 想了半天,高幸幸有些吞吐,音量也低了些:“上次...是我态度不好。” “哪次?” “......”高幸幸神色稍愣,她不知道陆则言是真没放在心上,还是只是好意的不想让她尴尬,反正结果是一样的,那事儿就算翻篇了,高幸幸扯开话题,“学长,你会在国内上大学吗?” 不等陆则言回答,高幸幸说:“我听说你不会在国内上大学,好奇问问。” 陆则言道:“嗯,不会。” 高幸幸有些急色,捏紧了手中的筷子:“那你什么时候走?” 陆则言看着她眼睛,竟愣了好几秒才说话:“还不确定。” 还不确定? 高幸幸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应付她。 一想到他要走,而且她还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就有种憋气的感觉。 她把时间具体化了些:“六月二十八号会走吗?” “嗯?” “我生日,我想请你...”高幸幸顿了一下,“还有胡淼吃饭,算是还他这顿饭。” 陆则言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胡淼正巧回来,抱怨地板太滑,他差点摔倒。 高幸幸小脸拧巴,低头搅着自己锅内的菜。 陆则言忽地出声:“应该不会。” 高幸幸手一顿。 不会? 六月二十八号不会走? 胡淼:“什么不会?我真的差点摔倒!” 高幸幸抬头已经满眼笑意,看着胡淼:“胡淼,六月二十八号我请你吃饭。” “啊?”胡淼明显有些懵。 “我生日。”她看了一眼陆则言,像是想再确定一次,带着暗示,“学长也会来。” “学姐,我太高兴了,没想到能交到你们两个好朋友。”胡淼站起身举着杯子,“来,我们碰一个果汁,友谊万岁。” 高幸幸也站起身,心里飘飘然,因为陆则言没有否定六月二十八号的约。 他们俩视线同时给到陆则言。 陆则言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端着杯子站起身,和他们碰了杯。 果汁还未到嘴里,陆则言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脸色明显沉了下去,然后走到一旁接电话。 像是遇到了急事,他走过来:“抱歉,我要先走。” 也不等他们说话,他便转身离开。 胡淼:“学姐,学长是不是不高兴?是不是觉得这些太垃圾了?我看他都没吃。” “一口也没吃吗?” “可能也就两三口。” “应该不会,可能真的有事。” 胡淼这才悻悻地点头,有感而发:“学长这人挺奇怪的,我在他身上看见了‘高不可攀’和‘平易近人’两个相驳的形容词。” 高幸幸附和:“是挺矛盾的。” 胡淼和高幸幸吃完,才发现陆则言是结了帐走的,胡淼为此星星眼又把他夸了一番。 高幸幸心情惝恍。 或许是知道他要走,所以总觉得任何突发的事情都可能让他随时离开。 但又觉得他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应该不会在六月二十八号之前离开。 陆则言回到老宅,老爷子比昨日情况更差了,已经认不出他是陆则言还是陆谨行。 陆则言问了医生的意见,然后打了海外电话。 大伯陆励电话没人接,他父亲陆昭推辞事务繁忙,拒绝回国。 陆则言没回学校,拿了毯子在房内坐了一夜。 清晨,老人睁开眼睛,似乎精神了些,说想要喝粥。 陆则言交代下去,握着他的手,听他说话。 他说他创业初期的磨难,说他辉煌时期的风光,说他对两个儿子的亏欠。 说到这里,陆则言两只手握住他:“爷爷,你没有亏欠他们。” 老人眼睛温和地眨了一下。 他虽是安慰他,说的也是实话。 “你留给他们很多了。” 老人眼眸却因他这话暗了下来。 他手指握紧,像是要掐进陆则言肉里,却又颤抖无力:“则言,你不要那样活。” 这是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陆则言和他并不算亲近,他能让陆家成为四大华侨之首绝不是一个温情的人。 却在离世之前,说了极为温柔的话。 ——你不要那样活。 陆则言坐在四合院石桌旁,白色泡桐树下已经落了好些花。 刚刚,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握着他的手离开了人世。 现在,他面前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没人和他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疼,仿佛他就不会疼。 他并没有亲人离世的悲痛感,也没有哀伤感。 他甚至觉得,是解脱。 有些人,生来什么都没有,他可以往里面添加任何想要的东西。 可是有些人,生来就拥有太多东西,多到没办法再往里面添加一丝,所有未曾拥有的便都是奢望。 道路的尽头早就注定。 漫长又严苛的岁月里,看不见希望,也没有期盼。 为老人超度的法师走过院落,踩了地上的花瓣。 陆则言睫羽颤了一下。 温和的夕阳透过泡桐树落在他手背上,他僵硬地翻转手掌,那光便落在他手心。 他手指曲了曲,握不住。 第八章 勇气 从那天后,高幸幸没在学校再见过陆则言,她去他教室看过,他原本的位置是空的。 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去了地球的另一边。 是啊,他们连朋友都不是,约定哪有那么重要呢? 高考日渐逼近,高幸幸能看见高三的学长学姐站在前操场拍毕业照,也能看见他们开誓师大会。 连带着高二的他们都有了紧迫感。 晚自习,卓遥踢了踢高幸幸凳子。 高幸幸侧头:“说。” “幸姐,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能考上哪所上哪所,我要求不高。” “幸姐牛逼。” 经卓遥这么一问,整个晚自习高幸幸思绪都有些飘忽,她在认真的想,到底要不要去留学,可是只是因为陆则言,好像理由不够。 高考期间,淮午中学作为考点,全校都放假。 祁乐不在家,高幸幸也没回去,和程亦可一起留校做志愿者。 高考结束那天下午,高幸幸随意找了个理由没回宿舍,去了红星路。 她买了梅花糕,然后走到那所老宅子面前。 谢呈说陆则言住这儿。 老宅子大门赤红色,庄恕又沧桑。 里面透出沉香味,这味道她在陆则言身上闻到过。 高幸幸盯着大门发愣,忽地赤红色大门变为暗红色。 她抬头,天色阴了下来。 像是要下雨。 高幸幸抬步往学校的方向走,没两步,她折返回来,扣了门。 开门的是个女人,大概三十多岁,上下打量高幸幸,问:“小同学,什么事?” “陆则言在吗?” 问这话时高幸幸捏紧了手中的食品袋,她还能感觉到食品袋里传来的热气。 女人愣了一下:“请问怎么称呼?” “高幸幸。” “请稍等。” 女人说完这话闭上了门。 高幸幸嘴角上扬,明白陆则言这是还在,还没离开。 没等多久,大门再次拉开,是陆则言亲自开的门。 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高幸幸举着手上的食品袋,扬了扬。 她不知道说什么,不过陆则言也没问,甚至没问她为什么知道他住这里,他很礼貌的引她进门。 高幸幸跟在他身后,看着镂空的雕花窗,苔藓成斑的虎皮石,觉得这地方并不好。 明明是六月的天,却冷清的没有人味儿。 高幸幸没忍住:“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 陆则言把高幸幸带到院子。 他坐下,眼睫微垂:“怎么突然找我?” 高幸幸没回答他的问题,耸了耸鼻子,说出这些日子的猜想:“我以为你走了。” 这语气听着还有些责怪的意思。 “......” “很久没在学校看见你,我怕你忘了我生日,我们是有约的。” 陆则言额前的碎发被风拂动:“只是有点事,没忘。” “那就好。”高幸幸眉眼弯弯,把手中的食品袋打开,“这就是我说的梅花糕。” 她递给他一次性手套:“你尝尝。” 陆则言尝了一块,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难吃的让你情绪失控?” 陆则言温和道:“我吃过这味道。” 高幸幸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抓着梅花糕往嘴里塞:“嗯哼?” “瑞典有个顶级面包师,也做过这类型口味的糕点。” “不一样吧?” “不信?有机会带你尝尝。” 高幸幸指尖一顿,梅花糕滑落。 这是新的约定吗? 她神色自然,重新抓起梅花糕放进嘴里,应他:“好呀。” 那天晚上,高幸幸心情极好,躺在宿舍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她做了决定。 她要去留学。 端午假期第二天,高幸幸父母回了家,在饭桌上,她说出她要去留学的想法。 她一向对学习毫无兴趣,突然有了上进心,本来以为会得到父母的支持,可是结果却是反对。 高阳放下筷子:“宝贝儿,妈妈不同意。” “为什么?咱家又不是没钱,大不了以后我赚了钱还给你们。” 祁强:“幸幸,爸爸妈妈幸苦赚钱,不是想把你送远的。” 高阳附和:“是呀,那么远,妈妈怎么舍得?” 高幸幸咬了咬嘴唇:“怎么舍不得?从小到大,都是祁乐和我在家,怎么我要去留学,就舍不得我了?” 说完这话,饭厅安静下来。 高幸幸知道这话不对,又不想妥协,于是回了房间。 没过多久,祁乐发来信息。 祁乐:【你脑子哪条筋又搭错了?就你那个成绩去留学你也说得出口?】 祁乐:【你是觉得爸妈能像谢呈家那样给学校捐个图书馆?】 高幸幸:【我就不能自己考吗?】 祁乐:【行啊,你先通过托福考试再说】 高幸幸:【那我通过了,你要帮我搞定爸妈】 过了好一会儿,祁乐才回信息。 祁乐:【行】 高幸幸心里一下就有了底。祁乐是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 以前从不把心放在学习上,现在整颗心都在学习上,连程亦可都没忍住探了探她额头。 周末,高幸幸抱着两本书到自习室发奋图强。 一本是托福训练真题,一本是伯纳德?韦伯的儿童绘本《勇气》。 她刷题刷的头疼,才换了儿童绘本。 下周课堂小讲轮到她,她的命定主题是“勇气”。高幸幸没在意这事儿,随意拿了本相关的书。 她演讲小稿还没写完,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谢呈发的信息,一条新闻转发。 她还没点进去看,谢呈又发来信息。 谢呈:【我真是牛逼了】 高幸幸云里雾里,点开新闻查看。 是一封讣告,关于陆氏集团陆老先生的讣告。 陆则言的爷爷去世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谢呈:【我上次就说了,哪是什么回国颐养天年,就是身子不行了】 谢呈:【陆氏集团要动荡咯】 高幸幸快速收拾好东西,到了校门口却被拦了下来,她没有请假条。 思索一番,她给祁乐打电话,祁乐再给班主任打电话,她最后才出了校门。 小跑过去的,她出了一身汗。 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女人,这次女人直接把她引进院子。 陆则言站在泡桐树下打电话,瞧见她指了一下一旁的石凳。 女人把她引到石凳处坐下才走。 过了一会儿,端了茶水上来。 陆则言穿着白色衬衣,身子挺拔,他头微微仰着,侧脸轮廓清晰好看。 高幸幸听见他说“六月三十号左右......”什么的,具体没头没尾也听不明白。 他亲人离世,她是来安慰他的,至少她是这样想的,可是陆则言现在的神情好像并不需要安慰。 很快,他便挂了电话走过来。 坐下,给高幸幸倒茶,语气有些打趣:“高幸幸,我没忘你生日。” “我不是来提醒你这个的。”高幸幸抿了抿唇,小脸凑近了些,“我听说......” “嗯?” 她看他,欲言又止。 怕冒犯。 可是又想,哪有爷爷去世不难过的呢? “陆则言。”她声音小,带着极为明显的关心,“你是不是很难过?在掩饰?” “嗯?” 陆则言表情微愣,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这姑娘是来安慰自己的。 虽然迟了大半个月,但却是第一个安慰自己的人。 陆则言握住茶杯,推过去:“我爷爷去世有段时日了,只是今天才公布而已。” 这是来晚了? 高幸幸觉得有些尴尬,顺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陆则言的“小心烫...”还没说完,高幸幸已经被烫的伸舌头,表情有些滑稽。 她脸也有些烫。 看出她的不自在,陆则言收回视线,看着她放在石桌上的书,岔开话题问:“这是什么?” “下周一课堂小讲轮到我,我在准备小稿。” “能看看?” “还没弄好。”高幸幸顿了顿,把绘本递过去,“其实也差不多了。” 陆则言轻轻翻开绘本,嘴角有微不可察的笑意。 高幸幸捕捉到他的笑意,因为是儿童绘本,她以为他在笑幼稚。 她蹙眉:“我只是根据它写小稿,不是照着念。” “嗯。”他语气极为清淡,抬眉,“你的小稿呢?念念?” “......” 高幸幸看着他眼睛,片刻后低头打开写了大半的小稿。 她声音清丽,有少女的青涩,在蝉鸣的夏日格外让人心动。 “勇气有很多种,有的令人敬畏,有的平平常常。” “勇气是第一次骑车不用安全轮。” “勇气是吃蔬菜时,不做鬼脸,先尝尝再说。” “勇气是不开灯,就上床睡觉。” “勇气是你有两块糖,却能留一块到第二天。” “勇气是你来到新环境,大方打招呼。” “勇气是...寄情人卡给...暗恋的他,还签上自己的真名。” “勇气是知道还有高山,就一定要去征服。” “勇气是上探太空,下探深海。” “勇气是我们相互给予东西。” “勇气是必要时说再见。” “勇气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介意从头开始。” “是即使力量悬殊也一步不让。” “是不问能不能,而问想不想。” 高幸幸抬头,对上陆则言晦暗无法琢磨的眼眸。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情绪。 大多时候,他眼底都不含情绪,有种世界崩塌也不关他屁事的从容淡漠感。 她愣了一下,喃喃道:“暂时写了这么多。” 陆则言扯了扯嘴角,垂眸翻阅那本儿童绘本,慢条斯理道:“这书挺好。” 高幸幸仔细看着他的眉眼,然后一朵白色伞状小花缓缓飘落,停在他发间。 高幸幸顷身向前,抓过那朵小花。 与此同时,陆则言抬头。 高幸幸有些局促,立刻摊开手掌,道:“这个...落你头上了。” “嗯,谢谢。” 高幸幸指尖摆弄小花:“这花很好看,叫什么名字?” “泡桐。”陆则言说,“你错过花期了。” 高幸幸侧头看,树上只剩寥寥无几的白色,地上倒是不少。 她捻着小花凑近鼻尖闻了闻,说不上好闻,但也不难闻。 “啊嚏——”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随意绑着的马尾早就有些松散,发丝垂落。 高幸幸扔了花,揉了揉鼻子。 下一刻,陆则言伸手将她发丝别至耳后。 第九章 Born to the sun 陆则言指尖比高幸幸脸颊凉了不少,让她无法忽视他突然亲昵的举动。 本来一团小小的火,此刻像是岩浆迸发般,世界万物都挡不住。 她小声叫他名字:“陆则言。” 陆则言像是没听见般,把绘本递回她面前,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快赶不上晚自习了。” 高幸幸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这才几点?她站起身:“还早。” “不是还要吃饭?” “......”高幸幸皱了皱眉,试探性询问,“你害羞了?” “还好。” 还好? 没否认? 像是得到了鼓励,高幸幸走上前:“我有点憋不住。” “......”陆则言看了她两秒,抬手指着她身后,“厕所在那边。” 高幸幸没理他:“我的生日还有十二天,不想等了。” “......” “你看出来了吧?我喜欢你。” 高幸幸说出这话倒没有想象中局促,反而觉得胸口压着的那块大石头一瞬间被人搬开了,连呼吸都畅通了。 现在只觉得阳光炙热,清风宜人,蝉鸣刺耳。 眼前的人好看至极。 陆则言眉眼温和:“谢谢你的喜欢。” 高幸幸察觉到拒绝之意,她耸了耸鼻子:“我也没有要立刻跟你谈恋爱,我就是先预约,预约行吗?” 说完,她眼眸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他没有被预约的资格。陆则言沉了口气:“不行。” 语气温柔到不像是拒绝。 高幸幸退一步,仰着下巴大气道:“那排队!你把我往前排一排总行吧?” 有点儿讨价还价的意味。 陆则言不觉得讨厌,甚至觉得有些可爱。 他顺了顺心思,直截了当:“高幸幸,我不能自己决定结婚对象。” 静默两秒。 “你要和我结婚?”高幸幸有些受宠若惊,她只是想预约个恋爱资格而已。 现在这速度怕是坐火箭也赶不上。 陆则言低笑出声。气氛突然变得轻快和谐。 他走到石桌前帮她把书拿上,换了个措辞:“我不能选择恋爱对象。” “屁......”高幸幸舔了舔唇,把脏话噎了回去,“你这话说出去谁能信?不自己选恋爱对象谁给你选?月老吗?你能不能找个像样点儿的理由?比如说我长得不好看,性格不讨喜......” “你很好看。”陆则言打断她,“性格,也很讨喜。” 高幸幸咬了咬唇,低下头说出结论:“那我觉得你还挺喜欢我的。” 陆则言看着她低垂的眼眸,睫毛根根分明,夕阳给它们镀上一层金色。 他走过去:“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高幸幸抬头:“我知道,你要回m国嘛,我打算努努力,去m国留学。” “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不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你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别费力气了。” “我...” “我送你回学校。”陆则言打断高幸幸。 他眼眸沉了下来,连语调也沉了下来。 高幸幸看他确实有点不高兴,这才闭了嘴。毕竟她现在有点和他语言battle的意思,像是要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硬说服他来喜欢自己。 有点不地道。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高幸幸完全略掉和陆则言一起步行的愉悦感,她在心里打了一张又一张的草稿,到了校门口,一股脑全部说出来。 “陆则言,其实我早就想说你了。上次化学竞赛你还记得吗?你说赢不了,花心思干嘛?试都没试你怎么就知道赢不了?胡淼得奖了,你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吧?说不定当时我们试一下,不说第一名,可能真能得个第二或者第三呢。还有我喜欢你这事,我努力我的,管你什么事?我都没觉得怎样,你就断定我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劝我别费力气,你怎么这么悲观?你才多大?怎么就弄得跟看透世界沧桑似的?” 高幸幸不给陆则言说话的机会,从他手中把书本揽过来,然后把儿童绘本拍他胸口:“这书很适合你,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 陆则言看着高幸幸的背影,觉得她走的有些艰难,像是解放了双手,就会同手同脚。 他回到老宅子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 李叔为他布菜。 “少爷今天很高兴?” 陆则言笑,温和道:“是啊,被教训了。” “老爷给您打电话了?” 陆则言摇头:“被个小姑娘教训了。” “是高小姐吧。” 陆则言笑容收敛,看了看李叔。 他才知道,他对高幸幸的不同,旁人都已经察觉了。 所以,现在,是在提醒自己。 “夫人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催了您三次,今天您已经不接她电话了。” 陆则言面色已经没了情绪,那是他最常出现的神情:“六月三十号回。” 李叔没再说话。 陆则言夹菜的手一顿:“东西呢?做好了吗?” “定制的,会稍微慢一些,大概下周能送到。” 陆则言心里算了算时间,明明很确定,他还是算了两次。 “呜——呜——呜——”手机突然震动。 李叔接完电话回来埋在陆则言耳边说了几句。 他立刻站起身:“订机票。” 查了班机之后,他还是坐的私人飞机回去,尽管这样,落地也已经是十二个小时以后了。 司机接到他,直接驱向私人医院。 手术室外,陆谨行瘫坐在墙边,头发已经凌乱,眼睛下一层青灰色,嘴边还有新冒出的青茬。 路上,他已经大概了解情况。 秦月自杀了,这次是跳楼,从四楼跳下去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自杀。 早在半年前,他就听说她割了腕,不过被抢救回来了,也正是如此,陆谨行走哪儿都带着她。 其实她除了没有妻子的名分,陆谨行什么都给她了。 可是她好像接受不了。 陆则言第一次见到秦月的时候,还很小,他记不太清,印象中她是个爱笑的女孩儿。 拿着很便宜的冰淇淋,问他要不要也来一个。 后来又见过几次。 再后来,好像就是从陆谨行为了她和家里抗争那时候起,他就没再见过她。 再后来,陆谨行结婚了,没再回家。 再见到她,就是在淮午的老宅子里,陆谨行给她沏茶。 相貌未变,精气神完全变了,导致他当时也是愣了一下,才确定是她。 陆则言仰靠在椅子上,陪着陆谨行等。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手术室门才打开。 他急忙站起身,把腿麻站不稳的陆谨行扶着。 医生表述的是命暂时救回来了,但是伤的太重,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并发症。 而且,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只是委婉的说法而已,相当于判了死刑。 陆谨行双手颤抖,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陆则言身上。 过了一会儿,秦月被推了出来。 她躺在床上,脑袋被不知名的仪器框住,身上腿上被各种线流仪器连接。 陆则言又想起她拿着冰淇淋问自己要不要也来一个的样子。 像极了高幸幸拎着梅花糕让他尝一尝的样子。 或许是这小半年都呆在淮午。 或许是陆老爷子离世前的话。 或许是他自己烦了,倦了。 反正说没动过心是假的,可那个小苗头在此刻愣是一点影儿也不见了。 代价太大了。 陆则言守了陆谨行几天,确定他不会寻死,才给陆昭回电话。 陆昭匆匆应对了几声,可以听出他正在开战略会议,没什么空。 如此冷漠,陆则言心情也没什么起伏,习惯了。 守着陆谨行的那几天,陆则言没怎么睡觉,他回家躺了两天,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坐在书桌前,上面有个礼品盒。 他思绪迟钝,没看出是什么东西,不过不是他的东西也没人敢放在他书桌上。 他指尖扣开锁扣,里面镶嵌了一个小盒子。 华而不实。 他眉头皱了皱,再次按开小盒子锁扣,里面是条项链。 吊坠太阳花形状,中心是颗饱满的黄钻。 这颗钻石是他拍卖会上随意拍的,主要是为陆家给人卖个人情,然后就一直在他那儿。 钻石有十几克拉,本来是方形,陆则言要求打磨成圆形,当时工艺人还直呼可惜。 没办法,他当时脑袋里浮现的是高幸幸扛着两只向日葵的样子,觉得这钻石的颜色非常合适,便让人按要求做了。 陆则言手指勾起项链。 项链很漂亮。 比图纸上的更漂亮。 希望她能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陆则言放下项链,捻起礼品盒里的卡片,金箔面,印着“borntothesun”。 陆则言就着时差算了算,离高幸幸生日还剩四天。 他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 也不是赶不回去。 他只是不想给那个明媚的女孩子带去期望而已。 明媚的女孩子就应该站在太阳下,而不是插着各种生命仪器躺在冰冷的床上。 陆则言抽出那张金箔面卡片放置抽屉里,拿了张信笺,洋洋洒洒在上面写了中文字,然后对折,放进礼品盒里,扣上。 他抬眼看见一本儿童绘本,鲜亮的眼色在这张书桌上显得格格不入。 他当时回来的急,行李都没收拾,倒是顺手把这绘本带上了。 他伸手拿过来翻阅,又想起高幸幸念小稿时的样子。 她在念到其中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稍有迟钝。 ——勇气是...寄情人卡给...暗恋的他,还签上自己的真名。 第十章 能有多喜欢? 高幸幸其实一直为那天的话苦恼,怕陆则言因这事恼她,然后就不来参加她的生日了。 她也想过去老宅子找他,可是临近期末,她这个月又请了好几次假,班主任怎么也不给她签请假条。 就这么挨着,到了她生日当天。 其实班主任挺好,赖不及这些半大的孩子请假原因千奇百怪,不过生日这日子,倒是没说什么直接给了请假条。 一下课,高幸幸就已经收拾好东西。 卓遥:“幸姐,今天请我们吃什么?” “中餐。” “那多没意思,不吃火锅?” “上火!” 其实他们这个年纪聚餐几乎都是自助火锅之类的,可是高幸幸想起,陆则言好像不喜欢吃。 想到这儿,高幸幸忍不住催促:“卓大爷,您能快点儿吗?” “请人吃饭就这态度?” “我又不是只请你一个人。”高幸幸挽住旁边两女孩儿,解释,“我们三就等你了,再说了,我还有三个朋友,在校门口等。” “行行行。”卓遥勾起书包,“走吧。” 四人到了校门口,胡淼和程亦可已经等着了。 胡淼也是自来熟,自顾自就把程亦可手上的书揽了过去,衣服殷勤的模样。 高幸幸视线往校门外挪,没看见陆则言身影,反倒看见她去老宅子时给她开门递水那女人,手上还抱着一个四四方方奶白色的丝绒盒子。 她心里突然就有不好的猜想。 高幸幸迎过去,女人先开口。 “高小姐,这是给您的生日礼物。” 明知结果,她还是问:“陆则言呢?” “很抱歉,少爷让我向您表达歉意。” 高幸幸嘴角上勾,伸手揽过盒子:“谢谢你啊。” 然后,又补了一句:“也谢谢他。” 说完,她向身后的朋友招手:“走吧,吃饭去了。” 大家没察觉什么异样,说说笑笑。只有高幸幸步子越来越慢。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随即转身跑回去:“请问,他是回家了吗?” “......” 疑问再细化一些:“回m国了吗?” “是的。” “......”高幸幸手指不自觉扣紧礼品盒,抬眸,“那还会回来吗?” “这个不清楚。” “或许,你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想亲自跟他说谢谢。” 女人面色为难,话语有些吞吐:“这个...我也没有少爷的联系方式。” 高幸幸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是真没有陆则言的联系方式,还是不能告诉她,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再纠缠了。 高幸幸这顿饭花了大价钱,因为考虑陆则言,定了大酒楼。 很好笑的是,那人没来。 高幸幸一晚上笑眯眯的,还给大家又添了几个菜,大家都呼吃不完,不用添了,高幸幸只是说“好不容易出点血,你们可别客气”。 桌上的饮料没了,鲜榨果汁188一小壶,对高中生来说那可贵得不行,高幸幸豪迈地指着菜单:“两壶。” 程亦可拉了拉她袖子:“喝饮料就好了。” “尝尝嘛。”高幸幸挑了挑眉梢,然后对着服务员伸手比了个“二”,又重复了一遍,“两壶。” 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是桌上还有些菜,大家便想着聊着天等肚子空一点再解决。 趁时间,程亦可从身后抽出一本旧习题,开始用功。 高幸幸气笑了,一手揽住她肩膀:“你就不能休息两天?” “我就看看。” 高幸幸瞥了眼那本旧习题,纸张有些发旧了,但是字迹倒是挺好看的,而且工整。 她摇了摇头,这不就是程亦可网友,那个老男人寄来的吗? 有些心酸,她还老是说网恋不可靠,结果网友都比陆则言好。 至少还能聊天,还能联系。 而陆则言呢? 丢个破礼品盒就把她打发了。 她转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被她随意扔在单人沙发上的礼品盒:“我去上个厕所。” 高幸幸上了厕所,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白皙的小脸,眼角有些委屈。 要说有多么多么喜欢陆则言,肯定是没有的。 但是要说一点都不难过,都不失望,肯定也是假的。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加深,还没来得及确认,有种没头没尾吊着心的感觉。 高幸幸出厕所的时候,碰见了卓遥,他也是来上厕所的。 只是上厕所还背着书包。 两人一同往小包间走。 卓遥语气轻快:“幸姐,送你个生日礼物呗。” “送什么礼物?你现在送了,你生日我还得花心思回礼。” “买都买了。”卓遥拉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个盒子,上面贴了个蝴蝶结,“友谊长存啊。” 高幸幸接过来端详片刻,道谢:“谢谢。” 两人回到包间,鲜榨果汁上来了,配合着最后一点菜,他们全部解决完。 高幸幸在服务台结账,几人坐在大厅沙发里揉肚子说撑得有些走不动。 回去的路上,胡淼把高幸幸拉到一边。 “学姐,你室友好可爱。”他意有所指看着程亦可。 高幸幸立马板脸蹙眉:“嗯?” “我想认识一下,你能把她微信推给我吗?” 真是全世界都是暗恋的臭酸气。 高幸幸没好气:“好好学习吧你,想什么呢?” “不是......” 高幸幸摆手打断胡淼:“她喜欢年纪大的,你没机会了。” 胡淼这才作罢。 高幸幸砸砸嘴巴。 也是啊,他们这个年纪的喜欢,跟“情深似海”、“入骨相思”哪能扯得上关系? 毕竟是连在哪座城市上大学都不能确定的人。 因为年轻,所以规划、梦想什么的,都可以随时改变。 当然连喜欢也是可以随时变的。 回到寝室,高幸幸瘫软在床上。 程亦可一边换衣服,一边打量她:“幸幸,你不开心吗?” 她笑嘻嘻一整晚,不知道程亦可从哪里看出来自己不开心的。 “是因为陆学长没来吗?” “你有时候还挺聪明。”高幸幸没忍住打趣程亦可,“就是聪明的不是时候。” 程亦可不明白,指着床上的礼品盒:“他不是送你礼物了吗?” 对啊,送了礼物,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他们之间的交情倒也没有那么深。 高幸幸坐起身,看着两个礼品盒,戏谑的神态:“连个包装纸,蝴蝶结都没有,真不像礼物。” 她这么说,倒是动手扣开礼品盒,里面有张信笺纸,下面还镶嵌了一个小盒子。 她打开信笺纸,洋洋洒洒就四个字。 ——生日快乐。 她把信笺纸随意放到一边,扣开小盒子锁扣,里面是条项链,太阳花样式,挺好看的,玻璃珠还挺闪。 不过这么大个盒子,就这么小一条项链。 高幸幸又瞥了一眼那张信笺纸,沉了口气,这也是有够敷衍的。 随即,她拆开卓遥送的礼物,是个丘比特水晶摆台,底部还刻着字。 高幸幸,生日快乐! 七个字,还连名带姓的,这不有心意多了? “幸幸,你今天不刷题了吗?” 刷题?还刷什么刷? 高幸幸语气随意:“生日,不刷题了,放纵一天。” 其实,高幸幸心里已经开始犹豫了,她去留学好像只是个笑话,不止在祁乐那里是个笑话,在陆则言那里,好像也是。 现在,在她这里,也是。 低落的情绪没困扰高幸幸几天,期末考试进步不小的英语成绩倒是给她冲击不小。 她有一种付出就有收获的感觉。 祁乐看她炫耀英语成绩,皱着眉头:“你还真用心了?” “嗯哼?” “真打算去留学?” 高幸幸没搭话,她有些犹豫,留学这个念头至少没有以前想了,但是放弃的话也莫名其妙的没说出口。 祁乐觉得她是真的上心了,暑假给她报了一个托福冲刺班。 高幸幸知道的时候差点没气吐血。 赖过了暑假,高幸幸进入高三,祁乐已经开始上班,更没空送她去学校,她收拾东西,只能自己打车。 回到学校,高幸幸发现坏了一学期的床终于修好了。 有一种结束的感觉。 九月下旬,祁乐突然给高幸幸打电话,语气激动的告诉她托福结果出来了,她过了。 高幸幸却没那么高兴,有种被逼上梁山必须立马做决定的感觉。 她把陆则言送的生日礼物从床底拿出来,已经蒙上一层灰,本来就是丝绒质地的盒子,现在脏得不像话。 她打开,里面倒是干干净净的。 高幸幸躺在床上,再次抖开那张信笺纸,就着灯光,她发现右下角居然还有落名。 “陆则言”三个字。 她当时脑袋里第一个反应便是,那也有七个字了。 而且她仔细看,觉得这字不像印刷的,像是亲笔写的。 她一直以为是印刷的。因为这字虽是黑色签字笔,但是连笔优美,行云流水。 现在她看见最后的落名,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点,像是写完之后的驻笔。 一点小小的苗头,高幸幸更纠结了。 事情的转机是在国庆节前夕,高幸幸得知祁乐要去m国旅游。 她思索了一番,也吵着要跟去,最后祁乐没办法,才同意带她一起去。 到了机场,她才知道,祁乐为什么不想她跟着去。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女朋友。 祁乐女朋友比祁乐矮了一个头,比高幸幸还矮一些,长卷发,清丽型,眼睛亮晶晶的,说话也温柔。 高幸幸后面询问后才知道,这就是上次他口中的她未来的嫂子,还真被他追到了。 “祁乐,你不打算跟爸妈说?” 祁乐笑得花枝乱颤:“她还没毕业,说过两年再说。” “哦,那你得有自知之名,这姐姐长得好看,人家不想给你名分。” 祁乐只是翻了个白眼儿。 高幸幸坐在窗边。 今天天气极好,底下是一朵朵的棉花糖,远处是刺眼的太阳。 她拉下遮阳板,靠在椅背上,嘴角上扬。 第十一章 他的城市很漂亮 到m国机场已经是夜晚了。 淮午还是三十几度的艳阳天,这里气温却只有十来度。 还真是应了那句,不是一个世界。 他们刚出来,就看见招手的谢呈,旁边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儿。 走过去,还听见谢呈用英文跟女孩儿交流,大致意思是介绍祁乐和高幸幸是他的侄儿侄女。 介于在外人面前,高幸幸忍住了揍他的冲动。 谢呈开了辆车,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然后去酒店。 车上,高幸幸打趣:“谢呈,你可以呀,居然有驾照?” “这边十六岁就可以考,我去年拿了正式驾照。”谢呈踩了一脚油门,“要不要爷给你炫炫技?” “炫你大爷。”祁乐教训他,“好好开车!” 谢呈:“祁乐,你是四天后才回来吗?” “嗯。”祁乐看了眼高幸幸,“把那拖油瓶给我看好了。” “好咧,我做事你放心。” 这是来之前就说好的,高幸幸跟着谢呈,不打扰祁乐的行程。没见到童佳之前高幸幸还不明白为什么祁乐提这么个要求,现在...呵呵,这是要老婆,不要妹妹。 不过高幸幸并不想跟祁乐的行程,她只想,见陆则言一面。 “啧,你这话我听得心欠欠的。”祁乐又看了眼高幸幸,“要不你还是跟我行程吧。” 高幸幸并不希望祁乐突然良心发现,要带上她。 她撇过头看向窗外:“我才不去,你就和童佳姐好好玩儿吧,我这个拖油瓶跟着干嘛?” 童佳温声道:“幸幸,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祁乐点了一下高幸幸后脑勺:“你哪来那么大脾气?” “童佳姐,我主要是和我哥有代沟,不想和他玩儿。” 谢呈从后视镜看了眼两兄妹,笑道:“祁乐,你就放心,我肯定把幸幸照顾好。” 祁乐看了高幸幸好一会儿才道:“随便你。” 金发妹妹突然用英文给谢呈抱怨他们说话自己听不懂,谢呈不要脸,给金发妹妹说侄儿侄女在夸他。 高幸幸摇摇头,全车都是恋爱的酸臭味,自己真是在哪儿都是拖油瓶。 到了酒店,高幸幸和童佳住一间房。 童佳收拾好东西,又劝高幸幸和他们一起去玩,说她一个小女孩儿一人在这儿,她和祁乐不放心。 “我哥可放心了,他就想和你两人世界。”高幸幸躺在床上,“童佳姐,你放心,我没事儿,我跟着谢呈呢。” 第二天,高幸幸还在睡觉,就听见童佳起床收拾东西的声音。 她把被子盖在头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忽地被子被人拉开一角,高幸幸虚着眼睛,看见是祁乐又翻了个身。 “你一个人别出去,手机随时充好电,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没听见高幸幸应声,祁乐拍了她一下:“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啰啰嗦嗦,快走吧!” 因这小插曲,高幸幸没了睡意,她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然后去餐厅吃了一个早餐,回房间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 她给谢呈发消息。 高幸幸:【起床没?】 直到快十二点谢呈才回消息。 谢呈:【刚醒,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去玩儿】 高幸幸:【带金发妹妹吗?】 谢呈:【不带,就我俩】 高幸幸这才起身收拾东西。 半个小时后高幸幸出酒店,看见谢呈坐在车里向她招手。 谢呈带高幸幸去的地方是当地有名的景点,太空针塔。 正值国内国庆节,这景点好多华人。他们排了一会儿队,才上去。 电梯时速达到每小时约16公里,高幸幸有种被人抵着脚上抬的感觉。 到了观景台,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 高幸幸惊呼:“那边是雪山吗?” “可能是吧。”谢呈指着海域那边,“晚上我带你去那边,夜景特别好,还有商场,小吃街什么的。” “行。” 高幸幸绕着观景台走了一圈,在这片美景下,她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陆则言在不在这儿。 其实,关于他,她什么都不知道。 谢呈看高幸幸没什么兴致,便直接带她到塔内一家玻璃旋转餐厅用餐。 高幸幸从包内掏出一个大盒子,推过去:“谢呈,十八岁生日快乐。” 谢呈一整个懵逼:“大姐,我生日过两个月了。” “那我不是现在才见到你嘛。”高幸幸耸了耸鼻子,“这可是我熬夜帮你抢的。” 高幸幸送谢呈的礼物是一双国产品牌的鞋子,动画联名款,很难抢,以前谢呈很喜欢这个牌子的鞋子。 谢呈把刀叉放下,整个身子往后一靠:“你这弄的,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我们之间,哪用说这些!” “高幸幸,我怎么觉得...你这殷勤献的...非奸即盗?” 高幸幸蹙眉:“会不会用词?” 顿了两秒,高幸幸一脸谄媚:“其实,我还真有事想找你帮忙。” “哼,我就说吧。” 高幸幸抿着唇,眨巴两下眼睛:“谢呈,你就帮我吧。” 谢呈身子没忍住颤了两下:“您有事直接吩咐,别给我来这套,怪瘆人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高幸幸咬了咬唇,低头用刀叉划拉碟子里的菜品,“你知道陆则言在哪儿吗?” “陆、陆则言?”谢呈问,“是我想的那个陆则言吗?” “嗯。” 谢呈看了高幸幸几秒:“我去,你不会就是来找人的吧?” “来都来了,想见见。” “高幸幸,你们很熟?” “没。” “那你见他干什么?” “......” 高幸幸被谢呈问懵了。 对啊,她见他干什么? 又说什么呢? “你真喜欢陆则言?”谢呈瞥了一眼她碟子里已经狼藉的菜品,“有这么喜欢?” 高幸幸撇了撇嘴,否认:“一点点喜欢而已。” “......” “就是觉得没有好好告别,没有亲口说再见,好像...还不算结局。” “得了,您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我听不懂。” 高幸幸:“你帮不帮?” 谢呈面色为难,没搭话,像是在思索。 高幸幸故意刺激他:“谢呈,你是不是在吹牛逼?” 谢呈:“?” “你不是说你在m国混得可好了吗?连个人都找不到?混得好是吹牛逼的吧?” 谢呈不经刺激,立马道:“谁说我找不到?你要我找个阿猫阿狗的我可能确实找不到,陆则言嘛,呵!就最近陆家那些事儿,查起来简单得很。” “什么事儿?” “几个月前陆老先生不是没了吗?那么大的家产,两个儿子挣得那是...啧啧啧...怕是陆老先生知道了都能翻棺材板。” “那关陆则言什么事儿?” “我跟你说,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谢呈让高幸幸把耳朵凑近了些,小声道,“陆则言有个哥哥叫陆谨行,陆谨行有个情人,前段时间跳楼自杀了,是生是死不知道,但是陆谨行是不行了,现在陆昭把心思都放陆则言身上......” “陆昭又是谁?” “陆则言老爸呀。”谢呈叹了口气,觉得简直是在对牛弹琴,“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需要知道,陆家现在比你看的八点档狗血剧还狗血就行了。” 高幸幸点点头,照谢呈这样说,那陆则言是真的有事儿,真的没空,所以才没来自己的生日,才没有遵守约定。 她又想,陆则言现在是陷入狗血家产纷争中了? 他才二十岁不到,能做什么? 她还是想不明白。 晚上,谢呈带高幸幸去了码头公园,吃了“敲螃蟹”。 中途祁乐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谢呈把高幸幸送回酒店,从车窗探出头说:“明天我们娜娜要过来,她会烤火鸡和蛋糕,我中午过来接你。” “嗯。”高幸幸点头,不忘提醒他,“陆则言的事儿别忘了,我这没几天时间。” “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能查出来是一回事,但他在的地方你可能去不了。” 高幸幸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她不喜欢“他在的地方你可能去不了”这句话。 因为陆则言也说过,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以前一度以为,这话的意思是地域距离。 其实,他没否认喜欢她,但这话像是在说,谈不上喜不喜欢,连开始都不行。 第二天,谢呈把高幸幸接到自己住的地方,娜娜正在做吃的,谢呈进门就像大爷似的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高幸幸走过去:“nana!letmehelpyou!(娜娜,我帮你!)” “no!” 高幸幸从她碧眼里察觉到不喜。 “idon''twantyourhelp!youmaynotunderstandwhati''mtalkingabout!(我不需要!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不受这个气,心安理得地坐沙发上去玩手机。 晚上,谢呈把娜娜送回去,才送高幸幸回酒店。 晃眼一天又过去了。 眼看后天祁乐都要回来了,那就更没机会了。 高幸幸:“谢呈,你到底行不行?” 谢呈一反常态,没呛声。 高幸幸趴在椅背上:“是不是有消息了。” 见他还是不吭声,高幸幸音量拔高:“说话呀。” “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谢呈叹了口气,语气无奈,“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陆谨行吧?就陆则言哥哥。” “嗯,怎么了?” “他那情人自杀的事儿。” 高幸幸:“你别跟挤牙膏似的,一句话说完。” “陆谨行跟那女的谈了好几年,为那女的跟家里也闹过好几年,最后还不是跟商业合作伙伴联姻了,那女的应该是接受不了,自杀了两次,这得是抑郁症的程度吧?” 高幸幸眼珠转了转:“跟陆则言有什么关系?” “啧,我跟你说不明白了,明天陆则言会去xxx酒店西区,你要去就去。” 高幸幸:“......” “高幸幸,明天我打算带你去雷尼尔山国家公园,就是昨天你在太空针塔上看的那个雪山,你如果不去找陆则言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就去爬山。” 高幸幸默了两秒:“我不喜欢爬山。” 第十二章 我们不会再见了 因为谢呈没说具体时间,高幸幸早上八点就打车到了xxx酒店。 西区,一层。 这里空调很足,她把鹅黄色外套脱了,然后找了个面向门口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咖啡。 她不敢玩手机,怕错过。在续了两杯咖啡后,憋不住想上厕所。 匆匆忙忙,提心吊胆的上了个厕所,她连咖啡都不敢喝了,毕竟厕所是真远,很容易就错过陆则言。 不喝咖啡,就犯困,因为实在无聊。 虽然这里的沙发又软又宽敞,也没让高幸幸舒服多少,她换了好几种坐姿,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半摊在沙发上。 可能觉得姿势实在不文雅,她扯过外套盖住身子。 她开始想,待会儿见到他应该说什么。 生气的质问他,为什么不守承诺要骗人? 可是他不是忙吗? 而且万一他要是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需要守承诺,这不就尴尬了? 这一等就到了下午两点多。 但是很奇怪,高幸幸一点都不饿,也没有任何食欲。 这座酒店是复古风,灯光是黄橙色,大厅摆设全部采用大山纹红橡木所制,唯一的亮色就是橙色和海蓝色的丝绒面沙发。 来来往往多是外国人,偶尔看见个亚裔面孔的男人,高幸幸眼眸都会颤一下,随即转为失望。 可能失望了太多次,所以看见陆则言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觉得不是他。 陆则言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内搭,外面是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脚上是同色系中帮皮靴,衬得他身高,肩宽,腰窄,腿长。 明明才四个月不见,他完全变了,看不见往日的温和。 黄橙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也丝毫不减轻他身上散发出的疏离和孤傲。 他是被人簇拥着走进来的,身后跟着好几个黑西装的高大男人。 还有个漂亮外国女郎在他前方引路。 他目视前方,步子迅速,倏忽就走了好远。 高幸幸急忙站起身,往那边跑,连外套掉地上都没在意。 她站在异国的酒店大厅:“陆则言——” 她声音不算洪亮,但是一口中文实在引人注意。 陆则言驻足,他身边的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高幸幸看见他骤然转身,这一刻她所见的一切像是开了慢镜头,变得有些梦幻。 陆则言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皮颤了颤。 高幸幸露齿一笑,面色镇定地走过去。 下一秒,陆则言收回视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高幸幸脚步僵硬了几秒,随即小跑起来。 难不成是没看见自己? 她觉得陆则言加快了脚步。 还是,在陆则言进电梯前,她追到了。 她往里走,完全没注意整个电梯只有陆则言一人进去了,所有人都只站在外面。 一只手挡在她面前,用英文说这是私人专享电梯。 高幸幸思绪回到半年前,他们一起去参加化学比赛被大雨打扰的那个夜晚。 她和胡淼等人当时也被拦住,但是陆则言出言制止了阻拦。 而现在,陆则言只是淡淡地看着电梯内壁,沉默不语。 才四个月,就不认识了? 怎么可能? 是他刻意的隔绝罢了。 高幸幸薄唇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视线幽幽地盯着他。 明明是印象中的眉眼,高幸幸脑袋里莫名生出“陌生”两个字。 她看着电梯门缓缓拉上,在这一刻,她好像真的感觉到了“两个世界”。 不再是浅浅的认知,而是切身的体会。 或许是恼怒。 或许是不甘心。 或许预感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在电梯门快要合上时,她竟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右手被一个男人拽住。 她蹙着眉侧脸看着拽她的男人:“疼。” 看清男人是外国人,她左手扶住右肩头,用英文.强调了一遍,痛。 与此同时,电梯门拉开,下一秒,陆则言大步跨了出来。 他一个眼神,男人立马放开拽着高幸幸的手,眼神有些惶恐地退到一边。 陆则言视线在她手臂上转了一下,然后看着她:“要去医院吗?” 他一开口,还是熟悉的温和感。 “......”高幸幸愣了一下,惊讶他的小题大做,随即拉开笑容:“没事,这次没脱臼。” 陆则言往旁边走,没人跟上去,高幸幸领悟立马快步跟上去。 这只是一条寻常的走廊,因为他来了,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再过来。 陆则言站在她面前,他背后是一副很抽象的油画。 高幸幸看不懂,也无心看。 她盯着他的脸。还是第一次见陆则言露出额头,看上去成熟很多,五官也硬阔很多。 陆则言先开口:“你生日的事很抱歉。” 高幸幸双手背在身后,很大气的扬了下下巴:“没怪你。” 她穿着浅色牛仔裤,上身是奶白色宽领毛衣。 陆则言视线滑过她脖颈,一闪即逝,随即轻声道:“你来找我?” 高幸幸背在身后的手指搅了搅:“是你说的,瑞典有个糕点师,擅长做面包。” 是你说要带我尝尝。 空气静谧两秒。 或是觉得好笑,陆则言嘴角扯了扯,告诉她:“瑞典在北欧。” “那去瑞典不就好了吗?飞机很快的。”高幸幸仰着头,语气极快,不知道在争分夺秒什么,“我只要跟家人说一声,就可以去。” 陆则言垂下眼眸,声音淡淡的:“可是我不能去。” 高幸幸没有问为什么,眼眸润上一层雾,她低头咽了一口口水:“好遗憾啊,下次再去吧。” 陆则言没有应她。 “下次”这两个字太重了。 高幸幸退后两步,抬头看着他,轻快道:“那我回去了,我朋友还在等我去玩儿。” 陆则言看着她,有些晃神,好半天才说了句:“玩的开心。” “嗯。”高幸幸点头,转身往外走,走了好几米远,她回过头,空旷的走廊有些回音,“陆则言,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陆则言只是看着她,眼底暗暗的情愫。 高幸幸嘴角上扬,有些狡黠:“所以,没有下次了,你食言了。” 说完,她快步跑开,从后面看背影,像是戏谑他成功之后很愉悦。 高幸幸回到大厅,她的外套不知道被谁捡了起来放到沙发上。她端起桌上还剩大半杯的咖啡一口全喝下,毕竟挺贵的。 一口干了,还真苦。 高幸幸套上外套,走出酒店。 可能是酒店空调开得太足,她出门后感觉m国真的好冷,脸下颌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高幸幸裹紧外套,上了出租车。 她说了酒店地址,然后给谢呈发信息。 高幸幸:【现在去雪山还来得及吗?】 谢呈很快回复消息。 谢呈:【那山是你家的?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高幸幸:【那我现在真的好无聊】 谢呈:【见到人了?】 高幸幸还未回消息,谢呈的信息又发来。 谢呈:【在哪儿?我来接你】 高幸幸:【在出租车上】 谢呈:【那我省了,你自己过来】 然后谢呈发了一个地址过来。高幸幸把新地址告诉司机,然后有气无力地靠在车窗上。 她看着车窗外和淮午风格迥异的街头,景象一幕幕后退,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 没有伤心,也不想哭,感觉心里被掏了一片,空空的。 甚至没心没肺地觉得这一趟没什么收获,有些亏了! 她叹了口气,又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压得慌。 大概半小时后,车辆在街头停下,她打开车门,就看见谢呈。 谢呈走在前面,似乎不太高兴。 高幸幸追上去,狐疑道:“你怎么了?”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有毛病?” “?” “真受不了!” “......”高幸幸沉了口气,追上去一脚踢在谢呈屁股上,“谢呈,你是太久没挨打了,皮痒是吧?搞什么人身攻击呢?” 谢呈往前跑:“我是你叔叔,是你长辈,你目无尊长!” “我先打死你,我再给你磕头,给你买别墅,好好孝敬你。” 两人打打闹闹回去的。 高幸幸说饿,谢呈便拿出很多零食,说只有这些,爱吃不吃。 “我是哪里惹你了?” 在高幸幸的追问下,谢呈才说,他和金发妹妹吵架了。 为了什么事他也不肯说,最后还哭鼻子。 高幸幸笑得前俯后仰,打趣他:“谢呈,你这花花肠子,女朋友换的比鞋还勤,居然还哭?” 谢呈脸上还有几分深情,嚷着:“我是真喜欢娜娜!” “得得得,你喜欢!”高幸幸也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是认真还是忽地情绪上头。 谢呈倒了杯葡萄酒,抬眼看她:“你见到陆则言了?” 高幸幸手指轻轻转动可乐罐,“嗯”了一声。 谢呈瞬间来了兴致:“结果呢?说给爷乐呵乐呵。” “你个哭鼻子的人想在我这儿找安慰?找错地方了吧!” 谢呈“嘁”了一声。 他又喝了两杯酒,开始自说自话。 “我上次回淮午都跟你说了,你们之间有差距,你偏不听。” “这么远跑来,有什么用?” “我昨天那话你听进去没有?就是陆则言他哥,那情人自杀......” “你闭嘴!”高幸幸打断他,从沙发上拿起包,“不想看你发酒疯,我回酒店了。” “我送你。”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你得了吧,你喝酒能开车?” 谢呈也不逞强:“那你到酒店发个信息。” 高幸幸“嗯”了一声,拿着可乐出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手上的饮料显得更是冰凉。 她走到垃圾桶边把饮料放下。 然后看见躺在垃圾堆里的鞋子,那双她熬夜抢的,动画联名款,昨天亲手送给谢呈的。 在这一刻,她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发涩,终于明白了“差距”二字。 它看不见,摸不着,因此无法阻挡,但却存在成人世界的每个角落。 这种无形的东西太割人心了。 这东西,猝不及防地向她涌来,便隔开了她还未萌芽的爱情,也隔开了她自以为已经扎根的友情。 第二天,祁乐和童佳回来,谢呈请大家吃饭。 饭桌上他递给高幸幸一个盒子。 “呐!我也给你补个生日礼物,你也十八岁生日快乐。” 高幸幸接过来打开,是块女士手表,连价格标签都没拆。 ——$9999。 那双鞋899而已,还是人民币。 这样看来,确实很有差距。 第十三章 长大好烦 吃饭的地方离酒店很近,饭后他们一起散步。 祁乐和童佳走在前面,缓缓的牵起了手。 谢呈伸手搭上高幸幸的肩膀,叹气:“你看人家,再看我俩。” 高幸幸哼了一声:“我怎么了?我这也算不上失恋好吗?” “嘁。”谢呈突然问,“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腕表?” 高幸幸心里不舒服,仰着头看星空,不紧不慢解释:“太贵重了,怕掉。” “怕什么?呈爷以后赚钱了,给你买更贵的。”谢呈说这话时极为得瑟。 高幸幸转头,很认真的看着他,思豫片刻:“谢呈,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你肉麻谁呢?”谢呈拒绝回答这种矫情的问题,“我说你不就是没谈上恋爱吗,怎么就变得这么娘们?” “我不就是...一个大美女吗?” 谢呈附和:“是是是,大美女,长得跟猴子似的大美女。” 高幸幸想伸脚踢他,突然觉得不合适,便撇头看向一边。 人嘛,总是对没希望,又期望的东西,才会矫情地去问。 比如她问“谢呈,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又比如她问“陆则言,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可惜,她都没听到想要的答案。 高幸幸看着路边极为漂亮的霓虹灯,她呵出一口气,觉得长大好烦啊。 至少这两天,是她这十八年来最烦的两天。 到了酒店,高幸幸开始收拾东西,他们是明天中午的班机回国。 童佳也在收拾东西,突然叫她:“幸幸。” “啊?怎么了,童佳姐?” 童佳走过来蹲在行李箱旁边,她展开掌心,是个圆饼钥匙扣,上面有个小天使。 “这是祁乐给你求的护身符。” 高幸幸有些嫌弃砸砸嘴巴,但还是伸手拿过来端看:“护身符求到m国来了?他是不是被骗了?怎么就爱搞这些玩意儿?” “反正你收好。” 高幸幸拿出钥匙,挂了上去。 祁乐总喜欢弄这些,记得他上次去泰国也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刻着泰语的护身符,更不提以前的那些什么转运珠的,佛像的,平安扣的,桃木的...... 像个没受过教育,不相信唯物主义的迷信者。 第二天吃过早餐,他们就赶往机场。 谢呈也来了,陪着他们候机。 时间差不多,开始告别。 谢呈突然揽过高幸幸,拥抱:“昨天那个问题,你就不应该问。” “什么?”高幸幸没反应过来。 “没有第二个答案,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谢呈大力地拍了拍高幸幸后背,“再说,我们不是还有血缘关系吗?” 高幸幸没想过,能听到这个迟来的答案。 是她想听的。 在此刻,像是慰藉。 谢呈放开高幸幸,一脸欠揍:“来,叫声叔叔来听。” 高幸幸本来还有些感动,一听这话直接上脚踢他。 谢呈开始跑。 高幸幸忽地看见他脚上的鞋,眼睛一亮。是她送的那双。 “来呀来呀,踢不着!” 看见两人打闹,祁乐看了看时间,提醒:“幸幸,走了。” 最后的告别,高幸幸笑着说:“谢呈,有空可要多回来。” 谢呈说:“好,你们有空也多来看我,这边儿就我一个人呢。” 感觉可怜兮兮的。 登机之后,高幸幸把相邻的两个座位让给了祁乐和童佳。 她直接戴上眼罩休息。 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时不时有些窸窣的声音。 这趟旅行,给她带来好多新的感受。 十八岁,像是一生中最难受,最无能无力的年龄。 这个年纪,他们懂得了些情感,却没法通过行为去辅助,去争取。 在大人面前,他们还是小孩儿,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被约束。 他们现在唯一的正经事,就是学习。 所以,只能把萌芽的羞涩情感埋在心中,慢慢熬。 然后等长大。 似乎长大了,一切就都会好。 高幸幸手臂突然被戳了一下。 她拉开眼罩,旁边坐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儿,举着一块巧克力。 她笑:“小朋友,怎么啦?” “姐姐,我想坐窗边,看天上的大鸟。”小孩儿奶声奶气,回头看了眼他妈妈,得到鼓励才说,“我请你吃糖,可不可以和交换位置?拜托拜托!” “当然可以啊。” 高幸幸不仅和小孩儿换了位置,还和小孩儿妈妈也换了位置。 再醒来是发餐的时候。 飞机餐都很难吃,她没吃几口。 倒是旁边小孩儿吃的很香,抱着一个圆圆的面包在啃。 忽地,小孩儿开始哭嚷:“妈妈,好辣...好辣......” 小孩儿妈妈急忙递上水,然后把面包放回餐盒里。 高幸幸瞥了一眼,面包里面居然包着红红的辣酱,也是够独特的。 看上去和梅花糕有异曲同工之妙,她还挺想尝尝。 她翻了翻自己的餐盒,并没有那种面包。 到淮午的时候是早晨。 长途飞机,加上时差感觉精疲力尽,他们找了个早餐店,吃手工面条。 祁乐:“待会儿,你直接去学校,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明晚下班给你送过来。” “好。” “对了,你最近看看你想去哪所学校,留学的程序复杂,早点做准备。” 高幸幸一顿,笑嘻嘻抬起头:“哥哥。” 祁乐突然被叫“哥哥”,脸色并不好。 高幸幸吸了口面条:“我不去留学了,我就在国内上大学。”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那边东西不好吃,而且我看谢呈...”高幸幸摇摇头,满脸嫌弃,“反正我后悔了,我可不想去受那个苦。” “随便你。”祁乐板着脸,叫老板加了个鸡蛋。 童佳凑近,小声道:“幸幸,其实你哥很高兴你不去留学的。” “我知道。” 高三的日子过的很匆忙,在一场接着一场的大考小考中很快就过去了。 太忙,就没空想别的。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班上聚餐。 这是他们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的喝酒。班上好几个男生喝到吐,从厕所吐完回来又喝。 高幸幸对喝酒没什么兴趣,陆续有人开始走了,她也就跟着走了。 路上,大家说说笑笑,有些热情的路人看见他们身上的校服,会低声恭贺一句“解放了”。 淮午中学外面那条通往红星路的道路,依旧没什么人,走在这里安静得可以听见脚步声。 她转头,迎上来的是卓遥。 六月的天本来就热,卓遥气喘吁吁,解开校服衬衣上方两颗扣子:“幸姐,走了怎么不打声招呼?” “不是看你们喝的高兴嘛。” “我没怎么喝。” 淮午中学是在今年换的全新款式的校服。以前是肥硕的运动款式,现在是衬衣款式。 高幸幸觉得陆则言如果穿现在的校服应该会特别特别好看,不过她也只在心里感叹一句,好可惜,看不到。 两人往校门口走,昏暗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 卓遥看了高幸幸好几眼,才开口:“你打算报哪所大学?” “怎么?想抄我志愿?” “想和你一起。”卓遥呼了口气,叫住她,“幸姐!” “嗯?” 卓遥舔了舔唇:“看没看出来,我暗恋你两年了。” 突来的告白,让高幸幸懵比,呆呆站在那儿不知作何反应。 还是卓遥坚持不下去了,红着脸:“说话呀。” “......”高幸幸看着他,然后嘴角上扬,“你还隐藏的挺深,两年了我真没看出来,以为你把我当兄弟。” 不等他说话,她笑道:“不过我是真把你当姐妹。” 高幸幸回到宿舍,程亦可还没回来,她冲了个澡,躺在床上。 外面是烟火秀,她不想去看。 听着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的烟花爆破声音,高幸幸还真感觉到离别的气息。 不仅是离开这所学校,还是离开小孩儿的世界。 从今天起,他们变得自由很多。 比如说,可以表白。 过了一会儿,程亦可回来,她喝了点啤酒,小脸红扑扑的。 她把包扔在桌上,然后把高幸幸拉起来,一把抱住:“幸幸,我太开心了。” “说话就说话,占什么便宜?” “就占你便宜!”程亦可吸了吸鼻子,天生眼角下垂,样子极为可爱乖巧,“我这个成绩可以去玉和大学了,我的梦想实现了,我感觉还跟做梦似的。” “那你真的好棒棒哦。” “我舍不得你,我们能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 “程亦可,我觉得你在羞辱我。”高幸幸撇了撇嘴,掐着指甲盖,“不就比我考得好那么一点点吗?” 程亦可支起身子,眼睛瞪圆:“我哪有?” “快去洗洗吧,这是喝了多少。” 程亦可“哼”了一声才去洗澡。 高幸幸重新躺回床上。 “呜——”忽然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拿起手机一看,是谢呈发来的微信。看这时间他那边应该是早晨,估计刚起床,看见了祁乐的朋友圈。 毕竟祁乐已经把她的“好成绩”挂在了朋友圈。 谢呈:【高幸幸,你这成绩可以呀,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奋图强的?】 高幸幸:【就纯属脑子聪明,你羡慕不来】 谢呈:【我记得祁乐不是提过你要来留学吗?】 高幸幸:【你自己一个人受苦就得了,干嘛还想拖上我?】 谢呈受不住气,直接甩了条语音过来。 “你能别胡扯吗?你当初想来留学不就为了陆则言吗?” 快一年了,高幸幸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陆则言”三个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手机听筒还在播放谢呈的语音。 “不过陆则言是真牛逼,幸亏我当时紧急阻止了你错误的道路,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十四章 敌人还是同盟 高幸幸没听明白谢呈的话,她立马问。 高幸幸:【陆则言怎么了?】 谢呈:【陆氏集团现在被陆昭掌控,这事他可出力不少,现在在圈子里可有名了】 高幸幸:【豪门争斗的戏码结局了?】 谢呈:【大的争完了,现在轮到小的争了】 谢呈:【陆则言现在跟他哥陆谨行打得火热,像是要把他哥逼上绝路】 谢呈:【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狠的人... 高幸幸脑袋中闪过很多画面,像是电影回放一般。 她被卡在小侧门的时候,他蹲下,把外套垫在她脸颊下面。 他在大雨倾盆的陌生城市的雨夜,和她坐在车后排。 他在五彩斑斓的烟雾中,因为实验瓶爆炸把她护在身下。 他们之间隔着学校墙栏向一个方向走,他对她每句话都有所回应。 他盯着她手中的向日葵,问需不需要帮忙。 他帮她把虎虾转到面前,然后温柔地答应会去给她过生日。 他站在泡桐树下打电话,他给她倒茶,他听她读小稿,他给她别头发。 他在异国的酒店,为她停步。 ...... 回忆里他待事从容,待人有礼节,甚至还很照顾人情绪。 高幸幸想象不出“狠”这个字在陆则言身上怎么体现,甚至觉得用这个字来形容他很荒唐。 她想为他正名,于是快速打字【他是很温和的人】,还没点发送,高幸幸手指顿住。 且不说人都是会变的,其实她并没有很了解陆则言。 她凭什么说他是很温和的人? 她凭什么给他正名? 高幸幸删除文字。 她突然想起床底下还有个遗留的礼品盒没收拾。 她掏出来,盒子表面已经变黑,看上去格外寒碜。 扣开锁扣,里面还是干干净净的。 明明很少想起他,今天却意外的想起他那么多次。 思念剑拔弩张,让她防不胜防。 或许是觉得,他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又或许是,她明明已经长大,却还是没法喜欢他。 他不在她的世界。 她手指摩挲项链吊坠,鼻头一酸。 今晚,她看见很多人都哭了,有哭没考好的,有哭考得太好的,有哭友谊的,有哭离别的...... 高幸幸极少哭,经常被调侃没心没肺,现在突然也想哭一哭。 情绪说来就来,豆大颗眼泪啪嗒啪嗒掉,收都收不住,她蹲坐在地上,手上捏着那条项链。 程亦可走出洗手间就看见这一幕,她急忙跑过去,拖鞋都掉了一只。 “你怎么了?幸幸?从床上滚下来了吗?” “......”高幸幸哭着摇头。 程亦可头发还在滴水,红着眼睛摸到桌子上的手机:“我...你别哭...我给祁乐哥哥打电话。” 高幸幸一把按住她的手,抽抽噎噎:“陆则言王八蛋!” 程亦可:“?” 高幸幸脸上挂着眼泪,语气强势:“你帮我一起骂他!” 程亦可为难:“我、我不会骂人......” “啊——”高幸幸仰头,哭得更大声了。 ****** m国。 会议室。 陆则言看着陆谨行:“哥,你怕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会议室很大,可以容下六十人的大长桌,每个位置上都有一个微型话筒,以便每个人说话都能被听到。桌上稀稀拉拉摆了很多清泉水瓶,有的没开封,有的已经喝完了。 倒有几分一片狼藉的感觉。 陆氏集团高层开了一整晚的会议,刚刚结束,所有人都离开,吵闹声却似乎还在耳畔。 陆则言和陆谨行相对而坐,右前方的大屏幕还在循环播放几张树状图报表。 陆谨行忽地一笑:“你做这些,就为了让我害怕?” 陆则言呼了口气,没说话。 陆谨行笑容收敛,警告他:“你才几岁?才进公司多久?你真以为能撼动我的位置?你真以为这个程度就能让我害怕?” 陆则言声音清冷:“如果我没了解错,大伯比父亲大十岁,比父亲先进公司八年。” 陆励比陆昭大十岁,比陆昭先进陆氏集团八年。 可是结果却是,陆昭成为陆氏集团掌舵人,陆励包括他那一系的人全部退出陆氏集团。 陆励失势后,陆昭宁愿提拔外姓人,也绝不留和陆励相关的人。 在亲情淡薄的家庭中,血缘关系成了一种威胁。 陆谨行比陆则言大八岁,比陆则言先进陆氏集团五年而已。 陆则言的意思不言而喻。 要争的话,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陆谨行松了松领带,声音低了几分:“威胁我?” “我只想证明,我可以成为你的威胁。”陆则言说,“但是我不想。” 陆谨行看着他,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现在,看不透了。 或许,他从来就没看透过。 半响,他撑了撑困倦的眼皮:“陆则言,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帮你。” “帮我?”陆谨行觉得他在讲笑话,讪笑了两声,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对付我。” 陆则言不否认。 他必须先向陆谨行证明自己的能力,让他明白自己有抢他东西的能力。 “哥。”陆则言看着他,“你坐上父亲的位置怎么样?” 硕大的会议室,陆谨行这样的人也没控制住面部情绪。 他眉头蹙着:“什么?” 陆则言伸手点开身前的微型话筒,神色温和,语气不紧不慢:“你坐父亲的位置怎么样?” 这句话响彻空旷的会议室,传遍每个角落。 好一会儿,陆谨行才开口:“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觉得不现实。” “试试吧!”陆则言顿了顿,用侥幸的语气问,“万一呢?” 陆谨行没说话,手指循循的敲打桌面。 “就算失败了。”陆则言低头笑了一下,嘴角染上自嘲,“最不济,也只是走上原来的路而已。” “......”陆谨行看着他。 “就算我们再不愿,总有人推着我们走上那条路。” 这话落下,会议室安静得吓人,连空气都紧促几分。 两人对视须臾。 陆谨行:“则言,你想要什么?” “......”陆则言松了口气,他仰靠椅背,看着吊顶上的白炽灯,照出一圈圈雕纹,“和你想要的东西,应该是一样的。” “我想要的。”陆谨行眼眸染上一丝哀伤,“已经失去了。” 陆则言看着他:“秦月姐怎么样了?” “老样子。” 陆谨行起身,拿着东西往门外走。 然后,半转身:“按你说的试试吧,万一呢!” 在多一个敌人和多一个同盟的选项中,陆谨行选择了后者。 陆则言回到家,简单处理一些事情后睡了一觉。 明明又困又累,他也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便睡不着了。 失眠越发厉害了。 陆则言披了件衣服,趴在阳台上。 闻到湿润泥土的味道。 他住二楼,下面是个小亭子,不远处是一大片园子,原本种着蔷薇。 陆昭得权后,便和她母亲孙亚静离婚了。 本就是利益婚姻,没人为这两人离婚哀戚,包括他们的俩亲儿子。 这片蔷薇园是孙亚静的,前两天陆昭让人把蔷薇全除了去。 现在,工人正用手推斗车,一车一车把蔷薇拉走。 陆则言心想,可惜了。 那片蔷薇园也曾是花了心思的。 印象中陆昭和孙亚静还在那片蔷薇园里接受过电视媒体的采访,当时他们扮演的是“恩爱夫妻”。 陆则言去到书房,李叔照常给他报告未来两天的行程。 其实陆昭得权后,陆则言真的闲了很多。 报告完行程,李叔问:“那片园子,少爷想种什么?” 陆昭和孙亚静离婚后,孙亚静搬走,陆昭也不常回家。 陆则言知道他父亲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不会结婚,只是养着。 像他那样爱权爱势的人,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在法律的捍卫下分割他的财产呢? 不过这么一来,这个房子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那片园子也不能空着。 陆则言默了片刻:“种向日葵吧。” “啊?”李叔满脸惊讶。 在他的惊讶下,陆则言补了一句:“结瓜子的那种。” “......” 陆则言盯着李叔,戏谑的笑:“有问题?” “没、没问题。”李叔不止惊讶他这个奇怪的决定,而且好久没见他这么开心了,他反应过来,“我马上吩咐下去,不过要找种向日葵的园丁,怕是需要时间。” “不急。”陆则言眉眼柔和,“慢慢来。” 李叔点头,像是有话要说,又三缄其口。 陆则言抬起眼皮:“怎么了?” “少爷,henry今年毕业了。” henry是李叔的儿子,是个混血,陆则言和他关系还不错。 每次谈到henry李叔都眼含笑意,那种神情陆则言没在陆昭脸上见过。 陆则言明白他的意思:“我让他帮我,可以吗?” 陆则言的“可以吗”并不是询问。 李叔:“谢谢少爷。” 陆则言是有私心的。 其实李叔在陆家这么些年,henry自身也非常又羞,他完全可以被安排在集团比较重要的位置,可是陆则言却要henry跟着他。 他不是不信李叔,只想更安心而已。 李叔俯了一下身,转身要走。 陆则言叫住他:“李叔,上次交代的事查到了吗?” “?”李叔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查了,留学生名单里没有高小姐。” 陆则言蹙眉,明知故问:“所有大学都查了吗?” “查了。”李叔提议,“要不查查高小姐确切在国内哪所大学?” “不用。”陆则言招了招手让李叔出去。 他倒不会为这事儿失望,只是点着桌上那本儿童绘本说了句。 “你的,勇气呢?” 须臾,他又说:“可别放弃啊。” 或是觉得对她有些严苛,陆则言心想,放弃也没关系。 在m国种出陆则言心仪的向日葵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算容易。 那段时间,李叔为这事儿奔波。 甚至被人打趣问陆则言是要养鸟吗? 可是养鸟也不用种这么多向日葵呀? 找了好几家花卉公司,花卉公司展示的样品花卉陆则言都不满意。 最后,花卉公司提出了给点时间,让他们公司的园丁去进修一番这种滑稽的说法。 李叔从国内找来专业人员。专业人员对m国的气候和土壤调研一番,也说难办。 陆则言忙于学业和公司事务,倒也一直关注着这事儿。 他听说“难办”二字反而笑了,难办也就是说可以办。 养土壤这事儿听起来就离谱,但陆则言觉得无所谓,又不是他亲自去养,他派专机从国内运了土壤和种子过来。 就这样,过了一年,他才看见心仪的向日葵。 确实很漂亮。 第十五章 我才不要想起你 高幸幸高考分数不错,挑挑选选,最后报了郁南政法大学。 上的金融工程专业。 高幸幸是个懒散的人,她报这个专业之前都不了解这个专业是做什么的,只觉得听起来很能赚钱的样子。 这个专业女生多,和高中时她呆在理科班的气氛一点也不一样。 周围的女生会研究妆容,研究最新款衣服,研究怎么变美。 高幸幸本来就长得漂亮。 她脸型是现在最流行的瓜子脸,下巴尖。眼睛细长,眼尾上扬,眼角尖,有浅浅的双眼皮折痕。鼻梁高,鼻翼窄,鼻头小巧。嘴唇薄,嘴角微微上翘。 是标准的狐狸系长相。 原本她不化妆,显得有些寡淡清雅。 现在画上眼妆和口红,整个人透着一种媚态。 她身高一米七,手长腿长。原本让她感觉羞耻的32d胸围,现在成了室友艳羡的点。 总体来说,就是男人想拥有的型,女人想研究的型。 因为长得漂亮,追她的人不少。 她总是会私下拿这些追求者对比陆则言一番,然后觉得他们不够好看,或者不够温柔,或者太幼稚,或者太跳跃,然后拒绝。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有个社团同部门的学长追她。 客观说,长得不比陆则言差,性格也沉稳,待人温和,笑起来很温柔。 高幸幸也试着和他接触,甚至还和他去看了一场电影。 晚上在校外吃饭的时候,她散落的头发挡住眼睛,那个学长就伸手想要帮她理一理。 她忽地往后退,差点仰倒椅子,反应极大。 当天晚上回去之后,她跟那个学长发信息摊牌,说不能和他谈恋爱。 说清楚后,高幸幸拿着手机跑到宿舍楼下一个小角落里,给程亦可打电话。 她骂了陆则言半个小时。 骂他王八蛋,骂他大傻.比,骂他挡了她的桃花。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高幸幸在谢呈那里听到了陆则言的消息。 当时她正咬着包子赶去上早上的第一堂课,固定收益证券课,授课老师是个老教授,姓王。 他的课挂科特别严重,如果点名未到直接挂。 大家都叫他冷血王。 谢呈喝了酒,说话断断续续:“幸幸,你说...我是走的什么...什么狗屎运?怎么又被甩了?” 高幸幸反驳:“你错了,狗屎运是好运。”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你一年失恋八百回,我怎么安慰你?我安慰得过来吗?” “高幸幸,m国一点也不好玩。” 高幸幸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那你就回来。” “我倒是想啊,可是...身不由己。”谢呈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转移话题,“你说是不是老天给你点东西,就又得从你这儿拿走点东西啊?就是那个什么守恒定律?” “谢呈,我晚点再跟你研究守恒定律,我现在快到教室了,我要上课。” 谢呈像是没听见似的,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金钱换自由,爱情换权势......你看陆则言,为了跟他哥争点东西,还不是把自己卖了。” 高幸幸忽地停住脚步。 她没想到能再听到“陆则言”这三个字,她一直觉得,只要她不提,不念,不想,这个人就不会再闯入她的生活。 上课时间逼近,身边的同学有的开始跑了起来,高幸幸却未动。 她明明站在清晨的光里,却像掉入一个黑暗的屏障,只能听见谢呈的声音。 她问:“什么叫把自己卖了?” “卖身啊!我听说啊,他现在为了得到仲氏集团的支持,为了能有和他哥斗的资本,要和仲氏集团的仲瑞芝联姻。” 联姻? 谢呈还在说,语气嘲讽。 “这不是把自己卖了,是什么?” “他今年才22?还是23?这是有多想不开?” “你说他们那些人不愁吃不愁穿,有身份有地位,怎么还不满足啊?” “不过他们这种人,生来就牛逼,倒是不愿屈居人下。” “你说怎么会有人羡慕他们那种人?” “你说呢?” 没听见高幸幸的声音,谢呈吼:“高幸幸!” 高幸幸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她回过神:“什么卖身?人家就不能是真爱?” “真爱个屁!” 高幸幸撇了撇嘴巴:“谢呈,你积点口德吧,要不说老天怎么让你一年失恋八百回呢?” 说完,一阵铃响,高幸幸骂骂咧咧挂了电话。 她往教室的方向跑,脑袋里回旋着谢呈刚才的话。 比起“卖身”,高幸幸更希望陆则言和那位仲氏集团的千金是真爱。 那个曾经让她心动过的少年,那么不管如今如何被利益驱使的少年,她都希望他有个好的结局。 高幸幸到阶梯教室的时候,王教授明确的告诉她,她这课,是挂定了。 中午,高幸幸给程亦可打电话,骂了陆则言半个小时。 骂他王八蛋,骂他大傻.比,骂他害她挂科要重修,还得交320的重修费。 程亦可听到最后,无比正经地问:“你每年都得骂他半小时吗?” “什么?” “幸幸,你这每年一次,我每次都得想一下陆则言是谁,你都还没忘呢?” “哈哈哈哈。”高幸幸被程亦可逗笑了,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明年没有了,这连续剧结束了。” “没关系,我已经记下了,明年一定不会忘记他是谁了,一定立马反应过来,帮你一起骂他。” “宝贝儿,你现在都会骂人了?”高幸幸调侃程亦可,然后砸砸嘴巴,语气带着一丝可惜,“不过啊,真结局了,真没有了。” 至那天后,高幸幸真的就没再想过陆则言,一次也没有。 每次刚有一点苗头,她就立马找事做,分散注意力。 后来,连苗头都没有了。 高幸幸为了改变冷血王教授提前授予她的挂科,时常献殷勤,帮王教授备课或是做事。 期末,王教授依旧铁面无私地把她挂了。 重修,高幸幸也不知道倒了什么血霉,又被分到了冷血王教授那里。 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 高幸幸因为帮王教授弄文献去过他所住的职工宿舍两次,虽然收拾得很整洁,但是条件真的不好,特别小的房间,连厕所都是公用的。 还不如她现在在校外租的公寓。 他总是穿着规整却大一号的西装,穿梭在校园和教职工宿舍间,很孤独。 后来,高幸幸了解到,他妻子死了三十多年,之后未娶,唯一的儿子十年前也死于车祸。 一辈子都在送人离开,回家从没有人等。或许那并不是家,只是他夜晚歇息的地方。 实在唏嘘可怜。 可是就算这样,不也昂然立于世间? 不就苦了点吗? 所以,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坎呢?就看你想不想过,看不看得开。 大学期间,高幸幸家里也发生了一些变故。 比如他爸妈的服装工厂,受到新型产业工厂的冲击,入不敷出,最后卖了出去。 她爸妈属于劳累了一辈子那种,歇不下来,现在年纪也不算大,于是加盟了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 雇了两个员工,收益一般,两口子当作打发时间也很不错。 还有祁乐,在高幸幸大四那年和童佳分手了。 他们交往四年多,中间也吵过架。 当时高幸幸还打趣说:“祁乐,童佳姐这么好的人,你可别跟人吵架,后面排队的人多着呢。” 祁乐无比自信,调侃说高幸幸不懂,他们这叫情趣。 高幸幸知道他们分手,是因为她当时给童佳发了一条微信,然后发现童佳把她微信删了。 她立刻有不好的预感,然后给祁乐打电话。 祁乐语气平淡:“分手了,都分了三个多月了。” “为什么呀?你哄哄她不就好了?” “你懂什么?”祁乐语气不耐烦,“不跟你扯了,我还要上班,不然下个月别想要生活费。” “你不给,我就去把爸妈便利店搬空。” 祁乐笑了笑:“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在那以后,高幸幸就再也没见过童佳,也没听到过她任何消息。 原来不管半年,还是几年,还是几十年,退出一个人的世界都极其简单。 跟时间没有任何关系。 大四的那个五一假期,高幸幸回了家。 当时她在准备论文答辩,在家也熬夜查重改论文。 半夜,她听见外面有细微的声响,她爸妈早就睡了,所以她以为遭贼了。 出去一看,才知道是祁乐回来了,满身酒气喝得醉醺醺。 高幸幸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祁乐,你这是喝了多少?能找到家门,也算是厉害了。” “我就在门口喝的。” 高幸幸愣了一下,因为傍晚祁乐打电话回来是说公司有聚餐,所以她以为他是在酒桌上喝的。 在家门口喝闷酒是怎么回事? 她开了一盏小灯,倒了杯水给他:“哥,你不开心吗?是工作上的事吗?” 祁乐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怔怔地看了高幸幸好几秒。 然后不客气地伸手撇开她的头:“你在管谁呢?” 祁乐喝醉了,没掌握住力度,高幸幸一屁股坐在地上。 祁乐又去拉她。 高幸幸一手扬开,抬头满脸怒意:“我才不管你,我去告诉爸妈,让他们管你!” 话虽这么说,但高幸幸也没那么白眼儿狼。 她把祁乐扶回房间,给他打开空调,盖上空调被。 刚想走,被祁乐一把抓住了手。 祁乐眉头皱着,没睁眼睛,嘴里嘟嘟囔囔,表情极为难受。 高幸幸看着他:“怎么了?想喝水?” 她耳朵凑近一听,只听见他一直重复的两个字。 ——童佳。 高幸幸回到房间,论文写不进去了。她关掉电脑,站在窗边。 今晚夜色很好,月亮的光柔和却烁亮。楼下院子里的小七也没睡觉,在地上磨爪子。 退出一个人的世界确实简单,可是因为存在过,也确实很难忘记。 只是不知道作为主动退出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忘不掉。 高幸幸看着月亮,心想陆则言说不定也看着月亮呢。 哦,不对! 他那边现在是天气好的话,应该是太阳。 他们看的月亮永远是同一个,却永远无法同时看到。 意识到又想起陆则言,高幸幸晦气地“呸!呸!”两声,然后回到书桌前,重新打开电脑赶论文。 第十六章 你的消息 m国。 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身高优越的男人,搭着楼梯扶手脚下生风,一步少说也是三台阶,到转角处还会纵身跃跳下去以争取时间。 到了车库,陆则言主动坐进驾驶位。 他把股权转让书扔给副驾驶位的混血男人,然后发动汽车。 汽车迅速驶离医院。 陆则言呼吸还有些急促,缓缓交代:“待会儿我在路口前面放下你,时间到了我去引开那些人。” “则言......” 他轻笑一声:“放心吧,虎毒还不食子呢。” henry手上抓着那份股权转让书,侧头看着他。 陆则言侧脸轮廓分明,额头还挂着一层密密的汗珠。他五官凌厉,睫羽又浓又翘,鼻梁高挺,嘴唇有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为这一天也准备很久了。 这些henry都知道。 henry曲了曲手指,提议:“要不我来引开他们。” 陆则言语气平淡,似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你知道的,我比你更适合去当这个靶子,而你更适合去送这份文件。” “......” “henry,李叔在家等你呢。”可是没有在家等他的人,所以他更合适。 本就是他的孤注一掷,倒也不用连累别人。 陆则言在路口前缓缓停了车,目送henry下车,关上车门。 他按下副驾驶位的车窗:“henry,谢谢你。” henry转过身:“则言......” henry话还未说完,陆则言已经踩了油门,车辆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冲了出去。 陆则言把车停靠在路边,他点了支烟。 车内绕着烟草味,他视线没有焦点,手指轻轻敲打方向盘。 随即,他抬手看了看手腕的表。 他沉了口气,熄了烟,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天空。 好蓝! 好宽! 好广! 下一刻,他眉头收紧,脸部肌肉紧绷,支起身子驱使车辆进了xxx街道。 如他所料,医院那边的人已经发现他不见了。 在他驱车进入xxx街道后,从后车镜中可以看见几辆黑色车辆逐渐向他靠近。 他半眯双眸,脚掌踩下去,拉开和那几辆车的距离。 随即,前方右侧出现黑色车辆。 他提前变了道,直接左转。 突然车尾被警告性地撞了一下,陆则言身体不受控地往前顷,胃里翻江倒海,车辆也左右摇摆。 他迅速调整方向盘,稳定车辆。 他不停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的车辆,只想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可是对方明显不想给他时间。 他的车被撞翻,滚了十几米远才停下。 陆则言耳朵“嗡嗡”作响,全身感觉不到一点疼,只剩麻。 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映入眼眶的是玻璃碎片和已经弹出的安全气囊。 他闻到浓烈的汽油味儿。 陆则言抬手解开安全带,才发现右腰处插了一块十几厘米的玻璃。 他才感觉痛,咬着牙冒出冷汗。 把玻璃拔出来,陆则言没忍住闷哼一声,嘴唇也咬的泛白。 他喘了好几口气才找回行动意识。 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死在这儿。 这不是他想要的终点。 陆则言往车外爬,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脚已经动弹不得。 他捂住不住流血的伤口,企图把腿抽出来。 除了痛,就是越来越无法支配的力气。 他视线逐渐模糊,直到变成一片漆黑,他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对他以前生命的结束,只要他能活下来,他就能获得想要的新生。 他还没体验过无拘无束,自由畅快的日子。 他想要活着。 意识完全消失前,他看见了白色伞状的小花,从天上缓缓飘落,停在他的脚下。 他听见陌生且熟悉的声音:“这花真好看。” 他想回淮午的老宅子,再看一看。 ****** 毕业生论文答辩结束,高幸幸得了不错的成绩,王教授第一次主动找了高幸幸。 他请她在食堂吃饭。 “你毕业打算做什么?” “?”高幸幸眸子转了转,“回家,在那边找一份普通的工作。” 王教授抬起头,有些不解:“那你当时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高幸幸一点也不避讳她当时幼稚又市侩的想法:“我以为这个专业能赚大钱。” “现在不想赚钱了?” “不想了。”高幸幸点头,慢条斯理道,“我小时候有个很好的朋友,他家发达之后他活得越来越不开心。” 王教授瞅了她一眼:“你这么年轻,没目标,没梦想,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 高幸幸也不敢反驳,连忙应:“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今天回去就想想我的梦想。” 似乎不觉得她态度端正,王教授不悦,端着餐盘离开了。 高幸幸没想到这样他就生气了,没梦想没目标的年轻人又不止她一个,她也羡慕有前进方向的人,可是她就是找不到她想要的,愿意付出努力东西。 她能怎么办? 高幸幸吃了饭回到自己公寓,把该收拾的东西统统打包,打算先寄回淮午。 东西收拾了一半,刘媛给高幸幸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参加群里的聚餐。 当时淮午中学他们这一届考到郁南的一起建了个群,刘媛是群主,现在临近毕业,大家在群里建议聚餐。 高幸幸觉得可以去,于是答应了。 聚餐地点是学校附近的火锅店。 高幸幸到的时候被起呼,说淮午中学的颜值代表来了。 高幸幸也不客气,笑眯眯打趣:“让让颜值代表,颜值代表喜欢挨着美女坐。” 刘媛是高幸幸最熟悉的人,于是她坐在刘媛旁边。 她刚坐下,另一边一个女生就问:“你身上好香啊,是什么香水?” 说完,她还凑近高幸幸,用手扇了扇味。 “ebonysecret,是一个小众品牌。” 女生:“现在是沉香味和巴西花梨木味,前调是什么?” “不太好闻的中药味。”高幸幸耸了耸鼻子,她这款香水很小众,因为前调特别难闻,后调是浓浓的沉香味,她很喜欢,不过倒是很少有人能闻到巴西花梨木味,“你对香水有研究?” “爱好而已,不建议的话可以给我发个链接吗?我在群里的网名是‘胡椒妹妹’。” “当然可以。”高幸幸打开群消息,点开和她的单独聊天窗口,把链接复制了过去,提醒道,“这款香水经常缺货,喜欢的话我建议你买大瓶的。” 看他们聊的热闹,刘媛凑近:“你们聊什么呢?什么沉香?” 胡椒妹妹摆弄手机:“香水,沉香味的香水。” 刘媛“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拿纸巾擦了擦嘴巴,八卦道:“你们还记得陆则言吗?就是高三转来,上了半学期那个!” “这哪能不记得?听说他家有私人飞机的。” “长得还贼帅。” “我还听说学校都是他家的。”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 高幸幸用牙签吃着面前的水果,是全桌唯一不想参与这个话题的人。 刘媛:“我记得他身上有时候就有很重的沉香味。” 高幸幸吃水果的手顿住。 她第一次闻到这款香水就喜欢上了,除了觉得特别,还觉得安神。 可是刘媛这样一说,她有点怀疑自己潜意识是不是受了陆则言影响。 “他身上什么味儿,你都能记得?”刘媛被一个男生打趣。 刘媛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幸幸,你和陆则言不是很熟吗?” 高幸幸突然被点名,还有些愣。她抬头否认:“不熟。” “你当年被卡在门上,不是陆则言给你打的119吗?” 高幸幸有些尴尬,轻咳了一下,没想到那段黑历史又被翻出来。 桌上几个男生还不识趣,应和着:“我记得这事儿,在贴吧挺火的。” “居然是陆则言救的你?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热心肠!” “我记得你们是不是还代表学校一起去参加什么化学竞赛?” 刘媛搭上高幸幸肩膀,一脸坏笑:“你们是不是谈过恋爱啊?” 不知谁大声说了句“卧槽!你和陆则言谈过恋爱?”。 本来七嘴八舌的包间,突然安静,高幸幸成了焦点,大家都看着她,等着她揭晓这个八卦的真相。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跟他谈过恋爱?”高幸幸语气戏谑,“知不知道谣言怎么来的?就是被你们这样传出来的。” 话题掠过,高幸幸松了口气。 接下来她都没什么食欲,心绪乱糟糟的。 可能因为刚才被他们具体提起那些事,她现在思绪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不住地闪过曾经的画面。 那些被她刻意甩开的回忆,又再度袭来。 陆则言就像另一个世界的风,不小心闯入了这个世界半载,却让所有人都没忘记那阵凉意。 吃完饭,打了招呼,高幸幸一个人往公寓的方向走。 郁南是全国出名的“火城”,现在才五月的天,气温已经到了35度。 高幸幸从包里掏出手持小风扇,边走边吹。 刚来这座城市时,她嫌弃它热,嫌弃它地形复杂,嫌弃走哪儿都得爬楼上坡,嫌弃这儿的东西全部辣的要命。 可是四年过去,她有些喜欢这儿了。 她现在不会因为复杂的地形迷路,也能吃很辣的火锅。 可是,她马上就要离开了,还有几分伤感。 高幸幸回到公寓,突然想起中午惹怒的王教授,想着离开之前还是得去看看他才行。 高幸幸点了个香薰,舒舒服服的泡澡。 “呜——”她放置小桌板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高幸幸擦了擦手,才拿过手机查看。 是谢呈的微信。 谢呈:【卧槽!卧槽!卧槽!】 谢呈:【爷刚醒,就听见惊天大八卦!】 谢呈:【发个红包,说给你听】 高幸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 “谢呈,你还要不要脸?你家公司都在m国上市了,你还来压榨我一个普通人?有多远滚多远吧你!” 谢呈:【关于陆则言的,两百块童叟无欺】 高幸幸眼睫微颤,下一刻她举起手机,又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两块钱我都不听!还两百块?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她把手机放回小桌板。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突然到处都在讨论陆则言。 高幸幸往身上泼水,感受温水的触感。 下一刻,她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拿起浴巾裹在身上,然后用手机给谢呈发了个两百块的红包过去。 发完,她就后悔了。 骂自己没出息。 然后她又安慰自己,这就是纯属八卦的心而已。 “呜——”手机震动。 高幸幸已经换上睡衣,她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打开聊天窗口。 谢呈:【圈子里传出来的,基本可以确定,陆则言死了】 第十七章 她站在所有关卡的最终点 死了...... 高幸幸脑袋轰的一声爆炸,炎热的夏季却如同掉入一个冰窖。 她怔怔看了手机好几秒,把那几个字来来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颤着手指打字。 高幸幸:【你输入法打错了吧?】 谢呈强调。 谢呈:【死】 高幸幸再想打字,有一种手指关节僵硬,无法支配的感觉。 她放下手机,掌心在腿上抹了抹,再次询问。 高幸幸:【怎么死的?】 谢呈:【车祸】 紧接着,谢呈又几条信息过来。 谢呈:【你信吗?】 谢呈:【反正我不信】 谢呈:【不过也没人在乎】 高幸幸没再回信息。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思绪。 忽地,她感觉胃里一阵痉挛,想来应该是晚上没怎么吃,于是打算下床给自己煮碗面条。 她脚才沾地,就不自觉滑坐下去,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思绪像是断了线,怎么连接不上,就这么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 “啪——啪——啪——”突然传来沉重的敲门声。 高幸幸揉了揉频率异常的心脏,这才勉强站起身,她跑过去从猫眼察看。 门外程亦可咬着唇,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抬手又拍了两下门。 高幸幸拉开门,脸蛋和眼睛都有些红:“程亦可你作死呀!有门铃不按,吓死我了。” 程亦可板着小脸,敷衍的“哦”了一声,然后往里面走去。 不对劲,很不对劲! 高幸幸关上门,转身进去,就看见程亦可从她书包里往外拿酒。 高幸幸:“乖乖,你怎么了?” 程亦可默不作声,把书包里的酒全部掏出来,有白的,有啤的,好几瓶。 “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程亦可转过脸,小嘴抿着,眼睛红红,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是姐妹吗?” “啊?” “是姐妹就喝!”程亦可蹬掉鞋,一屁股坐下,然后开始倒酒。 高幸幸无语:“不是,你这么远来找我喝酒?你答辩没过吗?还是你后妈欺负你了?还是你那混蛋爸爸?” 几口酒下肚。 程亦可仰着小脸,委屈地撇嘴,豆大颗眼泪砸下来:“失恋了。” 她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抱着高幸幸,指甲狠狠地掐着她胳膊:“幸幸,我失恋了,呜......” 失恋? 高幸幸觉得有点好笑,安慰:“不就是失恋吗?出息点。” 高幸幸察觉不对劲。 把她小脑袋撇开:“等会儿,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程亦可小肩膀抖动,说话异常艰难:“就是...糖油菓子。” 卧槽! 那个聊了六年的网友? 那个老男人? 网恋奔现? 她声音拔尖:“那个猥琐大叔?” 程亦可忽地仰头否认:“不是猥琐大叔!” 高幸幸气得拍大腿,又戳了一下程亦可脑袋:“我早就提醒过你,网恋不可靠不可靠,你怎么就不听呢?就你这情商......你不会被他欺负了吧?” 程亦可抱着酒瓶子倒在地上,不做声。 “你们见面了?” 程亦可摇头,嘤嘤道:“他有女朋友了。” “......” 高幸幸叹气,把程亦可拉到沙发上。 “你这算什么事儿?他没死已经很不错了。” 高幸幸说到“死”这个字,心脏不自觉抽了一下。她把程亦可抱在怀里,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死?”程亦可挣开眼睛,哭丧道,“我不想死。” “酒疯子。” 高幸幸等程亦可停止哭泣才站起身,她倒了杯水过来。 程亦可突然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他还给我发信息,都有女朋友了还给我发信息。” 高幸幸凑近看了看,是程亦可和糖油菓子的聊天界面。 她不太懂,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居然能聊六年,还能聊出这样的“感情”。 有些荒唐。 她更觉得,程亦可应该是被渣男猥琐男骗了。 程亦可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我要删了他。” 高幸幸立马坐过去。 然后她看见程亦可手指在空中摇晃,就是不去点“删除好友”那个按钮。 高幸幸抿了抿唇,轻声在她耳边鼓舞:“删了他...删了他...都有女朋友了还不删?等着看他发结婚照?” 似是受到高幸幸话语的刺激,程亦可犹犹豫豫退出聊天界面,然后把qq软件卸载。 接着,当着她的面把那个猥琐男电话也拉黑。 高幸幸拍了拍程亦可小脑袋:“乖,你醒来会感谢我的。” 程亦可又哭了会儿,才渐渐睡着。 高幸幸给她拿了个毯子。 看着桌上的酒,才空了一瓶,旁边的程亦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高幸幸叹了口气,嘀咕:“程亦可,买这么多,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 “你是给我买的吧?” “心灵感应知道我也心里难受?” “不愧是好姐妹儿!” 高幸幸给自己倒了杯酒,白酒滑过喉咙,辣的她耸了耸鼻子。 又喝了两杯。 高幸幸蜷缩在地毯上,仰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静默的空间总是最刺激人心。 加上酒精,她不再克制,脑海里一帧一帧出现曾经的画面。 她感觉脸上有滚烫划过,伸手一抹,是转瞬已冰凉的泪水。 “怎么就死了呢?” 在她这个年纪,总觉得“死”是遥不可及的事。 高幸幸吸了吸鼻子,又喝了一罐啤酒,然后迷迷糊糊睡着。 当她醒来的时候,太阳穴又昏又疼。 躺了一会儿,找回思绪,高幸幸睁开眼睛,发现她睡在床上。 她走出去一看,程亦可已经不见了,客厅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怕她出事儿,高幸幸满屋子找手机。 然后在床头柜上找到正在充电的手机,她立马给程亦可打电话。 听筒里传来高铁站的背景音。 高幸幸:“你怎么走了?没事儿吧?” “没事。”程亦可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沉。 “还说带你吃火锅呢,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们玉和火锅也不差好不好?” “你们玉和?你忘记自己老巢了?你把淮午放哪里?”高幸幸撇了撇嘴,“对了,我过两天回淮午,你呢?” “我就不回去了,我打算留在玉和。” “是因为你爸爸吗?” “一方面吧。”程亦可说,“北上广地区我是去不起的,最主要的是玉和这几年互联网行业发生迅猛,国家还有各种扶持,玉和对我来说刚刚好。” “得,你考虑的还挺周全。” 又聊了几句,高幸幸忽然说:“亦可,谢谢你。” 谢谢你昨晚来找我,阴差阳错,没有让我一个人。 程亦可发懵:“啊?” 高幸幸语气轻快:“谢谢你把垃圾收走了!” 挂了电话,高幸幸才看见手机有未读的微信消息,是谢呈发来的。 谢呈:【反转】 谢呈:【没死】 短短四个字,高幸幸差点没喘过气来。 愣了好半天,她按住说话按钮,语气愤怒又颤抖:“你还我两百块钱!我下次、下次非得打死你!” 谢呈那边应该是深夜,并没有回消息。 高幸幸去厨房给自己煮面条。 她站在厨柜前,看着窗外蜿蜒的马路和河流。 突然一阵鼻酸。 没死...太好了。 ****** m国。 陆则言刚站起来走了十来分钟,现在身上棉麻制的衬衣已经湿透了。 他坐在轮椅里,呼吸不匀。 henry推着轮椅往屋里走:“待会儿瑞芝要来。” 陆则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他整理好的时候仲瑞芝已经来了,在他那片向日葵园子旁的亭子里。 henry把陆则言推过去,识趣的离开。 仲瑞芝视线在他腿上停留。 陆则言不动神色地扯了扯腿上的毯子。 仲瑞芝嘴角上拂:“我听说你要回国?” “快了。” 陆则言看着那片向日葵园子。前几日下了雨,本就成熟的向日葵已经没剩多少花瓣了。 仲瑞芝语气戏谑:“怎么?我这个未婚妻都不能知道你具体行程?” “抱歉。”陆则言转过头,眸色温和,“我哥那边稳定下来,我会尽快向外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 仲瑞芝眉心跳动了一下,她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只是一场交易,谈何抱歉呢? 仲瑞芝悠悠搅动手上的瓷勺,语气慢吞:“那位高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则言没想过仲瑞芝会问这个问题,他看了看她,又收回视线,语气清淡:“长得漂亮,性格也讨喜。” “那我呢?” “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人。” 仲瑞芝突然笑了,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片破损的园子:“送我几盘向日葵吧,我姥姥爱嗑。” “想要多少都可以。” “全部呢?” 陆则言再次侧头看她。 他神色不像刚才平淡了,眸子里透出清离。仲瑞芝知道,那是想要和她划清界限。 仲瑞芝忽然一笑:“则言,你很爱她吗?” 爱? 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只是年少一瞬的心动,自是谈不上情爱。 但是每次有点挨不下去的时候,想放弃的时候就会想起她。 想起就有孤注一掷继续下去的勇气。 在遇见她以前,他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身边演绎的一切。 他先天的优越条件,就是有陆谨行的试错。所有陆谨行走过的错路,他都规避。 久而久之,他变成顺从这个世界规则的人。 可是淮午的那段日子。 生动,有趣,挠人心。 那些突然涌出来的让他想要改变,想要反抗的情绪。 他知道,他失控了。 回来后,他努力回归原来的轨道。 可是他忘不了那天。 她说“陆则言,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她说“所以,没有下次了,你食言了”。 她的眼睛快要哭出来,可是她的嘴角是上扬的。 每每想起来,陆则言都有深深的罪恶感,感觉心脏被轻轻地拉扯。 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事,他都没有资格给出答案和承诺? 对比他所拥有的一切,显得那么讽刺。 那天后,心底最底层的欲望被挖了出来,被狠狠地剥开。 其实,他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 为了能想见谁就去见谁,为了能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为了面对所有问题,都能随心的给出答案。 所以“爱”这个字远远不能形容她。 她站在所有关卡的最终点。 却不是奖品。 像是指引,又像是自由的信仰。 仲瑞芝见他不说话,又问:“你这些年未曾打听过她的消息,她说不定......” 陆则言打断她:“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仲瑞芝细细品“只是看看”四个字。 然后开口:“其实现在也没人能制衡你了,不如我们凑合过得了。” 不等他说话,仲瑞芝抛出橄榄枝:“这样陆家和仲家都能更......” 陆则言再次打断她,他脸色不虞,连带着声音都清冷了几分:“勉勉强强的东西显得特别没意思。” 仲瑞芝不再说话。 她的试探就到此为止了。 陆则言最让人沉沦的就是他的温柔,特别是见过他的冷苛、凶戾和手腕之后。 比如现在,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是温和又真诚的看着她说:“瑞芝,找个真心爱你的,你值得。” 看吧!他没说拒绝!说她还能找个更好的,她是值得的。 可是见过他,好难再遇到更心动的人。 第十八章 每一天都有所期待 高幸幸回到淮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最后她爸爸高阳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在老朋友的公司。 做的是很简单的办公室文员工作。 早九晚五,从不加班,除了月末会稍微忙一点,其他时间基本没事干,日子枯燥又无趣。 她开始想,这样过一辈子也太漫长,太痛苦了。 最终,让她辞职的原因,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他是这家公司老板的儿子,比高幸幸大不了几岁,小时候他们也见过,她来这儿上班后,他就经常来找她约饭。 一开始,高幸幸还以为是因为她老爸的关系,所以被特殊照顾,后来公司的人开始传闲话,她才后知后觉。 实在懒得应付,也实在太不喜欢现在的工作,高幸幸辞了职。 正巧到了过年期间,也没法去找新工作,她便心安理得的在家闲着。 除夕晚上,一家人包了饺子,吃过晚饭后在家看春晚。 她爸妈熬不住,不到十点就回房睡觉了。 高幸幸窝在沙发上,在朋友群里,同学群里,家族群里,各处抢红包。 最后举着手机给祁乐炫耀:“祁乐,我今晚一共抢了363.51,厉害吧?” 祁乐眼神都没给一个,酸她:“到了发红包的年纪,还抢红包,也不害臊!” “我才多大?又没结婚,又没生孩子,什么发红包的年纪?” “是!还没工作!” 高幸幸“哼”了一声,换了个方向继续玩手机。 她打开微博,热搜榜上面大多都是跟新春,或者春晚相关的话题。 高幸幸翻了翻,突然手指一顿,注意到话题里面夹杂了一个流量明星尹菲菲的新闻。 她不是对这个流量明星尹菲菲感兴趣,而是对新闻里包含的字眼“陆氏集团”感兴趣。 她点进去。 里面的话题,留言都是这个尹菲菲的粉丝吹的彩虹屁。 从这些微末的消息中,她挑挑拣拣了解到,陆氏集团明年有意入驻国内市场,准备成立一家投行,还准备跟一家外资银行rs银行合作。 因为尹菲菲是rs银行的代言人,所以顺带拉了点“陆氏集团”的消息出来。 可是对高幸幸来说,这点消息远远不够,她打开各个网站搜索相关新闻。 她输入“陆氏集团投行”。 输入“陆氏集团rs银行”。 都没有再得到更多的消息。 高幸幸闭上眼睛,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点点消息也让她动容。 突然一件衣服落在她头上。 她抓下来,看见祁乐已经穿好外套,站在她面前。 “干嘛?” “放烟花。” 高幸幸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往门口跑,边跑边把羽绒服穿上。 祁乐关了电视才跟上。 祁乐开车,载着高幸幸到了一块废弃的空地,然后从车辆后备箱拿出很多烟花,有长的,有短的,有大的,有小的,有放地上的,有手持的。 祁乐把好几座圆桶型的烟花放地上,然后点着。 他们俩靠在车头上,仰头看着那片暗黑的天空炸出绚丽的烟花,带着浓厚的火药味。 高幸幸因为冷,把手放衣兜里。 她缩了缩脖子,有感而发:“好多年没放过烟花了,祁乐。” “嗯。” “还是小时候好,对未来的每一天都特别期待,看着烟花也特别开心。” 祁乐侧头看着高幸幸,然后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现在也可以期待每一天。” “现在不行了,老了,感觉已经能看见我八十岁的时候了。” 祁乐顺手拍了一下高幸幸脑袋:“傻冒。” 烟花很快放完,祁乐给高幸幸点了两只仙女棒。 她抿着唇,挥着仙女棒在面前画着圈。 祁乐突然叫她:“幸幸。” “嗯?” “跟哥说说,为什么不开心。” 高幸幸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哪有不开心?” “怎么没有?”祁乐叹了口气,呼出一串热气,“都快哭出来了。” “你少冤枉我......” 祁乐收回视线,望着远处:“玩了大半年了,找点喜欢的事做吧,才能对未来的每一天都有所期待。” “......”高幸幸看着手上的烟花棒渐渐熄灭。 好一会儿,她抬头:“哥,我想去玉和。” “玉和?” “嗯。” 高幸幸掏出手机,她刚才查相关新闻的时候看见rs银行正在招聘。 虽然没有很多的消息,但这是现在和他有关唯一的消息。 她想去。 她还是想去追青春的那道光,也或许,是道别。 高幸幸把手机举到祁乐面前,满脸得意:“rs银行,大公司,铁饭碗。” 祁乐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了看高幸幸突然生动的脸。 “去吧,想去就去。” 回去的路上,高幸幸趴在车窗上,看着四周炸开的烟花,听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觉得祁乐说的很对。 她好像做了这个决定后,便对明天有了期待。 车窗突然上升,高幸幸被吓了一大跳,连忙缩回车内。 “大过年的,你想谋杀亲妹妹吗?” “不冷吗?不臭吗?”祁乐没什么好气,随手从旁边掏出一个红包甩到高幸幸腿上。 高幸幸眼眸一亮,摸了摸厚度,瞬间喜笑颜开:“谢谢哥哥。” 第二天,高幸幸醒来,想着昨晚的决定,又有些茫然了。 虽说rs银行会和陆氏集团成立的投行合作,但新闻说这只是计划。 仔细想想,有点像画饼,根本没谱的事。 再说了,就算全部是真的,陆则言也不一定会回来呀,陆氏集团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而且,她还是要去rs银行。 这样想想,有点“围魏救赵”的意思。 事情的转机是在大年初八那天,高幸幸照常搜了一下相关新闻,这次居然多了更多消息。 陆氏集团总部很重视国内市场,这个投行基本可以确定会在下半年成立。 而rs银行是陆氏集团首选的合作伙伴。 困境突然明朗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陆则言会不会回来,但是这已经是她最靠近他的路了。 高幸幸立刻着手准备。 她现在需要一个在金融界非常有地位的人给她写推荐信,想破脑子,她打算去麻烦王教授。 晚上,王教授给她回了信息。 王教授:【有兴趣?】 王教授:【有兴趣可以把简历规整一下给我】 事情很顺利。 三月初,她收到回应,通过rs银行简历筛选,接下来就要面对银行内部考试。 她给程亦可打电话,语气异常兴奋。 “亦可,你还在玉和吗?” “嗯,怎么了?” “我辞职了,我也要来玉和,我们俩合租吧。” 程亦可没什么意见,表示现在住的是单人公寓,要合组的话只能她去找房子。 高幸幸应下,麻利收拾行李。 离开前,她看了一下那件躺在衣柜里好几年的黑色外套,上面早已没有沉香味,但是金丝线绣的“lu”还是那么清晰。 高幸幸去了玉和,开始和程亦可合租生活。 那些日子,她准备考试看书看得头昏脑胀,有种回到高中时代的感觉。 程亦可的工作也是加班加的厉害,基本都要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她回来就没精打采坐在沙发上,眼神涣散。 高幸幸拿了颗草莓塞她嘴里,打趣:“被资本主义摧残了?” 程亦可机械地嚼着草莓,眼尾下拉:“我真觉得我上司是故意针对我,为什么每天都守着我加班呢?” “针对你?看上去不像啊,上次不是还送你回来?不是还帮你搬家?” 高幸幸是视觉动物,对长得好看的人都会比较有好感,比如说程亦可的上司。 “就是这样才更可怕,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亦可吞吞吐吐,又理直气壮:“我...我害怕呀。” 高幸幸砸砸嘴巴,掏出手机扯开话题:“打两把游戏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哦。”程亦可掏出手机,“等一下,我回一下消息。” 高幸幸等了一会儿,见程亦可还在回消息,没忍住瞥了一眼她手机屏幕。 又是那个网聊对象。 去年五月份还来找自己,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删了qq。 这才一年不到,又联系上了。 甚至知道人家现在没女朋友,聊得更起劲儿了。 高幸幸想了想:“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和他聊?” 程亦可很可爱的偏了一下头,满脸困惑盯着她。 “你不是说他也在玉和吗?要不你们见一面吧。” 高幸幸觉得,或许见一面你就死心了。 程亦可很认真的想了想:“可是我最近很忙,都要...加班。” 高幸幸:“......” 随便你吧,不管了! 高幸幸往房间走:“你弄好了叫我,顺便把你同事叫上啊,小屁孩游戏打得不错。” 每天唯一自由的时间,好像就是打游戏的时间。 其它时间,好像都是在融入这个社会,努力成为一个“大人”。 陆氏集团在国内的投行公司是五月初成立的,比新闻上说的还要早一些。 高幸幸是五月底考试,六月中旬进入rs银行的。 她入职的部门是对外业务部门,部门现在有五个业务组。 她入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选一个老大。 按和她同批次进入公司的新员工的话来说,选对了就是璀璨的未来,选错了就是“离职预定”。 高幸幸没了解过,随意选了一个颜值高点的老大,张经理。 大家都叫他老张,其实他才三十多岁。 没想到选他的人员超了。 照规矩,就是老张反选。 高幸幸考试成绩本来就不在前茅,成为最后待选的二人之一。 本来高幸幸觉得没什么,她觉得跟谁都一样。 不过听说被刷下去的人会自动归到部门外号“老魔头”的门下,她立刻重视了起来。 高幸幸临时掏手机搜了相关时事,就怕被问题难住然后被刷下去。 结果老张只是问了她和另一个待选员工的名字,就选了她。 后来,高幸幸和老张熟悉之后,问过他原因。 老张说,那个人姓“温”,而她姓“高”,觉得她吉利。 也是因此,给她赐名“小高”。 高幸幸入职后,趁吃饭时间跟组上老员工打听陆氏集团的事。 高幸幸:“我听说,我们行是不是要和陆氏集团合作啊?” “你是不是看八卦新闻了?” 高幸幸扯着嘴角点头。 “都是噱头,八字都没一撇。” 噱头... 八字都没一撇... “这么大块的香饽饽,哪个行不想争一争?”老员工放低音量,“行里自己搞得小把戏而已。” 高幸幸听了这话,中午饭都没吃下去。 合着,她这小半年付出的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十九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虽然一开始来这儿是为了陆则言,但高幸幸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份工作比以前那份有趣不少。 七月初,玉和连续下了好几天大雨。 有天午休后他们组上的人被老张召集召开紧急会议。 老张.平时并不严肃,还能和他们开开小玩笑。 此刻站在会议室最前端,双手撑在桌上,蹙着眉头:“这个项目关系我的前程,也关系你们的前程,我提前打招呼,谁要是出了差错,公司肯定不留人。” 什么项目? 这么严重? 紧张的气氛下,还是组里平时最活跃的一个前辈开了口:“老张,什么项目?” 老张:“下周在省艺术馆的拍卖会听说了吗?” 省艺术馆的拍卖会? 这哪能没听说? 作为金融机构,这些时事新闻可不能放过。 老张继续说:“这个项目对方决定和我们行合作,在我争取下,现在由我们组负责。” “老张,拍卖会这种项目,做做资金监管,风险评估什么的,我们接的也不少,怎么就...突然这么大的阵仗?” “你们知道这个拍卖会背后是谁举办的吗?” “谁?” “陆氏集团。” 刚午睡后的高幸幸手撑着脸,还有些没精打采,听到“陆氏集团”四个字,手一滑,差点磕到下巴。 陆氏集团? 她立马举手。 老张视线转到她身上:“小高?” 高幸幸伸了伸脖子:“哪个陆氏集团?” “北m华侨四大家族之首,行里前段时间放出那么多消息,你们不知道吗?拿手机自己查一查。”见大家都掏出手机,老张用笔点了点桌面,“会议结束再查。” 真的...是陆氏集团。 本来以为已经没希望了,现在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张降低了些语调:“内部消息,陆氏集团前期接触过多家银行,临近了,突然找了我们行。” “所以,他们有意和我们行合作?” “你说呢?” 这反问句等于肯定句。 会议室内,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老张拍了拍桌面,用笔指了指大伙儿:“从今天起,除了跟进以前的项目之外,所有人,随时待命,好好把这单给我做好了,到时候...好处少不了大家。” “是。”大伙儿附和。 老张指了指高幸幸那边:“你们三个新入职的,给我打起精神,这单做成了,还管什么转正考核?明白吗?” “是是是!” 叶子和凌福立马点头应和。 只有高幸幸像是魂魄离窍似的,还在发呆。 “小高?”老张叫她,“高兴傻了?” 高幸幸回过神,痴痴点头:“有点儿。” 似乎没想到她就这样应了,老张讪笑了两声:“你们三个新入职的留下,其他的先出去。” 待组上几个老油条出去后,老张给他们三个安排任务。 “你们三个,负责拍卖会嘉宾资金审核,这里一定不能出错,知道吗?” “知道知道。” “用点心。”老张走之前还不忘语重心长的提醒。 高幸幸呼出一口气,心跳的极快。 沉溺片刻,她反应过来,陆氏集团在国内成立的投行公司好像和陆则言并没有直接关系,他不一定会负责此事,就算负责此事也不一定会回来。 就算回来。 六年了,也不一定能记得她。 毕竟她自己都把高中好多同学的名字忘了。 不过,事情好像正按着她所期待的方向走。 希望千万不要走岔路啊。 叶子看高幸幸发呆,碰了一下她肩膀:“走啦,出去了,发什么呆?” 凌福也笑她:“是不是中午没睡醒?” 叶子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儿,是玉和本地人,今年刚毕业,比高幸幸小一岁。 凌福是北方人,长相板正,标准的北方大汉,他和高幸幸年纪差不多,也是金融专业。 高幸幸这才抱着笔记本站起身。 她坐到工位上,撑着脸发呆,直到收到拍卖会嘉宾名单才回过神。 她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先把正事做了要紧。 时间紧,任务重,高幸幸连续加了好几天班,才把手上负责的嘉宾资料审核完。 叶子平时做事就慢吞吞,速度落下不少。 凌福和高幸幸只好帮着她做。 就这样,紧赶慢赶,把任务完成。 拍卖会头一天,他们三个在老张的带领下入住了省艺术馆旁边的豪华酒店。 高幸幸和叶子住同一间房。 叶子躺在床上忍不住感叹:“都说陆氏集团壕,这是真的壕啊,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幸幸,你住过吗?” 高幸幸想起去北都参加化学竞赛的那个雨夜,那个酒店比现在这个更壕。 叶子翻了个身:“你说这个项目成了,我们真能不考核直接转正吗?” “老张不是风评很好吗?他说能...应该能。”高幸幸刚洗完澡,擦着头上的头发,坐过去,“你今天下午和老张去了拍卖会场地,见着负责人了吗?” “见着了。” “长得帅吗?”高幸幸满眼期待。 “还挺帅。”叶子点头。 真是陆则言? 叶子顿了顿,又说:“就是有点老了,大概四十来岁。” 那看来并不是陆则言。 高幸幸几秒之内情绪像是坐了过山车。她沉了口气,跑去洗手间把头发吹干。 第二天一早,闹钟准时响。 高幸幸起来,洗漱之后把叶子叫醒。 叶子去洗手间洗漱,高幸幸才开始换衣服。 这是银行内部制服。白色短袖衬衣,外面是修身蓝黑色马甲,下身是蓝黑色包臀短裙,脚上配黑色小高跟单鞋。 这制服本就设计的凸显女性身材。 高幸幸穿上衬衣,胸部位置有些紧,她提前缝了一个暗扣才不至于崩开,套上西装布料的马甲,马甲第一颗扣子收于胸部以下,把她整个腰身勾显出来。 她腰.臀比也是极其好看,穿上包臀裙,臀部浑圆,小腹平坦,下面两条长腿更是吸睛。 叶子走出来,嘴里发出“啧啧”声。 “幸幸,你身材也太好了吧。”叶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腰,“你这身材怎么长成这样的?” “这衣服有点小。”高幸幸理了理上衣,又拉了拉裙摆,“裙子也短。” 他们业务部本来是不配制服的,因为这场拍卖会临时从其他部门借来的制服。 “也还好,别做大幅度动作就行,就是看上去...”叶子耸了耸肩膀,“太火辣了。” 高幸幸本来是齐肩短发,可是今天要求必须盘发。 叶子帮她弄了好些隐形发卡,忍不住抱怨:“你这头发,真是今天最大的工程。” “我其实超级想留长发。” 叶子笑眯眯打趣:“你不会是什么失恋,或者为了男人什么的,然后剪了短发吧?” “哪有那么狗血?我是右肩有习惯性脱臼,没办法打理,我可喜欢你们这种长发了。” “难怪看你做什么都用左手。”叶子帮她把齐刘海三七分,然后用发胶抹平,“好了。” 高幸幸平时是齐刘海,现在露出额头,五官更显得精致。 看着镜子里的高幸幸,叶子没忍住:“你可真好看,跟个整容模板似的,像你这样的应该不会受爱情的苦吧?” “我倒是想受爱情的苦,别人没给我机会。” 叶子一脸惊讶:“还有男人能拒绝你?” “都是小时候的事儿。” 叶子砸砸嘴巴:“他现在可后悔吧?” “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不过他能活着就行。” 高幸幸的“他能活着就行”是真的这样希望,但是听在叶子耳中就是“那人怎么还活着”。 高幸幸和叶子准备好,就下楼到酒店大厅跟老张和凌福汇合。 老张看了看时间,撇嘴道:“我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就没见过陆氏这样财大气粗的,还派司机来接我们。” 高幸幸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出门后心脏就一直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跳动,总有预感今天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 投行那边派的车很快就来了,十几分钟后他们车辆驶入省艺术馆。 高幸幸正在车上和大家对接今天的流程和注意事项,突然身边的车窗被拍的“啪啪”作响。 她吓了一大跳。 扶着小心脏:“这些什么人?” “尹菲菲的粉丝。”老张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翻着手上的文件,“估计以为车里坐的是尹菲菲。” 高幸幸这才想起,尹菲菲今天也会来,不过不是她负责的那一趴。 她张望了一下,看见外面围了好多年轻男女,穿着统一款式的应援服,举着灯牌和横幅。 车辆在保安的维护下进了场地。 高幸幸和叶子到了接待处,她们摆开电脑,整理信息。 大概十点多,陆续有人进场。 按照计划,高幸幸和叶子必须在这里盯到十二点才可以进场。 可是,流程表上面,投行负责人演讲,是十一点四十五,总时长十五分钟。 她还是莫名的想去看看。 十一点四十分,高幸幸有些坐立难安。 “请问,可以找个人引我进去吗?”说话的是姗姗来迟的尹菲菲。 她穿着银色吊带开叉长裙,手里拽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亮片小包,脚上一双九厘米小细跟凉鞋。 她全身都好白,跟开了滤镜似的,脸上带着大大的墨镜,遮了半张脸。 高幸幸第一次见到明星,还是以美貌著称的流量大明星。 美貌真的太令人惊讶了。 “要个女生陪我。”尹菲菲声音也好听。 高幸幸回过神,马上站起身示意:“尹小姐,我带您进去。” “那就麻烦你了。” 高幸幸迎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带着尹菲菲穿过玻璃折光的走廊,走向活动大厅。 这个时间,正是投行负责人在台上讲话。 还未见人,只听声音,高幸幸就分辨出来,这人不是陆则言。 她心瞬间沉了下去,有种被狠狠碾碎的感觉。 可能是,给了太多期望。 所以真的到了答案揭晓的这一刻,失望感重重向她袭来。 高幸幸压下心里的不快,带着尹菲菲进入现场,引导她往里走。 再往里就是贵宾席了,她不能去,于是小声道:“尹小姐,您的位置第一排第八个。” “谢谢。” 完成任务,高幸幸往场外走。 突然进来几个身着旗袍的司仪小姐,高幸幸连忙靠在墙边给她们让路。 趁这个时机,她顺势往台上看去。 台上明亮,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演讲。 他侃侃而谈,身上打了好几束光。 突然,他身上出现一个婀娜的女士剪影。 高幸幸看过去,是尹菲菲,她正挡了一束射灯。 因这缘故,场内人都注意到她。她有些不好意思,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捂住胸口,微微弯腰走过去。 一个男人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台上的人立刻放下话筒。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挑,直直迎上尹菲菲。 他比尹菲菲高了一个头,微微颔首,儒雅地对她伸手。 然后牵着尹菲菲落座。 台上的男人演讲继续,他依旧激昂,似乎刚才那个小插曲并不存在。 高幸幸眼睫颤了颤,她左手不自觉抓着背后的墙布,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那个人是陆则言? 第二十章 温柔得要把人溺死 此时此刻,周围像是被按了静音键。 所有的人都笼罩在阴暗里。 高幸幸贴着墙无意识的往前挪,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小心翼翼,又满怀憧憬。 终于,她站在了能看见他的位置。 他头发比以前短了很多,露出凌厉的脸部轮廓。 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 看上去比以前硬朗成熟了。 却还是她脑海里矜贵从容的样子。 他手指如玉雕,挡于唇前,侧头凑近尹菲菲耳侧,低声说着什么。 他的唇角有微微弧度。 他们离得很近,他们是亲密的。 高幸幸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后缓缓地,涌上一丝酸楚。 原本以为,再次见到他,会高兴得不成样子。 可是现在他就在离她十几米的地方,她还是感觉那么遥不可及。 她就那么呆呆的站着,直到衣兜里的手机震动。 高幸幸压下心里那股酸楚滋味,立马往厅外走,然后接起电话。 “幸幸,拍卖会快开始了,你在哪儿呢?”叶子声音听上去有些急。 高幸幸往办公室的方向去:“我马上来。” 她跑着过去的。 不全是因为时间急,还莫名的想要离他远一点。 原来离得近,还是够不着的感觉才更难受。 高幸幸和叶子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对整个拍卖活动进行数据记录。 任务简单,所以交给她们两个女生。 叶子撑着脸,笑眼弯弯感叹:“以前在电视上看见尹菲菲还不觉得她有这么美,镜头真把她照丑了。” 高幸幸脑袋里浮现陆则言和她亲密交谈的画面,发气地敲打键盘。 然后侧头:“叶子,如果尹菲菲是10分的话,你觉得我有多少分?” “?” “你别打友情分,就客观说。” 叶子狐疑的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好几圈:“8分?” 8分? 高幸幸摸了摸下巴,觉得8分也还可以。 叶子凑近:“不过你身材比她好,她太瘦了。” 高幸幸抿了抿唇,无比认真的按住叶子肩膀:“下次,我好好打扮一下,你重新给我打个分。” “......”叶子稍愣,然后没忍住笑出声,“你跟个明星较什么劲儿?” 是啊。 跟个明星较什么劲儿? 拍卖会举行到后半场,尹菲菲的物品进行拍卖,是一串玉石珠子。 场内立马好几个叫价的。 起拍价五十万,几轮下来,直接被叫到了三百五十万。 “四百万。” 高幸幸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敲打键盘的手指一僵,抬眼往监控上面看去。 是陆则言。 整场拍卖会到目前为止,他这是第一次叫价。 实时监控镜头给到他,连带着坐在他旁边的尹菲菲。 镜头里,尹菲菲笑意盎然的看了他一眼。 看见这一幕,高幸幸脑袋中莫名其妙的生出“郎才女貌”、“檀郎谢女”、“天生一对”等成语。 “呸呸呸!”高幸幸气得咬牙。 叶子看着她:“你怎么了?” “生气!” “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 高幸幸拍了一下桌面:“没资格生气就不能生气了?我偏要生气!” 叶子刚想说什么,耳机里又传来叫价的声音。 “八百万。” 这叫价可是质的飞跃。 台上拍卖师拿着拍卖锤:“八百万一次。” 现场安静。 “八百万二次。” 接着,拍卖锤落下,伴随着拍卖师的声音:“八百万三次。成交!”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酸里酸气:“不是都说为博红颜一笑,不啬千金吗?” 看来陆则言不行呀! 叶子应了声:“就这珠子八百万可以了,还想一千万呢?” 高幸幸撇了撇嘴巴。 她把数据记录登记好,趁空想了想。 陆则言就出价400万,这说明什么?说明尹菲菲在他心里只值400万? 400万对平常人来说可不得了,可是对他来说,那就是九牛一毛。 那是不是代表尹菲菲...也并不重要啊? 她是他朋友?还是女朋友? 高幸幸拉跨着小脸,用额头撞桌子。 叶子在一旁,觉得高幸幸像吃错药了。 拍卖会很快结束。 高幸幸想,要不要去找陆则言打个招呼? 经过几个小时的心理过程,她现在心都有些麻木了。 只觉得不打招呼,不说句话,似乎有点亏了。 她可是背了好几个月的书,感觉把一辈子的努力劲儿都用完了才进入rs银行的。 可是现在,他身边有一个女孩儿,确实不适合贸然去找他。 高幸幸纠结了一会儿,再抬头,监控里嘉宾已经退场了。 整场拍卖会,陆则言只叫过一次价,根本没有拍下任何物品,所以他现在肯定不会留下处理后续,应该已经离开了。 高幸幸咬咬唇,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觉得好笑。 人家远在天边的时候,一点苗头都不放过的想靠近。 人家现在回来了,才发现连打个招呼都得思三想四。 “呜——呜——呜——”衣兜里的手机作响。 高幸幸急忙关了水,擦干手。 是老张打来的。 “小高,马上来交易室。” 说完,老张就挂断了电话。 高幸幸急忙往交易室跑。 她感觉脚后跟疼得厉害,低头一看,才发现已经磨破了皮。 不敢耽搁,她一拐一拐地跑去交易室。 交易室大概三十来平,站了好几个男人,看上去还挺严肃。 高幸幸注意到右侧皮质沙发上坐了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 这个男人她有印象,就是最后花800万拍下尹菲菲珠子的男人。 叶子捧着平板电脑跑到高幸幸面前,凑近她耳朵:“快查查这人的资料。” 高幸幸瞥了一眼微胖男人,急忙接过电脑开始查。 微胖男人坐在旁边,语气强硬:“我对你们的态度很不满。” 旁边有穿制服的人赔礼道歉:“先生,很抱歉,我们会尽快查清,请您稍等。” 高幸幸余光看见老张正被刚开始在台上演讲的男人拉在角落讲话,看样子情况很不妙。 高幸幸根据座位号,签到记录,加上前期审核记录,发现这个微胖男人根本不是资料库对应的嘉宾。 她反复核对了两次。 确定,那个位置的嘉宾今天并没有签到记录,说明没有来。 高幸幸走过去,礼貌询问:“先生,请问您贵姓?” “陈,陈宇。” 高幸幸再次搜索资料库。 “抱歉,您不在嘉宾名单里。” 微胖男人瞬间站起身,厉声道:“什么叫我不在嘉宾名单?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儿的?居然能犯这么大的纰漏?” 高幸幸对自己谜之自信,大声道:“不好意思,先生,您确实不在嘉宾名单里,请配合我们调查!” 微胖男人倏然睁大双目,伸手抢夺高幸幸手上的电脑:“你.他.妈会不会查?” 高幸幸被吓了一跳,不过手指死死扣着电脑不放手。 男人用力一扯,穿着高跟鞋的高幸幸重心不稳,便扑了下去。随即又被那个男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高幸幸受力,直接撞到墙边的展示柜。 她顺势坐到地上,屁股跟开花似的疼,不过更疼的是她的右手臂,被撞那么一下,现在完全不能动了。 应该是脱臼了。 “保安——保安——” 不知谁叫了一声,门口几个保安同时冲进交易室。 “啪——”的一声,高幸幸的电脑被微胖男人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两个保安及时把微胖男人按在地上,控制住。 还有几个看上去身份不简单的男人被保安引着往外走。 现场一片混乱。 高幸幸薄唇微张,脑门冒出一层细汗,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听见耳边有东西掉落的声音,缓缓回头。 只见悬挂的黑褐色展示柜摇晃两下,直接坠了下来。 高幸幸迅速往旁边挪动,还是晚了一步,展示柜压在她小腿的位置。 出门没看日子,真是要命了。 老张跑过来,急忙搬开她腿上的展示柜:“小高!你没事吧?” 高幸幸疼得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偏偏叶子还想扶起她。 她艰难开口:“别...别动我...疼。” 老张:“楼下有医疗保障点,叶子,快去找医生!” “哦哦哦!”叶子急忙往外面跑去。 高幸幸感觉小腿骨膨胀的疼,疼得她小脸扭曲,大口大口喘气。 “坚持啊,小高!坚持啊!” “回去我给你记一大功。” “直接转正啊,你要坚持啊!” “......” 高幸幸无奈闭上眼睛,觉得好像念经啊,她现在不想转正,她只想叫老张闭嘴。 两分钟后,微胖男人被带走。 高幸幸睁开眼睛,交易室已经没人了,映入眼眶的是四分五裂的平板电脑碎块,还有被掀了角的地毯。 疼痛缓解了一些,高幸幸指着地上:“这可不管我的事,我已经尽力保护公家财产了,不能扣我工资哈。” 老张看她还能开玩笑,松了口气:“我自己掏腰包送你一个。” “倒不用送,别扣钱就行。” “年纪轻轻,掉钱眼子里了。” “那上班不为了赚钱,难道为了做慈善吗?” “别贫了。”老张问,“腿能动吗?” “没刚才疼了,你扶我一把。”高幸幸提醒,“我右臂,应该是脱臼了。” “你小心啊,我慢慢扶你啊。” 在老张的帮助下,高幸幸微微站起身。 忽地,门口冲进来一人。 高幸幸最先看见一双黑色皮鞋,然后是修长的双腿,板正的身姿,最后才是那张精致得犯规的脸。 陆则言穿着整套黑色西装,细看上面有玫瑰花暗纹。 两人视线交汇。 高幸幸第一次,在他眼眸里看到了一丝慌张。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的话。 她想也没想,本能地坐回地上,嘴里嘟囔:“动不了...动不了...” “小高啊,你再忍忍。”老张安抚。 高幸幸觉得有些狼狈,不敢看陆则言。 不过她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 在确定陆则言蹲在她旁边的时候,她还是不争气,抬眼看他。 陆则言眉头蹙着,视线定定的看着她。 他眼睛像是温了一泉水,温柔得要把人溺死。 在这一刻,高幸幸感觉被陆则言的气息包裹,突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鼻头发酸。 陆则言长长的扇羽轻颤,视线从她脸上逐渐下移,他打量她全身。 高幸幸看见他喉结上下滑动。 陆则言抬手解开身上的外套,把外套围在她腰上,用袖子在她腰后打了一个结。 他做这动作时,微微欺身,侧脸在她耳畔,双臂把她环在身前。 高幸幸能看到他黑色衬衣包裹下健硕的手臂肌肉线条,能听到他有些混乱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 她的下巴似有若无地扫着他的肩,莫名的觉得滚烫。 她收回视线,小脸撇向一边。 卧槽! 难不成走光了? 这也...太丢人了吧。 第二十一章 高小姐VS陆先生 明明离得这么近,高幸幸耳根都红了。虽然她也说不清是因为两人终于有了交集而激动,还是因为太过亲密的距离。 反观,陆则言脸上却全是坦荡。 高幸幸盈盈的腰身感觉一紧,才回过神来。 距离拉开,陆则言视线停在她右臂上。 “又脱臼了吗?” 又? 又!!! 高幸幸抬头,眼眸亮起来。 他没忘记自己。 高幸幸小嘴轻启,刚要说话。 “对对对,脱臼了。”老张声音窜入,带着领导的关怀,“小高,你还是先别起来了,等医生来了再说。” 有没有人可以把老张带走? “你......”怎么在这儿。 高幸幸才吐出一个字。 “幸幸,医生来了。”叶子冲进来,大叫。 高幸幸:“......” 一个年轻男医生跟着走进来,提了个铁皮医疗箱,蹲下身给高幸幸检查。 老张站在旁边躬着身子:“快快快,压到小腿了,快看断了没。” 断...断了没...... 高幸幸仔细在脑子里想了三秒钟,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老张才对。 医生抬手,检查她的小腿骨。 陆则言的外套很大,高幸幸露出的小腿更显得白皙细长,线条好看。 她小腿肚子中间有一条横着的破皮痕迹,没流血,从皮下微微蔓延出一点青紫。 高幸幸疼得“嘶”了一声。 她小脸因为疼痛还皱着,却突然感觉左肩一热。 是陆则言的掌心。 像是安抚。 可是他没看她。 他蹙着眉,视线在她的腿上,因为医生的检查动作眼睫轻颤。 “没事儿,骨头没问题。” 陆则言:“需要进一步检查确认吗?” “......”医生用一种‘你在质疑我的专业’,又或者是‘哪儿来的事儿妈’的眼神看他,那眼神不太好,可是对上陆则言,莫名又收敛,轻声解释,“小腿部的骨质韧性比较高,我刚才仔细检查过了,很确定,你不用担心。” 高幸幸抿了抿唇。 连...医生...都看出来...他担心我了! “麻烦你了。”陆则言点头,随即看着她的右臂,“她右臂脱臼了。” “这个要去医院拍片,看是直接复位,还是手术复位。” 高幸幸:“是习惯性脱臼,您直接帮我复位就好。” 医生还未开口, 陆则言语气坚定:“去医院。” 老张也说:“小高,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再说。” 高幸幸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去医院小题大做了,她想拒绝。 陆则言:“我送你去。” “行。”她回答得很快,没有半刻迟疑,答案像是印在她自然反应里。 下一秒,高幸幸看见陆则言起身凑近,然后感觉身体腾空,她下意识惊呼一声。 陆则言把她拦腰抱了起来,不顾老张和叶子惊掉下巴的表情,快步往外走。 叶子看着老张:“他们是认识的吧?” 老张:“应该是。” 叶子:“那我们要跟去吗?” 老张默了片刻:“先处理这边的事儿吧,你稍晚再给小高打电话。” 后知后觉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老张叹了口气:“大饼没吃着,看来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 高幸幸眨巴眼睛,看着陆则言近在咫尺,凌厉的下颌线和上下滑动的喉结。 他只着衬衣,她能感觉他胸膛的温热和起伏。 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太浓了。 高幸幸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这情景,比做梦还玄幻。 可是陆则言的手揽在她腰上,大腿上,是烫的,灼人心的。 高幸幸有些发懵。 就这样懵逼的被他小心翼翼地塞进车里。 高幸幸这时候,还不忘指了一下安全带,眼眸明媚:“麻烦你了。” 陆则言看了她一眼,帮她系上安全带。 车辆驶出省艺术馆,陆则言挂了个蓝牙耳机,打电话。 是在问医院,问哪家医院对骨科方面比较专业。 待他挂了电话,高幸幸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则言侧头,吐出两个字:“今天。” “哦。” 车里空调很凉爽,有微微海盐的味道。 高幸幸左手扣着腰上的黑色外套。 她低着头:“你这次回来多久?” “不确定。” “是工作上的事儿吗?” “不算。” 高幸幸抬眸:“那你回来干什么?” 这一下把陆则言问着了。 高幸幸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过了,嘴角弯了弯,忙说:“我问题好像有点多了,就好久没见你了,叙叙旧。” 陆则言稍稍侧头,看了她一眼。 极其平静的说:“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 “我都能回答你。” 高幸幸小心脏扑通一跳,侧头看他。 他眉眼生的及其好看,下午的阳光给他眼睫添了一层光。 她细细品他的话。 感觉有一丝丝暧昧。 她联想着陆则言刚才对她的所有行为,好像超过界线了。 最后,她得出结论。 要不,就是陆则言眼睛突然好了,对她“一见钟情”了。 要不就是她太“普信女”了,人家对她就是单纯的同校情谊,举手之劳。 这两个想法都莫名的有些极端,可是高幸幸又没有折中的想法。 车辆很快到了医院停车场。 陆则言解开安全带,问她:“你能自己走吗?” “当然不能。”高幸幸抬了抬眼皮,脸不红心不跳强调,“你不知道,腿受伤特别疼的。” 他当然知道。 陆则言没说什么,先下了车。 趁机,高幸幸用左手迅速翻衣兜。 除了手机,什么都没翻到。 看来是没法故意遗漏什么东西,创造第二次见面机会了。 高幸幸脑子里还充满了各种奇葩的想法,身侧的车门突然被拉开。 然后,她看见陆则言推了一个轮椅。 高幸幸:“......” 她左手按了一下安全带扣,安全带迅速弹回,直接扫过她的脸。 又痛又麻,高幸幸眼睛一闭,直接皱了眉。 按照以往,她得骂一句“破安全带”。 可是现在,她想,陆则言会不会觉得这些年不见,自己脑子不行了吧。 高幸幸感觉陆则言靠近。 她睁开眼,用手阻挡:“我自己来。” 然后,她左手撑着车框,下车,坐上轮椅。 陆则言这才把她往电梯口推。 那里站了两个护士。 应该是私人医院,应该是提前安排了。 没做任何登记,高幸幸就被直接送去拍片检查,连带着她已经确认无事的腿一同做了检查。 最后,医生给她做了复位。在她拒绝下,还是强制给她戴了护具。 整个过程有些久,所以医生把门帘拉开时,她看见陆则言还在,心里居然特别满。 因为在她潜意识里,他就是自己眨一下眼就会不见的人。 可是下一刻,她的心瞬间沉入海底。 她看见走廊上的陆则言,手腕被尹菲菲抓着,很亲昵撒娇的摇了摇。 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陆则言侧头看了过来。 对上视线的那一秒,高幸幸撇过头去。 欢心雀跃的心情止于此刻。 刚才的一切,激动得她把尹菲菲忘了。 回想今天的相遇,他好像就是跟尹菲菲一起的。 而她,只是个意外。 他意外的遇见了曾经有点交情的小学妹,然后慷慨的帮了她一把。 仅此而已。 一双亮片高跟鞋映入眼眶,不用看高幸幸也知道是尹菲菲。 “给我介绍下呗。”尹菲菲声音轻快灵动。 陆则言还没说话。 高幸幸抬头,帮他澄清:“尹小姐别误会,我们只是,校友。” “我记得你,上午入场的时候,就是你为我引了路。” 高幸幸笑,谢谢你记得我。 尹菲菲手肘撞了一下陆则言,娇俏极了:“介绍!” 呵呵呵,还打情骂俏来了? 或者宣誓主权? 陆则言还困在“校友”两个字里,抿了下唇:“高小姐。” 高...高小姐? 哦哦哦,果然突然划清界限了! “高小姐?”尹菲菲眼睛瞪圆,似是不敢相信,弯腰打量高幸幸,嘴里嘀咕,“你是高小姐?” “......”高幸幸懵逼,这叫人怎么回答。 “菲菲。”陆则言叫她。 尹菲菲这才支起身子:“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激动。” 高幸幸垂眸。 一个菲菲。 一个高小姐。 还真是让她立刻没有任何遐想空间。 尹菲菲看着陆则言,语气亲昵:“那事就拜托你了,我晚上还要赶飞机,就先走了。” “嗯。” 尹菲菲回头,笑着看高幸幸:“高小姐,下次见了。” 下次? 哦,最好不要有下次! 尹菲菲走后,陆则言视线扫过她的腿:“怎么没包扎?” 医生解释:“不用包扎,骨头没问题,也没流血,您放心,我已经......” 陆则言轻声打断:“脚后跟。” 高幸幸和医生同时低头看过去。 高幸幸蹙眉,就是普通的被鞋子磨破皮,还用包扎? 医生显然和高幸幸一个想法,不过碍于陆则言的眼神,又给她涂了点药。 对上陆则言的视线,医生解释:“天气太热,不包扎能好得更快。” 陆则言这才神色放松。 高幸幸觉得陆则言变了。 她第一次看见他眼里的不容拒绝和冷冽的压迫感。 配上他的脸,也不算违和。 却让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送你回家。” “不用。”高幸幸拒绝,“我自己能行。” 不等他说话,高幸幸下床穿上一次性拖鞋,站的稳稳当当:“已经不痛了。” 说完,她就往门外走。 陆则言跟在她身后,看她走出医院,然后招手打了辆车。 她坐上车,还回头笑着和他挥手再见:“陆先生,今天谢谢您,再见。” 陆则言一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在空中摇了摇回应她,但神色不太好。 他回到车库,没发动车,而是点了支烟。 他脑海萦绕着她刚才在车里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回来?” 陆则言看着地下室暗沉的灯光,神色收敛。 他只是想回来看看她。 但是当时却莫名的没说出口,在见到她的时候,答案好像变了。 对比自己的答案,陆则言更纠结她口中“校友”两个字。 理应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对“校友”二字明显有点...不甘心。 陆则言在心里又拟了几个关系词。 朋友... 知己... 故人... 都不满意! 第二十二章 世界那么多黑 夜幕早已经降临,高幸幸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逐渐后退的绿化带,眼神有些呆。 很快,她被手机震动拉回了思绪。 是叶子打来的。 叶子关心她的伤势:“幸幸,你手怎么样了?” “没事。” “那就好,老张问你要不要在家休息几天。” “不用。”高幸幸拒绝,然后问,“今天拍卖会的事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叶子声音立刻小了,像是用嘘声在说话:“那人是尹菲菲私生粉,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那我们会有责任吗?” “应该没有吧,算安保公司那边的责任吧,不过我刚才走的时候,老张被叫回公司了,我也不敢问。” “那明天再问。” “幸幸,你真不用请假吗?” “不用,多大点事儿啊。” 高幸幸挂了电话,再次没精打采地靠在车窗上。 闲下来,容易想些有的没的。 还不如上班。 高幸幸回到家,打开空调,然后把右肩上的护具取了下来。 右肩还是疼,她没法反手去解身上捆着的外套。 只能扭动身子,把它从腿上滑下去。 看着堆在地上的黑色外套,她皱眉。 要还吗? 然后又想到,她好像连陆则言联系方式都没留,怎么还? 高幸幸点了个外卖,然后简单洗了个澡。 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程亦可正好回来。 “亦可,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程亦可换鞋:“?” “脱臼了。”高幸幸指了指右肩,“帮我吹个头发呗。” 程亦可把包挂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今天遇见个神经病。” 程亦可太累了,也没再多问,只让她平时多注意一点,然后进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帮她吹头发。 头发吹到一半,高幸幸看见桌上的手机振动,摆了一下手示意。 程亦可立马关了吹风机。 高幸幸摸过手机一看,来电号码:xxx66667777。 一看就是虚拟号码。 高幸幸嘟囔:“现在骗子都这么不讲究了?” 高幸幸放下手机,吹风机声音再次响起。 帮她吹完头发,程亦可便去洗澡。 高幸幸一边吃外卖,一边想着今天和陆则言相遇的整个过程。 他还是温柔的。 但不止是对她。 至少对尹菲菲也是。 高幸幸嘴角有些讥笑,她觉得自己好傻,居然在跟尹菲菲比较在陆则言那里的待遇。 她根本连个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高幸幸快速整理心情,把肚子填饱。 然后看着窝在沙发一旁的黑色外套。 扯过来,翻开衣领后边,金丝线绣了一个“lu”。 看上去很贵,不能扔! 第二天,高幸幸到公司,刚放下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手机。 是她、叶子、凌福三人在微信里建立的私人小群。 凌福:【楼梯间,开会】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小秘密。 高幸幸走到楼梯间,又往下走了两层,才到他们的秘密基地。 凌福和叶子正在抽烟,听见她脚步声侧身往上看,看见她身影后立马把烟灭了,然后招手示意她快来。 凌福双手在空中挥舞,搅灭烟味,尽管没什么用。 叶子:“幸幸,我听说我们三惨了。” 凌福扬眉:“要被辞退。” 辞退? 高幸幸抬眼想了一下,蹙眉:“昨天那事儿?” 见叶子点头,高幸幸不明白了:“关我们什么事儿?你昨天不是还说是安保公司的责任吗?” 叶子双手抱肘,忿忿不平:“是安保公司的责任!但是行里只看结果,结果就是拍卖会上那串珠子流拍了。” 所以作为主办方的投行不满,连带着跟rs银行的合作吹了? “我去,这算是无妄之灾?”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 凌福:“可不是?我肯定不接受这个结果,竟然拿我们新入职的开刀!” 叶子:“我也不接受,我们工作没有犯实质性错误。” “我们为这个拍卖会加班加成什么样儿了?真没人性!”凌福说,“如果真因这事儿辞退我,我就去劳动局告它!” 叶子附和:“我跟你一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想好了后续,语气越说越愤激。 “等会儿。”高幸幸举手打断,“你们这些都听谁说的?确定吗?” “王灵说的,她昨晚加班,亲耳听到上面的人训老张,说我们三个一个不留。” 王灵? 对外业务部综合文员,挺漂亮一女孩儿。 叶子:“幸幸,你和我们一起吗?” “告公司吗?” 叶子点头。 高幸幸砸砸嘴巴:“这个行业就这么大,我们真告了公司,应该没银行会......” 凌福和叶子倒没想到这儿,瞬间为难起来。 高幸幸安抚:“你们先别多想,我们先去找老张把事情了解清楚,再做打算!” ...... 三人回到办公室,情绪明显不佳。特别是凌福,平时跟打了鸡血似的。 该来的始终来了。 没过一会儿,老张从办公室走出来,叫他们三个进小会议室。 他们三个面面相视,面色不虞走进去。 老张坐在会议桌最前方,点头示意他们入座。 老张第一句话是笑着说的:“小高啊,你伤没事儿吧?” 想着要被劝退,高幸幸觉得这伤有些不值。 她笑得有些为难:“没事儿。” 待三人坐下,老张面色抱歉:“不好意思啊,先前还承诺你们拍卖会任务完成,让你们直接转正,现在恐怕不行了。” 三人没有搭话。 尽管刚才在楼梯间愤怒不堪,终究是进入职场不久的小青年,完全不敢当面叫嚣。 老张继续说:“其实这任务你们完成的挺好,我都看在眼里,也幸苦,也用心。” “但是你们也知道,拍卖会出了这样的事,和陆氏的合作肯定是泡汤了。” “虽然我们算是被连累,但任务也不算完成。” 所以...要开除我们? 老张沉了口气:“转正我没办法了,转正考核你们自己加油了。” 转正考核? 不是辞退吗? 老张说完,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才起身出去。 待他出去后,凌福敲敲桌面,小声道:“所以,这是打算利用考核,‘公平公正’的把我们刷下去吗?” “......” 凌福:“我靠,资本主义真是吸血的,这么说,我们连告他的机会都没了?” “......” 三人走出会议室。 高幸幸坐在工位上,看着来来去去忙碌的同事,突然明白,原来这就是职场。 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有些残酷,有些滑稽,还有些...让人讨厌。 快中午的时候,老张把高幸幸叫到办公室。 高幸幸进去的时候,发现老张桌上有个黄色箱子,就是电视剧里,经常见的那种辞职后用来整理东西的箱子。 高幸幸瞄见箱子最上面放了老张的全家福,平时他都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 “坐。”老张支了支下巴,“小高啊,我不是答应你送你一个平板吗?” “???” “我网上下单了,明天应该会送来。”老张看着桌上的箱子,“我下单的时候写的我的名字,不过我今天干完就离职了,你明天直接签我的名字。” “离职?”高幸幸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又看了看黄色箱子,“你离职?” “是啊,公司要个承担责任的人。”老张极其得意地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傲娇又讥嘲,“那我不得付这个责任吗?” “不是开除我们三个吗?” 老张愣了一下,随即想公司本来就是八卦大缸,便笑了笑:“放心,我这不是不想打碎你们小年轻对职场的憧憬吗?” “......” “你们好好干,别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心里阴影,早上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干得挺好。” 高幸幸咬了咬唇:“你也干的很好,那为什么要你为这件事买单?” “哈哈哈。”老张笑了两声,语气打趣,“主要是,我的领导不肯为我出头啊,我有什么办法?” 是啊。 领导上面还有领导。 高幸幸看着他,心里感触颇深。 良久,老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出去认真工作,这个社会不公平占少数,你们以后飞黄腾达了,做个公平的人,这个社会不公平的事就会越来越少。” 高幸幸缓缓站起身,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老张,我发现你不止长得帅,做事也帅!” “贫!你们三个一个比一个贫嘴!” 高幸幸回到工位。 心思几个小时内峰回路转。 她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儿看的一句话。 ——世上那么多黑,也不要忽略微亮的光。 因为老张,她好像突然明白这句话的伟大。 “呜——呜——呜——”桌上手机震动。 高幸幸回过神,拿起手机一看,又是那个“xxx66667777”。 高幸幸立刻挂断,和叶子他们去吃饭。 饭桌上,高幸幸把老张的事情告诉叶子和凌福。 他们自是开心的,但也为老张惆怅。 高幸幸也是,为失去老张这么好的领导而难过。 下午大概三点的时候,高幸幸收到一个快递,前台让她下楼签收。 老张买的平板电脑吗? 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高幸幸关了工作电脑,立马下楼。 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不像平板电脑。 高幸幸摇了摇,猜不出是什么,直接问前台小美女要了剪刀拆开。 红木盒子,里面是淡黄色的绸布,上面躺着一串珠子。 白玉色。 高幸幸手一颤,差点没拿稳。 卧槽,这不是拍卖会流拍的珠子吗? 高幸幸捡回纸盒子看寄件人信息。 寄件人:lu。 联系号码:xxx66667777。 居然是,陆则言! 还有这电话号码,离谱得像是诈骗的虚拟号码。 可是如果是他的电话号码,好像...也就不离谱了。 高幸幸“啪”地把红木盒子扣上,小脸难看。 我居然挂了陆则言电话!!! 还是两次!!! 第二十三章 危险又勾人 高幸幸用左手臂弯小心翼翼裹住红木盒子,一路上都是懵逼状态。 因为懵,还不小心跟着别人出电梯去错了楼层,然后刷卡报错才发现走错了。 也不能怪她,她手里捧着的可是五十万。 哦不!是四百万。 也有可能是八百万。 可是陆则言是哪里知道自己的公司地址和电话号码的呢? 拍卖会吗? 她当时穿着制服,这样想的话是挺好查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寄给自己呢? 高幸幸打算把盒子放好,再回拨电话询问陆则言。 她还未走到办公室,就听见里面的喧哗。 又咋了? 高幸幸走进去,他们组的成员围成一团,蹦蹦跳跳又鼓掌。 叶子最先看见她,跑过来抱着她:“幸幸,老张不用走了!” “!!!”高幸幸脑门都吓出汗了,可别把“八百万”摔了。 叶子还在兴奋中:“我们不用考核了,直接转正。” 高幸幸:“......” 叶子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放开高幸幸:“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手疼了。” 高幸幸看着手上的盒子。 是因为这珠子吗? 是,陆则言吗? 老张站在人群中,压了压手,把气氛冷静下来:“后续大家也不能松懈啊,今晚,我们部门,聚餐!” “老张,这么大的单子,吃什么啊?” “对啊,可得吃最贵的。” 老张脸上是掩饰不了的高兴:“行!叶子,你待会儿在群里组织一下,吃什么让大家投个票,决定好了发给我。” “好嘞。” 人群散开后,办公室终于安静了些。 高幸幸还在纠结投自助日式料理,还是投海鲜火锅一票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被来电显示占据。 她看着那个“过分”的电话号码,心脏漏了一拍。 高幸幸连忙跑到茶水间,吸了两口气,才按了接听。 “喂。”高幸幸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微颤。 可能是被拒绝了两次,也可能是这通电话呼叫久得差点自动断掉。 所以陆则言那边一时没有说话。 高幸幸清了清嗓子:“陆先生?” 那边这才应:“高小姐。” “......” “......” 一阵大概十秒钟的沉默。 高幸幸打破僵局:“陆先生,不好意思,我先前以为是...” ‘诈骗’两个字肯定不能说,高幸幸思了片刻,说:“我以为是打错了,所以没接。” 陆则言并没有接她的话题,而是说:“今晚可以一起吃个晚餐吗?” “可能不行,今晚,我们部门要聚餐。”高幸幸又想起珠子的事,忙问,“陆先生,我收到您寄的包裹,是拍卖会流拍那串珠子吗?” “是。” “您为什么寄给我?” “想送给你。” 高幸幸:“......” 陆则言轻声问:“不喜欢吗?” 语气温柔的好像很在意她喜不喜欢似的。 “这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主要是太贵重了。”高幸幸说,“我不能收。” “不贵。” 我不是跟你讨论贵不贵。 “陆则...陆先生,这份礼物对您来说,可能确实不贵,但是对我来说,它真的很贵,我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高幸幸抿了抿唇,提醒他,“这珠子更适合尹小姐。” “尹小姐?” 高幸幸回答:“尹菲菲小姐。” “她不喜欢这珠子。” !!! 卧槽! 她不喜欢,你拿来送我? 高幸幸的不高兴毫不掩饰:“陆先生,我也不喜欢,请您给一个地址,我给您邮过去。” 高幸幸不喜欢,陆则言也不强求。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两秒:“我亲自过来拿吧。” “......”高幸幸语气缓和了一些,“那你尽快,太贵重我拿着心里不安。” “嗯。” “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行。” “好。” 挂了电话,高幸幸回到工位,打开一份文件,发呆。 “幸幸,记得在群里投票啊。”叶子提醒她,然后注意到她面色忧愁,便问,“幸幸,你怎么了?” “我......”高幸幸犹豫,但是心里实在疑虑,于是换了种说法,“我有个朋友,她有个喜欢的男孩儿,男孩儿有女朋友了,但是还对她好。” “海王?” “应该也不是。”高幸幸抿抿唇,觉得陆则言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没把握好分寸,觉得自己那些行为...算正常。” “幸幸。”叶子突然郑重地握住她的手,“这男人哪有不知道分寸的?无非就是撩你又不想负责。到头来,人家可以说,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误会了,自己贴上来的。” 高幸幸:“......” “幸幸,这男孩儿别喜欢了,你这条件,男朋友好找得很。” 高幸幸似懂非懂的点头,随即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急:“不是,我说的是我朋友。” “你这‘无中生友’,蒙谁呢?” 高幸幸气呼呼撇过头。 她打开手机,投了自助日式料理一票,然后开始想叶子的话。 男人哪有不知道分寸的? 可是陆则言...也不像...海王。 算了,不管陆则言怎么想,她自己可不能无视道德底线,她自己得把握分寸,保持和非单身男性的距离。 高幸幸摇摇头,把那些七七八八的思绪抛开,努力工作。 下了班,大伙儿去了一家人均888的自助日式料理。 高幸幸喝了一点清酒,小脸绯红。 差不多九点的时候,高幸幸电话响了。 是陆则言。 她沉了口气,接起电话:“陆先生。” “高小姐。” 又是高小姐! ‘小高’她都听习惯了,偏偏这个‘高小姐’真是听着心头就窜上一团火。 高幸幸喝酒壮了胆,语气不虞:“您说,我听着呢。” “你部门聚餐结束了吗?” “什么?” “我现在有空,可以来拿珠子。” “哦。”高幸幸看了看还吃吃喝喝的大伙儿,觉得聚餐结没结束,跟他来拿珠子不冲突,于是说,“你来拿吧。” 挂了电话,高幸幸用短信发了个地址过去。 陆则言回【半个小时到】 挺好的,把这烫手山芋还了,挺好的。 高幸幸又喝了两杯清酒,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出去。 七月的玉和,晚上也热的要命。 在餐厅里不觉得,一走出来,就感觉从地底下冒出一股热气,像是要把人蒸熟。 路边儿有几个流动小摊,“手工冰粉”、“蛋烘糕”、“凉面凉皮”等等。 几个穿着小背心,小短裙的女孩儿在路边小桌子上大快朵颐。 高幸幸觉得自己不争气,这个时候,她居然觉得自己今天穿的不怎么好看。 一件白色的木耳边针织小短衫,下面是淡色直筒牛仔裤,脚上一双运动鞋。 她甩了甩自己额前的齐刘海。 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停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很普通的名牌车,在玉和随处可见。 高幸幸不认为是陆则言。 但是看见那“过分”的车牌号,又觉得可能真是他。 车牌号纯数字,三个六两个七。 果然,车窗降下,陆则言好看的脸露了出来。 高幸幸心想,这是有多喜欢六和七这两个数字啊,车牌,电话号都是这两个数字。 高幸幸礼貌微笑,迎上去,左手把盒子递到窗边,客气又疏离:“陆先生,这还给您。” 陆则言看了她一眼,接过盒子随意往旁边一放:“上车。” “啊?”高幸幸对上他的视线,刻意垂眸回避,用手指着身后的餐厅,“我们聚餐还没完,我还得回去。” 陆则言只是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往她身后看了看。 高幸幸往后退了两步,举着手摇晃,隐隐约约露出白皙的小细腰:“再见。” 说完,高幸幸小跑进餐厅。 接下来,她没怎么吃东西,只再喝了两小杯清酒而已,还是和组上的前辈一起喝的。 聚会结束后,大伙儿一起走出来。 老张:“你们开车的,喝了酒记得叫代驾,打车的,把行程发群里,明天我给你们报销。” “谢谢老张!” “到家了记得在群里说一声啊。” “......” 大家还在说话,高幸幸却好像看见了一个和陆则言长得很像的人。 那人站在路边,明晃晃的路灯下。 上身穿着黑色宽大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左手带着一块白金色的手表,右手夹着烟,下身黑色裤子。 他手上的烟有红色星火。 他站在玉和独有的烟火气下,掩不了身上的矜贵。 高幸幸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 两人撞上视线,高幸幸还不敢相信。 一来是,他怎么还在这儿? 二来是,他为什么会抽烟? 陆则言就定定的看着她,不紧不慢捻起烟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接着一阵烟雾呼出,在路灯下竟有些魅人。 高幸幸看着那张脸,脑袋里想起那年化学竞赛。 在五彩斑斓的烟雾里,他有着少年气息纯粹的那种好看。 画面慢慢重合到现在,变成了男人气息包裹着的好看。 莫名带着些危险。 危险又勾人,最致命的诱惑。 原来,真的变了这么多。 “小高!小高!” “幸幸,你怎么了?” 高幸幸这才反映过来:“啊?” “问你怎么回去。” “我...打车。” 又嘱咐了几句,大家才散开。 高幸幸和叶子一路,往打车点走。 她上了车,和叶子道别,也特意看了看后面,没发现陆则言的身影。 高幸幸回到家,洗漱一番躺在床上。 她打开手机发现微信上有一条好友验证请求。 头像是空白,微信名是“lu”,验证消息也是空白。 也是,不用头像,不用验证消息,单单“lu”就可以表达他的身份。 高幸幸突然想起六年前那个晚上,她鼓起勇气对他说“我们加个微信吧”。 他当时的回答是“我没有微信”。 高幸幸想了很久,退出页面,并没有通过陆则言的好友验证。 第二十四章 死缠烂打我做不来 高幸幸退出微信页面后,脑袋里就一直围绕着一句话。 ——我拒绝陆则言了。 这行为让她莫名的有点难安。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难不成他还能跑来当面质问? 高幸幸听见门外有声音,应该是程亦可回来了。 没一会儿,程亦可敲了她的门,在得到应许后探进来一颗小脑袋:“幸幸,我买了点水果,洗好了在冰箱,明天我要加班,中午你就点外卖,晚上想吃什么给我发个微信,我给你买回来。” 高幸幸看着她,觉得好笑:“我是手脱臼了,不是人废了。” “好的,伤残人士。”程亦可抬手调皮敬了个礼,然后退出她房间。 高幸幸玩手机,玩到两点多才睡,第二天起床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她感觉饿,简单洗漱之后把冰箱里的水果拿出来,揭开保鲜膜,塞了两口在嘴里。 她左手不歇息,滑动放在桌上的手机查看信息。 多是公众号或是无关紧要的推送。 但是微信通讯录那里一个红色提示消息格外明显。 难不成陆则言又发送好友请求了? 他...是这种人吗? 高幸幸点进去,果然是“lu”,不过这次不同,有验证消息。 验证消息是:高小姐,方便的话可以把外套还给我吗? 外套? 外套!!! 高幸幸立马站起身,跑回房拎出那件黑色西装外套。现在已经皱皱巴巴,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污渍。 这怎么还? 怎么突然就说要还了? 高幸幸理了理,发现衣服没有品牌,她指腹摸了摸那块污渍,还能感觉到面料上玫瑰花暗纹的凹凸感。 可能真的很贵? 高幸幸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没想几秒,点了通过。 她给他发信息。 高幸幸:【陆先生,您给个地址,我把衣服给您邮过来】 高幸幸发完信息,打开生活软件搜索附近洗衣店。 心仪的洗衣店还没搜到,陆则言已经回复消息。她立马切换手机页面。 lu:【今晚可以一起吃个晚餐吗?】 当然不行,衣服还没洗呢! 高幸幸:【不好意思,我最近跟项目,很忙,我忙完立刻把衣服还给您】 lu:【明天呢?】 高幸幸蹙眉,这衣服是有多贵?他这么急? 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衣服,高幸幸想到了自己的存折,然后打了个寒颤。 高幸幸:【实在抱歉,太忙了】 lu:【那你忙完告诉我】 高幸幸:【好】 高幸幸又看了一眼衣服。 高幸幸:【陆先生,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lu:【可以】 高幸幸:【您这衣服很贵吗?】 lu:【不贵】 高幸幸看见‘不贵’两个字,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她拿起水果往嘴里塞,若有所思,动作慢慢变缓。 他上次说,那珠子也不贵来着...... 卧槽! 高幸幸跑回房,拿了一个手提纸袋把衣服装上,踢着拖鞋就出门。 她打车到了一家高档洗衣店,把衣服拿出来:“你好,请问最快多久能洗完?” “请稍等,我看看......”店员拎起衣服查看。 高幸幸看她翻来覆去查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把衣服折上:“不好意思,这衣服我们这洗不出来。” “什么叫洗不出来?” 店员拎出袖子,指着上面的暗纹解释:“这衣料有玫瑰暗纹,但这玫瑰暗纹不是印上去的,是工艺压出来,再涂层......” 高幸幸:“......” 店员解释了一大堆,高幸幸也没听懂,只听懂最后一句:“不好意思,洗不了。” 高幸幸又打车到市中心,找了一家专门服务奢侈品的洗护店。 还是被拒绝。 她彻底慌了,忧心忡忡回家。 路上给祁乐发了个微信。 高幸幸:【哥哥,如果我闯祸了,你能给我多少钱?】 祁乐:【想买什么?】 高幸幸:【一件很贵的衣服】 祁乐:【两块钱,不能再多了】 高幸幸:【祁乐,你有没有心?】 祁乐:【没】 高幸幸抓了抓头发,这该怎么办? 真要赔的话,怕是卖身都赔不起。 陆则言...应该也没那么小气吧? 不对不对! 人家有钱是人家自己的钱。不能因为人家有钱就道德绑架让人家不要小气。 高幸幸垂头丧气下了出租车,往家走,心里估摸着怎么老实跟陆则言交代的措辞。 突然,她停住脚步,侧头看着路边。 一家十来平米的小店,头上还挂着两行衣服,前台垫着绿色纸板。 她抬头。 ——芳芳洗衣店。 不洗要赔,洗坏大不了也是赔。 不管了! 高幸幸走进去,把衣服拿出来。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羊毛卷阿姨,她用手翻了翻衣服,拿了一个收据本出来,边写边说:“二十五块钱,三天来取。” 高幸幸咂舌,想了一下,然后试探性询问:“会不会洗坏?” “怎么会?我这都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了,周围邻居都在我这儿洗,就没洗坏过。”老板娘把收据本推过来,指着台头,“这儿,写你的电话号码和名字。” “哦。”高幸幸晕晕乎乎写好,然后递给她。 老板娘翻开复印纸,撕下来:“到时候拿这个来取。” “谢谢。”高幸幸接过收据,“麻烦你了。” 回到家,高幸幸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也只能把期望放在“芳芳”身上。 rs银行和陆氏集团的投行合作正在商谈拉扯阶段。 按照老张的话说,这种类型的客户,不是要让他们当下满意,而是尽量签下更多年限的合作。 组里忙得不可开交,当然也包括高幸幸。 就这样,她把衣服的事情忘了。 八月高幸幸和凌福跟着老张去临阆市出差。 rs银行首次入驻临阆市,有剪彩活动。 高幸幸和凌福不是来参加剪彩活动的,他们的任务是尽量把跟“巡风国际酒店”的业务谈下来。 为此,她和凌福这段时间都在查阅资料,准备企划书,和“巡风国际酒店”老板的秘书沟通。 本来聊的还不错,就在他们到达临阆市前两天,那边态度突然冷淡下来。 老张那边打听到,说是巡风以前合作的银行愿意让出点利润,所以那边有些松动了。 老张安慰他们,这本来就是个流动项目,能谈下来当然好,没谈下来也别泄气。 高幸幸和凌福还是想试一把,联系了多次,都没见到人。 最后还是叶子那边在行内帮他们打探到消息,巡风老总每天早晨都会在流光餐厅吃早餐。 流光餐厅在巡风国际酒店26楼。 高幸幸和凌福打算去那儿见巡风老总,跟他讲一下他们的企划书,这样就算失败也能死心。 一大早,八点,他们就到了26楼流光餐厅外。 外面是弧形走廊,有个小厅,摆了几张海蓝色沙发。 高幸幸趴在那儿看着过往人群,寻找巡风老总的身影。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出现,正是巡风老总。 高幸幸拍了拍凌福,凌福立马提上电脑袋和一系列资料,跟上去。 到了流光餐厅入口处,他们被服务员拦下。 “您好,请出示入住记录。” “入住记录?” 服务员解释:“不好意思,流光餐厅暂时只向酒店住宿客人开放,我们16楼玲珑餐厅也是可以用餐的。” 高幸幸舔舔唇:“不是,我们找人,找人可以吗?” 服务员礼貌拒绝:“不好意思。” 凌福凑上前:“我们找你们酒店梁...唔......” 凌福没说完,被高幸幸捂了嘴巴。 “不好意思阿。”高幸幸对服务员笑了笑,然后扯着凌福往走廊外的小厅走。 “小高,你干嘛捂我嘴?” 高幸幸恨铁不成钢:“你有没有脑子,你都没预约,你告诉人家你找人家老总,你是想被丢出去吧?” 凌福这才会意,谄媚地给高幸幸捏肩:“还是幸姐想的周到。” 凌福把东西放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给高幸幸锤肩示好:“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等他出来!待会儿跟他一起进电梯。”高幸幸拿过电脑包打开,“时间不多,挑重要的说。” ****** 陆则言站在窗边接电话。 清晨的阳光笼罩着他,看上去温柔至极,像是可以接近的人。 电话那边的henry刚开完会:“则言,集团这边儿处理起来还挺费时间的,大概九月份能过来。” 陆则言手指敲打窗沿:“不急。” “对了。”henry忽然语气轻快,“你的高小姐怎么样了,还是在生你气吗?” 陆则言眉头微蹙,应该是的。 快两周了,也没等到她联系自己。 没听到他回答,henry调侃:“我真想立刻飞过去,看看你陆则言被拒绝的样子,哈哈哈,滋味很不好受吧?” 陆则言视线飘忽,被拒绝的滋味,确实很不好受。 他肯定是不高兴的。 但是他又想起曾经她被自己拒绝的那些点滴,便觉得好像感同身受了。 最近更是频繁的想起那年异国酒店里,她红着眼,还倔强地笑着问,陆则言,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还有那句,你食言了。 这样想着,好像也就没那么不高兴。 莫名有点还债的意思。 “也不知道谁回国前亲口说的,‘我就回去看看她’,回国第一天就看心里去了?” 陆则言:“shutyourpieholeori''llshutitforyou!”(闭嘴,或者让我帮你闭嘴!) henry清清嗓子,转移话题:“上次我跟你说要死缠烂打,你做了吗?” 陆则言视线往下,看着街头对面rs银行剪彩仪式的准备活动。 离正式开始还有四个小时,现在已经围了很多人。 死缠烂打? 他自认为做了。 借口都找了,没用。 现在,也跟到这儿来了。 陆则言心里闷闷的,转了个身,说出口的话却是另一个意思:“死缠烂打我做不来。” “啧!活该你!”henry并不纠结这个话题。 他其实当时知道这事后说“死缠烂打”更多是搬唆陆则言,他并不觉得陆则言会做出这样的事。 陆则言有刻在骨子里的尊贵和修养。 “fiona怎么样了?她最近不接我电话,是不是怪我没回来啊?”henry说到这儿语气变的磨磨唧唧。 陆则言微微偏头,看到餐厅门口被拦住的两人,眉心微动。 高幸幸穿着白色宽松衬衣,下面是包臀鱼尾裙,长度到膝盖下面一点,露出细长白皙的小腿。 henry:“喂?喂?则言,你还......” 不等他说完,陆则言挂了电话。 他微微蹙眉,视线定在她小腿上。 她腿好了,连一点印也没有。 然后视线上移,定在她手上。 她手也好了。 还能去捂男人的嘴。 第二十五章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高幸幸手指在电脑上滑动,时不时和凌福对一下数据。 突然一个人影压过来,连带着把灯光挡了。 高幸幸瞥见一双男士皮鞋,她抬头,看见陆则言。 他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唇抿成一条直线,居高临下盯着她,眼眸有些暗。 高幸幸一惊,手指不自觉在原本的数据后按下多个“0”。 “小高!” 在凌福的呼声下,高幸幸回过神,立马把多个“0”删除,又重新看着凌福手里的数据对比了一番。 陆则言就站在那儿等着,等着她和旁边的男人把数据对接完。 看她扣上电脑,陆则言出声:“高小姐,吃早餐吗?” 高幸幸脑袋里本来全是“衣服...衣服...衣服......” 听他这样说,忽地抬起眼皮,狐狸眼亮晶晶:“在哪儿吃?” 陆则言看着她,眼眸柔和下来:“都可以。” “就这儿吧,流光餐厅。”像是极其为他考虑,补了一个理由,“近。” “可以。” 高幸幸站起身,抬头看着他,嘴角上勾:“我同事可以一起吗?” 陆则言视线转到凌福身上,须臾转身,留下两个字:“可以。” 看着他挺阔的背影,高幸幸连忙招呼凌福跟上。 这次,餐厅门口的服务员态度有质的变化。 大老远就迎上来,不仅没让陆则言出示入住记录,还恭恭敬敬叫了句:“陆先生。” 高幸幸和凌福跟在身后也收到“微笑”待遇。 凌福吃惊的表情让高幸幸想起了以前一个叫胡淼的小学弟。 餐厅很大,视野不及。 顶部是折光的镜面,印着流光色彩。 入耳的是悠扬的小提琴,不是音响,是一个身姿婀娜,面容娇美的女子在演绎。 三人落座,服务员递来菜单。 高幸幸翻了翻,眉头逐渐锁紧,然后点了杯咖啡。 凌福直接合上菜单:“我不用,谢谢。” 高幸幸不知道陆则言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局促,他视线一直在菜单上,玉雕般的手指时不时轻点一下,旁边的服务员就笑着记下。 他可能常来,高幸幸这样想。 可是她不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高幸幸顺着凌福的视线看过去。 梁总正一个人坐在小圆桌上吃早餐,桌上还有一台立式平板。 凌福凑近:“什么时候上?” “现在就可以。” 凌福平时做事就风风火火,听到这里直接站起身往那边走,高幸幸急忙跟上去。 不忘转头:“陆先生,谢谢您带我们进来。” 陆则言抬眼,只看见她摇曳的鱼尾裙摆。 他合上菜单,往椅背上靠了一下。 看着两人在酒店老板跟前打开电脑,一开始被拒绝,然后慢慢也愿意听他们说几句。 陆则言仰了下头,看着溢彩的流光,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当作垫脚石的感觉。 他慢吞吞吃早餐,视线一直在高幸幸身上,所以很确定,她未看过他一眼。 陆则言很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听见刀叉碰到磁盘发出刺耳声,他也愣了一下。 随即,他伸手用指背碰了碰高幸幸位置上的咖啡。 已经没了温热。 他招手服务员,让他换一杯。 不一会儿,酒店老板离开,看样子谈得应该不错。 他看见高幸幸两手握着拳头在胸口摇了摇,表情极为得瑟满意。 然后和旁边的男人击了一下掌。 他们收拾好东西,往门口走去。 陆则言心一沉,不自觉就要起身,又在看见高幸幸向他这个方向跑来时微不可察地坐回椅子上。 高幸幸手上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皮质钱包,跑回来,并未坐下。 她掏出两百块放在桌上,表情极为坦然:“陆先生,谢谢您,这是咖啡钱。” 陆则言:“......” 然后,她眼眉一抬,弯腰伸手抓起咖啡喝了两口。 可能是真的苦,她耸着鼻子放下,面色透出一丝可惜。 咖啡杯和瓷器托盘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陆则言伸手把本就在高幸幸面前,却被她忽视掉的白玉盘推了一下:“这家餐厅的特色,尝尝吧。” 高幸幸抬睫,表情有些茫然。 随后嘴角扯开:“不了,我还有事。今天真是谢谢你,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高幸幸再次表示感谢,陆则言也绅士向她点头,她才笑盈盈离开。 陆则言定定看了那两百块好一会儿,才把它们抓过去。 高幸幸和凌福往下榻的酒店方向走。 凌福八卦:“小高,刚才那人是谁呀?” “校友,以前高中的学长。” “学长?”凌福抖动眉毛,“不简单哦。” “哪里不简单?” “长得好,还有钱。”凌福顿了顿,“好像比我还高点儿。” “......”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瞎说!”高幸幸立马反驳,“他有女朋友。” “啊,这样啊,可惜了。” “别可惜了,快回去改企划书吧。” 高幸幸回到酒店,打开企划书,还有些心不在焉。 她刚才不敢和陆则言对视,也不敢和他多呆,就怕心里那些情绪蔓延。 可是为什么上天老是让他们相遇呢? 在玉和就算了。 他怎么突然也来临阆市了? 高幸幸脑袋中闪过凌福的话。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高幸幸想起刚才在流光餐厅那盘精致摆盘的虎虾,虾头虾尾翘起,还有土豆泥作饰。 是客套一句让自己尝尝? 还是说,是特意为自己点的? “叮——叮——叮——”手机信息提示音连续响了好几声。 高幸幸找回思绪,拿起手机查看,是老张在公司群里发的剪彩仪式的照片。 漫天的彩花下,几人抓着红色缎带,对着镜头笑。 都是穿着正式的rs银行高层,而c位是粉色裙子的尹菲菲。 她全身白的发光,穿那种粉色竟然一点也不土气,配着长长的卷发,后脑勺两颗黑色蝴蝶结,可爱又漂亮。 尹菲菲...... 下一刻,高幸幸敲了敲脑袋。 猪脑子,居然会觉得陆则言对自己有意思。 人家这是陪女朋友来了。 高幸幸看着天花板,低声警告自己:“高幸幸,你可别拎不清,人家有女朋友了。” “叮——”手机又响了一声。 高幸幸拿起手机查看。 lu:【你要请我吃饭吗?】 lu:【有空的话今天的晚餐吧。】 请陆则言吃饭? 高幸幸细细想来,好像是客套了一句。 但是是他先让自己尝尝虎虾,自己才顺着客套一句的。 他这是当真了? 罪魁祸首好像是自己,毕竟话确实是她说的。 她还没回复,陆则言信息又来了。 lu:【我有事想跟你说。】 有事? 高幸幸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好像找到了理由应这个约。 高幸幸选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餐厅,环境和价格都很不错,然后把地址发过去。 高幸幸:【你看这家可以吗?】 陆则言几乎是秒回。 lu:【几点?我来接你。】 高幸幸:【不用,我离餐厅很近,我们七点餐厅见?】 lu:【好。】 ****** 高幸幸穿了件鹅黄色娃娃领短袖,下面是白色短裤,斜挎了一个白色包。 她几乎是素颜。 陆则言看见高幸幸走进来,挥手和自己打招呼。 他站起身走过去,帮她拉开椅子。 高幸幸坐下:“谢谢。” 陆则言坐下,视线在她身上。 高幸幸翻着菜单,细细琢磨,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抬头,也没说话。 然后又倒回第一页,重新看。 陆则言回来后,见到的高幸幸都是带着妆的。 陆则言觉得是好看的,至少看她的第一眼,他是被吸引的。 可是现在看着她不带妆的模样,便觉得和高中时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头发短了一些。 高幸幸终于抬眸,纤细的手指指着菜单,很认真的问:“前菜你想吃虾还是牛舌?” “虾。” 听到这个答案,高幸幸满意的弯了弯眼睛。 她扯过菜单又翻了几页,然后抿唇:“主菜想吃什么?” “你点吧,我都可以。” 高幸幸点头,这才招来服务员,然后点了好几个菜。 服务员提醒:“小姐,你点了三个主食。” “对,是三个。”高幸幸又点了一份甜点,然后把菜单递回给服务员。 高幸幸有自己的考量,请人吃饭也不能让人吃不饱吧? 主食填肚子,若是都吃七七八八的小食或是配菜,那预算就超出了。 服务员走后,高幸幸主动搭话:“陆先生,今早的事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都进不去,也见不了梁总。” “谈妥了吗?” “不确定,不过他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高幸幸扯开话题,“对了,你说有事想跟我说,是什么事?” 陆则言从旁边拿出一封文件。 高幸幸接过来翻开。 人体骨骼检测表。 骨骼分析。 治疗方案。 ...... 高幸幸一整个懵逼,简单翻了几页便没了兴趣。 她合上文件。 陆则言目光柔和:“你的右臂习惯性脱臼太严重,我请骨科方面的专家看过你的检测报告,骨性缺损不严重,可以考虑做手术。” 高幸幸来之前想过很多,却绝对没有想到他所说的事,是这个。 或许是餐厅的光太柔和,她差点就要沉溺进去。 却在下一秒,把原本推出去一半的文件拿了回来。 “谢谢陆先生,我会回去和我家人商量一下的。” 她这话,把陆则言隔离在外。 陆则言也没生气,只说如果决定要做手术,他可以帮忙联系权威的医生。 一顿饭吃下来,到最后,陆则言问:“我的衣服回玉和有空给我吗?” 高幸幸手上的叉子差点掉落,咽了口口水,无比镇定:“当然可以。” 第二十六章 发财 吃完饭,两人走出餐厅。 站在餐厅外檐红色的灯光下,高幸幸挥了挥手上的文件夹:“陆先生,谢谢您。” 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高幸幸硬着头皮把嘴角笑容拉开:“再见。” “我送你。” 我的乖乖,真不用送! 高幸幸笑呵呵拒绝,理由和来时一样:“不用,我很近......” “我送你!” 高幸幸感觉陆则言在压着情绪说话。 她礼貌性笑了一下:“那麻烦你了。” 反正回去的路程也就大概十来分钟。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昏暗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长,再逐渐缩短,交会到下一个长长的影子上。 八月是真的热。 高幸幸走了一会儿就开始出汗,特别是她齐肩的短发,贴着脖子的里层已经浸湿。 她把它们别在耳后,露出细长的脖颈,还有小巧的耳垂,耳垂上面扎了一个银色耳钉,繁体字“发”。 有些奇怪。 但是陆则言觉得好看。 高幸幸把文件紧紧抱在胸前,目不斜视。 其实更像一种防备的姿态。 她能感觉陆则言就在她左侧很近的位置。偶尔经过被共享单车占道的地方,她的手臂甚至能微微摩擦到他的衣袖。 陆则言送人就真的只是送人,一句话都没有。 高幸幸正努力在脑袋里搜索一个适合的话题打破尴尬。 忽然,面前冒出一个人影。 高幸幸惊得往后一缩,手上的文件夹应声落地。 背后的温热那么真实,在炎热的夜晚如岩浆一般灼烧她的后背。 而面前的人正瞪大眼睛,视线在她脸上转了转,又在陆则言脸上转了转,脸部笑容逐渐扩大。 “真是你们。”胡淼一脸不可置信,发出感叹词,“我勒个去!” 高幸幸反应过来立马往边上挪了一步,完全刻意忽略刚才那个炙热的胸膛,她偏了偏头:“胡淼?” 胡淼几乎和高中时一模一样,连身高都没什么变化。 高幸幸觉得太巧了! 多年未想起的人,今早无意间想起了一瞬,结果晚上就碰到了。 他的嘴依旧甜,配合着较为夸张的表情:“学姐,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吧,你可越来越漂亮了。” “你意思是我高中不漂亮?” “没有没有,一直漂亮。”胡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随即看着陆则言,“你们......” 看他表情,高幸幸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胡淼下一句就是:“你们真在一起了?” 这个“在一起”,傻子都知道什么意思。 偏偏,胡淼还未发现有什么不对,手叉腰,一副看穿天地的模样:“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陆学长了。” 卧槽! 高幸幸只感觉头上一个响雷,把她劈的外焦里嫩。 那些她刻意的疏离,展示的“不熟”,在此刻显得格外滑稽。 高幸幸不敢转头看陆则言什么表情,急得握住拳头,踮了踮脚,反驳:“你瞎说什么呢?我和陆...学长谈公事呢。” 胡淼战术性后仰,审视地盯着她,眼里是四个大字“我不相信”。 高幸幸补充:“我公司和学长公司有合作!” 下一秒,陆则言轻飘飘的话钻入她耳膜。 “今天没谈公事。” “......”高幸幸石化,随即转头瞪着陆则言。 陆则言眉心动了一下,轻声道:“我才回国,叙旧吃饭而已。” 高幸幸这才满意,蹙着眉看胡淼,那表情似乎在说“看吧,他才刚回来,我们真没那个关系”。 胡淼了然的点头:“明白了。” 高幸幸松了口气,弯腰去捡地上的文件,露出光洁的细腰。 胡淼:“你们这会儿去哪儿约会呀?” 高幸幸动作一顿,捡起文件就往胡淼身上敲,一点也不客气。 胡淼绕过路边障碍桩,往陆则言身后靠。 高幸幸咬着牙,手都举到一半了,看见陆则言那张矜贵的脸又放弃,还往后退了一步。 她抿着唇,把头往左偏了一下,气鼓鼓的咬着牙。 陆则言看见她另一边耳钉,在路灯下折射出温和的光,繁体字“财”。 “发”,“财”。哦,发财。 胡淼似乎有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学姐,你是在临阆市上班吗?” 高幸幸语气不太好:“不是,来出差。” “那真可惜,我现在要回院里,下次回淮午再聚。” 高幸幸这才语气缓和:“好。” 胡淼走后,气氛变得比刚才更尴尬。 高幸幸拉开话题:“胡淼现在可厉害了,他现在在临阆市中农院搞研究,平常在朋友圈发一些学术看都看不懂。” 陆则言却问:“你和胡淼几年没见了?” “......”高幸幸转了转眼珠,“五年吧。” “我也就只比他多一年而已。” “哈?” “为什么只和我生疏?” 突如其来的问题,像是质问。 两人都停了步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彼此。 陆则言这问题像是在说,你对我不公平。 可是能怎么办? 继续喜欢你吗? 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喜欢,可是你有女朋友了啊。 高幸幸抓住手中的文件夹,忽然视线缓缓移动,然后张望街对面。 陆则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是巡风国际酒店门口,巡风老总扶着一个女人上台阶,那女人大着肚子。 高幸幸定定的看着那个方向,语气轻轻的:“陆则言,你认识巡风的梁总对不对?” 陆则言听她叫自己的名字,感觉心脏被重重地捶了一下。 没听到回答,高幸幸抬头看着他,像是很迫切想知道答案。 陆则言:“算不上熟。” 那就是认识。 高幸幸眉头皱着,抬手指着巡风酒店门口:“梁总的老婆是不是叫童佳?” 陆则言又看了一眼:“不是。” 高幸幸很疑惑,虽然在这里遇见她,非常离谱,但就是遇见了。那人就是童佳,她不会认错。 陆则言看了看她脸色:“你是说现在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吗?” “嗯。” “那个不是他老婆,他老婆在国外,我见过。” “......”高幸幸不敢置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经走入酒店的童佳,“你不会告诉我,她是梁总在外面的小三吧。” 她说这话时很轻,不像问句。 但是陆则言听到了,便回答她:“应该是吧,三年前在m国,巡风老总就带着她。” 高幸幸呆了两秒,扣住文件的手指泛白。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步子比刚才快了很多。 三年前...... 那时童佳和祁乐还没分手。 所以是她绿了祁乐吗? 高幸幸算是见证了他们两人的整个恋爱经过。 特别是每次想到陆则言的时候,她就会觉得,祁乐好幸福,喜欢的人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就在他身边。 她一直为他们分手而感到遗憾。 童佳出轨,当小三,图什么? 为了钱?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要融入,就只能是个没名没份见不得人,遭人唾弃的小三。 就这样,还是有人挤破脑袋去,然后变成别人玩弄的对象。 像童佳这样温柔的女孩儿,也这样,这是高幸幸最不能接受的。 是真的生气,所以在陆则言说她还未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 她只是剜了他一眼。 在到酒店门口时,陆则言又问:“你什么时候回玉和?” 高幸幸狠狠的叫他名字:“陆则言!” 我什么时候回玉和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女朋友的人为什么来问这些问题。 为什么做的事,说的话那么引人遐想? 真的是你没分寸,还是你故意吊我呢? 终究因为陆则言的话没有太明确能让高幸幸指责的地方,她咬着唇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转身进了酒店。 高幸幸走进电梯,狠狠点了好几下关门按钮。 你们那个世界怎么玩我管不着。 但是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愿当你那个世界的玩物。 高幸幸对着电梯门内的反光镜,握了个拳头:“我命由我不由天!” 电梯门缓缓拉开,酒店服务员站在电梯口,一时不知该不该进。 高幸幸嘴角抽动,放下拳头拿文件遮了脸。 高幸幸回到酒店,脱了衣服冲了个澡,然后握着手机躺在床上。 她想给祁乐打电话,又觉得这份关心太迟了。已经过了那么久,也没必要再去揭他的伤疤。 “叮——”程亦可发来微信。 程亦可:【幸幸,打游戏吗?】 高幸幸:【打】 高幸幸上了游戏,刚进游戏房间就听见一个男声调侃她。 于简:“幸幸姐,我听程亦可说你手断了,还能打射手吗?要不选‘瑶’吧?”(ps:瑶,辅助性英雄,操作少。) 于简是程亦可的同事,算起来他们三一起组队打游戏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这小孩儿游戏水平高,性格也有趣不岔生,虽然高幸幸没见过,但对他印象很不错。 “嘁!”高幸幸立刻选了射手,“小屁孩儿,侮辱谁呢,看姐给你炫一个。” 程亦可弱弱开口:“我可没说这话。” “亦可,我记下了,你又到处说我手断了。” “真没。” 高幸幸突然想到陆则言的衣服,便说:“亦可,我床头柜上面有一个洗衣店的收据,叫‘芳芳洗衣店’,你空了帮我去拿一下吧。” “好。” “真乖,回来请你吃饭哈。” 于简:“幸幸姐,有我的份吗?” “没有!” 高幸幸这局游戏打的猛,很快便锁定了胜局。 打完游戏神清气爽。 高幸幸起身倒了杯水,等把衣服还给陆则言,这事就算结局了。 ****** 陆则言穿着宽松的睡袍,靠在沙发上,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沙发扶手上。 他揉了揉眉心,回答henry的问题:“就是很生气。” “这位高小姐这么爱生气,换一个吧。” 陆则言冷淡道:“挂了。” “等等等等。”henry叫住他,“要不你投其所好?” “......” “或者你等我过去,我亲自会会这位传说中的高小姐。” “不需要。”说完,陆则言挂了电话。 他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手指点着沙发垫。 投其所好? 他脑海里闪过匀称的耳廓,小巧的耳垂。 陆则言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发财?” 第二十七章 被大佬上了一课 高幸幸这趟出差,最大的收获就是和巡风的项目有了初步的合作意向。等最终签订合作,那她和凌福将会有一笔不错的项目奖金。 高幸幸这份工作工资不高,底薪不到5000块,不过项目奖金非常优渥。 这算是她自己经手的第一个项目,很大的满足了她初入职场的成就感。 高幸幸是晚上八点多到玉和的,下动车直接打车回家。 到家已经九点多,跟程亦可叨了两句,直接进房间。 她蹬掉拖鞋躺上床,感觉背部有些异样,于是往床尾转了一圈,看见嫩黄色床铺上有一件黑色外套。 她立马坐起身。 “我靠,暗纹呢?”高幸幸翻了翻衣服,举过头顶透着灯光也没看见暗纹,“暗纹哪去了?” 难不成拿错衣服了? 高幸幸仔细检查,金丝线绣的“lu”还躺在那儿,除了消失的玫瑰花暗纹,还真他妈是同一件衣服。 她受不了打击,感觉心窝子疼:“啊——” 程亦可听见高幸幸叫声,直接闯进来张望四周:“怎么了?有蟑螂吗?” 高幸幸哭丧脸张开双臂,她现在需要安慰的抱抱。 程亦可便迎了上去。 高幸幸抱住程亦可干哭嚎叫:“我从今天起洗心革面!好好工作!我要,赚大钱!” 程亦可:“......” 高幸幸莫名其妙背上债务,而且那个债主已经微信上问两次了,什么时候有空。 高幸幸有一次实在良心过不去,打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没发出去,删了。 因为觉得自己作为欠债人有些无赖狂妄。 她打算把巡风那个项目谈下来,拿着首付去和陆则言讨论分期付款。 就这样躲了一个多星期。 老张把她叫进办公室,扔了份文件在她面前。 老张:“陆氏投行的项目了解吧?” 高幸幸眼皮一耷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老张点着桌子:“不了解,现在就好好了解。” 高幸幸蹙眉:“为啥呀?” “项目交给你。” “我?”高幸幸瞪大双目。 她是新人,上班三个月都不到,行里这么大的项目怎么会交给她?再说了,这项目一直是组里的前辈在跟,半路夺项目是这个行业的大忌。 断人钱财,天打五雷轰! “老张,你没睡醒吧?” “别贫了,这个项目不用跟你提醒有多重要吧?” 高幸幸苦瓜脸:“为什么是我?” “哪里那么多为什么?”老张不耐烦,“怎么?行里还得专门给你挑项目?还是说,给你分配项目要经过你同意?” “......” “偷着乐吧你,哪那么多废话?” “可是......” 老张挥了挥手:“出去出去!干活儿去!”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站起身。 “文件拿着。”老张提醒,“这个项目前面是小文在负责,你和她一起。” “文姐不会想杀了我吧?”高幸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老张意味深长的瞅了她一眼。 高幸幸拿着文件回到工位,然后有气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是陆氏的项目,会不会碰见陆则言啊? 她可在躲债呢。 高幸幸突然眼睛一亮。 这项目多值钱啊,谈下来的话...... 她掰了掰手指,然后她渐渐清晰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她打算从陆氏那边赚点钱,然后用于还给陆氏的人。 文姐走了过来:“小高,我给你发了陆氏的相关文件,你记得看啊。” 高幸幸直起身子,解释:“文姐,这项目不是我要的,真不是我抢你项目。” 文姐噗呲一笑:“傻呢?没这回事儿,大家都一组的,不说这些客套话。” “啊...好...好。” 高幸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虽然才入职不到三个月,但是可见过文姐跟别人争项目面红耳赤的的样子,现在...这么一份香饽饽...说让就让? 高幸幸用了几天时间把项目整体理了一下,也提不出什么优化,有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感觉。 陆氏那边跟她联系的是吴秘书,约她下午出去再谈一谈合作。 约在了市中心一个私人茶馆内。 迎客的女孩儿穿着青绿色古典长衫,盘着复古手推波发型。 院内有潺潺流动的清泉,也有袅袅升起的香烟,韵味十足。 高幸幸踏进茶馆就掏出手机给老张发信息。 高幸幸:【老张,费用给报吗?有上限吗?】 老张:【有发票就行】 高幸幸这才松了口气。 她跟着往里走,绕过假山,假山旁边有棵很高的泡桐树,树下一地白色残花。 高幸幸认得这种花,在陆则言的老宅子见过。 她继续往里走,拐过弯,然后看见了陆则言。 陆则言穿着白色宽松衬衣,下身是垂感西装裤,看上去清爽温和。 可能是泡桐树的缘故,也可能是他今天穿了白衬衣,让高幸幸感觉像是回到六年前的那个下午。 不过下一秒,她下意识转身,想逃。 她可忘不掉他们在临阆市怎么不欢而散的。 看着手上的文件,高幸幸泄气,她闭上眼睛,咬咬牙,脸上整理出一个礼貌性微笑转过身。 走过去:“陆先生,您好。” 陆则言把她所有行动都看在眼里:“高小姐,你好。” “......”尴尬!是真的尴尬! 万一他问衣服怎么办?万一他问为什么不回微信怎么办? 人家在微信上问了两次,都装死没看见,现在怎么办?找个什么理由呢? 微信系统奔溃了? 这理由合理吗? 陆则言抬手握住青瓷壶耳给她倒茶:“高小姐刚才是不想见到我吗?” “......”高幸幸心下一颤抖,“不是,是太激动了。” 陆则言抬眼看了她一眼,明显不信这套说辞。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十分认真的瞎扯:“就是,尴尬。” 陆则言把茶杯推过去:“小心烫。” 高幸幸继续解释:“就上次...胡淼,他胡说八道,说我喜欢你......我脸皮薄,所以有点不敢面对你。” 所以没回你微信,这理由合理吧? “可是你以前确实说过你喜欢我。”陆则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让高幸幸感觉到了丝丝调侃。 高幸幸讪讪地尬笑了两声:“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您海涵。” 陆则言没搭话,把茶杯放在桌上,他手指扣住茶杯,轻轻转动。 高幸幸意识到她刚才说的,年纪小,不懂事。这话听上去像是“是我以前没脑子没眼光才喜欢你”。 高幸幸看了看他脸色,他脸色沉得厉害。 这是得罪金主爸爸了? 那还有的聊吗? 不管了。 高幸幸掏出电脑。 陆则言主动移开桌上的茶具,给她腾了个位置出来。 高幸幸抿了抿唇,直接进入主题:“陆先生,我们rs银行会为你们投行提供证券资金集中结算,资金来往清算,融资,抵押......” 陆则言打断她:“说说别的银行没有的服务。” “我们行会为你们做资金储备,专款专用,这样可以为你们项目节约时间成本,资金成本......” 高幸幸说了半个小时,期间陆则言为她添了四次茶,让她觉得他没在认真听。 高幸幸说完,看着他:“陆先生,您的意思呢?” “你们行愿意给的资金储备,是多少?” 高幸幸蹙眉,这个行里没说啊。高幸幸眼珠转了转,表情略显夸张:“特别多。” “......”陆则言问,“资金分水岭是多少?” 高幸幸:“......” 陆则言又问了几个问题,高幸幸一脸懵。 她还以为他没认真听,结果这是有备而来? 陆则言见她蹙着眉,抿着唇,伸手抓过电脑:“这儿,你也得了解一下你们行里的想法。” “嗯。” “还有这儿,这样的资金流动计划明显不合理。” “哦。” “还有......” 十几分钟后,高幸幸感觉自己被大佬上了一课。 她收拾电脑,痛定思痛:“陆先生,多谢指教,不如...我们下次再谈?” 陆则言嘴角微微上扬:“好啊。” 他背后有斜阳余晖,温柔得不像样。 高幸幸愣了一下,这么好说话?刚才提那些刁钻的问题时态度不是挺硬的吗? 她有种错觉,好像陆则言正在等这个结果似的。 算了,还能谈,就行。 “陆先生,今天是我没准备好,浪费了您的时间,实在抱歉,我去买单。” “不用。” “用的用的。”高幸幸提着东西往外走,不给陆则言机会,双腿跑得飞快。 到了主厅,她掏出手机:“您好,买单。” “陆先生已经签单了。” “......”好吧,不用报销了。 高幸幸抱着东西往外走,打车回到公司已经七点多,办公室职员已经走的差不多。 她随意吃了两块饼干,开始改动企划书。 老张提着公文包走出来,瞥见她还没走:“怎么还没走?” “......” 联想到她今下午去见投行的人,老张笑:“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高幸幸手指敲打接盘,“那人太精了。” “大公司,是这样的。” “老张,大公司的项目,干嘛我负责啊?我今天被说的一愣一愣的,有点丢脸。” 老张面色抱歉,把包放下,拉了个椅子过来:“哪里有问题?” 高幸幸把陆则言提出的问题全部说出来。 老张叹了口气,拍她肩膀:“难为你了。” 随后又安慰:“今天先回吧,明天组里开个小会再说。” 高幸幸沉了口气,试探性询问:“老张,可不可以换人啊?” “不可以!” 高幸幸:“......” 高幸幸无精打采回家,路上接到谢呈的信息。 谢呈:【呈爷下个月,中秋节前回来】 谢呈:【记得来接机】 高幸幸:【怎么突然回来?】 谢呈:【我姥身体不行了,没法坐飞机来m国,我得回去看她】 高幸幸:【我现在在玉和上班呢】 谢呈:【行啊,那我先来玉和玩两天,中秋节一起回淮午?】 高幸幸:【也行】 多年不见,还真的很想念。 高幸幸:【小崽子,欢迎回家!!!】 第二十八章 修罗场 高幸幸不明白,明明是和陆氏投行谈合作,这陆氏投行是只有陆则言一个人吗? 为什么次次和她对接的人都是他! 一个多月,高幸幸感觉小命都快玩没了。 一来是她本来就是个小白,二来是陆则言要求严苛又谨慎。 每次被他挑刺,高幸幸都会觉得这人还是有点内容的,也不是只有一张脸。 难搞是难搞,但陆则言说话语气,态度却极好,甚至还总能记得往她杯子里添茶或倒水。 中秋节前夕,终于把合作方案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正常的签约流程,这事儿不归高幸幸管。 她按照行内要求把谈论纪录做成简报,提交上去。 高幸幸突然想起今天就是签合同的日子,刚才还听说陆氏的人来了,也不知道签没签,顺不顺利。 她正发愣,凌福骂骂咧咧把手上的东西摔在办公桌上,拉回高幸幸思绪。 高幸幸侧目:“怎么了?吃火药了?” 凌福坐下:“巡风那个项目。” 巡风的项目? 那个项目不是谈妥了吗? 高幸幸自从接了陆氏投行的项目,便没管巡风那个项目,不过她偶尔问一问,凌福都说没什么问题,后续一切正常。 高幸幸蹙眉:“吹了?” 那项目奖金不就没了? 怎么还债? “没吹。”凌福招了招手,让高幸幸把耳朵凑近,“王灵摆老子一道。” “?” 凌福细细给高幸幸说。 巡风的项目谈妥了,做最后谈论简报的时候,王灵说帮凌福,他也没心眼,还一个劲儿感谢她,结果今天发现王灵把自己加进简报提交上去了。 也就是说,项目奖金得分王灵一份。 说到这里,凌福有些抱歉:“幸姐,连累你了,这下你也得少分一份了。” “没事儿。”高幸幸蹙眉,“王灵这样也行吗?你没找她说道?” “我找了,人家说...”凌福清了一下嗓子,学着王灵的语调,“难道我没帮你吗?” 这就有点不要脸了吧? 平白无故被分一份功劳,还被分项目奖金,两人心里都不爽,直接去了老张办公室。 老张听完,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开导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吧。” “不是,这你不管吗?” 老张:“王灵是综合部门的,不是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而且,你们这一点都不提防的作风,我是真夸不出来‘单纯’两个字。” 高幸幸和凌福本来是来讨公道的,结果被教训了一番。 高幸幸:“你不是我们领导吗?” “这事儿要解决,那就是跨部门事件。公司每个人都很忙,我忙,我上面的人也忙,你觉得天大的事,我上面的人可不这样觉得。”老张叹了口气,“这对你们来说也不算坏事,年轻人总得学会吃亏,不然长不了记性!” 凌福奔溃的捂头:“老张,你在我心中的形象瞬间不高大了。” 高幸幸举手附和:“赞同!” “别废话了,有这个劲儿不如多去看看项目库。”老张不耐烦赶人,“出去!出去!” 高幸幸回到工位,看了看时间,然后收拾东西。 叶子问:“去哪儿?” “我朋友今天回国,我得去机场接他,已经请假了。”高幸幸背上包,笑嘻嘻,“下周见。” 高幸幸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去机场应该差不多。 她出了公司,往地铁站走。 一辆黑色车辆停下,车窗缓缓降下。 陆则言按了一下喇叭:“去哪儿?” “......”高幸幸没回答他,而是问,“签合同了吗?” “上来说。”陆则言看出高幸幸的犹豫,“快点,这儿不能停车。” 不能停车,你倒是走啊! 高幸幸只能在心里嘀咕,表面笑嘻嘻的上车。 前段日子和他谈合作,倒是坐了好几次他的车。 她拉过安全带,耳边想起陆则言沉沉的声音。 “去哪儿?” “就前面地铁站放我下去就行。” 陆则言像没听见一般,又问了一次:“去哪里?” “机场。” “我送你。”陆则言说,“顺路。” 到机场有四十多公里,哪里来的顺路? 高幸幸脑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心头随之一紧,盯着他:“你要回m国了?” 是啊,合作敲定了,不就要回去了吗? 虽然前段时间谈合作她每天都会暗骂他八百次,可是一想到他要走,便觉得隐隐的难受。 “不是。”陆则言否认。 不回? 不回...就好。 陆则言瞥了一眼高幸幸:“我再带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你的车,当然你说了算。 陆则言掏出蓝牙耳机带上,然后拨打电话。高幸幸也没听明白,就听见他说让那人在xxx楼下等着。 像是真的要去机场,真的顺路。 陆则言打完电话,拔下耳机:“高小姐,项目签了,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顿饭?” 高幸幸咽了口口水,这就是资本主义的剥削? 她含泪答应:“应该的,应该的。” “周末有空吗?” “没。” 高幸幸怕自己拒绝的太刻意,然后补了一句:“这周我朋友回国。” 陆则言也没再说什么,很快驱车到了一个商场楼下。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一个穿着欧根纱蓬蓬裙的女孩儿从楼道跑出来,然后拉开车门。 高幸幸和尹菲菲视线交汇,同时愣住。 卧槽! 接女朋友?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陆则言轻声道:“坐后面去。” 高幸幸自是觉得这话是对她说的,她二话不说按开安全带,迅速跳下车,往后面钻。 令她没想到的是,尹菲菲也坐到了后面,甜笑跟她打招呼:“高小姐,你好呀,又见面了。” 这把高幸幸整不会了,只能微笑:“尹小姐好。” 车辆再次出发。 尹菲菲从小包里掏出小镜子,查看妆容。 这是什么修罗场? 高幸幸觉得,如果她眼里有刀子,陆则言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这男人是真没分寸! “高小姐,你睫毛好漂亮。”尹菲菲欺身过来,圆圆的眼睛跟葡萄似的。 高幸幸不懂她的意思,只觉得任何女人见到自己男朋友车上坐了个女人都会不高兴吧。 可是尹菲菲脸上看不出生气,她真的在认真观察高幸幸的睫毛,好像很感兴趣。 尹菲菲嘟了嘟嘴巴:“你能帮我刷一下睫毛吗?我也想要根根分明的睫毛。” “???”这是什么人间小甜心?高幸幸点头,“好。” 她犹豫再三,才扶着她的小脸,给她刷睫毛。 忽然一个刹车,高幸幸手一抖,睫毛刷戳到她眼睑上。 “尹小姐,不好意思。”高幸幸急忙道歉,然后用手摸了一下,她小脸更脏了。 尹菲菲捧着眼睛:“好疼。” !!! 有这么疼? 高幸幸只能再次道歉:“不好意思。” 她莫名有种自己是狗血电视剧里嫉妒女主的坏女二,在搞事情。 可是她真不是故意的。 要怪就怪开车的人! 这个时候,是不是就该女主痛哭流涕,男主心疼女主,痛斥女二耍心机惹人厌了? 可是高幸幸脑海里荒诞的剧情并没有上演。 尹菲菲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摇了摇:“我没事,没事。” 高幸幸有些无措,打量正在开车的陆则言,他也没什么反应。 尹菲菲从包里掏出卸妆巾,把妆容整个卸掉。 女明星就是女明星,有妆的时候跟仙女似的,不带妆居然比带妆还漂亮,那种天然去雕饰的感觉。 难怪陆则言喜欢。 别说陆则言了,高幸幸自己看了都喜欢。 尹菲菲的性格挺好,不仅没怪她,还一直跟她搭话。 可是高幸幸捉摸不透她的意思。 到了机场,高幸幸有种解脱的感觉:“陆先生,尹小姐,谢谢你们顺路带我一程,我就先去接我朋友了。” 尹菲菲眼眸一亮:“别客气,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 鸿门宴? 高幸幸双手在胸前摇晃,连忙拒绝:“不了不了。” 她急忙下车,逃离现场。 谢呈是从vip通道出来,高幸幸便站那儿等。 大概十几分钟,谢呈身影出现,穿着白t牛仔裤,握着手机和一叠证件跟她招手。 高幸幸立马跑过去,两人关系好是事实,但是多年不见也是事实,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谢呈笑了一声,直接上手揽住她脖子,语气戏谑:“我的小侄女。” 这一句把两人之间的隔阂拉开,熟悉感瞬间回来。 高幸幸巴拉他的手,没用,直接上脚,被谢呈躲开。 疯闹过后,两人坐在旁边的咖啡厅等行李。 高幸幸又加了一包奶精,搅动:“这次回来多久?” “一个多月吧。”谢呈极其得瑟,“我女朋友还在等我呢。” 好像上个月才分手吧? 又交新女朋友了? 炫耀什么呢? 高幸幸“嘁”了一声。她翻了个白眼儿,把咖啡勺放下。 忽然,一个穿着欧根纱的女孩儿飞奔进她眼眶,亮片的平底拖鞋掉了一只也没管,直接冲进一个男人怀抱。 男人张开双臂把女孩儿抱起来转了两圈,然后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跟演偶像剧似的。 虽说是vip区域,但还是有些人的。 尹菲菲一个当红女明星,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顾及? 高幸幸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陆则言...被绿了? 谢呈发现她的错愕表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认识?” 高幸幸点头,指着尹菲菲:“那是陆则言女朋友。” “屁!” “?” “那是陆则言表妹,前几年在m国名声可差了,听说现在洗白回国当了个小明星。” 高幸幸哪里听得进去其他,脑袋轰的爆炸,炸出无数重复的二字。 表妹!表妹!表妹! 是表妹啊!!! 谢呈用手背叩桌子把她思绪拉回:“傻冒样儿,想什么呢?” 高幸幸看着尹菲菲挽着那个混血男人往vip门口走,再次确定:“尹菲菲是陆则言表妹?” “是啊,不过尹家是支持陆谨行的,跟陆则言关系应该很差。”谢呈满脸不屑,“你看见那混血男人没?听说是陆家管事的儿子,借杆上位呢。” !!! “什么乱七八糟?”高幸幸不自觉提高音量,“谢呈,我现在才发现你的八卦一点谱也没有。” 谢呈满脸不在意:“随便听听,谁在乎真假呢?” 高幸幸不再说话,她心跳得极快,脑子里像有一团打结的线团。 她使劲儿理,最后理清七个大字。 ——陆则言没女朋友! 高幸幸摸了摸小脸,伸长脖子:“谢呈,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谢呈眉梢微抬,半眯着眼睛打量她,咂咂嘴巴:“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是吧?”高幸幸眼睛一亮,嘴角上扬。 谢呈撇着嘴点头:“以前负分,现在在及格边缘徘徊。” “!!!”高幸幸咬着牙,“我打死你!” 第二十九章 对他的心思 没过一会儿有地勤给谢呈把行李拿过来,并询问:“谢先生,需要帮您送到车库吗?” “不用。”谢呈站起身抓过行李箱,“谢了。” 高幸幸和他并肩走,打趣他:“剥削!” “屁!老子这是给他们赚钱的机会。” 谢呈租了一辆跑车,早就停在了机场车库。 跑车银色,半敞篷,有些浮夸。 高幸幸嫌弃:“你现在是真暴发户。” “有钱,就得用,你懂什么?” 高幸幸把谢呈带到一家街头火锅店,他这跑车就晃眼的停在路边,引人侧目。 这店是玉和老店,环境破旧,老板脾气大,但是味道好,生意也就很好。 等菜上齐,谢呈拍了一张照发朋友圈。 ——爷回国了,哈哈哈。 两人正吃的满头大汗,谢呈突然把手机递过来。 高幸幸接过来一看,是个十几秒的小视频,视频里酒吧装修金属感、氛围感十足,五光十色,男女疯狂摆动身姿。 谢呈:“以前在m国留学的朋友开了一家酒吧,也在玉和,知道我回国,让我去玩儿,去不去?” 高幸幸看他想去的模样,便应:“去啊,反正明天不上班。” 两人结了帐跑去酒吧。 酒吧在河边,叫“inns?live”。 谢呈把车钥匙扔给门口的人,然后和高幸幸往里面走。 一进门是黄色竖条隔断,震耳的音乐敲击心脏。 绕过隔断,是大厅,射灯印出海蓝色的光,中央一个巨大的舞池,谢呈揽着高幸幸往舞池走。 在离舞池一米处站定,谢呈舞着双手跟着扭动身子。 随即,谢呈瞥了一眼高幸幸,上下打量后非常嫌弃的摇了摇头。 “......”高幸幸问号脸,然后看了看舞池里的人。 她今天上班,就穿了一条浅色牛仔裤,上面一个平常款白衬衣。 高幸幸眼皮一抬,把斜挎的小包取下来挂在谢呈脖子上,然后解开衬衣下面的扣子,往上折叠进去,打了个结,露出盈盈一握的小腰。 谢呈比了个大拇指。 高幸幸挑衅,伸手捻起他的白t,上下打量他然后撇着嘴嫌弃的摇了摇头。 逗得谢呈大笑。 两人入座离舞池稍远的地方,谢呈点了酒和小吃。 高幸幸工作群里有人在问项目的事,她便回了一会儿消息,再抬头,谢呈已经喝了大半瓶的白兰地。 “你疯了?”高幸幸惊讶,瞥他,“你不开心吗?” 所以,借酒消愁? 谢呈挤了挤眉毛,支着食指在高幸幸面前摇了摇,然后抬头:“这话反了,我可太开心了。” “......” 谢呈搭住高幸幸肩膀,语气张扬:“你不知道,在m国,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可,太孤独了。” 其实高幸幸多多少少听他提起过,他在那个圈子属于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位置,有巴结他的,也有看不起他的,终归一句话,就是没有真心对他的人。 如果一直如此,他便没什么可纠结的。 可是,他也曾有过真心实意的朋友。 谢呈放下酒杯:“你还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喝酒被逮,挨了一顿打吗?” “呵!”想起那事,高幸幸冷笑一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大人只发现谢呈一个人偷酒喝,是他把高幸幸供出来的。 高幸幸用手肘重重的撞他胸口,报仇。 谢呈毫不在意,仰着头笑:“当时我们可是说好了,成年后一起喝酒,一起蹦迪的。” 是啊,两个半大的孩子,挨了打后忿忿不平的约定成年以后的事情。 当时,从没想过,会分开。 谢呈说完,拉起高幸幸的手腕往舞池走:“蹦迪去!” “谢呈,你别丢人了行不?我不会。” “有腿就行!” 两人进入舞池,高幸幸一开始还拘谨,后来发现谢呈摇头晃脑,没个章法傻里傻气,也根本没人在意他们,她便也乱跳起来。 酒吧有二楼。 尹菲菲握着高脚杯,看着一楼舞池。她也想去,但是这一去明天恐怕得上头条。 她只能站在围栏边干瞪眼,然后气得喝下杯里的果酒。 突然,她眼眸一亮:“oh,mygod!” 她转头对着沙发上的两人招手,兴奋极了:“快来。” henry立马上前,却被尹菲菲一把推开。她声音拔尖:“哥,快来!” 陆则言困倦的抬了下眼皮,没搭理她。 尹菲菲一跺脚:“你的高小姐!” 陆则言手一顿,这才站起身。 他微微弯腰,双手搭在围栏上,视线往楼下一扫,精准找到高幸幸。 她穿着白色衬衣,露出一截腰肢,从背面看可以看见反括号的迷人弧线。下面是紧身牛仔裤,衬得她臀型丰满好看,双腿修长。 她的手被一个男人抓着举过头顶,然后转圈。似乎自己也觉得好笑,下一刻两人笑弯腰。 尹菲菲煽风点火:“哦,我下午还想帮你一把,约高小姐吃晚饭,我还以为她拒绝是因为不好意思,原来这才是她拒绝的原因啊?” henry蓝眼睛张望:“哪位是高小姐?” 尹菲菲指着:“那里,露着腰那个...那那那,往台下走了,短头发的。” henry还是没找到。 直到谢呈和高幸幸身影进入阴暗部,尹菲菲才侧头看陆则言。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红色的灯光扫过他,尹菲菲没从他的眉眼上见到一丝恼怒。 甚至觉得他眼神倦怠。 似是觉得无趣,她牵着henry转身回到沙发上。 陆则言搭在围栏上的右手还抓着透明酒杯,里面是黄褐色的酒,他手臂线条有青筋突起。 他嘴角扯开,仰头喝下杯中的酒,喉结滚了滚。 高幸幸和谢呈回到酒桌,又干了几杯。 谢呈站起身:“人有三急。” 说完,他背影消失在杂乱的人群中。 高幸幸拿起手机玩儿。 忽然旁边一个人影坐下,她还以为是谢呈,便没反应。 那人的手搭上她腰。 谢呈不会这样! 高幸幸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手机一抛便跳了起来。 是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坐都坐不稳似的,仰着头看她,眼神涣散:“美女,一个人?” 高幸幸简直想打爆他的脑袋,怒道:“我不是一个人!” “那就是和朋友一起来的?”男人打了个酒嗝,语气轻浮,“男朋友吗?” “管你屁事。”高幸幸耸了耸鼻子,不耐烦,“滚!” 男人颤巍巍站起身:“滚到你身边来吗?” 说完,跌跌撞撞扑向她。 高幸幸往旁边一挪,抓起桌上的酒往他脸上泼:“清醒点吧你。” 随即,她招来不远处的服务员,恼怒道:“醉成这样不管吗?” 服务员点头哈腰道歉,然后把醉酒的男人带走。 真是倒霉死了! 高幸幸回过身,双手拍了拍裤兜,又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我手机呢?” 回想到刚才好像往地上扔了,她蹲下身寻找,灯光有些暗,她没看见,便想着会不会被刚才那个醉鬼踢到沙发下面,或者是酒桌下面。 她跪下身,弯腰去摸。 陆则言跑过来时就看见高幸幸跪在地上,小腰盈盈一握往地上趴。 陆则言怔了几秒,弯腰叫她:“高小姐。” 或是太吵,高幸幸并没有反应。她右腿往旁边挪了一点,浑圆的臀部也扭动,侧腰微微出现一丝折痕。 陆则言蹲下,伸手去抓她胳膊。 可能是有前车之鉴,高幸幸想也没想,转身甩手挥开。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陆则言侧着头僵在那儿。 一秒。 两秒。 三秒。 高幸幸先反应过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小嘴。 天啊!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我刚才是打他了吗? 是扇巴掌吗? 是吧? 卧槽!卧槽!卧槽! 高幸幸反应过来,坐直身子,伸手想去碰陆则言,又不敢。 她手就在空中颤抖,语气也跟着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则言回过头,眼眸暗沉看着她。 四目相对。 高幸幸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眼眸无辜,还带着一丝胆怯。 高幸幸只觉得被他看的心肝乱颤,她撇着嘴巴,带着假意的哭腔:“你没事儿吧?” 高幸幸想说,要不你打我一巴掌吧,但是她眼睛往他大手上扫了一眼,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陆则言眉梢微动,顺带着肩膀下沉,像是在沉气,然后抬起手。 高幸幸下意识捂住脸,防备:“真不是故意的。” 陆则言手僵硬了一下,觉的荒唐:“你觉得我会打你?” 高幸幸抿唇,不敢说话,狐狸眼眨了眨。 下一刻,陆则言双手握住她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酒吧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暖橙色。 陆则言比她高一个头,站的近,她需要仰头看他。 高幸幸看着他,大脑里闪过一句话:他没有女朋友。 这句话等于,陆则言可以随意勾搭。 或是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她退后半步:“你怎么在这儿?” 酒吧太吵,陆则言通过她的唇大致判断出她的意思,回答:“和朋友来的。” 陆则言视线下移,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比刚才高幸幸后退的那一步大不少,所以,他们贴的很近。 高幸幸看他垂下眼眸,再次伸手,这次是往她腰部的位置。 她视线跟着他的手,眼神呆滞。 很奇怪,刚才那个醉酒的男人碰到她,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陆则言伸手,她丝毫不想躲开。 陆则言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又长。 他抓住她胸前的结,手指一抠,结便散开,衬衣顺滑的落下,遮住她的腰。 整个过程,他手指未接触到她皮肤,却让她感觉腹部一阵痉挛。 陆则言神色淡然,低头埋在她肩侧:“你也和朋友来的?” “......”高幸幸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混杂着淡淡的酒气,她愣了一下才回答,“嗯,跟我朋友来的。” “蹲地上干嘛?” 高幸幸这才反应过来:“我手机掉了。” 话音刚落,她又想蹲下去,被陆则言拽住了手臂。 陆则言叫来一个服务员,交代之后,服务员帮她把手机掏了出来。 高幸幸给服务员道谢,然后又转头看着陆则言,大声:“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刚才有个人喝醉了,他......” “我看见了。”陆则言打断她。 看见了? 看见我被醉汉骚扰了? 所以来找我? 那有没有看见刚才那段滑稽的舞蹈呢? 高幸幸不想问,就当他没看见吧。 她感觉脸红,尴尬,不自觉小脸拉跨。 陆则言却以为她还在为刚才那一巴掌苦恼,便凑近说:“没怪你。” 他说完又站直身子,正经的像是每一次靠近都是为了体贴她能听清。 是真的温柔。 跟记忆里一样。 “没怪你”三个字,像是脱离了嘈杂的酒吧,进入空旷的深渊,重复的回响撞击她的耳膜。 他的眼眸像是浸了水,在她心头波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下午知道他没女朋友。 到现在。 她对他的心思,死灰复燃。 第三十章 然后哄她开心 高幸幸荡漾的心是被谢呈这个小崽子拽回来的。 谢呈先是走近两人,然后自然地搭上高幸幸的肩,说:“幸幸,遇见朋友了?” 说完,头还往高幸幸肩头偏了一下。 陆则言视线在谢呈手上停了两秒。 高幸幸没看陆则言,但是她明白谢呈的意思,然后笑着给陆则言介绍:“这是我叔叔,他只是看着年轻,辈分大!” 谢呈打死也想不到,人生第一次被高幸幸承认的血缘关系,是在这一刻。 他没兴致了,把手收回来。 陆则言对着谢呈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凑到高幸幸耳边:“高小姐,早点回家。” 说完,陆则言转身。 高幸幸及时拉住他衣袖。 暖橙色的灯光中,陆则言回头,等着她说话。 高幸幸音量加大:“你不是说让我请你吃饭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在急速摇晃的灯光下,高幸幸看见陆则言眉梢动了一下,然后低头。 他的视线在她拉着他的衣袖上。 高幸幸没放手,纤细的手指更紧了一些。 陆则言没回答她的问题,他依旧凑近她,温温吞吞说了句:“你不生气了?” 生气? 高幸幸想到和他谈合作那段时间,她确实有时候态度不好,便自动对上“生气”二字是那时候。 “我不生气了,一点也不生气了。” 陆则言:“那我请你吃饭。” 高幸幸哪管谁请谁,立马眉眼带笑:“好。” 约定好,陆则言回到二楼,他在henry和尹菲菲的打量下坐下。 陆则言捻了一支烟。 尹菲菲八卦的心难耐,疯狂给henry使眼色。henry这才问:“则言,你的高小姐是要被人抢了去?” 陆则言脸部在背光的暗处,看不清表情,他指尖夹着烟在红色烟灰缸上抖了抖:“她不生气了。” “......”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henry问:“然后呢?” 尹菲菲也停止玩手机的动作,微微凑近耳朵。 “然后?”陆则言声音轻,带着明显的笑意,“然后哄她开心。” 楼下。 谢呈等陆则言走了才抱怨:“你俩可真牛逼!当我不存在!” 高幸幸抿着唇:“哪有?” 谢呈看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就来气,走到沙发上抓起她的链条包:“走了!” “不喝了?” “喝个屁!” 谢呈和高幸幸结账才发现陆则言把帐已经挂了。 谢呈敲着桌子,不爽:“你们老板呢?” 酒吧收银员明显懵逼,怎么被人买了单还能生气的? 高幸幸把谢呈拉着往外面走。两人坐在车上等代驾。 谢呈轻哂了声:“高幸幸,我前几年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对不对?” “啥话?” 谢呈换了个问法:“你对陆则言还没死心对不对?” 高幸幸不说话,不说话在谢呈眼里就是默认。 谢呈:“你知不知道陆则言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 “陆氏集团现在在他哥手上,他什么都没了,可以说,他是被赶回国的,你懂不懂?” “......”高幸幸不解,“所以呢?” “所以?”谢呈吐出一口气,“所以他到底哪里吸引你?” 高幸幸默了片刻:“长得帅。” 谢呈不客气地“呵”了一声。 他看高幸幸满脸不在意的模样,更恼了:“高幸幸,他这样的我见多了,无一例外,他不会对你认真的。” “......” “陆则言那样的人,为了争权夺利能付出生命的人,你觉得他会甘心?他站在那位置过,就不可能甘心如今的位置,他对你也不过是一时兴趣而已,玩玩而已,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高幸幸本来今晚还有些晕乎,听到这些话她瞬间控制不住情绪:“那你呢?照你这话说,你和我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在和你说陆则言!” 高幸幸没接他的话,而是质问:“你的那些女朋友呢?你也是玩玩她们?” “......”谢呈被噎得哑口无言。 高幸幸也知道自己说了让他难受的话,可是她现在没办法认怂,于是提着包下车。 两人不欢而散。 谢呈一直没联系高幸幸,高幸幸也没联系他。 中秋节前夕,陆则言给高幸幸发信息,说要回m国几天,那顿饭等他回来再请她吃。 高幸幸这才给谢呈发消息。 高幸幸:【我们谈谈】 谢呈:【不好意思,人在淮午】 卧槽!说好的一起回去呢? 中秋节,高幸幸回到淮午,祁乐亲自去车站接她。 他们俩去了家里的便利店,吃了速食,然后全家一起回家。 祁强和高阳对高幸幸嘘寒问暖,惹得祁乐狂翻白眼儿,打趣她是24岁,不是14岁。 到家后,祁乐搬出一个大盒子,四四方方足足有一平米,厚度大概二十来厘米。 高幸幸蹙眉:“什么东西?” “不知道,快递来的,写的是你的名字。” 高幸幸拿出小刀拆开:“谁寄来的?你看快递单没?” “没仔细看,就看收件人是你。” 盒子打开,扯开厚厚的保护层,是一副油画。 还有一张便笺,封口是一小撮已经干涸的白色小花。 拆开,里面四个字。 ——生日快乐。 祁乐咬着苹果凑过来,瞥了一眼便笺:“生日礼物啊?” “......” 祁乐自问自答:“好像是六月份寄过来的,应该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是谁送的。” “你傻呀?你有艺术细胞吗?你能看得懂油画?你自己想想你哪个朋友是这方面人才,做做排除法。” 高幸幸把油画立在桌子旁边:“我还真没朋友是这方面的人才,这画你收着吧,我看不懂。” “......” 中秋节第二天,高幸幸还在睡懒觉,就被高阳叫了起来,说是谢呈回来了,让她收拾收拾下去见客人。 高幸幸迷迷糊糊坐起身,她早知道他回来了,还和他吵了一架。 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上门来。 高幸幸又躺下去,实在烦躁,才起床。 谢呈还能笑着和她打招呼,像没事人一样,这是她没想到的。 谢呈在高幸幸家简单吃了午饭,高幸幸说要带小七去散步,谢呈嚷着他也去。 两人慢悠悠走在路上。 谢呈搭话:“小七今年多大?” “十三岁。” “难怪毛都白了。” “......” 沉默片刻,谢呈无奈:“高幸幸,我好不容易回国,你确定要这个态度对我?” “......” “我告诉你,我下个月就走了,你可别后悔。” 高幸幸侧头看他,带着恼:“是你先回淮午的。” “我奶奶进医院了,所以提前回来的,不是不等你。” 听了这话,高幸幸气都没了,她蹲下身,摸着已经气喘吁吁的小七:“我问过我自己,喜欢陆则言什么。” 谢呈也蹲下身,撸小七毛:“不是说喜欢他长得帅?他是长得不错,不过这世界是就只剩他一个帅哥还是怎么地?” “是有很多长得好看的人,可我就是第一眼看见他。” “......” 高幸幸看着谢呈,眼神真挚:“我努力过,我努力了六年,还是喜欢他,所以我想再努努力,让他喜欢我。” 谢呈,我在你眼里,像个不会游泳的人,却拼命奔向海洋。 可我那么向往海洋,我总要去看看海洋的。 高幸幸:“我知道,那些年你总给我说他那些不好的消息,就是想让我死心。” “打住啊。”谢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确实是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不好的消息,我可没挑拣。” 高幸幸笑了笑,表情释然:“谢呈,我不傻,如果陆则言不是真心的,我喜欢他又怎么样呢?我不是那种盲目的女孩儿。” “......”谢呈看着她,半响才说,“到时候别一个人哭。” “嗯。” “我买机票,回来看你哭!” 明明一个“陪”字就会让她很感动,偏偏谢呈要说“看”。 高幸幸:“行行行,到时候你可以一边看我哭,一边言语羞辱我。” 谢呈轻嗤一声:“你放心,一定会的。” 谢呈的奶奶身体很不好,他只能呆在淮午,高幸幸假期过后便回玉和了。 假期过后,心思还未收回来,特别是午睡过后,更是困乏。 突然,王灵在公司群里@了几个人,其中就有高幸幸、凌福和叶子。 三人一同翻了个白眼儿,按照王灵所说到公司接待室。 接待室外面有条很长的走廊,此刻,走廊外面摆放了好些花,杂乱。 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七八个人站在那儿。 王灵双手合十在胸前,语气撒娇诚恳:“真是麻烦你们了,今天有个重要客户,这些花还没来得及摆放,只能找你们帮帮忙。” 这些事本来就是综合部门的事。 王灵叫来的都是新入职不久的人,大家心中都了然,但也不好意思当面叫嚣。 王灵继续撒娇:“拜托各位了!谢谢谢谢!” 有几个人听了这话,便开始行动。 高幸幸三人没动。 一来是他们的领导是老张,老张.平时是真爱护他们,他们便也有些“无法无天”。 二来是王灵上次分了凌福和高幸幸项目功劳那事儿,两人心里还膈应呢。 凌福和高幸幸对视一眼,立马达成共识。 高幸幸:“王姐,不好意思,我们挺忙的,就先回去了。” 凌福:“对,忙得不行!” “忙什么啊?事都分轻重缓急的,先把这边事办好再说。” 高幸幸瞳孔震惊,这是什么话? 她也不客气:“事,确实分轻重缓急,可是综合部的事关我们业务部什么事?” “哎呀,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帮忙嘛,干嘛分这么清楚?” “......” 王灵开始指手画脚:“小高,叶子,你们搬这边的小花盆吧,放在桌子上,这些很轻的。” 王灵一脸“看,我多体贴你们”的表情。 高幸幸就不是受气的主儿:“很轻的,所以,你自己搬吧。” 王灵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 叶子拉了拉高幸幸衣袖,小声道:“要不算了。” 高幸幸看了一眼叶子,又转头看着王灵:“王姐,我先下去做事了。” 说完,高幸幸直接转身。 没走两步,她听见身后传来王灵嘲讽的声音:“有后台的人,就是不一样哦。” 高幸幸停步,转过身:“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王灵语气嘲讽,她特别拔高音量,“有些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连有孩子的领导都不放过。” 第三十一章 其实我不会打架 仗着几分姿色,连有孩子的领导都不放过。 不是高幸幸敏感,是这话太有针对性。 高幸幸瞬间怔在原地,怔得头皮发麻。 旁边几个正在搬弄花盆的同事像是没听见这些话似的,依旧做着“该做”的事。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话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甚至不出一天,会成为全公司茶前饭后的八卦。 叶子走上前两步,气势很弱的说道:“你别胡说,老张对我们都是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王灵撕下她伪善的面目,双手环抱胸前,“那怎么不见张经理给你买个平板啊?那怎么不见他把陆氏投行的项目交给你啊?” 叶子:“我......” “得了吧!我可不止一次见张经理把她叫进办公室,也不止一次看见张经理下班后还往她工位跑。” 所有正常的事,从她嘴里出来变成肮脏的事。 “八婆!”凌福忍无可忍,一声惊吼,把旁边默默搬花的人都震惊,他不客气地指着王灵,“你嘴巴放干净点!” 王灵胸膛一挺,横鼻子竖眼睛:“我嘴巴不干净?那也是有人做的事不干净!人家孩子都上小学了,某些人啊,真是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凌福已经被气得不行,正想往前冲,被高幸幸拉住。 凌福转头:“?” 叶子也来拉人:“算了,我们回去告诉老张。” 高幸幸闭着眼睛,沉沉呼出一口气。 再睁眼,她抬手把挂在胸前的工作牌慢悠悠取下来,塞到不明所以的叶子手上。 之后,她便一刻也不能忍,冲上去精准拽住王灵的头发:“臭三八,我撕烂你的臭嘴!” 王灵显然没想到高幸幸会如此,她只感觉头皮都快剥离了,顺着高幸幸的手仰着头,嘴里威胁:“放开我!你还想不想干了?” “我干你妈!” “!!!”王灵继续说,“你快放开我!人事部经理是我妈妈,我让你没好果子吃!” 这是属于自报家门了? 难怪王灵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偏偏高幸幸最看不得这种仗着有点背景,瞎指挥还抢人功劳的人。 高幸幸讪笑一声:“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妈,我不惯你!你现在就给我道歉!” 王灵哪里肯道歉?眼看吃亏,只能伸手去拽高幸幸头发。 高幸幸头发短,没那么好拽。 两女生打架,旁边的人多是男生,怕冒犯,不知道怎么拉架。 凌福和叶子就不同了,他们属于拉偏架。 因此,王灵整个吃亏得不行。 可能真的是气急了,王灵手指甲直接去扣高幸幸手背,拉出一条条红色的血印子。 高幸幸也不示弱,都这时候了,不多扯掉她几根头发,真是亏了。 叶子看高幸幸手背的伤痕,拿手去拍王灵的手。 现场一片混乱。 两个女人嘴里骂骂咧咧,特别是王灵,边骂边哭。 “你们做什么?” “住手!住手!” rs银行副行长正迎着客户上楼,刚出电梯就听见女人尖锐的吼骂声,看见面前这一幕更是胸口憋着气差点厥过去。 偏偏,他的吼叫声完全被淹没。 还是旁边有人看见副行长来了,叫嚷着:“副行来了!” “快拉开!拉开!” “......” 女人打架,都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其他话,谁也不愿意退让。 高幸幸只忽然晃见一只白衬衣包裹的手臂横向她身前,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两只手臂压住。 高幸幸被限制行动,哪里能忍,侧头瞪过去始作俑者。 然后撞入陆则言的视线。 同时他并不温和的声音钻进她耳膜:“幸幸,冷静点。” 幸幸? 他叫她幸幸? 在高幸幸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自己。 高幸幸动作像是被定格,两秒后被陆则言抱开。 几十双目光注释中,陆则言扳过她身子,一手握住她肩头,一手覆在她已经鸡窝似的头顶上,非常柔情的顺了顺她的头发。 他掌心很热,手指很温柔。 “有没有哪里受伤?”不等高幸幸说话,陆则言视线移到她右手臂,“手臂痛吗?” 高幸幸眼睛还红着,咬着唇摇了摇头。 “贱人!”王灵狠狠骂了一句,甚至破音。 陆则言眉心一跳,转过身挡在高幸幸面前,眼眸半眯着,语气凉飕飕:“你骂谁?” 像是被他威震到,现场一度没了声音。 还是rs银行副行长先出了声,和声道:“陆总,都是性子急躁的年轻人,让您见笑了。” 陆则言没说话,还盯着王灵。 先不说这个气质矜贵的男人什么身份,王灵见副行长都对他毕恭毕敬,瞬间吓得缩了一下肩膀,连哭都不敢哭。 副行长看了看被陆则言挡住半个身子的高幸幸,他对这位新入职的业务部小员工有所耳闻,是陆氏点名洽谈合作的人。 再看这个架势,他也不糊涂:“陆总,这件事我会给您个满意的答复。” “我对贵公司内部如何管理不感兴趣。”陆则言冷声道,“合作今天先不谈了。” “陆总......”副行长一副欲言又止,随即转移话题,“陆总,你看小姑娘都受伤了,公司有药,要不我让人送过来。” 陆则言这才收回视线。 他顺着副行长视线看过去,高幸幸的手背那块好几条凸出的印子。 她皮肤白,有些细细的血珠渗出,伤口不深,却让陆则言眼睫不受控的颤了颤。 副行长指挥着旁边的人:“快去拿药箱!” 陆则言拉着高幸幸白嫩纤细的手臂,再三确认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幸幸,去医院吗?” 又叫她幸幸! 不过这伤口都快愈合了,高幸幸摇头拒绝:“不用。” 副行长连忙把人往接待室领:“陆总这边请,药箱马上就来,还是擦擦药,好得快。” 陆则言不发一语,拉着高幸幸往接待室走。 henry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在心里感叹陆则言的失控。 陆则言是个极其有教养的人,他不会给人难堪,现在这场面是故意一点面子也没留给副行长。 挺好的,终于像个人了。 不压抑自己,有血有肉,有情绪,有欲望的人。 henry走上前:“林行长,合作恐怕要下次再谈。” 副行长看着面前这个混血男人,笑得诚恳:“李总,合作的事还得麻烦你多美言。” “你放心。”henry仰了一下下巴,意有所指,“这位...高小姐在,合作跑不了。” henry又和副行长寒暄了几句,走进接待室就看见陆则言和高幸幸相对坐着。 黄褐色木桌上放了一个药箱,盖子打开,旁边有棉签和药水。 陆则言微微低头,轻柔的用棉签给高幸幸上药。 高幸幸蹙着眉:“陆先生,你可要轻点。” 陆则言:“别动。” henry一言不发在他们身后稍远的地方坐下,然后听见陆则言语气带着哄意。 “我很轻。” 高幸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陆则言被灯光印下的眼睫倒影,他模样极其谨慎认真,生怕弄痛自己。 这不是朋友该有的距离。 陆则言,你真的对我有意思吗? 是真心的吗? 不是谢呈口中的玩玩而已对不对? 你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 陆则言轻轻呼了口气,搅乱了高幸幸心房。 高幸幸咬了咬唇,语气带着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怎么会来这边?” 陆则言把她伤口均匀的涂上药,才抬头。 两人距离拉近,陆则言眼眸暗了一些,但语气依旧温和:“今天才回来的,过来谈合作细节。” “......” “本来昨天就能回来,但是想给你挑个礼物,所以晚了一天。” 礼物? 给自己准备礼物? 那是对喜欢的人才做的事,可是像陆则言这样的人,准备个礼物花的钱也不算什么。 陆则言...你能再明确一些吗? 高幸幸听到身后传来隐隐的笑声,她转头一看,是那个机场见过的混血男人。 混血男人感受到她的视线,捂住嘴撇头看向一边。 高幸幸回过头看着陆则言,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我平常不这样,是刚才那个女人仗着自己是关系户,抢人功劳,还乱嚼人舌根。” “我帮你解决。” “你怎么解决?”不等陆则言回答,高幸幸脸上出现得意的神情,“这么说来,我也是关系户了?” 陆则言看她眼眸明媚,问:“你怎么看关系户?” 高幸幸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她耸了耸肩膀:“能怎么看?有点背景的人还不能出来上班了?别用那些关系做坏事不就得了。” 在这个问题上,陆则言很认同高幸幸,他身边哪个不是关系户?就算再硬的关系也得有真本事才能站稳脚。 陆则言慢条斯理地把药瓶盖子拧上。 高幸幸偏了一下头,强调:“其实我不会打架。” 陆则言看了她一眼:“不会打架,就别动手。” “你教训我?” “没有。”陆则言收好医药箱,轻描淡写道,“担心你受伤。” “......” 高幸幸撇了一下嘴巴,摊开掌心:“你说的礼物呢?” “现在就要?” “你不会骗我的,其实根本没准备吧?”高幸幸笑着说,但眼眸微不可察的暗沉了一些。 陆则言温和的笑:“不会骗你。” 不会骗你。 高幸幸为这四个字心跳漏了两拍。 然后,她又听见身后传来隐隐的笑声。 还是那个混血男人。 正好,高幸幸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老张打来的。 高幸幸站起身,没有道别,而是理所当然的提醒:“礼物要记得,欠我的饭也要记得。” 在她走后,henry才走过来:“这高小姐挺凶啊。” “很温柔的。” henry大无语:“我怎么看不出来?” 陆则言难得戏谑:“我也看不出来菲菲可爱。” henry摇摇头,说:“你才回国三个月,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陆则言了。” 第三十二章 撩他 高幸幸进入电梯,她要回到她上班的楼层。 进入电梯后,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刚才陆则言的维护,还有温柔,她都只是表面镇定而已。 在陆则言不在的那六年,高幸幸极力想要谈一段恋爱的时候,面对各样的男人,她都感觉不到心动,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是麻木的。 原来不是的! 陆则言是,让她心动!心动!疯狂心动的人! 高幸幸回到办公室,很意外的,根本没人多看她一眼,似乎大家并不知道刚才在接待室外发生的狗血打架事件。 她进入老张办公室,站的笔直,认错态度端正:“我知道,我冲动了。” 老张只是眯着眼瞧她。 高幸幸破罐子破摔,直接拉开椅子坐下:“我工作牌都取了,要开除也认了。” 老张默了几秒,语气平和:“小高,问你个事儿。” “嗯?” “你是哪家的大人物?” “啥?”高幸幸不懂。 后面听老张说,她才知道,她和王灵打架那件事被压下来了,王灵被开除了。 就刚刚那么一小会儿时间就被处理了。 所以,老张才会不明所以的问,她是哪家的大人物。 她哪有什么背景,只是陆则言的学妹而已,正好在副行长面前,被他维护了。 这是不是就属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高幸幸想到这儿噗嗤一笑,然后特别强调:“我真不是大人物。” 老张没再说什么,高幸幸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高幸幸回到工位,看着手背上的印痕发呆。 她还能想起陆则言轻轻握着她的手,给她擦药的触感。 忽然她椅子被转过九十度,叶子的脸凑近:“刚才那个男人就是拍卖会那天,把你抱走那个男人吧?” 高幸幸点头。 “他长得可真好看。” 高幸幸挑眉,有些得瑟:“也就...一般吧。” “他看上去好贵,像...”叶子顿了一下,找出一个形容词,一字一顿道,“高岭之花。” “......”高幸幸第一次听见这个形容词,她看着叶子,随即伸手拉住她椅子凑近了些,“你上次跟我说,你男朋友是你追的他是不是?” “是啊。” “我...我有个朋友啊......”高幸幸摸了摸鼻子,说,“她也想追一个男人,而且她觉得那男人对她也有点那个意思,但是不确定,这种情况怎么办?” 叶子意味深长地看她,戏谑的挑动眉毛:“有点意思?这个点儿,是多少?” “不确定!我朋友以前还表白过,但是那男人没直接回应......”高幸幸想了一下,撇了撇嘴巴,“算是拒绝了吧。” “那你首先要确定是不是真喜欢他,是不是非他不可!如果是,那管他有多少意思,直接上啊,撩啊。” 高幸幸意会,点点头。 “女追男,隔层纱!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就你这条件...”叶子视线扫过高幸幸胸前,“还怕撩不动?” 高幸幸继续点头。 “你呢,就有意无意的跟他来些肢体触碰,再说些暧昧的话。”叶子提醒,“但是绝对不能明说,先说的话就没法体面的全身而退了,懂吗?” “懂。” 叶子拍了一下高幸幸的肩,安慰:“你放心,我看,他对你不止有点意思,那意思...应该还挺多的。” “真的?”高幸幸眼眸一亮,随即耸了耸鼻子,强调,“我在说我朋友!” “是是是,你朋友!”叶子又问,“你上次不是还说他有女朋友吗?” 高幸幸:“那是我另一个朋友!” 临近下班时间,高幸幸收到陆则言微信。 lu:【今晚有空一起吃晚餐吗?】 高幸幸没有犹豫。 高幸幸:【好】 下班后,高幸幸没联系陆则言,她背着包下楼,刚出公司就看见陆则言的车。 高幸幸拉开副驾驶门坐上去。 “你是一直没走吗?”不等他回答,高幸幸系上安全带,笑着问他,“吃什么呀?” “西餐可以吗?” “我都可以。” 陆则言先是递给高幸幸一个银白色的盒子,然后才发动车子。 礼物? 高幸幸把银白色盒子拆开,是一瓶香水。 她对着手腕按了一下阀门,然后凑到鼻尖,很熟悉,很好闻的木调香水。 陆则言:“后调是沉香味儿。” 高幸幸想起自己半个月前在朋友圈发的一条动态。 ——最爱的香水没货了,哪位大大有购买渠道?没这款香水我睡不着,救命救命! 配图是香水的照片和一张哭泣的表情包。 那款香水本来就小众,自然没人应她。 她原本已经放弃了,最近甚至在看新的香水,看能不能找到相似的。 高幸幸打量手中的香水瓶,银白色,上面有凸起的印花,一个字也没有。 味道是原来那个味道,但不是她原来那款香水。 陆则言轻声道:“ebonysecret已经停产了。” ebonysecret是高幸幸原来那款香水的名字。 停产了?高幸幸举着香水:“那这个?” “我找那位调香师特地帮你调的。” 陆则言语气平淡,似乎他做这件事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可是,他就这么简单的满足了她无能为力的事儿。 高幸幸怎么能不心动呢? 她想,如果陆则言是她的男朋友,她肯定会忍不住抱住他亲一口。 高幸幸为自己的下流想法红了耳根。 她把香水放进盒子里,语气低低的:“我很喜欢这个礼物,那如果...用完了怎么办?” 陆则言很轻的应她:“你提前告诉我。” “嗯。” 高幸幸把香水盒放进包里,侧头看向车窗外,微不可察的翘起嘴角。 车辆停在一家非常有格调的西餐厅门口,有迎宾服务员帮高幸幸拉开车门,同时给她递上一束花。 黄色和白色纱幔包着小向日葵,香槟玫瑰,黄色腊梅,橙色多头玫,还有大叶尤加利等等。 高幸幸不知道这花是陆则言准备的,还是餐厅准备的。 不过有点重。 陆则言体贴的伸手:“我帮你拿。” 两人入座,服务员递来菜单。 每道菜都有一页的介绍篇幅,连小小的前菜都是这样,还没有价格。 高幸幸点了一个酱泽虾仁,一个肉类的拼盘。 餐厅上菜时间把握的很细致,虾仁被高幸幸解决完,拼盘便被端了上来。 这个肉类拼盘和菜单上的图片一摸一样,但是却比高幸幸想象中等比放大了两倍。 高幸幸蹙眉,叫他:“陆则言。” “嗯?” “你帮我吃好不好?我一个人吃不完。” 陆则言可以拒绝的,但是对上她狡黠的眼眸和略带撒娇的语气,便点头:“好。” 高幸幸各种肉类都尝了一口,然后说:“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陆则言看着桌上的食物,无奈的笑。 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高幸幸突然想起叶子的话,创造肢体接触。 高幸幸抿唇:“陆则言。” 陆则言握着刀叉,抬眉:“嗯?” 高幸幸支着白嫩的手腕向前:“我的手背还有点疼,你再帮我擦点药。” 不是问句。 当然,他也可以拒绝。 陆则言垂眸,嘴角有些笑意,他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 高幸幸看着他,她摸不清他的意思,还以为他会拒绝,然后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那得等我把这些东西吃下去。” 高幸幸以前也听室友说过,和男朋友一起出去,总是点很多东西,吃不完的时候就让男朋友解决。 高幸幸不是故意点多的。 可是看他解决剩下的菜肴竟然能感到一丝甜蜜,比刚才甜点上的那颗蜜枣更甜。 看他越吃越慢,高幸幸忍不住:“算了吧。” 陆则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放下刀叉。 “陆则言。”高幸幸狐狸眼明媚地盯着他,“我下次不点这么多。” 饭后,他们走出餐厅,然后找了一家药店。 简单拿了一瓶药水和一包棉签,高幸幸拿出手机:“我来付钱,我有医保。” 高幸幸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开心自己有医保。 就坐在玉和的路边。 天气很热,但也有凉风。 陆则言抓着她的手,路灯不算亮,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血痂。他凑近了些,仔细寻找她手背上那点印痕的轨迹,然后动作很轻,也很认真。 “幸幸。”陆则言埋着头,慢条斯理道,“你要不要做项目监管?”(ps:作为资金监管方跟项目) “?” 高幸幸面色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打算走哪儿都带着自己? 高幸幸按捺心中的冲动,问:“为什么?” 陆则言轻声道:“合作方案是你经手的,各项规条你都细致的清楚,你很适合。” 高幸幸嘴角抽了一下,这答案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陆则言很体贴的补充:“要出差,如果你不想就算了。” 说到这儿,陆则言手顿了一下,抬头对上高幸幸的目光。 他眼眸是浅棕色,盯着人看时,像是在下蛊。 高幸幸追问:“那我要是不想呢?” 陆则言低头,棉签再次在高幸幸手背上滑动,清清凉凉的。 “那我回玉和,给你带礼物。” 听到这话,高幸幸手不自觉抖动了一下,又被陆则言拉了回去。 他滚烫的掌心抓着她的小臂,神色却坦然。 高幸幸想说,你直接说喜欢我得了。 或者问,陆则言,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的话噎在嗓子里,想着叶子的话,说出来如果不是心仪的结果那就没有退路了。 高幸幸闭上眼睛,“撩他”两个字在脑袋中打转。 再次睁开眼睛,高幸幸舔了舔唇,她凑近了些,近到不能再近才停止动作。 她几次微微张唇,都没说出话。 想放弃。 高幸幸还没退回原来的位置,陆则言忽地抬头,他发丝扫过她的下巴。 随即,四目相对。 两人相距不到二十厘米,陆则言能清晰看见高幸幸鼻梁上那颗小痣。 玉和明明是个很热闹的城市,此刻像是被按了静音键。 高幸幸看见陆则言眼睫颤了颤,然后喉结上下滑动。 高幸幸狐狸眼眨了眨,音调软媚:“礼物哪有跟着你好?” 说完,她就后悔了。 油! 太油! 高幸幸感觉能用脚指扣出一整栋大别墅,她尴尬地退回原来的位置,拿手扇风:“真热...都快十月了,还这么热...呵...呵呵......” 下一秒,她的手被抓了回去。 陆则言看着她:“那就跟着我。” 第三十三章 我今天漂亮吗? 高幸幸一晚上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她回到家冲了个澡,然后从包里掏出那瓶香水。 把香薰木条抽出来,喷上,再把木条插进香薰仪器中。 沉香味儿淡淡的,慢慢萦绕出来,高幸幸感觉心神安定了一些。 她掀开被子躺在床上,一般这个时候她是会玩一会儿手机的,可是现在她没心情玩手机了。 她闭上眼睛,还在回味那句。 ——那就跟着我。 很暧昧的一句话。 高幸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撩到他了,然后气氛到位,然后就有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暧昧就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后续。 忽地,高幸幸睁开眼睛,哭丧着脸:“我的花...忘记了。” 陆则言动作很快,高幸幸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让她去跟陆氏的项目。 不过下周就要去北都出差,连带着国庆节也不能休息。 完全没有假期被占用,被剥削的感觉。高幸幸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国庆节要加班。 周五晚上,高幸幸早早回到家,打开购物网站,她想买几件新衣服,加了购物车才想起,等衣服到了她人都在北都了。 看了看时间,高幸幸给程亦可发微信。 高幸幸:【你今天还加班吗?】 很快那边便回消息。 程亦可:【今天公司公款去酒吧玩儿】 高幸幸:【你这班上的真让人羡慕,少喝点,明天我们去逛街】 程亦可:【好】 因为是周末,高幸幸玩手机快到一点,程亦可还没回来。 高幸幸:【你怎么还没回来?】 程亦可:【打架了,在警察局】 高幸幸瞌睡瞬间没了,立马起身。 高幸幸:【哪里的警察局?你受伤了吗?我现在过来!】 程亦可:【不是我打架,是我上司打架】 程亦可:【我没受伤,就做个笔录,你不用过来】 程亦可:【公司法务部的人都来了,没事儿的】 高幸幸这才放心。 等到两点,高幸幸才睡着。 第二天,高幸幸醒来,思绪渐渐清晰。 她记得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程亦可回来,然后跑到她房里说了一大堆话。 她昨晚太困了,也没开导她。 想到这里,高幸幸翻身下床,去敲程亦可房门,不等回答直接进去。 高幸幸进门,就见程亦可垂着脑袋坐在床上,像灵魂被抽走了似的。 “乖乖,你是一夜没睡吗?”高幸幸蹬掉拖鞋爬上床,拨开她脸上的头发,“不就是上司对你有意思吗?你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不接受,干嘛折磨自己?” “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 高幸幸知道,程亦可暗恋那个网友好多好多年。可是就像叶子说的,男女之间还是得有肢体接触,才能触发爱情荷尔蒙。 网友那么多年,还是虚虚幻幻,而她的上司,才大半年,但是实实在在。 况且,还是个大帅逼。 高幸幸给程亦可分析:“你要知道,如果你真喜欢糖油菓子,你就不会对你上司动心,你犹豫了,说明你对糖油菓子的喜欢并不坚定。” “所以...”程亦可机械地抬起头,问,“我花心?两个都不配?” 高幸幸无语,程亦可这脑回路也是醉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你上司长得好看,糖油菓子吧...我总觉得他是个猥琐大叔。” “......” 程亦可这人软绵绵的,对谁都好,偏偏对自己轴。 高幸幸泄气:“你好好想想吧,我真不知道怎么开解你。” 程亦可垂了垂眼眸,然后下床:“你不是说去逛街吗?” “你这副摸样,我怕你逛一半晕倒。” 程亦可转头:“才不会,我要去花钱!” 高幸幸买了好几条裙子,都是显身材的那种,打算带着出差。 程亦可是真的想花钱,直接进了一家奢侈品店,然后试了一个包。 这款小包价值两万多,是贵的。 但是在这家奢侈品店,就不算贵。 导购并没有很热情,也没有介绍其他款,只是侯在一旁。 高幸幸劝导:“你喜欢,就买,如果只是想花钱找痛快,就算了。” 程亦可拿着包翻来翻去,抿了抿唇:“是有点喜欢的。” “那就买!” “两万多......” “亦可,你一个月工资一万八!”高幸幸举着手上的购物袋晃了晃,“我才四千多。” “......” “你现在也属于一人吃饭,全家不饿,喜欢就买,别委屈自己。” 程亦可像是把高幸幸的话听进去了,前去付账。 程亦可要用高幸幸商场的积分,高幸幸便站在柜台边儿等。 结账时,来了一个女人,匆匆忙忙在柜台签了字,然后把东西拿走。 高幸幸随意瞥了一眼,看见包装袋里装的是件衣服,黑色西装面料,仔细看有玫瑰暗纹。 这不跟陆则言衣服同一个面料吗? 高幸幸眼珠转了转,礼貌询问:“你好,请问刚才那款衣服,你们店还有吗?” “不好意思,那款是高定,只借不售卖。” 高幸幸眉头打结,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售卖等于没价格,没价格等于价值零。 可以这样理解吗? 这样理解的话好像有点过分了。 高幸幸换了个问法:“那弄坏了要赔多少?” 导购笑得很温和:“没有先例,这个我也不清楚。” 没有先例? 陆则言那件如果是借的,不一直没还吗? 不赔吗? 导购看了高幸幸两眼,又说:“这款面料是手工制,原本是一个尊贵客户的私人款,后来不知怎么地,可能客户不满意吧,设计师便拿来做了高定。” 尊贵客户?私人款? 高幸幸在心里捋了捋,这个尊贵客户指的是陆则言吗? 所以,本来是陆则言的私人款,因为自己的缘故,最后流落到做高定,是这个意思吗? 导购看高幸幸脸色郁结,还以为她喜欢,想要买,便说:“这款现在全球就两套,后续也不会再生产,真的很抱歉。” 高幸幸笑得难看。 她哪里是要买? 她从导购话里归纳出结果:绝版且贵。 换句话说,就是赔不起。 如果陆则言真要她赔的话... 那她只能把自己最值钱的拿来做交换。嗯,最值钱的就是她自己本人。 高幸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任何问题,她就是在想方设法的补偿而已。 程亦可结了帐,挽着高幸幸去商场后面吃火锅米线。 周一早上,陆则言来接高幸幸去机场。 她起了个大早,化好妆,然后从一堆新衣服里挑出一件无袖的红色连衣裙,版型简约,知性又精致,隐隐的高收腰,裙长到大腿中部。 这个颜色特别衬她肤色,细腻白皙的皮肤像美玉。 高幸幸拖着行李箱下楼,还没走出大门就看见陆则言。 他穿着一款布料很挺阔的雾霾色衬衣,靠在车边,模样有些困倦。 看见高幸幸,陆则言有了动作,上前来接过她的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 高幸幸坐上副驾驶,她裙子有些短,此刻滑到了大腿中上部。 她视线在自己大腿上游离了一下,手指一搭一搭的敲着车辆中央扶手箱。 她指甲涂了肉桂色,粉嫩嫩,极好看。 撩他! 打定主意,高幸幸眼波流转,轻声问:“我今天漂亮吗?” 陆则言眉梢一动,侧头看她。 高幸幸还等着他回答呢,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好漂亮,这红色衬你。” 高幸幸几乎是下意识炸毛,很难想象她上一刻还在故作千娇百媚,下一刻便一句“妈呀”脱口而出。 这个世界最尴尬难堪的事也莫过于此了吧。 高幸幸背部贴上车门,两手捂住惊讶的嘴,微微侧头,便看见坐在后排的尹菲菲。 尹菲菲半撑着身子向前,一副素颜也难掩娇俏之姿。 她向高幸幸比了个大指拇:“高小姐,你真的很漂亮。” 高幸幸只想立刻从车上跳下去。 她懊恼不已,脸颊红了又红,最后只憋出一句:“尹小姐,你好。” “你好你好!”尹菲菲热情照旧,“你不要叫我尹小姐,太见外了,你叫我菲菲,或者fiona。” 高幸幸萎顿地转过身,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的,尹小姐。” 尹菲菲:“......” 高幸幸感觉丢脸,左手伏在额头上,遮了大半张脸。她看向车窗外,恨不得拿头撞玻璃。 她假意哭泣的表情,陆则言透过车窗折射看得明明白白。 忍不住低笑一声。 高幸幸敏感察觉,转头还能看见陆则言嘴角还未收回的笑意。 是真的又丢脸,又憋气。 陆则言嘴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很漂亮。” 突如其来的“很漂亮”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联系上下文...... !!! 就不能让这件事翻篇吗? 高幸幸是真没忍住,拿头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车窗玻璃,惩罚自己。 陆则言注意到她的自残行为,“欸”了一声,看她没继续,抿着唇闭上眼睛,便也没再说话。 半路,尹菲菲突然发话:“我想吃小笼包。” “......” “哥,就前边,那家特别好吃。” 陆则言靠边停车,然后下车。 高幸幸还沉寂在忧伤中,整个思绪游离,突然身边的车门被拉开。 陆则言就站在她跟前,挡住了清晨的阳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买早餐?” 他在问,动作倒是不让人拒绝。 他弯腰,整个手臂探进来,然后“咔擦”把高幸幸安全带按开。 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高幸幸脑袋宕机,回过神已经跟陆则言下车了。 这家店应该是真的好吃,前面排了五六个人。 陆则言看了看贴在店门口硕大的红底白字价目表。 “幸幸,你吃什么?” 高幸幸垂头丧气看着地面,语气弱弱的:“不吃。” “......” 耳边是顾客的喧嚣,鼻尖是包子的酱香味。 陆则言手覆上高幸幸脑袋,轻轻的揉了揉。 高幸幸感觉他的手像是带了电流,把她仅存的思绪再次扯断。 她缓缓抬头,看见他宽阔的胸膛,凸起的喉结,凌厉的下颌线...... 在清晨的那缕光中,她陷入他温柔的眼眸。 陆则言微微低头,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下次车上有人,我提前告诉你。” 第三十四章 别折腾了 高幸幸感觉到陆则言的哄意,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 陆则言又问:“要吃什么?” 高幸幸回神看了看价目表:“包子和...豆浆。” 陆则言继续排队,高幸幸侯在一边。 她伸手摸了摸头顶,似乎还残留他手心的温热。 包子是好吃的,豆浆也甜。 到了机场,陆则言把车停好,然后帮高幸幸把行李箱从尾箱拿出来。 尹菲菲下车后,带着渔夫帽和墨镜,低着头直接往vip室走。 高幸幸的机票是公司帮忙订的,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尹菲菲和陆则言应该是商务舱。 也对,陆则言能来接她,已经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了。 高幸幸伸手:“陆则言,你把行李给我吧。” 尹菲菲转头,立马会意,插着小腰:“你不给她升舱吗?” 这个“她”,高幸幸能明白是自己,于是摆手:“不用,我们公司要报销。” 陆则言没搭理尹菲菲,转动了一下手里的行李箱:“我帮你拿行李,你先去候机室。” “哦。”高幸幸说,“那谢谢你。” 高幸幸背着小包过安检,进候机室。 离登机还有四十多分钟,高幸幸无聊的坐在候机室。 她对面坐了一对小情侣,看样子是出来旅游的,两人拿着手机靠在一起说说笑笑。 高幸幸低头看着手上的机票发愣,好久没这种想法了,但这个想法又突然涌上心头。 她和陆则言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未登机之前,就被那条无形的线划开。 高幸幸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玩,先翻阅微信朋友圈。 叶子发了一个表情包,是一个流着横泪的小人趴在办公桌上,配字是“毫无干劲,漫长的一周开始了”。 高幸幸笑了笑,把图片保存下来,然后点了个赞。 没一会儿,叶子就发来信息。 叶子:【羡慕你,不用来上班】 高幸幸:【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国庆节都无休】 叶子:【对了,你可以趁这次出差把高岭之花拿下啊】 高幸幸眉心一动。 她也不想再狡辩了,反正她再怎么诡辩,叶子已经认定她是“无中生友”了。 高幸幸打字回复。 高幸幸:【怎么拿?拿个麻袋套起来?】 叶子:【然后拖回房间色色】 高幸幸没忍住噗嗤一笑,脑袋已经开始幻想陆则言被她用麻袋抗走的场景。 “有这么好笑?” 高幸幸还沉寂在幻想中,下意识回:“那可......”不。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手中手机滑落,掉到裙摆上,又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她瞬间回头。 陆则言站在侧后方。 陆则言看了她两秒,然后弯腰去捡手机。 她手机屏幕还亮着,页面正是和叶子的聊天窗口。 高幸幸伸脚,把手机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 陆则言动作停顿,手指在空中僵了一下,再看她时,眼神有些复杂。 高幸幸来不及去分析他的眼神,满脑子都是,他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没? 她用脚划拉手机到自己跟前,然后弯腰捡起来,故作镇定:“你怎么在这儿?” 陆则言眼皮动了动,绕过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语气淡淡的:“公司定的机票。” 定的经济舱? 可是他是陆总! 不等高幸幸疑惑,陆则言转头,审视地盯着高幸幸:“你刚才在笑什么?” 高幸幸掏出湿纸巾,正在擦手机,听见这话手顿了顿,然后淡定道:“看到一个好笑的表情包。” “我看看。” “......”印象里陆则言不是会对这些事儿感兴趣的人。 两秒后,高幸幸解锁,打开相册,找到刚才保存的那张表情包:“就这个。” 她现在非常庆幸自己刚才保存了这张表情包。 陆则言视线终于从她脸上移开,然后看着那个表情包,直到手机屏幕暗掉。 高幸幸非常体贴的,又把手机屏幕按亮。 但是在陆则言眼里,就是有些故意的欲盖弥彰。 陆则言抬眉:“不是和我有关?” “!!!”高幸幸收回手机,“当然不是。” 陆则言眉心跳了一下,然后用气音发出一声轻嗤。 高幸幸第一次在陆则言脸上看见如此不正经的表情,她开始怀疑,他看见了。 并且...在嘲笑她。 如果他看见了,那自己在他眼里,不就是一个贪图他美色的色中恶女? 她不是这样的。 但是扭头看见他那张脸,又莫名有点心虚。 高幸幸岔开话题:“我的行李呢?” “托运了。” “尹小姐也和我们去北都吗?” “嗯,她去找henry。”陆则言跟着解释,“就是上次和我一起到你们公司谈合作那人,他叫李航。” 高幸幸八卦脸:“他是你妹夫?” “算是。” “尹小姐为什么是商务舱?” 陆则言转头,很认真的看着高幸幸:“她自己定的机票。” ...... 高幸幸看出来陆则言是第一次坐经济舱,因为他埋头在找控制座椅的开关。 高幸幸看着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叫他:“陆总。” 她叫的是陆总,不是陆则言。 陆则言抬眉看她,不明所以。 高幸幸眼眸带着明显的笑谑:“您可以自己花钱升舱。” 陆则言一愣,随即收回手,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飞机起飞,高幸幸睡之前看了一眼陆则言,从这个角度,她发现他左耳垂有颗很小的痣。 顺着向下,他微敞开的领口,能看见半截锁骨,锁骨凹陷处也有颗小痣。 像是发现了别人不曾发现的秘密,高幸幸觉得和陆则言之间亲近了很多。 他现在就坐在她旁边,似乎那条无形的线,正在逐渐瓦解。 下飞机后,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机场等他们,男人自我介绍叫小吴,是他们这次出差的行程司机。 上了车,高幸幸才问:“尹小姐呢?” “李航接走了。” 高幸幸下意识回了一句:“哦,有男朋友是不一样。” 等待她的是陆则言突然看过来的目光。 高幸幸在他注视里补了一句:“和打工仔不一样。” 人家是来见男朋友的,她是来跟项目的。 所以不一样。 这个解释很妥。 飞机上睡了很久,高幸幸现在便睡不着了,她靠在车窗上玩手机,和谢呈聊天。 谢呈:【大姐,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你搞什么出差?】 谢呈:【国庆节之后我就走了】 高幸幸丝毫不心虚。 高幸幸:【我这不是为了搞钱吗?】 谢呈:【你在哪儿出差呢?我过去找你去】 高幸幸:【你来了我也没办法跟你玩儿,是真的有事儿】 高幸幸:【你等我搞到钱,打专机去m国找你】 谢呈:【给爷画饼呢?】 高幸幸无奈,只能转了一个200块钱的大额红包过去,配字:画饼定金。 谢呈高高兴兴收了红包,回了一个“您忙您的”表情包。 高幸幸自然不会觉得谢呈是要讹她,但是他是真的从她这儿收了好多红包。 有种异常的荒唐。 有时候,高幸幸觉得,自己才是富二代,暴发户。 车辆进入酒店,高幸幸才发现,这家酒店很熟悉。 她这辈子也就只住过一次这样华丽的酒店。 高幸幸跟着陆则言进了专用电梯,她对这些都感觉熟门熟路了。 出了电梯,跟着到了房间门口。 打开门。 高幸幸没动。 她不懂现在是什么意思。 照理说她这趟出差的食宿安排是由陆氏投行负责,应该别人给什么条件,就接受什么条件。 可是,现在陆则言进了门,她往里瞧了一眼,宽的不像话,视野不及。 很明显,这房间不会是她的。 所以,她的房间呢? 不带她去吗? 总不能睡走廊吧? 陆则言没见她进来,回头,招了招手。 !!! 住一间房吗? 卧槽,还有这种好事? 高幸幸分不清自己是激动更多一些,还是为自己那份激动而羞耻更多一些。 她走进去,地毯软得不像话,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装修和酒店风格一致,走的西式古典豪华风。 进去后是个宽敞的客厅,还有简易的料理台。全方位落地窗,能看见北都真的和六七年前不一样了。 她记得以前这地方很多地方还在修,现在外面已经是层叠的高楼。 高幸幸视线落在沙发旁边的行李箱上面。 陆则言在这时候开口:“你选一间房吧。” 顺着他指尖的方向,高幸幸看见一条走廊,然后才发现这是一间挺多房间的套房。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莫名有些失望呢,甚至想去哪里找一个能把陆则言装下的大.麻袋。 高幸幸神色淡然:“那李航,或者尹小姐也住这里吗?” “不是。” 高幸幸拖着行李箱往里面走,然后推开右边房门:“我就住这儿。” 这次出差计划至少两周,高幸幸带了挺多衣服,她把东西整理好,冲了个澡。 她换了一套米白色短袖短裤休闲套装,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项目资料。 陆则言见她进门就没再出来。 他把他原本房间的东西搬到高幸幸面对那间房间,这房间比他原来那间房小了点,还没有卫生间,不过他也不嫌弃。 这家酒店是尹氏旗下的,这几年,在国内不少城市都有入驻。 尽管他们不常回国,酒店也有留他们专属的套房。 尹菲菲是个小机灵,把那位高小姐安排进他的套房。 陆则言不是这样的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可是早晨去接她的时候,看见她一身红裙。 又听见她问“我今天漂亮吗”。 那时候,他就改变主意了,然后在送尹菲菲去vip候机室的时候,说。 “就让她住套房吧,别折腾了。” 第三十五章 我可以,吻你吗? 傍晚,陆则言来敲高幸幸的门,隔着门问她要出去吃晚饭,还是在房里吃。 高幸幸看着近1m的文件资料就头疼。 她起身拉开门,懒懒的靠着:“在房里吃,最好是能很快吃完的那种。” “......” 高幸幸看资料,看到接近十二点,才把东西整理完。 虽然跟着陆则言有私心,但是她只要把该做的做好,便有底气。 北都是一座很干燥的城市,高幸幸房里的水早就喝完了,她感觉口干舌燥,于是想去外面再拿两瓶水。 拉开门,外面居然有灯光。 灯光不算亮,陆则言和李航站在客厅大黑木桌前,一桌散乱的白色纸张资料,还有两个笔记本电脑透着蓝光。 陆则言单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指着电脑,他在说话,在她出来这一刻立马闭了声。 李航也顺势把电脑压下,然后把凌乱的纸张资料收拾好。 像是在研究什么秘密大项目,然后被她打断了。 陆则言走过来:“还没睡吗?” “口渴,想喝水。” 陆则言转身拉开冰箱,从里面拿水。 这时李航已经把东西全部收拾好,然后往门外走:“高小姐,打扰了。” 没打扰... 等他关上门,高幸幸抿唇看着陆则言:“我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陆则言举着水,“要不要喝热的?” “不用。” 高幸幸没想很多,她觉得可能就是陆氏投行的公事,而她是个外人,所以避着她也很正常。 高幸幸抬脚往房间走,突然听见陆则言叫她名字。 “幸幸。” “嗯?” “这几天我会有点忙,我不在你可以去酒店餐厅吃饭。”陆则言扯开嘴角,“能给你报销。” 还真贴心呢。 ...... 接下来几天,项目方很热情,连着派了好几个领导,带着他们转了大半个北都城,说着未来规划。 高幸幸跟了整个项目,很清晰的意识到一个问题,陆则言几乎没怎么出现过。 他说的忙,但是并不是忙这个项目。 她不太明白,但也没有刻意去分析这个现象。 她第一次跟项目,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 国庆节第五天,项目谈妥了,接下来就是资金方面的问题。 那边定了饭局,这次李航和陆则言同时出现。 这场饭局多是互相夸奖的阿谀奉承,然后时不时穿插一点公事。 高幸幸带了只录音笔,听到公事的时候就打开录音笔,听到杂七杂八的话语时就暂停录音笔,安心干饭。 期间有人敬酒陆则言,他拒了。 然后高幸幸就发现她和陆则言被冷落了,反倒是李航游刃有余的应对着。 酒局时间跨度很长,从七点到晚上十一点多还没结束。 高幸幸再次去上厕所,出来时瞥见走廊的另一头。 陆则言站在透风的栏边,他整个人拢在阴暗处,玉雕般的手指夹着隐隐星火。 他在吸烟。 这是高幸幸第二次见他抽烟,总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 但是高幸幸没空理他,她还在工作时间。 她往包间走,又看见李航出来。 高幸幸打招呼:“李总。” “高小姐,请问有没有看见则言?” 高幸幸指着后面:“他在抽烟。” 李航点头。 高幸幸说:“那李总,我就先进去了。” “我和你一起。” 高幸幸还以为李航要去上厕所或者找陆则言,现在有点搞不懂他出来干嘛。 饭局过了凌晨一点才结束,小吴已经开始打瞌睡,此刻睁开困倦的眼皮含了一颗薄荷糖,然后把三人送回酒店。 李航喝了很多酒,下车就说:“我要重新开一间房,要不然fiona会杀了我。” 他说话有些夸张。 高幸幸回到房间,不知道是不是过了睡觉时间,她并不困,想着今晚的东西还没整理,她拿着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出了房间。 她房间的灯光是刺眼的白,看久了眼睛疲劳的紧。 高幸幸蹑手蹑脚走到大黑木桌前,按开边灯,把录音笔调到合适的音量,开始写报告。 工作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高幸幸举起杯子想喝水,才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水了。 她又写了一会儿报告,听见录音笔里是无关紧要的杂谈,这才起身去倒水。 高幸幸料想,这些话应该是她去厕所的时候被录下来的。 她听见一个老练的男声,自动对应饭局上高胖高胖的刘总。 刘总:“这高小姐长得可真漂亮啊。” 然后有其他男声附和。 “身材也好,瘦而不柴。” “不知道这高小姐有没有男朋友。” “年轻又漂亮,估计不缺男朋友。” “......” 整段话语围绕着高幸幸,带着两三分醉意,没有特别下流过分,但是这些话让高幸幸觉得很被冒犯。 在嬉声中,有酒杯磕碰的声音。 不是碰杯,而是酒杯砸在饭桌上的磕碰声,很刻意。 因这磕碰声饭局安静下来,高幸幸正举起杯子往喉咙里灌水,在如此安静的夜里能听到自己大口吞咽水的声音。 然后录音笔传来陆则言低沉的声音:“我去看看幸幸。” 再次安静。 这次,高幸幸连吞咽的动作都没了。 高幸幸放下水杯,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录音笔闪动的红点,证明录音笔还在正常工作。 声音再次传来。 “高小姐的名儿...好像叫高幸幸,陆总刚才......” “李总,陆总和高小姐是......” 几句没说完的半话,没听见李航的否认,大家好像就默认了陆则言和高幸幸的关系。 “陆总这是恼了?” “李总,大家都不知道啊,不知者无罪嘛。” “大家刚才是在夸高小姐漂亮能干呢。” “......” 后面多是同时几个男声混合,有些听不清,大致就是在缓和尴尬,打圆场。 高幸幸转了转手上的杯子,她又想起从厕所出来后,看见陆则言陷在阴暗里抽烟的画面。 他那时候,应该就是出来找她吧。 可是他没找她,而是一个人去抽烟。 他说出来找她,是在保护她?不让别人非议她? 是因为那些人说的话让他不舒服了? 那他不舒服的原因是因为两人有点交情,还是对她有点喜欢呢? 想着他的语气,不高兴好像不止一点儿。 高幸幸又把水杯倒满,于此同时录音笔还在播放不重要的桌面话。 “咔——”陆则言的房门打开。 从他房间印出的光呈长方形,逐渐扩大,然后填上一个男人的影子。 陆则言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走出来,神色有点困倦。 他朝洗手间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像是意识到不对,缓缓转身。 对上高幸幸的视线,陆则言声音有些沉,有些哑:“还没睡?” 说话同时,陆则言向高幸幸走近,然后也听见了录音笔传出的声音,他看了两眼:“还在工作?” 高幸幸确定现在录音笔里都是无关紧要的话语,才答:“嗯,早点做出来,行里可以早做规划。” 陆则言并排站在高幸幸旁边,从托盘上翻了一个水晶杯,倒上水:“早点睡吧,明天有一天的时间。” “好。” 两人在有些昏暗的料理台前喝水,视线正对上北都城昼夜不灭的繁华灯火。 录音笔继续播放着。 李航:“我出去一下,失陪。” 几句寒暄后。 “哼!装什么清高?” “我听说他在陆氏投行里连个正经职位都没有,拽什么?” “没实权,被打压的弃子而已。” “给他个面子,叫他声陆总,也是看在他姓陆的份上。” “你说这些华侨是不是心里特别有优渥感啊?” “陆则言没实权,在m国混不下去了,才回国找存在感吧?” “......” 一句句奚落在安静的客厅炸开。 与此同时,高幸幸还想到谢呈的话。 ——他是被赶回国的你懂不懂? ——他站在那位置过,就不可能甘心如今的位置。 下一刻,高幸幸转身,两只手臂抬高,捂住陆则言耳朵,然后让他面对自己。 陆则言微微低头,在高幸幸突来的动作下,水晶杯离了嘴,然后缓缓放在料理台上。 高幸幸转头看录音笔,她觉得本来调整的很适当的音量,现在大声无比。 那些尖锐的讥笑,难听的挖苦,刺耳的讽刺回荡在整个客厅。 高幸幸觉得捂耳朵不够,打算搅碎这些奚落。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没时间过脑子,想到什么说什么。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你骂我,我不听,你妈是个白骨精。” “你骂我,我不怕,我去北都找爸爸,我爸有个大喇叭,吹你一脸大粑粑......” 突然,陆则言伸手揽住高幸幸的腰,高幸幸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也想不起来。 她感觉他的手强壮滚烫,微微用力。 高幸幸本就举着手,此刻受力完全失了重心,不受控制的向前倾,撞进他怀里。 男人滚烫的身体,好闻的气息将她包裹。 高幸幸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腿扫过他柔软的裤子,她腿往后挪,他却不松手,结果两人只是胸口贴的更紧而已。 高幸幸脸颊烧了起来,手也缓缓下滑,落在他肩头的位置。 难以想象会发生这样的场面,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 她的身高,眼睛正好可以看见陆则言的脖子。 高幸幸看见他喉结滚了滚。 意识到他可能要说话,高幸幸仰头。 高幸幸感觉他的呼吸都滚烫。 在昏暗下,陆则言浅棕色的眸变成了黑色,晦暗不明。 高幸幸意识到什么,好不容易有点思绪的脑袋再次空白。 他的手禁锢的紧,像是等待了很久的猎人。 “幸幸。” “?” “我可以...”陆则言默了两秒,视线下移,定在她的唇上,声音低沉魅惑,“吻你吗?” 第三十六章 大魔王 十月的北都,夜晚是有些凉意的。 但陆则言身体很烫,至少比高幸幸烫好几个度,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 还有昏暗下,他炙热的眼神。 高幸幸屏住呼吸,眼睫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嗦嗦,心里反复思索那几个字。 可是她不知道该思索什么,从哪里开始。像个急于逃离迷宫的人,横冲直撞却全是死路。 陆则言沉沉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抬睫。 下一秒,他左手揽上高幸幸的后背,然后往自己怀里压,顺带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像是吓到她之后的安抚。 高幸幸感觉陆则言挺了一下胸腔,她的耳朵贴着他心脏的位置。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她心尖上。 她鼻尖窜入的是很清凉的味道,或许是沐浴露吧。 高幸幸手指曲了曲,细细的扣着他的衣料。 在这暗昧下,耳边突然传来突兀的机械声。 “高幸幸大美女,我没有电了!高幸幸大美女,我没有电了!高幸幸大美女,我没有电了......” 高幸幸浑身一僵,感觉头顶有乌鸦飞过。 她苦恼当时怎么就设置了这么个提示音呢?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陆则言胸口在微微颤动,像是在笑。 高幸幸手一推,陆则言也不拦着。 她快步跑过去捡起录音笔,摁掉这无厘头的提示音,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抱起笔记本电脑,然后逃回房间。 高幸幸抱着电脑躺在床上,电脑微微发烫,却远不及陆则言的体温灼人。 “他刚才...抱我了?” 高幸幸微眯双眼,咽了一口口水:“他还说,要...吻我?” “卧槽!”高幸幸忽地坐起身,似乎才反应过来,发出灵魂一问,“那为什么没有亲?” 是因为自己没回应? 高幸幸拍了拍脑门,懊恼不已。 怎么就傻掉了呢? 应该说“好,你亲吧,随便亲。” 高幸幸忍不住在床上乱滚,有便宜不占这不是傻子吗? 很明显,她就是那个错过美好的傻子。 也不知道这会儿出去,他还在不在?还能不能继续? 就算在也没刚才那个气氛了吧? 都怪录音笔! 高幸幸撇着嘴,起床给罪魁祸首录音笔充上电,然后才去洗澡。 洗完澡高幸幸更精神了,拿出手机给叶子发消息。 高幸幸:【我好像撩到他了】 高幸幸:【他问我,可不可以吻我】 分享完好消息,高幸幸又刷了一会儿视频,眼皮便不受控制的打架。 等高幸幸醒来已经日山三竿,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皮,立刻摸出手机看叶子有没有回复消息。 叶子:【所以,他跟你表白了?】 叶子:【你们接吻了?】 叶子:【你们在一起了?】 这是灵魂三问? 这三个问题,好像都没有。 没表白,没接吻,没在一起。 高幸幸也如实这样回复。 叶子:【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高幸幸:【他就突然问我,可不可以吻我,我当时傻愣子似的忘记同意了,然后他就没亲我】 高幸幸:【他抱了我一下,然后因为其他原因被打断,我就回房了】 高幸幸:【我可后悔了】 这次过了好一会儿,叶子才回信息。 叶子:【没表白,没在一起,就问你,可不可以吻你,是不是有点轻浮,有点渣啊?】 叶子:【有点像不负责,就是性冲动】 叶子:【而且我听说他是国外长大的,我听说他们那儿可会玩儿了】 渣?性冲动?可会玩儿? 高幸幸也不确定。 叶子:【你别生气,我就是就我的理念分析一下,你不是也说了吗?他没对你做什么】 高幸幸:【我没生气】 高幸幸:【但是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叶子:【你自己把握分寸,别没名没份的让他占便宜】 叶子:【当然,如果你也只是想占他便宜的话,你就上!】 高幸幸无语,发了个拍砖头的表情包。 深吸一口气,高幸幸望着天花板的菱纹发呆。 她回忆昨晚的一切,突然想起陆则言问她之前,她正捂着他的耳朵碎碎念。 所以,陆则言难不成是嫌她吵,想堵住她的嘴? 还是,她捂住他耳朵的动作太过亲密,给了他自己在勾引他的讯号? no!!! 高幸幸再次拿起手机,看见陆则言稍早的时候也发了微信。 lu:【项目有变,我出去一趟】 出去了呀? 高幸幸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本来还在纠结待会儿怎么面对他呢。 高幸幸起床洗漱之后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她去餐厅吃饭,吃完饭回来就碰上尹菲菲。 也不算碰巧,尹菲菲好像就是来等她的。 尹菲菲穿着白色绑带小背心,外面套了一件淡黄色针织,下面是牛仔短裤。 “高小姐,我们去玩儿吧。” 突如其来的邀约。 高幸幸还没打算应約,尹菲菲已经自来熟抱着她手臂撒娇:“走吧,我有点事想问你。” “那我换件衣服。” 高幸幸穿了个白色抹胸,外面叠穿了一件吊带牛仔长裙,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肩颈线条。 尹菲菲开了一辆红色小跑车,载着高幸幸去了一个私人酒吧。 这个酒吧灯光很暗,也不吵。 两人被引进包间,服务员连问都没问,就拿来一些酒水。 看来尹菲菲是常客。 尹菲菲脱掉鞋子,盘脚坐在沙发上喝了两杯。 高幸幸想阻止她,又觉得和她没那么熟,便直接问:“尹小姐,你想问我什么事儿啊?” 尹菲菲放下酒杯,杏眼含着泪水,语气幽怨:“henry昨天没回来。” henry? 哦,李航。 尹菲菲吸了吸鼻子:“你们昨天谈公事是不是有其他女人?” “没有。”高幸幸说,“就我一个,而且李总和我们一起回来的,他喝了酒,说重新开一个房。” “真的?” “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尹菲菲这才情绪好一点,细指尖点着大口杯杯沿。 高幸幸看着她的花容月貌,不太理解,她现在这种表现是没有安全感吗? 长这么漂亮还没安全感? 她简直不能理解,仿佛这件事违背天理。 “我可不可以叫你幸幸?” 高幸幸吃着水果,点头:“可以的。” 尹菲菲直接挪了过来,很亲昵的拉着高幸幸的手:“我这次跟过来是因为最近没通告,我忙起来就看不住他了,幸幸,你可不可以帮我看住他?” “我?” “我知道有些为难你,但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什么时候,成为最好的朋友的? 尹菲菲弯腰拿了两杯酒,直接塞进高幸幸手里:“来,就这么说好了。” 说完,她主动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说好?说......”高幸幸有些为难你,无助地转着酒杯,“尹小姐,李总看上去和你很恩爱,你为什么...而且你这么漂亮。” “才不是...”尹菲菲垂下眼眸。 高幸幸没说话,突然很想听八卦,她便坐近了些。 尹菲菲开始说。 “henry很优秀,而且他以前也有一个很优秀的女朋友,是我倒追他的。而且...而且我小时候还欺负过他。” “我当时太小了,跟着那些人欺负他,我也很后悔。” “后来他就不怎么理我,我也知道他谈了女朋友,后来不知道怎么分手的。” “我不是第三者,我是他们分手后才去追他的。” “但是他拒绝我了,如果不是我哥需要我家的势力,我觉得他根本不会理我。” 尹菲菲讲到这里,看了一眼高幸幸:“我另一个哥哥,则言哥的亲哥哥。” 高幸幸听过那个人:“陆瑾行?” “嗯。”尹菲菲点头,话里带着哭腔,“我觉得...我觉得henry是为了我家的势力才勉强和我在一起的。” “我觉得他并不爱我。” “他总是怕我生气,哄着我,我觉得不像他女朋友,我像他祖宗!” “我就偏偏要发脾气,我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高幸幸:“......” 似乎说到伤心处了,尹菲菲“哇“一声哭出来,把酒杯摔在地毯上。 高幸幸安慰:“不是,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你这么漂亮,我都喜欢你。” 尹菲菲泪眼汪汪:“你又不是henry。” 高幸幸:“......” 尹菲菲抽了张纸,吸了鼻涕:“对不起,我又发脾气了。” “没事儿。” 高幸幸觉得,尹菲菲这么漂亮,发脾气也是可爱的。 “我什么都不好,我从小哪门功课都没得到过a。”尹菲菲掏出手,数着,“我从小开始学芭蕾舞、古典舞、民族舞、拉丁舞...还学围棋、象棋、跳棋...还有小提琴、钢琴、单簧管、萨克斯、古筝、二胡、琵琶......”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尹菲菲大喘气。 高幸幸趁机夸赞:“尹小姐,您会的真多!真厉害!” 尹菲菲侧头看她,嘴一撇:“可是我都失败了,我什么都没学会,我妈说我是个二百五...哇......” “!!!”高幸幸连忙抽纸巾,安慰,“已经很厉害了,我从小,也什么都不会,学习不好,运动神经也不好,我哥还说我是条咸鱼,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尹菲菲似信非信:“真的?” “真的。” 尹菲菲眨了下眼睛:“可是你胸大,我...什么都没有...啊......” 高幸幸愣了一下,随即捂住她的嘴,提高音量:“别哭了!至少你有钱!我、我也想有钱,让我喜欢的人和我谈恋爱。” “......” 两人说着说着,觉得有些同病相怜,开始喝酒。 尹菲菲:“你以后就叫我菲菲,我叫你幸幸,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好,菲菲。” “你刚才说,嗝!”尹菲菲打了个嗝,甩甩脑袋,“你说、你也想和喜欢的人谈恋爱?” “是啊。”高幸幸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拍着胸脯,“我有钱的话,看谁还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谁说这话我就拿钱砸他,砸死他!” 尹菲菲揽住高幸幸肩膀,醉眼中带着惋惜:“你有喜欢的人了呀?那你太惨了,你呀,不能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了。” 高幸幸双手捧脸:“为什么?” “因为...你、你已经被大魔王盯上了。” “大魔王?会吃人吗?呵呵...” “很吓人的。”尹菲菲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语气弱弱的,“我妈妈说...惹谁也不能惹他...他是...他是最可怕的人......” 第三十七章 持酒行凶 尹菲菲说完,迷迷糊糊的咂咂嘴巴。 高幸幸看她醉倒了,揉她小脸:“你醉了吗?醉了我们怎么回去?” “嗯...别怕,henry会来接我...会来接我的......” 高幸幸会心一笑,她摸出手机,打算打个车,这才看见项目群里的消息。 群里通知,这个项目经考察不符合陆氏投行预期收益,所以取消。 “靠!” 高幸幸往沙发上一躺,这都是什么事儿? 陆则言便宜没占到,现在,连钱也搞不到了。 她正沉浸在财色双失的悲痛中,包间门被打开了。 两个很好看的男人。 但是高幸幸眼里只有陆则言。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想被陆则言甩下的鱼钩够住了腮,深陷其中。 高幸幸靠在沙发上没动,她看着陆则言走向自己。 他蹲在她旁边,先是看了她两秒,然后温柔地把她手上的酒杯拿走,放在桌子上。 高幸幸看他用手背碰了碰自己脸颊,然后问:“喝醉了?” 他语气总是不紧不慢,温柔又沉稳,像是清泉浸人心脾。 昨晚,他问,可不可以吻她,也是这样的语调。 “泽言,我先送菲菲回去。”henry已经抱起尹菲菲。 陆则言点了点头。 随着包间房门关闭,又静了下来。 “幸幸,难不难受?” 高幸幸想,如果陆则言没有这么温柔,她或许是可以放弃的。 他像是她长久以来无法触碰的梦,甚至现在心中填满了不甘心。 对!不甘心! “陆则言。”高幸幸吐字时才发现声音颤抖,趁着酒劲儿,“你要不要亲一下我?” 陆则言神色稍愣:“你醉了。”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确实周围的灯光在旋转,但是她思绪没醉,她现在说的每一句她肯定,明天起来还能记得。 明明是他昨天说要吻她的。 现在让他亲一下,难不成还委屈他了? “喝点水好不好?”陆则言这时候还不忘把她滑落一半的吊带规规矩矩的拉上来,甚至不触碰她皮肤。 陆则言转身,拿了一个新杯子,倒水。 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反正是你先想要亲我的。 反正你觉得我醉了。 在陆则言转身的那瞬间,高幸幸欺身向前,轻轻的贴上陆则言的嘴巴。 她闭着眼睛,酒精也麻痹不了她的触觉。 陆则言的唇很软,也有些烫。 他的鼻息也是烫的。 可是高幸幸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混合着大脑神经突然的晕乎,高幸幸向后一靠。 真好,可以装醉。 占了便宜,高幸幸很满意,很满足,慢慢放松神经之后,她便睡着了。 陆则言回神之后,摸了摸自己嘴角,随即嘴角扯开。 他把手上的水杯放下,半跪着。 “幸幸,你知道我是谁吗?” 高幸幸闷闷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吻我?” 又是一声“嗯”。 陆则言叹了口气,伸手触碰她的脸颊:“要不是你醉着,你就完了,知道吗?” 高幸幸依旧“嗯”了一下。 陆则言温柔的别开她脸颊的头发:“你是我的,知道吗?” 这次,高幸幸只是咂咂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陆则言轻笑一声:“怎么不‘嗯’了?” 高幸幸睡得极不舒服,歪歪扭扭动了动肩膀,右肩上的吊带又滑落下去。 陆则言看了两秒,抬手帮她把肩带拎上去,语气悠悠的:“你可别把我当成别人。” “别人?什么别人?”高幸幸忽地支起身子,随即又软下身子,模糊道,“就想占你便宜,就想亲你一下,怎么了?” 陆则言:“......” “不服气,亲回来。” 陆则言眼色沉沉:“等你醒了再说。” 高幸幸又“嗯”了一声。 充满酒气,又昏暗的空间,陆则言看着她,那是他最艰难的日子里,只能在梦里见到的人。 现实中,他看所有人,唯独看不见她。 他的世界荒芜一片,唯有她带着鲜活的色彩。 他从不敢去了解她的消息。 他欺骗自己,却在回来的那一刻便确定了对她的心思。 在此刻,陆则言不想戴面具。 他说。 “高幸幸,你还喜欢我吧?” “你知道,如果你身边有别人,我会怎么做吗?” “我会把你抢过来。” 高幸幸眉头一蹙,又“嗯”了一声。 陆则言这才笑:“你同意就好。” 过了一会儿,司机打来电话,说车已经停在门口,可以出来了。 陆则言把高幸幸抱起来,往外走。 司机见状,立马帮忙开门,关门。 车上,高幸幸换了好几个睡姿,陆则言都依着她。 高幸幸嘟囔:“硬死了。”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看陆则言把高幸幸轻轻放在座椅上,然后让她脑袋枕着他的大腿。 车辆到了酒店,陆则言一路把高幸幸抱回去,把她放在床上。 刚放开,高幸幸便睁开眼睛。 陆则言轻声问:“要喝水吗?” 高幸幸眼珠转了转,拉住陆则言衣袖:“不喝水。” “嗯?”陆则言视线在自己衣袖上停了一秒。 “要谈恋爱。” 陆则言抬眸,在确定她是不是还醉着。 “是你追我的恋爱,不是...我追你。”高幸幸感觉鼻酸。 又是这种眼神。 倔强的含着泪。 陆则言感觉不能呼吸,只觉得心脏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还好那眼神只有那么一瞬,随即她便又闭上了眼睛。 他摸她额头,摸到了细细的汗珠。 陆则言起身,从卫生间里拿了一条新的方巾打湿,然后帮她擦脸。 想了想,陆则言帮她把脖子,肩部,手臂都擦了。 第二天,高幸幸感觉头疼,像是被人暴打过一般。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然后昨晚的一幕幕都逐渐清晰。 高幸幸蓦然睁开眼睛,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在自己的房间。 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幸幸拉开被子,检查身上的衣服,还好,还是昨天那套。 她还记得,她持酒行凶,强吻了陆则言。 妈呀! 这可怎么见人? 死了算了,怎么能干出这么流氓,这么无耻的事情? 还有陆则言,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啊,怎么能让她得逞呢? 高幸幸捂住发烫的小脸,她在脑袋里一帧一帧回放昨晚强吻陆则言的画面。 也是,她是趁他转身趁虚而入,这种情况他还真防范不了。 高幸幸摸了摸嘴唇。 所以,是陆则言送自己回来的吗? 她记忆就到强吻陆则言,后面全都不记得了。 可是,他前天晚上,也想亲她来着。 高幸幸想到这里,愧疚之心少了一些。 她起身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可是陆则言想亲她,还礼貌问了。 哦,对,她也问了的。 高幸幸吐了口中的泡沫。 可是她没同意,陆则言也就没亲她。 但是,她强吻他了! 万一,陆则言找她算账怎么办? 卧槽! 高幸幸胡乱擦了一下脸,回到床上找手机。 高幸幸:【叶子,江湖救急】 叶子:【怎么了?】 高幸幸:【我当了一回畜牲,我趁喝醉,亲了他】 叶子直接发了三个大拇指过来。 高幸幸:【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高幸幸:【他如果找我算账怎么办?】 叶子:【确实过分,你想想,如果男女性别调换】 男女性别调换? 高幸幸理了理,那就是陆则言趁醉亲了她? 那她...还挺高兴的。 想到这里,高幸幸忍不住嘴角上翘,但是下一秒叶子便泼来冷水。 叶子:【那得连扇几个耳光,再送警察局】 高幸幸:【没这么严重吧?】 高幸幸:【那我怎么办?】 叶子直接甩了一条语音过来:“要不你就死死咬住你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要不你就认认真真道个歉,请求原谅。” 死死咬住喝醉了?这是不是不太道德? 道歉?万一他不原谅怎么办? 这时,微信项目群里在问身份证号码等信息,说是要订机票回玉和,管理部门的人还专门@了高幸幸,说是回程由陆氏投行订机票。 高幸幸立马把自己信息发过去。 然后给叶子发语音:“有没有折中的办法?” 叶子还没回信息,敲门声就响起来。 高幸幸心下一紧。 糟了,来算账的人找上门来了。 她打算装还没醒。 “幸幸。” 高幸幸听陆则言这声音,不像生气的样子。 敲门声又响了两声。 “定明天回玉和的机票可以吗?” !!! 高幸幸真是服了自己的脑子,她刚在群里回了消息,陆则言肯定看见了。 她抿抿唇:“好的,陆总。” 安静两秒。 这次陆则言语气沉了一些:“出来吃点东西,我让人送过来。” “我、我先收拾一下。” 陆则言:“不急,等你。” 等?倒也不必! 高幸幸快速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走出去。 陆则言坐在那儿,一只手搭在饭桌上,一只手摆弄手机。 她视线第一刻便在他唇上,随即脸红,不过她佯装镇定。 看高幸幸过来,陆则言起身帮高幸幸拉开对面的椅子。 桌上摆着不知名的粥,然后是十几样奇奇怪怪的精致小菜。 高幸幸看着小菜发呆,这也不像生气呀。 陆则言用公筷给高幸幸夹了一筷子黑色的东西,高幸幸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有毒? 有白色的,青色的,红色的,黄色的,为什么偏偏给她吃黑色的。 陆则言看了她两眼:“昨晚......” 昨晚? 昨晚!!! 高幸幸头一埋,大声道:“对不起!!!” 陆则言偏了偏头:“对不起什么?” “陆总,我这人酒品不好。”高幸幸认错态度端正诚恳,“我一喝醉就乱亲人,我昨晚,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 陆则言脸色沉了下去,连带着眸色也暗沉。 高幸幸手颤了颤,瞥了一眼,继续说:“我喝醉了,都不太记得了,但是无论做了什么,我都道歉!” 陆则言语气冷:“你怎么道歉?” 高幸幸愣了一下:“我、我......” 她不想被扇巴掌,也不想因为猥琐罪进警局。钱的话太少陆则言肯定不稀罕,太多她也没有。 想来想去,要不让他亲回来? 也只能想想,她又不是脑袋秀逗了,这个时候还能跟他扯嘴皮子。 下一秒,高幸幸看见他伸出手臂,肌肉线条和微微凸起的青筋,都预示着她承受不了这一巴掌。 高幸幸缩了缩脖子,然后陆则言大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温柔道:“吃饭。” 高幸幸抬头,正好看见他收回的手臂。 陆则言若无其事的给她布菜。 高幸幸晕晕乎乎吃完饭回到房间,正好叶子回了一条消息过来。 叶子:【想不出折中的办法,主要是你太彪了,干嘛主动亲他】 高幸幸:【他没生气,他好像真的喜欢我,还给我准备吃的】 叶子:【亲了他没生气,那几乎八九不离十了】 高幸幸:【那我现在怎么办?】 叶子:【你就等着他表白吧】 叶子:【记住,这次可千万不能再冲动了】 高幸幸回了个“知道了”。 那...她就等着陆则言来表白了。 第三十八章 许愿 叶子:【好好享受暧昧期】 叶子:【过来人告诉你,暧昧期才是最甜的】 高幸幸:【那我需要做什么?】 叶子:【你可以疯狂体会他对你暗搓搓的小心思,然后稍微克制一点,时不时撩一下他】 暗搓搓的小心思? 时不时撩一下他? 听起来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傍晚,陆则言来敲门。 高幸幸整理了一下衣服拉开门,媚眼看着他:“陆总,怎么了?” 陆则言没说话,看了她两秒,听她这语气像不高兴,但他很愿意哄她。 陆则言扬眉:“wh公园有夜游会,有没有兴趣去玩?” 约会邀请? 高幸幸想了一下,问:“李航和菲菲去吗?” “菲菲明天有个公开活动,就不去了。” 高幸幸嘴角上勾,散漫道:“去吧,反正无聊。” 真的像是约会,只有他们两人,陆则言亲自开车。 国庆节最后一天假期,路上有些堵车,陆则言却一点都不急。 他手指点着方向盘,目光注视着前方,不紧不慢的问:“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小吃,我查了攻略,wh公园有条小吃巷子,很多北都当地小吃。” “幸幸。”陆则言话题一转,“这次项目的事会不会失望?” “不会。”高幸幸顿了顿,“哪有跟一个项目成一个项目的?就是这么大的项目突然就不做了,有点意外。” 高幸幸刚说完话,手机就响了。 她摸出手机,陆则言立刻把车内音乐暂停。 是谢呈打来的电话。 高幸幸现在心情好,加上觉得谢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没有陪他,于是语气软软的,带着讨好:“怎么啦?” 谢呈声音很大,带着佯装的三分生气:“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再过两天得走了,还有东西没给你。” 高幸幸惊喜:“礼物?” “你就说要不要吧!” 陆则言隐隐约约听到对面是男人的声音,他敲击方向盘的手指停顿。 “要!当然要!”高幸幸手指把玩着衣服上面的带子,露齿一笑,“我明天就回玉和,而且我国庆节加班了,可以调休几天。” “行,那我明天来玉和,还是上次那个酒店。” “好。” 谢呈警告:“高幸幸,说好了调休,到时候别放我鸽子!” 高幸幸赔笑道:“放心,这几天我来安排,保证把你伺候好,行了吧?” 谢呈这才满意。 挂了电话,高幸幸又打开微信回复消息。 耳边传来陆则言不轻不重的声音:“追求者?” 追...追你妹! 高幸幸思绪一转,眼里全是狡黠:“是的话,怎么样?” 陆则言眉梢动了动:“看来不是。”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控制不住地解释,“你见过的,就是上次酒吧那个,我...叔叔。” “嗯。” 高幸幸看他认真开车,也没什么特别反应,便无趣的低头玩手机。 因为堵车,车辆再次缓缓停下。 陆则言伸手揉了揉高幸幸头发。 突如其来的动作。 像是他终于空了手,迟来的,对刚才她的回答很满意的嘉奖。 她确实是不想他误会。不然,她可说不出谢呈是她叔叔这种话。 游园会一共七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人还是很多,光是在停车场排队就排了二十分钟。 高幸幸撑着半个身子往陆则言那边靠:“陆则言,我饿了。” 她说这话时带着撒娇,想让人哄的意思。 陆则言的语气也是真的哄她:“马上到了,先想想,想吃什么。” 停好车,进入园区,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整个公园所有道路两侧都挂满了红灯笼,其中有不少年轻男女穿着汉服或是二次元服饰,热闹非凡。 刚进入园区第一个分叉口,就有志愿者贴心递上一张公园的卡通版地形图。 高幸幸摊开地形图看了看,呐呐自语:“先去小吃巷,再去灯会。” 没听到回答,高幸幸侧头回眸。 在红灯笼的映照下,陆则言埋头在她肩侧,连睫毛也染上红光。 他没碰到她,像是很认真的在看她手上的地形图。 高幸幸心里一咯噔。 这就是叶子说的暗搓搓的小动作? 高幸幸眨了两下眼睛,get到了。 所以,她现在可以撩一下他? 陆则言正面瞧过去,呼吸喷在她脸上,温声道:“那就先右转。” 高幸幸视线定在他脸上,然后伸出食指在他鼻尖点了一下,迅速收回。 在陆则言的注视下,高幸幸解释自己的行为:“有东西。” “什么东西?” “才发现...是你的美貌。” ...... 场面突然静下来。 好几秒后,陆则言低声笑起来。 高幸幸脚趾抓地,觉得没发挥好。她咽了一口口水,催促:“快走吧,饿死了。” 小吃巷两米一铺,木制摊铺,花样多,不仅有北都小吃,还汇聚了全国其他各地名小吃。 有个钱袋子在身边,高幸幸乐得很,每个摊位都去瞧瞧,本来说要吃的那两样还没吃到,她已经把自己喂饱。 陆则言看出她的顾虑:“想吃就买,我帮你吃。” 真好,都学会抢答了。 高幸幸还是收敛:“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灯会吧。” 陆则言手上还拎着好几样小吃,听了这话立马把对折的地形图打开,看路线。 高幸幸嘴里含了一颗糖葫芦,鼓着腮帮子看着他。 他们现在和旁边的小情侣并无两样。 只是别的小情侣男士双手拿着东西的时候,女士是会挽着对象胳膊的。 但是,他们只是在人潮中时不时有点肢体的触碰。 那点触碰,每一下都像两颗心的碰撞,酥酥麻麻的。 陆则言和高幸幸往灯会现场走去,大老远就被吸引目光。 这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颇有种月上梢头,火树银花的意思。 高幸幸穿梭在各式各样的精美作品中,不泛有些大作,还有专人讲解。 其中有棵近五米高的绿色大树围着特别多的人,旁边还有一个小桌摆着红丝带,尾部吊了一个小穗子,有好些游客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高幸幸也凑上去,只见旁边的注释牌写着“芭蕉树上红丝带,红丝带上寄心愿。心意虽有千千万,但愿各个都实现。” 原来是许愿树。 好像挺多地方都有这类似的东西。 一棵树,一条丝带,怎么能实现愿望呢? 可是大家就是会去做这样的傻事。 不少小情侣把两条红丝带打个结,然后再挂上去,看上去更像是情侣树。 高幸幸正看热闹,一只玉雕般的手出现在眼前,手心摊开,上面垂着两条红丝带。 “这好幼稚。”高幸幸嘴上嫌弃,手倒是自然地从陆则言手上拽下一条丝带。 高幸幸找了支笔,瞟了一眼陆则言,然后写下“心想事成”。 写完后,高幸幸手指搅着红丝带,围着许愿树转了转,她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系着。 可能是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低处的枝桠全部层层叠叠的挤满红丝带,找不出一点缝隙。 “幸幸。”陆则言走过来,随口道,“帮我系一下?” 高幸幸刚想说,你高!你来!你帮我! 陆则言已经抽过她手上的丝带,然后和他自己的丝带打了个结。 高幸幸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暗搓搓的小动作? 看陆则言系好结,高幸幸轻声咳嗽了一下,给出一个建议:“这下面全部系满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往高处系。” “......” “如果你抱我,我们就能...”高幸幸抬头,手指指着上面,“系到那儿。” 说完,高幸幸转头看陆则言。 他神色淡淡的。 高幸幸缓缓放下手,嘀咕:“系下面...也行。” 陆则言笑:“我抱你。” 是吧? 有便宜不占,不是傻子吗? 虽然,高幸幸一时分不清,是谁占谁便宜。 高幸幸顺口说:“我很轻的。” “我知道。”陆则言弯下腰,下一刻已经环住高幸幸的小腿,“昨晚,我抱你回来的。” 高幸幸这时还能分神,是公主抱吗? 下一秒,她感觉失重,心慌了起来。高幸幸瞬间弯下腰,趴在陆则言肩膀上,像个被扛起来的麻袋。 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腰,挑了一个好地儿系好红丝带。 她理了理小穗子,顺便看了一眼陆则言那条。 ——hereonearth,joyisyours.(人间于此,欢喜是你) 还挺会。 高幸幸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她抬头看,绿映下红色飘然,好像真能帮人实现愿望似的。 回到酒店后,高幸幸还回味着今天的约会。 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程亦可:【幸幸,你什么时候回来?】 高幸幸:【明天】 程亦可:【等你哦】 高幸幸:【明天一起吃晚饭,有好事儿跟你分享】 第二天下午,北都突然下起了大雨。 不过还好,陆氏投行定的回程机票是商务舱,高幸幸等得无聊还可以吃点点心。 李航和尹菲菲是昨天半夜走的。 高幸幸觉得,李航是喜欢尹菲菲的。 喝了酒另开房间,时刻关注着她,也愿意哄着她,怎么就不是喜欢呢? 只是不明白尹菲菲这样家世好,长得也好的女孩儿怎么会在感情里没自信。 想到这里,高幸幸侧头打量陆则言。 他旁边的小矮桌上放了一个笔记本电脑,能看出来他好像很忙。 不知道为什么,高幸幸突然想到了那些人说的话。 他是被赶回国的。 他在投行连个正经职务都没有。 高幸幸塞了一块点心入口。 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以前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不想烦恼,高幸幸直接开了一局游戏。 游戏打到一半,有个空姐递来一条毯子。 高幸幸正不明所以,就见空姐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陆则言。 是有点冷,她刚才用手心搓了搓手臂,这么细微的动作没想到陆则言注意到了。 登机前,高幸幸给程亦可发消息说不用等她吃晚饭,可能要凌晨才能到。 第三十九章 背影 到玉和后,已经接近凌晨。 机场人少得可怜。 高幸幸以为会有司机来接他们,没想到司机是陆则言,他的车还是停在他们来时那个车位。 高幸幸飞机上没睡觉,现在已经困得不行。陆则言却一点困倦也无,还能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系好安全带。 凌晨的高速,静的可怕,也很适合睡觉。 陆则言:“你搭着毯子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高幸幸“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车上不好睡,脖子疼得厉害。 高幸幸偏了一下头,感觉车辆停了,她迷迷糊糊的没睁开眼睛。 听见耳边传来陆则言的声音,应该是在打电话。 “我请你们回来,不是提醒我问题的存在,是要解决,明白吗?” “够了,我不想听解释。” “你们只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间解决问题。” 陆则言语气不容置喙,甚至有些危险。 高幸幸思绪清醒了些,这么晚了还处理公事? 过了一会儿,像是拨通了另一个电话,他语气不似刚才。 通话中,高幸幸听见他叫那个人的名字:瑞芝。 很明显,是个女人的名字。 而且,很耳熟。 高幸幸用了两秒时间就在脑袋中搜索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瑞芝,仲瑞芝。 是陆则言的未婚妻,严谨的说,应该是前未婚妻。 高幸幸没空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她清晰的认识到一个事情,陆则言和仲瑞芝不仅有联系,而且关系不一般。 从他的语气听来。 高幸幸感觉有些憋屈,睡意全无,睁开眼睛。 她也不说话,就卷着身上的毯子。 陆则言注意到她醒了,没两句便挂了电话。 高幸幸想问他,问他现在和那位仲瑞芝是什么关系,可是她应该拿什么身份去问呢? 暧昧期最甜? 屁个甜! 明明就是涩! 陆则言重新发动车辆,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幸幸,我过两天会去趟hk。” 高幸幸没搭话,伸手按开车窗,整张脸迎着风,她需要凉风的安抚。 就这样到了小区门口。 陆则言缓缓停车,车辆还没停下,高幸幸已经迫不及待的解了安全带。 高幸幸下车,陆则言也跟着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拿出来:“我送你上去。” “不用,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话听上去是关心他,语气却不像。 陆则言继续自己的话题:“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这句话没任何问题,高幸幸听着却非常扎心。 “再说吧。” 高幸幸拉过行李箱:“再见,陆总!” 高幸幸进了电梯才咬牙,现在什么意思? 在国外和前未婚妻暧昧,在国内和自己暧昧? 十月的凉夜里,高幸幸火大地用手扇风。 还说带礼物? 她就稀罕他人,根本不稀罕什么礼物。 高幸幸出了电梯,脑袋里骂骂咧咧,忽地瞅见走廊旁边有个人影。 半夜三更,她只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 男人身材偏高,穿着规整的商务衬衣,头发往后拢着,露出额头。眉眼漆黑,眼眸细长。 是程亦可的上司,高幸幸见过四五次,没怎么说过话。 他长的再好看,她现在也没空欣赏。 高幸幸长吁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徐菓很抱歉,但没办法,只能说明来意。 这是追人都追到家里来了? 高幸幸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行!亦可不想见你的话,我没有权利放你进去。” 徐菓也没过多纠缠,只说担心程亦可,然后存了个电话号码,加了个微信,说如果有事可以随时联系他。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高幸幸不禁觉得程亦可挺牛逼,能把帅哥逼到这份上。 她转身刚打开门,就迎上程亦可的小脸。 高幸幸又被吓得一激灵。 一晚上,她是招谁惹谁了? 程亦可咬着唇,小脸拉夸:“走了吗?” 高幸幸瞥了她一眼,挂上钥匙,悠悠坐到沙发上,开始审问:“你这上司怎么回事?” 程亦可这才说,她上司和她暗恋多年的网友居然是同一个人,而且应该一早就认出她了,却没说。 腹黑上司和小白兔的偶像剧? 高幸幸想安慰程亦可,突然觉得自己的事都稀里糊涂,怎么安慰? 她们两人现在就是半斤八两。 高幸幸往房间走,最后没忍住,说:“他刚才看上去挺在意你的。” 说完高幸幸进房间。 她没力气收拾东西,连澡都没洗就睡了。 第二天,高幸幸收拾好去见谢呈,走到房门才发现程亦可的钥匙好好的挂在鞋柜旁边。 高幸幸蹙眉,脱掉鞋子又回去推开程亦可房门,果不其然还在被子里窝着。 “你这是打算旷工?” “我请假了。”程亦可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不敢去。” 高幸幸恨铁不成钢:“好,你藏着吧,看你能藏多久。” “......” “我这两天调休,约了朋友玩儿,你吃饭自己点外卖哦。” “好。” 高幸幸没忍住,上前揉了揉她小脸:“振作点。” 程亦可又把头藏进被子里,高幸幸无奈,隔着被子拍了她一巴掌才走。 高幸幸陪谢呈在玉和玩了两天,打卡了好几家网红店。 她频繁的发朋友圈,连很少看朋友圈的爸妈都有给她点赞,高幸幸不信陆则言没看到。 可是他就是没联系她。 桌上是两个星空底圆磁盘,甜点模拟的星球形状,需要先敲碎。 吃起来也很不错,但是高幸幸只吃了两口,便放下勺子。 她看着对面的谢呈,还是没骨气的打听:“仲瑞芝和陆则言现在怎么样了?” 谢呈看了她两眼,没好气:“我哪里清楚。” 没过一会儿,谢呈把小勺子往磁盘上一扔:“你为什么问仲瑞芝?” “我听见她和陆则言打电话。” “你们已经这么熟悉了?” “我亲他了。”高幸幸看谢呈不可置信的模样,还得意的补了一句,“我主动的。” 谢呈无语,比着大拇指在桌上闷闷地敲了几下。 谢呈摇摇头,开口道:“陆则言现在这处境,仲家不会认这门联姻。” “陆氏和仲氏解除婚约了,我看过新闻。” “那你想问什么?”谢呈挑眉,“怕他们藕断丝连?” 高幸幸点头。 谢呈极其不屑:“你喜欢他,你就得怕着。” 高幸幸烦闷,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块糕点堵住谢呈的嘴。 接着,谢呈甩了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出来。 “这是?” “爷以前说过,等赚了钱,给你买更贵的。” 高幸幸把盒子打开,是一款女士腕表,表盘是异形,表带皮质。 高幸幸不懂表,但是认识logo,是奢侈品牌。 她把原来手腕上的表取下来放进盒子里,戴上新的。 旧的,新的,都是谢呈买的。 举着手腕在空中晃了晃,有折射的光。 高幸幸很满意的眯起眼睛:“谢了。” 也就是这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谢呈晃了一眼,发出一声“嘁”。 因为来电人是陆则言。 高幸幸瞪了一眼谢呈,特别官方接起电话:“喂,你好。” 陆则言声音温和:“幸幸,我明天下午去hk,中午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不行。”高幸幸拒绝,“真是不巧,我朋友明天中午的飞机,我要去送机。” 陆则言喃喃道:“那等我回来再吃。” 高幸幸盯着谢呈,手不自觉扣着桌面:“陆则言。” “嗯?” “你和仲瑞芝...”高幸幸找了个合适的形容词,“关系很好吗?” 听见这话,谢呈呛了一口,不住的咳嗽。 他没想到高幸幸会直接去问陆则言。 高幸幸给谢呈递上纸巾,注意力却全在手机听筒里。 “只是合作伙伴。” 他甚至没有回答好或是不好。 像是他们的关系并不是这种有温度的形容词可以形容的。 高幸幸嘴角这才扯开。 听筒里传来陆则言带笑的声音:“所以,明天中午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高幸幸顿了顿,反应过来,“我刚才说我朋友明天的飞机,是真事儿。” “真可惜。” 高幸幸感觉陆则言心情很好,于是得寸进尺:“你这两天很忙吗?” “额...”陆则言默了两秒,沉沉道,“以后忙也会每天联系你。” 高幸幸原本问他和仲瑞芝的关系,是带着三分气,七分诀别的,而且当着谢呈的面,只要陆则言一句话,她可以在谢呈的骂声和安慰中,给自己断了念想。 现在,属于峰回路转。 还承诺,每天都会联系她。 高幸幸挂了电话,拿起勺子继续吃甜品。 谢呈刚才被呛,脸还有些红,然后伸出手:“把表还我!” 幼稚! 高幸幸回应谢呈是打他手心。 第二天中午,高幸幸和谢呈在机场吃了一碗面条。机场的东西都不正宗,比如这家号称淮午手工面条的面馆。 谢呈还是吃完了,然后说下次回来一定要在淮午吃。 只是不知道这个下次,是什么时候。 谢呈回来的时候有行李,现在是空手。 看了看时间,谢呈张开双臂:“抱一个呗。” 嘴里说着矫情,高幸幸还是和他在人来人往的机场拥抱。 谢呈紧了紧手,语气轻快:“你知道吗?我妈给我找了个对象。” 高幸幸没听谢呈说过这事儿,而且她记忆里谢呈还说有女朋友来着。 “你不喜欢吗?” “说不上来。”谢呈下巴抵在高幸幸肩头,无力的看着冰冷的天花板,“说来我是真的命好,那女孩儿是华人,性格很好,还漂亮。” 高幸幸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口中这个“命好”是真好还是假好。 几秒后,谢呈讪笑一声:“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接受安排。” 不是不想接受那个女孩儿,是不想接受那个女孩儿是被安排的。 高幸幸还记得,谢呈把这种联姻叫做卖身。 只是“卖身”二字是他嘲讽别人的,现在用在自己身上。 有些无奈。 更显荒唐。 高幸幸突然就鼻酸,一拳挥在他背上。 谢呈支起身子:“怎么还打人?” 高幸幸皱眉:“今年我搞到钱,来m国找你玩儿。” “又画饼。”谢呈笑了一声,转身,他脚步往里走,手在空中摇晃,“再见!” 高幸幸觉得,没有什么比看人背影更难受。 她跟着谢呈走了几步,没见谢呈回头,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 高幸幸有些后悔,谢呈回来那天不应该和他置气。 想着,她视野有些模糊。 高幸幸怔怔地站在那儿,仰着头,看着白炽灯,调整情绪。 一个黑色的阴影从身后打下来。 机场人来人往,况且这是大厅,有人挡住高幸幸背后的灯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人一直挡着。 高幸幸转身回眸。 对上陆则言的视线,她眼睫颤了颤,原本已经调整得差不多的情绪又上头。 陆则言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两秒,一步上前,握住高幸幸的肩头按进怀里。 他一只手就环住她的背,另一只手温柔的在她后脑勺揉了揉。 第四十章 礼尚往来 陆则言是温柔的,怀抱是暖的,动作是轻柔的。 高幸幸突然意识到,机场,不止是离别的地点,也是重逢的地点。 比如说她现在可以在陆则言的怀抱中,看见拿着花接机的人。 高幸幸还是哭了。 甚至在陆则言胸口擦了眼泪。 哭过之后,就好了。 高幸幸微微仰头,对上陆则言凌厉的下颌线,她眼尾还红着:“你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去hk。”陆则言颔首,用手指拨开她有些潮湿的刘海,“哭这么伤心?” 高幸幸还没应话,就感觉陆则言另一只覆在她背上的手紧了两分。 高幸幸额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下巴,她微微后仰,对上陆则言暗暗的眸。 “是朋友,还是叔叔?”他语气温和,不像质问。 但他手上的劲儿预示着不让她逃避这个话题。 高幸幸抬了抬眼睫,非常老实:“是朋友,可能有点血缘关系,但是隔太远,追溯不了。” 陆则言怔怔看了她几秒,手上的劲儿逐渐松,非常玩味儿的笑了笑:“第一次见你哭。” 他见过高幸幸含着泪水看着他不肯落泪的倔强模样,所以现在看高幸幸为别人哭,心里堵得慌。 高幸幸能感觉到他有些醋味。 她岔开话题:“我记得你是下午的飞机。” “改了。” “那是几点?” 陆则言随意道:“可能还有一个小时吧。” “可能?” 陆则言没回答,当着她的面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说一个小时后去hk,让电话那头的人安排。 其实也算是回答了。 高幸幸不傻。 这情况无非就是陆则言昨天听她说今天中午要来机场送一个朋友,于是特意赶来了。 代表把她放在心上,也用心。 高幸幸视线盯着他的胸口。 陆则言的衣服应该是棉的,又是深色,此刻那里有她眼泪的潮湿印记,特别明显。 高幸幸伸出指尖摸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陆则言抓住。 他语气沉沉:“我会尽快。” 然后,陆则言自然而然地牵着高幸幸的手,往休息室走去。 不是vip室。 是穿过一条走廊,一个非常高雅的单间,落地窗,外面是一片平地。 很远的地方,时不时有飞机起飞或者降落。 坐在沙发上,陆则言也没放开高幸幸的手。 他抬起她的手背。 然后问:“新手表?” 高幸幸还没回答,就见陆则言抬了一下眉:“他送的?” “......” “还是私定款。” “......” “很适合你。” 夸完,陆则言才放开她的手,表情有些兴致阑珊。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 赤裸裸的明示。 陆则言话里没有一句告白,但是眼神,行为,动作无一不是告白。 还有醋,他表现的坦坦荡荡,导致高幸幸觉得周围酸气萦绕。 高幸幸抿唇,刻意晃了晃手腕:“我也觉得,非常!漂!亮!” 在陆则言砸来不友好的视线时候,高幸幸眉眼带笑:“陆则言,我帮你看看手相?” 陆则言的手很好看,细长型,指甲修剪的整齐,有月牙白。 如果不是尺寸大,很像女孩儿的手。 陆则言瞥了她几眼:“看出什么了?” 高幸幸抬眸,眼神有些玄乎:“你可能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她在等陆则言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可是陆则言只是颔首笑了一声,吐出两个字:“很准。” 这两个字像是定心丸。 高幸幸眼睫颤了颤,放开他的手,犹豫了两秒,说:“我还算出,你从hk回来那天就是你这段新恋情开始的日子。” 陆则言嘴角弯了弯:“好。” “好什么?” 她眼睛亮晶晶。 像以前一样。 陆则言体会到愉悦,因为他终于可以随着自己的心,给她承诺。 不用再看她含着泪的眼。 陆则言:“我会尽快回来。” 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陆则言也没有行李。 他站起身,特别自然的说:“幸幸,我要走了。” 跟谢呈的“走”不一样,因为高幸幸知道他很快会回来。 为此,高幸幸愉快挥手:“回见!” 陆则言微微偏头,抬了抬眼皮:“就这样?” 陆则言平时虽然温和,却掩不住疏离感,此刻浅棕色的眸子里满是缱绻。 把高幸幸往里勾。 高幸幸心里旋转、跳跃、转圈,面上倒是控制的不错。 她缓缓走上前,微微抬臂,双手从他腰间环上去。 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把脸贴上他的胸口,感受到温度,听见心跳,高幸幸才彻彻底底的抱紧他,然后,手指在他腰脊挠了一下。 高幸幸心脏怦怦直跳,耳侧传来陆则言的声音:“上次那个车位还记得吗?” “......”高幸幸思绪停顿,很艰难的理清他这句很简单的话,然后点头,“嗯。” “待会儿去那儿,有人送你回去。” “好。” 陆则言反手到自己腰后,把高幸幸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握住,拉到身前。 两人距离拉开。 高幸幸眼眸清澈如水,带着不自知的微微媚态。 陆则言手指在她掌心摩挲,然后弯腰,轻轻的贴了一下她脸颊。 高幸幸脸上还残留一丝温热的酥麻感。 她呼吸一窒,思维被碾碎。 高幸幸没法思考,只是巡照本心。 她抬手勾住陆则言的脖子,然后往下压,踮起脚礼尚往来在他脸颊重重的亲了一下。 很重,可以清晰的听见一声“mua~”。 做了这事儿,高幸幸立即转身,逃跑。 到了停车场,高幸幸才慢下脚步,她感觉全身发热,还有些喘气。 她想,本来就是陆则言先的。 她...只是不想吃亏。 最多,也就是亲重了点。 高幸幸找到那个车位,现在车位上停了一辆黑色suv。 车牌是连号“7”。 高幸幸觉得,应该没找错。 高幸幸还没走近,从驾驶位下来一个年轻小伙儿:“高小姐吗?” 高幸幸愣:“嗯。” 小伙子帮高幸幸拉开车门:“高小姐,我姓李,你叫我小李就行,陆先生说了,你以后想用车,就联系我。” 高幸幸坐上车,礼貌道谢:“谢谢你哦。” “陆先生刚才打了电话。”小李坐上驾驶位,侧头,“再等等,你手机和包马上就拿下来。” 手、手机? 包? 高幸幸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 卧槽,刚才光顾着跑了,什么东西都没拿。 那陆则言不就知道她紧张无错了? 输了...输了......高幸幸哭丧脸。 等了一会儿,有个漂亮的空姐把东西送来。 接过东西,高幸幸礼貌道谢。 回市区的路上,小李问:“高小姐,陆先生在餐厅定了餐,你要不要过去?” “晚餐?” “陆先生说如果今天接到你,就问问你要不要去吃。” 高幸幸抓到关键性几个字:如果接到。 她在心里分析,也就是说陆则言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机场碰到她咯? 高幸幸身子前倾:“小李,是你送陆则言来机场的吗?” 小李不知道陆则言就是陆先生,反应了一下才答:“是。” “那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十点多。” 十点多?谢呈是下午一点多的飞机。 所以陆则言等了那么久吗? 因为一点苗头,并且不确定的事,却愿意花时间来等她。 高幸幸又问:“那他让你等我等到几点?” “嗯...等到他给我打电话。” 到了市区,其实才四点多,但是高幸幸中午没怎么吃饱,就让小李直接去吃饭的地方。 高幸幸本来以为会是比较有格调的高档餐厅,没想到是一个中式小院。 她虽然来的早,但是说了陆则言的名字便被热情周到的接待。 高幸幸一个人坐在大包间里面,服务员沏好茶水,递上折扇形的菜单。 不是让她点菜,而是已经点好的菜品单子,写好了食材和使用方法,以及上菜时间。 是双人份。 高幸幸蹙眉,问:“为什么是双人份?” 服务员的意思是,他们食府的菜需要提前订,每份食材都是限定,并且当天漂洋过海运来,以保证最佳口感。 然后陆则言本来定的是双人份的午餐。 高幸幸想起昨天陆则言的电话,邀请她吃午餐。 这样就对上了。 高幸幸无厘头问了句:“能退一份吗?” 服务员很礼貌的摇头,表示不可以。 不想浪费,高幸幸给小李发信息,让他进来吃饭。 小李拒绝了。 高幸幸便让服务员打包一份。 其实菜品很鲜,高幸幸能吃出新鲜食材的感觉,但是可能为了保留菜品原本的味道,调味都很淡。 高幸幸是个重口味。 吃个新鲜还行,但以后不打算来了。 她掏出手机给陆则言发消息。 高幸幸:【并不好吃】 这顿饭吃的久。 吃完饭,打包了两大摞小饭盒。 其实菜品真的很小,很少,就是盒子多。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高幸幸提了一半的饭盒走,剩下的都留给小李,客套地谢谢他今天等她那么久。 走到楼下,高幸幸被一辆车吸引目光。 这车她见过,是程亦可上司的车。 高幸幸第一反应是:哦,又来堵人了。 高幸幸不想管,都上了两阶楼梯,又倒回来。 她刚凑近车窗,就看见程亦可正坐在副驾驶位,看上去哭过了。 高幸幸敲窗,对上程亦可惊慌失措的小脸,挑了挑眉。 回到家,高幸幸才审问程亦可。 程亦可没说几句就红着脸跑回房间。 看她这样,高幸幸是真怕她吃亏。 高幸幸把打包的饭菜放冰箱,然后拿出手机。 陆则言已经回复微信。 lu:【那我们下次换一家】 第四十一章 舆论 国庆节之后玉和天气变得反复,昨天还接近三十度的高温,因为凌晨的一场雨今天便只有十几度。 高幸幸在玉和没呆两天,又跟着组里两个前辈到郁南出差。 高幸幸大学在郁南呆了四年,对郁南熟门熟路。 她可没忘了这份工作王教授帮她写了推荐。 趁空,高幸幸给王教授打了个电话,说想请他吃饭。 王教授说不吃,忙。 是真的忙,高幸幸买了一些水果去职工宿舍看望他的时候,他并不在,问了别的老师才知道他下个月有个专业论述会。 陆则言承诺每天都会联系高幸幸,他做到了。 不过高幸幸能感觉到陆则言是真的忙,并且越来越忙。 他的微信消息回得越来越晚,有一次高幸幸早上起来看见他是凌晨两点多回复的消息。 高幸幸也忙,在郁南呆了大半个月。 不过项目谈的很顺利,一想到会有项目提成,她便干劲儿十足。 回玉和那天是个阴天,晚上七点多到家。 高幸幸没整理行李箱,她先是拿出笔记本电脑把报告写了。 程亦可点了两人份的外卖,看高幸幸也不吃,问:“你现在是需要经常出差吗?” “应该是的。”高幸幸伸手挖了一勺子饭到嘴里,又对着电脑敲打,“我听组里前辈说,业务部员工入职近两年差不多都是出差状态,后面会稳定些。” “那这房租你不是亏了?” 高幸幸那间房是带着独立卫浴的,房租分摊的时候比程亦可更高一些,可是现在一个月也没住两天。 程亦可已经吃完,把食品塑料袋拴好结:“以后房租我给大头吧。” 高幸幸轻笑了声,打趣:“怎么?你想占我房间啊?” “不是这个意思。”程亦可瞪了她一眼,“感觉你吃亏了,一个月你也没回来几天。” “跟我干嘛想那么多?”高幸幸撑着脸挑眉,故意逗她,“我最近冷落你了?” 程亦可:“......” 说到房租,高幸幸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支付宝。 消息列表一眼看下去全是红色未读提醒。 高幸幸找到祁乐的对话框,发现上个月底他又给她转了一笔钱。 那是给她的房租。 高幸幸切换到微信,臭屁地给祁乐发消息。 高幸幸:【哥,你现在不用给我钱付房租了,我有工资】 把报告写好已经快凌晨。 高幸幸瘫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 祁乐:【那我可太高兴了】 高幸幸回了个抓狂的表情包。 高幸幸双腿蜷缩在椅子上,打开和陆则言的聊天窗口。 最后的消息是她下午上动车前给他发的消息。 再往上翻。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偶尔穿插一两张美食照片。 高幸幸手指在小图上点了一下,图片瞬间放大占满手机屏幕。 那些图片高幸幸用了美食滤镜,看上去色泽诱人。 而陆则言回复的那仅仅一张美食照片,显得格外寡淡。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屋内只有一盏暗黄色的小灯。 高幸幸侧脸映着灯光看着窗外,语气喃喃:“陆则言,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半个月了,怪想的。 明明以前,分开的时间更久。高幸幸还能想起来,那种没有尽头的感觉。 现在,陆则言的“我会尽快回来”还在耳边,心里好像也并没有好一点。 第二天,高幸幸到公司,还没坐下,就被叶子扯着八卦。 “听说我们行要换代言人。” 高幸幸蹙眉:“尹菲菲合约到期了?” “你看没看新闻?”叶子小手捂住嘴,神神秘秘的叨叨,“尹菲菲好几个代言都被单方面解约了,我们行的代言...估计也快了。” 高幸幸这才掏出手机。 她这段日子在郁南,确实没关注娱乐圈的新闻热点。 打开微博,前十个热搜有七个都是关于尹菲菲。 多个品牌方与尹菲菲解除合作的声明占据热搜。 高幸幸看见“尹菲菲包养”这个词条,点了进去。 是一段视频。 高幸幸戴上耳机,点开视频。 画面很模糊,看得出来是偷拍。 画面内容是尹菲菲和一个很高的男人一同进去珠宝行,并且在挑选珠宝,期间尹菲菲拿着耳坠在男人面前比戴,最后一同离开。 整段视频一直有个使用变声器的画外音解说。 “小编蹲守酒店一天一夜,终于看到尹菲菲和神秘富豪一同从酒店出来,然后直奔hk最壕珠宝行索要礼物。” “两人一进珠宝店,神秘富豪便让人拿出鹅蛋大的珠宝,闪瞎小编的大眼,挑选珠宝期间两人亲密无间,耳鬓斯磨。” “不是吧!不是吧!小编没看错吧!我们清纯玉女尹菲菲居然在撒娇!!!” 画外音解说到这里,反复播了三遍尹菲菲对着男人比戴耳环摇肩膀的画面。 “看来没人能逃过尹菲菲的撒娇攻势,神秘富豪立刻为尹菲菲一掷千金,买下名贵手链和耳环。” “付完款,神秘富豪并未等尹菲菲,尹菲菲委委屈屈跟在神秘富豪身后。” “两人最后同坐豪车离开。” “看我们尹菲菲女神这低眉折腰的姿态,怕是粉丝都要心碎了吧!” “小编可没其他意思,或许人家是真爱呢?” “毕竟这个富豪长的很帅,你们说呢?” 解说到此结束,视频也结束。 高幸幸调动进度条到两人刚进珠宝店的时候,那时候有男人模糊的正脸。 嗯,确实是陆则言。 高幸幸不奇怪陆则言和尹菲菲在一起,不过这事儿明显已经闹大了,网上陆续爆了好多帖子,都是尹菲菲傍大款,走后台拿资源的八卦。 高幸幸又刷了几个相关词条,多是粉丝之间的骂战。 尹菲菲粉丝换上了统一头像,一个红色的“假”字。 尹菲菲多个对家叫嚣,说尹菲菲只是单纯人设,实则金主不止一个,如果事情是假的,或是正常恋爱,早亲自辟谣了,何必缩着尾巴不敢回应。 伴随着舆论发酵,多个品牌方主动单方面宣布解约尹菲菲的代言。 高幸幸不明白,为什么陆则言和尹菲菲那边都没有任何解释。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解释的事情。 难不成尹家不支持尹菲菲在娱乐圈发展? 但是这关系尹菲菲的名声啊,就这样处之任之。 隐隐约约嗅到奇怪的气息。 就在这时,高幸幸接到尹菲菲发的微信。 尹菲菲:【幸幸,中午一起吃个午饭】 尹菲菲:【我来你公司】 这...不是巧了吗? 高幸幸没按捺住八卦的内心,回了个好。 中午,给叶子他们打了个招呼,高幸幸下楼。 刚出公司就看见尹菲菲的保姆车。 尹菲菲带着墨镜,爬在车窗上向高幸幸招手,笑得很甜,看上去丝毫不受舆论八卦的影响。 高幸幸上车,车辆开到附近比较偏僻的地方,然后司机主动下车。 尹菲菲很熟练的掏出小桌板,然后从保温箱里拿出一个保温盒。 “幸幸,这是我哥让我带回来的。”尹菲菲拿了两个小碗出来,往外盛汤,“我忘记名字了,反正就是十全大补。” “......”高幸幸连忙接过小碗,“谢谢。” 尹菲菲弯腰又拿出几个木制小食盒,里面都是精致的点心:“尝尝这些点心,可好吃了。” “你不吃吗?” “我减肥。”尹菲菲把食盒一一摆开,说,“肯定没有刚做好的时候好吃,不过我是坐私人飞机回来的,也不算太耽搁时间,应该还不错。” 还真有...私人飞机...... “谢谢你,菲菲。” 尹菲菲眨了眨眼睛,笑得意味深长:“谢我干什么?都是我哥让我给你带的。” 高幸幸看着桌上的点心,突然想起昨晚翻阅和陆则言聊天的照片。 那时她在郁南出差,拍了一张火锅的照片发过去,那时候陆则言应该也在吃饭,发了一张小点心的照片过来。 就是现在小桌板上的点心。 高幸幸记得,她当时回了一句“好像你的比较好吃”。 想到这里,高幸幸感觉心头注入蜜浆。 尹菲菲掏出一个小盒子,并打开。 丝绒盒子里是一条手链,深蓝色异形孔雀石被常青藤叶片连接起来。 复古又典雅。 高幸幸看着手链,食指指着自己:“给我的?” “嗯。” 高幸幸偏了偏头,眉头微蹙:“这不会就是新闻里...陆则言给你买的...大宝石?” 这...也不大呀。 “对啊。不过不是给我买的,是给你买的。”尹菲菲侧着脸,展示她的耳环,“亲兄妹,明算账,我要了跑路费报酬,要了一对耳环。” 看尹菲菲是真的毫不在意。高幸幸疑惑:“那新闻,你们不管吗?” “不管。” “可是你的职业生涯...” “现在不管而已。”尹菲菲扯开话题,催促高幸幸,“你快吃,要不真凉了。” 高幸幸一边吃东西,一边随意的问:“陆则言最近很忙吗?” “嗯,事情有点棘手。”尹菲菲撇嘴,“我的henry都不得不回m国。” “......” “反正我快进组了,他在我也没空搭理他,管他在哪儿。” 高幸幸噗嗤一笑。 尹菲菲看了高幸幸两眼,忽然抓起她左手,打量她手表:“这也是我哥送的吗?定制的这条手链和这手表很配。” “???”高幸幸顿了一下,说,“这是我朋友送的。” “......”两秒后,尹菲菲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我哥这是吃醋?” “......” 高幸幸被尹菲菲送回公司。 她站在明亮的电梯里,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左手的照片。 细长白嫩的手腕上,手表和手链叠戴,颜色出奇的融合。 吃醋? 所以定制了一条手链来搭配? 高幸幸又想起那时在机场休息室,陆则言拽着她的手腕,对着手表酸里酸气夸很适合她。 高幸幸翘起嘴角,把照片发给陆则言。 第四十二章 深吻 陆则言的行程是秘密的,没几个人知道。 要不是仲瑞芝提醒她,他去hk后被怀疑有私下的动作,他现在恐怕已经被越洋电话质问了。 不过这也让陆则言警惕,陆谨行并不信任他。 想到这里,陆则言扯开嘴角,他又何尝信任陆谨行呢? 有些人,只要存在,就会被当做威胁。 陆则言看得清,正是因为看的太清,他不得不,也成为那样的人。 出淤泥而不染的只有莲,永远不会是人心。 “呜——呜——呜——”桌上的手机震动。 陆则言看了看手机屏幕,接起电话。 henry直接了当:“掩盖过去了。” 陆则言没应声,左手手指一搭一搭地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良久,他手指一顿,沉声道:“是真的掩盖过去了,还是他想让你觉得,掩盖过去了?” 这个他,指的是陆谨行。 电话那边沉默两秒:“则言,你太草木皆兵了。” “是你,关心则乱。”陆则言语气缓慢,听不出情绪。 henry不再说话,他确实心系尹菲菲,想要快速帮她澄清绯闻。 尹菲菲绯闻已经小半个月,因为她的沉默,那顶被“包养”的帽子已经被死死地扣在她头上。 她现在所有的代言全部被解约,原本的影视项目也被停了。 他在国外,连抱一抱她都不行,难怪小公主连电话也不想接。 陆则言安慰:“菲菲比你想象坚强。” henry叹了口气:“我再查一查。” 陆则言挂了电话,揉了揉眉心。 陆则言根本不在乎有没有遮掩过去,不管遮掩得再怎么合乎情理,防备的人永远都不会因此相信。 他让henry回去也不是为了观察时局。 他只是将计就计。 集团里所有人都知道henry是他的左膀右臂,只要henry不回来,陆谨行才会相信他正处于被动状态,不敢有任何行动。 最危险的时候,也就是最安全的时候。 陆则言料想,陆谨行绝不会认为这个时候他居然想的不是藏,而是攻。 在陆谨行认为掌握全局的情况下,他正好找到了破局的缺口。 陆则言闭上眼睛,把这些零零碎碎的情绪咬碎。 窗边吹来一阵风,纱幔摇曳。 陆则言住在酒店最高层,他转动椅子,一眼望去,可以俯瞰整座海湾。 满目灯火,华丽璀璨。 因为高,风很凉。 吹得人头疼。 已经十一月了。 陆则言想起自己离开玉和的时候,高幸幸还穿着短袖半裙。一个月了,现在估摸已经穿上长衫长裤了吧。 这时,陆则言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是高幸幸发来的微信。 高幸幸:【好巧啊,公司培训居然在sz。】 sz离hk不过几十公里。 陆则言其实很累,他已经接近二十个小时没睡觉了。 可是现在,他那些疲倦困恼瞬间消散。 ****** 高幸幸洗完澡,躺上床才看见陆则言回的微信。 lu:【到sz了吗?】 高幸幸:【嗯。】 lu:【哪家酒店?】 高幸幸怔了两秒,忽然蹭地从床上坐起来。 叶子被吓了一跳,捂着小心脏,颤声问:“你干嘛?” 高幸幸非常敷衍的回了句:“没事。” 高幸幸舔了舔嘴唇,抱着手机斟酌陆则言的话。 问她酒店的位置,那肯定就是要来找她。 她此刻小鹿乱撞,本来还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抽空去hk见他一面的。 她真的很想他。 感觉看见他,饭都可以多吃一碗。 高幸幸迅速回复消息。 高幸幸:【没住酒店,住的行里培训园区】 点了发送,高幸幸蹙眉。 陆则言会不会嫌弃不在市中心,有点远,就不来了? 也没多远吧,三十来公里而已。 可是现在确实有点晚了。 也有可能他是想明天来,后天来,以后来? 所以想先问问位置,才好做安排? lu:【幸幸,发个定位给我。】 高幸幸发了定位后,惴惴不安的等了十来分钟。 等到她心情都重新归于平静了,才收到陆则言回复。 lu:【半个小时到。】 !!! 高幸幸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行李箱,翻找衣服。 左挑右挑,她还是想穿裙子。 高幸幸挑了一条黑色竖条罗纹修身连衣裙,针织面料。上面v领收腰,下面包臀,长度到小腿位置,侧边单排扣设计。 然后,非常有心机的,把侧边单排扣解到大腿中部的位置。 叶子看着她这系列操作,咋舌:“你干嘛去?” 高幸幸往脖子上喷香水:“我有个朋友在附近,叫我出去一趟。” “......”叶子顿了顿,从床上半坐起身,“高岭之花?” 在高幸幸的沉默中,叶子拧着眉头:“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当然!”高幸幸挺着胸膛,并质问叶子,“你在想什么?” “你穿这样?有想回来的意思?” “我...这荒郊野岭的,我不回来我去哪儿?”高幸幸看了看时间,弯腰穿鞋,嘴上斥责叶子,“你!思想龌龊!” rs银行的培训园区在郊外,白天都没鸟来拉屎,更别说晚上。 高幸幸往园区大门走,脑子里过了一遍叶子的话,突然也心虚起来,然后弯腰扣上两颗纽扣。 只露个小腿,应该...不算...思想龌龊吧? 高幸幸走近大门,远远就看见电缆门外一辆银色小车,打着双闪。 陆则言穿了一件垂顺感极好的天鹅绒衬衣,深蓝色,很衬他的冷白皮。 在大门口的射灯下,他天鹅绒的衬衣上有光影流动,特显矜贵清离。 陆则言双手环抱胸前,靠在车门上,头微微仰着。 顺着他的视线,高幸幸抬头,看见了被云雾笼罩了一半的一弯月。 她收回视线,小跑过去。 陆则言听见响动,走到侧门处等她。 刷了卡,高幸幸才出去。 陆则言视线并没有在高幸幸身上多停留,很绅士的给她拉开车门。 在密闭狭窄的车内,高幸幸才觉得自己香水味太重了。 她思绪也不在线,陆则言说一句话,她便懒懒的应上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受叶子的话的影响,高幸幸总觉得,莫名不敢看他眼睛。 陆则言伸手,把她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看着她琥珀色的耳钉,温声问:“生气了?” 高幸幸这才转头看他,不明所以:“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幸幸感觉陆则言指腹轻轻扫过她的耳垂,惹得她思绪断线。 好几秒后,才理清他刚才的话。 陆则言说,他真的忙,而且是不能公开的行程,所以没办法在hk和玉和之间来回跑。 高幸幸没立刻应陆则言,她觉得车内憋得慌,脸颊也逐渐滚烫。 她按开车窗,趴上面透气,贴身针织裙包裹不住她背部线条的婀娜。 高幸幸淡淡道:“我没生气啊,我也很忙。” “幸幸。”陆则言目光沉沉,“要不要去看电影?” “电影?” 这荒无人烟的,哪里去看电影? “我刚才来的路上,看见有个汽车影院。” 汽车影院? 陆则言补了一句:“不远。” 高幸幸回头,对上陆则言炙热并且很有兴致的目光。 不过他表情不急不缓,像是极其尊重她的意愿。 只要她说不去,就不去。 高幸幸眼珠转了转:“那就去吧,反正无聊。” 车辆行驶不算快,整条蜿蜒的公路只有他们一辆车。 车灯不及之处是一片漆黑。 高幸幸瞥了一眼陆则言,真的有影院吗?在这种地方? 又过了几分钟,高幸幸才看见不远处的灯火。 灯火越来越近,风中夹杂着音响的声音。 还真有汽车影院。 这是一处露营地,汽车影院也只是附带娱乐项目,放的是很老的一部恐怖片。 而且已经开始不知道多久了。 看的人也少,高幸幸晃了一眼,除开他们,也就四台车而已。 高幸幸是喜欢看恐怖片的。 这部片子她看过,但是具体记不太起来,现在从中间看,倒也不影响。 当布幕出现一张带血的人脸时,高幸幸吓得抓紧裙子,倒吸一口气。 也是这时,她下意识去看陆则言。 陆则言的椅座应该是已经调到最后面了,比高幸幸靠后半个身子,可是他的长腿还是支不开。 椅背也是半躺的幅度。 他睡着了。 这样看,安静又乖巧。 陆则言是真的好看,皮肤冷白色,肤质也细腻,就这样躺着,他的下颌线还是凌厉清晰。 他的唇色天然有些红,鼻子也挺。 高幸幸记得他的眼眸是浅棕色,看人的时候很温柔,很温情。 好可惜,现在闭上眼睛看不见。 不过,他的睫毛也好长。 浓浓密密的印在下眼睑上。 高幸幸咬唇,身子左倾,凑近些细细的看他。 她左手手肘撑在皮制的中央扶手盒上,扭动腰肢,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 她手还未碰到陆则言,就被陆则言死死地扼住了手腕。 陆则言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不带任何温情,全是戾气和防备。 高幸幸心脏猛地一跳。 她从未见过陆则言这样的眼神,整张脸显得阴戾。 像被围捆,想要绝地反击杀气腾腾的野兽。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我、我吓到你了?” 随即,陆则言闭上眼睛。 他眼睫颤了颤,再睁开时,眼眸重新浸上温泉,眉头也柔和下来。 于刚才,判若两人。 高幸幸看了陆则言两秒,视线下移,然后扭动被他拽在手心的手腕。 她整个身子也往右靠。 她要回到她原本的位置。 陆则言不喜欢她避远自己的动作,所以,他想把她拉过来。 意识到正拽着高幸幸的右手,陆则言放开她,伸手捞过她半个身子。 凑上去,深吻她。 第四十三章 被皎月砸了头 天边是一望无际的漆黑,布幕交织着凌乱的电影画面,光影在车内阴阴暗暗的流转。 高幸幸右手还无措的悬在空中,倏然被陆则言握住按在他胸口的位置。 天鹅绒的衬衣面料丝滑轻柔,高幸幸掌心跟随他的心脏频率发颤。 跟上次轻轻贴一下嘴唇不一样,高幸幸很清晰的感觉到陆则言温润的嘴唇张开,然后轻轻含着她下唇瓣。 高幸幸微微耸肩,思绪当场宕机。 陆则言本来只想轻轻吻一下她,可是掌心下的身子太过柔软,鼻尖窜入的女人香也太过撩人。 他轻啄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发出旖旎的声音。 却还是不够。 他覆在她背脊上的手用劲儿,把她往自己胸前压,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微微抬高,舌尖攻入那片城池。 高幸幸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她像无依的浮萍,本能地抓住陆则言胸前的衣料,感受着他的唇舌在自己心尖上放肆。 她闭上眼睛,轻轻的回应他。 陆则言所有的温柔在此刻被碾碎,只剩猛烈的侵袭。 他手指用力,她被迫仰头,两人呼吸青涩又猛烈的交错。 所有的失控,在高幸幸无意识的发出“呜”的呻吟时戛然而止。 陆则言离开她的唇,呼吸混乱。 他看见高幸幸媚眼含水,原本薄薄的唇被吸.允的微微肿胀,后知后觉的伸手摩挲她的唇角:“疼不疼?” 高幸幸为自己刚才那声呻吟害羞,于是非常大气道:“不疼!都是小场面!” “......” 暧昧的气氛戛然而止。 影片刚好在这个尴尬的节点结束,随着一个女人尖锐的惊叫声插入有些阴森的片尾曲。 高幸幸由此岔开话题:“看完了,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幸幸觉得回去的路上,车速比来的时候慢了不是一点半点。 她没空更多的去确认车速,也根本不敢去看陆则言的脸。 她只能侧趴在车窗上,让风吹她的脸。 她心跳还未平静,嘴唇还带麻意,刚才那个吻还在她脑海里一帧一帧反复播放。 高幸幸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心里默念。 冷静! 坚持! 回去再笑! 车辆缓缓停下,在离园区大门大概五十米的距离。 高幸幸侧头看他,语气轻快:“再往前开点呀。” 陆则言眉心微动,一双眼睛深深的盯着高幸幸:“说说话。” “说什么?” 陆则言解开安全带,欺身把高幸幸被风吹乱的刘海拨开。 他动作温柔,眼神认真。 高幸幸不自觉咽口水,这么近的距离,她总觉得陆则言下一刻又会亲她。 可是陆则言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他视线在高幸幸刘海上,语气随意:“你不是会看手相吗?” “哈?” 此刻,陆则言微微退后了些,给高幸幸留下足够的氧气。 他摊开掌心,语气缱绻:“看看你上次看的,有没有错?” 高幸幸看了他两秒,又看了他手心两秒,慢慢去捋思绪。 她上次说,他会开始一段新恋情,在他回玉和的时候。 可是现在他们情不自禁的接吻了,但是不在玉和。 所以,她应该说。 陆则言,我上次看错了。 你在此时此刻就会有一段新恋情。 那个人就是我。 是这个意思吗? 高幸幸还在发愣。 陆则言懒懒道:“我今晚回不去了。” “嗯?” “现在,赶不上过关时间。” sz和hk之间是有过关时间限制的,好像是清晨六点半到晚上零点的样子。 高幸幸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四分。 确实应该是赶不上了。 突然,高幸幸联想到回来的车速和现在正浪费时间的“说说话”。 高幸幸噗呲一笑,这不是他自找的吗? 随即,高幸幸笑容一僵,想到叶子说的话。 ——我听说他是国外长大的,我听说他们那儿可会玩儿了。 察觉到高幸幸的走神,陆则言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他还在等她的回答。 高幸幸找回思绪,陆则言会不会玩儿她不知道,但是刚才那个激烈的吻和现在他话里话外的意有所指...... 还有他现在晦暗不明的眼眸。 高幸幸觉得,陆则言在给她下套。 她拍了一下陆则言的手,看着车辆仪表盘:“我们园区不能进生人,陆总这不是油还挺多,开到市区找个酒店不是难事吧?” 陆则言没说话,只是温和的笑了笑。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拉开车门:“再见。” 她往园区大门走,然后听见陆则言也下车的声音。 陆则言腿长,两步追上来,沉沉暗暗的眼神看着她,丝毫不掩饰。 高幸幸都被盯得有些心慌了。 陆则言垂下眼眸,抓起高幸幸的手腕,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又痒又麻。 他再次抬眸,眼里有溢出的深情。 陆则言语气不紧不慢,极为绅士的问她:“幸幸,可以陪我一起住酒店吗?” !!! 高幸幸惊讶得牙齿打颤,她有些不敢置信,这么露骨的话出自陆则言的口。 他今晚的一切,包括那个吻,真的给了她好大的“惊喜”。 像是无法触碰的皎月,啪嗒一声落入世俗,砸在她头上了。 陆则言...是这么野的人吗? 或者,是文化的差异? 他生长的环境非常open,所以觉得这些都是有好感的男女之间自然而然的事? 好感? 高幸幸为这两个字蹙眉。 她拿不清陆则言对她的喜爱有多少。 高幸幸的理智告诉她,要拒绝,太快了。 可是她嘴唇微张,面对陆则言那张好看的脸,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她承认,她肖想了他好多年。 高幸幸低着头,视线在他握住她的手腕上。 陆则言也不急,等着她开口。 好一会儿,高幸幸才吐出一口气。她抽出手,然后抬手左右摇晃,毅然决然的用行动表示拒绝。 做完这动作,高幸幸倏然转身,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幸幸,等一下。” 高幸幸听见身后的声音,脚步停下。 她听见陆则言回到车辆的脚步声,打开车门,又关闭车门,然后驱步走向她。 陆则言绕到高幸幸面前站定,他手上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展开,温柔地给她披上,然后理了理衣领。 这外套又长又大,将她整个包裹,隐隐的,还有他的古龙水味。 陆则言抚着她的发丝叮嘱:“有些冷,下次穿厚点。” “......” “这衣服,什么时候想还给我。”陆则言垂眸,眼里全是柔情,“我来拿。” 高幸幸突然意识到,陆则言表面总是把决定权交给她,可是他却一直是主导的那个人。 为此,她有些心慌。 总觉得会在迷糊中被蛊惑,然后被拆骨入腹。 陆则言蹲下,伸手帮她把长裙侧边的单排扣一颗一颗扣上。 高幸幸脚腕有条红线,上面挂了颗玉石的莲花。 今年是她本命年,祁乐还说那颗玉石莲花是他拿去找高僧开过光的。 高幸幸小腿修长漂亮,陆则言也没碰一下。 他只是轻轻用指腹碰了碰那颗莲花:“这是什么?” 高幸幸心也随之一颤,敷衍回答:“习俗。” 陆则言起身,自然地牵着高幸幸的手往园区大门口走。 陆则言轻声问:“培训多久?” “一周。” “那就回玉和等我,好吗?” “恐怕不行呢。”高幸幸眸子里全是狡黠,顿了一会儿才解释,“我也会出差呀。” “那我这段恋情什么时候才能开始?”陆则言说这话时轻轻挠了一下高幸幸掌心。 高幸幸抿着唇,吐出两个字:“轻浮!” “所以,刚才生气,是因为我太轻浮?” “我哪有生气?” “气罐子。” “陆则言!” “又生气了。” “......” 高幸幸很难想象,陆则言居然在和她拌嘴,可是他语气总是不温不火,反倒是她语调高昂,还真应了他那句“气罐子”。 走到大门口,陆则言抬起高幸幸的手,看着手链,很满意的拉开嘴角。 然后,他拉住她的手,轻轻啄了一下她指尖。 像是带了电流一般,往人心里钻。 高幸幸抬头,正对上陆则言深情的眼眸。 他居然这样看着她,然后亲她指尖。 高幸幸感觉耳根烫了起来,她立马转身刷卡,进去。 高幸幸没回头,顺着路转了弯,确定陆则言看不见,她才抓住外套欢乐地转了个圈,步伐也轻快起来。 园区很安静,旁边是花坛,高幸幸没见过这种花,却莫名的觉得漂亮。 最后,她小跑起来。 回到宿舍的时候,叶子还在被窝里追剧。 叶子瞥了一眼高幸幸,打趣她:“哟,还真回来了。” 高幸幸一点也不恼,欢快地踢掉鞋子,把陆则言的外套顺手挂起来,然后去洗手间卸妆。 她用化妆棉占了卸妆水擦脸,擦到嘴唇的时候不自觉皱眉。 还有些疼。 高幸幸对着镜子凑近了些,她的唇好像还有些红肿。 想着他亲人的力度,是真的狠。 画面感又来了,高幸幸拍了拍脸颊,控制自己不要去想。 高幸幸走出洗手间,把发箍摘下来放到床头柜上,理了理刘海。 然后打开手机,估摸着时间给陆则言发消息。 高幸幸:【找到酒店了吗?】 陆则言还没回消息,叶子先来八卦。 叶子翻身看着她:“你把高岭之花拿下了?” 高幸幸放下手机,咬牙想了会儿:“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拿下了。” “他跟你表白没?” “表白?” 如果说表白,是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那陆则言是没有的。 他是没说,可是他...比说这些野多了。 高幸幸摇头,老实回答:“没有。” 叶子“哦”了一声,继续玩手机。 高幸幸被叶子这么一问,突然很想听陆则言跟她表白。 听他说喜欢她,说爱她,说一辈子。 高幸幸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则言回复的微信。 lu:【到酒店了,别担心。】 高幸幸:【周五下午,不用培训,如果你有时间,我可以把外套还给你】 lu:【要一起吃午餐吗?】 高幸幸:【可以,我十一点四十下课,十二点应该可以到大门口】 lu:【好。】 第四十四章 温柔的对待 周五,本来应该十一点四十分下课,但是因为是此次培训的最后一堂课,后天下午还会有个小考,所以培训老师开始了一系列叮嘱。 培训老师年纪不大,三十岁的样子,平时说话也比较风趣,叮嘱完之后和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在哄堂大笑中,高幸幸看了好几次表,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结束后已经十二点半了。 高幸幸抱着东西就往外面跑。 也不知道陆则言等急了没有。 刚跑到文化楼那边,从后面冒出个声音:“幸幸!” 高幸幸回头,是一同培训的一个男同事,叫贺慊。 贺慊和高幸幸不是一个支行的,但是在此次培训中和凌福拼一个房间,平时和他们一块去食堂,所以还算熟。 高幸幸微微喘气:“怎么了吗?” 贺慊跟上来:“你今天不去食堂吗?要出去吗?” “对。” “我问我们行的前辈整理了一些考试要点,想分享给你们,要不加个微信,我发给你?” “哦,行!谢谢你啊,贺慊。”高幸幸手上拿着纸袋子,里面是陆则言的衣服,还抱着一本书和一大摞资料,拿手机有些艰难。 贺慊见状,伸手帮她把资料拿过来:“我帮你拿着。” “谢谢。”高幸幸这才从包里掏出手机,然后扫了贺慊二维码,客套道,“好了,我今天还有事,明天你有空的话,我在食堂请你吃饭。” 看见高幸幸把手机放进包里,贺慊才把资料递给她:“行吧,那你明天给我发微信。” “好,再见。” 和贺慊道别后,高幸幸赶到大门口。 陆则言还是开着上次那辆银色小车,站在车外等。 高幸幸出来大门,喘着气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陆则言:“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不久。” 高幸幸坐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念叨:“我也不知道会耽搁这么久,跑死我了。” “不急。”陆则言揉了揉高幸幸脑袋安慰,“跑什么?” “还不是因为,陆总是大忙人。” 陆则言打方向盘调头,轻描淡写:“那还不是要等高小姐。” 高幸幸没搭理他,岔开话题:“你能把空调开大点吗?我好热。” ...... 陆则言是个细心且有规划的人。 他安排好了餐厅,但是晚了半个多小时才到,餐厅经理亲自来道歉,说菜肴已经过了最佳品尝时间,可以为他们做新的,但是需要等。 明明不是餐厅的原因,但是餐厅经理说这些话时硬是擦了两次额上的汗。 陆则言并不在意,问高幸幸,要不要等。 高幸幸想了一下:“过了最佳品尝时间就不能吃了吗?” 餐厅经理微愣,笑道:“当然可以。” “那不就得了,我饿死了。” 说完,高幸幸往里走。 陆则言对餐厅经理点头示意后才跟着进去。 菜品很好吃,高幸幸完全没感觉到错过最佳品尝时间,特别是小乳鸽,皮焦肉嫩,唇齿留香。 陆则言注意到,叫服务员又加了一只小乳鸽。 吃的差不多,高幸幸感觉热,脱了外套。 “陆则言,下午去哪儿?” “你不是想买特产寄回去吗?” 高幸幸想起,前两天在微信上和他提过,想买些特产寄回家。 她当时刚和妈妈通了视频电话,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他放在心上了。 高幸幸做事没什么目标,属于随遇而安的人。 她不得不承认,跟着陆则言这样的人,她真的好轻松。 吃完饭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一出餐厅又是一股凉意,高幸幸打了个寒颤,然后把外套穿好。 去买特产的路上,高幸幸已经不想说话了。 她今天一早上都觉得昏昏沉沉,现在更严重了,像是有些感冒。 陆则言还以为她困了:“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高幸幸闭上眼睛,笑谑,“感谢陆总今天给我当司机。” ...... 高幸幸睡得沉,她感觉有人摸了她的脸,又探了她的额头,才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眶的是陆则言异常近的脸。 高幸幸一脸窘迫:“你、你又想亲我?” “幸幸。”陆则言眉头蹙着,手背再次贴上她额头,“你好像发烧了。” “有吗?”高幸幸自己也探了一下额头。 “没感觉不舒服吗?” “头有点沉。” 陆则言发动车辆:“去医院。” 路上,陆则言打了电话,询问医院的事。 能听出来他对sz这边也不熟悉。 高幸幸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我可能就是有点感冒了,不用这样吧?” 陆则言瞥了一眼高幸幸,趁红灯,揉她脑袋:“闭上眼睛,休息。”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 高幸幸也是这时,感觉脑袋有些发疼,于是听话的闭上眼睛。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医院。 sz的经济发展的很好,到处都是崭新的高楼大厦。 这是座私人医院,因为外面看上去跟办公楼似的,还没有平时公立医院的“人满为患”。 陆则言甚至没有把车停到医院车库,到门口便停了车,把高幸幸横抱着进医院。 穿着粉色制服的小护士见状,问需不需要轮椅。 陆则言说,不需要。 高幸幸犹豫了一会儿:“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就是小感冒,脚不软,腿不疼的。” “......” “你这样,我总感觉我要死了。” 陆则言沉沉的眼神压过来:“不要说这样的话。” 高幸幸:“......” 到了诊室,坐诊的是位四五十岁的男医生,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有资历。 量了体温,三十八度。 连用退烧药的标准都没达到。 高幸幸仰着脸,傲娇:“我就说没什么事吧。” 陆则言却没理她,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跟男医生表述:“她中午的时候跑了,出了汗,吹了冷空调,然后吃饭的时候又热了,脱了外套,出餐厅的时候又冷了一下......” “不是。”高幸幸打断陆则言,“我是今早就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 真的只是小感冒。 医生也说没问题,可是陆则言坚持要等高幸幸烧退了才走,医生没办法,安排了一间病房。 高幸幸靠在床头,看着陆则言把药按分量放到药盒中,叫他:“陆则言。” “嗯。” “你是不是觉得是你没照顾好我,所以有些恼?” 陆则言没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 高幸幸有些无语,笑:“我真是今天一早就感觉有点不舒服,不是因为跑了,也不是因为你给我开空调。” “你的论证点不成立。”陆则言拿着一盒子药,端了一杯水走过来,“先吃药。” 高幸幸几口把药吃完:“你知道新陈代谢这东西吧?感冒也能增加抵抗力,我今年还没感冒过,算算日子,该感冒一次了。” 陆则言没理她的歪理,把杯子重新递给高幸幸:“喝完。” 高幸幸仰着头,咕噜咕噜把水喝完。 喝的有些急,最后两滴从她嘴角滑落。 陆则言弯腰,用指腹帮她抹去。 然后,陆则言就没动了,眼神悠悠的盯着她。 高幸幸微微抬眉,随即用手背抵住嘴唇:“感冒了,不能亲。” 高幸幸很少能看见陆则言这样笑。 像是在笑话人。 在高幸幸不虞的表情下,陆则言让她躺下,给她捻好被子:“睡会儿。” 高幸幸很享受被陆则言这样呵护,这样温柔的对待,像是他真的很爱她。 吃了药,睡意也来了,高幸幸没怎么挣扎就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高幸幸看了一眼屏幕,是她妈妈高阳打来的视频电话。 高幸幸懒懒的虚着眼睛:“妈妈。” “吃饭了吗?怎么在睡觉呢?这么早?” 高幸幸看了一眼手机顶部,已经七点多了。 她还未说话,高阳已经察觉不对:“幸幸,你在医院?” 接着,高幸幸看见高阳侧着头喊:“老公,快来!” “妈妈,我没事儿。”高幸幸清醒了不少,眼睛睁大,“就是小感冒。” 此刻,祁强也进入手机镜头,问:“幸幸,怎么了这是?” 高阳关心道:“幸幸,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不要逞强,生病了要跟爸爸妈妈说。” 祁强:“怎么还住在医院了?” 高幸幸真是解释不清了:“就是小感冒!真的!是真的!” 高阳并不信:“哪里的小感冒医生会让住院的?” 高幸幸:“......” 医生还真没让...... “宝贝儿,到底怎么了?快跟妈妈说,你要急死.妈妈吗?” 祁强:“还有爸爸!” 高幸幸头疼,极其无奈的解释:“真的就是感冒!有点发烧,我...同事硬要我在医院等退烧再回去,我都说不用了...哎...爸爸妈妈,我发誓,我就是,小感冒!” 接着,高幸幸坐起身:“要不,我起来给你们蹦一个?” 祁强:“别别别,你躺着,躺着。” 这时,一张病历单被递了过来。 高幸幸这才看见陆则言也在旁边,她下意识往旁边转了转镜头,虽然不转陆则言也并未入镜。 高幸幸看了一眼病历单,然后调转镜头对着大特写。 “你们看,这写着呢,风寒!风寒!” 祁强和高阳这才放心。 不过高阳还是叮嘱:“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要逞强,有事要告诉我们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 “还有,现在天气转凉了,别穿裙子,那长裙子,底下也钻风,老了是会腿疼的,知道吗?” “知道。” 高阳又啰嗦了几句,才断了视频电话。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嗔怪:“我都说不要住院了。” 陆则言悠悠把视线转过去,语气低:“同事?” 高幸幸想到自己刚才的话,理直气壮:“我如果不这样说,我妈妈肯定还要问我半个小时。” “......” “而且...”高幸幸垂眸,语气低低的嘟囔,“你是我的谁嘛?” 她这话是咬着牙滚出来的,也不知道陆则言有没有听到。 好巧不巧,高幸幸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祁乐打来的电话。 祁乐听说她病了,给她转了钱,明明是关心她,嘴上说的却是怕她没钱看病。 “我现在可有钱了!哼!”高幸幸吼完,挂断电话。 陆则言递来温度计,量了体温,烧已经退了。 出医院的时候,天蒙蒙黑。 高幸幸系着安全带:“先吃饭,再送我回去。” 陆则言表情极其淡然:“幸幸,今晚跟我住酒店。” 这次,他没再问,好不好、可不可以、行不行。 高幸幸一下子没拉住安全带,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什、什么?” 第四十五章 深情 陆则言欺身过去,帮高幸幸系好安全带。 他总是这样,给人一种从容的掌握一切的感觉。 系好安全带,陆则言才抬眸,伸手理了理高幸幸耳边的碎发,温声解释:“怕你晚上会再次发烧。” 高幸幸和陆则言也是有过亲密接触的,可是她还是未对这种突来的亲密免疫,一时间慌了神。 陆则言轻轻捏了一下她耳垂,轻笑道:“你生病了,怕我做什么?” 车辆启动后,高幸幸才后知后觉,感觉整个耳根都烫了起来。 高幸幸:“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我后天还有小考,明天要看资料。” “你资料不是在后座上吗?” 高幸幸回头一看,她的书和那摞资料正乖乖躺在陆则言外套旁边。 她回过头:“而且没有换洗衣物,我就是觉得有点不方便。” “会给你准备好。” 高幸幸扬眉:“那我没意见。” 陆则言住的酒店依旧是套房,可是这次他没让高幸幸自己选房间。 他推开其中一间房间门,床上放着几个纸质购物袋,里面是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 陆则言温声道:“你先冲个澡,我去叫餐。” 高幸幸下午出了一身汗,确实感觉很不舒服。 她从那些袋子里翻出一套冰丝睡衣,白色,上面印着某大牌标志性花印。 虽然是睡衣,但是是长衣长裤,就算要出去吃饭什么的好像也是可以的。 高幸幸又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颗卡通发夹把刘海夹上去,卸了妆才去洗澡。 她出房间的时候,方形的细花白饭桌上放着粥菜。 陆则言抬眸就看见高幸幸光着额头,素颜的样子。 清丽,显小,还有几分可爱。 陆则言起身给高幸幸拉开餐椅:“感冒了,随便吃点清淡的。” 他嘴上说着随便,可高幸幸一看这些粥菜便不是随便的。 粥又绵又稠,泛着淡淡的黄色,那些小菜也是摆盘精致。 高幸幸单手撑着下颌,笑盈盈的看陆则言给她盛粥。 陆则言搅动了一下粥,然后递给她:“看什么?” “好看。”高幸幸眼神狡黠,白嫩的指尖指着一碟小菜旁边作为装饰的水果花,“我说这个好看。” 陆则言无奈的笑了一下,给她夹了一筷子那碟小菜。 高幸幸以前听过一句话,喜欢会随着深入了解慢慢变成嫌弃。 其实这句话只是说,在喜欢一个人的初期,总是靠着自我想象,认为对方是完美的,可是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缺点。 当这些缺点暴露,变得不完美,喜欢就少了,甚至会变成嫌弃。 可是陆则言像是没有缺点似的。 他体贴又温柔,让她感觉自己是被认真呵护的宝贝。 饭后。 这间套房没有上次那间套房面积大,华丽,也没有那间套房设备齐全。 主要是没有书桌。 高幸幸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在小木桌上看书。 过了一会儿,陆则言手机响了起来,高幸幸以为是电话,可是他只是看了一眼,随即起身给她拿了水和药。 高幸幸估摸着现在是饭后半小时。 高幸幸吃了药,靠在沙发边玩手机。 她给叶子发消息,说今晚不回去了,理所当然地被叶子调侃,她还得瑟的回了【对呀对呀】。 又给贺慊发消息,说很抱歉明天不能请他吃饭,后天中午再请他吃。 最后给凌福发消息,问他申请公寓的事情。 高幸幸和程亦可合租,本来觉得没什么,可是程亦可却觉得她一个月没住几天亏了,这个月的房租甚至帮她那份一起交了。 凌福是个单身狗,又是外地人,一转正就跟公司申请了公寓。 现在高幸幸也想申请公寓,便跟他打听。 过了一会儿,凌福直接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申请公寓的事情要先跟老张说,看那边有没有房,我上次申请的时候就很紧俏。” “不一定有房。” “我记得你不是和你朋友合租吗?怎么突然要申请公寓了?” 高幸幸按住说话按钮回复:“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就是先问问。” 高幸幸想给老张发消息,打了一段字又觉得现在有些晚了,打算明天再问这事儿。 她还在想怎么处理这件事,万一公司没房了怎么办? 陆则言踱步过来问她,申请公寓是怎么回事。 高幸幸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陆则言把她从地毯上拉起来:“你直接住我那儿。” “......” “我回去也能立刻看见你。” 高幸幸没拒绝,抬手把头上的发夹拿下来,理了理刘海,这次夹的更紧了些,她漫不经心试探:“你家有其他人吗?” “忘了告诉你,我一直住的酒店。” 酒店? 高幸幸这才注意到,陆则言说的是住他那儿,不是他家。 高幸幸扯开嘴角:“也是套房吗?” “嗯。” “也是随便我选房间吗?” “嗯。” 高幸幸仰着下巴看他,调皮道:“那我给不了你太多房费。” 陆则言看她答应了,笑着轻吻她手背:“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高幸幸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还被陆则言抓着,他刚才在上面印下一个吻,像羽毛轻轻拂过。 “陆则言。” “嗯?” 高幸幸舔了舔唇,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感冒了,不能亲嘴。” “......”陆则言抬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眼里温和稍淡,多了戏谑和张扬。 莫名蛊惑,让人想挑战。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但是可以亲其他地方。” 静谧的空间,灯光也温柔。 陆则言静静的看着高幸幸,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若硬要说,那就是眼眸更深情了点吧。 高幸幸其实也就表面虎,实则屁大个胆子,撩完人又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 看他没接她的茬,高幸幸耳根微烫,说着就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那我先......” 陆则言没松手,轻轻拉了一下,高幸幸便顺着力道离他更近了一些,顺便把要先回房这句话咽进喉咙里。 陆则言视线在她脸上流转,指腹在她手背摩挲。 高幸幸看见他抬起另一只手贴上她的脸颊。 他手心很烫,烫到她的心跳都乱了频率。 陆则言支着身子过去,他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儿包裹着高幸幸,然后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高幸幸抿着唇,顺势闭上眼睛,她无措得眼睫都在发颤。 “这儿?”陆则言声音又倦又沉。 这儿? 什么这儿? 高幸幸才想起自己说的那句“但是可以亲其他地方”。 可是她现在不想回答。 高幸幸闭着眼睛,一切都变得未知,触感更被放大。 她感觉到,陆则言温热的唇又贴了一下她脸颊。 “这儿?” 接着,他的手微微上扶她脸颊,让她下巴微仰,吻她唇角。 最后,她感觉陆则言的头发扫过她耳畔,温润的唇停在她脖子上。 所有的假装镇定在此刻崩溃,高幸幸脑袋嘭的爆炸,手不自觉蜷缩一下,连眼皮都不受控的颤了颤。 下一瞬,高幸幸缴械投降。 “好了。”高幸幸眼睛还闭着,带着鼻音,“陆则言,好了。” 陆则言的唇离开,呼吸喷在她耳畔,缓缓问:“好什么?” 高幸幸感觉快要溺死在这片漆黑的深海里。 她睁开眼睛,双手撑着他双肩,拉开距离:“感冒药发作了,困!” 跟往常不一样,陆则言并没有放过她,手指在她脸上摩挲,轻轻说:“没看出来。” 他这副样子,这副欺负人的样子。 高幸幸没忍住,伸手打他肩膀。 那一下拍的挺重,高幸幸手心都微微发疼。 陆则言也蹙了眉。 不过下一秒,他就抓起高幸幸手亲了一下,笑着问:“不疼呀?” 也不等高幸幸说话,陆则言抱着高幸幸进房间,给她拉好被子。 还贴心的出去一趟,帮她把手机和拖鞋拿进来。 高幸幸躺下后,是真的药劲儿上来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可能是下午睡得久,晚上也睡得早,她醒来的时候还是一片漆黑。 高幸幸摸着手机看了一下,凌晨两点多。 她起来上了个厕所,随即一阵饿意袭来。 在床上滚了两圈,高幸幸饿得心慌慌,思索一番,打算出去找点吃的。 她刚拉开门,就看见陆则言站在客厅沙发后面,也没多想,开口问:“你怎么还没睡?” “醒了?”陆则言走过来,“吵到你了?” 吵? 也是这时,高幸幸才注意到沙发上还坐了一个人。 是个女人。 穿着和沙发相近颜色的衣服,导致她刚才都没注意到。 女人站起身,向高幸幸走来。 她中长发,五官标志,眼神淡淡的但是很有神,有种淡然却自信的感觉。 后来高幸幸想了很久,她整个身上透出来的感觉,和陆则言几乎一模一样,那点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陆则言更漠然一些,而她更知性一些。 漂亮女人伸出手:“高小姐,你好,我是仲瑞芝。” 仲瑞芝...... 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导致高幸幸愣了两秒,才和她握手:“你好。” 仲瑞芝看着陆则言:“则言,今天就谈到这里,希望你能快点给我答复。” 陆则言点头。 仲瑞芝走之前没跟陆则言打招呼,而是笑着看向高幸幸:“高小姐,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高幸幸笑着摇头。 等仲瑞芝走了,陆则言才问:“渴了?” “不是,是饿了。” “我去叫餐。”说完,陆则言走到沙发旁边用座机打电话。 高幸幸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听陆则言和电话对面的人沟通。 可能是因为太晚了,陆则言说了好几个食物都没有,不过他也没生气,温和的听对面的人说话。 第四十六章 信我,好不好? 高幸幸自然不会觉得陆则言和仲瑞芝之间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 如果有,陆则言就不会邀请自己来他这儿,或者是自己在这儿的情况下,不会邀仲瑞芝来。 这么晚了,应该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所以才会来。 高幸幸现在才注意到,陆则言不是穿的睡衣,也不是家居服,也不是今下午那套衣服。 应该是因为仲瑞芝突然来,换了睡衣,很正常的接待她。 确实,他们两人刚才的状态就和他之前说的一样,合作伙伴。 没有更多的亲密。 并且,仲瑞芝走之前说的那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很明确的,把自己和陆则言,与她划分开。 陆则言挂了电话,才走过来。 他坐在高幸幸旁边,拉着她的手问:“还有没有不舒服?” 高幸幸摇头。 陆则言又站起身,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个还未拆封的温度计,拆开后再次给她量体温。 高幸幸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看来陆则言真就是担心自己会再次发烧,不是想把自己拐来酒店。 刚才听陆则言讲电话,高幸幸还以为酒店大半夜只能准备很简单的吃食,可是不是的,小点心就有五六种。 高幸幸拿了个元宝造型的馒头,撕着吃:“陆则言,你是不是超级忙?” 陆则言本就没什么胃口,他抬眸,温色道:“没出去和她谈公事,是怕你半夜不舒服,我不在。” 陆则言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高幸幸怔了片刻才想明白,他可能以为自己吃醋仲瑞芝,然后在解释。 高幸幸低头偷笑,怎么吃个馒头,也这么甜。 可是她手上的馒头并不是馒头,里面是流沙夹心,现在被她撕破了口,一股脑渗出来。 高幸幸还没反应过来,陆则言先抽了湿纸巾,抓过她的手,轻柔又仔细的帮她擦干净。 高幸幸看着他,一丝难受毫无征兆的涌上心头:“你会回m国吗?” 像以前一样,一走就是几年。 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 在那些年里,m国对高幸幸来说,就是她和陆则言之间最清晰的距离。 她曾经一腔孤勇的追去m国,却只能和他道别。 那距离是她无法跨越的,是她难以面对的一道心魔。 在此刻,伴着她身体的不舒适,伴着陆则言的温柔体贴,情绪汹涌而来。 陆则言手一顿,把她无名指指尖最后一点流沙擦拭干净:“有事才会回去。” 高幸幸眨了眨眼睛,慢慢吃着噎喉咙的点心,思索他的话。 陆则言放下纸巾,很认真的看着她:“幸幸。” 高幸幸抬头:“嗯?” “下个月......” 陆则言很少有这种吞吞吐吐的时候,联想着仲瑞芝突然的到来,和他现在无奈的眼神,其实高幸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她咽了点心,笑嘻嘻的问:“下个月就有事对吧?就要回m国对吧?”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对视着。 好几秒后,高幸幸抬了一下眉,继续吃东西,她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嘴角还有笑意。 她语气无比轻快,双肘撑在桌上像个馋嘴的小孩:“看上去都很好吃的样子。” 陆则言最受不了高幸幸这个模样,倔强的脆弱,让他觉得自己可恶又可憎。 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处境,他现在不会放任她自己去整理情绪。 他站起身,绕过去,站在高幸幸旁边。 高幸幸不敢看他,只用余光睨了他腹部一眼:“干嘛?我这边的好吃些?” 陆则言锁着眉,长臂伸过去勾住高幸幸的下巴上抬,弯腰吻了上去。 这是个从始至终都温柔又缠绵的吻。 他的唇离开,高幸幸才惊呼:“我感冒了。” 陆则言却没理她,指腹轻轻擦拭她嘴角的水泽,问:“还吃不吃?” 高幸幸摇头。 陆则言揉她头发:“很快就回来,我不骗你。” “我说,我就一定做到。” “信我,好不好?” 高幸幸没什么不信的,更别说他现在深情款款的那张脸,是她最不能抗拒的。 高幸幸第二天起来,嗓子哑了,还咳嗽。 陆则言给她量温度,确实没再发烧。 他还是不放心:“午餐后再去趟医院。” 高幸幸哑着嗓子:“这是感冒的正常流程,你懂不懂?” “......” 高幸幸懒得理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我想用电脑。” 陆则言从房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在她面前输入密码打开。 高幸幸登上微信,把贺慊发的资料打开,开始看考点。 她不急着回去,一想到陆则言下个月还要回m国,她就更不想回去了。 直到周末的早晨,他们两一起去餐厅吃了早餐。 收拾好东西,陆则言送她回园区。 高幸幸这场感冒去的快,只剩一点咳嗽。 她回到宿舍,叶子还在睡觉。 高幸幸把东西随便一扔,冲进洗手间。 她对着镜子打量,因为没化妆,一张脸素的不行,显得嘴唇更红了。 高幸幸打开水龙头,用手抹了凉水在嘴唇上,试图让它快点恢复本来面貌。 她思绪又回到刚才,园区大门口。 陆则言热烈的吻她,像个不知餍足的猛兽。 高幸幸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她出洗手间的时候,叶子已经醒了,顶着凌乱的头发坐在床上发呆。 高幸幸背着叶子整理东西,催促:“你还不起来?下午还有小考。” 半分钟后,叶子像是终于回神了:“唉,说说你这两天怎么逍遥去了。” “逍遥什么?咳咳咳...”高幸幸假模假样咳了几声,“生病了,高烧,才没回来。” “我还以为...”叶子没说完,“算了,我先去洗漱。” 高幸幸淡淡的化了妆,然后和叶子一起去食堂。 很远,就看见贺慊站在食堂门口。 贺慊也看见了高幸幸和叶子,面部表情有些发愣。 叶子张望了一下:“凌福呢?” 贺慊:“我从培训室过来的,没看见凌福。” 高幸幸:“再等等吧,我给他发微信了。” 凌福很快也来了。 高幸幸打趣:“请你吃饭还这么不积极?” “我哪里不积极了?我跑着来的,看我这汗水...”凌福指了指额头,“我今天要吃垮你!” 吃完午饭,叶子提议不回宿舍了,一来一去太耽搁时间,不如直接去培训室再看会儿书。 高幸幸吃了感冒药,困得不行,于是趴在桌上睡觉。 直到快考试才被叶子叫醒。 考完试,高幸幸和叶子回宿舍收拾行李。 叶子:“你看老张发的项目库了吗?” 临近年底,好多公司原本的合约都到期,这个时候正是“乘虚而入”最佳时机。 也正是他们抢业务的时候。 高幸幸点头:“看了,我昨天给老张说了,我接天御那个项目。” 天御是国内最出名的公关公司,做了好几个漂亮的案子上过热搜。 叶子:“那个项目成功率几乎为零,你怎么想的?” 高幸幸放下手上的东西,握着拳头,兴致高昂:“我!要!挑!战!” 叶子悻悻的撇嘴:“牛逼!” 其实高幸幸哪是要挑战啊,她选这个项目是因为天御总部在羊城,整个项目库里面,羊城离hk最近。 虽然车程还是要近三个小时。 高幸幸心里小小的期望,陆则言有空的时候,能来见她。 收拾好东西,高幸幸拿着睡衣去冲澡,然后躺在床上玩手机。 从中午她就没看手机,现在微信上好多未读信息。 她点进去,贺慊的消息就有足足十几条。 贺慊:【幸幸,虽然认识你才短短一周的时间,虽然说这些话有些冒昧,但是我不想后悔】 贺慊:【我喜欢你】 贺慊:【真的很喜欢你】 贺慊:【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代表我的真心】 贺慊:【中午你请我吃饭,没想到凌福他们也在,我就没好意思当面把礼物给你】 贺慊:【在培训室趁你睡觉,我放你包里了,希望你能喜欢】 贺慊:【认识你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看见你那刻,我突然就明白了】 贺慊:【第一眼,我就被你吸引目光,只要你在,我的眼睛就只装得下你】 贺慊:【你热情又漂亮,是我认识最完美的女孩】 贺慊:【幸幸,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贺慊:【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贺慊:【培训的时候,你老是坐我旁边,吃饭的时候,也找机会坐我旁边,还说让我去玉和】 贺慊:【这些我都明白】 贺慊:【如果这些话你不敢说,那就我来说】 贺慊:【我希望能成为你的另一半】 贺慊:【让我一辈子陪着你,照顾你,爱你,好不好?】 高幸幸看完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开始反省自己是怎么给贺慊有这种错觉的? 老是和他坐一起? 那不是还有叶子和凌福吗?他们四个不是一直都坐一起吗? 还有那句让他去玉和。 高幸幸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对贺慊说过这样的话。 高幸幸放下手机,下床去翻背包,果然找到一个小小的盒子。 她打开,里面是一枚复古的铜戒。 高幸幸没忍住,发出惊叹:“我去...” “戒指???”叶子晃了一眼,激动的跑过来,“幸幸,你拿下高岭之花了?” 要是陆则言送的就好了。 高幸幸把戒指盒盖好,一脸苦闷:“不是,这戒指是...贺慊......” “贺慊?” “你也没看出来吧?我也没,而且,我听他那个意思,好像是因为我给他暗示。” 叶子也是一脸问号:“什么鬼?” 高幸幸趴上床,把手机拿过来,然后给叶子看。 叶子看完,震惊:“这也太......” “......” “我想起来。”叶子一拍脑门,“那天在食堂,我们抱怨sz的东西太清淡,你好像顺口说过让他去试试玉和的火锅。” 高幸幸想了想,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叶子幸灾乐祸的拍了拍高幸幸肩膀:“你这事...快笑死我了。” “你可别拿出去说。” 叶子了然:“知道!知道!” 高幸幸重新回到床上,思索一番组织语言,然后给贺慊回复消息。 高幸幸:【贺慊,谢谢你的喜欢,我想你误会了,很抱歉让你误会,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们不合适,希望你早日遇见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高幸幸抱着手机等了几分钟。 贺慊:【不合适是因为我们异地吗?】 贺慊:【我想过这个问题,等两年期满,我就申请调到你们支行】 贺慊:【你放心,我可以给你很好的生活,让你衣食无忧】 高幸幸收到过不少表白,倒没有贺慊这种的。 她打算快刀斩乱麻。 高幸幸:【你真的误会了,我至始至终没有那个意思】 高幸幸:【戒指我不能收,明天机场,我还给你】 贺慊:【幸幸,你别怕,所有的阻碍都有我来解决,好吗?】 贺慊:【让我爱你,好吗?】 高幸幸瞳孔震惊,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下一秒,她把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扔了出去,然后跪在床上拿头撞枕头。 好一会儿,高幸幸才重新把手机拿过来。 手机屏幕还亮着,聊天列表没有红点,表示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高幸幸点进和贺慊的聊天窗口,里面居然有多条新消息。 都是一些迷惑发言。 高幸幸突然想到什么,她返回聊天列表,顶部赫然有个电脑标记,后面跟着文字【windows微信已登录】。 卧槽!卧槽!卧槽! 她在陆则言那儿登录了微信没退。 所以现在那边看见了? 第四十七章 性感睡衣 高幸幸一眨眼的功夫,顶部那栏提示消失。 这代表什么? 代表此时此刻,陆则言刚手动操作退出电脑登录。 所以,现在高幸幸肯定,陆则言看见了。 然后,还非常绅士的主动退出了电脑端微信登录。 高幸幸讪笑两声,莫名心慌慌,但是她没做错任何事,所以无法理清这股心慌的源头。 她想给陆则言发消息,又不知道发什么好,万一他根本没当回事,那她的解释不就很自作多情? 第二天,园区门口派来两辆大巴车,把他们送去机场。 车上,叶子看高幸幸发呆,碰了一下她手臂:“怎么了?还没组织好语言?我刚刚看贺慊一直冲你笑。” 关于拒绝贺慊这件事,高幸幸昨晚在微信上已经说了,可是贺慊一副油盐不进,缠到底的模样,让高幸幸咋舌。 刚才大家都堆在园区门口,她也怕扫了他面子,于是决定到机场再把他叫到一边解决此事。 到了机场,高幸幸站在大巴车旁边等行李,从司机师傅手里刚接过行李转身,就看见玻璃门口站了个人。 陆则言穿着锈红色外套,对她挥手。 高幸幸诧异一瞬,然后把行李箱拜托给凌福。 她跑过去时,陆则言笑得很温和。 “你怎么会来?来送我?这么早?看来你也没有日理万机嘛。” 陆则言视线在她脸上流转,关心道:“感冒好了吗?” “好了。”高幸幸眼珠转了转,“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个时间的班机?我记得我没跟你说过。” “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 高幸幸比了个大拇指:“陆总厉害!” 陆则言是临时决定过来的。 他一直有失眠症,回国后就着药物已经好了不少,可是昨晚他一点也不好,原因竟是不小心窥见别的男人对高幸幸的死缠烂打。 陆则言抬了一下困倦的眼皮,视线转到高幸幸身后。 高幸幸回头,笑容僵住。 看见贺慊的那秒,高幸幸好像明白陆则言的来意。 陆则言轻轻拍了一下高幸幸肩膀,示意她过去。 高幸幸慢悠悠走过去,从包里掏出戒指盒:“贺慊,昨晚在微信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嗯,这个,还给你。” 贺慊并未接戒指盒,向后退了半步,瞅了一眼陆则言,一副受伤的模样:“是因为他吗?” 高幸幸也侧目看陆则言。 她视线在陆则言身上,轻轻道:“贺慊,你真的误会了,我不喜欢你。” 陆则言站在人来人往的玻璃门旁,却是她眼里最耀眼的那个。 好像也不止是她眼中,高幸幸看见旁边两年轻女孩儿也在星星眼看陆则言。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收回视线,坚定的说:“不过有一点没错,我很爱他。” 贺慊:“......” 高幸幸再次把戒指盒递过去:“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喜欢,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幸福。” 贺慊盯着戒指盒,怔了片刻没接,转身往机场厅内走去。 高幸幸叹了口气,跑到陆则言身边,偏头笑着:“你是吃醋了吗?” 陆则言没回答她的问题,盯着她手上的戒指盒,蹙眉:“怎么处理?” “嗯......”高幸幸思了片刻,想出一个好主意,“回去后直接寄到他们支行吧。” 陆则言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牵着高幸幸的手腕往机场内走。 因为这场忽如其来的醋意,高幸幸跟在他身后步子也欢快起来。 她坏心思也冒出头,讪讪道:“我还是第一次收到戒指呢。” “......” “确实还挺好看。” 陆则言瞥了高幸幸一眼,手指挠她手心:“喜欢这戒指?” “哪能呀,又不是喜欢的人送的。”她眼眸狡黠,“你说对不对?” 在聊天中,高幸幸才发现,陆则言把她带到机场寄存处。 她愣了两秒,然后乖乖把戒指盒寄到贺慊所在的支行。 陆则言这么在意贺慊这件事是她没料想到的。 所以,在登机之前,高幸幸勾着他的脖子,垫脚亲吻他。 回到玉和没两天,高幸幸又去临市出差。 每天忙的脚不着地,只能靠和陆则言聊天补充能量。 高幸幸已经习惯陆则言主动给她发消息,所以在一天没联系的晚上,看见新消息不是陆则言发来的,还有些失落。 发消息的是于简,程亦可的同事,平时他们三老是一起组队玩游戏。 于简:【幸幸姐,你知道程亦可谈恋爱的事吗?】 高幸幸:【知道呀】 于简:【是网恋,你知道吗?】 高幸幸:【知道呀】 于简:【她傻你也傻吗?网恋能靠谱?】 高幸幸:【说话就说话,不带人身攻击的】 于简:【你不怕她被骗吗?】 高幸幸:【......】 于简:【我劝她,她也不听,你是她好朋友,你劝劝她吧】 高幸幸哪里没劝过,她劝过好几年不都没用? 不过也幸好没用,不然她可毁了程亦可的大好姻缘。 高幸幸思索,于简应该不知道程亦可的网恋对象就是他俩的上司,所以才这么激动吧。 程亦可没说,她也不好直接跟于简说明,只能点拨。 高幸幸:【于简小同志,你多虑了,她的网恋对象很靠谱,我亲自认证的】 也不知道于简听没听进去,倒是没再回信息。 再次回到玉和,程亦可约高幸幸吃饭,在市中心商场的一家烤肉店。 程亦可对海鲜过敏,却点了一份虎虾:“幸幸,这是你最爱的泰国虎虾,我专门为你点的。” 高幸幸嗅出了不对劲的气氛,她耸了耸鼻子:“什么事,老实交代。” 程亦可掌握着烤网上食物的火候:“我不是找房子吗?” “嗯?” 程亦可回避高幸幸的眼神,声音弱弱的:“我...同事房子挺大的,就收留我了。” 同事? 哪个同事? 看她那副扭扭捏捏的模样,高幸幸“哼”了一声:“程亦可,你跟糖油菓子同居了?” 高幸幸憋闷,连程亦可都能爬到她前头了。 高幸幸佯装生气,嗔怪:“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程亦可用夹子把虎虾夹到高幸幸碟子里,一脸讨好:“就是想当面告诉你。” 高幸幸“呵”了一声,满脸八卦:“你们俩,睡一个房间?” “没...” “你们俩,是谁有毛病?” “别胡说!”程亦可满脸急色,把烤网上的虎虾全部夹到她盘子里,“快吃吧你!” 高幸幸看她脸红得不行,不再打趣她。 吃完饭,程亦可去给男朋友买生日礼物。 高幸幸看她花钱如流水,一点也不带心疼。 她拉了程亦可好几次都没拉住。 期间,陆则言给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回玉和了。 高幸幸打趣:“陆则言,你是不是住我朋友圈里了?我才刚回来你就知道?” 她也就刚发了吃烤肉的朋友圈而已。 陆则言一点也不拐弯抹角,问:“你现在住哪里?” “随便找个酒店呗,反正过两天又得出差。” “我叫小李来接你。” “哦,那就麻烦他啦!” 陆则言的意思,高幸幸都明白,她挂了电话,给陆则言发了一个商场的定位。 她很乐意住在他那儿,反正也不是付不起房钱,没什么好矫情的。 程亦可也察觉到高幸幸的反常,拎着购物袋问:“你谈恋爱了?” “没。” 程亦可是唯一一个知道那些年里,高幸幸对陆则言所有痴情和放不下的人。 高幸幸没忍住,跟程亦可吹牛,是陆则言现在在追她。 其实想想,感觉也不算吹牛。 高幸幸瞥见旁边女士内衣店,提议:“买件性感睡衣?” 程亦可摇头。 高幸幸挽住程亦可胳膊往店内走:“我说让你陪我,又没说让你买,你这脸红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逛完街,去小吃街吃了晚餐,高幸幸才坐着小李的车回酒店。 酒店在玉和南边,离高幸幸公司比较近。 陆则言应该是安排好了,从她下车就有人来迎接她。 依旧是酒店最顶层,好几间房间的大套房。 高幸幸一一查看所有房间后,发现最里面那间房床头上摆放了眼罩,香薰和烟盒。 那间应该就是陆则言的房间了。 高幸幸选了他旁边那间房,然后把东西放好。 第二天,她去服务台询问,顶楼套房一晚多少钱,然后按照总价除以房间数,给陆则言转了一笔钱,备注消息:房费。 陆则言没收。 lu:【以后一起算】 至于怎么算,当然是债主说了算。 ****** 高幸幸跟着前辈到羊城出差的时候,已经是12月份,其实她并不确定陆则言还在不在hk。 或许在,或许已经去m国了。 她能感觉到陆则言对她的喜爱,但要说有很足够的安全感,那肯定是没有的。 对高幸幸来说,这份喜爱的保质期是未知的。 掌控权不在她手上,这让她郁闷。 她也劝自己不要想太多,至少陆则言现在是喜欢她的,或许,她可以让他喜欢她更多。 因此,她从不过问陆则言的事。 不过她还是特意发了一个朋友圈,定位羊城。 陆则言依旧每天和她聊天,有空的时候也会打电话。 在羊城呆了好几天,高幸幸已经不期望陆则言会来。 可是在那天傍晚,她跟着前辈从天御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陆则言。 在很多年后,她都忘不了那画面。 那天是周五,而且早过了下班峰,没什么人逗留。 宽阔的马路白得可怕,天际被一抹蔚蓝色渲染。 路灯恰时在高幸幸抬眸的时候亮了起来,给喷泉水柱渡上暖橙色。 陆则言穿着淡蓝色的休闲衬衣,外面是一个黑色外套。 他的穿衣风格一直是这样,素色且没什么花样,甚至连品牌logo都没有。 但是他身高优越,身形高挑,总把那些衣服穿得格外“贵”。 他头发比上次见更短了一些,眉眼深邃,沉沉的盯着她,自带柔情。 他向她走来。 高幸幸连招呼都忘记打,拔腿奔跑过去,双手伸进他外套里,隔着轻薄的衬衣环住他的劲腰。 两人身上都是寒气,抱在一起,慢慢暖了起来。 好一会儿,高幸幸抬头,从他眼眸里看见了自己。 她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下巴抵着他的胸口:“你今晚回hk吗?” 陆则言在她额上轻柔一吻:“不回。” 高幸幸脑子里闪过一丝杂念。真的好巧,她这次出差把那天逛街胡乱买的性感睡衣塞进了行李箱。 第四十八章 是不行,不是不想 高幸幸那天格外活泼,连喷泉旁边的楼梯都要像小孩子一样蹦着下去。 坐上副驾驶,高幸幸就安排上了:“我们酒店后面有一家牛杂煲,我看好多人排队。” 陆则言揉她头发:“那就去。” 可能因为是周五,都晚上八点了,还有人在排队。 高幸幸跟老板取了号,老板说差不多还要等半个小时。 高幸幸想了想,然后拉着陆则言的手臂,媚眼如丝:“要不你先跟我上去收拾东西?” 不等陆则言回答,高幸幸已经把他拉到人行道,往前走:“虽然你上次准备得很周到,但是女孩子都喜欢用自己趁手的化妆品,你没发现我上次都素颜了两天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幸幸转身,微微仰头有些认真的看着他:“陆则言。” “嗯?” “我化妆好看,还是素颜好看?” “......都好看。”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毫不掩饰的表达她并不喜欢这个答案。 其实正确的答案是什么,高幸幸也不知道。 就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女孩儿总是问着没答案的“送命题”。 高幸幸继续拉着他往前走:“明天是周六,我可以休息。” 陆则言轻轻“嗯”了一声。 公司安排的是便捷酒店。 这次出差只有高幸幸一个女生,所以她房间是大床房。 整间房不到二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旁边是洗手间。 高幸幸今天去谈业务,穿着是一整套暗灰色女士西装,里面是白衬衣,脚上是黑色绑带小皮鞋。 高幸幸觉得像卖保险的,但是叶子曾经夸这身非常优雅干练。 优不优雅高幸幸不知道,但是干练是一定的。毕竟这套衣服跟量身定做似的把她身子包裹住,极束手束脚。 高幸幸踢掉鞋子:“你等我换一身衣服。” 行李箱就敞开放在床边的地上,她蹲下开始翻找。 高幸幸找了一件套头厚毛衣,一条浅色牛仔裤,顺便把粉色袋子装的性感睡衣塞进背包里。 高幸幸抬头,看着被磨砂玻璃围起来的洗手间发愣。 虽然是磨砂玻璃,但是什么都看得见。 她语气悠悠的叫他:“陆则言。” “嗯。” 高幸幸站起身,往洗手间走,拉开门才侧头看他:“你别偷看。” 陆则言扬了下眉,绅士的转身。 高幸幸迅速换好衣服。 她出洗手间的时候,陆则言站在窗前,背着身子看着窗外。 “我好了。”高幸幸示意了一声,然后没管他,自顾自把化妆袋等装进背包里,“走吧。” 再次回到那家牛杂煲店铺,又等了差不多五分钟才入座。 高幸幸点了微辣,还算好吃,就是咸。 吃的差不多,高幸幸才有空和陆则言聊天。 “陆则言,我看新闻了,菲菲的事儿解决了?” 今早,她一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新闻弹出来。 沉寂快一个月的尹菲菲昨夜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她泪眼婆娑,说被拍到的男人是她表哥,自小家里人就反对她走演艺圈的道路,不想把家庭里相关人事暴露在大众面前,只想靠实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一直没回应,可是造成的结果是大众对她越来越深的误会,对她家里人越来越多的谤议。 视频最后,尹菲菲情绪失控,哭的梨花带雨,在经纪人的安抚下,道歉这段日子占用公共资源。 跟着,有知情人士爆出尹菲菲家庭条件极好,根本不可能存在被包养的可能性。 也爆出这件舆论风波能发酵成这样,一直和她同等定位的人气小花出力不少,买了大量水军抹黑。 一时间,舆论风向逆转,“心疼尹菲菲”话题直接冲到新闻榜首。 陆则言淡然点头:“解决了。” 高幸幸早就看出来,陆则言不怎么开心,特别在她主动示意今晚要跟他住酒店之后。 为什么呢? 高幸幸只能想出一个答案。 陆则言要回m国了。 高幸幸喜欢他,但是并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缠人的女人。 她可以忍很多小脾气和不开心,只要陆则言能喜欢她,一天比一天更多就行。 “陆则言,你这次从m国回来,可要给我带礼物。”高幸幸夹了一个响铃放进咕噜冒泡的砂锅里,语气平淡,注意力全在锅里。 陆则言沉了口气:“想要什么?” “你就不能自己想?有没有诚意?” 陆则言笑了一声,点头说“好”。 约定好,高幸幸眉头展开。 下一秒,她耸着鼻子哀怨:“这烫久了,给你吧。” 陆则言看着碗里的响铃,夹起来放进嘴里。 回到酒店,高幸幸推开左侧第一间房,环视一圈感觉不错:“我住这间。” 回头看着陆则言:“身上都是牛杂煲的味儿,我先去洗澡。” 洗完澡,她穿上那件性感睡衣。 睡衣黑色绸面,长度到大腿中部,v领吊带露出漂亮的锁骨,胸部和腰部蕾丝拼接,后背菱形大镂空,蝴蝶骨若隐若现,心口一个绑带蝴蝶结,纯欲中带着俏皮。 高幸幸对着镜子涂上润唇膏,然后抿了抿,又往脖子喷了香水。 她回到房间,认真复习叶子发来的攻略。 做好心理准备,高幸幸推门出去。 大厅内是明晃晃的灯,照得地板也是明晃晃的。 这间套房装修风格走极简奢华风,全屋只有黑白灰三色,空无一人,显得冰冷。 可是空调开的足,并不冷。 她晃了一圈,也没见到陆则言人。 于是站在走廊中央:“陆则言——” 接着,最里边的房间有了动静,随着房门拉开,陆则言穿着细条纹黑色睡衣走出来。 他头上搭了一条毛巾,像是刚洗完澡。 陆则言只愣了一秒便恢复常态:“怎么了?” 高幸幸早就想好了理由,苦着脸:“刚才饭太咸了,我想喝果汁。” 陆则言胡乱擦了一下头发,拿着毛巾走到小厨房,把毛巾随手丢到料理台上,然后拉开冰箱。 高幸幸凑近,手臂无意地贴着他:“我看了,没有果汁。” “我去买。” “......”高幸幸愣了一下,立马上前拉住他,觉得好笑,“你没换衣服,在哪里去买?” 陆则言:“......” 高幸幸抬手,食指轻轻柔柔的在他胸口滑动:“满汉全席你都能叫餐?怎么一瓶果汁就要亲自出去买?” 陆则言闭上眼睛,胸口往下沉,再睁开眼时抓住她作乱的手,声音低哑:“幸幸。” “嗯?”高幸幸抬眸看着他,眨了一下眼,“你抓疼了。” 陆则言哪里用劲儿了,再说他手指长,整个手圈起来也比她手腕大多了。 不过听她说疼,还是立马放开她。 高幸幸伸手勾住陆则言脖子,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她的手指紧张的有些发颤,却还眉眼弯弯,然后垫脚去吻他。 陆则言遽然往后仰了一下,高幸幸的吻擦过他的下巴落空。 佯装镇定在此刻破碎。 高幸幸意识到,他不想。 如果他不想的话,那现在她这算什么? 风尘轻浮不自爱? 羞臊又丢脸,高幸幸转身跑回房间。 随着“啪”的一声房门关闭,高幸幸狠狠撞了几下贴着墙布的墙面,想要通过生理性的疼痛化解心理性的难堪。 似是觉得不敢置信,高幸幸趴在床头摘掉手机充电线,打开和叶子的聊天窗口,语气喃喃的读着上面的话。 “先无意中进行身体触碰,再手指撩拨胸口,最后献吻......” 高幸幸把手机摔床上:“没错呀...” 高幸幸失眠到半夜三点,这次是真的渴。 她光着脚走出房门,大厅内依旧亮,感觉依旧冷。 她眼睛酸痛得都快睁不开,缓步走向料理台。 一阵风吹来,凉到脚心。 怎么会有风? 带着疑问,高幸幸抬眼看过去。 大厅的尽头,外面是个漂亮且宽敞的阳台,中间隔着一个推拉门,此刻隙了一个不到二十厘米的缝。 风就是从那儿钻进来的。 陆则言身姿硕长高大,懒散的站在阳台上,看上去有些落寞。 高幸幸咬了咬唇,还是走过去。 越近,烟味儿越重。 她看见陆则言搭在围栏上的手夹着一只细长的烟,星火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陆则言也听见声音,转身,然后把烟摁灭在烟灰缸。 烟灰缸黑色,圆形,直径大概十五厘米,像个墨盘,中间耸立着精致的假山。 高幸幸看见里面烟头快满了,瞬间皱眉。 下一秒,陆则言弯腰扯过躺椅上的毛毯裹在高幸幸身上,温声问:“怎么还不睡?” 高幸幸语气重:“你干嘛抽烟?” 陆则言:“......” “你不要告诉我,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这儿抽烟?”高幸幸连带着刚才被他拒绝的怒气,“为什么?” 陆则言非常有耐心地顺了顺她头发,轻轻吐出一个字:“烦。” 高幸幸鼻酸。 使劲儿拍他肩膀:“你烦什么?丢脸的是我,又不是你!” 感觉不够,高幸幸握着拳头锤他肩头:“讨厌死了。” 倒不像生气,像撒娇。 陆则言握住她双肩,微微弯腰,与高幸幸同高,平视她。 阳台上的灯比大厅内暗很多,周遭还有勾栏,印在陆则言脸上甚是好看。 高幸幸感觉自己都快被他深情的眸看穿了,没出息的心跳加速。 陆则言深情款款:“讨厌我了?” 高幸幸没骨气,垂下眸,咬着唇摇头。 她怎么会讨厌他? 陆则言看见她眼里的委屈,伸出双手心疼地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我明天必须去m国,你洗澡的时候我问过了,没办法。” 高幸幸不明所以,但听见m国两个字她就把脸撇向一边,不看他。 陆则言手掌用力,把她脸再次转了过来:“所以今天不行,不是不想。” “???” 陆则言手指摩挲她脸颊:“我怎么能让你明天一个人呆着?” 是不行,不是不想! 是心疼她,不想和她亲密之后离开,不想她一个人呆着。 陆则言凑近高幸幸耳畔,声音缓慢又缱绻:“我想,特别想。” 想在下蛊。 第四十九章 缺失的安全感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蛊惑到了,还是有些冷,高幸幸整个人颤了颤。 陆则言把她横抱起来,走进大厅:“幸幸,关一下门。” “哦。”高幸幸一手拢着裹在身上的毯子,一手把门拉上。 “出来干什么?” “渴了...” 陆则言垂眸看了她一眼,走到小厨房,用脚勾了一张漆墨色高凳,把她放上去。 “喝...果汁?” 高幸幸仰着脑袋说:“有什么喝什么。” 反正她也不挑。 高凳有一定的高度,脚悬着并不舒服。高幸幸往前挪了一些,脚尖点着钢制的框架。 陆则言拿着果汁转身,就看见她如此。 她一手抓着毯子,一手撑着坐凳,毯子抓得并不牢,左肩早已滑下来,连带着里面黑色吊带也要掉不掉的。 毯子不规则的垂到她小腿处,她脚弓伸直,脚尖是豆沙色甲油。 其实她真的遮得很严了,跟刚才她故意诱他时相比。 她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像是沉在自己的世界。 媚而不自知,显得欲拒还迎。 陆则言吹了一晚上的凉风,此刻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把果汁递给她。 高幸幸双手接过,抿了一口。因为凉,她微微耸动肩膀,锁骨深深凸现。 她眼睛明亮,有些好奇:“为什么有果汁?” 陆则言站在高幸幸面前,单手撑着料理台,语气悠悠:“怕你是真的想喝,所有让人送过来。” “......”高幸幸不自然撇开脸,小口小口下咽,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到,“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那样...不好?” “哪样?” “......”高幸幸把最后的果汁喝完,“没什么。” 陆则言叹了口气,在静谧空间额外明显。 他上前半步,微微弯腰:“幸幸,讨厌烟味儿吗?” “???”高幸幸一脸疑惑,随即在他的注视下,弱弱地摇头。 下一秒,陆则言的脸贴近,伴着烟草味儿。 他咬了一下她舌尖,然后拉开距离:“讨厌吗?” 高幸幸嘴中有淡淡的烟草味儿,还有香甜的焦糖味儿。 这就是陆则言的烟味儿。 高幸幸笑眼弯弯,抿着唇摇头。 陆则言扯开嘴角,抬手压住她后颈,加深这个吻。 没有克制,只是本能的索取,探索她每一寸。 高幸幸任身上的毯子滑落,堆在腰间,空出手抓着陆则言的衣领。 拉进,仰着头,不甘示弱回应他。 陆则言的手顺着她的背脊向下,像是带着电流。 一簌一簌。 高幸幸不再和他抗衡,扭着身子躲避。 陆则言掌心贴着她的背,不再放肆。 他的唇慢慢下滑,顺着她的脖颈到了肩膀,随即到她耳畔,轻轻啄了一下。 意识到不能再进一步,炙热的唇离开。 高幸幸脖颈还微微仰着,感觉到他喷在耳畔的呼吸,以及他低哑的声音。 “badgirl。” 高幸幸脑子短路,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皱着眉锤他肩头。 陆则言把高幸幸抱进房间。 看他要走,高幸幸拽住他衣角:“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八点。” 高幸幸唇线抿直,商量的口吻:“那我能在这儿多睡一会儿吗?我明天不上班,今天又睡太晚。” “......” “我可能起不来。”高幸幸看着他,眼眸里印着他的脸,“所以,你走的时候也别叫我。” 陆则言慢腾腾坐在她床边,牵起她的手,亲吻指尖:“好。” 随即,他把她的手放到被子下面,埋头在她额上,轻轻贴了一下,温柔的道别:“sweetdreams。” 高幸幸睡得并不安稳,也没有好梦。 她梦见她在攘往熙来的机场萦回奔跑,像是在找什么人。 至于找什么,梦里的她也不知道。 只感觉焦急,无力,深深的崩溃。 突然,她的手被拽住,周遭变得安静下来。 有人为她抹去额头的汗水。 安抚的吻她额头。 ...... 高幸幸醒来,天已经大亮。 她揉了揉眼睛,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陆则言...还真没叫她。 明明是她自己提议的,却还是不开心。 高幸幸起床洗漱,然后去餐厅吃饭,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告诉她,她的所有消费都挂在陆先生账下。 陆先生,不就是陆则言? 高幸幸又在餐厅坐了一会儿,撑着脑袋神色不明地盯着美女弹琴。 琴声悠扬动听,像潺潺溪水。 其实陆则言真的很好,温柔体贴,也尊重她。 甚至能感觉到很珍惜她。 这让她非常愉悦。 细细想来,他只是没说过喜欢她,没说过爱她而已。 高幸幸此刻,莫名的挺在乎这两句矫情话。 她思索了一番,究其根本,是因为她是先喜欢他,先爱上他的那一方。 而他,在刚刚离开了她的世界。 那种抓不住,握不着,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 高幸幸是当天晚上接到陆则言电话的。 他说,他到了,说别不开心,说肯定能回去跟她跨年。 高幸幸语气丝毫不在意:“我没不开心啊,我也很忙,你要跟我跨年,得提前预约。” 陆则言在电话那边笑。 好几秒后,高幸幸问:“你说的跨年,是元旦节,还是除夕?” 听到陆则言说除夕,高幸幸语气也不带失落,笑意盎然:“那不好意思,我没空呢,我得回家。” 挂了电话,高幸幸打开日历,认真的数着,离除夕还有多少天。 还有四十一天。 也不算长。 如果跟六年相比较的话。 高幸幸出差回到玉和,小李在机场等她,然后直接把她送到陆则言下榻的酒店。 其实她跟陆则言的关系也不是毫无进步。 比如说,她现在不会在朋友圈影射自己怎样怎样,会直接跟他说,她要回玉和了,要去哪里出差了,项目又没谈成,客户烦死了。 陆则言每次都安静的听她说,也会给她安排一些吃食住宿。 却从不会提及他在m国的事。 高幸幸这次回玉和,叶子在,凌福跟项目还没回。 凌福去跟陆氏投行的项目了。 高幸幸发现陆则言不在,陆氏投行的项目就不会安排她。 她也会为这点不明确的小事暗爽半天。 中午和叶子吃饭,捧着餐盘刚到饭桌,叶子的饭就不小心洒了,连带着把她的也撞洒了。 其实她刚才还洒了汤。 高幸幸陪她收拾好东西,也没心情再去排一次队,两人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些熟食。 回去的路上,高幸幸问:“叶子,你怎么了?” 叶子看了高幸幸一眼,豆大颗眼泪流了出来。 两人找了一个较人少的地方。 叶子说,他男朋友原本在大学有个女朋友,根本没分手,所以,她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还被他正牌女朋友发信息辱骂。 叶子哭诉:“我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因为我真的是后来的那一个,还是我主动追的他,我被骂也是活该!” “呸!”高幸幸义愤填膺,“我问你,你追他的时候,他是不是隐瞒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实了?” 叶子点头:“我问过他,他说,现在一个人在玉和。” “......” 叶子气得蹬脚:“现在想,他根本没否认!” “那不就得了!他故意模棱两可的回答!明明就是他渣!渣了你们两个!” 安慰完叶子,高幸幸在走廊接了个电话。 是谢呈打来的。 谢呈语气略沉:“问你个事儿,你和陆则言怎么样了?” “好的不得了。” “哦。”谢呈顿了顿,又问,“陆则言是不是回m国了?” “怎么?谢少爷不是神通广大,无一不晓吗?这种消息还要来问我?” “意思是回了?” “对啊。” “哦!好,那我挂了!” “等等!”高幸幸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谢呈虽然一直不赞成她和陆则言,但是多是在微信上面调侃,现在微信功能强大,他们已经好久没有通过电话了。 谢呈打电话来,居然一句调侃也没有。 而且,她刚才调侃谢呈,谢呈也跟没听见似的。 高幸幸质疑:“谢呈,你不对劲儿,你突然问陆则言干什么?” “怎么?”谢呈讪笑一声,“我问问他,你还吃醋?” 高幸幸没什么耐性:“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快说!” “哎——”谢呈语气极其无奈,“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是我妈,听了一个小道消息,说陆则言和仲氏联合要弄一个融资机构,说是关系打通了,现在在征集股东,我妈打算把全部资金投进去。” 高幸幸其实听不太懂个中奥秘,但是她也是金融行业的,大概知道这事儿的风险性,便问:“所以,陆则言知道这事儿靠不靠谱?” “打住!高幸幸,我没让你去问啊,不管这事儿靠不靠谱,我妈已经打定主意了,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我问你陆则言回没回m国,也只是想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高幸幸挂了电话,打开联系人列表,很快找到陆则言的号码。 他从不提他的事,她也从不问。 她立志做个懂事儿的女孩儿。 那些缺失的安全感,也来源于此。 三个字:不了解。 又或是:不信任。 高幸幸回到办公室,同事们关了灯正在午休,她蹑手蹑脚回到工位,趴下,闭上眼睛。 谢呈说,他妈妈把全部的钱都投进去了。 如果是假的,那谢呈家,就完了。 高幸幸不知道,是自己非要去证明自己可以去探索他未知的领域更多,还是一心为谢呈家着想更多。 反正,她走出办公室,拨打了这通越洋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 高幸幸突然意识到,现在那边应该是半夜两点多。 她刚想摁断呼叫,听筒里传来陆则言温柔的声音:“幸幸。” 他声音晴朗,听得出来,并没有睡觉,应该是在忙。 高幸幸说了一句废话:“陆则言,你忙吗?” “不忙。” 这句回答像是鼓励,鼓励她是重要的。 高幸幸声音小:“我想问你一个事儿,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说。” “你问。” “就是你和仲家成立融资机构,征集股东,是真的吗?” 电话那边沉默两秒:“谢呈告诉你的?” “......” “你看见他家资料了。”陆则言叹了口气,语气平淡,“你别担心,是真的,他是你朋友,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看着他栽。” 高幸幸被吃了一颗定心丸,轻松不少。 挂了电话后,她给谢呈发消息炫耀。 高幸幸:【我问过了,陆则言说是真的】 谢呈:【借你吉言】 高幸幸:【他说是真的,肯定就是真的,你就安安稳稳睡大觉吧】 元旦节有三天假,高幸幸打算回淮午过元旦节。 她打开购票网站,才发现当天的动车票已经售罄。 想着还有调休,高幸幸申请了提前一天休假。 十二月三十号下午,高幸幸听到国际金融群里在议论m国什么金融,什么仲氏,什么资金的事儿。 了解了一圈,情况并不好。 高幸幸连忙拿着手机去走廊给谢呈打电话。 谢呈在睡觉,声音困倦没耐心:“高幸幸,大晚上打电话干什么?” “谢呈,你还睡得着?” “天塌下来老子也睡得着。” “消息都传回国内了,我都知道了,你怎么...怎么不告诉我?” 谢呈“呵”了一声,语气听上去清醒了一些:“告诉你什么?告诉你陆则言骗了你?” 第五十章 是他要断 “骗”这个字好沉重,压的高幸幸不能喘气。 电话那边传来谢呈有些压抑的声音:“反正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家怎么样跟你都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别瞎操心。” 高幸幸往楼梯间走,握着光滑冰凉的扶手坐下。 楼梯间没有空调,她只穿了薄毛衣,一股寒意袭来,凉到心尖。 谢呈还在说:“我跟你说,就算陆则言不骗你,老实跟你交代,我妈也不回信,她那会儿的状态已经疯魔了,肯定不会把资金撤回来,所以,你别把责任往你身上揽,知道吗?” “......”高幸幸只是空洞的看着手指。 “哟哟哟,高幸幸,你不会要哭了吧?”谢呈语气不快,还有些恼,“老子都要破产了,你他.妈最好是为我哭,为陆则言,不值得!我今天就把话说难听点,对他那样的人来说,女人是最廉价的东西,爱情又是最昂贵的东西,他不缺女人,却负担不起爱情,你懂吗?” “......” “他跟你,不一样,他配不上你。” 高幸幸其实根本没有哭意,她心里空空的,她甚至理不清自己应该生气,还是伤心,还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 她开口的时候,细弱的声线在楼梯间回荡:“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呀?”谢呈翻身下床,点了支烟,“告诉你陆则言骗了你?然后问你,死不死心?选陆则言还是选我?选爱情还是选友情?” “......” “就你那个三两重的恋爱脑...算了算了,骂你几年了也不见你死心,挂了吧,老子要睡觉。” 谢呈嚷着要挂电话,却迟迟没有挂。 高幸幸也没挂,麻木的举着手机。 半分钟后,谢呈语气带笑:“嘿,要不我说件好事给你乐呵乐呵?” “嗯。” “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妈给我找了个对象吗?” “嗯。” “他家听到风声,不愿意了。”谢呈大笑几声,“哈哈哈!妈的!老子又自由了!” 高幸幸:“......” “所以,这也算好事,你说对不?” ...... 高幸幸回到工位的时候已经下班了,办公室没几个人。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卡下班。 回到酒店,她踢掉鞋子,打着赤脚回房间。 高幸幸感觉有气无力,仰躺在床上。 她脑袋里盘旋着谢呈的话。 ——老子自由了。 ——别把责任往你身上揽。 ——陆则言骗了你。 ——对他来说,女人是最廉价的东西,爱情又是最昂贵的东西。 ——你和他,不一样。 ——陆则言不值得。 ——他配不上你。 ——选爱情还是选友情? ...... 从这些话里,高幸幸知道谢呈家现在很不好,虽然他已经很故作轻松了。 在那样的处境下,谢呈还是安慰她。 恐怕全世界,只有谢呈会觉得,她和陆则言之间,是陆则言配不上她,不值得她喜欢。 高幸幸感觉烦,拉过被子捂住脑袋。 大洋彼岸,那么远,她什么都做不了。 高幸幸是被饿醒的,因为没吃晚饭。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昨晚就那么睡着了,连窗幔都没拉,现在天际已经泛白。 她虚着眼睛看表,已经早上七点半。 高幸幸立刻回神,翻身下床,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动车。 她饿着肚子坐在候车厅,给祁乐打电话。 祁乐觉得高幸幸没赶上动车这事儿无比荒唐:“你就说你能做什么?坐个动车都能迟到,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高幸幸低头玩着指甲,没搭话。 祁乐:“从小就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好,你也就在家横,在外面你看谁搭理你?” “......” 祁乐顺了顺气:“你还能换票吗?” 高幸幸这才搭话:“票早就抢光了。” “那你不回来了?” “嗯。” 祁乐责怪:“说要回来的是你,爸妈买了好多你爱吃的,那个羊骨从昨天就熬着了,你居然...” “那我有什么办法吗?”高幸幸鼻头一酸,声音高亢,“就是睡过头了,我也不想啊!没票嘛!没票嘛!我还没吃早饭!我还饿着呢!你为什么一直吼我?” “......”祁乐顿了顿,语气平缓下来,“没吃饭就去吃呀,要是缺钱用的话我给你转钱就是了,发什么脾气?” “我有钱!这是钱的问题吗?” 祁乐察觉出问题,停下手头的工作,关心道:“你怎么了?” 高幸幸吸了吸鼻子,忍住心里的酸楚:“就是好久没见你们了,想你们了,想回来,可是...回不来......” “还有二十多天过年了......”祁乐咂咂嘴巴,还以为她是工作出了问题,安慰道,“你要是工作不喜欢就回来,家里又不靠你赚钱。” 高幸幸眼泪滚出来,抬手一把抹去。 她怕情绪失控,被祁乐听出端倪,仰着头急忙道:“我知道了,我现在饿死了,我要去吃饭,拜拜。” 高幸幸挂了电话,后知后觉的情绪上来。 所有的一切都不顺,那还不如再难过些。 她不想自己去消化这些情绪,她试了一晚上,消化不了。 她顺了口气,直接给陆则言打电话。 她要问清楚,问明白。 问一个理由,问一个结果。 电话响了没两声,便被接起来。 高幸幸听见他模糊的声音:“瑞芝,我接个电话。” 然后他声音变的清晰,温色的叫她“幸幸”。 高幸幸质问的话都被噎在喉咙,她觉得那句“瑞芝”特别刺耳。 她这通电话的目的是质问他为什么要骗她,是因为她不值得信任吗? 可是现在完全被另一种情绪支配。 她在嘈杂的候车大厅旁若无闻,极大声的骂他:“陆则言,你混蛋!” 陆则言并没有生气,轻轻叹气,语气温柔:“你知道了?金融机构的事很复杂,谢呈......” “我不要听谢呈的事!”高幸幸打断他。 谢呈的事,左不过就是“不信任”三个字。 她不想听到“缓兵之计”,“苦衷”这样的托词解释。 这些理由不过是把她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她感觉这几个月的温柔变成泡影,正在慢慢消散。 于是质问变成哭诉,说出口的全是委屈。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的。” “所以你不需要说喜欢我,不需要说爱我,也不需要给我承诺。” “你所有的事我都不需要知道,我都不配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你只要勾勾手指头,我就会上赶着喜欢你?” “你就是在欺负我!” 最后,她说了让双方都难受的话:“你回去,也不单单是工作吧?仲小姐不是一直陪着你吗?” 高幸幸把话说得绝,说得无理取闹。 她想听的,不过是陆则言的一句否认。 否认她并不重要。 “幸幸。”陆则言叫她的时候语气比刚才重了不少,随即沉了口气,语气再次温和下来,“她是我商业上的伙伴,我们不要为这事吵架。” “伙伴?”高幸幸语气嘲讽,逼问,“那我呢?我是什么?你的...另一种伙伴?” 陆则言语气冷:“你先冷静点。” 看吧,她这么逼他,他也不愿意说句“爱”来哄哄她。 就算是虚情假意的,也不愿意。 高幸幸冷冷的‘哼’了一声:“陆则言,我不想当你生活的调剂品,爱我的人很多,我从来没有非你不可!” “幸幸!”陆则言的声音已经变得低沉,且充满警告性,“不要说这样的话!” 高幸幸不是没听过陆则言这样的语气,那是他们从北都回玉和的时候,她听见他这种语气谈工作,却又在下一刻,温和的和仲瑞芝打电话。 原来她一直是在意的。 她不是懂事儿的女孩儿,想要的也不少。 而陆则言,给不了她那么多。 不过是分手而已嘛。 高幸幸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断的话连分手都扯不上。 此刻,更显嘲讽。 “王八蛋!”骂完这三个字,高幸幸挂了电话。 她脸上早就被泪水打湿。 高幸幸在旁边人的瞩目下,掏出纸巾,擦了鼻涕和眼泪,然后拉着行李箱离开。 她回到酒店,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入门处的小向日葵,它们被插在雪白的瓷瓶里。 每天都是最新鲜的。 高幸幸无心观赏,把东西全部收好,装不下的就扔掉。 然后她把手上的手链取下来扔在床头柜上,只剩谢呈送的那块表。 收拾好东西,高幸幸找了另一家高档酒店,她要了一个最贵的房间。 然后在餐厅点了最贵的餐。 幼稚的想证明,离开陆则言,她也很好。 这餐吃得她很撑,撑到她回房间,在舒适的床上掉眼泪,手机响了好几声她也没看,怕看见陆则言发的信息,吃回头草。 不知道躺了多久,高幸幸起身,洗了把脸,把手机拿过来。 她打算再推自己一把,把陆则言拉黑。 一了百了。 打开手机,没有未接电话,连微信消息也不是陆则言发的。 高幸幸突然笑了出来。 她到底还在期望什么? 她上午那通电话可是骂了陆则言。 陆则言怕是没被人当面骂过吧。 就算对她还有点喜欢,怕也没有了吧? 还想着他能打电话,发信息,真是痴心妄想! 高幸幸一一把未读消息点了,然后点开和谢呈的聊天窗口。 谢呈在中午的时候发了好多信息。 谢呈:【跟你说一声,金融机构顺利批下来了】 谢呈:【先前的消息估计是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吧,毕竟这么大的资金流,陆谨行免不得要横插一脚】 谢呈:【我妈高兴得要举办party】 谢呈:【老天不亡我,偏要我当个败家子,羡慕不?】 高幸幸坐在床边,把消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所以,陆则言没骗她。 所以,她所有的脾气都没了支撑点,毫无道理可言。 她还...说了很难听的话。 高幸幸狠狠敲自己的脑袋。 明明上一刻还坚定万分的不要再喜欢他,这一刻便全是满满的愧疚感。 她立刻给陆则言打电话,想道歉。 打了好几通,都是忙音。 “应该是在忙...” 惴惴不安,高幸幸又拨打了好几通电话,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打通。 这是拉黑了? 她清晰的认识到一件事。 现在要断的人不是她。 是陆则言! 第五十一章 情深似海 高幸幸再次拨打陆则言电话,依旧不通。 她无力的把手机扔床上,趴在床沿边儿懊恼。 她努力扮演了那么久的懂事女孩儿,在今天毁于一旦。 是她,把他推开的。 像是努力的吹了一个好大的气球,在打结的时候,爆了。 爆的四分五裂,她想挽救都不行。 高幸幸抬起头时,刘海乱得不行,眼睛里还闪着水光。 她吸了吸鼻子,起身打开行李箱翻找衣服。 外面很冷,高幸幸穿了一件中长款的羽绒服,加厚的牛仔裤,她想穿雪地靴,找的时候才想起来塞不进行李箱被扔了。 像是急性子、坏脾气的报应。 最后,她穿了一双薄绒的马丁靴出门。 高幸幸没有要死要活,这也得幸于她有过经验。 毕竟她不是第一次失去陆则言了。 日子还是得过,而且今天还是二零一九年最后一天,再怎么说也得吃顿好的。 高幸幸打车到了一家日式烤肉店,店铺木质结构,门口挂着日式灯笼。 这家店她收藏了好久,本来是想等陆则言回玉和一起来的。 店面外面摆着电火盆和塑胶小凳,坐满了等待的人。 高幸幸穿过嬉笑的人群去叫号台排号:“你好,一个人!” 穿着和服的服务员疑惑抬头:“一位?” “嗯。”高幸幸眯着眼睛笑,抬手比了一个‘1’,强调,“就我一个人。” 拿了号高幸幸才走开,心里更郁闷了。 连服务员都没想到,大过节的,她一个人出来吃饭吧? 莫名的感觉被鄙视了呢。 高幸幸想找一个座位等,找了半天才看见一个没人坐的凳子。 她屁股还没落下。 旁边一小姑娘:“不好意思,这是我男朋友的位置,他买奶茶去了。” 高幸幸咬着牙,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快冒烟儿了。 心里暗暗想,有男朋友了不起? 她本来也快有的,不过被自己作没了。 所以,她现在连吃个烤肉都得被服务员疑窦?等个位都不配有张凳子? 高幸幸自己也发现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在她认为陆则言把她拉黑后,她就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比她上午骂陆则言更不好。 比六年前从m国回来更不好。 因为这次她差点就要触手可得了。 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高幸幸眼眸一亮,立马去掏手机,生怕慢了半分。 结果,是她妈妈高阳打来的视频电话。 高幸幸吸了口气,嘴角上翘,按了接听:“妈妈!” “幸幸,没赶上动车不要紧,妈妈把羊骨冻着了,你回来再喝。” “我看看。”祁强抢了手机,“女儿,你今天吃的什么?” 高幸幸舔了舔唇:“我给你们看看。” 随即,她调转摄像头照着烤肉店:“吃烤肉,我听说这家店可好吃了。” “怎么这么多人?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这都几点了?” “人多说明好吃呀!”高幸幸把摄像头面相自己,“还有两个号就叫到我,我就能吃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看你好像又瘦了,你工作那么辛苦,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高阳看着一旁招手:“儿子,你要和幸幸说话吗?” 高幸幸听见祁乐的声音传来:“不说,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高幸幸懒得理他:“妈妈,我这边叫到号了,我先挂了。” 挂了视频,下意识看了一下排号。 我靠,小桌居然还要等一百多位。 看来这顿饭要等到明年了,还真是“跨年饭”。 高幸幸摇了摇脑袋,把排位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高幸幸又在周围晃了一圈,全是门庭若市。 玉和的人都是好吃嘴,这话还真没错。 高幸幸又逛了逛,本来就不开心,她也不想委屈自己随便吃点快餐面条打发。 走着走着,走到了河边,著名的酒吧一条街。 依照记忆高幸幸找到“inns?live”。 上次还是谢呈带他来的,在这里还遇见陆则言。 “不能想!不能想!” 高幸幸自言自语,然后走进去,绕过熟悉的黄色竖条隔断,进入大厅。 灯光随着音乐鼓点闪耀旋转,舞池里的人摇头晃脑,酒杯的磕碰声和男女的哗笑声充满每个角落。 大家都是开心的。 高幸幸随着音乐声脑袋不自觉跟着打节拍,然后找服务员开了一个台。 高幸幸研究了一会儿menu,点了饺子、酥肉、汤圆,还有坚果。 看着服务员一样的眼神,她加了一杯cocolini。 因为不想等位,也不想随便吃才来这儿,没想到来这儿,吃的还是随便的。 不过在这吃饺子汤圆,和在路边小店吃饺子汤圆,感受还是大有径庭。 主要是贵了不止五倍的价钱。 心情不好,高幸幸愿意当个大冤种。 高幸幸把东西吃完,服务员麻利搜走盘子。 她脱了外套,蜷缩在沙发上玩手机。 这么热闹的日子,她可不想回冰冷冷的酒店伤春悲秋。 高幸幸开了一把游戏,输了,顿时更火大了,想再开一把,结果没匹配上。 她连掩盖难受的心情都没了,拉着嘴角把手机页面切换到微信,然后把所有元旦祝福一一回应。 看见程亦可的名字,高幸幸会心一笑,随即给她拨打电话。 大概半个小时后,程亦可才到。 高幸幸立马抱住她,亲昵地摇了摇:“你终于来了。” 程亦可一下一下的拍着她后背,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是那王八蛋长的好看,其他的草都丑死了。” “合着你就看上别人脸了?那你这,也不算真爱。” 高幸幸一脸傲娇:“我对他的脸,就是真爱。” 高幸幸坐下,耸了耸鼻子,在程亦可面前骂他。 骂词和以前差不多,没什么新花样儿。 程亦可对这些轻车熟路,左耳进右耳出,一边剥着坚果,一边打趣她:“我记得,好几年前你说过,你以后都不骂他了。”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他会回来呀。”高幸幸挑眉,“你当时不是还说,会帮我一起骂他吗?那你现在发挥吧!” “......还是你来吧。” “你说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在同一个坑再摔一次?”高幸幸哭丧脸,“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没。”程亦可塞了一颗坚果仁进高幸幸嘴里,“你是...深情!” 深情? 她还有这东西? 陆则言不在的那六年,她过得并不算不好,大多数时间都是开心的,除了想起他的时候。 关于他,都是她努力在忘记他。 后来,在新闻上看见陆氏和仲氏解除婚约。 再后来,她因为一条八字都没一撇的新闻来了玉和,进了rs银行。 而他,真的回来了。 本来就是她先喜欢他的,那么多付出一点,多爱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突然就变得贪心,想要那么多了呢? 怎么就开始计较他回应的不够呢? 怎么就不能忍忍呢? 怎么就发脾气了呢? 所以,她怎么算得上是深情呢? 后来程亦可说了什么,高幸幸也没注意听。 她回过神叹了口气:“我能喝点酒吗?” 程亦可一脸认真的拒绝:“最好别,我上次喝醉了,现在想想真后怕,幸好哥哥来接我。” 高幸幸翻了白眼儿:“程亦可,你能别撒狗粮吗?这还有个失恋的人呢!” 程亦可缩了缩脖子,岔开话题:“你是和他在一起了,又分手了?” 高幸幸想了想,眼尾下垂,摇头:“没在一起。” 旁边桌一群人在玩游戏,应该是谁输了,吵着要灌人酒,声音颇大。 高幸幸侧眼看过去。 两男两女,输游戏的是个女孩儿,她男朋友要替她喝,其他人拦着不乐意。 最后纠缠一番,决定男孩儿要替喝,要从原来的一杯改成四杯。 男孩儿说可以,女孩儿又不乐意了。 要说谈恋爱哪里好,可能就是这时候吧,被宠着,呵护着,体贴着。 高幸幸突然想起有一次,她和公司的人在酒吧团建,陆则言在hk,一晚上给她打了八次电话。 那是他打电话最频繁的一次,问她有没有醉。 还安排小李来接她。 可是现在,他不会给她打电话了。 他已经把她拉黑了。 高幸幸想,陆则言分明是有几分喜欢自己的。 再试一次吧。 万一呢? 万一他只是暂时气头上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呢? 如果他真的那么在意自己喝醉,看见自己喝了酒,是不是就心软了呢? 高幸幸起身走到旁边那桌:“你好,请问能给我两个空酒瓶吗?” 几人愣住。 高幸幸解释:“我想装个逼。” 都是年轻男女,瞬间友好的递给她好几个酒瓶,还是挑的价格较高的酒瓶。 高幸幸道了谢,把酒瓶搬到自己桌上。 她瞧了一眼,程亦可拿着手机去了厕所。 高幸幸把酒瓶摆上桌,整理了一下,让它们看上去更凌乱一些,仿佛喝酒的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程亦可正好回来:“不是让你别喝吗?” 高幸幸懒得解释,把酒瓶倒着摇了摇,示意是空的,然后对着酒瓶拍照。 拍完了拿出腮红扫在脸上,然后一把扯过程亦可搂在怀里,自拍一张。 高幸幸满意的点头,然后编辑朋友圈。 配字:心情不好,只有好姐妹陪着。 然后定位“inns?live”。 最后,她屏蔽了同事、家人、客户,点了发表。 她打不通陆则言的手机,却还有微信可以联系。 但是她今天好几次打开微信窗口都不敢发消息,她怕她发出的消息前面会出现感叹号。 此刻也不敢直接发,只好在朋友圈影射。 高幸幸点了点程亦可手臂:“你看看朋友圈。” 程亦可小脸疑惑,不过还是乖乖掏出手机。 下一秒,程亦可就已经握紧了拳头,憋屈道:“你怎么只给自己p图?” “我没p!” 程亦可明显不信,不过也懒得计较,她问高幸幸:“你发这个干什么?不怕你爸妈看见吗?” “该屏蔽的都屏蔽了,只给想看的人看。” 高幸幸点开照片查看,照片里她加重了腮红,眼睛半睁,显得醉意朦胧,程亦可本来就是被她扯过来入镜的,表情呆,又没化妆,看上去还真像只给自己p了图。 程亦可凑近:“你是还要吊他吗?” “不是你说我深情似海吗?”高幸幸顺着杆子爬,“那我不得再努力努力?” 时间慢慢溜走。 程亦可剥了一盘子的坚果,高幸幸却无心吃,一直盯着手机。 手机一震动,她就立马拿起来查看,却又在下一秒失望。 高幸幸无力的躺在卡座里,思索。 如果,就在这里结束,她真的会不甘心。 不就是道歉吗? 也是可以的。 高幸幸掏出手机查看机票,最近一班去m国的机票是明早八点四十分。 她立马订了机票。 然后站起身,拿着外套:“不等了,走吧。” 程亦可应声,开始收拾东西。 高幸幸穿上外套,酒吧里很热,她没拉拉链,站在旁边等程亦可。 厅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首缓慢的英文歌,连带着灯光都温柔下来。 高幸幸看着舞池里缓缓扭动的人群,想着明天见到陆则言该怎么道歉的措辞。 想着想着,陆则言就好像真的出现在眼前的人群里。 优越的身高和身材,眉头紧蹙,深邃的眼眸透着难得一见的寒意。 旁边有个女孩儿拿着高脚杯靠近,他只是抬了抬手,那份清离贵气感就把人逼退。 高幸幸不自觉眨了下眼睛。 不对呀。 她没喝酒啊。 哪来的幻想啊。 第五十二章 连理枝 陆则言凌厉的目光在厅内扫视,很快便搜索到高幸幸的身影,软绵绵的趴在一女孩儿肩膀上,像是喝醉了。 陆则言脸部肌肉紧绷,直直走过去,在离她们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压着情绪:“我要带她走。” 女孩儿愣了一下,吞吞吐吐:“你、你请便。” 顿了顿面色紧张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是个好人,所以,你可以带他走,其他人,我都不让。” 陆则言觉得这个理由诡异,那如果是别人,是不是也可以把高幸幸带走? 这是对安全的不重视! 陆则言冷了脸,立马把高幸幸身子揽了过来。 她脸颊红得不像话,意识不清醒的往地上坠,陆则言只能把她拦腰抱起来。 他看了一眼女孩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女孩儿摇着双手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 陆则言提醒她:“安全。” “谢谢学长。”女孩儿跼蹐不安,拽上包就跑,“真不用送。” 学长? 陆则言蹙着眉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没忍住轻嗤一声。 他再抬眼,就看见跑走的女孩儿跟一个喝酒的男人撞在一起。 陆则言侧头示意小李:“去看看。” 小李应了一声上前去查看情况。 也是这时,陆则言垂眸:“幸幸,你朋友出事了。” 高幸幸本来沉溺于自身演技中,听了这话立马睁开眼睛,随即对上陆则言的目光。 他眉梢微挑,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态。 高幸幸撇开心虚的眼神,然后看见程亦可被徐菓拉走。 徐菓? 那就没事儿了。 高幸幸又闭上眼睛,倒回陆则言怀里。 她双手勾上他脖子,一点也没有刚才软绵的样子,像是想死死抓住他,不让他跑了。 小李去开车了。 陆则言抱着高幸幸站在酒吧外等。 临近午夜,这条街却热闹至极,旁边还有三三两两醉意盎然的人群。 他抱着她,并不突兀。 像是一对出来玩儿的情侣,女孩儿喝醉了而已。 可是高幸幸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们不是情侣,她也没有喝醉,他们之间还有没解决的问题。 陆则言注意到高幸幸敞开的外套:“幸幸,把衣服拉链拉上。” 高幸幸愣了一下,睁开眼立马照做。 拉上拉链后双手立刻重新勾上他脖子,额头抵着他下颌:“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则言侧头轻吻她额头,在凉凉的夜色中语气阑珊:“不是把你惹哭了吗?” 听到这话,高幸幸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对视几秒后。 高幸幸眼睫轻轻颤抖,慢慢溢上一层水汽。 陆则言低头在她嘴上啄了一下,无比温柔道:“我回来了。” 从m国回来至少要坐十二个小时的飞机。 算一算她给他打电话的时间,应该是一刻也没耽搁立马回来的。 “陆则言...”高幸幸语气哽咽,在这寒夜里显得摇摇欲坠,让人心疼,“你是为我回来的吗?” 陆则言把这句话补满:“为了哄你回来的。” 高幸幸本想见着陆则言应该是要道歉的。 可是他这么在乎她的话,她好像多了点勇气把心里的不虞和不安说出来。 高幸幸不敢看他,收回视线:“如果你真的这么在乎我,为什么不说喜欢我?” “为什么不说爱我?” “我感觉,你离我好远。” “如果你不是真心的,就...就放开我吧。” 高幸幸抬眸,她看不出陆则言的情绪,她嘴角扯着一丝很艰难的笑:“其实我挺坚强的,可能会难受一段时间,但肯定不久。” 在喧嚣的街边,陆则言沉沉的盯着她,他感觉心被轻轻地拉扯,眼眸里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心疼和深情。 陆则言把高幸幸轻轻放下来。 明明是高幸幸自己说的,如果不是真心的话,就放开她。 她说这些话是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可是当她双脚沾地,还是一时接受不了,陆则言就这样把她放开。 她努力稳着脚步,嘴角的幅度丝毫未减,那是她此刻仅存的体面。 可是她却真像被酒精模糊了大脑似的,天旋地转。 陆则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心大的墨绿色丝绒盒子,声音低哑:“本来能早半个小时到,去机场的路上,发现忘了这个,又回去拿。” 他在寒夜的路灯下,白玉般的手指扭动戒指盒:“这戒指名叫‘连理枝’,是我请xx工匠大师亲自设计,并手工打造,世上只此一枚,想着要送你,总不能随便。” 陆则言抬起眼皮看了高幸幸一眼,又立刻垂眸,温柔的抓起她的右手,把戒指往她中指上套。 高幸幸感觉周遭的一切都被定格,僵硬的任他摆布。 戒指冰冰凉凉的,在灯光下,火彩闪亮夺目。 陆则言抬起她的手,亲吻她手指,然后把她拉进怀里。 他的大衣很大,可以拢住她半个身子。 高幸幸清晰的听见他混乱的心跳。 陆则言手心揉了揉她后脑勺,然后埋头在她颈肩,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沉香味,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他在她脖子印下一吻,表白。 “喜欢你,只喜欢你。” “日久生情是你,一见钟情也是你。” “在那六年里,对你生情,在回国的第一眼,对你钟情。” “我想的太多了,想完了这一辈子,还是...想要你。” “一开始就是为你回来的。” “所以,我不会放开你,你是我的。” 高幸幸屏住呼吸,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 “幸幸。”陆则言温倦的气息挠着高幸幸的心,语气又缓又沉,“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只爱你。” 陆则言搂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像是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如狼狈淋雨的行人,在命运的夹持下过了十九年。 是你给我一把伞,让我知道不用那样活。 如果没有你。 我可能被人推着随波逐流。 也可能被欲望侵蚀变成行尸走肉。 我以为挣脱命运的枷锁是因为想要自由。 原来我的自由是,自由的爱你。 从来没有不爱你。 因为你是自由的。 我怎么可以束缚你。 从来都不是你不能没有我。 而是我不能没有你。 ...... 戒指不是常见的白金颜色,比k金偏亮,比玫瑰金偏暗。 近两克拉的椭圆形钻石四爪镶在正中,戒臂像是树藤缠绕,上面有木制纹理,随意点缀了两颗碎钻,庄重中带着俏皮。 高幸幸靠在陆则言怀里,透着车窗外的路灯欣赏:“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尺寸?” “想着你手指细,定了正常尺寸偏小。” “小了怎么办?” “小了就戴无名指,大了就戴食指,反正...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买。” “嚯!现在怎么哄人一套一套的?” 陆则言伸手抓过高幸幸的脸颊,仔细打量:“真没喝酒?脸为什么这么红?” 高幸幸抿着唇,狐狸眼满是狡黠:“是腮红,我,聪明吧?” 陆则言眉心跳了一下不再搭话,牵着她左手闭上眼睛休息。 一路上堵车,到酒店已经快接近凌晨一点,高幸幸却始终没看够手上的戒指。 电梯里也没人,高幸幸右手举高,调皮道:“你说我把它卖了,能卖多少钱?” 陆则言警告性地捏了一下她左手指尖。 高幸幸立马讪笑:“逗你的,我卖自己也不卖它。” 陆则言无奈,语气疲倦:“那还是卖它吧。” 高幸幸放下手转身,站到陆则言跟前。 她借着电梯内明亮的光,看见陆则言眼里的血丝和眼睑下的青灰色。 联想十五个小时的时差,而且他一路闭着眼睛,好像累得连话都不想讲。 高幸幸:“你在飞机上没睡觉吗?” “嗯。” 高幸幸抿着唇,抬手在他眉梢上轻抚:“陆则言,你辛苦了。” “辛苦?”陆则言抓下她的手,低笑,“那你得让我有所收获。” 收获? 高幸幸偏了偏头:“恭喜你,收获一个超超超超级漂亮的女朋......” 她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已经拉开。 陆则言迫不及待的把高幸幸推了出去,用嘴堵住她的惊呼声。 顶层只一个套房,出了电梯连摄像头都没有。 陆则言不再克制,他的吻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具侵犯性,一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她。 开门时她也被抵在门上,动弹不得。 陆则言单手打开门,把她推进去,厅内检测到有人入内自动亮了灯。 陆则言转身踢上门。 高幸幸嘴唇还有些发麻,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又被陆则言竖抱起来。 他仰着头,眼里是坦坦荡荡的情欲,并且极其绅士的问她:“去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高幸幸耳根烫了起来。 其实她已经感觉到了,陆则言的温柔下是他的步步为营。 他像个极有经验的狩猎者。 让人心甘情愿的沦为他的猎物。 想着他上次的话,高幸幸按在他肩上的手颤了颤:“你明天不回m国吗?” 陆则言亲她下巴:“不回。” “那、那去我房间。” 高幸幸的卧室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陆则言环视了一圈,把高幸幸放下。 他眼里的情欲不减,但多了丝凌厉。 高幸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原木色床头柜上空空荡荡,那条深蓝色孔雀石的手链歪歪扭扭摆在那儿,落寞极了。 高幸幸立马跑过去,坐在床沿边,抓起手链往手上戴。 陆则言故作凉凉的声音传进高幸幸耳朵。 “东西都收好了?” 高幸幸瞅了他一眼,不搭话。 陆则言微不可察的叹气:“你现在住哪里?” “xxxxx酒店。” “我刚才已经让小李回去了,明天我带你去拿。” “哦。” 沉默两秒。 陆则言走近,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抱在怀里。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额头,鼻息交错,声音蛊惑:“以后不要这样,好不好?” 高幸幸乖乖应:“好。” 陆则言满意的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你房间什么都没有,睡我房间好不好?” “......”高幸幸躲开陆则言视线,脸颊发烫,“我想先洗个澡。” 陆则言凑近她耳畔,充满情欲的声音滚出喉咙:“好,我等你。” 高幸幸耳根更烫了:“那你给我找一件衣服,我睡觉穿。” 见他还是抱着自己没动,高幸幸推他:“快去吧。” 陆则言满眼笑意:“要不要一起洗?” 高幸幸震惊,然后拒绝:“下次吧。” 第五十三章 你这是起床气? 浴室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高幸幸坐在浴缸旁边,往里面滴了几滴香精。 她现在心脏都还砰砰直跳,思绪混乱。 她指尖在水里荡了荡,忽地抽出来。 高幸幸把戒指取下来,扯过旁边的毛巾,仔仔细细的擦干,然后放到洗漱台的收纳盒里。 陆则言站在门口,懒懒的举着衣物:“你要穿浴袍,还是我的衬衣?” 高幸幸微微蹙眉,视线在他手上转了转,这真是好艰难的选择。 看她为难,陆则言微微挑眉,说:“这件衬衣布料会比浴袍舒适一些。” 高幸幸看了看衬衣,又看了看陆则言,心绪了然上前扯过他手上的衬衣。 然后推着他肩膀:“你先出去。” 关上门,高幸幸靠在门背后,沿着肩线举着衬衣。 白色,很长很大的版型,摸上去像是棉的。 想着刚刚他明显想让她选衬衣的模样,高幸幸撇了撇嘴:“坏男人。” 下一秒,高幸幸皱眉,她又想起叶子的话。 ——我听说他是国外长大的,我听说他们那儿可会玩儿了。 高幸幸细细思索,陆则言确实很会,应该很有经验的样子,所以她也不能太落下风。 奇怪的胜负欲突然袭来,高幸幸又往浴缸内加了两滴香精。 泡完澡已经快凌晨两点。 高幸幸穿上陆则言的白衬衣,衬衣长度到大腿中部,还算“得体”,袖子很长,被她卷了几圈。 她把纽扣全部扣好,拿毛巾裹住头发走出去。 高幸幸往大厅走,打算喝点水。 然后就看见陆则言穿着睡袍站在阳台打电话。 高幸幸和陆则言住一个套房很多次了,他一直是穿很规整的家居服或是睡衣,还是第一次见他只松松垮垮穿件浴袍。 紧张感立马席卷来。 高幸幸拉开冰箱,倒了杯冰水,然后看着陆则言的背影。 他站在阳台不冷吗? 现在还打电话很忙吗? 她想去他房间吹头发,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啊? 似乎是察觉到背后的目光,陆则言举着手机回头。 高幸幸正往嘴里灌水,对上他的目光莫名一哆嗦,呛得把口中的水全喷到料理台上。 她急忙抽出纸巾把料理台上的水擦干,咳得脸蛋绯红。 陆则言举着手机往里面走,语气平淡却透着威严强硬:“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我现在有事,希望不要因为同一件事再给我打电话。” 陆则言挂了电话,把手机放料理台上,轻柔地给高幸幸拍背:“好点儿了吗?” “咳咳咳——咳咳——”高幸幸顺了顺气,抬头,“陆则言,你学过变脸吗?” “嗯?” “你刚才和别人打电话好凶。”高幸幸娇俏的拍着胸口,假意道,“怕怕。” 陆则言因她这模样笑出声:“那我下次出门去打?” 是因为要凶,所以才去阳台打电话吗? 高幸幸回过神,急忙摆手:“不要。你凶起来还是帅的,你就在这里打。” 陆则言慢条斯理用高幸幸的杯子倒了杯水:“喜欢我凶?”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陆则言仰着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 因他喝水的动作,松垮的浴袍敞开了些,隐隐看见一些肌肉线条。 莫名的充满男性魅力的性感。 陆则言放下杯子,声音低,还带着玩味儿:“那得再等等。” “???”高幸幸收回视线,咽了口口水,扯开话题,“我吹风机带走了,想用你的。” 陆则言牵着高幸幸回房间,把她安排在靠窗的沙发上。 看见陆则言进洗手间高幸幸才缓缓松了口气,她真的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放松下来,深呼吸,高幸幸闻到了熟悉的沉香味。 侧头看过去,旁边小茶几上正放着香水和香薰。 是她钟爱的那款香水,平时放到香薰里助眠。 她曾经说过,这味道能让她睡好觉。 陆则言都记得。 高幸幸心里一暖,又想起他的告白。 他的每个细节,每句话,都让她心动。 陆则言从洗手间出来,手上拿着吹风机。 高幸幸伸手,却被陆则言无视。他插上电,打开开关,站在她身后主动帮她吹头发。 高幸幸感受着暖暖的风,还有他指腹轻柔掠过她头皮,温柔至极,舒服至极。 高幸幸心底的紧张感渐渐褪去。 她头发短,没几分钟就吹得干干爽爽。 陆则言把吹风机收好,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见高幸幸还坐在那儿。 他不喜太亮。 所以这间房没有主灯,只一些柔色的灯条。 高幸幸穿着他的衬衣坐在那儿,衣服宽大把她上身遮得严实,只露出细长匀称的双腿。衬衣纽扣严实得一颗也没放过,莫名让人想窥探她故意的遮挡。 她沙发旁边就有一根灯条,此刻像是滤镜一般,照得她可人。 陆则言笑了笑,上前把窗幔拉上。 陆则言把高幸幸抱到床上,半跪在她身上,身子缓缓下压,高幸幸顺着他的动作倒在床上。 陆则言没有立刻进一步动作,手指轻轻撇开她的头发,与她对视。 他眼里全是“想要”,丝毫不遮掩。 高幸幸看着他,薄唇动了动:“看我做什么?” “漂亮。” 高幸幸眼睫微颤:“哪里漂亮?” “眼睛很亮,睫毛很长,眉眼都很漂亮。”陆则言视线往下,语调徐徐,“鼻梁上的小痣,也很漂亮。” 看他视线停在自己嘴巴上,又没说话。 高幸幸问:“嘴呢?” 陆则言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哑:“嘴唇...让我想吻你。” 说完,他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 然后爱怜的吻她额头,鼻梁,脸颊。 他动作轻,像羽毛略过,痒痒的。 他的唇离开,又凉凉的。 高幸幸闭上眼睛,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承受着这些奇怪的感觉。 她不讨厌,甚至愿意贴他更近一些,有些期待,又有些对未知的紧张。 陆则言的吻滑到她耳畔,手开始解她纽扣。 高幸幸一惊,按住陆则言的手。 因她这动作,陆则言咬了一下她耳廓,连带着呼吸都沉重了些。 “陆则言。”高幸幸声音发颤,提醒他:“你没关灯。” 陆则言咬着她耳朵,声音模糊诱人:“你不想看我?” 因他这话,高幸幸脑袋瞬间炸开。 她感觉陆则言的手指在她手心禁锢下没有丝毫妥协,纽扣一颗一颗被剥开。 他此时此刻如古老异事记录里的男狐狸精,一步一步诱导着她,然后把她生吞活剥。 随着最后一颗纽扣打开,陆则言滚烫的手心贴上她腰腹,随即往上探。 高幸幸听见陆则言勾人心的声音再次传来。 “还是...不想我看你?” ...... 高幸幸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她摸到手机接起来,迷糊道了声“喂”。 祁乐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还在睡觉,语气不虞:“你这午觉是照着晚饭睡呢?晚上还睡不睡了?” “我不要你管!” “你当我想管你?发个你的地址过来。” “发地址干嘛?” “呵,还不是看你昨天哭得可怜,你哥行行好,连着堵车,开了近十个小时的车来玉和看你,现在刚下高速,别废话了,地址!” “嗯...地址...地址......”高幸幸喃喃重复了两句,猛地睁开眼睛,声线拔尖,“祁、祁乐,你来玉和了?” “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没听见?” 祁乐来了! 祁乐来了! 祁乐来了! 高幸幸想坐起身,才发现身上横着一只男人的手臂。 陆则言察觉到她的动作,下意识把她身子揽了过去,往怀里按。 高幸幸:“啊——” 陆则言蹙眉,眼睛还没睁开,就被高幸幸用手捂住嘴。 电话那边是祁乐无语的质问:“你瞎叫什么?” 在陆则言半睁开的眼眸注视下,高幸幸对着手机慌慌张张:“我、我不小心滚到床下了,没事,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就这样,拜拜!” 挂了手机,高幸幸才把捂住陆则言的手拿开。 陆则言声音还有些困倦:“发哪儿的地址?” “当然是我那个酒店地址,我难不成让他来这儿?”高幸幸伸手拍陆则言手臂,没好气,“你手拿开!” 陆则言听得一知半解,只听见男人的声音,名字叫祁乐。 他想起高幸幸好几次在她面前和这人聊微信,还会给她转钱,她从不拒绝,乐呵呵收下然后笑半天。 他一直以为是她长辈,可是刚才听声音明显是年轻男人。 高幸幸刚站起身,下身不适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陆则言眼疾手快接住她:“慢点儿。” 高幸幸咬着牙:“都怪你!” 陆则言睡意没了,轻而易举把她重新拉上床,声音沉沉:“怪我什么?” 高幸幸急了,假意委屈:“疼。” 陆则言脑袋里浮现她疼哭的模样,立马泄火,坐起身提议:“要不改天去见他,今天在家休息?” “不行。” 陆则言起身,当着高幸幸的面慢悠悠穿上睡袍:“我送你。” “不要!我自己去!”高幸幸再次站起身,穿上拖鞋,“我还没跟我哥说过你。” “你哥?”陆则言顿了顿,“你哥姓祁?” 高幸幸往外走:“对呀,他跟我爸爸姓,我跟我妈妈姓。” 走到门口,高幸幸转身,毫不客气:“你快点帮我买身衣服来。” 陆则言摸摸鼻子,跟上她:“幸幸,你这是起床气吗?” 高幸幸回到自己房间,啪一声关上门,把陆则言挡在外面,留下一句:“你管我!” 陆则言也不生气,乖乖去叫餐,找人买衣服来,顺便准备点给未来大舅子的礼物。 高幸幸回到自己房间的洗手间洗漱。 洗手间的镜子较大,可以映照她半个身子。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陆则言的衬衣,已经皱巴巴不成样子,而且只胸前三个扣子扣上,其他全部敞开。 昨天洗了澡,陆则言帮她重新穿上时,她困得不行,也没管,现在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脖子上的红印。 她皮肤本来就白,现在像是被虐待了似的。 高幸幸思绪回到昨晚。 她感觉疼,往后退。 陆则言一手往下,缓解她的不适,一手扣住她的腰,不让她后退分毫。 后来心灵契合的感觉让陆则言不知餍足。 他理智被彻底击碎,动作粗野。 还在她耳边蛊惑她:“我好喜欢你。” 然后她真的就被蛊惑了。 再后来,她清醒了些,察觉到他的意图,跳下床,想逃。 又被他抓了回去。 他又蛊惑她:“幸幸,再一次,好不好?” 她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上脸颊,喉咙里的“不好”被他用吻堵住,再次沦陷。 最后,只剩破碎的呻吟和凌乱的呼吸。 高幸幸拉回思绪,还说她起床气? 难道她不应该生气吗? 第五十四章 哥哥来了 陆则言换了身衣服,还洗了头,头发半干的状态,依在高幸幸房间门口。 见她一直没出来,也不着急,拿出手机处理公事。 大多是些琐事,陆则言懒得回应,但是看见仲瑞芝的消息,他眉头不自觉紧锁。 房门应声打开,高幸幸板着脸,扯着领口责怪:“你看你!” 陆则言眉头展开,拉起她的手轻轻一吻,语气似清晨的露水:“我的错。” 可是现在不是清晨,窗外的天已经有些暗了。 陆则言牵着高幸幸往饭厅走:“先吃点东西,衣服马上送来。” 陆则言给高幸幸拉开椅子,又给她盛了一碗羹汤:“待会儿我送你过去。” “不行。”高幸幸拒绝,“我自己去。” 陆则言没想到自己这么见不得人,笑出声:“这么怕我见你家人?” “我还没跟他们说过,现在就见,万一一直问一直问,怎么办?” 陆则言轻叹口气:“只给你当司机也不行?” 高幸幸瞅了他一眼:“你当什么司机?” “自然是当你的司机。”陆则言说,“小李放假了,节假日,又是饭点,打车不容易,你不怕你哥到了,你还没到?” 高幸幸往嘴里递的勺子越来越缓,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刚才的电话,你可是在睡觉,你不怕你哥怀疑......” “好!”高幸幸打断他,“我让你送!但是你要自己把握分寸。” “分寸?”陆则言看着她,“我听不太明白。” 高幸幸怔怔看了他两秒,不客气地伸脚踢他。 陆则言心情好,比以往胃口好。 酒店工作人员来收拾的时候,他给了比平时多很多的小费。 与他相比,高幸幸脸更拉跨了,因为她在手机上看见,她昨晚定的去m国的机票忘记取消,本来就是临时在节假日定的,花了近一万四。 现在打了水漂,一个水花都没见着。 陆则言贴心给她准备了高领的毛衣,把脖子遮得严实。 最后,他指着客厅里七七八八包装得漂漂亮亮的礼品盒:“你看看你哥会喜欢什么。” 有酒,有烟,有茶叶,还有奢侈品。 高幸幸看了看,挑了茶叶和烟。 这两个礼盒算是小的,她搂在怀里,狡黠地笑:“可是我不会提你名字,我会说这些是我买的。” 陆则言很配合:“我和你,有什么区别?” 陆则言开车送高幸幸的路上,也遇上了堵车。 高幸幸时不时看看手表,最后没忍住给祁乐打电话。 祁乐也堵着,估计时间比她还晚一些,高幸幸这才松口气。 她开始玩手机,看见程亦可发来的微信。 程亦可:【高幸幸,我恨死你】 高幸幸:【???】 程亦可:【你发朋友圈为什么不屏蔽徐菓?】 高幸幸脑袋里浮现昨晚程亦可被徐菓拉走的画面。 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程亦可让男朋友来接,而是自己不小心暴露了。 高幸幸:【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高幸幸:【又没喝酒,不至于!不至于!】 高幸幸:【你就是性子软,他是你男朋友,你得支愣起来知道吗?】 程亦可:【你和陆则言怎么样了?】 高幸幸:【我是谁?看上谁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程亦可:【真在一起了?】 高幸幸:【对!!!】 程亦可:【恭喜你!梦想成真!】 高幸幸:【纠正一下,我才是被追求,被表白的那个!】 程亦可:【那恭喜他!梦想成真!】 高幸幸发了一个笑得满地打滚的表情包。 车辆正好因为堵车停了下来,陆则言伸手揉她脑袋:“什么事这么开心?” 高幸幸下意识收敛笑容,连带着把手机屏幕翻向窗外:“看新闻呢。” 可不能被他看见她到处吹牛逼。 程亦可:【不和你聊了,我要和哥哥去小吃街逛逛,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哥哥说请你吃饭】 高幸幸:【程亦可,请你在我面前称呼他为徐菓,哥哥哥哥的,肉麻死了】 程亦可:【什么时候有空,徐菓说请你吃饭】 高幸幸:【不吃!】 高幸幸:【这是饭?】 高幸幸:【分明是狗粮!】 程亦可:【你可以带上学长一起嘛】 高幸幸:【那我考虑考虑】 车辆在巡风国际酒店旁边停下。 高幸幸又给祁乐打了个电话,祁乐说还有二十来分钟。 高幸幸挂了电话,想起程亦可的话,问:“我朋友说要请我们吃饭,你想去吗?就昨天酒吧那个。” 陆则言问:“那个小朋友?” “什么小朋友?她比我小几个月而已。”高幸幸说,“她高中和我一个寝室,前段时间一直和我合租。” 陆则言抬了抬眼皮:“昨晚那个男人是她男朋友?” 联想到程亦可被徐菓拉走的画面,想来陆则言也看见了。 高幸幸继续玩手机,点头回应:“对啊。” 陆则言轻嗤一声,嘴角有丝自嘲的笑意被他手指掩盖。 他仰靠在椅背上,想到几个月前,从北都回来送高幸幸回去那次。 高幸幸下车后突然脸色就不愉快,拖着行李箱不让他帮忙。 他坐在车里点了支烟,时不时看她身影。 很快,她便出现在五楼走廊上。 随着走廊感应灯亮起,他看见高幸幸和一个男人说话。 太远了,其实看不太清。 不过在她家门口等到凌晨,想来不是一般的关系。 陆则言等了一会儿,那男人下楼,然后开着车走了。 怎么说呢? 那是陆则言第一次自我感觉到威胁感。 这丝威胁感来自于他知道,高幸幸是个颜控。 原来是她朋友的男朋友。 这味吃的,好荒唐。 高幸幸收好手机,侧身趴在中央扶手柜上,娇滴滴的叫他:“陆则言。” 陆则言回过神:“怎么了?” “我哥来了,所以我今晚不能回你那儿。”高幸幸又补了一句,“明天也不能回。” 陆则言支起身子,按住高幸幸后脑勺,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我难不成还和你哥争?” 这大气大度的模样,高幸幸没忍住调侃他:“那你这样,让我觉得你不在乎我呢!” 陆则言被逗笑了:“那我争一争?” 高幸幸感觉被绕进去了,撇着嘴转身。 陆则言欺身上前,拉过她深吻。 “在乎你,等你哥走了,我马上来接你。” 高幸幸算着时间下车,然后把陆则言赶走。 她站在酒店门口,很快看见祁乐的车。 车停下,祁乐按下车窗:“走吧,回你住的地儿。” 高幸幸舔了舔唇,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祁乐,你看见‘入口’那两个字了吗?” 祁乐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是酒店的停车场入口。 祁乐本来以为她发酒店的定位是因为住这附近,现在他满脸疑窦:“你住酒店?” 高幸幸点头。 祁乐这才往停车场开,语气变得不好:“你待会儿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不用待会儿,我现在就可以解释。”高幸幸说,“我一开始确实和程亦可合租,平时妈妈打视频都看见了的。后来不是频繁出差吗?一个月也住不了两天,然后公司的公寓暂时没申请下来,我就临时住酒店。” 一番解释,不管祁乐信不信,反正高幸幸自己都信了。 祁乐没再说话。 高幸幸把祁乐带进房间,然后殷勤的给他倒水。 突然听见祁乐冷笑一声。 高幸幸放下水杯,就看见祁乐在客厅游荡。 “看来瞎操心了,我还怕你委屈自己。”祁乐质疑,“你这间小套房多少钱一天?” 她明明就是因为和陆则言闹了矛盾,想对自己好一点,才忍痛要了贵的房,她哪知道祁乐会突然来。 高幸幸解释:“这大过节的,你不知道酒店有多夸张,平价的酒店都被定光了,我也是没办法。” “然后呢?” “然后这家酒店的老总是我们银行客户,项目是我谈的,当时他给了我一个会员卡,说是入住他们酒店,打五折。原价3999,现在1999,所以也算我占便宜了。” 祁乐虚着眼,双手环抱胸前:“你...工资真的一个月四千多?” 很明显,1999一天的房费也不是她一个月四千多工资能住得起的。 “真的!不过我还有项目奖金。”高幸幸盈盈的笑,“你平时不是老给我转钱吗?我这些年存了不少。” 祁乐“哼”了一声,不爽的比了个大拇指:“牛逼,瞒得挺好。” 高幸幸忍不住呛声:“难不成你就是要见我过得不好才高兴?” “高幸幸,你有没有良心?我今天开车开十几个小时过来为了谁?我有说你不能住这价位的房子吗?” 高幸幸:“......” “妈说过多少次了?有事要说!要说!你现在没租房子了,你跟家里人说了吗?你住这儿完全没问题,但是你要跟我说啊,就你那个工资,那个小金库,能住多久?没钱了去住小旅馆吗?你不说我以为给你的钱你够花。” 高幸幸哑然,心里更多的是感动,祁乐只是心疼她不能一直住而已。 她走过去,拉着他手臂:“哥,你再这么说,我都要感动哭了。” “起开吧你!”祁乐嫌弃的撇开她脑袋,往门外走,“我去开间房。” 走到门口,祁乐转身,“你那五折的会员卡给我用一下。” “!!!”高幸幸摸了摸鼻子,“那是实名的,你不能用。” “那你去给我开一间?” “不能重复用,我已经开了一间了。” 祁乐冷哼一声,摔门出去。 很快,他回来,说酒店已经没房了。 高幸幸这间房是小套房,有个客厅,客厅的沙发还挺大,祁乐只好在沙发上委屈一晚。 高幸幸回来前和陆则言吃过饭了,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还是带祁乐去吃火锅,吃了一身的味。 高幸幸洗了澡,然后招呼祁乐:“我好了,你去洗吧。” 高幸幸回房间玩儿了一会儿手机,听见祁乐出洗手间的声音。 她放下手机,急忙跑出去,讨好的把陆则言准备的烟和茶叶拿给他:“祁乐,送你的。” 祁乐窝在沙发上,身上搭了条毯子,懒懒地瞥了她一眼:“终于有点样儿了。” “那是。” 高幸幸脸不红心不跳占了陆则言的功劳,雄赳赳,气昂昂往房间走。 “你等一下!” 高幸幸蹙眉转身:“干嘛?” 祁乐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毯子也掉到地毯上,目色怔怔地盯着她的脖子。 高幸幸看着他走近,几秒钟的时间脸色变了又变。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张失措捂住脖子转身就跑。 祁乐一手抵住她打算关闭的房门,咬牙切齿:“解释清楚。” 第五十五章 今日份心动 高幸幸从小就不怕祁乐,可是现在,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慌不择路地滑溜转身爬到床上用被子裹了身子。 狼狈得一只拖鞋都落在了床上。 高幸幸跪坐在床上,把被子边儿压在屁股下面,然后只露出一张憋闷的小脸。 祁乐把门一推,走进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高幸幸眼珠转了转:“我说过敏,你能信吗?” 祁乐额头的青筋凸现,似乎下一秒就能一拳把她抡晕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高幸幸,你是觉得我老年痴呆还是脑震荡?” 高幸幸垂下眼皮:“好吧!我谈恋爱了!” “你......”祁乐食指不客气的指着高幸幸,可是愣是没说出话来。 他转身,眼不见为净,叉着腰大喘气。 “哥。”高幸幸抿了抿唇,体贴地提醒他,“深呼吸。” 这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祁乐一个转身,捡起高幸幸的棉拖鞋就往她背上拍。 高幸幸裹着蓬松的厚棉被,一点儿也不疼,嘴上却叫嚷着:“你拍到我右手臂了!” 祁乐住手,抓着拖鞋在她眼前晃悠:“多久了?” 高幸幸怕说刚开始谈,祁乐会更生气。 她撇开心虚的眼神:“有段时间了。” “有段时间是多久?你来玉和才多久?你就...跟他...”祁乐脸色尴尬,“你是不是被骗了啊?”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小声嘀咕:“你别问了,多尴尬啊。” 祁乐:“......” “再说我有什么好骗的?”高幸幸说,“他很有钱,长得又高又帅,要骗也是我骗他。” 祁乐看她那副不知少女模样儿,心里更窝火了:“我要见见他。” “不行!”高幸幸拉开被子,“太快了!” 在祁乐不友善的眼神下,高幸幸咂咂嘴巴:“过年!过年见行不行?” 离过年也没多少天了,祁乐把手上拖鞋一扔,背过身去:“高幸幸,有些话我说着也尴尬,你是女孩子,你得有安全意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我真是服了你了!” “哥。”见祁乐要走,高幸幸叫住他,语气讨好,“你先别跟爸妈说,我过年回家亲自说,好不好?” 祁乐没好气把房门拉上,留下一句:“我才不愿意管你!” 高幸幸愣了好几秒,然后摸了摸脖子,后知后觉耳根发烫。 第二天,高幸幸起床已经接近中午,她出房间后看见沙发上只剩一条乱糟糟的毯子。 高幸幸走到洗手间门口,敲门:“祁乐——祁乐——” 没人应。 高幸幸又回到房间,拿手机想给祁乐打电话,先看见他发的微信。 祁乐:【我回淮午了】 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高幸幸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祁乐接起来,语气不太好:“干什么?” “你昨天开了一天的车才到,话都没说两句,怎么就走了?” “我怕再多说两句,我就气死了。” 高幸幸声音低沉下来:“可是我还没带你玩儿。” 祁乐语气不屑:“我要你带我玩儿?” “祁乐...是不是我谈恋爱你不高兴,觉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 “你是有多大的脸?”祁乐叹了口气,“不关你的事,我是...我怕明天又堵车,所以今天走。” 高幸幸:“......” “挂了,要上高速了。” “那你小心些,到淮午给我说一声。” “知道了,还操心起我来了。”祁乐挂电话前交代,“我买了早餐在桌子上,你记得吃。” “好。”高幸幸挂了电话,躺在床上,莫名心情低落。 她觉得,好像是心灵感应,总觉得祁乐语气听上去有些奇奇怪怪的,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高幸幸简单洗漱后,在客厅小桌子上找到祁乐买的早餐。 红豆卷和芋泥盒子。 是昨晚她带他去吃火锅,回来的路上看见的一家玉和当地连锁的烘培店。 当时,她指着店面跟祁乐说,这家店的红豆卷和芋泥盒子可好吃了,明早我们来买。 高幸幸正吃着红豆卷,门铃响了。 还以为是酒店打扫的服务员,她打开门看见来人后愣了好一会儿。 是童佳。 上次见她还大着肚子,现在已经身姿窈窕了。 童佳本来长得就显小,高幸幸觉得她就算生了孩子,看上去还是跟个刚大学毕业的似的。 童佳莞尔一笑:“幸幸,真巧啊,我可以进去吗?” 高幸幸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高幸幸疑惑童佳怎么在这儿,突然想到那层关系,这家酒店的老总是梁总,童佳是梁总的情人。 联想到祁乐突然的离开和奇怪。 高幸幸蹙眉,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童佳:“你见过祁乐了?” 童佳笑容收敛,点头:“刚见着了,可是他不愿意跟我说话,所以...” “所以?” 童佳脸上是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幸幸,我是这家酒店的人事主管,现在在玉和出差,所以利用职务便利查了你们入住信息,没查到祁乐的,就看见你的,所以来找你。” 高幸幸完全摸不着头脑,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我哥不在这儿,他就是来看我。” “你是过来旅游的吗?” 高幸幸把话题拉回来:“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幸幸,我们不要这么生疏,如果是因为我以前拉黑你的话,我给你道歉,因为当时和你哥哥闹别扭,所以才...”童佳欲言又止,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高幸幸,“请你原谅我。” “???”高幸幸脑袋是大大的问号,“你不会是想和我哥复合吧?” “当时是有苦衷的,我真的很爱他。” 童佳这话算是应了高幸幸的意思。 高幸幸蹙眉,语气淡淡的:“你孩子呢?” 童佳明显浑身怔了怔,无措得嘴唇都在发颤。 高幸幸比划了一下肚子:“其实我前几个月在临阆市见过你,你当时...” “孩子没了。” “......” 童佳双眼含着泪水:“你哥知道...我怀孕的事吗?” “我没说。”高幸幸摇头,“毕竟你们已经没关系了,我觉得没必要跟他说。” “幸幸,请你理解我的苦衷,我是真的...”童佳伸手撇过泪水,“真的很爱你哥哥。” 高幸幸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戏,如果是演戏,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现在这副可怜楚楚的模样真的很像爱而不得痛苦至极的人。 如果不是演戏,她也理解不了童佳所谓的苦衷,觉得她不过是自怨自艾,自我感动而已。 “幸幸,请你,不要告诉你哥我怀过孕的事。” 高幸幸呼出一口气,对童佳最后一点滤镜也没了。她语气还算镇定:“你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没有到处讲别人八卦的习惯。” “谢谢。” “但是如果你要和祁乐重新开始,我肯定会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他。” “幸幸......” 高幸幸站起身,语气凉飕飕:“你和祁乐在一起的时候,同时和梁总在一起这事儿,祁乐知道吗?” “......”童佳极速站起身,有些激动,“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高幸幸印象里,童佳是个温柔的姐姐,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话说得难听。 可是现在,她不打算压抑情绪了:“你走吧,你配不上我哥。” 童佳没有再辩解,她往门外走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高幸幸却完全没有同情,反倒猜想,是演戏吗? 看来,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定位后,便很难生出相反的情绪了。 高幸幸坐在桌边,吃剩下的芋泥盒子。 顺便给陆则言发微信。 高幸幸:【我哥走了,你要来接我吗?】 芋泥盒子还没吃完,那边就回复信息了。 lu:【马上来。】 陆则言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与高幸幸十指紧扣往电梯口走:“东西这么少?” 说到这里,高幸幸撇了撇嘴:“行李箱装不下,我扔了好多东西。” “比如说?” 高幸幸指着鞋子:“我的雪地靴扔了,现在脚好冷。” “现在去买。” 进了电梯。 陆则言:“你哥怎么这么快走?” “还不是怪你!” 高幸幸瞪着陆则言,她一只手被牵着,只好拿另一只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然后拉开高领毛衣示意。 “确实怪我。” 高幸幸要买鞋,去的是她常去的商场,逛的也是她常买的品牌鞋店。 不是奢侈品店,因为元旦节,店里还有两双六折的活动。 因此,店里顾客很多,服务员明显有些忙不过来。 高幸幸指着旁边的沙发,那里坐了一群玩手机的男士。 “你也去那儿吧,我自己选。” 高幸幸自顾自选着,挑了一双雪地靴,鞋码有些大,不过她想先试试款式,转身才发现陆则言一直跟着她,并没有去休息区的沙发坐着等。 高幸幸也没理他,拿着鞋去试穿,一连试了好几双,每一双都得在镜子面前站好久。 陆则言也没不耐烦,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起了电话,却还是一直跟在她身后。 高幸幸挑好了,才叫服务员帮忙拿合适的鞋码。 服务员从仓库拿来鞋子,说:“小姐姐,今天两双六折,你要不要再挑一双?” 高幸幸晃眼瞧了瞧展示架:“我再看看。” “好,那你先试,需要鞋码就叫我,不好意思,今天实在是太忙了。” “没事儿。”高幸幸摆手,“我自己先看。” 高幸幸又挑了一双长筒靴,鞋码偏小,她打算先试试样式。 靴筒高度到膝盖以上,微弹力的皮革。 高幸幸提上后觉得很好看,显得腿长一米八,不过因为尺码小了点有些紧。 她想脱下来叫服务员拿自己的尺寸,却怎么也拉不下来。 高幸幸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服务员,还没开口,陆则言已经在她面前蹲下。 他双手握住高幸幸的脚搭在自己膝盖上,想帮她脱。 高幸幸笑了笑,指着上面:“先把上面拉下去才行。” 废了好久的力气,才脱下来。 陆则言轻轻把靴子放在旁边,若无其事拿起手机继续打电话。 他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嘈杂尖锐的女声中格外动听。 他说,抱歉,刚才帮女朋友脱鞋,您现在可以继续说。 高幸幸矫情地觉得今日份心动,是陆则言明明谈着公事,却还是分了一份心给她。 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第五十六章 我只喜欢你 买完鞋子顺便在商场吃饭。 高幸幸一切的好心情因为一个电话打破。 晚饭刚开始没多久,高阳打来电话,问高幸幸知不知道祁乐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她语气明显忧愁又无奈。 高幸幸放下筷子,不明所以:“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才我和你爸回来,在车库看见他躲着在喝闷酒...问他什么事儿他也不说,你爸正问着呢。”高阳语气忧愁,“我就想着问问你,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工作或者其他方面有什么烦恼?” 祁乐这些年生活圈子简单得不行,没有谈恋爱,也没有除工作之外的任何交际圈,他像个工作狂。 高幸幸时常听见他升职的消息,从爸妈口中说出来的骄傲。 高幸幸一直觉得,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事业心重很正常。 可是他今天见过童佳。 高幸幸又想起她大四的那个五一节,他喝得伶仃大醉,拉着她的手,叫“童佳”,当时他们已经分手有段时日了。 那现在呢? 他们分手好几年了。 还是…放不下吗? 电话听筒里传来高阳的呼声:“幸幸?” 高幸幸回过神,连忙应:“妈妈,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我说了你别生气。” “什、什么?” 高幸幸舔了舔唇,开始编故事:“他昨天不是来玉和看我吗?” “啊。” “然后,就那什么...发现我谈恋爱了,就觉得我这颗大白菜被猪拱了,今天生着闷气回淮午的,你应该能明白他的心情吧?” 高幸幸说完,电话那边沉默了。 餐桌对面正给高幸幸把餐食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陆则言也停止了动作。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输出:“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可能他不太满意我男朋友吧,又答应帮我保密不会告诉你们,所以你和爸爸不要再问他了。” “你男朋友……” 不等高阳再说话,高幸幸急忙打断她:“过年,过年我会带他回来看你们,妈妈就这样,拜拜。” 挂了电话,高幸幸才呼出一口气。 她怕高阳再打电话过来质问,又怕他们担心,连忙发了条微信过去。 高幸幸:【妈妈,我第一次谈恋爱,怪难为情的,你和爸爸不要问我,他很好很优秀,等过年就带他回来,哥哥那边就是有点接受不了,所以你们也别再问他了,他估计明天就好了,爱你们哦】 高幸幸觉得她这也算牺牲自我,为祁乐慷慨了一把。 只是祁乐,真的喝了酒就能好吗? 高幸幸撑着脑袋,机械又缓慢地往嘴里喂食。 一小块牛肉被银色的叉子喂到嘴边,高幸幸愣愣的,一时盯着陆则言忘了反应。 陆则言嘴唇动了动:“小白菜,张嘴。” 小白菜? 白菜!!! 白菜被猪拱了!!! “我不是这个意......”高幸幸还没解释,牛肉便落入了口腔,带着黑胡椒味儿。 陆则言慢条斯理的切着白瓷盘里的餐食:“嫩吗?” 高幸幸嚼了两嘴,含糊着问:“你是问肉,还是问小白菜?” 陆则言抬眸:“肉。” 高幸幸点头:“还挺嫩的。” 陆则言有他迷人的地方,比如说他听到了那通奇怪的电话却没纠结。 没问他哪里不让人满意了,也没问她说要带他回家过年的事。 她不说,他便不问。 吃完饭回到酒店,在电梯里高幸幸盯着陆则言手上的行李箱发呆。 她在思索,这行李箱应该放进哪间房。 随着电梯门拉开,陆则言牵着她往外走。 进了房门,高幸幸也没注意,被陆则言扶着腰脱了鞋子转身,才看见一大片的小向日葵,在客厅中央围成一个巨型的“心”形。 高幸幸跑过去围观:“好漂亮。” 她蹲在地上,转过头,眼眸亮晶晶:“陆则言,给我的吗?” “嗯。” “你还是第一次送我花。”高幸幸伸手拔了一朵小向日葵凑近鼻尖,上面是另一种香味,“好香。” 陆则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蹲下:“第一次送你吗?” “不是吗?” 不等陆则言说话,高幸幸拿着向日葵调皮地扫他鼻子,惹得陆则言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她就笑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则言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高兴了?” 高幸幸重重的点头,垫脚亲他嘴角。 毕竟被人一直注意着情绪是非常让人愉悦的事情,还是她喜欢的人。 见她是真的高兴,陆则言眉头的锁也解开,但他并不满意蜻蜓点水的吻。 两人拥吻着走向房间,只剩一地花香。 半夜,高幸幸从床上醒来,摸到旁边少了人。 她模糊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连带着心跳都重了几分。 房间里的暖气还在继续,视线却黑的吓人。 高幸幸没开灯,在黑暗中精准的跑向门口,拉开房门。 走廊微亮。 高幸幸身上是一件皱巴巴的黑色衬衣,她光着脚往客厅跑,然后看见陆则言在客厅坐着,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面前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在开会,还能分神指一下她的脚,示意她穿鞋。 其实有地暖,根本不冷。 高幸幸回到房间穿鞋。 她突然反应过来,陆则言就算要走,也会跟她说一句,并不会不辞而别。 有一部分睡糊涂的原因,可追根究底还是那几年的心魔,让她多心了。 高幸幸再次回到客厅,陆则言正在收拾电脑。 “忙完了?” “嗯。”陆则言招了招手,“怎么醒了?” 高幸幸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时差这么大,是不是总是半夜不能睡?” “就一个临时会议。” 陆则言语气清淡,微亮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昏暗不明。 高幸幸手指抚上他好看的眉梢:“陆则言,你好辛苦。” 陆则言手一顿,拔下耳机抛到茶几上。 “哪里辛苦?”他伸手把高幸幸抱了过去,又缱又倦的低音在她耳边凌磨,“那先前让你动一动,你怎么不说我辛苦?” !!! 高幸幸整个背都僵硬了。 这话对她的冲击像是被一只手抓住心脏,还拧了一把。 因为她想起,他对她提出过分的要求,然后她咬着唇对他摇头的样子,应该是很脆弱的。 可是下一秒是他更深入的动作,仿佛撞击灵魂。 高幸幸眨巴眼睛,伸手指着不远处已经散落的向日葵,岔开话题:“你很喜欢向日葵吗?进门处的花瓶也一直是向日葵。” 陆则言轻轻抓过她的手,拉到嘴边轻吻:“你不喜欢吗?” “我喜欢玫瑰。” 高幸幸不知道她喜欢玫瑰这话哪里好笑,反正陆则言就是笑了,还笑得胸膛乱颤。 陆则言再开口时,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那以后就放玫瑰。” 高幸幸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体贴他:“你喜欢向日葵就放向日葵嘛,也挺漂亮。” “我只喜欢你。” 静谧的客厅,伴着他的情话坠落在耳边的是一连串的吻。 高幸幸以为只是吻,但是她错估了陆则言的精力。 相拥而眠之后,醒来已经是下午。 高幸幸不想起床。 陆则言搬了电脑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他拆开一个红色盒子,给她喂了一块巧克力。 其实只是巧克力的涂层,里面全是坚果。 高幸幸喜欢吃,吃完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啊——”。 像是等待喂食的幼雏鸟。 一连吃了几颗后,高幸幸趴在床边,能看见他电脑屏幕上是凌乱复杂的折线图。 陆则言揉了揉眉心。 高幸幸看他疲了,懒懒的搭话:“陆则言,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没有。” “我现在想说。” 陆则言识趣的把电脑合上,目光沉沉又认真的看着她:“说。” “我爸妈小时候忙着赚钱,没空照顾我和我哥,家里有个阿姨,那阿姨做饭贼难吃。” 配合着她嫌弃的表情,格外惹人发笑。 所以陆则言嘴角轻轻笑着打趣:“从小馋嘴怎么还这么瘦?” 高幸幸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继续说:“我哥要上学,家里就只有我,她还打我呢,我好蠢,我一直以为被打是正常的呢,我连哭都不哭。” 陆则言嘴角的笑意瞬间散去。 “后来有一次打得有些严重,我右手臂脱臼了,不能动,感觉过了好多天好多天,我哥才回来,找邻居把我送去医院。”高幸幸翻了个身,对陆则言调皮的眨眨眼,“我这右手臂脱臼,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陆则言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狠厉下来的。 高幸幸伸出手指戳他脸颊:“可能我家人觉得亏欠我,从小就格外纵容我,所以我被养得脾气不太好。” 陆则言握住她作乱的手,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放到嘴边亲吻。 高幸幸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很多我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被关在房间里,那碗里的饭特别难吃,还只能用左手吃。” 陆则言把她手按在心口处,看着她:“说这些做什么?” “让你心疼心疼我呀!” 陆则言凑近了些,暧昧的问:“怎么疼?” 高幸幸抽回手打他,拉回话题:“你要不要见见我的家人?” 其实高幸幸昨天那通电话里说了,过年要带陆则言回去。 这话一开始是应付祁乐。 后来是帮祁乐。 她也知道提这个要求纯属过分。 他们才刚开始谈恋爱。 那些谈了三年五年没见家长,没结婚,唏嘘分手的大有人在。 可是她是急性子,她能憋一晚上没说已经到极限了。 陆则言悠悠道:“还以为你不提这事了。” “那你怎么不问?” “怕你只是随便说说。” “你想去吗?” 陆则言点头,在冬日的午后,温柔的轻轻“嗯”了一声。 高幸幸从床上坐起身,不敢置信:“真的吗?” 她白色衬衣顶端的扣子被陆则言故意少扣了几颗,此刻左肩要掉不掉。 高幸幸浑然不知,双手撑在床上,一脸兴奋的问:“过年你行吗?” 陆则言看着她的肩膀,上面露出他留下的痕迹,他此刻只觉得她现在说什么,他都行。 第五十七章 不是旅途,是归家 元旦节也就三天,很快便过去。 陆则言不用上班,但是高幸幸要上班。 因为年底,各家公司都忙着结算,不需要出差,行里内部挺忙,但是他们对外业务部相反闲了下来。 其实陆则言也不是不用上班,勉勉强强算个远程办公。 因为时差问题,办公时间还都是在大夜里。 就这样,他每天早上还是和高幸幸一起起床,然后一起吃早餐,再送她去上班。 高幸幸觉得陆则言应该是白日补觉了,不然为何精力总那么好。 就这样甜甜蜜蜜的腻歪了一周多。 有天下午,高幸幸下班后跳上陆则言的车,还未解开围巾,就被一束玫瑰花挡了脸。 那束玫瑰花精致得可怕,花朵大小统一,花瓣和叶子没有一点水浸的折痕,朵朵鲜艳欲滴。 高幸幸用手摘了一片花瓣,确认是真花。 晚餐,吃的是高幸幸上次没吃到的日式烤肉。 这家店生意依旧很好,服务员满堂跑,门外持续在叫号。 高幸幸捂着小嘴,窃声道:“没我想象的好吃。” 陆则言放下手上的剪刀,看着她:“我去找家好吃的,等我回来,再一起去吃?” 高幸幸没有任何的停顿,点着头笑盈盈道:“那你要快点回来。” 她没有问,你什么时候走。 也没有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更没有说,好舍不得你,能不能不要走。 高幸幸不是没有察觉。 可能因为陆则言上次的回避,让高幸幸多心,让他不得不千里迢迢赶回来哄她。 所以现在,他打电话,办公都不会回避她。 高幸幸能明确的感觉到,他的电话越来越多,视频会议也越来越频繁。 还有前天,陆则言小心翼翼上床的时候,高幸幸醒了,当时她微微睁了下眼,看见了窗外的鱼肚白。 今天她下班跳进他车,一捧玫瑰挡住她脸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被哄的人哪能不知道呢? 高幸幸咽下嘴里的食物,再次捂住小嘴:“如果你找的烤肉店,像这家一样不好吃,我就......” 她滑稽地对陆则言呲牙。 陆则言温色的握着她拿手机的手:“最多两周就回来。” 高幸幸眉梢染上笑意,不客气的抽回自己的手:“爱多久回多久回。” 饭后,高幸幸看了看时间:“你今天有远程会议吗?” “没有,怎么了?” 想来也是,人都要过去了,还开什么远程会议? 高幸幸指着旁边的商场:“去看个电影吧。” 看电影前,陆则言陪高幸幸去了趟小超市,选了些膨化食品和果干。 零食用透明食品袋装着,提在陆则言手上。 他像个没脾气的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后选了一个相对轻松的情感影片,影片由六个小故事组成。 其中一个小故事男主是一个身材极好的当红男明星,在里面有一段赤裸上身的戏。 影厅内小女孩发出“哦哦哦哦”的语气感叹词,高幸幸也是其中之一。 她叫了一半捂住嘴,意识到在男朋友面前对别的男人身材这样,是不对的。 再说了,她男朋友的腹肌也不比这位男明星差。 高幸幸转头看陆则言,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像是在睡觉。 高幸幸咬了咬牙,继续看电影。 这个小故事的结束是女主从小养的狗去世,女主却没能赶回去。 高幸幸想到了已经年迈的小七,没忍住包着眼泪吸了吸鼻子。 下一秒,她放在大腿上的手在黑暗中被陆则言抓了过去,十指紧扣。 他声音有些低哑,凑过来问:“怎么了?” “你不是在睡觉?” “听你哭了。” 高幸幸语气带着丝丝不虞:“没哭,你继续睡。” 陆则言坐直身子,没再合眼睛。 影片结束已经快午夜,玉和是真的又湿又冷,车窗都结上了一层冰霜。 陆则言开了暖气,出风口一股脑向着她。 高幸幸眯了眯眼,闻到了海盐的气味。 到酒店停了车,陆则言牵着高幸幸往电梯口走,那是一条很空旷的走道。 陆则言说:“明早五点我就要走。” 高幸幸正拿着手机玩,轻轻“嗯”了一声回应他。 有陆则言牵着,高幸幸从不看路。 陆则言侧头看她,她围着大大的围巾,低着头看手机,脸都看不见。 他难得解释了一嘴:“为了要赶早晨的会议,不然还能送你上班再走。” 高幸幸语气淡淡的:“那你好幸苦,飞机上多睡会儿。” 陆则言:“......” 进了电梯,高幸幸抽出和陆则言十指紧扣的手,认认真真写刚才那部影片的点评。 电梯很快到了,她瞧了一眼楼层,没错,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侧身等着陆则言开门。 此刻,她正好敲完最后一个字,点了影评发表。 大门敞开,高幸幸走进去,刚想弯腰脱鞋,倏然被陆则言从背后抱紧。 他双臂环在她小腹,用了些力气。 因他的力道,高幸幸只剩脚尖着地,后背紧贴着他。 高幸幸侧头:“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耳畔一连串的吻。 高幸幸缩了缩脖子,笑着求饶:“我故意的...故意的...” “故意什么?” 她带着委屈的语气:“还不是多看你两眼,就更舍不得。” 陆则言愣了一下,缓缓松了手。 高幸幸像条鱼似的滑出去,鞋都没脱就往里跑,笑道:“这次才是故意的。” 很难说她到底哪次是故意的,不过因她这么一闹,离别的气氛也没那么压人心。 套房就这么大,高幸幸很快又被逮住。 陆则言终究没对她做什么,想着她明天要上班,想着自己不能送她上班。 陆则言一晚上没睡着,他时不时摸出手机,看一眼再放回去。 直到凌晨四点半,他这次没把手机再放回去,而是放在枕边,借手机屏幕的光看枕边的人。 陆则言还记得上次他离开,高幸幸应该是做了很不好的梦,额头还有些薄汗。 但是这次,她睡得很安稳。 可是他的心并没有比上次安稳一些,他轻柔的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下床。 高幸幸其实也没睡好,陆则言走的时候她都知道。 陆则言在m国应该是很忙的,很少和高幸幸打电话。 但是她每天早上起床摸到手机,都能看见他发的“早安”。 很滑稽,因为高幸幸知道他那边差不多是夜幕时分。 高幸幸私下搜索了陆则言和仲氏合作的那个金融机构,股东聚集了在北m的大部分华裔企业。 相当于一个利益共同体。 那么,到底是仲氏要和陆氏叫嚣,还是陆则言要和陆谨行争? 不管个中缘由,现在最如履薄冰的应该是陆谨行。 他肯定会反击。 高幸幸想得头疼,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想了。 年末,公司在大酒店准备了年会。 入场的时候扫一个二维码填上工号信息,晚会结束前会有抽奖环节。 晚上八点,领导讲完话,开始抽奖环节。 凌福不知道在哪里听说的,说中奖名额特别多,中奖率达到百分之七十。 叶子和凌福都中奖了,凌福还中了三等奖,一个黄金纪念币。 高幸幸什么都没有。 情绪就是来得这么快,她在年会结束歌曲中给陆则言发微信。 高幸幸:【陆则言,我是倒霉星附体了吧?】 高幸幸:【百分之七十的中奖率都没有我!!!】 高幸幸:【气死姑奶奶了】 高幸幸没想过陆则言会立即回复,她现在对时差的掌握驾轻就熟。 比如说现在她这边是晚上八点半,她立刻能推算出陆则言那边是凌晨五点半。 是睡觉的时间。 所以在陆则言的回复消息瞬间弹出来的时候,高幸幸内容都没看,先回了一句【你是工作没睡觉,还是睡不着?】 然后才看陆则言前面的信息。 lu:【姑奶奶,奖品是什么呢?】 高幸幸往舞台大屏幕上看了一眼,奖品内容页面早就翻篇了,她凭着印象回复消息。 高幸幸:【手机、平板、银行纪念币、扫地机器人、炒锅、烧水壶】 lu:【你想要什么?】 其实高幸幸没什么想要的,就是郁闷没有中奖而已,所以她随便回复了一个。 高幸幸:【纪念币】 高幸幸:【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没睡觉?】 lu:【这不是挺好?回来也不用倒时差。】 高幸幸:【歪理】 这次过了好久,久到高幸幸都回到家躺在床上了,才收到他的回复。 lu:【晚安】 高幸幸不知道,他这句“晚安”,是给自己说的,还是说,他正打算睡觉。 越临近过年,公司人越少,好多人的年假调休等都留在了此时发挥最大作用。 不止是公司,连早高峰地铁人都少了。 高阳给高幸幸打了几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淮午,高幸幸都说还没确定。 她在等陆则言回来,然后一起回淮午。 ****** 陆则言下飞机的时候,空姐给他礼貌鞠躬,说“陆先生,旅途愉快”。 他微微颔首,心里觉得她说的不对。 他这不是旅途。 是归家。 陆则言第一次有了归家的心情。 他把一个正方形扁平的大盒子小心翼翼放在副驾驶位,然后拿出手机想给高幸幸打电话。 却又想着她在上班怕打扰,于是发了一条微信。 lu:“在干什么?” 陆则言把手机放在一旁,把车开出机场才收到一条语音回复。 “陆则言,我打算睡午觉,你也晚安。” 高幸幸声音气若游丝,要断不断,还带着颤音,仿佛已经快进入梦乡,游离着思绪给他回了一条信息。 她这样的语调让他多想。 想起她羞愧的时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肩膀,叫他名字的样子。 第五十八章 可是终点是光明,是重生 知道高幸幸没上班,陆则言直接回了酒店。 他到酒店门口,第一次让门童帮他去停车,抱着副驾驶的盒子步子很快。 酒店大厅有个有眼力见的服务员看见陆则言立马上前,举着手想要接过他手上的盒子:“陆先生,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 一路上,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不平静和急促。 陆则言打开门换鞋时看见水晶瓶里插着玫瑰。 因为要插玫瑰,白瓷瓶换成了水晶瓶,酒店还算细心。 可是这玫瑰品质也太差。 陆则言为此皱了眉头。 他轻手轻脚打开房门,扑面而来淡淡的沉香味。 寒冬腊月的下午,玉和难得有点阳光,阳光透过窗幔的隙缝落在床铺上。 高幸幸穿着黄色小格子吊带睡裙,藏在被子下,只露了个肩膀,睡得正憨甜。 陆则言的心在这一刻平静了下来。 他觉得,好像可以买个房子才更有家的味道。 陆则言没打扰,他知道高幸幸不上班的日子作息完全混乱,他去其他房间卫浴洗了个澡才回来。 他回来时,高幸幸睡姿已经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陆则言上床,从身后揽住她。 他身上还有一股子带水的热气。 高幸幸肩膀动了动,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手被人抓在手心。 那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高幸幸再熟悉不过。 但她还是吐出不可置信的三个字:“陆则言?” 颈后传来陆则言的声音:“嗯。” 高幸幸转过身子,正对上陆则言近在咫尺的脸,刚睡醒的样子懵懵懂懂:“我在做梦吗?” 陆则言浅棕色的眼眸深情地在她脸上流转,温柔似水。 嘴上却调侃她:“你摸摸?” 高幸幸眼眸清亮,看着他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痣,伸手捏住:“你回来怎么不说呢?” 陆则言握住她手腕,但没用劲,指腹在她手腕上摩挲:“上飞机的时候你这边是夜晚,我怎么知道下飞机的时候你还能在睡觉?” “公司都没人了,我就跟风请了两天假。”高幸幸手指捏了他耳垂两下,娇娇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自己回淮午了。” 陆则言把她手拉下来:“那你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陆则言,你变坏了!会威胁人了!” 陆则言的唇印在高幸幸指尖上,眼眸暗了下来,吐出的字也有些模糊:“还困不困?” “不困了。”高幸幸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把手机拿过来,“我们坐动车回去,还是飞机?我觉得动车方便一点,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票,我先看...看...” 高幸幸手机被陆则言夺过去暗按灭屏幕摆放在床头。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半抱着转了个身子。 陆则言炙热的胸膛包裹着高幸幸的背,伸手探进她裙子。 他埋在她颈间作乱,语调沉沉盈盈:“想不想我?” ...... 高幸幸挺后悔的,她不应该说她不困。 也不应该说想他。 不然她不会现在还躺在床上不想动。 陆则言叫了餐,让高幸幸出去吃。 她只是拿被子捂了头,话也闷在被子里:“不吃!” 陆则言眉梢动了动,轻柔的拍被子:“怎么了?” “......” “......” 好一会儿都没声音,高幸幸也憋得慌,拉开被子一角,窥见一束暖橙色灯光。 她脸刚出来便被抓了下巴被迫微仰着。 陆则言轻轻啄了一下她唇,温色说:“吃饭好不好?” 他就是会这样温柔的蛊惑人。 高幸幸坐在饭桌上,等着陆则言给她搅拌着汤羹,散热。 因为她说想先吃这个,但是太烫。 高幸幸瞥见旁边显眼的深褐色木纹盒子,上面还雕刻着rs银行徽记,不过是英文的。 她拿过来,蹙眉感叹:“哇!好重!什么呀?” 陆则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打开。 高幸幸扳开复古锁扣,圆圆的纪念币被用透明小圆盒包裹,按照年份一枚一枚整齐划一的排放在凹槽里。 有金的,有银的,有磨砂的,有光面的。 是rs银行国际纪念币。 上面的印花比年会的抽奖奖品细致很多。 高幸幸虽然不确定它的价值,但是也知道收集一整套是极其困难的事。 想着自己只是随口说的,高幸幸舔了舔唇,认错:“陆则言,我就随口说说。” “知道。”陆则言感觉汤羹的温度差不多了,轻轻放到她面前,“可是不在你身边,就总想干点与你有所关的事,哪怕你就是随便说说。” 高幸幸拿着勺子舀了汤羹放嘴边吹,说出结论:“那你真的好爱我。” “不烫了。” 高幸幸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说汤羹不烫了。 汤羹进入口腔,顺着喉咙暖进心里,真的很好喝。 所以高幸幸笑着说:“陆则言,我也很爱你。” 然后,还很认真的点头保证:“是真的。” 可是爱归爱,该生气还是会生气。 饭后没一会儿,高幸幸就生气的锤陆则言肩膀,手上的手机快抵到他脸上了。 “就怪你,没票了!” 陆则言很无奈的抓着她手腕,拉开:“坐飞机行不行?” “也没有了!” 高幸幸已经想着要开车回淮午,加上堵车,那可是十来个小时的车程啊。 陆则言安慰的揉她头发:“有的。” 高幸幸后来才反应过来,是私人飞机。 一直只是听闻,还是第一次坐,所以第二天陆则言陪高幸幸逛街的时候,她拿着一件大型犬宠物衣服,上面印着小飞机的印花,忧心忡忡地问:“安不安全啊?” 陆则言:“......” “怪害怕的呢!” 高幸幸害怕的表情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一闪即逝。 因为她又看上另一件宠物衣服,于是脸上挂上烦闷:“这个有花边真好看,可是小七是公犬啊。” 高幸幸的表情一直很丰富,让陆则言移不开眼睛。 最后在宠物用品店服务员的解说下,高幸幸说服自己买了带花边的。 陆则言手上提了挺多东西。 据高幸幸说,她年底结了一笔很丰沃的项目奖金,她得回去炫耀炫耀。 她的炫耀,就是买礼物。 她买了好多东西,连小七的都买了。 陆则言却有些皱眉,没一件是他的。 高幸幸还特地去银行取了现金,在小超市买了一包红包,上面印着抱福的胖娃娃,还有四个大字“新年快乐”。 她一边包着红包一边叨念着:“爸爸的,妈妈的,祁乐的,婉婉的,小星星的......” 陆则言开车,趁红灯看了她一眼,腿上已经一大叠包好的红包。 名字倒是念了挺多,就是没听见给他的。 机场路耽搁了一点时间,到淮午已经是晚上。 淮午在下雪,很小片很小片,像飘絮。 高幸幸降下车窗,想看仔细些,一股凉风袭来,她缩着脖子又把车窗升起来。 进入古城区后,开始堵车。 街边早就挂起了五彩的灯笼,不远处还有音乐喷泉。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可不少提着大包小包的。 高幸幸拿过大围巾包住脸,按开车窗。 淮午就是这点好,只要包的严严实实,皮肤不裸露在外面就不会冷。 不像玉和,穿再多都冻得不行。 高幸幸突然想起凌福。 他说,他是来自北方的狼,却在南方冻成了狗。 想着想着就笑出声。 陆则言抓着高幸幸羽绒服后领,把人拽了回来:“冷不冷?” “我是狼,又不是狗。” “谁说你是狗了?” “你!就你!”高幸幸耸了耸鼻子,“对了,你送我回家,你住哪里?” “我在淮午,有家。” 红星路的老宅子吗? “太远了吧?”高幸幸补了一句,“离我家。” “那我住你家?” “那还是算了吧。”高幸幸双肘撑在中央扶手上,笑眼弯弯的看他,“陆则言,你说人家谈恋爱都得谈好久好久,才见家长,我们这,算是弯道超车?” 陆则言无比坦然的打着方向盘:“我喜欢效率。” “又不是工作!” 陆则言瞥了高幸幸一眼:“我说过,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 陆则言嘴角上浮:“在我这儿,已经是低效率了。” 不等高幸幸说话,陆则言沉着语调:“幸幸,坐好!” 高幸幸这才转过身子,乖乖坐好。 她的嘴角藏在围巾下,眼睛却藏不住笑意。 高幸幸家在老城区,商圈西移后这里早就不似以前繁华,不过因为过年,路上的红灯笼倒是不少。 进入住宅区街道,高幸幸狐狸眼眨了眨,指着路边:“就这儿!陆则言,就这儿停车。” 陆则言在路边缓缓停车,了然的提醒:“你家还有一段距离。” 高幸幸把围巾理了理,闷声道:“周围的人都认识,我怕被人看见。” “幸幸。” “有点害羞。” 陆则言帮她把东西拿下车:“你哥什么时候来?” “你走了我就给他发信息。”高幸幸把人往车上推,“快点快点!” 陆则言反手就把人压在车窗上,眼眸带着一丝危险:“我什么时候去你家?” 高幸幸支支吾吾眨眼睛:“你在家等着,我通知你。” “好。” 高幸幸穿得羽绒服是白色短款,蓬松的把她包住,宽大的围巾遮了她下半张脸,头上还有一顶白色带护耳的毛线帽子遮了额头。 只留下微微上挑的漂亮眼睛。 雪花不合时宜的落在她眼睫上,高幸幸睫毛扑簌,眼光流转。 这场景如同陆则言的梦境。 那是三年前,他当时受邀参加一个青年画展,画展结束他的车驶出展馆,却突然急刹停住。 他按开车窗看见是一个年轻华人拦了车。 年轻华人头发长,眉目青涩,身上穿着泛白的牛仔外套,怀里抱了一幅油画被人拖拽着离开。 俨然一副落魄画家的样儿。 好几个人凑到陆则言的车前,用英文和中文说着“陆先生,抱歉”。 可是陆则言却听见那个华人叫嚷着:“是你们偷走了我的画,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土匪!borntothesun是我的!” borntothesun是陆则言给高幸幸准备的生日礼物。 没有亲手送她是他的遗憾。 真的就只是凑巧,这个年轻华人的borntothesun和他的borntothesun毫不相关。 可是陆则言却对他招手。 年轻华人一脸防备的走近后,陆则言轻声问:“我能看看你的borntothesun吗?” borntothesun明明是向阳而生,可是画里的少女眼含热泪。 陆则言心上的刺又深入几分,他问:“这个少女可以笑吗?” 年轻华人当时觉得他眼神幽幽,特别悲情。 年轻华人说:“不行!荆棘的路上肯定是痛苦的,这是我画中的含义。” 年轻华人咽了一口口水,语调变得孱弱:“先生,可是终点是光明,是重生。” 陆则言抬眸和年轻华人对视,然后温和的问:“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那天晚上,陆则言做了个梦,梦里像是漆黑的隧道,无光无尽头,他走得疲惫,终于看见熟悉的少女身影。 四周开始有了光。 原来不是隧道,是酒店的走廊。 少女转身,眼睛含着泪,嘴角却上扬。 “陆则言,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所以,没有下次了,你食言了。” 回忆里那双带泪的眼和面前明亮的眼睛重合,似梦似幻。 陆则言伸手拉下帽子遮住高幸幸眼睛,在雪天里隔着上好的羊绒围巾吻了她一下。 然后在她耳边轻柔的说:“幸幸,新年快乐。” 高幸幸拉开帽子,愤愤道:“你为什么遮我眼睛?” “你不是怕被认识的人看见?” “那你遮他们眼睛啊,遮我的干嘛?”高幸幸撇了撇嘴,看了看周围,拉下围巾,“干嘛还隔着围巾?” 说完,她拉着陆则言衣领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然后迅速拉上围巾:“你的唇好凉。” 第五十九章 你...醉了? 高幸幸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全家人都出来了。 高阳挽着祁强走在前边,祁乐牵着小七走在后面。 还有一段距离,高阳已经伸手。高幸幸小跑过去,抱住高阳:“妈妈——” 见她一个人,大家都有些懵。 因为高幸幸不让他们去接,还是大晚上,自然而然想着是她男朋友送她回来。 为此,高阳和祁强还特意换了身衣服。 高阳看了看周围:“你男朋友呢? 高幸幸这才反应过来,撅着嘴抱怨:“合着你们不是出来接我的?” 高幸幸接过小七的绳索,对着小七阴阳怪气:“小七,姐姐家庭地位没了。” “走吧,先回家。” 一家人往家的方向走,要转弯的时候高幸幸才转身看了一下远处,陆则言的车还停在那儿。 路边的车挺多,他藏得挺好。 回到家,把外衣一脱,高幸幸偷偷给陆则言发了微信【安全到家,快回去吧】。 她手机还没放下,便被拖到沙发上迎来“拷问”。 “你男朋友做什么的?” “哪里人?” “多大了?” “......” 电视里的春节晚会正在播放一个小品,却没人在看。 高幸幸耳根子有些烫,原来她也会为这事急促害羞。 她无奈的抱起沙发上的抱枕,躲避话题:“不要问啦,过两天见了不就知道了?” 祁强坐在沙发上笑:“那你妈还得失眠两天。” 惹得高阳不客气给了他手臂一巴掌。 高幸幸抿着唇,小声问:“那你们安排几号见他?” “明天要去你大伯家,后天要去你舅舅家,三号吧,三号他能来吗?” 应该可以的。 高幸幸拿出手机,难见的害羞:“我问问。” 祁乐坐在沙发檐上,酸里酸气:“怎么?这个主都做不了?”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给陆则言发完消息后起身去翻带回来的礼物。 把东西一一派发完毕后,收到陆则言的回复。 lu:【可以】 高幸幸立马说:“妈妈,三号可以。” 三号的早上,还没天亮,高幸幸就起床,跟高阳跑了一趟早市,买食材。 由于要煲汤,要现煲,高阳特地交代,让人四点以后再来。 陆则言是个守时的人,四点准时出现。 高幸幸跑出去接人。 陆则言穿了白色中长款大衣,整个人更温柔了。 高幸幸从院子跑过来,拉开小铁栏门,心里呐喊着“好帅好帅”。 这铁栏门年前被祁强和祁乐刷了锈红色,格外蹭亮。 高幸幸挽着陆则言的胳膊往里带,嘴里交代着:“陆则言,你别紧张,待会儿进门呢,你就叫我妈妈叔叔,叫我爸爸......” 察觉到不对,高幸幸眨了下眼睛:“叫我爸爸叔叔,叫我妈妈阿姨,叫我哥...就叫哥吧,然后你就说过年好,新年快乐,反正你别紧张,我爸妈都很随和的,知道吗?” “幸幸,你紧张?” “我?”高幸幸不承认,“我是担心你。” 大厅门并没有关闭,高幸幸一推门,愣在原地。 祁强、高阳、祁乐、小七站成一排,庄严中全是可爱。 陆则言微微颔首,一脸谦逊:“叔叔阿姨过年好,我是陆则言。” 陆则言的温和谦逊高幸幸都见过,但是他浑身总是散发那种我谦逊,但是你低我一等的气质。 这次不一样,他浑身透露出那种俯小的晚辈之姿。 祁强笑眯眯上前,接过陆则言手上的礼品盒:“小陆啊,欢迎欢迎,快进来坐。” 小陆? 高幸幸差点笑出声,这个“小陆”和她的“小高”有异曲同工之妙。 高阳泡了茶,跟着坐沙发上聊了会儿。 祁强太能说了,说得高阳插不上话,然后进厨房。 高幸幸跟着跑进去,趴在高阳肩膀上,软绵绵的问:“妈妈,你喜欢陆则言吗?” 高阳转身拍了拍高幸幸脸:“喜欢喜欢!” 高幸幸笑着转身切萝卜,然后问:“那你说爸爸喜不喜欢陆则言?” 身后摘菜的祁乐冷不丁“哼”了一声。 高幸幸举着刀转身:“你这声‘哼’,是什么意思?” 祁乐悠悠哉哉:“你怎么不问小七喜不喜欢?” “小七喜欢!他刚才抱他腿了!”高幸幸得意转身,继续切萝卜,突然一顿,“祁乐,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没问你喜不喜欢?” “是是是,就你喜欢,然后所有人都得喜欢?” “臭小子,不许这样说幸幸,你有本事你也拎个女孩儿回来!”高阳白了祁乐一眼,感叹道,“我是真挺喜欢小陆的,长得好,谈吐也好,脾气看上去也很好。” 听到夸赞,高幸幸把切好的萝卜放进菜篮里,特意在祁乐面前得意的“哼哼”了两声。 祁乐‘啧’了声,脱了拖鞋,轻轻在高幸幸小腿上踢了一脚:“出去!出去!” 客厅电视里是春晚的重播,没人看,但是听声音就喜庆。 祁强好酒,饭桌上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大开。 从他以前的服装工厂聊起,到后来物流的便利和网络时代的冲击,再到近年来的高速发展行业,侃侃而谈。 陆则言也一改往日话少的样子,总能顺着祁强的话题说下去,又很好的在合适的地方戛然而止,把话题抛回去。 高幸幸吃着花生米,觉得祁强应该也是很喜欢陆则言的。 白酒烧脑,祁强便开始问心底最想问的问题。 祁强:“小陆,你老家哪里的?” “是淮午本地的。” “淮午好!淮午是好地方!”祁强看了一眼高阳,点头,“淮午近。” 祁强给陆则言又添满酒:“你和幸幸怎么在玉和认识的呢?” “公司在玉和,目前和幸幸的公司也有合作。” “公司在玉和好啊!我们幸幸公司也在玉和,巧了这不是?” 陆则言会尔一笑,附和:“巧!巧!” 高幸幸咂咂嘴巴,凑近高阳:“妈妈,爸爸好像醉了。” 这小声的质疑被祁强听到了,他摆了摆手:“这才哪跟哪?没醉。” 祁强又看着陆则言:“小陆,我们家很通情理的,只要你对幸幸好就行,你放心,我们家对彩礼没什么要求......” 彩礼都出来了。 看来是真的醉了。 高阳拉了拉祁强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祁强浑然没觉得现在谈论这个太早,继续说:“彩礼啊,就是一个好兆头,你就给个666,或者888就行。” 祁乐没忍住笑出声,给祁强和陆则言添酒:“你们继续。” 陆则言抬了抬眼皮:“谢谢哥。” 祁乐:“客气了,应该我谢谢你。” 高幸幸本来头都快低到桌子下面了,听见这话支起腰杆:“爸爸!王姨昨天还跟我说琳姐结婚,彩礼给了六位数呢,我就...就...三位数?” 高幸幸真的很难接受,她只值三位数这个事实。 祁强喝了酒,红了脸:“你知道什么?她转头就给她儿子买房去了!我儿子有本事,我不卖女儿!” “......” “咳咳。”祁乐故意咳了一声,看着高幸幸,“你哥有本事,你,就三位数,够了够了!” 高幸幸没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祁乐。 祁强又给陆则言添满酒:“小陆,我们家幸幸小时候受过苦,所以在我们家,她就是最大的,我不要什么彩礼,我不缺钱,我就要,她嫁给你,还是我家的,她和你一起生活,也是最大的。” 祁强说完,指着酒杯:“你要是答应,你就喝三杯。” 高阳忍不住了,站起来拉着祁强:“老公,你醉了。” 祁强还没被劝回去,陆则言已经站起身,接过酒瓶:“叔叔你放心,幸幸最大。” 然后高幸幸就看见陆则言自己给自己满上,连着喝了三杯。 高幸幸不知道陆则言酒量怎么样,但是她见过,颇有威望的公司老总毕恭毕敬的敬酒,陆则言都婉言推辞。 也有喝到兴头上,接二连三上前敬酒的,这个时候,陆则言就不会掩饰情绪,连眼都不抬,那句“抱歉,酒量不好,希望你们尽兴”听上去可不是真的酒量不好,而是拒绝感十足。 祁强满意的拍桌子,拉回来高幸幸的思绪。 “这年轻人,可以的!我女婿,可以的!” 高阳瞄了一眼祁乐:“快把你爸扶上去。” 祁乐这才拍拍手起身。 凌乱过后,大厅只剩高幸幸和陆则言两人。 小七穿着带花边的衣服在桌子底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 高幸幸转头,看见陆则言手扶着额头,像是有些难受。 “陆则言,你到沙发靠一下。”高幸幸把陆则言扶到沙发上,“我去给你倒杯水。” 高幸幸拿了自己的水杯去接了一杯温水,回来就见陆则言直挺挺的坐在那儿。 高幸幸递上水杯:“你先喝点水。” 陆则言摆了摆手,眉头有深深的折痕。 高幸幸放下水杯,按他肩膀:“你躺会儿。” “要有坐姿!” 一秒。 两秒。 三秒。 高幸幸笑出声:“你...醉了,也太可爱了吧。” 高幸幸抬腿跪到沙发上,捧着陆则言的脸,大胆的揉了揉。 陆则言喝了酒,不上脸,可是一碰,才发现滚烫。 他五官深邃,又自带柔情,特别是现在眼角微红,眼眸沉的像潭水。 怎么醉了,还这么深情的样儿? “陆则言,你是男妖精吗?” “什么?” 高幸幸玩性大起,掏出手机打开录像。 她语气颇为严肃:“陆则言,现在,我问,你答,知道吗?” 陆则言依旧好脾气:“问。” 调好镜头,高幸幸先试探性抛出几个问题:“你身高多少?” “一八...七......” “体重?” “没量...” “......”这么老实?高幸幸舔了舔唇,嘴角浮现一丝阴险,“你谈过几次恋爱?” “一次。” 高幸幸一时没反应过来,蹙眉追问:“和谁?” “你。” “......真的?”高幸幸咬了咬牙,想着他撩拨人的样子,感叹,“不像啊。” “我不骗你。” “好吧。”高幸幸语气勉强,又问,“你觉得我家人怎么样?” “很好。” “哪里好?” 高幸幸看着手机里的陆则言。 他认真的看着镜头,下颌微微上扬,眼睫在眼睑上印成一把小刷子。 他唇动了动:“因为他们对你好。” 他声音潺潺涓涓,像窗外突然飘舞的雪花,没有重量,却浸透人心。 “我们幸幸,没有孤单的长大,这很好。” “这让我觉得这世界还不算差。” 高幸幸没听明白,脑袋偏了偏,直接看着陆则言:“什么?” 陆则言喉结滚了滚。 “我们幸幸有好好的长大...”陆则言嘴角微微上扬,温柔得像皑皑白雪,“感谢我们幸幸,来拯救我了。” 第六十章 想我了吗? 高幸幸没听明白,耳边传来‘哒哒哒’下楼的声音。 高幸幸收了手机,反身乖乖坐在沙发上。 高阳看了看他俩,往厨房走:“我去煮点醒酒汤,待会儿小陆也喝点。” 走到一半,高阳转身:“幸幸,要不给小陆收拾一间客房吧。” 高幸幸还没说话,陆则言平平静静道:“不用了,阿姨,我没醉。” “那就好!那就好!” 电视还在播放,是一个很有名的歌唱家在唱华丽的高音,仿佛震透耳膜。 可是高幸幸脑袋里回荡着陆则言的“我没醉”三个字。 然后她恶狠狠的拍打陆则言肩膀。 陆则言瞧了一眼厨房,抓住她手腕,轻声道:“轻点。” “嫌痛了?” “怕你手痛。” “......”高幸幸看了他两秒,下嘴在他手腕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并格外体贴,“这样,我手就不痛了。” 陆则言笑着夸了一句:“聪明。” 高幸幸报了仇,居然悠心悠哉的看起了春晚重播。 她忘了质问陆则言先前的话。 因为不重要。 “被爱”的氛围包裹着,她什么都不在意。 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很容易没心没肺。 而陆则言只是借着微微的酒熏道了句真情实感而已。 后来的高幸幸想过,如果她当时多问一点,多了解一点,是不是更能明白自己对陆则言的意义。 便能为这份爱更多一点勇气。 高幸幸送陆则言走的时候,裹着大大的围巾。 其实这条街真的很沉,旁边一点绿植也没有。 可是高幸幸眼里能映下火红的大灯笼。 她说:“陆则言,我以为我爸妈会像狗血电视剧里那样,因为爱我,就莫名对你百般挑剔。” “然后呢?” “可是她们完全没有挑剔你。” 陆则言说出结论:“因为太爱你了。” 高幸幸眉眼带笑:“当然,也是因为你优秀。” 陆则言没舍得让她送很远,叫了司机把车开进来。 高幸幸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玩手机。 高阳拿着一个礼品盒走进来:“幸幸,小陆拿来的那些东西,有个盒子贴着你的名字,应该是给你的吧。” 高幸幸翻身下床,把盒子抱过来,打开。 是一个国风的小夜灯,亚克力材质,二十八星宿显得精巧神秘,上千颗恒星耀眼璀璨。 鹅黄色的灯光亮起,仿佛能看见斗转星移,拥抱浩瀚银河。 高幸幸词穷,只能吐出三个字:“好漂亮。” 她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还有一张纸笺,纸笺背景印着浩瀚星河,上面是深蓝色的硬笔字。 ——你是我的宇宙。 高幸幸摸出手机给陆则言发微信。 高幸幸:【你现在也学会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很快,陆则言便回了消息。 lu:【什么?】 高幸幸:【你是我的宇宙】 lu:【你也是。】 高幸幸默了两秒,噗嗤一声笑出来。 高幸幸看了看纸笺,字迹真的很好看,笔锋遒劲,如果不是落款,她还真以为是印上去的。 她第一次见他的字时就以为是印上去的。 高幸幸突然想起陆则言好几年前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从最底下拿出来那个礼品盒。 礼品盒上的绒毛已经朝着一个方向粘腻,且染上了不知名的白色污点,可是打开,里面依旧干干净净,如同她第一次打开那般。 高幸幸把项链取出来,太阳花在灯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 “是钻石吗?”高幸幸晃了晃。 高幸幸小时候不太懂珠宝,可是现在也知晓一二。 她不敢确定。 如果是现在,他们两之间的关系,他送她钻石她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那时候... “不可能..不可能...”高幸幸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那时候才认识多久?而且这么大的钻石得多少钱?” 高幸幸抿了抿唇,拿出手机。 高幸幸:【你还记得我生日的时候你送我的项链吗?】 lu:【记得。】 高幸幸打字【很贵吗】,她想了想,又删除,打字【多少钱?】 lu:【不知道,是定做的。】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是钻石吗?】 lu:【是。】 高幸幸:【花心那么大,是一整颗的钻石吗?】 lu:【是。】 高幸幸:【陆则言,你太败家了】 高幸幸:【当时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你送我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 高幸幸:【这么贵的东西你还没说】 高幸幸突然想起毕业的时候,她拖着行李在校门口等祁强来接,当时她咬咬牙,差点就把这项链发气地扔了。 最后还是因为舍不得,没扔。 如果当时扔了的话...... 手机震动了一下,拉回高幸幸的思绪。 lu:【当时我也不明白。】 lu:【也是后来才知道。】 lu:【那时就喜欢你。】 高幸幸本来还沉浸在“败家”的气氛中,突然心里就如同这项链一般,变成了漂亮的花朵。 在镜子面前,她把项链带上。 以前不敢带,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现在就挂在她脖子上。 在这一刻,高幸幸心里仅存的裂缝也圆满了。 第二天,高幸幸还在睡觉,便被祁乐摇醒。 “我们去趟医院,你......” 祁乐还没说完,高幸幸睁开眼睛,打断:“什么医院?” “爸的腿应该是痛风犯了,我和妈带他去趟医院。” 高幸幸瞬间清醒,坐起身:“我也去。” “你就别去了。”祁乐说,“给你安排另外的任务。” “什、什么?” 祁乐指了指高幸幸被子里的腿:“你脚上那个莲花,本命年都过了,去还愿。” “迷信!” “迷信你也得去!” 高幸幸不想去的。 可是她想起这一年,说是犯冲的本命年。 年初的开头是她决定去玉和。 年末是她带着陆则言回家。 不仅不是犯冲的一年,简直是超额、超标幸运的一年。 高幸幸指尖碰了碰脚腕上的莲花,喃喃:“说不定,还真是你的功劳呢。” 高幸幸去寺庙还愿的时候,特意给家里人求了平安符。 她不是迷信的人,还曾经对祁乐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可是当她在佛意禅禅的寺庙,被香火蜡烛熏陶,突然也很想求平安福。 尽管知道没用,只是心里的慰籍。 高幸幸回家,祁强已经从医院回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高幸幸一边脱外套,一边问:“爸爸,你腿没事吧?” “没事,医生说少喝点酒。”祁强突然转过头,“小陆昨儿没喝多吧?” “没有。” “小伙子酒量不错,下次再喝......” “爸爸!”高幸幸冷声道,“你刚不是才说,医生让少喝酒。” 祁强笑呵呵:“我说,下次喝茶。” 高幸幸把平安福挂在食指上,在祁强面前晃:“灾痛退去,平平安安。” 然后塞进他怀里。 假期很快过去,高幸幸和陆则言坐动车回玉和。 在车上,她把给陆则言求的平安福拿出来:“陆则言,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我就想,你平安。” “会的。” 回到熟悉的酒店,门口的水晶瓶依旧是玫瑰。 高幸幸很疲惫,前一天被小侄女拉着打了羽毛球,现在腰痛,小腿也痛。 更可恶的是,明天还要上班。 陆则言看她完全不想动,心疼得没碰她,两人在被子里聊天。 高幸幸半眯着眼睛:“你要去m国吗?我觉得我又要开始出差的日子了。” “我陪你出差。” 高幸幸打趣:“陆总不日理万机?” 陆则言犯坏,不客气的挠她腰间,惹得她求饶。 陆则言说陪高幸幸出差是真的。 高幸幸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因为有陆则言陪着,高幸幸总觉得不是出差,是在全国各地旅游。 如果时间多,陆则言会带她去吃当地有名的美食,还会去个附近的小景点。 他们一起踏过浪,下过海,穿过密林,看过峭壁...... 如果时间少,或是项目复杂,高幸幸懒得不想动,陆则言也会陪高幸幸在酒店窝一天。 傍晚的时候去看个电影,或是玩个密室,有时候逛个商场,买点特产什么寄回去。 有一次,高幸幸拿着当地有名的特产:“陆则言,要不要给你家人寄点?” 说完,高幸幸才觉得自己脑袋秀逗了。 据她仅有的了解,陆则言和他哥,他父母之间都不是好的关系。 好在,陆则言的脸色和心情并没有受干扰,温和的说“不用”。 陆则言也很有耐心,会陪高幸幸做指甲,做头发,一等就是几个小时,从不说无聊。 这份恋爱真的谈得很甜蜜。 不过陆则言偶尔也是要“出差”的。 他每次回m国大概两三天就会回来,最多也不超过一周。 可是这次,已经两个月了。 这次,陆则言是在高幸幸生日后那天走的。 生日那天,正好是端午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高幸幸和陆则言吃了浪漫的晚餐,高幸幸还记得有一道菜非常好吃,是一个卷起来的叉烧,服务员切开后,里面还有咸蛋黄。 陆则言说:“你就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我就喜欢你。” 晚饭后回到酒店,陆则言在阳台接了一个电话。 高幸幸对陆则言,可太会察言观色了。 也是,他的眉皱的也太厉害了。 高幸幸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陆则言抱上了床,他紧蹙的眉头在床上慢慢解开。 那天,高幸幸感觉快死在床上了。 她迷迷糊糊的睡,连根手指都不想动,然后听见陆则言说:“这次出差会有点久。” 高幸幸闭着眼睛敲了他一下:“可你也不能折磨我呀。” 反正陆则言笑了,还把她搂的更紧了。 他亲她耳朵,问她还要不要再来一次。 高幸幸瞬间清醒,在黑暗中咬了他手臂才撒气。 陆则言是六月二十九号走的,可是现在已经是八月下旬了。 下周还是七夕情人节。 高幸幸这次签了一个大项目,估计可以在玉和待小半个月。 可是陆则言不在,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酒店。 高幸幸昨晚熬夜和于简打游戏上王者,起床已经是下午两点。 外面是夏季才能见到的倾盆大雨。 可是气温却没降下半点。 真是恼人的天气。 高幸幸突然很想喝羹汤,陆则言走后,她就没喝过。 她拿起电话想叫餐,却突然发现,因为每次都是陆则言叫的餐,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那款可口的羹汤叫什么名字。 高幸幸算了算时间,陆则言那边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多,应该还没睡。 高幸幸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一会儿,手机被接听。 他声色温和的叫她:“幸幸。” “是我。”高幸幸窝在沙发上,语调调皮,“日理万机的陆总,你女朋友想考验考验你,有时间吗?” “有。” “你女朋友最喜欢喝什么羹汤?” “参须龙胆斑羹汤。” “bingo!恭喜你答对了。”高幸幸送了个飞吻,“不打扰陆总继续日理万机了,拜拜。” “幸幸。”陆则言语气无奈,声音小了些,“想我了吗?” “不想不想,忙得很!” “可我...很想你。” 电话两端都沉默了。 还是高幸幸先开口:“那你快点回来嘛。” 高幸幸叫来了羹汤,确实是她喜欢的那款。 因为昨晚到目前为止都还没吃饭,她急忙舀了一小碗,刚送进嘴巴,便被烫得连碗都没端稳。 撒了一地。 可惜了上好的鱼肉。 她一直不知道,原来它是这么烫的。 高幸幸小心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她承认,她真的很想,很想他。 因为突然的一碗羹汤。 高幸幸拿出手机,给老张发信息,说要调休。 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要去m国玩一个星期。 然后定了最近的一班机票。 第六十一章 纸醉金迷的圈子 高幸幸是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她简单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后趴在阳台上看雨。 这雨下得真的好烦啊。 这场雨淅沥沥下了二十几个小时,高幸幸睡得迷迷糊糊,直到闹钟响。 她起身,发现已经没有雨声了。 飞机没有延误,出发的时候是玉和的清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是m国的清晨。 高幸幸办了一系列手续后出来就见到谢呈吊儿郎当的挥手。 谢呈陪高幸幸等行李,懒懒地靠在墙面上,语气不虞:“你现在跟了陆则言,他还让你坐经济舱?”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这不是事实?”谢呈‘呵’了一声,“你别说你是来看我的?我可不信。” “我就是来看他的。”高幸幸扬眉,“你!就是顺便!” “重色亲友啊!” 没过一会儿,行李箱到了。 谢呈拉着行李箱:“我说大姐,这么小个玩意儿,你托运干什么?” “重呀!” “重个屁!” “你有没有良心,这是我给你带的生日礼物。” 谢呈舔了舔唇,搭上高幸幸肩膀:“你真来看我的?” “咳咳咳,一共五天,分给你两天。” “......”谢呈讪讪一笑,“能让恋爱脑分两天,知足了。” 行李放上车,谢呈才反应过来:“两天后是七夕吧?” 高幸幸把安全带系上:“对啊。” “分我两天?我真是谢谢你。” 车上高幸幸耐不住时差打哈欠。 谢呈:“你这两天就住我房子,我回家住。” 谢呈的房子高幸幸在视频里看过,还帮他提了装修风格建议,虽然他没采纳。 那房子很宽敞,有四个还是五个房间来着。 可是他还是说,他回家住。 高幸幸还记得小学一年级两人第一次参加学校运动会,谢呈早晨六点多就来她家等她,当时她穿着秋衣和小短裤就从床上爬起来。 她在洗手间洗漱,谢呈就在旁边叽叽喳喳。 当时一点男女之别的概念都没有。 可是现在长大了。 虽然深厚的情谊未减,但是有约束了。 高幸幸歪了歪头:“你这两天忙吗?” “我妈知道你来,给我放假了,让我陪你玩。”谢呈笑道,“你待会儿先睡一会儿,晚上跟我回家吃饭,我妈说好好接待你。” “谢谢阿姨。” 高幸幸当时对谢呈房子装修风格的提议是现代简约风,亮色温馨为主调,可是现在这房子却是奢华风,每个角落都透着冷淡贵气。 莫名感觉冷。 在高幸幸的打量中,谢呈开口。 “我本来想搞得酷一点,可是我妈硬说这个风格简单大气。” 高幸幸觉得用“简单大气”来概括也没错,可是很明确感觉谢呈不太喜欢。 其实,他被他妈妈管束的痕迹太重了。 高幸幸都知道。 谢呈坐在沙发上,看着行李箱,脸上带着笑:“你给我带的什么?” 高幸幸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楼盘宣传单裹着的东西。 看上去有些寒酸。 楼盘宣传单好几张,打开后居然是纱裙。 谢呈嘴角的笑瞬间僵硬,站起身走过去。 高幸幸又把裹着的两条纱裙拿开,才看见一个纸盒子。 被她这么包裹着,纸盒子依旧惨不忍睹。 谢呈笑出声:“我还以为你给我买裙子了。” 高幸幸懒得搭理他,蹙着眉头把纸盒子打开,看见东西好好的才扯开嘴角。 “这是上次我出差的时候在省博物馆买的,万年历。”高幸幸把一个铁磁的立体型小方块放到横轴上,介绍,“齿轮的刻度代表月份,横轴代表日期,你每天滚一滚。” “这么麻烦?” 高幸幸没应他,自顾自张望了一下:“放哪儿呢?” “放床头吧。”谢呈拿起来,挑了一下眉,“还挺沉。” “我都说重了!” 谢呈抱到房间,放到床头上:“我太懒了,放这儿也不一定能记住每天滚一滚。” 高幸幸被时差折磨,困得不行,她拒绝了午餐,直接睡觉。 还是被谢呈叫醒的,叫她回家吃晚餐。 路上,高幸幸执意买了水果。 谢呈家很大。 高幸幸从来没在视频里见过。 从门口到餐厅,看到的佣人都不下五个了。 餐桌摆放的食品大多是中餐,西餐占很少数。 谢呈的妈妈并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烫了很时髦的大卷发,跟印象里差距不大。 高幸幸甜甜道:“阿姨,你还是那么漂亮。” 谢呈的妈妈像小时候一样,亲切的叫她“幸幸”。 摸着高幸幸的头发:“阿姨好久没见你了,上次见......” 她用手比了比胸口:“你是不是才这么高?现在好漂亮啊。” 高幸幸笑着点头。 其实不是的。 谢呈是高中的时候来m国的,他爸妈比谢呈早来一年而已,那时候高幸幸已经一米六多了。 谢呈妈妈很热情,一直说高幸幸瘦,给她夹菜,还说想去哪儿玩儿就让谢呈带着去,还说好想回国看看。 饭吃到一半,一通电话把她叫走了。 可以容纳十几人的饭桌摆满了菜,只剩下高幸幸和谢呈两个人。 谢呈看着高幸幸碗里的菜:“我妈很搞笑是吧?” “什么?” “她跟你吃饭,还穿金戴银的,还说想回国...”谢呈叹了口气,“她只是想证明,她过得很好。” “这有什么不对吗?谁不想炫耀过得好?” 谢呈笑:“也是。” 过了一会儿,谢呈放下筷子,吊儿郎当靠在椅背上:“你真没告诉陆则言你来了?” “告诉了还叫惊喜?”高幸幸眨了眨眼睛,“再说了,我告诉他,我到m国了,你还能和我愉快的玩耍?” “嘿,高幸幸,你还真没脸没皮。” “被爱嘛...都是这样的。” “到时候可别哭!” “谢呈!你干嘛总说这些暗黑语言!坏气氛!” 谢呈毫不在意:“我不说,你尾巴快翘到天上了。” 高幸幸没再理他。 饭后,高幸幸看着自己的指甲:“谢呈,哪里有做指甲的?” “???” “我美甲脱了一块。” “老子又不做指甲,老子怎么知道?” “你问问啊,这不是你的地盘?” 谢呈还想损她两句,手机响了,是他妈妈打来的。 挂了电话,谢呈整个人更有气无力了。 他拿起外套:“走吧,我送你回去。” 高幸幸跟着拿起外套穿上:“怎么了吗?” “我家最近有个项目,正打关系,我妈不知道哪儿听到吴家那少爷在angel,叫我去疏疏关系。” 高幸幸听得一知半解:“angel是?” “bar。” “哦。”高幸幸看了看手表,“我不能去吗?我睡了一下午,现在精神得很,一个人回去太无聊了。” 谢呈舔了舔唇:“你确定要去?” “不是正经酒吧?” 谢呈不正经道:“有脱衣舞的。” 高幸幸不客气踢了他一脚。 谢呈改口:“是个华侨开的私人bar,华侨圈公子哥儿聚集的地方,玩的比较开。” “陆则言也会去这种地方吗?” “那倒没听过。” 高幸幸疑问:“会不会他去过,你不知道?” “你这查岗呢?”谢呈无语,“陆则言那样的人踏进去一步,马上就能在圈子里传开。” 话题都扯到陆则言了,联想着他这次两个月之久的“出差”。 高幸幸八卦:“陆则言最近怎么样了?” “怎么?你是他女朋友还是我是?你还问起我来了?” “......” 谢呈看了高幸幸两眼,挑拣着说:“陆谨行挺针对他的,他现在能获得的支持就是华侨圈中下等级阶级的支持,陆氏,毕竟是金字塔尖,他能好过?” “可是仲氏不是也支持他吗?” “仲瑞芝不简单哦,一个女人,能跟自己的前未婚夫合作,在商场里游刃有余的打滚,你猜她想要什么?” 前未婚夫!!! 高幸幸酸里酸气:“想要什么?” “当然是想要破灭陆氏的金字塔尖地位咯。”谢呈笑,“所以,陆则言这不是两头不讨好吗?他既不能让陆氏跌落神坛,又要和陆谨行抗争。” 高幸幸:“......” “你说,他要不降了陆谨行,在陆氏担任个闲职,或者彻底和仲氏统一战壕,痛痛快快打一仗不好吗?拧巴!” “谢呈,你像个看戏还嫌热闹不够大的人。” 谢呈看了一眼高幸幸,笑出声:“哈哈哈,确实!这些都是我看了戏胡乱猜的!” 高幸幸也不知道谢呈的话道出了几分事实,因为他的八卦大多不靠谱。 很快来到传说中angel。 酒吧厅内是皮质的沙发,墙面棕色,天花板是水波纹的不锈钢,柔和的灯光被反射,气氛很温柔。 也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放着很缓的中文歌曲。 谢呈应该是常来,穿着制服的酒吧工作人员叫他“谢少”,还问他要不要安排老位置。 那人问他的时候,友好的看了高幸幸一眼。 谢呈扫了一下四周,问:“吴康在不在?” “吴少已经走了。” “哦,那真是可惜呢。”谢呈嘴上说着可惜,面部表情可一点都没可惜,他拿出手机摆弄,语气随意,“幸幸,要不要坐一会儿?” 高幸幸:“来都来了。” 谢呈:“老位置。” 被酒吧工作人员引导着往里面走,高幸幸才觉得这真不是一个简单的酒吧。 很多东西是她在电视上见过的,比如,比手指还粗的烟,比如五颜六色的筹码币,比如半个胸都露在外面的金发女郎。 这里越往里走越不普通,高幸幸脑袋中出现“纸醉金迷”四个字。 谢呈点了东西,高幸幸才欣慰的拍着谢呈的肩膀:“你定力不错,没被这些虚华眯眼。” 谢呈冷嘲:“你又知道了?” “......”高幸幸愣了一下,语气坚定,“谢呈,我就是知道。” 谢呈点的酒很漂亮,也好喝,他说度数也不高。 期间也有几个谢呈的熟人过来打招呼,应该就是他嘴里那个圈子里的人。 高幸幸长得漂亮,不免被多看两眼,但是谢呈却一句也没介绍她。 高幸幸擦了擦嘴角:“我去上个厕所。” 谢呈招来一个女工作人员,带高幸幸去。 高幸幸上了厕所,洗了手往外走,正烦恼着这破损的美甲怎么办,突然面前拦了一只手。 高幸幸蹙步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 “小姐,要不要交个朋友?” “???” 高幸幸还没开口,跟着来的女工作人员笑着上前:“李少,很抱歉。” 这个圈子有这个圈子的规矩,再说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家族中难免还有合作,抢人这种事自是不能做的。 不过李斯年并不在意等两天。 毕竟没人会霸占一个女人太久的时间,尽管她很漂亮。 对他们来说,新鲜感更让人痴迷。 李斯年笑了一下,掏出一张名片:“小姐,有时间可以联系我。” 第六十二章 有...这么生气吗? 高幸幸看着面前的男人,没接他名片。 其实她今天跟着谢呈来这儿,也不是突然来的兴致,她老是听谢呈说他们那个圈子,他们那个圈子,她就很想看看,到底和她的圈子哪里不一样。 除了浮华,除了奢靡。 还有不被尊重。 不需要了解对方是什么来历,什么品质,什么内涵。 比他们身份高贵的人早都深深印在脑海里,对其余人全是藐蔑。 李斯年手指夹着名片,嘴角上扬,丝毫不觉得冒犯,以一种高高在上之姿,在高幸幸发愣的间隙已经把名片放进她的小水桶包里。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高幸幸蹙眉,郁闷来时没挎个有搭扣或是有拉链的包。 高幸幸也没怎么在意,往外走的时候习惯性的去摸右手中指,却没摸到戒指。 她想起上洗手间时取下来,然后一直注意着手上的美甲,就落在那儿了。 高幸幸急忙回去找。 还好,还在那儿。 高幸幸松了口气,把戒指带上然后往外走。 再次回到内厅的时候,高幸幸看见刚才搭讪那个男人坐在谢呈对面。 她不知道男人的身份,仅凭一个搭讪也不好下定论,于是好意的不打扰他们聊天。 旁边有一个半臂大的柱子,高幸幸就依在那儿,能听见身后陌生的男人说,这局我赢的话,你女人今晚就归我了。 也能听到那个搭讪的男人对谢呈嘲讽。 他问谢呈,被女人甩的感觉怎么样? 那男人就跟电视剧里最讨人厌的那种富二代一样,说着欠揍的话。 “我听说你家为了和郑家联姻可是费尽了心思?” “啧,其实我都不好跟你说,他们私下都说你,想靠女人,但是没靠上,说你软骨头。” “我是真听不下去了,才来跟你说两嘴。” 谢呈指尖弹了一下空酒杯:“李斯年,你有劲没劲?” 李斯年? 高幸幸觉得他名字倒是儒雅,人品却不染这两字半分。 “聊聊嘛,都是兄弟,急什么?” 谢呈:“......” “要不要兄弟给你介绍个女人啊?”李斯年说,“你放心,这些女人不挑的,不嫌弃你。” 谢呈处变不惊。 高幸幸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摇摇头,换上一副小作精模样走上去,娇滴滴道:“谢少,我们走吧,刚才有个又老又丑的男人骚扰我。” 谢呈见高幸幸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和语调,嘴角抽搐,当场石化。 高幸幸没理谢呈傻愣表情,她装模作样的回头,对视上李斯年,惊讶的捂住小嘴:“天呀!” 她这声调还故意拔高,惹得旁边人侧目。 李斯年没反应过来,看着高幸幸的眼眸还格外惊喜。 “抱歉!我不是故意说你又老又丑的。”高幸幸急忙从背包里掏出李斯年的名片,“你名片还是还给你吧。” 李斯年看着酒桌上的烫金色名片愣了两秒,抬头:“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 不等他说完,高幸幸已经转身,完全无视他,拿着包砸谢呈肩膀,语气撒娇:“快点走嘛!” 谢呈面无表情的站起身,附和:“走!现在就走!” 像李斯年这种狂妄自大的人,丢脸简直要命,更别说刚才还嘲笑别人,现在被当众打脸。 高幸幸亲昵的挽着谢呈胳膊往外走,还笑眯着眼睛对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谢呈小声嘀咕:“你跟陆则言也这语调?他没恶心想吐?” 高幸幸没好气拧他胳膊:“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争面子?你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忍?” “给我争面子?算了吧,你这样我一身鸡皮疙瘩。”谢呈揉了揉被高幸幸拧的地方,“这狗就喜欢乱咬人,我又不能咬回去。” 谢呈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最受不得气。 高幸幸心里复杂,没好气道:“你就该给他两拳,让他嘴巴臭!” “我给他两拳,他律师立马出现。” 高幸幸其实都明白,这种人拿他没办法,要治他,只能站在比他高的位置。 但她还是说:“那你找个偏僻的地儿,蒙住他脑袋给他两拳!” “我下次试试。”谢呈突然语气戏谑,“你说今晚的事会不会传到陆则言那里去?他会不会误会找我麻烦啊?” 高幸幸反问:“他是这么闲的人?” 谢呈和高幸幸正叨咕,一抬眸就看见陆则言。 陆则言穿了一身剪裁很利落的浅灰色西装,还罕见的打了领带。 这身装扮很明显是要出席很正式的场合,绝不是来酒吧消遣。 酒吧的音乐依旧缓和,温柔的灯光被天花板折射直达眼底。 两个月没见了,又是这环境,显得特别不真实。 旁边桌摇骰子的人“嘭”一声盖庄,拉回高幸幸思绪。 可是高幸幸当时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完了,惊喜没了”。 陆则言视线在高幸幸挽着谢呈胳膊的手上,眼眸的犀利一闪即逝。 在这个时候,高幸幸还不忘小声问谢呈:“你不是说他不来这个地儿吗?” 高幸幸没听见谢呈的回答,倒是听见身后李斯年暴怒的叫了声“站住——”。 李斯年后知后觉的追上来:“谢呈,你女人今天......” 他话没说完,看见了陆则言,难听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这样的场合,他还是有所炜忌的。 高幸幸和谢呈眼神对视,像小时候一样,被大人抓了错之后,默契地想从对方脸上找出目前该怎么处理的方案。 狗血的剧情并没有上演。 陆则言没质问高幸幸为什么在这里,也没质问她为什么挽着谢呈,更没拆穿他们的关系。 甚至脸色没有不虞。 他走上前,温和的伸手,看着谢呈:“好久不见。” 谢呈僵硬的和他握手,回了句:“好久不见。” 友好的握手打招呼之后,陆则言微微侧身,给谢呈和高幸幸让了道。 高幸幸早自觉放开了谢呈的胳膊,两人顺着梯子往下爬,快速往酒吧外面走。 站在酒吧外面的工作人员看他们出来,叫了声“谢少”,然后问:“需要找代驾吗?” 谢呈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高幸幸:“老子怎么感觉怪心虚的。” “......” 谢呈难得认可陆则言:“陆则言挺大方啊,一句话没问,不然就尴尬了。” “你这会儿不是应该趁机说陆则言不爱我,让我早点回头是岸之类的话吗?” “我说,你听吗?” 高幸幸撇了撇嘴:“你不是说他来这种地方,你立马能收到消息吗?” 谢呈被噎,没话说。 几乎是前后脚,陆则言从酒吧里面走出来。 谢呈看见陆则言动作已经打算撤,还虚情假意问了句:“你今晚还住我家吗?”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不了,你走吧。” 谢呈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走。 酒吧门口的射灯把陆则言的影子拉长,他踩着枯黄的草走近,温柔地给高幸幸拢了拢外套:“冷不冷?” “不冷!”高幸幸双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口仰着头,异常谄媚,“陆则言,好想你啊。” 陆则言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行李呢?” “谢呈那儿。”高幸幸笑弯了眉,“明天再去拿,我们现在不要去虐他那条单身狗。” 陆则言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十指紧扣牵着她往车库走,然后给她拉开车门。 是一辆小跑车。 高幸幸还是第一次见陆则言开这种炫眼的跑车。 她打趣:“陆则言,你不会真来酒吧玩儿的吧?我可知道这不是正经酒吧!” 陆则言给高幸幸系上安全带:“来逮你。” 三个字,让高幸幸缩了缩脖子,确实她才像是作乱的那个人。 高幸幸也没问去哪儿,看着不断后退的绿化带,她转过身子看着陆则言。 问他:“你知道谢呈和郑家小姐的事吗?” “不太了解。” 也是,他不是这么闲的人,天天关注圈子里的八卦。 高幸幸开始解释:“谢呈和郑家小姐本来要联姻,郑家小姐好像是反悔了,李斯年就拿这事恶心谢呈。” “然后呢?” “李斯年太讨人厌了,在他眼里,女人就跟商品一样,被拿来标榜他自以为是的优渥感。” 说到这里,高幸幸有些义愤填膺。 “又老又丑又没素质的烂人。” “你都没听见他说的那些话,谢呈也真是忍得下去。” “谢呈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还记得他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性子。” “这生活的磨练也太磋磨人性了。” 高幸幸本来是想解释,说着说着跑偏了,在陆则言听来,就是“谢呈...谢呈...谢呈......” 陆则言沉了口气,没忍住语调低了两分:“幸幸。” “啊?” “不要说谢呈了。” “......”高幸幸抿了抿唇,两手食指在嘴上画叉,“好,不说了。” 高幸幸拿出手机玩儿,就看见谢呈发的微信。 是一张群聊天页面截图,里面八卦着陆则言今晚出现在:// 谢呈:【我就说陆则言一出现,肯定马上传出消息】 高幸幸:【马后炮】 谢呈:【他该不会吃醋了吧?】 高幸幸瞥了陆则言一眼。 路灯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明明暗暗。 高幸幸:【有点儿】 高幸幸:【他说不想听我提起你】 谢呈:【撒狗粮?】 谢呈:【牛逼】 车辆停在大门前面两秒,大门自动开启。 车辆进去后,大晚上也看不清什么,灯光很暗很暗,高幸幸只看见路旁修剪整齐的绿植。 高幸幸:“你家吗?你一个人住吗?” “还有李叔。”陆则言补了一句,“李航的父亲。” 车辆停到车库,陆则言下车,牵着高幸幸往里面走。 电梯直接到二楼,电梯打开能看见精致的小雕像。 陆则言右手与高幸幸十指紧扣,步子却一点也没顾及她,出奇的快。 穿着西装的背影,莫名的感觉多了几分清冷。 高幸幸心想,有...这么生气吗? 第六十三章 情深几许 高幸幸拽住陆则言,迫使他停下脚步。 她上前环住陆则言的腰,仰着头:“陆则言,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腰都坐折了,屁股都坐扁了。” 陆则言把人搂在怀里,温色的问:“然后呢?” “不远千里来看你,你却这个态度,我感觉我有点亏了。” 陆则言眉梢微动,把胡说八道的人抱起来往前走:“那怎么你才算不亏?” “当然是被哄着。”高幸幸勾着陆则言领带,“我来,你高不高兴啊?” 陆则言说高兴。 他把高幸幸放下来,扭动房间门打开,把人推进去。 灯光亮起来,陆则言的房间很大,大得显得空旷。 陆则言说,情人节不能赶回去,只能安排点小小的惊喜,联系了酒店经理才知道高幸幸提着行李箱离开了。 他还以为她要出差,想着平时她要去哪儿出差都会说,这次却一点没提,当时他就猜测她会不会是要来m国。 然后一打听,人早就到了。 陆则言一手拉开领带,一手解开西装外套:“你没来找我,想你肯定去找谢呈了,你玩得还挺开心。” 高幸幸正弯腰看房间角落的一幅画,听见这话立马转身:“我的计划是把生日礼物给谢呈,然后倒倒时差,再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给你一个惊喜。” 陆则言了然的点头,玉雕般的手指开始慢条斯理的解衬衣扣子:“所以谢呈有生日礼物,我有情人节礼物吗?” 他语气,眼神都有坦荡的暧昧。 高幸幸低头思索了两秒,指着自己:“我当礼物,行吗?” 陆则言笑出声。 他走近,搂住高幸幸,语气低吟:“求之不得。” 陆则言滚烫的唇安抚的印在高幸幸额头上,带着动人心的酥感。 他握着她盈盈小腰按向自己,然后低头深吻她。 舌尖扫过,陆则言带着些喘气,眼眸有他无法自控的冲动,格外迷人:“喝酒了?” “一点点。” “那我今天可以过分点吗?” “???”高幸幸怔怔的表情,一点没有平时的机灵。 陆则言凑近她耳朵,轻吻她耳垂。 高幸幸能听见陆则言吞咽口水的声音,充满了成年人之间的情欲。 他伸手探进她衣摆,语气旖旎又绅士的问:“准备好了吗?” “啊?” 陆则言嘴唇轻扫她耳廓:“我要拆礼物了。” 高幸幸的心脏狠狠的跳动,不自觉抓紧他衬衣,哆哆嗦嗦问:“那我的礼物呢?” 低到有些气泡的嗓音落下来:“是我。” 陆则言拆礼物的速度很快,快到高幸幸不能承受。 浴室很大,灯光比卧室亮很多,墙面是全包围的大理石,圆形浴缸挨近窗边,细纱被风吹荡。 浴缸正在被灌水,薄薄的热气升起,带着潺潺水声,却难掩高幸幸哽咽的声音。 高幸幸双手撑于石台上:“陆则言...你轻...啊......” 高幸幸想转身,被他从身后十指紧扣无法动弹,只能承受。 看着面前的大镜子,高幸幸埋头,责骂的话从喉咙里滚出来:“陆则言...流氓...” 圆形的浴缸早就开始溢水,浴室更是潮热,高幸幸浑身没了力气,只剩喘息。 下一秒,又被楼了背抓起来,亲吻。 一番折腾过后,陆则言抱着高幸幸躺上床睡觉。 高幸幸却因为时差睡不着,声线细小的问:“你今天在angel看见我挽着谢呈是不是吃醋了?” 陆则言在黑暗中睁眼,对上她的狐狸眼,无奈的叹气:“嗯。” “陆总,理智呢?” 陆则言闭上眼睛,把人往怀里拢了拢:“理智和吃醋,不冲突。” 想着他当时还和谢呈友好握手,高幸幸笑:“也是。” “我吃醋你这么高兴?” “一点点高兴。”高幸幸说,“你知道吗?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太冷静了,感觉你什么都不在乎,你的情绪好难被牵动。” “......” “现在,被我牵动了,就有点自豪感。” “得意样儿。”陆则言困倦的眼皮跳动,“幸幸,不困吗?” “睡了一下午,不困!”高幸幸在黑暗中打量陆则言,“你困吗?” 他轮廓清晰,唇动了动:“不困,你说,我听着。” “你明天上班吗?” “上午有个会议,下午的时间可以空出来,中午回来陪你吃午饭。”陆则言想了想,“你可以睡到中午。” “下午我们去谢呈家拿行李,我没衣服穿。” “好。” “我指甲脱了一块,还想补个指甲。” “好。” “我今天差点把戒指掉了,上厕所忘记拿,吓死了。” 陆则言亲吻她额头:“掉了再买就是了,吓什么?” 高幸幸捏着陆则言耳垂:“意义不一样,你懂不懂?” 陆则言抓过她的手按在胸口。 高幸幸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刘总吗?就是我和你一起去北都那个项目,最后没做成。” “记得。” “我上周看见新闻,他们公司被hk一个公司收购了。” “嗯。” 高幸幸强调:“超低价收购!幸好当时你们没投资,不然损失可大了。” 高幸幸碎碎念了挺久,困意什么时候袭来的都不知道。 陆则言好一会儿没听见她声音,微微睁开眼,嘴角上扬,这才放松精神任困意侵袭。 高幸幸睡得不是很安稳,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到中午。 她玩了一会儿手机,然后下床走到窗边。 拉开窗幔,映入眼眶的是一大片玫瑰园,在这个季节,开的正艳。 各品种的玫瑰,有些藏在灌木丛里,有些爬上高架。 园中有蜿蜒的石子小路,园正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喷水池,中央一个石塑雕像,长着翅膀。 高幸幸西方文化了解有限,认不出那雕像是什么。 她想,待会儿陆则言回来了一定要去玫瑰园逛一逛,采几朵放进水晶瓶,让房间更有生气。 高幸幸换了陆则言准备好的衣服,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吹风。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辆黑色车辆驶近,远处的大门拉开,高幸幸穿上拖鞋下楼。 她碰见好几个华人面孔的佣人。 于是逮着陆则言问:“你不是说只有李叔吗?” 陆则言说高幸幸误会了,他的意思是他和李叔住这里,并不代表没有佣人。 高幸幸眉头拧成麻花:“她们昨晚也住这儿吗?” “没有,住后面那栋楼。” 高幸幸这才松口气。 中午的饭菜还算可口。 吃完饭,高幸幸拉着陆则言去了玫瑰园。 她拿着剪刀对那些漂亮得似假花的玫瑰下狠手,很快便折了一篮子。 坐在亭子里,高幸幸比对着颜色把各色的玫瑰插入水晶瓶。 她捧着‘杰作’:“陆则言,还可以吗?” “很好看。” “放你房间吧,你房间一点人味也没有。” “好。” 高幸幸指挥着陆则言摆放水晶瓶,细致得连角度都再三要求,陆则言都照做。 愉快又温馨的气氛被一通电话打破。 陆则言挂了电话拉开衣柜拿外套:“幸幸,有点事,可能下午要你一个人呆着了。” “工作的事吗?” “不是,是...私事。” 私事? 高幸幸撇了撇嘴,陆则言跟她还有隐私呢? 她走上前:“什么私事是我不能去的吗?” 陆则言眼眸很沉的盯了她两眼,牵着她手:“走吧,一起。” 来到的是一家医院。 从下车,陆则言就一直牵着高幸幸的手。 到了一面可视病房前,高幸幸看见纯白的房间里躺了一个人。 是个女孩儿。 模样看不清,年龄也推断不了。 只看见她身上链接着无数的管子仪器,整个人薄的没有厚度,脸颊的颧骨异常的凸出。 旁边有个外国医生,说着带专业性的英文,高幸幸听不明白。 她只感觉陆则言把她的手握的很紧。 高幸幸也就回握住他的手。 高幸幸的英文储备能听懂医生问陆则言,还要继续吗? 这个继续,是问他还要不要对床上的病人坚持。 陆则言眼神很复杂,对医生说,稍等。 陆则言放开高幸幸的手,握住她肩膀,轻声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好。” 等了很久,陆则言才回来,他对医生说了几句话,连续签了几份纸质文件,然后一声不吭牵着高幸幸离开。 回到车上,陆则言没开车,眉头紧锁闭眼靠在驾驶位上。 高幸幸想问,又不敢问,轻轻伸手抚他眉头。 陆则言睁眼,眼神悲戚:“幸幸,我永远爱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高幸幸也就突如其来的热泪盈眶。 那个女孩儿的事,在去谢呈家的路上,陆则言主动说的。 他说的内容也就寥寥几句。 那个女孩儿叫秦月,植物人好几年,靠着昂贵的医疗资源维持生命。 这次突然性多器官衰竭,医生建议放弃。 这不是医生第一次建议放弃了。 只是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高幸幸抿了抿唇:“她是你的...” 陆则言沉默了很久,到了红绿灯才转头:“她是我哥的初恋。” 高幸幸脑袋搜索到关于这个女孩儿的信息。 在七年前,她来m国找陆则言那次,谢呈曾多次提到这个女孩儿。 她的称呼是,陆谨行的初恋,陆谨行的真爱,陆谨行的情人。 谢呈当时说的是,她自杀好几次,最后是跳楼,不知生死。 原来,她在病床上没感知的躺了七年。 高幸幸看着陆则言:“你别自责,她是解脱了。” 陆则言伸手摸了摸高幸幸头发。 他不是自责签下放弃抢救的告知单,而是他亲眼目睹了陆谨行,被现实击溃的模样。 他见过陆谨行的深情,也见到了他被岁月磋磨后的绝情。 刚才那个电话,陆则言是打给陆谨行的。 这个曾经被陆谨行深爱的女孩儿,这个他曾经为生为死的女孩儿。 他只在电话里语气平淡的说了四个字。 ——你决定吧。 陆则言挂了电话后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想爱高幸幸,到永远。 第六十四章 幸幸,你没有体力 谢呈不在家,微信告诉高幸幸随意。 高幸幸简单收拾好行李箱,交给陆则言。 关上门后,高幸幸快步上前,抓住陆则言的手,在他手心挠了一下:“陆则言,你忘记牵我了。” 陆则言宠溺的摸了摸她头发,然后行李箱换到左手,一如往常用右手牵着她。 坐上车,高幸幸打开水桶包找了好一会儿,摸出一颗黄色彩纸包的糖果,拆开,暴力的塞进陆则言嘴巴。 陆则言牙齿被磕的发麻,转头就迎上高幸幸明媚的笑容。 “甜吗?”她眼睛微微睁大,满怀期待。 陆则言笑出声:“幸幸,柠檬味的。” “很酸吗?” 陆则言温柔的点头:“很甜。” 回到家,有个身材丰腴的碧眼美女等在偏厅,是陆则言帮高幸幸找的做美甲的。 高幸幸干脆把指甲整个换了款式。 陆则言陪她做过几次美甲,知道她不方便,于是细心拿了根玻璃吸管过来,把果汁递到她嘴边。 高幸幸吸了一口,吩咐:“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好。” 等陆则言走后,碧眼美女:“oh,he''ssocharming!” 确实。 像是完美的化身。 尽管他今天不是一个好心情,依旧很完美。 晚饭后,陆则言有点公事要处理,高幸幸就带着耳机窝在旁边的沙发上追剧。 偶尔,高幸幸抬头时能对上陆则言抛来的视线。 然后他们就会相视笑一下,心里会注入很平淡的甜蜜感。 剧集追完,高幸幸放下手机,穿着拖鞋观赏陆则言的书房。 书房面积和卧室差不多大,左边是一整面墙的书籍,各种语言的都有,旁边落了一个可以滚动的小梯子。 哪有人能看这么多书? 更像是书房的“装璜”。 高幸幸踮起脚摸了一本发旧的书籍,居然没灰尘。 突然,她瞅见一本格格不入的亮面书籍。 高幸幸脚刚站上梯子,便被陆则言何止。 “幸幸,你穿的拖鞋,不要爬梯子。” 高幸幸低头看了两眼,听话的踢掉拖鞋,光着脚爬上梯子。 然后从上面把那本书籍拿下来,是一本儿童绘本。 高幸幸还在翻阅,已经被陆则言单手抱了下来。 她在他怀里,嫣然一笑:“这是我的吗?” 陆则言双臂环抱胸前,轻轻“嗯”了一声。 “放那么高,感觉很随便呢。” “李叔收拾的。”陆则言解释,“以前都在书桌上。” “书桌?” 陆则言凑近了些:“睹物,思人。” 高幸幸咧嘴一笑,把绘本拍到陆则言胸口,背着手往书桌走:“越来越会哄人。” 高幸幸坐在陆则言的椅子上,随手翻阅桌上那些东西,没看见有趣的。 “陆则言,你不是说李叔在这儿吗?我怎么都没瞧见?” 高幸幸能感觉到,这位李叔对陆则言来说不一般,比他口中的亲人更有亲人的味道。 陆则言穿了一件淡色的毛衣,单手撑在书桌上:“正想问问你。” “什么?” “李叔问,你想不想吃手擀面?” “什么意思?李叔还会手擀面?” “嗯,他也是淮午人。”陆则言点头,“他怕你不自在,便一直没来打招呼。” 原来是这样。 高幸幸笑眯了眼,双手捧着下颚,指甲上的水晶一闪一闪的:“我会弄肉酱卤子和西红柿鸡蛋卤子,配手擀面可香了。” “好,那我跟他说,明晚吃?” “可以。” 第二天,高幸幸睡到了中午。 睡得香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时差的影响变小了,一部分是因为陆则言给弄了沉香味的香薰。 高幸幸拉开窗幔,看见了蓝天白云,以及那片像童话世界的玫瑰园。 玫瑰园里,有几个带草帽的人正在打理。 果然,美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很不满意,色彩没有肉眼震撼。 高幸幸换了衣服下楼吃饭,顺便给陆则言回信息。 高幸幸:【起床了,陆总今天几点回家?】 直到吃完午饭也没收到回复。 高幸幸无聊,本来就是随便逛逛,正巧碰上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手上提了绿色布袋子。 高幸幸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 那人先打招呼:“高小姐,你好。” 高幸幸眨了眨眼睛:“李叔?” “是。”李叔举着手上的布袋子,“则言说高小姐会做卤子,我就去买了点食材回来。” “您叫我幸幸就可以。” 高幸幸跟着李叔去了厨房,突然“啊”了一声,引得李叔侧目。 “我想起来了。”高幸幸拍了一下脑门,“我见过您,当年去北都参加化学竞赛,是您和陆则言来接我们的。” “......”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高幸幸看他没搭话,还以为他不记得了,忙提醒,“我,还有一个学弟,还有丁老师,我们被困在机场,你还记得吗?” “记得的。” “最后拖你们的福,还住了一晚特高级的酒店。”高幸幸语气轻快,转过身,“李叔,有削土豆的刀吗?” “有。”李叔给高幸幸找来削皮刀,却没给她,“我来吧。” “我来!我想做全套,到时候陆则言回来,我就可以好好炫耀炫耀。” 高幸幸手上利落的削着土豆:“李叔,陆则言失眠很严重吗?我看他经常带着助眠的药。” “前几年很严重,现在好多了。”李叔笑着补了一句,“和你重逢后,开药的计量越来越少。” 高幸幸没忍住自夸:“那我还是药咯?” “是是是。” 高幸幸把土豆淋了水,切小块:“陆则言小时候是不是过得很不开心?” 李叔顿了顿:“也不能说不开心吧,就是不像小孩子。” “早熟?” “不太表达自己的情绪...” 对此,高幸幸表示赞同:“闷葫芦!” “大概是因为表达了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李叔揉了两下面团,语调轻了很多,“最不开心的应该是这几年。” 人如果无所求,便谈不上开不开心,快不快活。 一旦有所求,但会体会到“无力”这两个字的重量。 高幸幸没再问下去,她这些年多多少少听过陆则言和陆谨行之间的争斗,后又被陆谨行打压,包括出过一场关乎生命的车祸。 她可见过他腹部和腿部的伤口,每次她指尖触摸那些凹凸的疤痕时,仿佛能感觉到他的疼。 切完土豆,高幸幸开始切胡萝卜:“李叔,我听陆则言说你是淮午本地人,你这几年有回去看看吗?变化可大了,现在可是网红城市。” “很多年没回去了。” “你老家是淮午哪里的啊?” “我在淮午已经没有家了,我二十多岁就来了m国,一直在陆家,我妻子也是m国人,几年前去世的,现在,这里就是我家。” “对不起,李叔。” “没事,这不是伤心事。” 高幸幸突然想起李航:“李总在m国是不是?今晚要叫他过来吃手擀面吗?” 李叔眼色沉了一下,转过身:“什么李总,叫他henry就可以了。” “还是要叫李总的,我们公司和他有合作,见面都得叫声李总。” “他不喜欢吃面。” 高幸幸感觉到他情绪,没再问李航的事,岔开话题:“李叔,你要醒面吗?” “要。” 可以看出来,李叔手擀面并不是很熟练。 两人忙忙乎乎一个下午,才终于弄得七七八八。 李叔给高幸幸拿来医药箱,刚才她炒牛肉末的时候被油崩了。 高幸幸拿着棉签,很敷衍的抹了一下:“好了。” 李叔笑了笑,收拾医药箱,突然道:“则言执着你,我好像明白了。” 执着? 喜欢的意思吗? 高幸幸八卦脸:“李叔,展开说说。” “你呀,自己问他。” 高幸幸“哼”了一声,抱怨:“他现在可会花言巧语了,问不出什么名堂。” 这话逗得李叔哈哈哈笑了好一会儿,他总觉得这个小姑娘眼里的陆则言和他看着长大的陆则言不是一个人。 高幸幸空闲下来,摸出手机,看见陆则言两个小时之前的微信回复。 lu:【可能要六点左右才能回来。】 lu:【明天有一天的时间陪你,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高幸幸想了一会儿,百度了一下七年前见过的那座雪山。 她还记得,当时谢呈说,你不去找陆则言,我们就去爬这座山。 高幸幸一查才知道,这座雪山好有名好有名。 它叫雷尼尔山,是世界上全年最大降雪量的地方,难怪终年都被雪覆盖。 同时,它还是一座火山。 由于特别的地理位置和气候影响,网上说它非常非常美丽。 高幸幸:【雷尼尔山公园】 lu:【爬山?】 高幸幸发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 陆则言直接浇了高幸幸冷水。 lu:【幸幸,你没有体力。】 高幸幸:【谁说的!!!】 lu:【我验证过的。】 高幸幸后知后觉耳根有些烫,然后发了一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 高幸幸放下手机,脑袋里浮现一些令人脸红的画面。 嘀咕:“臭流氓。” 陆则言回来的时间比预计要晚一些。 高幸幸举着手,炫耀自己手臂上被油嘣的地方:“好痛呀。”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表现心疼,高幸幸已经收回手臂,说:“我都负伤了,你如果敢说不好吃,就死定了,知道吗?” 那碗面很咸,因为高幸幸放了特别多的卤子。 陆则言就着三杯水,才解决完。 还得夸,太好吃了。 陆则言很多年后,都还能回想起当时。 口腔里像被洒了盐,高幸幸一直把豆芽菜挑进他碗里,说她不喜欢。 然后第一次,有家的感觉。 家里的妻子格外蛮横霸道。 又可爱。 第六十五章 陆则言,你混蛋 高幸幸觉得陆总就是陆总,从天黑忙到了天黑。 也或许,是因为他要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 高幸幸窝在书房的云朵沙发里都快睡着了,才等到陆则言合上电脑。 她跑过去,继续下午的提议:“陆则言,我要爬山。” 陆则言本来头还有些疼,看她这样跑过来,眼眸亮晶晶的瞧着他,哪里还有头疼? 他踢了一脚书桌,把椅子后移,然后把人抓到腿上,亲吻。 手也不老实。 语调低:“老是叫累,爬什么山?” 高幸幸被吻的迷糊,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她撑开陆则言:“要我给你展示展示体力吗?” 陆则言眉心跳动,很悠闲的往椅背上一靠,迎接的是高幸幸挠痒痒的伺候。 打闹好一会儿,陆则言才抓住她的手:“别闹了,早点休息。” “爬山!” 高幸幸语调娇娇滴滴,婉婉转转,是她自己都接受不了的撒娇。 她突然想起谢呈问过,她这种腔调陆则言会不会想吐。 事实是,陆则言不会。 并且很宠溺的摸了摸她头发:“爬!早点休息,明天好好爬山!” 高幸幸兴奋的跳起来,好像做了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明明她知道,陆则言肯定会答应。 原来情侣之间,是把所有的无趣做成有趣。 第二天,天还没亮,高幸幸就被叫醒。 她眼睛都不想睁开,突然后悔去爬山的提议。 陆则言嘴唇贴了一下她额头,诱惑着她:“想不想看麋鹿?” 是的,网上说运气好,能看见麋鹿。 高幸幸睁开困乏的眼皮,看见陆则言已经把自己整理好了。 他穿了黑色束脚裤,黑色冲锋衣,都是那种防水透气的户外运动布料。 从她这个角度,高幸幸可以看见他衣袖和裤腿侧面的白色线条,还有凌厉的侧脸轮廓。 高幸幸清醒了些,第一次见他这样穿着,仿佛解锁了一个新男友。 但是,她还是不想动。 陆则言回头,看见高幸幸还裹着被子,便连着被子把人抱起来,走进洗手间。 他把她放到洗漱台上,牙刷上面挤好牙膏再递给她。 高幸幸还没完全清醒,头发凌乱,双眼皮都还未撑开,眼里有些迷茫,小刷子似的睫毛扑闪着。 一种自然又随性的媚态。 陆则言微微弯腰,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把人圈在怀里,盯着。 电动牙刷嗡鸣,高幸幸倒也算老老实实在刷牙。 薄荷味牙膏刺激脑膜,她总算彻底清醒。 高幸幸找回思绪,隔着被子踢了陆则言一脚,含着牙刷不清不楚:“干嘛盯着人刷牙?” 陆则言没说话,眼睫颤了颤。 高幸幸又踢了他一脚:“我要下来。” 这次,她踢的有些重,陆则言眉头微蹙,眼皮抖了两下,视线也往下。 高幸幸先“嘶”了一声,叫嚷着:“脚趾好痛。” 陆则言笑得无奈,踢人的人还先卖起了惨。 他伸手进被褥里,抓出她细细的脚踝:“我看看,哪痛?” 他手掌大,完全包裹住高幸幸脚踝,还把她脚往上提。 因他这动作,高幸幸微微后仰,反手撑在台面上。 她自己也觉得演得有些假,把脚往回收:“不痛了。” 陆则言没放,把她脚往自己腰后拉,整个人压下去,温热的唇贴上她脖颈,轻轻咬了一下。 高幸幸思绪爆炸,大早上,这么刺激? 下一秒,陆则言已经把她抱下来,拿走了被子。 一股微微的凉意袭来,高幸幸听见陆则言低声在她耳边。 “快点,要爬山了。” 陆则言出了洗手间才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他真的只想把人抱去洗漱的。 可是那个洗手台,那面大镜子,让他想到一些不该想的画面。 高幸幸刷了牙,开始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觉心里闷了一股子气没发出来。 所以,她这是大早上被撩拨了,还没个结果? 高幸幸板着脸,一早上都板着脸。 陆则言给高幸幸准备的衣服和他是同款,只是颜色不一样。 她的衣服颜色是浅灰色,衣袖和裤腿侧面是黑色线条。 陆则言趁着一个长长的红灯,抓着高幸幸衣袖拉过来,亲了一下:“还气呢?” “......” 陆则言难得不正经:“我猜猜你气什么?” 高幸幸眯了眯眼,看向他的眼神充满警告。 “肯定不是起床气吧?” “陆则言!” “难不成是......” 高幸幸没等他说出来,伸手捂住他嘴:“你越来越流氓了。” 陆则言亲吻她掌心,在指示灯跳到绿灯时温柔的说:“待会儿让你咬一口行不行?” 高幸幸撇头看向窗外:“谁稀罕。” 可是陆则言看见车窗玻璃印出高幸幸上扬的嘴角,在早晨的阳光中。 车程两个多小时。 远离了钢筋混泥土的高楼大厦,撞进了鬼斧神工的高山流水。 陆则言早早做了攻略,开车直接到修葺完善的步道,穿过碧绿色溪水和七彩野花。 在宏伟的雪山脚下,陆则言与高幸幸十指紧扣:“paradise!” “你没来过吗?” 这么著名的景点,又这么近,他又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 可是陆则言摇头,说没来过。 陆则言掏出手机,给高幸幸拍照,他极少做这样的事,所以拍得并不好。 高幸幸苦着脸追人,让他删掉。 陆则言不愿意删,尽管没有肉眼的十分之一好看,他还是想保存。 高幸幸的体力还不如陆则言的预想。 本来他想,她为了面子也会多坚持一会儿。 结果这个姑娘完全耍赖,跟个考拉似的。 突然,高幸幸放开“考拉抱”,快步向前跑,带出一阵风。 陆则言看见她欢快的跳上观光车,并且畅快的吼了句:“陆则言,给钱!” 观光车是敞空的顶棚,陆则言付了两个人的钱,抬眼就看见刚才还只剩一口气的人,正生龙活虎的趴在窗架上,半个身子都在外面。 这车速极慢,陆则言也没忘搂住她的腰。 高幸幸兴奋的指着远处树梢后露出的冰山一角:“陆则言,瀑布!” 数公里外的参天瀑布,让人感叹大自然的魅力。 高幸幸拿出手机拍照,那腰肢可有劲儿了,陆则言差点没按住。 这让陆则言想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老是在他怀里语气孱孱的装可怜,惹得他心疼。 其实,这姑娘应该是可以承受更多的。 想到这里,陆则言觉得这趟“爬山运动”居然还有了意外收获。 高幸幸一路都在坐车,直到下午,到了雪地。 很难想象,上午还是漫山的花草,下午就来到白茫茫的天然滑雪场。 高幸幸不会滑雪,但是想试试。 陆则言给她租了滑雪装备,找了一个教练。 在教练的讲解下,高幸幸慢慢可以动弹。 一个小时后,她已经可以在6度的场地撒欢。 陆则言不会滑雪,对滑雪也没有兴趣,租了整套装备坐在护栏旁边。 他视线一直在高幸幸身上,所以看见高幸幸为了躲避一个小孩栽倒,还滚了两圈,他整个人肌肉都紧绷了。 陆则言跑过去,眉头锁在一起,语气也不像往日冷静:“幸幸!幸幸!” 他把高幸幸护目镜推上去,看见她上挑的狐狸眼居然有笑意。 陆则言一点也不生气她耍自己,别开她脸颊的头发:“有没有哪里疼?手臂动一动。” 高幸幸呼出一口气,带着白雾:“陆则言。” “哪疼?” “滑雪...好累啊。” 陆则言:“......” 高幸幸抬起右手,戴着厚手套的手对着悬挂半空的雪山,抓了一下:“感觉...触手可及。” 陆则言没有她欣赏美景的好心情,匆匆瞧了一眼,转身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好好的放在地上,帮她把身上的雪渣拍尽。 陆则言语气暗藏危险:“别玩儿了。” 高幸幸买了两个钟的滑雪时间,现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玩。 她不乐意:“还有半个小时呢。” 陆则言擦了擦她膝盖,站起身直截了当:“太危险了。” “哪儿危险了?”高幸幸撇了撇嘴,拍了一下手肘,“到处都戴了护具,摔倒也不会受伤。” 陆则言不想听她犟,半抱着人往出口走。 或许是陆则言的百依百顺,高幸幸自己都没发现脾气上来了。 她扭动身子,甩开陆则言:“我说我还要滑!” 陆则言逆着阳光站在高处,沉沉的看着她。 高幸幸怔了两秒,使着小性子转身就走,她连滑板都没拿。 她步子踉跄,却出奇的快。 高幸幸还能看见那座悬挂的雪山,可是它却突然不神秘了,也不美丽了。 陆则言看着高幸幸背影,感觉心脏被撕裂一般。 他跑上前拽住高幸幸手腕,人生第一次低头说软语:“对不起。” 高幸幸被紧紧按进怀里。 她鼻尖扫过陆则言肩膀的雪,一阵凉意。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这个道歉有些过了,事情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 下一秒,她就收回这个想法。 陆则言弯腰把高幸幸扛起来,在雪场走得吃力,却异常坚定,任高幸幸骂他。 “陆则言,你混蛋!” “你放我下来!你对不起个屁!” “王八蛋!” “......” 高幸幸尖锐的声音引得游客侧目。 没办法,她抱住陆则言脖子,把脸埋下去,觉得没脸见人了。 从雪场离开,他们住进半山腰的酒店。 酒店从外面看是木质结构,进去后异常宽敞明亮,旁边是熊熊烈火的壁炉,几个小孩儿坐在那儿吃冰淇淋。 换了身衣服后,还没到晚餐时间。 趁着夕阳,两人在酒店外面欣赏美景。 夕阳西下,天边晕染出橘红色的轻纱,月亮星河也亮了起来。 平台边,有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正在摆弄天文望远镜。 高幸幸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在这里,月亮变得好大。 其实肉眼都可以看见上面的沟壑,已经足够震撼。 “陆则言,后天我就要回去了。” 说到这个话题还有些感伤。 毕竟现在真的好快乐。 可是离别的时间是一开始就摆在那儿的。 高幸幸假意哭泣:“呜呜,伤心。” 陆则言知道是假的,心也抽动,抓起她的手,温柔轻吻指尖:“我在努力。” “努力?” 陆则言并不忌讳高幸幸:“我哥忌惮我,不会放过我,我父亲想让我和我哥争斗,他渔翁得利,所以我要把这些事解决。” “很难吗?” “有些困难。”陆则言把高幸幸手握在掌心,深情地看着她,“但是,我不怕。” 幸幸。 因为背后是你。 尽头是你。 我什么都不怕。 第六十六章 口舌较量 随着太阳彻底落山,整座山脉沉浸入另一种光芒中。 如果白日是热情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温润。 在这样的光照下,雪山冰川变成了好看的蓝色。 高幸幸靠在陆则言肩膀上,指着最亮的那两颗星:“你看,那颗就是织女星,那颗是牛郎星,今晚是他们一年一度相遇的日子。” “那是金星。”陆则言语气平平,“日落稍后的时候最亮,它绕太阳公转,待会儿也就跟着落山看不见了。” “......”高幸幸嫌弃的看了陆则言一眼。 陆则言轻声笑了笑,不知从哪里捡起来一根枯黄的枝草,举到空中:“那我给它们搭个鹊桥?” 高幸幸笑得肩膀乱颤。 陆则言询问晚餐的时候,高幸幸正在玩手机,把拍得美照发到家族群里面。 然后她听到“potluckdinner”。 她拽住陆则言衣袖,眼睛亮晶晶:“potluckdinner?” 陆则言说,酒店老板和朋友今天potluckdinner,如果他们愿意的话,邀请他们一起。 高幸幸摇了摇陆则言衣袖:“都是缘分啊,我们参加好不好?” 在酒店餐厅内,木制的餐桌放满了餐食和奇奇怪怪的酱汁。 有几个小朋友趴在椅子上,满身的食物渣屑也没人管。 高幸幸看见几个熟面孔,包括傍晚摆弄天文望远镜的时髦年青人。 陆则言说,酒店老板以前是个登山爱好者,后来喜欢这里,就留在了这里。 他现在经常邀请一些朋友来玩儿,享受这里的美景。 高幸幸听到这里,感慨:“这里确实很美,值得留下来。” 陆则言手上正捻着一块面包:“想留下来吗?” 高幸幸摇头:“国内也有很多美丽的地方,我留在这儿干什么?” 如此震撼的景色,在高幸幸眼里,也并非无可取代。 高幸幸低头咬了一口陆则言手上的面包,嘴角粘着面包屑,嘟啷着:“但是我觉得这个老板很有想法,如果可以,我也想开一个民宿,然后偶尔邀请朋友来玩儿。” 陆则言伸手帮她把面包屑擦掉,笑得温柔。 轻柔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婉转的小提琴开始悠扬。 小朋友吃饱喝足在厅内乱跑。 高幸幸欣赏着:“老板的朋友还真是多才多艺呢。” 这是一个很浪漫的晚餐,但是美好也到这里结束。 白日,陆则言问了好几次高幸幸有没有高反,她都完全没感觉。 到了晚上,竟然难受起来。 还好,酒店老板备有氧气瓶。 高幸幸很郁闷,这么美好的小旅行,居然以她躺在酒店床上吸氧气结束。 为此,日出也没看到。 在晨光下,他们下山返程。 高幸幸半躺在陆则言怀里,语气病恹恹:“陆则言,有点可惜。” “什么?” “没看见麋鹿。” 还有更可惜的。 回到家,高幸幸才发现手指上的戒指不见了。 更离谱的是,她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摘下来过。 陆则言有了经验,不敢再说买一个之类的话,只能安慰她:“别急,我让人找找。” 高幸幸都快哭出来了:“如果掉在车上,或是酒店可能还能找回来,万一掉在山上或者雪地,肯定找不回来了。” 掉戒指,就像是一个预示。 陆则言被一通工作电话叫走。 高幸幸脑袋还有些昏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床头的座机叫醒。 高幸幸接起来:“喂。” “高小姐,先生回来了,想见你。” 打电话的是miriam,是个华裔女孩儿,平时高幸幸有事都找她。 高幸幸心跳重了两拍,睁开眼睛,问:“陆则言的父亲?” miriam没回答高幸幸,直道:“先生说,在书房等您。” 挂了电话,高幸幸从床上坐起身,思了两秒,下床找衣服。 她没带很正式的衣服,最后只穿了牛仔裤和套头毛衣。 打理妆容的时候,高幸幸寻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最多就是一张支票甩在脸上。 到时候她还可以好好给他上一课,告诉他爱情是无价的,是这些臭钱买不到的。 多高尚,多威风啊。 高幸幸大步走到书房,进门前默了两秒,敲门。 里面传来很浑厚的男声:“请进。” 高幸幸沉沉呼了一口气,才走进去。 陆则言的父亲坐在黑木书桌前,穿了一整套英伦风西装,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其实他除了头发白的很多,面容并不显老,给人很绅士有魅力的感觉。 他手上是那本高幸幸随意扔在那儿的儿童绘本。 他抬眸的瞬间,高幸幸觉得和陆则言好像。 陆昭轻轻扫了高幸幸一眼,很平淡的对她说:“高小姐,请坐。” 他一开口,高幸幸感觉到气场和压力。 她刚坐下。 陆昭双手十指交叉:“高小姐,你父母以前经营一家小型服装厂,后以七百万变卖,现在经营一家便利店,月利润最高时不超过三万,你还有一个哥哥,上市公司人力资源部经理,工资年薪制,去年税后不到八十万。” 高幸幸眼睫颤了颤,盯着他的目光凌厉了些。 陆昭语气不紧不慢,继续说:“你家有三处房产,你父母名下两层楼小别墅,市估价不到三百万,你哥名下一个住宅,一个公寓,两套加起来也不超过三百万。” 说到这里,陆昭笑了一下,是那种很讥讽的笑。 他不是笑高幸幸,是笑自己,笑自己居然为这种人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家还有两辆车,最贵的那辆不超过四十万......”陆昭扬了下眉,笑意更深,“高小姐月薪不到五千,名下无任何财产,不知道我了解的对不对?” 高幸幸手指有些僵硬,她明确的感觉到侮辱和不尊重。 “高小姐?” 高幸幸抬了下眼皮,手指抓紧衣摆,努力扯出一个笑:“不好意思,我家人的资产和薪资我没去了解过,所以没办法告诉你,你说的对不对。” 顿了一下,高幸幸又道:“不过有一点有差哦。” “哦?是什么?” “从上个月起,我底薪涨了一千哦。” 陆昭低头笑了好一会儿。 高幸幸不说话,等着他口中的刀剑。 陆昭指了一下高幸幸脖子:“你知道这项链多少钱吗?” 高幸幸下意识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向日葵项链。 陆昭拿着儿童绘本站起身,往书架走:“单单就那颗钻石,是十年前则言从拍卖会得来的,成交价是九百多万。” 高幸幸指腹在花瓣上摩挲,眉头蹙在一起。 十年前的九百多万... 所以,先调查她家经济资产,再来对比陆则言随意的一个礼物吗? 来提醒他们之间的差距? 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吗? 高幸幸宁愿他甩一张支票过来,这样她还能甩回去。 而不是坐在这里听他分析客观事实。 “高小姐?” 高幸幸闻言抬头,看见陆昭站在书架前,举着那本儿童绘本。 他笑意尽收,语气犀利:“你觉得这本书放在这里,配吗?” 高幸幸沉默两秒,不卑不亢:“陆则言喜欢这书,所以它不仅能放在书架上,还能放在书桌上。” “他的婚姻,不是喜欢就可以的。” 高幸幸讪笑道:“哦,我现在才知道,m国不是自由婚姻,而是金钱买卖婚姻!” “高小姐伶牙俐齿,挺让我出乎意料的。” “难不成我应该哭着说我不配?”高幸幸仰着头,“在我这里,爱情和金钱没有任何关系,你刚才说的所有,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真的没有吗?”陆昭笑,“那高小姐可以放开自己的毛衣了,都拽变形了。” “......”高幸幸低头,缓缓松开手指放开衣摆,冷声强调,“我不是在意你口中的“差距”,我只是很不高兴你去查我的家人,这让我觉得很不被尊重!” 陆昭缓缓道:“高小姐不觉得这是一个意思吗?” 因为金钱的差距,就可以随意不尊重别人吗? 高幸幸不认同:“并不觉得!” “可是在我这里就是一个意思。”陆昭低声道,“这样就让高小姐觉得不被尊重了,那你有想过则言吗?” “什么意思?” “陆氏早就没了则言的位置,你有想过他能被那些势力的人尊重吗?”陆昭靠在书架旁边,“那些人现实得可怕,头上压着人,自是会找比他们弱的人欺压,特别是则言这种从他们头上掉下来的人,谁不想去踩一脚?” 高幸幸听着这话,想起那些对陆则言的背后议论。 像谢呈,就说过“陆则言是被赶回国”之类的话。 还有更难听的,比如“我听说他在陆氏连个正经职位都没有,拽什么”,“没实权,被打压的弃子而已”,“给他个面子,叫他声陆总,也是看在他姓陆的份上”,“陆则言没实权,在m国混不下去了,才回国找存在感吧”...... 陆昭不声不响走近,语气劝慰:“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可是头狼,想要的可不少,你所认为的金钱地位在爱情面前不值一提,他是这样认为的吗?他如果真的不在乎他怎么会和仲家成立金融机构?一旦你和他结婚,仲家必然把他踢出去,他只会比现在更惨。” 他的话音落,房间瞬间静得可怕。 窗沿的风卷起薄纱,薄纱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陆昭:“你知道则言和仲小姐结婚的新闻传出去,明天的股价会涨多少吗?他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费劲心力也未必能得到,然后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成为那些人可欺的对象,这就是你说的爱情?” 高幸幸抬头:“你到底想什么?想对付他吗?” 听见这话陆昭顿了顿,随即笑起来:“高小姐误会了,要对付则言的是谨行,不是我。” “你们都一样。”高幸幸咬着牙,狠狠说了苍白的三个字,“没人性!” “这怎么能怪我们呢?一头狼,向人展示了它的獠牙,却什么都不要,这就是原罪。”陆昭抬手,缓缓把儿童绘本撕裂,“控制不了,制约不了,当然会担心他反扑,那能怎么办呢?只能掰了它的獠牙,你懂吗?” 撕裂成两半的儿童绘本落到高幸幸手上,又滑落到地上。 陆昭:“高小姐,你口中的爱情,就是要则言失去一切吗?这样的爱情怎么衡量价值?” 高幸幸视线盯着地上被撕损的绘本:“我干嘛拿自己的爱情,去承担你刚才所说的?” 高幸幸抬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心平气和:“还有,我要纠正一点,爱情没有衡量价值,是因为它是无价的。” “无价?”陆昭往门口走去,留下一句,“那就是一文不值。” 陆昭走后,高幸幸坐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她弯腰捡起儿童绘本放到书桌上,又觉得都坏了,放在桌上干嘛呢? 下一秒,她把它扔进垃圾桶里。 高幸幸掏出手机,给谢呈打电话。 高幸幸语气正常:“在哪儿?” “在公司啊,还能在哪儿?” 高幸幸看着被风吹起的纱幔,没说话。 好一会儿,谢呈正言开口:“要我来接你吗?” 他们有他们之间的默契。 高幸幸叹了口气:“要啊,明天都要回去了,想和你吃饭。” “地址发过来。” “好。”高幸幸挂了电话,把地址给谢呈发过去。 第六十七章 怯意 过了好一会儿,谢呈发来微信。 谢呈:【出来】 高幸幸转了一下手机,回房背上包,下楼。 李叔站在大厅内,一见她立马迎上来。 他一脸担忧,让高幸幸觉得自己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李叔,今晚不用准备我的晚餐,我和朋友出去吃。”高幸幸满脸笑意,走到门口突然转身,语气俏皮,“对了,陆则言提前回来,你就跟他说我找朋友去了,不用担心我。” 高幸幸走到房外才收敛僵硬的笑容。 她来m国这几日一直是艳阳天,晴天白云天气好的不得了,可是今天,就这么凑巧的是个乌云压顶的阴天。 高幸幸刚出大门,就看见一辆白色的小车停在路边,谢呈从车窗伸出手,正夹着烟,晃了晃。 她跑过去,背包往后座一扔,系安全带:“走,请你吃晚饭。” 谢呈深沉地瞧了她一眼,把烟熄了,转动方向盘调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谢呈开口:“想吃什么?我请你。” “看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呵,就你那工资,算了吧。” 谢呈就是正常调侃,没想到戳到高幸幸心窝子上了。 她转过头,语气很硬:“我就这么差劲?连请你吃顿饭都请不起?” “你够了啊!跟谁甩脸子呢?”谢呈嫌弃的瞥她一眼,“怎么了?陆则言不要你了?” “......” “那你怎么没拿行李呢?” “谁跟你说他不要我了?在你眼中女人就是附属品吗?是男人‘要’或是‘不要’的东西吗?” “别跟我搞男女对立,我没这个意思,你阴阳怪气什么?” 高幸幸转过头不看他:“那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好。”谢呈换了种语调,“请问,你们是吵架了吗?” 高幸幸摇头,平淡道:“他爸来找我了。” 高幸幸感觉车辆很急的靠边停下,伴着刺耳的刹车声。 接着是谢呈不客气的谩骂:“艹,这老头子要不要脸?欺负小女生?” 高幸幸没忍住笑出声,指着自己:“我是小女生?” 谢呈没接她的话,无比正经:“他跟你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不就是陆则言和我的差距吗?” “这些话我以前也没少说,没见你听进去啊,怎么他说你就这么要死不活的。” “你说的‘差距’,是害怕陆则言对我不认真,害怕我受伤。”高幸幸笑了一下,笑得异常难看,语气也低沉下去,“而他说的‘差距’,是说我和陆则言在一起,会让陆则言很辛苦。” “......” 谢呈在高幸幸心里和亲人差不多,被他看着,她莫名眼睛发涩。 高幸幸转过头,看着车窗外:“去吃饭吧,我饿了。” 车辆再次发动,一路无言。 谢呈选的吃饭地方环境还不错,菜品也不错。 高幸幸比平时吃得多一些。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主动聊起话题:“是不是真的要找势均力敌的对象,才不会累啊?” 谢呈眉梢上挑:“真要说?” 高幸幸沉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利落吐出一个字:“说。” “当然是!”谢呈把手上刀叉放下,“你这就是报应!” “???” 高幸幸忍住反驳,咬牙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呈开始说教。 “你家就是太惯你了,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你说你以前在学校,不管你考得多差,没人说你一句,就一副,你爱上学就上学,不爱上学也无所谓的样子。” “后来你上班了,你那工资连征税点都没到吧?可是你有为钱发过愁吗?” “你从来没感觉过压力,也没想过自己到底能干什么,总归就两个字,咸鱼。” “所以,你面对别人说的东西,只剩两个字,无力。” 高幸幸给辛苦说教的谢呈倒了杯水:“你说的挺对。” 她一直生活在家人的庇护下,没受过苦。 她没为任何东西付诸过努力,没为任何东西较过劲,拼过命,也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东西。 所以面对陆昭所说的事实,她真的好无力。 高幸幸有气无力的看着谢呈:“谢呈,你不是在m国很不开心吗?为什么不回国呢?” “???”谢呈抿了口水,“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钱就那么重要吗?陆则言能不能...”高幸幸顿了顿,“能不能放下这些,跟我走呢?” “......” 高幸幸为自己的想法惭愧低头:“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幼稚又自私?” 谢呈舔了舔唇:“我不走是因为我父母都在这里,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比我的不开心还重要。” “明白。” “幸幸,如果说,让你现在去贫困地区,一个月生活费几百块,你愿意吗?” 高幸幸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你先回答我。” 尽管知道这问题有诈,高幸幸还是老实回答:“不愿意。” “这个世界上的人,有像你一样愿意当咸鱼的,也有不满现状努力向上爬的,但绝不会有人是想要向下走的。” 高幸幸喝了一大口水,笑容自嘲:“跟我走,也没有沦落到,要和去一个月几百块的贫困地区生活,相提并论吧?夸张了。” “幸幸,你喜欢陆则言,真的只是看中脸吗?吸引你的,应该还有他的绅士,他的教养,他的文雅,他的从容......”谢呈叹了口气,“这些所有,才组成了陆则言。” 高幸幸不由想起上大学的时候,她疯狂想开启一段恋爱来忘记陆则言,她当时可不止看脸,还会对比陆则言的其他品质。 所以,谢呈说的是对的,这些所有,才是陆则言。 谢呈继续说:“陆则言毫不夸张的说,就是金钱堆起来的人。” 高幸幸垂着眸,又给谢呈添了杯水。 谢呈:“他如果变得平凡,每天挤地铁上班,为了工作对别人低眉顺目,他就不是陆则言了。” “好像是。”高幸幸眨了眨眼睛,“我真的好过分,想把人往低处拉。” 顿了顿,高幸幸又说:“所以,爱情不是必需品是吗?就算曾经刻骨铭心。” “什么?” 高幸幸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突然想到了陆谨行。 陆谨行也曾经有很深爱的女孩儿,可是那个女孩儿高幸幸亲眼看见了她生命的尽头。 在名利下,爱情不是必需品。 高幸幸双手捧着脸颊,悠悠的看着谢呈。 谢呈被看的不自在,撇过脸去。 高幸幸感叹:“谢呈,现实好残酷。” 谢呈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知道这一天总要来的,高幸幸总有一天会面对这些,他早有准备的。 他曾经想过,这一天来的时候,高幸幸会哭,会闹,会骂人。 而不是这样无力又无气的看着他,说“现实好残酷”。 高幸幸手指在脸颊敲了敲:“所以,我要离开他吗?” 谢呈转头盯着她,没说话。 “可是我好自私,我好像宁愿他辛苦着,也不想和他分开。”高幸幸有些泪光,“我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象中爱他?我是不是只爱我自己?要不然我怎么会愿意他辛苦呢?”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问题。 “......” 高幸幸双手叠放在桌子上,脑袋趴上去,掩饰泪花。 谢呈手指敲了敲桌面。 高幸幸抬头,看见他笑。 在有些嘈杂的异国风情餐厅,谢呈对她说。 “幸幸,在爱情里,资产名利固然重要,但是正面的情绪也很重要。” “你不是灰姑娘,你有爱你的家人,不势利,很真诚,乐天派,这些正面的情绪是你的优点,所以你不用委曲求全。” “爱自己是你的权利。” “怎么选择都是你的权利,没人能指责你的选择。” “说不定陆则言就希望你这样选择。” 高幸幸咬着唇,鼻头一酸,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谢呈忙挥手:“你可别哭,怪吓人的。” 看见他那副见鬼的模样,高幸幸心里的涩意瞬间没了。 她没忍住大声了些:“谢呈,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气氛。” 和谢呈畅聊后,高幸幸又点了一份甜点,她说,心里酸,想吃甜的。 确实像谢呈说的那样,她被保护的太好了,成了一条无欲无求的咸鱼。 但也是因为她被保护的好,她拥有正面的情绪,不计名利得失,很真诚的去对待一份感情。 在这场爱情中,他们确实不匹配,没有旗鼓相当,没有势均力敌。 或许,会走的难一些,或许,会走的累一点。 也或许...陆则言以后会后悔。 但是高幸幸很确定,她不会后悔。 她甚至愿意为之去改变,去努力。 减少陆则言后悔的可能性。 或多或少,这怎么不算一场优质爱情呢? 至少,她现在愿意当一只渴望翻身的咸鱼。 在这场爱情中,她唯一没有把握的,可能就是陆则言对权势名利的渴望到底有多少。 会不会超过对她的喜欢。 在这一块,她从没有了解过他。 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所有人都说他厉害,他不甘,他想要的很多。 可是她还是想要,陆则言把他们的爱情排在权势名利之前。 高幸幸吃完甜品,放下小勺子,揉了揉肚子,瘫坐在椅子上。 谢呈笑了好一会儿,在高幸幸异样的眼光下,开口:“吃饱喝足就跟陆则言回去吧,真是越看越碍眼。” 高幸幸没懂他的意思,偏了偏脑袋,满头问号。 谢呈支了一下下巴,淡淡道:“陆则言,在你背后坐好久了。” 高幸幸回头,看见陆则言坐在她身后第三桌的位置。 他眉头有深深的沟壑,眼眸全是柔情。 谢呈手掌遮住嘴,小声戏谑:“你刚才埋着脑袋想哭的时候,他还打翻了桌上的水,我都怕他冲过来。” 高幸幸好几次都没掉下来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 第六十八章 从始至终,只想要你 谢呈不敢笑了。 伸手抓过桌上的餐纸给高幸幸擦眼泪,还念叨着:“说好的流血不流泪呢?你这是做什么?你快别哭了。” 然后,高幸幸感觉到身边的光线被遮挡,一双男士皮鞋映入被泪水模糊的眼眶。 陆则言一手抓着餐桌桌沿,一手扶住高幸幸餐椅靠背,单腿跪地蹲下来。 他语气轻,带着一丝颤:“幸幸,我们回家,好不好?” 高幸幸咬着唇,眼泪一直往外滚,啪嗒啪嗒往腿上砸。 如果是自私,就自私吧。 陆则言是喜欢她的,她都能感觉到。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 至少,要为这份感情努力到陆则言不愿意选择她的时候。 谢呈直接转过身,不看他们。 高幸幸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伸手拿纸巾擦掉眼泪。 她眼眶红的不行,抬眸就看见陆则言抓在餐桌桌沿上的手指都抠的发白。 可他就这样隐忍着,没有她的允许,没敢碰她。 高幸幸吸吸鼻子,还带着一丝哭意:“谢呈,我要回家了。” 可能是因为“回家”两个字。 她语音刚落,放在腿上捏着湿纸巾的手就被陆则言滚烫的掌心包裹。 谢呈无比嫌弃,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想着要买单,高幸幸抽开手被陆则言握着的手,招手叫了服务员。 服务员递过来账单被陆则言截了过去。 高幸幸蹭地站起身,语气不爽:“我来。” 她抢过账单瞧了瞧,加上小费换算成人民币居然要四千多块。 快赶上她一个月工资了。 她不是消费不起,只是再一次提醒她,她用的是家里人的钱。 高幸幸给了钱,提上包往外走。 陆则言对谢呈微微颔首,然后跟上她。 坐在车上,高幸幸靠在车窗边主动问:“你不是工作吗?怎么来这里了?” “李叔给我打电话,说我父亲来过,我赶回去李叔说你和朋友出去了,我想应该是谢呈。” “哦!”高幸幸想着陆昭也是这样不尊重人的去调查她家里人的情况,她真的没忍住冷下脸,“所以你调查谢呈的行踪了?” 陆则言陷在他自己的焦虑里:“幸幸,你父亲说什么了?” “......” “幸幸,我很抱歉,让你经历这些。” “你抱歉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我......”陆则言被噎的说不出话。 他想说一些温情的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害怕惹得她更不开心,满脑子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字。 高幸幸看着车窗外,语气淡淡的:“你放心吧,你爸爸没有很过分,我还好。” 陆则言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看起来并不好。 高幸幸转过头:“陆则言。” “?” “你爸爸可能和仲家有私下的交易,你小心些仲小姐吧。”高幸幸不自然撇过头,解释,“我不是吃醋仲小姐,今天你爸爸来找我,一门心思想要我离开你,想你和仲小姐结婚,虽然他说的冠冕堂皇,是为你好,但是你和仲小姐结婚好像对他没什么好处吧?个中曲折我也不了解,反正总感觉他想利用你,可能和仲家有私下的交易吧。” 车内沉默两秒,陆则言轻问:“那你会离开我吗?” “什么?” 高幸幸无语,她分析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陆则言居然只听见了“一门心思要我离开你”这一句话。 可是她心里突然就注入一股暖流,对她今天特别难受的心有了一丝抚慰。 高幸幸抿了抿唇,倔强道:“暂时不会。” 然后她听见陆则言微乎其微的叹息。 这声叹息具体代表着什么,高幸幸没去探索,她自己心里都还一团乱。 高幸幸回到家洗了个澡,穿着睡裙走出洗手间,然后看见陆则言坐在卧室窗边抽烟。 卧室灯光暗黄微亮,他背影宽阔却寂寥。 窗外蒙蒙细雨一片漆黑,真的很扰人心。 高幸幸知道陆则言会抽烟,但是真的很少很少见,她一共也没见过几次。 上一次见已经是快一年前的时候了。 当时他们还没在一起,她穿了性感的睡衣诱惑他,他因为第二天要走,没敢碰她。 当时她问他,为什么抽烟。 他只说了一个字,烦。 所以,现在也烦吗? 高幸幸走过去,把烟从他手上拿过来:“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 陆则言抬眸,眼里是高幸幸从未见过的情绪。 像是悲戚。 但是转瞬即逝。 陆则言眼底温柔似水,嘴角染上温和的笑,深情地看着她:“好。” 高幸幸把烟蒂扔到烟灰缸:“我想用你的电脑。” 不等陆则言说话,高幸幸套了一件外套往外走:“我要在书房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 刚才洗澡的时候,高幸幸就想明白了。 她不想当咸鱼了,也不想再靠着家里人,至少她要自己养活自己。 为此,她努力的第一件事,就是工作。 高幸幸是个急性子的人,想着苗头了就迫不及待要开始干,她打算先在公司项目库里定下项目,回去后直接投入工作。 陆则言给她打开电脑后,被高幸幸驱赶:“你先去休息吧,我这边可能还要一会儿。” 高幸幸登录上公司账号,找到合适的项目提交申报,然后大致在网上查了一下那个项目的具体情况。 初步有了想法后,她又简单整理了一份文档,然后把东西发到自己的邮箱。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高幸幸撑了一个懒腰。 果然,工作还是可以给人带来安全感的。 高幸幸关上电脑,就看见陆则言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影子印在沙发后面的墙布上。 他眼神有些疲惫,却沉静的看着她,仿佛害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高幸幸眨了眨眼睛:“你、你一直在这里吗?” 陆则言轻轻“嗯”了一声,走过来。 陆则言把高幸幸抱起来,转身放到书桌上,双手撑在桌面上,把人圈在身前。 室内的灯光扫过他凌厉的脸,他脸上不带以往的柔情。 高幸幸看了一眼他身后,窗外的雨滴拍打玻璃,隔音玻璃完全阻隔外面的喧嚣。 她收回视线,伸手摸了一下陆则言眉头,向他展示自己的委屈:“今天这件事,不开心的不应该是我吗?” 陆则言视线在她脸上游走,眼睫颤了颤:“幸幸,我爱你。” 高幸幸有些鼻酸,低下头。 尽管她努力了,可是陆昭的话,对她还是有或多或少的影响。 一想到她和陆则言的爱情,对他来说是辛苦,她就忍不住难受。 陆则言握住高幸幸的手,放到他衬衣扣子上,喉结上下滚动:“幸幸,解开。” 高幸幸猛地抬头,脸色变得复杂,那股子酸楚也没有了,完全娇嗔:“你怎么这么...色。” 陆则言温柔的吻了一下她的唇,蛊惑她:“解开。” 高幸幸伸手,一颗一颗解开他纽扣,他的身体就一寸一寸出现。 解开全部纽扣,高幸幸异常洒脱:“好了。” 陆则言握住高幸幸的手,往自己腹部拉。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指尖碰到陆则言充满男性魅力的腹肌,没忍住颤了颤。 尽管,她并不是第一次摸了。 然后,她的手指被指引,轻轻抚上那肉红色凹凸不平的疤痕。 高幸幸蹙眉,抬头:“陆则言。” 陆则言的语调轻,似无情的阐述,更像电影的旁白。 “七年前,你来m国找我之后,我开始了一系列的计划。” “这么多年来,外界都以为我和我哥不和,其实都是假象,我和他争斗只是为了让我父亲放松警惕,我和我哥的共同目的是把他从陆氏掌控人的位置上拉下来。” “幸幸,我确实对付了我的亲生父亲,因为我不想当你嘴里那个食言的人,我想和你再次见面。” “两年前的股东大会上,我父亲为了阻止我,安排了一场车祸,这条伤痕是当时车辆挡风玻璃插入腹部留下的。” “我没死,活了下来,可是我哥却背叛了对我的承诺。” “他开始忌惮我,我被他们围困。” “幸幸。”陆则言语调终于带上一丝感情,脆弱的让她心抽搐,他嘴唇颤抖,很艰难的说,“没有人爱我。” 没有人爱我...... 这几个字砸在高幸幸心上。 他轻描淡写的描述这些,是高幸幸无法想象的。 她的家人,她的生长环境,让她无法想象陆则言的遭遇和感受。 陆则言缓缓抬手,抱住高幸幸,把她搂在心口,掌心贴上她后脑勺,安抚。 高幸幸能听到他的心跳,很快。 能感觉到他胸口的温度,很烫。 还有她还覆在他伤疤上的手指,似乎能通过指腹的牵引,感觉到他的疼。 陆则言沉沉地在她耳边喘息,语调哽咽:“幸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高幸幸努力摇头,声音抽噎:“不会,不会。” 陆则言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幸幸,如果你也不爱我,我便觉得这世间没任何意义了。” 如果说陆昭把高幸幸自以为是的爱情观打破,那么在这一刻,已经完完全全被陆则言修补。 哪里还管什么金钱利益,权势名望。 哪里还管什么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陆则言只想要她的爱。 陆则言缺失的正是她所拥有的。 她终于明白了。 高幸幸撑开陆则言,泪光盈盈的看着他,他眼眶有些红,更刺激她的心。 高幸幸抬手捧住他的脸,颤抖的唇印在他眼睛上。 她向他表白。 “陆则言,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只喜欢你。”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喜欢的人。” “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没喜欢过其他人,尽管...”高幸幸抽噎道,“那几年我觉得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也没办法喜欢上别人,我来玉和,来rs银行上班,也是因为听说它和陆氏投行会有合作。” “我明明知道,再见你的希望很渺茫,可是我还是来了,我真的很爱你。” “比你想象中还爱你。” “幸好,你来了玉和,来了陆氏投行。” 陆则言知道他渴望有人爱自己,后来这个渴望的人变成了高幸幸。 他渴望高幸幸爱自己。 或许是他早就发觉,却不敢坚信的,这个女孩儿会很爱他,单纯的很爱他。 陆则言指腹轻轻擦掉高幸幸眼角的泪水:“回国是我的计划,回玉和是因为知道你来了玉和。” 高幸幸心重重的跳了一下,她咬了一下唇,主动吻上去。 原来那些年里,不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高幸幸从没有这样激烈的亲吻过陆则言。 她被东西落地的声音惊了一下,才发现书桌上的东西掉到地上了。 陆则言把她睡裙推上去。 高幸幸心里一哆嗦,颤颤巍巍道:“回房间。” 陆则言带着喘息,低哑的声音落下来。 “就在这儿。” “???” 第六十九章 陆则言的温柔 高幸幸闭上眼睛也难掩不平静,只能深深的喘息。 她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叶子说的那句话。 ——我听说他是国外长大的,我听说他们那儿可会玩儿了。 高幸幸想,她见识到了。 意识到高幸幸的失神,陆则言恶劣的顶了一下舌尖。 高幸幸蹙眉,呻吟一声用脚踢他肩膀,又被抓住脚踝重新按回书桌上。 走廊安静,只有淡淡的光。 陆则言上身赤裸滚烫,抱着高幸幸回房间。 他衬衣可能落在书房的椅子上,也可能落在窗沿边,高幸幸不记得了。 她眼眶还有些红,抬头看见他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 他忍得有些辛苦,只是单方面让她愉悦。 高幸幸以为回房间才是正式开始,她都做好准备了,没想到只是洗了个澡,陆则言就熄了灯抱着她睡觉。 他说,知道她明天要坐很久的飞机,怕她腰疼。 陆则言有他的细心,可能是工作中必须计算分毫,牢记毫厘,所以这习惯也带到了生活中。 上个月,高幸幸跟他说坐办公室久了,她腰痛。 然后隔天她就收到了一个高级的办公椅。 她当时在出差,根本没在公司,还是老张帮忙签收的。 老张打趣了她,她就打电话打趣陆则言。 那段时间,陆则言老是问她腰还疼不疼,后来她说不疼了,慢慢才了事。 这次来m国,他第一天“拆礼物”有些狠了,第二天她又说了句腰疼,他这么多天也就真的老实。 其实陆则言的好在很多小小的日常上,是神经大条的高幸幸很难捕捉到的。 高幸幸窝在陆则言怀里:“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好。” “可是我不知道聊什么,我就想听你说话。” 陆则言思了两秒,开始讲他的事。 他说和仲氏合作金融机构,一是为了筹集足够的资金,二是将一些坐山观虎斗的华裔企业联系起来,这样他们至少不会成为他的敌人。 陆氏近一个甲子的商业传奇,在外人眼里辉煌无比,实则内部早已摇摇欲坠。 近年来,新兴行业冲击市场,陆氏也在急于拓宽业务面,可是这些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资金回笼慢也是最大的问题。 加上近十年来的内部争斗和高层腐败,陆氏出现财政赤字也是必然。 陆谨行是个激进派,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推动陆氏出现财政赤字的速度。 到时候,掌握庞大资金的人将成为有话语权的人。 高幸幸听陆则言这些话像是在听一个商业帝国兴起与衰落的传奇史。 她也知道就这三言两语真正执行起来也并不简单,毕竟这里面的每个角色都不是木偶,按照他所想的去演绎。 在漆黑中,高幸幸睁开眼睛,视线渐渐适应后,看清陆则言的脸。 她突然想起,陆则言也才不到二十七岁的年龄。 她的咸鱼,是因为生存在全是爱的环境。 那么他的步步为营,就是因为生存在全是荆棘的环境。 高幸幸额头在陆则言怀里蹭了蹭,似蚊子一样小的声线:“然后呢?结局是什么?你要重新掌控陆氏吗?” 陆则言因为“结局”两个字笑出声,这姑娘完全当故事听了。 “结局是我哥,李航,仲瑞芝三足鼎立。”陆则言轻吻她额头,语调缓缓,“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真是最美好的承诺。 高幸幸抓着他领口笑:“happyending啊?我喜欢。” 陆则言覆在高幸幸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亲爱的,睡吧。” 高幸幸真的很想笑,因为“亲爱的”三个字,又不是老电影。 土里吧唧的。 然后她也很土的回了一句:“那你亲爱的宝贝这就睡了。” 没过多久,高幸幸在陆则言怀里翻了个身,完全沉睡。 陆则言睡不着。 他想起下午的事。 战略会议后,仲瑞芝端着手磨咖啡到他办公室,笑着与他说:“知道你喜欢喝茶,没准备你的,有时间聊两句吗?” “请坐。” 仲瑞芝坐下:“你最近很忙吗?” 前段时间,陆则言恨不得把一天时间当两天用,公司内部人员叫苦连连,这几天都要电话才能把人叫来。 仲瑞芝有些好奇。 陆则言眼眸温柔:“抱歉,她好不容易来一趟,想陪陪她。” 仲瑞芝一下就明白了,这个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也淡漠的男人,眼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和他见面。 他问她,想成为仲氏的接班人吗? 当时她爸爸完全被她二叔一家打压,她觉得陆则言就像救世主一样的出现了。 可是这样思想和城府远超年龄的人,讲解图表的时候,看见当天的日期,居然很忧心的皱了一下眉。 他简单表示抱歉后,拿出电话走到一边,说今明两天是她高考的时间,让人在校门口免费赠送凉茶。 她当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有一个高小姐存在。 是他几年来未曾打扰,也未曾忘记的人。 那位高小姐虚幻到让她曾经以为她是有机会的。 思及至此,仲瑞芝抬了抬眉,重新把话题找回来:“高小姐?” “是。” 顿了顿,仲瑞芝开口,话题有些犀利:“则言,爱情这东西能长久吗?” 陆则言签字的手一顿,抬眸。 仲瑞芝抿了口咖啡,嘴角是优雅的笑:“我们的每一步都习惯计算盈利亏损,爱情这东西该怎么计算呢?” 陆则言很淡地笑了笑,签好文件后慢条斯理拧上笔帽:“计算不了。” “我很好奇,你们会吵架吗?” “我会哄她。” 仲瑞芝想不出陆则言这样的人会怎样哄人,她手顿了一下,放下咖啡杯:“你为之放弃了一切,如果最后没走到一起,会不会后悔?” 陆则言没说话,嘴角笑意尽数收敛看着她。 仲瑞芝:“抱歉,我的话可能让你不高兴,大概是我看到了你这一路的艰辛,所以冒昧提醒一句,你这个选择有将会失去所有的风险,在我看来是不值的。” “瑞芝,本末倒置了。”陆则言放下钢笔,淡淡的看着她,“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在她和权势之间做选择,我是因为要她,才做了这一切。” 仲瑞芝微微点头:“明白。” 本着这些年的交情,陆则言淡淡笑了一下:“瑞芝,当你遇到爱情,你就不会再如此纠结‘风险’这两个字。” “那我可不希望遇到。”仲瑞芝耸了耸肩,“我今天得到这些可太辛苦了。” 仲瑞芝站起身:“对了,你父亲找了我家老头,目的嘛,还是和之前一样,你可要保护好你的高小姐。” 陆则言叹了口气:“你会为了你的家族妥协吗?” “当然。”仲瑞芝端起咖啡杯,“而且这不是妥协,这是交易,我只会选我认为更值的东西,在我这里,爱情可不会是我的第一选择。” 其实仲瑞芝撒谎了。 在她对陆则言还有憧憬的时候,她是选过陆则言的,可是前提是,陆则言要爱她。 陆则言不爱她,陆则言便不能和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相提并论。 所以她不能理解,陆则言会为了还未结果的爱情提前放弃这一切。 不过她还是祝福他:“希望你的高小姐能像你坚定她一样,坚定的选择你。” 陆则言坦然接受她的祝福:“谢谢。” 仲瑞芝走后,陆则言便有些心神不宁。 他也会担忧,高幸幸不会坚定的选择他。 像她那样漂亮又美好的女孩子,可以很容易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人,完全不必趟入他这浑浊不堪的浑水中。 所以接到李叔的电话,知道陆昭去找了高幸幸,他整颗心都悬起来。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无奈。 因为他掌控不了高幸幸的选择,他怕高幸幸会退缩。 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定力少了些,他可见识过她太多的“知难而退”和“三分钟热度”。 陆则言赶到餐厅的时候,高幸幸正和她那个朋友吃着晚餐。 他不想偷听他们聊天,于是选择在她身后第三桌的位置坐下。 看她比平时吃得更多一些,陆则言更忧心了。 这姑娘眼泪可太值钱了,极少哭。 所以看她埋着脑袋想要哭的时候,他打翻了水杯,甚至想上去把人抱走,好好安抚。 还好,没哭,很快便支起脑袋继续说话。 可是最后,她还是哭了。 直到她跟他回家后,情绪都一直不佳,眼眸里不带一点光。 陆则言是真的害怕了。 他想了很久,最后有些卑鄙的在她面前揭露自己的脆弱和伤疤,希望她能坚定的选择自己。 他听见她的那些表白,听见她说那几年心里也一直只有他。 他心跟针扎一样难受,似乎下一秒便不能喘气。 高幸幸踢了一脚被子,把陆则言思绪拉回来。 他把人抱紧了些,对着熟睡的人哑声道:“幸幸,不要动摇好不好?” 他今晚对她说了那么多,把他的一切,那些算计和不堪,全部坦白。 他只希望,不管陆昭今天下午跟她说了什么,她都不要动摇。 不要动摇爱他的心。 所以,没有好不好! 黑暗中,陆则言摸索到高幸幸的手,握了握:“不许动摇。” ****** 高幸幸醒来,迷迷糊糊摸到手机,看了下未读消息。 机票是下午五点的。 高幸幸起床,洗漱后在书房也没找到陆则言,有些生气。 她都要走了,这人还忙着工作呢? 她下楼,刚坐下准备吃早餐,miriam说陆则言在花园。 高幸幸狠狠喝了一口果汁,拿着三明治就去了玫瑰园。 因为昨晚的雨,花朵枝叶都粘着水珠。 高幸幸边走边喊:“陆则言——陆则言——” 花枝太高,跟迷宫似的,真难找。 “这边儿。” 听到陆则言回应,高幸幸小跑起来,寻声过去。 高幸幸穿着一身白色裙子,咬着三明治扑过去:“干嘛呢?采花大盗!” 陆则言看她,觉得这身白裙子太过出挑,艳丽的玫瑰全成了衬托。 他点头:“是,给你采一束花。” “那我要红色的。”高幸幸指着前面,“最红的那种。” 采了很多花。 高幸幸只带了一支走,她说,太重了,不想拿。 让陆则言把剩下的都放房间里的水晶瓶里,这样更有生气一些。 离登机时间已经很近了,高幸幸抱着陆则言,一秒也不想撒手。 她假意哭哭唧唧:“我的戒指。” 陆则言安抚的拍她背:“在找,不会掉的。” “陆总,哪里来的自信?”高幸幸在他怀里抬起头,双手勾上他脖子,“你是能把那座山一寸一寸的翻一遍吗?” “......”陆则言被堵的哑口无言。 高幸幸现在是属于没话找话,她又说:“你还记不记得瑞典的那个面包师,你还没带我去吃呢?” “怎么没吃?” “嗯?” 陆则言双手滑到她腰上:“我当年让人紧赶慢赶才赶上你的航班,然后让航空公司给你安排到餐食里的。” 高幸幸脑袋疯狂运转,然后想到了当年和她换座位的小朋友,被一个面包辣哭的小朋友。 原来,那是陆则言准备的。 高幸幸点头:“想起来了,挺好吃的,但是我还想吃,所以我们再约一次吧。” “好。” 登记时间到了。 陆则言抚着她后脑勺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高幸幸咬着唇,委委屈屈:“不够。” 陆则言看着她眼眸,喉结滚了滚,扶着她后颈,低下头深吻她。 第七十章 请自重! 陆则言送机,啰嗦的像个老头子。 “我在玉和给你预约一个骨科医生,然后你去看看腰,知道吗?” 高幸幸:“再说呗。” 陆则言轻轻捏了一下她指尖:“等我这边儿事情结束,给你把手术也安排了。” 关于右手臂脱臼这个老.毛病的手术,陆则言提过好几回了,高幸幸觉得如果不是他没时间,她早就被拖上手术台。 但其实她并不想做这手术,做手术多疼呀。 她撇了撇嘴巴:“你怎么尽想着把人往医院带?” 陆则言看着她,挑了一下眉:“等你好了,就不能再拒绝我。” 高幸幸耳根烫,想起她拒绝他时拿手臂脱臼做挡箭牌。 高幸幸憋着气拧他胳膊:“你就是为自己谋福利。” 陆则言受疼眉头紧皱,抓下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温色说:“是因为担心你不小心又受伤。” 好吧好吧。 高幸幸一见他温色模样就受不了,什么气性都没了。 看了看时间,陆则言牵着她往vip通道走:“出差要注意安全,别晚上一个人出去吃饭。” “好。” “周末尽量早点睡,也尽量吃早餐。” “好。” “幸幸。”陆则言转身,轻轻沉了口气,“又骗我是不是?” 这姑娘答应得太随意了。 在这些事上,她太会耍赖,答应的事情根本不会做。 没做还非常的理直气壮。 比如说现在,她甩开他的手,很得意的叉着腰:“那你还说!” 仿佛刚才满口答应的那个人,不是她。 高幸幸埋着腰欺近了些,右手握着的那只玫瑰花轻敲他心口,一脸傲娇:“我爸妈都管不了我。” 陆则言长臂一伸,把人搂过来,玫瑰花不堪摧残落了一片花瓣。 陆则言埋头狠狠的咬她唇。 高幸幸皱着眉哼唧一声。 陆则言看着她满眼怒火,嘴唇上还留着他清晰的牙印,温柔的说:“以后,我管你。” “......” “好不好?” 高幸幸顿了顿,灵机一动:“好呀。” 她得意的补充:“那你要回来,我才让你管,你在m国,山高皇帝远,管不着!” 不等陆则言说话,高幸幸推了陆则言胸膛一下,然后倒退着往后走:“陆则言,我等你哦。” 陆则言垂着眸,慢慢的,嘴角拉开笑容。 高幸幸抬手比了个“心”,然后转身快步走。 回程是商务座,很舒适。 高幸幸看着那枝玫瑰,嘴角微微上翘。 这趟行程,高幸幸是开心的。 她看了陆则言的世界,也对陆则言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更深刻的,了解到他有多爱她,他有多需要她。 高幸幸还能清晰的回忆起来上次离开m国时的无力感,那种再也等不到重逢的凄怆。 以后,永远不会再有了。 她现在觉得,她和陆则言的所有离别都会是重逢。 高幸幸到玉和是晚上八点多,下飞机就是一股子热气袭来,和m国截然不同的温感。 她拖着行李箱到那个熟悉的停车位,还未走到,小李就下车跑来。 “高小姐,要吃饭还是回酒店?” 高幸幸眨了眨眼睛:“陆则言还安排了晚餐吗?” “是是是,陆先生真是我见过最细心的人。” “不吃了,我一点都不饿。”高幸幸上车,笑道,“回酒店吧,谢谢。” 第二天,高幸幸好不容易熬到午休,午饭都没吃直接趴在桌上睡觉。 真是看男朋友一时爽,被时差搞到火葬场。 到了周末,高幸幸打算睡个爽,没想到才中午就被陆则言电话吵醒。 叫她吃午餐,还说吃完了小李来接她去医院看看腰。 高幸幸当时窝在被子里炸毛,声音带着还未清醒的沙哑:“陆则言,你是魔鬼吗?” 陆则言在电话那边笑:“昨晚谁说的十点起来吃早餐?” “......” “我十二点打这个电话,已经很心软了。” 高幸幸却得出自己的结论:“你就是魔鬼!” “幸幸。”陆则言不咸不淡的顿了顿,“午餐还有十分钟会送来,小李一点半准时到酒店楼下接你。” “啊——” 高幸幸撩开被子,坐在床上,她看着手机屏幕,通话时间一秒一秒跳动。 接近一分钟的沉默,高幸幸再次拿起手机:“你怎么不说话?” “耳朵疼。” “......”高幸幸憋着笑,“陆则言,我已经恨上你了。” 陆则言一如既往的温色:“那下周回来哄哄你好不好?” “???”高幸幸顿了两秒,跳下床穿上鞋子,“陆则言,我可太爱你了。” “怎么还没哄,就开心上了?” “我这个人嘛,脾气好,没办法。”高幸幸挤上牙膏,厚脸皮的说,“你多哄哄我,我就什么都原谅你。” 含着牙刷,她语气模糊:“不说了,我刷牙。” 高幸幸吃了午餐,随意收拾了一下去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就说是肌肉劳损,上班族很容易出现的小毛病,给她安排了仪器按摩。 那个仪器烫得不行,在高幸幸后腰滚来滚去。 高幸幸皱着眉头:“医生,可以调一下力度吗?太疼了。” 医生按了两下按钮,传来“叮叮叮”的声音:“这样可以吗?” “还行吧。” 高幸幸又坚持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又想咬陆则言两口了,这比她腰疼发作时还疼。 所以,到底是为了个啥? 无语至极。 高幸幸手机突然响了。 她以为是陆则言,正好可以骂他两句出出气,没想到是程亦可打来的。 高幸幸接起来,语气哆哆嗦嗦:“宝贝...怎么了?” “幸幸,今天周末,要不要出来吃个饭,为我饯别。” “行...行啊。”高幸幸倒吸口气,语气难受吞吐,“你可能...可能要等我...一下。” 电话那边的程亦可语气也跟着吞吐:“你在...干嘛呀?” “按...摩。” “我还以为...”程亦可没说完,轻咳了两声。 高幸幸思绪一转,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请徐菓把她最可爱单纯的程亦可小宝贝还给她。 程亦可正色问道:“大概要多久?我开车来接你。” 高幸幸转头看了看仪器:“大概半个小时,我把定位发给你。” 半个小时后,高幸幸扶着腰慢吞吞走出医院。 程亦可本来坐在车上,一见她这样立马下车去扶:“你怎么了?腰这么疼吗?” “我说我原本不疼的你信吗?” 程亦可不敢搭话,扶着人上车,给她系上安全带。 高幸幸看着程亦可小心翼翼的盯着后视镜,慢慢的打方向盘,情不自禁的抓住扶手。 车速平稳后,高幸幸才开口:“你什么时候走啊?” “下周。” “我可真佩服你,学海无涯,永无止境。”高幸幸比了个大拇指,“你这留学得多久啊?” “两年。” “你那个老男朋友肯放你去?他...”高幸幸板着手指算了算,“他今年三十一了吧,两年后他都三十三了。” 程亦可声音小:“他也支持我。” “挺好的。”高幸幸察觉到她的情绪,安慰,“我很羡慕你,永远愿意进步。” 时间早,两人找了个小酒馆,点了炸串和气泡水。 没吃几口,程亦可就靠在高幸幸怀里眼睛红红。 高幸幸摸了摸她小脸:“怎么了?” 程亦可摇头。 “舍不得他呀?” 程亦可没忍住,含着泪点头。 “这也没什么呀,他也能来看你呀,也不是...特别远,在飞机上睡一觉就到了。”高幸幸轻咳了一下,“你看看我和陆则言,不就这样吗?” 程亦可吸了吸鼻子:“你不懂。” “你是怕他靠不住吗?他虽然长的挺勾引人,但是......” 高幸幸还未说完,被程亦可捂了嘴:“不是,你别胡说!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给我找房子,安排出国的各种事宜,我好内疚,我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现在连陪着他都做不到,我太自私了。” 程亦可这一年的变故高幸幸都知道,也知道徐菓对她付出很多。 但是她并不觉得程亦可应该这样想。 高幸幸扳过程亦可的身子,开导她。 “话不是这样说的,宝贝。” “他年纪比你大那么多,是个很成熟的男人,他做那些是正常的,是符合他那个年龄的。” “你才多大?你干嘛要要求自己这个年龄要做到他那个年龄的事?” “你觉得你现在这个年龄,就成为公司支柱,呼风唤雨,可能吗?” “亦可,我相信你,你努力上进,一定会变得非常优秀。” “或许,你到他那个年龄的时候,做的比他更好呢。” “再说了,你年轻漂亮,他捡便宜了。” 程亦可噗嗤笑出声:“恐怕就你觉得是他捡便宜了。” “那可不?”高幸幸抖了抖眉毛,“你在我这儿,谁都配不上,帅哥也配不上。” 高幸幸喝了口气泡水,觉得无趣:“要不我们还是干两杯吧?下次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程亦可拒绝:“我酒量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又没灌你酒,待会儿我给你找个代驾。” 高幸幸没搭理程亦可,叫来服务员粗略了解了一下酒单,点了米乳令和暴打渣男。 米乳令像米酒一样,还有桂花香。 暴打渣男是柠檬味的绿色调酒。 暴打渣男是高幸幸为陆则言点的,她扶着腰,一口就干了暴打渣男。 程亦可是真的酒量差,米乳令都能喝得醉醺醺。 高幸幸不放心代驾,于是给徐菓发微信。 高幸幸:【徐工,你家小朋友喝醉了,速速来接】 很快,徐菓便回了消息。 高幸幸看了看程亦可,有些心虚,怎么把人灌醉了呢? ****** 高幸幸上次的那个项目也正式启动,这次和她一起去出差的是组里一个前辈,名字叫罗成,大家都叫他成哥。 飞机落地的时候高幸幸给陆则言发了位置信息。 陆则言说他这周要回来,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也没问。 他们默契的享受和期待这份惊喜的到来。 项目是个化工厂项目,公司老总又高又壮,年龄四十多岁。 高幸幸和罗成上门好几次,他都忙得不行,别说企划书,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几天时间下来,事情一点进展也没有。 本着又要吃闭门羹的想法,这位忙碌的章总居然松了口,说下班之后可以组一个饭局,好好聊一下。 高幸幸和罗成高兴得不行,罗成立马安排了酒店小包间,定了晚餐。 饭局免不得要喝酒,高幸幸酒量还行,而且是女孩儿,没喝太多。 罗成就不行了,被这位热情的章总直接灌到去厕所吐。 罗成走后,章总站起身:“高小姐,你们企划书有一点我不满意。” “哪里不满意?章总但说无妨,如果有空间商量我们是可以跟行里申请的。” 章总站起身走过来,指着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你把企划书打开。” 高幸幸立马把电脑拿过来,把碗筷捡开,打开企划书。 她手指在感应器上滑动,想把页面调到乙方详细页面。 一阵酒气袭来。 高幸幸头顶的灯光被挡住,她看见一只胳膊压过来,粗壮的手掌直接覆盖到她手上,还有背后男人异常滚烫的体温。 高幸幸心中一惊,立马往旁边钻,不小心膝盖碰到旁边的实木椅子。 她来不及感受疼,厉声道:“章总,请自重!” 第七十一章 我...太害怕了 章总穿了一件衬衣,扎进裤子里,宽皮带上面是微凸起的肚子,右手还抓着小酒杯。 他脸色红,眼里全是下流:“高小姐,我第一眼看你我就很喜欢。” 高幸幸心思通透,一眼就明白他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唉——”章总咂咂嘴巴,“我不贪心,不用当你男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高幸幸不明白,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无耻。 有些恶心。 高幸幸狠狠喘了两口气,平复心情,然后伸手抓过包就往门口走。 显然,章总不想放过她,一步跨到她面前,流氓样儿的伸开双臂,拦住。 像座大山似的。 高幸幸蹙眉往后退了两步,她觉得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她都恶心。 章总也没往前走,猥琐的眼睛在她身上乱瞄,忍不住咽口水:“高小姐,这项目的事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肯小小奉献一下...” 高幸幸对上他的视线,冷声:“让开!” “高小姐,合同我现在就可以签。”章总自信的挺了一下他的肚子,“只要你点头。” 高幸幸冷着脸,“哼”了一声,说:“不需要你签合同,这个项目我不要了。” 高幸幸说完抬腿往旁边走了两步,却又被章总挡了去路。 他脸上的猥琐笑容散去,变得凶狠,警告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滚开!”高幸幸咬着牙满眼怒气。 但是看在章总眼里可太漂亮了,看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小嘴都在颤抖,真是撩人心窝子。 “我就不滚。”章总往前走,特意去贴近高幸幸,嘴巴里调戏着,“我就不滚,我就不滚。” 看着章总越靠越近,高幸幸不住往后退,绕到桌子后面。 她本来脑袋里全是愤怒,现在居然涌上一股恐慌。 这个饭局,一共五个人。 章总带了一个男财务和一个男助理。 她这边只有她和罗成。 刚才那个财务和助理扶着罗成去厕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她对抗这个牛高马大的章总,简直是以卵击石。 高幸幸扶着桌子,手指抠了抠,面色镇定地威胁:“你劝你理智些,罗成他们快回来了。” 章总哈哈笑了两声,没有一点收敛。 他语气轻藐视:“高小姐,你还是太单纯啊。” “......”高幸幸一瞬间背脊发凉。 她隐隐感觉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说明这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她被坑了。 法治社会,居然还有这种毒虫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章总看高幸幸脸色发白,搓了搓手,猥獕的脸皱在一起:“别怕,别怕,看的我心疼死了。” 高幸幸一抬眸,抓着桌子上的碗便砸了过去。 章总抬手挡了一下,那碗落地,碎了一片。 高幸幸抬腿就跑,不料被章总踢来的椅子绊倒在地。 她额头磕到另一张椅子上,瞬间感觉整个额头都麻了。 “你看你多不小心,高小姐,来,我扶你。”章总说着就向高幸幸走过去。 高幸幸立马往后缩了一下身子,撇眼看见包里的录音笔,赶紧拿起来:“我要报警!我都录下来了,我要报警!” 果然,人渣还是怕警察的。 章总前进的动作立马停下来。 高幸幸看见他眼神移到她手上的录音笔上面,面部肌肉抖了抖,然后直接扑向她手上的录音笔。 高幸幸眼疾手快往旁边一闪,厉声道:“这录音笔内容自动保存到我的云盘。” 章总身子一愣,倒也没敢再轻举妄动。 他退了一步,烦躁的把衬衣从裤子里拽出来。 高幸幸撑着地面站起身:“你抢了也没用,所以你最好自重一点。” 她不敢再说刺激的话,怕他真的恼羞成怒会和她鱼死网破。 她现在只想安全离开。 章总举着双手,又往后退了两步。 认怂:“好好好,我不动你。” 然后他换了一副笑脸:“高小姐,我就跟你开玩笑,喝了点酒,开个小玩笑,你别当真,我...我刚才是不是说什么你误会了?我就是看你摔倒,想扶你一把,都是误会。” “......” “高小姐,就凭我刚才那几句模糊的话,你也报不了警。” “是!”高幸幸顺着他的话说,“但是你再想做什么,你就解释不清了。” 高幸幸抓起包,一跛一跛往门口走。 这次,章总没再敢阻拦。 她抓住门把手扭动,走进一条暗光的走廊。 走廊一个人也没有,高幸幸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能清晰的感觉到四肢的不协调。 直到转了个弯,她看见一个酒店服务员,全身一软,没了力气,瘫坐在地。 憋着的那口气瞬间释放出来。 高幸幸大口大口的喘气,双手撑在地面上,右手还按着录音笔。 那录音笔,根本没开机,更没有自动保存到云盘的功能。 她都是瞎说的。 服务员立马上前:“小姐,您没事吧?” 高幸幸手指曲了曲,找回活动能力,抬头:“我没事,请问,你们包间有监控吗?” 想着那人的无法无天,应该是没有的,不过高幸幸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如果有监控,有证据,她要把他送进警察局。 “不好意思,包间里面都没有监控。” 果然。 高幸幸在服务员的搀扶下站起身:“我没事了,谢谢。” 高幸幸走到酒店大厅,紧张的气息终于渐渐平复下去。 她抬手看了看手上的录音笔,有些后怕,如果刚才没唬住他,会是什么下场? 她不敢想。 而且她现在没有证据,没办法报警。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高幸幸想起桌上还有电脑那些都没拿,还有罗成,也不知道被带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他安不安全。 她正想打电话,看见罗成背着电脑走出来。 他脸色红得不行,走路倒还算正常。 高幸幸站起身,右脚踝刚才扭了一下,疼得不行,她干脆踢掉高跟鞋勾在手指上,光着脚走过去。 “成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章总说你先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高幸幸抿了抿唇,“你先走吧。” 罗成瞧了她两眼:“行吧,你自己小心点。” 高幸幸看着他身影,给老张打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 老张无比惊讶:“你是说...罗成串通?”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听那人渣的话,应该是早就安排好的,我也以为成哥被故意灌醉然后带走,可是我突然想起,成哥的酒量不至于,我们团建的时候他可是千杯不醉,而且成哥如果只是吐,是清醒的话,那人渣应该是不敢的,刚才成哥看我眼神也是有些故作镇定。” 电话那边沉默两秒。 老张:“罗成在组里快十年了......” “你不信我?”高幸幸一急,加上刚才遭遇的那些事,语气瞬间不好,“是,我没证据,我连那个人渣对我骚扰的证据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高...”老张说,“你先冷静一点,安全最重要。这样吧,你今晚重新定一个酒店,也别管项目了,明天订机票回来,费用我给你报。” “......” “小高,我没有不信你,你和罗成都是我组里的人,我现在没法判断,等你回来,我给你交代,行不?” 高幸幸心下一软,她也知道她没有证据,加上对罗成的怀疑就是她自己的主观推断,却想老张立马站在她这边。 高幸幸语气也冷静下来:“我没有逼你,我...太害怕了。” 老张又安慰了高幸幸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高幸幸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出了酒店,是热闹的街道。 农历七月下旬,正是最炎热的时候。 尽管已经晚上八点多,地面都还是很烫。 高幸幸往路边一个药房走去,还未走近,“刷”的卷帘门下拉,药房熄了灯。 倒霉透了。 高幸幸在旁边便利店买了一个雪糕,买了一瓶冰水。 她一边吃雪糕,一边用冰水敷着脚踝。 她抬头,月亮只剩小小的一牙,更是没有一颗星星。 她突然,好想雷尼尔山的夜晚。 好想陆则言。 高幸幸掏出手机,给陆则言打电话。 能听出来他正在开车的声音。 他语气轻柔,好似心情很好:“幸幸。” 如果高幸幸没有遭遇刚才那些事儿,她应该能马上反应过来,在m国的陆则言,凌晨五点多,为什么会开心的开车。 她没反应过来,所以说:“陆则言,我想你了,如果你能马上来陪我,我就打算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继续爱你。” “那这辈子呢?” “这辈子已经很爱你了,横向竖向的进步空间都没了。”高幸幸把最后一口雪糕抿掉,重新拿起冰水敷着脚踝,“可是你现在来不了,你就说可不可惜吧?” “谁说来不了?” “......”高幸幸哑然,手上的冰水滑落滚出去。 “你在酒店吗?我快到了。” “不在。”高幸幸有些激动,“我马上给你发定位。” 她连再见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打开微信发定位。 她正捧着手机,一只小手拿着冰水横在她眼前。 瓶子里的水乱荡,还有些小泡。 高幸幸抬头,是个大概十来岁的小孩子:“姐姐,你的水掉了。” 高幸幸愣了一下,接过来:“谢谢你呀,小朋友!” 高幸幸心情瞬间就好了,她把冰水放在旁边,屁股往里坐了一些,脚一荡一荡的极其悠闲自在。 因为陆则言,因为那个小朋友,因为突然出现在月牙旁边的那颗不知名的小星星。 高幸幸甚至没忍住哼起了歌。 第七十二章 科学探讨 这是一条被政府刚刚翻新过的街道,店面招牌亮蹭蹭的,街边规整划一有蓝色的铁皮排椅。 高幸幸穿着乳白色轻薄款雪纺衬衣,衣摆掖进雾霾蓝裹臀半裙里,身材曲线玲珑有致。 她反手撑在椅子上,头微微仰着。 看上去心情很好,白皙的秀足像小孩儿似的晃晃悠悠。 她裙摆有较宽的木耳花边,随着她腿部的晃悠像海浪一样,地上的鳄鱼皮压纹小高跟鞋,像是被海浪打翻在那儿的小船。 陆则言觉得,如果“美好”被拟人,就是高幸幸。 像是有了预感,高幸幸侧头便撞进陆则言视线。 那男人明明只穿了很简单的服饰,却像是走t台似的吸引人视线,她嘴角淡淡的笑意拉开,连带着眼角都笑起来。 陆则言走过来,蹲下:“怎么连鞋都脱了?” “扭到脚了。” 高幸幸头发长长了很多,上周烫了个法式卷,齐刘海也改成了八字刘海,瓜子脸和明丽的五官更显媚气。 可是陆则言却注意到她额头的红肿,还鼓了一个小包。 他眉头皱起来,视线定住,抬手:“怎么了,这是?” 伤口被碰了一下,高幸幸疼得“嘶”了一声。 陆则言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高幸幸撇着嘴,双手搭上他脖子,矫揉道:“扭到脚了,然后撞了一下。” 她不说,他便不问。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冰淇淋袋子,眉梢动了动:“这种日子怎么还吃冰淇淋?” 这种炎热的日子,不就该吃冰淇淋吗? 高幸幸看了眼冰淇淋,又看了眼陆则言,脑袋转了好几道弯才反应过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例假?” “你的事,都记得。”陆则言垂眸,视线回到她脚上,“哪只脚扭到了?” “左脚。”她踢起左脚。 陆则言轻轻抓着她脚踝观察,没红没肿:“还疼不疼?” “还行。”高幸幸没想继续这个话题,把脚缩回来,“你怎么走过来的?” “前面有路障,车进不来。” “那要麻烦陆总亲自抱我咯,就是不知道陆总体力行不行!” 陆则言没好气的捏了捏她小腿肚子。 “不是。”高幸幸立马就怂了,急忙自圆其说,“这事儿说来还是怪你,老是叫我吃饭吃饭,我都胖了。” 陆则言把胡说八道的人抱起来。 怀里的人惊呼:“陆则言,我鞋子还要。” ...... 陆则言陪高幸幸回原来的酒店把行李拿上,然后定了一个小套房,带家庭影院的。 时间还早,高幸幸挽着头发:“我去洗个澡,你找个电影,待会儿我们一起看。” “想看什么类型的?” “灾难片!” “......好。” 听着浴室的水声响起,陆则言才转身拿手机,让人去查高幸幸这次出差的项目。 她不说,他不问,不代表他不管。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如果察觉不出来,就不是真正的惦挂她,也枉他这么些年混迹名利场。 想来也知道,她是不想他在m国为那些事殚思极虑,回来还得为她的事忧心。 这姑娘老说自己脾气不好,可却懂事得很。 陆则言有很深的愧疚感,但也无奈,很多事情,只能等一切都结束后,他才能做到。 高幸幸洗完澡,穿了一件长款的睡裙,把手脚全部遮住,她真怕陆则言唠叨。 自从上次在m国的机场,他说要管她,就真的“言出必行”。 高幸幸趴在沙发上玩手机,等陆则言洗完澡才坐起身,指着暂停的幕布命令:“快点开始。” 陆则言笑了笑,按了播放键。 窗帘被拉上,厅内的灯光全部熄灭,影片是英文版,字幕双语。 影片以一对很恩爱的情侣视角展开,恩爱到隔几分钟就会有接吻的画面。 这种时候,陆则言也会把高幸幸抱过来,捏着下巴深入亲吻。 恩爱不能到底。 灾难片就是这样,场面转换极快,伴着声声呐喊,让人忍不住跟着揪心。 高幸幸眼都不带眨的,极为感兴趣的模样。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陆则言怀里缩到了地毯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下的。 她撑着脸颊,小腿翘起来,睡裙便滑倒了大腿处。 “陆则言,月球为什么会影响地球上的潮汐?” 陆则言看了她小腿一眼:“月球有天体引力,造成海水周期性的涨落。” “那太阳呢?太阳没有吗?” “也有一定影响,但是作用比较小。” 高幸幸摇摇腿:“为什么呢?” “太阳离地球远一些。” “不对。”高幸幸发挥理科生的优势,终于找到了漏洞,“太阳质量比月球质量大得倍数远远超过到地球距离的倍数,这不合理。” 陆则言揉揉眉心:“可能...还有非惯性系相对于惯性系的加速度。” 高幸幸脑袋半转回眸:“展开说说?” 影片里的人群开始慌乱逃生。 陆则言轻叹口气,把人抓起来,双手揽上去,脑袋搭在她肩窝:“幸幸,我不知道,要不你给我说说?” 高幸幸缩了缩脖子,咯咯笑出声。 影片紧张片段一过,高幸幸又开始调侃:“我想起来了,陆总成绩不怎么好,语文都不及格的。” “学得不一样。” 高幸幸有些诧异,陆则言居然还解释了一嘴,他不是应该泰山崩而不变色吗? 于是调侃:“所以嘛,连高考都不参加。” “幸幸。”陆则言隔着睡裙捏她,滚烫的呼吸喷到他脖颈上,“探讨科学吗?” “啊?” 陆则言眉梢动了动,语气有丝丝危险:“人类起源开始?” 他的唇有意无意的触碰她耳廓,像带着电流,引人心悸。 高幸幸声音小了些:“哦,我今天不方便,你知道的。” 这下陆则言笑了,她就是仗着自己不能把她怎么样。 陆则言正打算“惩罚”她的天真,突然高幸幸腹部一阵抽疼,没忍住“嘶”了一声,弯下腰。 陆则言以为她是装的,毕竟这姑娘乐于做这样的事儿。 不过他还是怕自己真的捏疼她了,立马住手,把人转过来,看她皱着眉动都不敢动,有些急:“怎么了?” 高幸幸闭着眼,那股疼痛缓过去后,才开口:“肚子有些疼。” “吃冰淇淋吃的?” “我以前都不疼的。”高幸幸睁开眼睛,“可能是喝了点酒。” 酒可以不喝,冰淇淋还是得吃。 于是罪名肯定归在了酒上面。 “不看了,早点休息吧。”陆则言把人抱起来往房间走。 “你睡得着吗?你不是有时差吗?” 陆则言也是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高幸幸眼里都是困倦,但是觉得她太可爱了,居然是这个想法。 陆则言把高幸幸放到床上,亲她额头:“我都困了。” 因他这句话,高幸幸才闭上眼睛,她为了这个项目赶了几个夜,现在这个下场真是又气又恼又疲,不一会儿便睡得沉沉。 第二天,高幸幸躺在床上看机票:“陆则言,你回来几天?” 陆则言裹着浴袍从洗手间出来,头上还在滴水,因他擦头发的动作,胸前微微敞开,很流畅的肌肉线条,每一寸都勾人心。 “一周。” 高幸幸撇过眼睛:“哦,那我们回淮午好不好?后天回玉和。” 陆则言把毛巾放下,趴过去把人抱起来:“周一直接上班?不累吗?” “不累。” 高幸幸打开动车订票软件,快速订完票,然后洗漱。 回到淮午已经是下午,高幸幸决定给爸妈一个惊喜,于是带着陆则言去她家的便利店。 在此之前,他们得找个地方吃饭。 在附近商场吃完饭,路过一个抓娃娃的门店。 门店全粉红色装璜,门口是一面布偶墙。 高幸幸把陆则言拉进去,很感兴趣:“我看朋友圈好多人玩儿这个。” 陆则言买了一百块钱的币,沉沉的一小篮子。 高幸幸不到半小时便挥霍完,抓了二十几个小玩偶。 玩偶太多也不好拿,幸好店铺还有活动,一个小玩偶积一分,可以换购更大的玩偶。 高幸幸看上了一个一米多高的羊驼,可是要四十五分才能换购。 “再抓一百块,就够了。”陆则言摸了摸她头发。 “不要。”高幸幸摇头,把玩偶全部给老板,“老板,我寄存这些积分。” 办理好积分,走出门店,陆则言才问:“不是很想要那个羊驼吗?” “我等下次你再陪我来。” 这个“下次”,真的好勾人心,也好让人心酸。 陆则言牵着她的手:“想要这次就要,下次我们可以再来,可以换其他的。” “就下次!” 陆则言不和她争辩。 到了便利店,高幸幸猫着腰往里走,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于是等结账的顾客走后窜到柜台前:“王姐,我爸妈不在吗?” “幸幸?”王姐愣了一下,“你回来啦?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爸爸做手术啊,没跟你说吗?” 高幸幸小嘴微张,没说出话来。 王姐站起身,摆着手说:“你别担心,说是手术很成功。” “现在呢?还在医院吗?在哪家医院?” “在市医院。” 高幸幸出便利店,整个脑袋恍恍惚惚,也没看脚下的阶梯,一步踩空直接栽下去。 还好陆则言手快接住她。 陆则言:“怎么了?” “我爸爸...”高幸幸抬头,眼睛极其空洞,“在医院。” 路上,高幸幸才终于有了点情绪,眼尾红红的:“陆则言,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所以我爸爸连做手术这种大事也不告诉我?” “......” 高幸幸转过头,眼里有些茫然:“因为我帮不上忙,出不了钱,也出不上力?” 能力匹配不上责任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太无助了。 原来长大并没有比小时候更快乐。 长大后要思考,要争取,要放弃,要控制情绪,要接受糟糕的环境,也要接受并不理想化的结局。 要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转,你只是茫茫沧海的一粟。 陆则言温暖的手掌贴过去,握着她肩头:“是因为爱你。” 高幸幸抿了抿唇。 “幸幸,我们都爱你。”陆则言温情的看着她,这样说。 任何事情都有双面性,高幸幸在这一刻恍然明了。 她困在自己的负面情绪中,完全站在了背立面,从而忽视了正面的阳光。 高幸幸到医院才给高阳打电话询问病房位置。 祁强住的是四人间的病房,一股消毒水味混杂着闷热气。 祁强看上去瘦了不少,很虚弱,连他们来了也没醒。 临床的大爷突然抱着盆开始呕吐,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高阳见陆则言来了,连忙把两人往门外引。 “妈妈,爸爸这是怎么了?” 高阳知道瞒不下去了:“腿上长了个瘤子。” 高幸幸突然想去过年那会儿,祁强腿疼去了医院,当时他说是痛风,原来一家人从那时候就开始瞒她了。 高阳抓住高幸幸的手,安慰:“手术很成功,你别担心。” 高幸幸看了病房内一眼:“我想给爸爸换个单人间。” 她急忙又补了一句:“我有钱,我项目奖金存了钱的。” “不是钱的问题,床位很紧俏。” 这确实是很现实的问题。 陆则言温柔的握住高幸幸肩膀,看着高阳:“阿姨,我来安排。” 说完,陆则言微微颔首退到一旁打电话。 高阳想阻止,被高幸幸拽回来询问祁强的病情。 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幸幸,你回来了?” 高幸幸听这声音便蹙了眉,转身一看,童佳手里提着保温盒温柔的站在旁边。 童佳? 怎么在这里? 恍惚中,高幸幸被高阳牵着手往童佳那边走了两步:“幸幸,这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叫童佳,这段时间多亏她了,快打招呼,快叫人。” 第七十三章 野王哥哥 高幸幸心里复杂极了。 她一时分不清祁强瞒着她做手术更让她难受还是祁乐和童佳复合更让她郁闷。 “佳佳辛苦了,又送东西来。”高阳从童佳手里拿过保温盒,不忘提醒发愣的高幸幸,“幸幸,给姐姐打招呼啊。” “不用客气,阿姨。”童佳笑得很温和,“我和幸幸认识的。” 高阳也没过多问,毕竟祁乐把女朋友介绍给高幸幸认识是很正常的事。 童佳关心的催促:“阿姨,你快去吃东西吧,叔叔这边我来看着。” 高阳走之前,小声叮嘱高幸幸:“你看着爸爸知道吗?佳佳是女孩子,也是客人,别太麻烦人家。” 高幸幸沉默不语,被高阳摸了摸脸蛋才反应过来,然后点头。 高阳这才看见她发丝下的额头有个小包,忙问:“你头怎么了?” “没事,我没看路,撞了一下。” “走路别看手机。”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语气很软,“妈妈,我没有。” 等高阳走开,高幸幸淡淡的看向童佳。 童佳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嘴角的笑意也僵硬,踌躇着手,好一会儿才上前拉高幸幸手腕:“幸幸,你听我说。” 高幸幸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手扯了回来。 “幸幸,是我以前糊涂,我做错了,我认,可是......” 高幸幸打断她:“你以前的糊涂,祁乐知道吗?” 高幸幸的意思是,包括她出轨,做小三,怀孕的事,祁乐知道吗? 童佳小鹿般的眼眸垂下来,微微点头:“知道。” 高幸幸只觉得心里堵了火,无法发泄。 旁边一个穿着病号服举着输液瓶的人路过,不假好意的看了高幸幸和童佳一眼。 高幸幸长相明艳,板着脸的时候是有些跋扈气场的,特别是童佳站在她面前垂着眼睑,更显得她咄咄逼人。 可是她控制不住,就是窝火。 陆则言打完电话走过来,瞄了一眼童佳,右手搭上高幸幸肩膀,捏了捏她耳垂,很柔情的询问:“怎么生气了?” 高幸幸冷着脸撇向一边。 “陆、陆先生?”童佳明显惊讶,捂着小嘴,有些惊慌失措。 陆则言礼貌又敷衍的点了点头:“你好。” “你、你好。”童佳紧张无错,整张脸都白了。 高幸幸突然想到是陆则言告诉自己童佳是梁总的情人,所以他们应该是见过的。 陆则言满心满意哄着高幸幸:“别担心叔叔,我安排好了,等叔叔醒来就转院,到时候让专家会诊一下,没事的。” 高幸幸脸色并没有好一些,看着一旁的童佳,冷声吩咐陆则言:“陆则言,你看着我爸爸,我去打个电话。” 令童佳没想到的是,面对高幸幸如此的态度,陆则言轻轻说了声“好”。 她见过这个男人,见过三次,是她跟在梁永年身边做他情人的时候。 梁永年是童佳所认识的人里,人际地位最顶端的人,可他也要对陆则言敬畏三分,叫这个比他年轻好多的男人一声“陆先生”。 那种场子,地位决定一切,太可怕了。 像她这样的,被看得起的时候是情人,不要的时候连垃圾都不如。 他们那样的人哪有真心,哪有温情?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陆则言是在一场饭局,所有男人都带着小情人,却不敢动筷子,等着这位陆先生。 令她记忆深刻的是这位陆先生极其出众的外表,以及他是在场所有男人中唯一没有带小情人的男人。 席间,有个x总把自己尤物般的小情人送过去,这位陆先生立马甩了脸子,吓得那位x总连声抱歉。 可是那样的陆先生,现在却如此对高幸幸。 童佳抬眼看着陆则言,眼里有不解和诧异。 高幸幸走到走廊另一边,给祁乐打电话。 祁乐下班后刚来,便被高幸幸拉到楼梯间。 她直言:“祁乐,童佳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还跟...还跟别人在一起,她还怀过孕,你知不知道?” 祁乐脸上的惊讶一闪即逝,扯了扯西裤,坐在楼梯台阶上:“知道。” “知道?” 祁乐解开衬衣袖口,把袖子挽上去些,慢悠悠点了支烟,看着一旁。 高幸幸没忍住,问:“为什么?” 祁乐轻嗤一声,抬眸:“忘不掉呗,还能为什么?” 高幸幸突然想起来,童佳是他的初恋,也是他唯一一次恋爱。 他跟自己说在追童佳的那一年,也是她遇上陆则言的那一年。 她也,忘不掉陆则言。 这一瞬间,高幸幸觉得一切不合理,好像变得合理。 不过是,自控力输了而已。 祁乐吐了口烟雾,把西装外套扔在台阶上,拍了拍示意高幸幸坐下。 他看着前方的墙壁,说:“我认识童佳的时候,她还没二十岁。挺单纯一姑娘,笑得甜甜的,她毕业后进了酒店做管理,可能小姑娘吧,诱惑太多、太大,没控制住。” 祁乐无比自嘲的笑了笑:“也可能是我不够好,不够成熟。” 高幸幸没忍住抓着祁乐手臂。 祁乐眼都没眨,继续说:“如果是现在的我,可能我能把她保护的更好。” 高幸幸慢慢松了手。 祁乐深深吸了口烟,踩灭烟蒂,站起身走到垃圾桶,回眸看着高幸幸。 那种眼神,高幸幸一辈子也忘不了。 有不甘,有愤恨,有自嘲,有自责,也有妥协。 他语气特别轻,但是在空旷的楼梯间很清晰。 他说:“妹妹啊,她站我面前哭,哭得喘不上气,我受不了。” ...... 祁乐和高幸幸回到病房的时候,祁强已经醒了。 听说高幸幸回来了,他很高兴的咧开嘴角,小声说,爸爸没事,别担心。 医生检查过后,确认可以转院,祁强才被接走。 在私人医院整理好一切已经快凌晨。 专家会诊后,和家属确认好治疗方案已经是后半夜了。 医院有家属休息室,和商务酒店差不多,条件已经算很好了,可陆则言还安排采买了很多东西。 高阳把高幸幸拉到一边:“幸幸,小陆到底做什么的?你不是说他在投资公司上班吗?” “嗯...”高幸幸吞吞吐吐,“就是...他家挺有钱的,然后是...公司高层。” 其实高幸幸也不知道陆则言的职位,她只知道他在陆氏没有正经职位,和仲氏合作了金融机构。 那个金融机构,他说要在陆氏出现红色赤字的时候发挥作用,想来应该是很大的。 高幸幸挽着高阳的手:“你别担心,我会和他结婚,都会还的。” 高阳一整个哑然,不明白高幸幸的脑回路。 陆则言的细心在于他把医疗账单通过医院直接交给高阳,只说他卖了个人情而已。 其实,那份账单金额是缩小很多倍之后的,其余金额都从他账户支出。 半夜的医院走廊悄无声息。 陆则言让高幸幸坐着,他单腿跪地蹲在她面前,用棉签粘着红药水给她抹额头的小包。 “还疼不疼?” 高幸幸想摇头,被陆则言抓了下巴:“别动。” 看着他认真又温柔的眼眸,高幸幸唇动了动:“陆则言,我很不开心。” 陆则言手一顿,视线下移对上她的眼眸:“知道。” “不是因为我爸爸。” 陆则言又抹了两下棉签,收拾好:“因为你哥。” 高幸幸咬着唇:“我不懂,明明错的是童佳,为什么我哥说是他以前没保护好她。” “后悔吧。” “???” 陆则言:“又或是遗憾。” 高幸幸努力消化陆则言的话,想起祁乐以前的样子,和他现在的样子。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努力工作,变得成熟的。 好像就是从和童佳分手之后。 青春里总有些遗憾,会把责任归于自己,然后变得后悔。 想着是不是怎样怎样,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陆则言弯着腰,轻啄她嘴唇:“去睡觉,天都快亮了。” 高幸幸回过神就是无尽的倦意。 她站起身,揽住陆则言的腰:“辛苦你了,今天。” 不等陆则言反应,高幸幸仰着下巴,勾上他脖子:“我会还你的。” 陆则言眉梢微挑,眼眸晦暗不明的流转:“是要还,我等着呢。” 陆则言亲她额头:“快去睡。” 第二天,祁强脸色好转了很多,他身体素质不错,医生也说各项指标很好。 高幸幸不太愿意走,想留下来,又被高阳劝了好久,才起身回玉和。 回到玉和,高幸幸也雷打不动,中午、晚上每天两通视频电话。 她还是有些后怕,怕他们不想让她担心,瞒着一些病情。 公司的事,高幸幸也没再纠结,和老张聊了之后,她上网买了防狼喷雾放进包里随时带着。 有一天晚上,高幸幸做了噩梦。 梦里童佳再次欺骗了祁乐,祁乐坐在阴暗的楼梯间一个劲儿的抽烟,她怎么劝,祁乐也无动于衷。 楼梯间渐渐明亮,变成了医院病房,医生对着病床上的祁强上呼吸机抢救,高阳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 高幸幸想上前抱高阳,却被一只手拖拽后拉,她转头,对上章总猥琐的笑脸。 高幸幸醒来,抹了额头薄薄的汗珠,然后发现陆则言不见了。 她光脚走出房门,听见他在客厅打电话。 陆则言对着电话那边说,不等他亲自去取了,直接寄过来什么的。 她还没来得及多听详细一些,陆则言已经挂掉电话,发现了高幸幸。 “怎么又不穿鞋?” 陆则言上前把人抱起来走进房间。 “我例假已经结束了。” 陆则言笑:“你在提醒我?” 高幸幸拳头落在他肩膀:“我是说光脚也可以。” 周五,高幸幸收到陆则言发来祁强的最新病历,她终于松了口气。 高幸幸:【你明晚的飞机,今晚是不是要吃顿好的?】 lu:【不了,你自己解决。】 高幸幸直接发了三个大大的问号表情包过去。 lu:【乖。】 高幸幸紧接着,发了一个扇巴掌的表情包。 晚上,高幸幸自己解决掉晚餐,然后和于简打游戏。 她突然想起高阳上次说便利店加盟费又涨了,想单独做,然后弄一个微信小程序,自助下单什么的。 高幸幸还记得程亦可说于简是全栈,很了解这些。 于是问于简:“于简,你能帮我找个做微信小程序的吗?钱不是问题,要靠谱。” 于简:“什么样儿的?有设计图吗?” “没。”高幸幸其实不太懂,“就是给家里的便利店做,可以自助下单结账的那种。” “小商店吗?这简单啊,我最近项目比较空,可以帮你做。” “那先谢......” “唉——”于简打断高幸幸,语气阴阳怪气,“我突然想起,我一个小弟弟,可能做不好呢!” “!!!”高幸幸立马会意,看来平时欠的债都得还了,捻着嗓子,“野王哥哥,你最厉害!” 耳机里于简假意呕吐:“行了行了,我们约个时间谈谈需求吧。” “需求?什么需求?” “哎——”于简无语,换了个说法,“想好要什么功能,要什么风格,懂?” 高幸幸咬着牙,平时都是她戏谑这个弟弟,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懂懂懂!” 一局游戏打完,又和于简说了两句,才退出游戏。 高幸幸刚退出游戏,耳朵上的耳机便被拔了。 她吓了一个激灵,转头撞进陆则言怀里。 “吓死我了。”高幸幸敲他肩膀,“你回来怎么不说?” “是你聊天太认真了。” 陆则言把高幸幸从地上抓起来,坐到沙发上。 他捏着她下巴,一字一顿:“野!王!哥!哥!” “???” 第七十四章 我分手了,开不开心? 高幸幸难得感觉到陆则言的锋利。 她不怕,还觉得有些好笑。 高幸幸转过身子,正对着坐在他腿上,腿曲于两侧,然后勾着他脖子,矫揉的叫:“陆哥哥?” 陆则言把脸撇向一边。 高幸幸又凑上去:“则言哥哥?” 陆则言依旧不为所动。 高幸幸觉得无趣,撇了撇嘴解释:“我这是叫他游戏名儿。” “嗯?” 看着他挑眉,高幸幸心脏漏了一拍,随即打开游戏界面。 指着解释:“野王哥哥,游戏名儿,就跟网名一样。” 说完,她收回手机,垂着头嘀咕:“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老土?l,u?” 按灭手机屏幕,高幸幸捧着陆则言的俊脸,假意生气模样:“我还没问你呢?你今天去哪儿了?也不接我下班,也不和我吃饭,是不是我这几天脾气太不好,你就变心了?” 高幸幸声音逐渐小,她也是知道自己这几日情绪不好。 陆则言把她放肆的手抓下来,然后随手一掏,一枚戒指出现在他手心。 他手掌大,手指长,那枚精致又小巧的戒指乖乖的躺在他手心,有种脆弱感。 高幸幸眼睛眨了眨,伸手去抓:“真找到了?” 陆则言收拢手指。 “不给我了?” 陆则言笑得像山谷里的晨曦,捻起戒指,抓起高幸幸的手,如同第一次给她带上一般认真。 他眼睫微微颤:“不给你,给谁?” 高幸幸嘴角荡开笑意,举着手看戒指的折光,语气随意:“哪里找到的?” “雷尼尔山的酒店。” “我就知道能找回来,肯定在那儿。” 高幸幸一副沾沾自喜的娇俏模样,完全忘记自己前段时间哭唧唧说肯定找不回来了。 陆则言往后靠上沙发背,半躺着,拖着高幸幸的大腿往上移,让她坐在他腹部。 她刚才坐的位置他有些难受。 高幸幸得寸进尺,顺势趴下去捏住他耳垂,继续刚才的质问:“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别以为戒指找回来就把我哄好了。” 高幸幸穿着大开领的短袖,随着她的动作,脖子上的向日葵项链在她锁骨间荡了荡。 她头发长长后,在家老是挽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露出白皙又秀长的脖颈。 陆则言拎着她衣服的肩线,往后理了理,然后收回视线,轻轻的揉她脑袋:“是不是傻?” “?” “我刚才去机场拿戒指了。” 高幸幸眼眸睁大了些。 她突然想起昨晚做噩梦醒来,陆则言在客厅打电话,说不等了,说直接寄过来。 原来是说戒指。 高幸幸温情的趴在他心口上,听着他心跳:“其实不用那么急,你告诉我找到了,我就会很开心。” 陆则言低头,吻了一下她额头。 “幸幸,人生不会一帆风顺,就算有人挡在你面前,也不会。” “但是不要难过,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不开心,我就哄你,哄到你开心为止。” 陆则言的手在高幸幸背上慢吞吞的拍着,像是安慰。 高幸幸嘟囔:“陆则言,你真好。” 说完,她脑袋蹭了蹭,也不忘自夸:“我眼光真好。” 陆则言沉了口气,把人抱到一边儿:“我去洗澡。” 高幸幸没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 察觉到他没走,高幸幸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头:“怎么了?” 陆则言极其坦然的看着她:“要不要一起?” 一起? 一起洗澡? 这么羞愧的问题,他像是在询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似的坦然。 明明在一起这么久了,高幸幸还是会为他突然的情意小心肝发颤。 她摇头:“我洗过了。” 正常来说,这男人应该转头走开。 可是他直接弯腰,拖着高幸幸臀部把她竖抱起来,往房间的方向走:“再洗一遍。” “......”高幸幸简直无语,既然打定主意了,为什么还问一遍? 道貌岸然!!! 陆则言温柔,淡然,自控力强。 可是他也有眼角染上情,额头薄薄细汗喘气的时候。 那时他仿佛褪去所有枷锁,只剩心底最深层的欲望,变得不像平时的他。 他会手指抚上她盈盈水光的薄唇,埋在她耳边阐述:“我忍很久了。” 也会伸手把她咬唇的唇齿撬开,再狠狠用劲,让那些呻吟无处遁形。 还会哄骗她再来一次,说会温柔,结果都是骗人的。 高幸幸只觉得,他变得比平时更迷魂摄魄。 第二天是周六,高幸幸睡到中午才被拖起来,她脸色不太好,明显没睡够。 陆则言给她把汤羹凉凉,推过去:“我真的不信你周末会起床吃早餐。” 高幸幸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陆则言轻叹了口气:“能起来吃午餐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不是你昨晚折腾我,我能起来的。” “那我周末给你定时送餐?” 高幸幸闭上眼睛,又不说话了。 “睡吧,睡吧。”陆则言无奈的笑,指着汤羹,“快喝,待会儿凉了。” 吃了午餐,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部电影。 电影结束,高幸幸拿出手机玩。 陆则言进房间,过了一会儿穿得正式走出来。 他手上没有任何行李,站在门厅,说:“我走了。” 就像早上出去上班,晚上就会回来一般。 可是不是的,他要去地球的另一边。 高幸幸没看他,点头算是回应:“嗯,早点回来。” 陆则言穿到一半的鞋子又脱掉,折回来弯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揉了揉她脑袋:“好。” 听到关门声,高幸幸才放下手机,软绵绵的趴在沙发上。 她从不送他走,他也不要求,这是他们俩之间的默契。 临近国庆节,没有出差,叶子和凌福也回来了,他们三聚在一起吃饭,就有说不完的八卦。 金融圈,关联着各大行业,这些行业内部,远没有表面光鲜。 叶子:“你们看见新闻了吗?xxx化工厂章某因为猥亵罪被好几个女性联合告了。” 化工厂? 章某? 猥亵罪? 高幸幸连忙问:“哪里的新闻?” 叶子把手机打开,调出新闻页面,递过去。 新闻里没有明确的公布什么化工厂,也没有明确的说这位章某的具体信息,可是根据地点和一张打码的照片,高幸幸认出就是那位人渣。 新闻里说,好几位女性都被他性.骚.扰,这次联合起来拿起法律的武器揭露他的罪行,维护自己的权益。 新闻最后说,女性在职场中遇到这些不公平对待,要勇敢说“不”! 不要质疑自己的穿着问题,也不要对他人的欺压忍气吞声,要相信法律,相信正义。 高幸幸把手机推回去,狠狠说了两个字:“活该!” 似是不够,她吞咽嘴里的饭菜后又说:“恶有恶报!” 凌福:“那个国际金融圈里面的消息看见了吗?陆氏!” 高幸幸点头,她可太关注国际金融圈了。 里面说陆氏最近正在扩大市场,连续成立了好几家分公司。 凌福:“这陆氏是真的财大气粗,在北m华侨企业圈里,一骑当先啊。” 高幸幸吃着饭菜没说话。 人人都夸的陆氏,高幸幸知道,不过是残喘的虚张声势。 隐隐的,她感觉陆则言的计划正在朝他所想的方向发展,并且很顺利。 从食堂离开,叶子抓住高幸幸八卦:“你家那位高岭之花也姓陆,还是陆氏投行的,他是传说中的那个陆家的人吗?” 高幸幸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叶子:“连副行长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高幸幸摆了摆手:“他现在没在陆氏企业了。” 叶子想了想,以为就是凑巧姓陆,毕竟陆家人,再怎么也不会离开陆氏的企业:“跳槽了呀?” 高幸幸想了想,也没错,点头:“对,跳槽到一个金融机构了。” 国庆节连带着中秋节,一共八天的假期,高幸幸直接回了淮午。 祁强已经回家,因为是腿部手术,他现在得坐一段时间的轮椅,于是他二楼的房间换到了一楼。 二楼,只剩高幸幸和祁乐。 高幸幸还是对童佳的事耿耿于怀,自从回家就没跟祁乐说话。 他们两兄妹闹别扭是常事,祁强和高阳说了他们两嘴,也没搭理他们俩。 饭后太热,高幸幸也不想出门溜达,于是拿着薯片溜达到祁乐房里。 祁乐放假也没闲着,在回复邮件。 高幸幸坐下主动搭话:“放假不约会啊?” 祁乐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呛声:“你不也没约会?” “我...”高幸幸深深吸了一口气,发气的咬着薯片,声音像是小仓鼠偷食。 祁乐又敲了一会儿键盘,转动工作椅,双手怀抱胸前,有些拽:“我分手了,开不开心?” “???” “怎么还不开心?我还以为你能跳起来庆祝个三天三夜。” 高幸幸是真的笑不出来。 她不喜欢童佳,觉得童佳配不上祁乐,自是希望他们分手的。 可是她也忘不了祁乐站在医院的楼梯间,看着她,叫了声“妹妹啊”。 然后说“她站我面前哭,哭得喘不上气,我受不了”。 比起对他们分手的开心,她更怕祁乐独自难受。 “哥。”高幸幸站起身,捏紧薯片包装袋敞口,“你要不要我抱抱你?” 高幸幸走过去,张开双臂。 如此的温情,祁乐坐在椅子上踢起他的长腿阻挡高幸幸靠近,他满脸写着‘嫌弃’和‘拒绝’:“一身薯片味儿,谁让你抱?”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转回去坐下,拉开薯片包装袋继续啃。 祁乐也拿起手机,若无其事的玩儿。 高幸幸看着他,酝酿心里的措辞。 她很想问。 问他,为什么分手。 问他,难不难受。 最后一块薯片吃完,高幸幸把包装袋扔垃圾桶,问:“祁乐,要不要一起喝点小酒?” 祁乐蹙着眉抬头。 高幸幸眨了眨眼睛:“爸妈都在一楼,我们喝点呗。” 祁乐点头:“好呀。” 自从祁强检查出腿部的肿瘤,高阳便把酒收到了暗无天日的阁楼里。 祁乐撞了一鼻子灰才把酒拿出来,高幸幸下楼偷偷拿了两个小酒杯。 两人坐在地毯上,对酌。 高幸幸不喜欢白酒的浓厚,一点一点抿。 祁乐几杯下肚,那点拽劲儿荡然无存,也愿意同高幸幸说两句。 他伸手拔着地毯上的长毛,然后在手指间慢慢搓成一个小球:“很多事情发生了是挽救不了的。” 祁乐看着高幸幸:“这次,是真的放下了。” 高幸幸凑近了些,有些玄乎:“祁乐,你会遇见命中注定的人的,双向奔赴的那种。” 连带着,一阵夸:“你是我见过第二帅的男生,还怕没人喜欢吗?” “第一陆则言?” “嗯啊。”高幸幸丝毫不脸红的重重点头,然后抿了口酒,被辛辣味刺激得耸鼻子,“也不对,是第三,你还记得程亦可吧?她男朋友也帅。” 祁乐嫌弃脸:“别喝了,再喝我第四了。” 高幸幸翻了翻眼皮,“啧”了一声:“好像是第四,我还见过一个混血的,也长得很好看,那眼睛,像宝石似的。” 祁乐:“......” 高幸幸仰头看着灯圈,似思索。 过了一会儿,她咂咂嘴巴,看着祁乐,很认真:“你和谢呈,我有点难分高下。” “......”祁乐指着房间门,“回去睡觉!” “再喝点儿!” “再不走,我扔人了!” 第七十五章 你是流氓吗? 祁乐说扔人,是真的扔人。 他从地上站起来,架着高幸幸胳肢窝往门口拖,并且非常嫌弃:“重死了你。” 高幸幸脚趾抠住拖鞋,抵死不从。 而且她才不重,陆则言就很能抱她,还游刃有余。 高幸幸反击:“祁乐,你虚死了,三十岁了补补吧。” 房门被打开,祁乐还没把人扔出去,被正上楼的高阳逮个正着:“你们干嘛呢?” 高阳上前,拍祁乐手臂:“你别拉她胳膊!” 祁乐举起手:“我没有,我碰都不敢碰!” “他碰了,使劲儿拽的!”高幸幸坐在地上,仰着头一副小可怜模样,揉着右肩,“感觉有些疼。” 高阳看高幸幸装模作样没搭理她,嗅了两下鼻子:“哪来的酒气?” “是祁乐,他找我喝酒!”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结果就是祁乐被一阵教训,高幸幸趁机以狗.爬式逃离现场。 她洗了个澡,那点酒让心里火烧火燎的睡不着,也不知道陆则言现在在干什么。 高幸幸爬上床打开微信界面,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发完,她把手机握着放在心口,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手机壳。 等了几秒,手机震动了一下,伴着微微的“呜——”声。 lu:【怎么了?】 高幸幸添油加醋卖惨:【我被我哥和我妈联合揍了一顿,场面太血腥了】 lu:【为什么?】 高幸幸:【你为什么不先关心我的伤势?】 陆则言的回复特别直白。 lu:【你妈妈和你哥哥不会揍你。】 高幸幸:【我偷喝了点小酒】 lu:【可别喝醉了,到处乱亲人。】 乱亲人? 高幸幸默了两秒,才想起她以前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都是胡诌的,是她借着酒劲儿强吻他的借口。 高幸幸:【我喝醉了不会乱亲人,我都是骗你的】 高幸幸:【我是蓄谋已久的亲你】 陆则言还没回复消息,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陆谨行坐下后,陆则言开始清洗茶杯。 陆谨行看着陆则言慢条斯理的动作,熬了一夜的眼闭了下,开口道:“陆氏落到外姓人手中,你、我都是家族的罪人。” 陆则言恍若未听,毛巾擦拭后,把茶水倒入公道杯。 陆谨行等着,等到那紫砂茶杯卷起袅袅烟雾:“集团里没有人会同意。” “哥,这茶很香,提提神。”陆则言玉雕般的手捻起茶杯,抿了一口。 陆谨行眉头蹙起来,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讨厌他游刃自若的模样。 或许,是他真的在陆则言的步步为营下坐到了陆氏掌舵人的位置。 又或许,是心底涌来的那些威胁感。 陆则言放下茶杯,回答陆谨行刚才的话题:“他们会同意的。” 陆则言擦了擦手:“清高,不过是他们站在现在位置上才有的品德而已,如果集团内部肮脏衰落要被披露在大众面前,他们怎么会不同意?” 陆谨行沉默片刻,抿了口茶水,把茶杯推过去:“如果你愿意和仲氏联姻,那仲瑞芝也算半个陆家人。” “哥。”陆则言提醒,“现在面临选择的不是我,是你。” “你真以为这样能威胁我?”陆谨行轻蔑的笑,“你别忘了,刘家跟我是一个战壕的。” 陆则言为他添茶水的手顿了顿,还是会为这句话心里不平静。 陆谨行和刘家的联姻,在曾几何时是他的无力挣扎,可现在却被他当成了武器。 多少有些讽刺。 放下公道杯,陆则言抬眸,没有一丝温情:“你们确实在一条钢索上,可是几百个亿的财务缺口,刘家会选择你吗?” 只会,如弃敝履。 名利场上的他们,心知肚明。 陆谨行最后的遮面被撕开,愤怒的拍打桌面。 因他的动作,他手腕上的表带断裂,上好手表落到地面镜面破损。 陆则言视线从他手腕轻轻滑过,然后落到桌面上:“可惜了这上好的茶。” 陆谨行站起身,深深沉了口气,切齿道: “陆则言,你想清楚了,你真要这样做?” “我不是不同意把股份拿出来,我只是不想它落在外姓人手里。” “李航作为你的左右手,暂且能代表你,搪塞一下能过去,仲瑞芝凭什么?” “我知道你有爱的女人,可是这和仲家联姻有什么冲突?” “你大可以把她养在国内,想必仲瑞芝也不会干预你。” “我能做的事,你为什么不能做?” 面对这些话,陆则言垂下眼睑,重重说了两个字:“住口!” 陆谨行可太喜欢看陆则言失控了,他单手撑在桌面上,声音透过胸腔,强劲有力:“陆则言,我没爱过吗?” 他单手利落解开袖扣,大力的撩起,指甲在小手臂划出红色印记。 手腕上那条伤疤,除了凸起,颜色已经趋于平常肤色。 陆谨行展示那条伤疤:“我可以为她去死,你可以吗?” “陆则言,我告诉你,没有什么永恒的爱情。” “我失去她,我也一样活得很好。” “你不是一向会察言观色,避害就利吗?” “你怎么就不能后退一步?” “你不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非常可笑吗?” 是可笑! 陆则言想,这场子不就一直如此吗? 你笑笑我,我笑笑你罢了。 而现在的陆谨行,可比他可笑多了。 这个在他面前如此愤然的人,该有多自欺欺人,才会如此激慨。 那套说辞,更像是说服陆谨行他自己。 陆则言站起身,声音轻:“你真的活得很好吗?” 他拿上手机,背过身,微微侧头:“我可怜你,活成了你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陆则言刚走出茶室,便听见室内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他没去取车,坐在喷泉旁边,眼神有些空洞,但视线坚定,看着远处的雪山。 晨曦里,雪山只露若隐若现的白顶,却也足够美。 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陆则言回过神。 高幸幸:【你当时什么感觉?】 联合上面的消息,陆则言轻轻笑了笑。 这姑娘也太可爱了,醉酒吻人,隔了一年才来问当事人什么感觉。 可是很奇怪,刚刚沉在他心里的重压突然就消失了。 陆则言迅速打字回复。 lu:【我感觉,可以进攻了。】 高幸幸:【进攻?你是流氓吗?】 lu:【明明是你,先发讯号的。】 高幸幸一连串消息砸过来。 高幸幸:【陆则言,说话讲良心,我趁醉亲你的前一晚,是你先问】 高幸幸:【能不能】 高幸幸:【吻】 高幸幸:【我!!!】 lu:【是,你没发讯号,我是流氓。】 等了好一会儿,高幸幸都没回消息,陆则言抬眼,天色已经大亮,雪山整个出现,悬挂在天边。 他低头打字。 lu:【晚安。】 收好手机,陆则言往车库走。 在他这个世界,他行舟的方向勃逆所有船只。 因为他的方向,是高幸幸的海岸。 而那些人的方向,是永无止尽的海平线。 他和陆谨行不一样。 他的爱,对高幸幸的爱,不能后退一步。 ****** 高幸幸在淮午呆了六天才回到玉和。 在假期最后一天,阳光明媚的下午,她把于简约了出来。 算起来,她和于简打游戏已经快两年的时间。除了打游戏,他们早早的也互相加了微信,却没见过一面,这还有点见网友的意思。 高幸幸打车到了市中心一家咖啡厅,她扫视了一圈,拿着手机放在嘴边:“于简,你到了吗?我到咖啡厅了。” 她手机刚放下,便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幸幸姐”。 高幸幸转头,看见一个男生朝她挥手。 男生穿着淡色牛仔衬衫外套,内搭是白色,靠在玻璃墙边慵懒的支着大长腿。 他整张脸小巧又奶气,笑起来嘴边有浅浅的括弧。 阳光印在他脸上雪白雪白的。 高幸幸眨了眨眼睛,程亦可怎么从来没说于简长得如此好看? 就凭这张脸,她被对方英雄埋伏,于简支援不及时,她也不会骂那么狠。 高幸幸走过去,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 于简撑着脸颊,懒懒的:“你朋友圈发过自拍。” “......”高幸幸了然点头,坐在对面,放下包。 “不过幸幸姐,你比照片好看!” 长的好看,嘴还甜。 高幸幸拨了拨微卷的长发,得意洋洋:“那是!” 高幸幸点了喝的和一些店内甜品。 于简打开笔记本电脑,进入正式话题:“说说需求吧。” 高幸幸假期在家询问了父母的想法后,简单和于简描述了一番。 看她像是说完了,含着吸管一股脑喝饮品,于简扯了扯嘴角:“没了?” 高幸幸点头,语气模糊:“没了。” “第一次见你这样的甲方爸爸,需求跟闹着玩儿似的。”于简手指敲打键盘,一脸无奈,“幸好我早有准备。” 他把电脑屏幕转过去:“你研究一下这些功能和页面,再和我说。” 高幸幸手指滑了滑,看得认真,也不忘夸赞:“果然专业。” 在高幸幸眼中,他们程序员能把这些东西通过代码展示在手机上,还能动,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在于简的讲解下,高幸幸决定再研究一番他口中的“需求”。 高幸幸看了看时间:“走,我请你吃晚饭。” “谢了。”于简把电脑收进包里,“不过下次吧,我待会儿还有事。” 高幸幸也不强求,招来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拿着小.平板过来:“一共176元。” 于简掏出手机准备买单,被高幸幸重重的拍了手背。 她教训:“姐姐来。” “你打人...真痛。” 高幸幸要出差,很多事情和于简只能在网上聊。 不过高幸幸要求不高,于简能力也如传说中的一样,很强。 小程序的开发非常顺利。 等到她出差回玉和,于简的小程序已经有模有样,还邀请她进行测试。 高幸幸看着测试文档,头皮发麻,真觉得隔行如隔山。 她在微信上询问。 高幸幸:【这该怎么测试?我不太懂】 于简:【晚上你请我吃饭,我教你】 高幸幸早就想请他吃饭了,一口应下。 高幸幸:【想吃什么,随便挑】 最后,于简选了一个川菜馆。 于简公司离高幸幸公司就三个地铁站,于是下班直接开车过去把高幸幸接上。 两人吃了饭之后,于简拿出好几部手机,告诉高幸幸这叫测试兼容性。 高幸幸完全不懂,就看着于简在各个手机上操作,觉得神奇得离谱。 第二天上班,高幸幸屁股还没坐下,就被叶子抓了过去。 “幸幸,昨天开车接你那个,是谁?” “是我朋友,也是我的乙方,咋了?” “他是我的菜。”叶子挥着小手,脸上笑成一朵花,“他有没有女朋友?你能不能牵线?” “应该...”高幸幸想了想,“没有吧,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 叶子一把抱上高幸幸胳膊,脑袋像小猫似的蹭:“求介绍...求介绍...求介绍......” “好了好了,我帮你问问。” 叶子眼睛眯成一条线:“小奶狗,我来了。” 第七十六章 浮生梦 再次和于简见面是十一月下旬。 依旧在市中心的咖啡厅内,高幸幸脱了棉外套,坐在于简对面默默的看着他。 她想,该怎么帮叶子牵这条线才好。 于简“啪啪啪”的敲着电脑键盘,一抬眸,就撞上高幸幸的视线。 他一开始没在意,低头又敲了好一会儿键盘,无意识抬眸,再次撞上高幸幸打量的视线。 对视后,她还冲他悻悻的笑。 于简捧着电脑底盘微微偏了个角度,总觉得这姐姐今天不怀好意。 高幸幸手指搅荡饮品,把杯子里层次分明的颜色混在一起,变成了橙色。 她舔了舔唇,小声:“于简,你是哪儿人?” “玉和本地的。” 玉和本地? 高幸幸默默盘算,叶子也是玉和本地,这不巧了吗? 异地恋的麻烦解决了! 高幸幸继续问:“你是96还是97年?” 于简手一顿,瞅了高幸幸一眼:“97。” 叶子是96年,那不是姐弟恋? 姐弟恋,不知道于简能不能接受呢? 不过这差距也不大。高幸幸吸了口饮料:“那你上学挺小哈。” 于简“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抓过水杯,瞥见高幸幸一手撑着下颌,一手在桌面轻敲,眼珠咕噜转。 高幸幸手指一顿,视线再次砸过去:“你有女朋友吗?” 于简正往喉咙里灌水,听见这话“噗”一声把水喷出去,咳起来。 高幸幸连忙抽纸巾:“你小心点喝。” 于简呛得脸红,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了解了解。” 于简蹙着眉,擦拭下巴的水渍:“没。” “没什么?” “没女朋友。” 高幸幸扯开嘴角,谄媚的给于简添上水,对着他电脑抬了抬下巴:“你继续,继续。” 于简看了她两眼,继续改代码:“我这块改好,你确认好,后面你再变需求,我就要另收费了。” “行,你开价就成。”高幸幸笑得格外和蔼。 “我不是这个意......”于简有些不好意思,叹了口气,“算了,你别说话了。” 可是高幸幸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非常重要。 她小心翼翼:“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于简没搭理她。 高幸幸无奈,脑袋失望的搭在桌上。 过了好一会儿,于简拿开电脑,见她那样垂头丧气的模样笑了笑,再次拿起水杯,好脾气的说:“问吧。” 高幸幸抬起头,头发凌乱,有些茫然:“什么?” “不是最后一个问题?” 高幸幸眼睛立马放光,干脆问到:“你能接受姐弟恋吗?” “噗——”于简再次喷水,“咳咳咳——咳咳——” 高幸幸往后仰了一下身子,看他咳得不行,立马起身给他递纸巾。 他实在呛得凶,比刚才那次还凶,连耳朵都红了。 高幸幸想帮这孩子拍背,手才搭上他背于简便跳起来。 他捂着胸口,说话艰难:“咳——咳咳——你、你干什么?咳咳——” “我、我帮你啊。” “不用!不用你帮!咳咳——” 高幸幸:“......” 高幸幸坐回位置,帮着收拾桌上的狼狈。 好一会儿,看于简终于顺过气,高幸幸拿出手机:“其实我今天......” “你你你你住口!”于简踢了一下椅子,把电脑按下去,结结巴巴,“我、我今天还有事,我就不跟你吃晚饭了,后面、后面的代码我改好了,远程发给你。” “行,不吃就不吃,那你能不能考虑......” “不能!”于简红着脸果断打断,声音高亢,“我不考虑!!!” 高幸幸举着手机:“要不先加......” “我走了!!!”于简完全不和高幸幸对视,把他那个灰色大书包往肩上一撩,绕过椅子,快速往门口走。 “于简——” 于简没回头:“别叫我!” “不是,你电脑还没放包里。” 高幸幸看于简倏然驻步,肩膀下沉,好几秒才转身,然后回来抱起电脑头也不回的离开。 高幸幸把桌上湿答答的纸巾收拾好,想着刚才于简的反应,嘀咕:“我也没太过分吧?” 结了帐,高幸幸抓起包去地铁口,然后思来想去给于简发了条微信。 高幸幸:【对不起,是我冒犯了,希望你别太介意,我以后不提了】 然后,高幸幸又给叶子发微信。 高幸幸:【叶子,不好意思,小奶狗好像挺排斥的,帮不了你】 高幸幸刷了卡进地铁站,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当红娘这个角色,真是两头不讨好。 在地铁上昏昏欲睡,手机震动了两下。 高幸幸拿起手机,是陆则言发的信息。 lu:【幸幸,刚刚尝到一款樱桃白兰地。】 lu:【你应该会喜欢。】 高幸幸瞌睡一下就没了,举着手机冷声道:“你凌晨两点不睡觉,喝酒?” 陆则言也回了一条语音过来。 地铁上有些吵,高幸幸戴上耳机。 他声音温醇,像突然照进森冷山谷的斜阳:“下个月回来。” 高幸幸年底最后一次出差回来是十二月的中旬。 从机场出来后和同事告别,然后拉着小行李箱去机场停车场找小李。 太熟门熟路了。 高幸幸只觉得这个车位她闭眼都能找到。 上车后,高幸幸刷着手机说了句:“小李,回酒店哦,谢谢。” 自从上次陆则言说他要回来,高幸幸便时刻留意国际金融圈里面的风吹草动。 前几日,已经有风声说陆氏面临财政危机,可也只是一点风声,一下便散开。 毕竟树太大,没人会信,只觉得是谣缪之言。 高幸幸刷完最新消息,没有得到新信息,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 她放下手机,才发觉车辆还停着,未动。 高幸幸看向驾驶位,是她无比贪念的熟悉身影。 她轻轻眨眼,表情迷茫不敢信,直到与车内后视镜里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对视,才支身向前。 脑袋探上前,笑意收敛,满脸娇嗔:“你回来又不说。” 陆则言侧过身子和她接吻。 高幸幸欢乐的从后排车座下去,换到副驾驶位,滑稽的比了个奥特曼手势:“出发!回家!” 陆则言从机场路拐出去才说:“吃了饭再回去。” 一路上,高幸幸话不停,她的高兴毫不掩饰,毕竟两个月没见了。 她说祁乐和童佳分手了,她很高兴。 说她爸爸去医院复查,情况很好,她很高兴。 说她季度奖金下来了,她很高兴。 说她上个月和叶子去定做了新式旗袍,老板娘夸她身材好,还给她打了折,她很高兴。 说她这次去出差,当地的山核桃特别好吃,她也很高兴。 其实这些好多事,她都在微信里和陆则言说过了。 可是又觉得当面说,不一样。 最后,高幸幸侧趴在中央扶手上,笑盈盈的看着陆则言:“最高兴的,是你回来了。” 陆则言觉得高幸幸是算好时间的。 他踩了刹车稳稳停在前方车辆后面,然后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坐好。” 这姑娘怕是学过变脸,立马又说:“如果你能月初回来就好了,我还能陪你过生日。” 生日有什么好过的?陆则言是这个想法。 他转头看高幸幸,她脸上还真是失望的表情。陆则言立马揉揉她脑袋:“明年一起过。” “也是,时间...”高幸幸在冬日的阳光里眯了眯眼睛,“长着呢。” 这姑娘可爱,分享欲极强。 而陆则言从不是喜欢分享的人,但此刻变了。 他开始说陆氏的事,说金融机构的事,说资金运转的事。 高幸幸听不太明白,只觉得他很高兴,聊着这些事嘴角有微微的笑意,像是这些繁杂的事终于要迎来尘埃落定。 进了市区,开始堵车。 高幸幸玩着手机:“去哪里吃饭啊?” “浮生梦。” “饭店名吗?真好听。” 浮生梦,是陆则言向尹菲菲打听的。 尹菲菲当时在山区拍戏,听助理说陆则言给她打了四通电话连威亚衣都没脱立马回拨。 她以为有什么大事,毕竟是四通电话呀。 结果陆则言问她,玉和有什么好吃的食府推荐吗? 尹菲菲整个无语,推荐完之后忍不住调侃陆则言:“哥,恋爱香不香?” 陆则言无比正经的问:“什么意思?” 于是尹菲菲也无比正经的解释:“就是说,如果恋爱是一道菜,你觉得它香不香?” “......香。” 尹菲菲笑得喘不上气,毕竟还穿着威亚衣,她问:“你什么时候回玉和?我接下来有一周空档期,看能不能和你碰个面。” “下个月,具体还不确定。” “下个月?”尹菲菲无语透了,在山区里大吼,“现在才五号呀!!!” 陆则言挂了电话,看着那片玫瑰园。 是有些早,但他很想她。 到达浮生梦,高幸幸眉头蹙在一起,嘴角不自觉下撇。 中式小院,木制牌匾,门口刻画着“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 旁边吊着一个圆木牌,大大的“素”字。 陆则言也没想到浮生梦是一家素食食府。 要知道高幸幸是个肉食动物,也是个重口味。 高幸幸甩了甩手,企图把陆则言与她十指相扣的手甩掉:“你才多久没见我?就完全不记得我喜好了,变心了吗?” 陆则言轻咳遮掩尴尬:“换一家。” “来都来了。”高幸幸抬腿往里走,“试试呗。” 装修是有些禅意的,落座后有凉茶。 菜式漂亮精美,从外表看不出具体食材,上菜的长衫小姐姐会解说。 有几道菜造型做的和荤菜不无二致,口感也分不出差别。 高幸幸忍不住说:“陆则言,其实素食也挺好吃的。” 她的情话张口就来:“可能是因为你,才好吃。” 这些话俗套极了,可是陆则言很受用,如果不是在外面,陆则言会吻她。 吃完饭,高幸幸指挥着陆则言去了另一个地方,取定制的旗袍。 老板娘早就打过电话,可是高幸幸在出差,便一直没来取。 老板娘很漂亮,穿着旗袍婀娜多姿。 她一眼就认出高幸幸,视线在陆则言和高幸幸十指相扣的手上停了两秒,语调特有风姿:“真是璧人一对。” 老板娘找出为高幸幸定做的那件旗袍,是她当时给高幸幸推荐的,她可太想看她穿上什么样了。 旗袍是白色木槿花罗面料,花瓣领,荷叶袖,花窗盘扣。 “你先试一下,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高幸幸拿着衣服去试衣间,陆则言就站在外面等着。 他微微转身,看见老板娘站在打版桌前拿着量尺对他比划。 面色没有不虞,微微颔首。 老板娘也就大胆了些,拿着量尺走过去:“先生,你女朋友身材真好。” “谢谢。” “结婚的话,要不要在我这里定制?连你的一起。” 高幸幸正在试衣间里扣盘扣,不好扣,有些恼。 突然听见“结婚”二字,手一顿,把耳朵凑到门口。 第七十七章 别撒娇 陆则言说:“可是我不知道她喜欢中式还是西式。” “现在年轻人结婚,接亲的时候都穿秀禾服。”老板娘看陆则言没拒绝,甚至似在思索,忙说,“要不我给你看看我其他顾客定做的样式?” 高幸幸贴着耳朵也没再听到外面的对话。 她盘扣一颗颗扣好,拉开门,就看见老板娘和陆则言站在一起,正在看一本很大的册子。 老板娘看见高幸幸出来,丢了册子立马走上前:“我看看,我看看。” 她上手,抬了下高幸幸胳膊,又拉了下她腰间,最后蹲下检查了下下摆:“很完美,没什么地方需要修改,你觉得呢?” 花瓣领半竖,露出纤细的脖颈线条,荷叶袖镂空,手臂又白又柔软,腰身完全贴合,不多一寸,不差一厘,曲线流畅曼妙。 她往立镜那边儿走,高开叉的裙摆下,双腿若隐若现。 似镜中花,水中月。 朦胧风雅。 高幸幸转了一圈:“陆则言,你觉得呢?” 陆则言眉心动了一下,这才走过去。 他手扶在她腰间,滚烫。 他说:“很好看。” “这么敷衍?” 陆则言覆在她腰间的手指微不可察的握了握:“花明月暗笼轻雾。” 这么文绉绉的一句话滚出来,高幸幸愣了,比了个大拇指:“陆总文化人,棒棒!” 回去的路上,车上吹着暖风,让人昏昏欲睡。 高幸幸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掏出来,是好久没联系的于简发来的消息。 于简:【年底我要赶项目,管理页面你不急的话我明年帮你做】 于简:【如果你急,我可以帮你找个人做】 高幸幸:【我不急】 高幸幸捏着手机刚要闭眼,手机又动了一下。 于简:【上次那件事,我没生气】 高幸幸:【?】 于简:【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加班】 高幸幸迷迷糊糊放下手机,阖上眼:“现在小孩儿都这么跳跃的?说话都听不懂。” 对高幸幸每句话都有所应的陆则言轻声问:“什么?” “没什么。”高幸幸虚开眼睛,看见一家奶茶店,急忙拍陆则言手臂,“停车!停车!” 陆则言比以往停车急很多,结果她只是说要买奶茶。 还懒得不肯去,说外面冷。 陆则言拉开车门,脚刚沾地,高幸幸扑过去,笑眼明媚:“三分糖,去冰。” 陆则言回来的时候脸有些冷。 他以为“去冰”是热的,结果是先用冰块把奶茶变凉,再把冰块滤掉。 嫌天凉的姑娘笑盈盈接过冰饮,按住吸管顶部“啪”一声扎破封膜,狠狠吸了一口。 甚是满足,连眉毛都扬起来。 陆则言轻微叹口气,提醒:“下周不是要例假了吗?” “所以我得赶快喝。”说完又是一大口。 陆则言:“......” 车停好后,陆则言把装旗袍的盒子搭在行李箱上面,拉着行李箱的手还得用食指勾住剩下的奶茶袋子。 没办法,他要空出右手牵高幸幸。 只要在她身边,他总不会忘和她十指紧扣。 进了门,高幸幸习惯性的支着脚,然后把包放旁边。 陆则言笑了一下,蹲下帮她脱鞋。 这过膝长靴是去年他陪她一起去买的,很难脱。 高幸幸晃了一下像是站不稳。 陆则言把人抱到柜子上,从上卷着边帮她脱下来,也算是有些经验了。 高幸幸用手拨了拨水晶瓶里的玫瑰:“你觉不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我都更懒了,以后你可怎么办?” “还不够好。”陆则言只觉得心疼她,这点好太微不足道了。 毛茸茸的拖鞋套到脚上,陆则言双手撑在桌面上,额头碰了一下:“要不要抱你进去?” “要。” 陆则言托着高幸幸大腿把她竖抱起来往里走,拖鞋勾不住,掉了也没人搭理。 高幸幸奶白色的羊呢外套已经松开。 陆则言滚烫的唇轻轻贴着她脖颈,哑声道:“幸幸,你好像瘦了。” 房间内暖气十足,高幸幸也无法忽视陆则言的体温,他连呼吸都是滚烫。 还有他的头发,扫着她的脸颊,有些痒。 嗅着熟悉的古龙水味,高幸幸仰着脖子:“没瘦。” 陆则言张嘴轻轻啄她脖颈,慢慢的,滑到她锁骨处,变成轻轻啃咬。 他抱着高幸幸坐在沙发上,抬手把她外套脱掉,手探进去轻轻揉捏。 他的手比她体温凉一些,引得高幸幸发颤,她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指渐渐收紧。 好一会儿,陆则言抬头,冷白色的肤色被情欲侵蚀,浅棕色的眸也不再温柔。 明明浑身带着侵犯性,还问她:“幸幸,今天累不累?” 高幸幸薄唇动了动没说话,凑上去吻他。 陆则言微微张嘴,接受她的热情,不自觉喉结滚动。 她咬他唇,然后离开。 他唇还微微张开,唇色重了几分,眼睛闭着,眉头有微微皱痕。 高幸幸狡黠的狐狸眼眨了眨,她好喜欢他不满足的模样。 手指抚上他眉头,特意软调调:“我说累,你让我现在去睡觉吗?” 陆则言睁开眼,一眼看穿她的戏弄。 他按住她后颈下压,霸道的吻上去,模糊的话从喉咙滚出来:“刚才让,现在,不让。” “......” 陆则言轻咬她舌尖,把人压在怀里,玉雕般的手指别开她耳边的卷发,唇凑近她耳廓,声音危险又迷人:“待会儿,别撒娇。” 高幸幸被带到浴室,衣服全都落地,淋浴头从上洒着水。 高幸幸体会到“自找的”三个字。 还有他“别撒娇”的提醒。 她语气有些噎,带着鼻音:“陆则言...我明天...还要上班。” 这个时候,陆则言的语气也染上另一种难挨,不像平时温色。 “我知道。” 可是他动作力道一点也不减。 高幸幸狠狠咬他肩膀:“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说知道!” 肩膀的疼给了陆则言另一种刺激,后悔的只有高幸幸。 明明出差很累,明明在路上的时候昏昏欲睡,明明刚才还被修理得精疲力尽,可是现在躺在陆则言怀里,高幸幸又不想睡了。 她在黑暗中仰着脑袋:“陆则言,你下午说陆氏有几百个亿的缺口,所以你哥找你了?” “没有。”陆则言手掌轻轻拍着她背,那是哄小孩儿睡觉的动作,他声音也温柔到极点,“太少了,还不足够他低头。” “还少呢?”高幸幸阴阳怪气道,“跟我,还真是两个世界。” 陆则言手一顿,睁开眼睛:“幸幸,别说这样的话。” 高幸幸笑,手指点着他胸口:“陆总,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 以为他忘记了。高幸幸开始翻旧账:“高中的时候,你亲口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则言沉了口气。 “我错了。”他抓起她的手轻吻,“我来你的世界,好不好?” “看心情吧,心情好,就收留你。” 陆则言把人搂紧了些,继续拍着她后背:“等他彻底没有退路,才能接受我的条件。” “所以你现在在守株待兔?等他彻底没退路?” “嗯。” 高幸幸捋了捋思路,酸里酸气:“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位漂亮的仲小姐?还愿意给她陆氏的股权?” 相信? 也不全然是。 他和仲瑞芝有共同的利益,倘若有一天利益线转移,分道扬镳也很正常。 他现在,需要仲瑞芝身后的仲氏帮助。 仲瑞芝帮他,也要利益。 多年来,他们俩是有几分共进退的情谊在,只是他们都知道,这几分情谊在他们那个世界太过脆弱。 若是谈情谊,怕是会辗转反侧睡不着,整天优思着会被背叛吧。 所以,从来没有谈过“情谊”二字,都是“条件”罢了。 陆则言不会“信任”二字。 甚至,他对高幸幸的坦诚,也无关这两个字。 对她,“认了”这二字,更契合。 陆则言继续温柔拍她背,解释:“给她股权是条件。” “哦。” “我哥拿五分之三的股权出来,我,李航,仲瑞芝各持三分之一,集团内他们三方相互制约,集团外,我,李航,仲瑞芝相互制约。” “感觉有点懂了。”高幸幸困意上来,语气轻柔,“你们相互牵制,相互之间都没有完全的信任,又都有一些联系,就算有一方起了一丝坏念头也无可奈何对不对?” “差不多。”陆则言笑了笑。 其实,如果陆谨行,仲瑞芝,李航同时联合起来背叛他...... 但是这种概率太小了,现在这种局势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优制衡方案了。 怀里的人拱了拱,似乎有了睡意,陆则言轻拍她后背的手停下来。 “陆则言,你这次能呆多久?” 不等他说话,高幸幸喃喃道:“等到你哥来找你吗?” “嗯。” “......” 好一会儿,怀里的人都没再有动静。 陆则言睁开眼睛,轻吻她额头:“晚安。” 第二天,高幸幸被闹钟吵醒,她伸手去摸床头柜,摸到另一只有温度的手。 心中一颤,她收回手,立马思绪回笼。 哦,陆则言回来了。 高幸幸转过身,就见陆则言已经摸到了她手机,并且帮她关掉了闹钟。 他坐起身,白色棉被下滑,露出块状均匀的肌肉线条,还有,肩膀好深的牙印。 高幸幸眨了眨眼睛,然后看见陆则言侧头对她笑。 高幸幸抓起被角盖住脑袋。 她感觉床垫动了动,然后陆则言站起身。 高幸幸隙开一点棉被,偷偷看他穿衣。 陆则言利落穿好衣衫,蹲下来,理开她那点缝隙,眉梢扬了一下。 被当场抓捕的“偷窥狂”高幸幸只露一双上挑的狐狸眼。 陆则言刚清醒,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我送你去上班,你再睡十五分钟,我叫你。” 说完,他隔着被子揉了揉她脑袋。 高幸幸声音闷在棉被里:“我自己去,你睡吧。” 她昨晚喝了奶茶,半夜起来上厕所,陆则言都还很清醒,没睡着。 他应该是有时差的,现在应该正困乏。 “幸幸。”陆则言嘴角上扬,“我回来了呀。” 说完,他走进洗手间洗漱。 高幸幸理开被子,有些喘气。 她看着天花板上的浮雕,回想陆则言刚才那句话。 那话的意思好像是,他在,就要把她惯得比咸鱼还咸鱼。 第七十八章 你现在像个流氓 陆则言回来后,日子过得又像上半年似的。 除了高幸幸上班时间,两人就未分开过。 陆则言偶尔会在夜晚开个视频会议,最长的一次在高幸幸早晨起床时,他才结束。 但是就算他开了如此长时间的会议,也会坚持陪她吃早餐,再送她上班。 更多时候,他像个无业游民一样闲,研究着一日三餐。 在他的喂养下,高幸幸还真胖了五斤。 长胖这件事,高幸幸不开心,于是拉着陆则言去“浮生梦”吃素食。 那段时间,他们每周都会去一次,然后变成了“浮生梦”的熟客,有了固定的包间。 高幸幸被惯得越来越赖,也越来越心安理得享受陆则言的好。 元旦的时候,两人还回了一趟淮午。 高幸幸时隔多年再次去到红星路的老宅子,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以前来,是炎热的夏季。 这次,是冬季。 那天有些飘雪,地上湿漉漉的,瓦砾、假山、树梢上却有薄薄的雪层。 路过小院子,高幸幸看着挺立在旁边的泡桐树,树叶全部坠落,只剩光秃秃的枝条。 她好像还从未看见过它的花期。 一时走神,高幸幸脚下一滑呲溜出去。 像条鱼似的。 陆则言当时正牵着她左手,也没拉住她。 他把人抱起来,心疼地揉了揉她臀部,问有没有事。 高幸幸却没搭理他,看着泡桐树问:“它的花期到底是几月份?” “清明前后。”陆则言看她没事,蹙紧的眉散开,搂着她腰走,“小心点。” “太滑了。”高幸幸皱着小脸,“你看,都长青苔了,这里平时都没人吗?” 以前陆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尽管他在大洋彼岸,几十年未回过一次,这里也是有人的。 后来,陆则言就遣散了留在这里的人。 他回来,会有人特意来打扫一番;他不回来,打扫就只是一月一次。 这宅子这些年也未再修葺过。 高幸幸撇着嘴:“你把这石阶换成我家院子里那个,防滑的。” “好。” “那清明,我们再回来。” “好。” “我想看泡桐花。” 陆则言站在高幸幸身后,弯着腰用毛巾给她擦羽绒服上面的污渍:“那还不容易?泡桐树到处都是。” “我就只想看你院子里的。” “好。”陆则言放下毛巾,“擦不干净,去重新买件吧。” 高幸幸拉着羽绒服转身去看,青苔痕迹全没了,却透着一点黑。她羽绒服是浅色,有些明显。 不过她不在意:“没事儿,凑合着穿穿,懒得去买。” “怎么这么懒?” 高幸幸转过身,抬手捏住他两只耳垂:“陆则言,你说我懒?” 陆则言抓着她手腕,拉下来,哄着她:“我说错话了。” 再次出门,雪停了,还透着点阳光。 元旦节,淮午的游客甚多。 他们拥挤在城中心回民街或者名震世界的景点,反观这国内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城垣,游客寥寥。 走到一半,高幸幸拉着陆则言:“我们租自行车吧!” “走不动了?” 不等高幸幸辩解,陆则言背过身弯腰:“上来吧,我背你。” 高幸幸趴在陆则言背上,被阳光迷了眼。 “陆则言,我就说长胖不好吧?你看你都喘气了!” 陆则言颠了一下她大腿,把她往上抬了一下,微微侧头:“哪里不好?你的肉很会长地方。” “!!!”高幸幸捏着他耳朵,“你现在像个流氓!” “......”陆则言说的是实话。 高幸幸脑袋耷拉着:“我听谢呈说,李斯年和郑家小姐订婚了?” “谁?” “就是以前本来要和谢呈联姻的郑小姐。” “李斯年是谁?” 高幸幸:“......” 真是阶级之上还有阶级! 高幸幸悻悻道:“以前我有些不理解,现在是真的觉得有点同情你们。像那位郑小姐,听谢呈说是位挺好的女孩子,李斯年哪里配得上?” “幸幸,没人需要同情。” “?” 陆则言微微侧头。 他侧脸棱角分明,长长的眼睫渡上阳光:“他们拥有平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自是要用东西交换的。” 至于拿什么交换? 自由? 爱情? 道德底线? ......? 都是选择罢了。 “那你呢?”高幸幸语气悠悠,“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在罗马的世界昂然,却选择回到这被世人疏略的古墙之上。 你交换了。 你,会后悔吗? 陆则言在古老的城墙上驻步,音调比这冬日的阳光还温柔,语意却无比坚定:“不会。” 他还补了一句,带着笑意:“永远不会。” 陆则言拿之交换的,没人能理解,甚至觉得他无病呻吟。 说不上谁对谁错。 还是那句话,选择不同罢了。 高幸幸伸手捧着陆则言下颌,微微偏向自己,然后重重的亲了一下。 “陆则言,以后你没钱了,我养你。” 陆则言想逗逗她:“你打算怎么养我?” 这姑娘是真没心没肺,笑盈盈说:“把你送我的礼物全部卖了!” 陆则言眉心跳动,下一秒低笑出声。 她不是能力强的世家小姐,也不是需要人温暖的小姑娘。 她活得很有温度。 没有任何束缚和牵绊。 陆则言很爱这样的她。 到下一个出口,两人果断下了城墙。 后来高幸幸才知道,陆则言不愿意租自行车,是因为不会骑自行车。 她知道后,笑了好久。 假期最后一天回到玉和。 高幸幸回酒店拿了山核桃,陆则言又把她送到市中心的咖啡厅。 高幸幸理了理东西,准备下车:“陆则言,你先回去吧,我不知道要弄多久,我打车回来。” 陆则言没拒绝,而是问:“晚饭呢?” “那得看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如果他要吃,我得请客。” 高幸幸抓起包,凑过去亲陆则言脸颊:“拜拜。” 高幸幸进咖啡厅,扫了一眼便看见于简。 她走过去,把“贿赂品”拿出来:“这是我上次出差当地有名的山核桃,特别补脑。” “补脑?” “不是那个意思。”高幸幸打哈哈,“不是都说你们程序员用脑多吗?” 于简道了谢,拿出测试机给高幸幸测试程序。 测试完,于简才发现两人凑得有些近,他微不可察的往旁边歪了一下身子。 语气有些为难:“幸幸姐,我有事跟你说。” 高幸幸正拿着手机,根据于简刚才演示的操作重复,头也没抬:“你说。” 于简舔了舔唇:“我高中是理科班,大学学的软件工程,班上女生都很少。” “我知道,我也是理科班,是挺少的。” 搭着话,高幸幸把手机界面移到于简面前,他伸手帮她点了一下。 高幸幸继续摆弄操作流程。 看她认真的垂着眸,眼睫微微上翘,于简又往旁边移了一点。 “我还没谈过恋爱。”于简抓了抓头发,声音小了些,“我跟你聊一聊吧。” “行。” “幸幸姐,我只有过一次暗恋的经历,但是吧,结果不太好。” 高幸幸手一顿,抬眼看着他:“然后?” “然后?”于简轻咳一声,“我觉得了解很重要,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我的暗恋是一见钟情!” “!!!”于简瞠目,“你这有点...随便了吧?” “可是第一眼不就看脸吗?” 于简摸了摸脸颊,吞吞吐吐:“但是...也得看看...性格什么的吧?” “性格也是越看越喜欢。”高幸幸低头操作手机,感叹,“简直,完美!” 于简:“......” 过了好几秒。 于简:“还是要了解了解,也没有完美......” “对了!”高幸幸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举着手机凑过去,“这块儿,我男朋友说操作太复杂,用户体验感不好,可以优化。” 于简眼皮抬起,嘴巴张了张:“男...男朋友?” 高幸幸点头,笑得谄媚:“这块儿能改改吗?” “......”于简眉头逐渐皱在一起,往后仰了一下身子,“改毛线啊!” 高幸幸想起程亦可以前说的话,甲方突然变需求,程序员能把人脑袋拧下来。 “不是,我能加钱!”她咽了口口水,“还能改吗?” 于简:“......” 好几秒后,于简才翻了个白眼儿,打开电脑。 他咬着牙:“你说,怎么改?” 高幸幸大致说了一下需求,然后非常贴心道:“你最近忙的话可以慢慢来,我不急。” 于简“啪啪啪”敲着键盘,语气幽幽:“你和程亦可,到底是什么冤种姐妹花?” “???”高幸幸咂咂嘴巴,拍了一下于简,“你够了,我是甲方好不好?我不要面子啊?” “......” “我这好不容易当次甲方!你能尊重尊重甲方的社会地位吗?” “我这不是在改吗?”于简瞅了她一眼,语气怨念,“又没说不改。” 高幸幸本来没觉得于简会和她吃晚饭,毕竟她提过好几次,于简都拒绝了。 可是今天,于简答应了。 高幸幸收到陆则言的微信后,立马低头回复他。 高幸幸:【不和你吃晚饭了】 lu:【好,吃完饭给我发消息。】 等菜的间隙,于简用山核桃里面的钳子压了几个核桃,悠悠吃起来。 高幸幸又拿起手机发消息。 高幸幸:【你不会没走,在等我吧?】 lu:【对啊。】 高幸幸:【陆总这么粘人呢?】 lu:【是。】 高幸幸笑了笑,收好手机。 “幸幸姐,这核桃很好吃呀。” “你多吃点。” 于简:“我刚才听你说,你对你男朋友是一见钟情?你们女孩子都这样?”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 说到这个话题,高幸幸来了兴趣:“于简,追你的女孩子挺多吧?” 于简反问:“你知道我在徐工的部门吧?” 高幸幸点头。 于简无奈的摇头:“一个女生都没有。” 联想到他下午在咖啡厅说的,他高中理科班,大学软件工程专业。 高幸幸笑出声:“你颜值有点浪费了。” “是吧?”于简单手吊儿郎当的搭在椅子上,无比赞同,“我也觉得。” 第七十九章 高小姐,手段是真的高 元旦节后回到公司。 老张把高幸幸叫到办公室,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 由于他表情严肃,高幸幸还以为自己哪里违反了公司纪律呢。 结果老张说,她是去年入职的那批新员工里项目评级上层的,明年入职满两年了,问问她职业规划,想往那块发展。 高幸幸是泡澡时和陆则言谈到此事的。 她捻起泡沫吹了一下,趴在浴缸沿上看陆则言:“是不是你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啊?” 陆则言笑起来,放下手上的东西:“为什么这样想?”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算优秀了呢?”高幸幸眨了眨眼睛,“以前,老张还问我,是什么大人物来着。” “我真的只插手过陆氏投行的项目,其他的绝对没做。” “陆总,承认了吧?”高幸幸耸了耸鼻子,滴水的手指指着陆则言,笑眼里全是狡黠,“你觊觎我很久了。” 她泡了好一会儿,皮肤白里透粉。随便挽着的丸子头有发丝滑落,打湿后贴着脖颈。 觊觎她这件事,没什么不愿意承认的。 “是。”陆则言走过去蹲下,捏着她下巴抬高,轻啄了一下,“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上司。” 高幸幸没好气拍开他手,转过身子露出光洁的背。 陆则言抬手,帮她把松散的头发从新扎了一下。 浴缸里有些晃动的波纹,直荡进人心里。 高幸幸转过身子,白皙无暇的脸堆满了笑。 她抓了点泡沫抹在陆则言脸上,洋洋得意:“我问过了,就是逗逗你。” 陆则言回到石台边,伸手拿过毛巾擦了擦脸,然后用试剂管往玻璃杯中添加精油,再用玻璃棒不徐不疾地搅动。 他认真观察融合程度,不忘搭话:“那你上司怎么说?” “就是有好几个项目都没人愿意去的时候,我就去了,跟我一起的前辈说我工作态度认真。” “那确实很认真。” “其实不是这样的。”高幸幸笑得像捡了大便宜,“那些他们不愿意去的项目,有些是因为项目合作几率太小,不愿意跑一趟又没提成,有些是因为对方公司负责人出名的难缠,不想应付......” 陆则言放下试剂管:“那你呢?为什么愿意去?” “我也没有愿不愿意,反正都是出差,去哪儿都一样,他们问,我就说服从安排,当旅游了,提成怎么样都一样。” “那你还认真做企划案了呢?” “本来谈妥的几率就不大,不好好查资料做企划案回来报告都凑不了字数。” 能把认真说成是偷懒,陆则言也无语。 高幸幸抹了一下额头的汗:“陆则言,其实我上次去m国找你,当时下定决心要好好工作的。” “然后呢?” “回来后就改变主意了,还是别给自己定目标。”高幸幸用手掌舀了水,泼陆则言裤腿,“还是顺其自然好。” “别闹。”陆则言捻住小镊子,往玻璃杯内插烛芯。 高幸幸不住手,又往他裤腿上泼水。 好几下,陆则言也纹丝不动,她才收手。 陆则言用小镊子夹住果木,在透明液体里裹了两圈,才放到蜡油上。 看着他这样,高幸幸突然想起当年的化学竞赛。 眼前的人还是跟那时一样,老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 也是有改变的,比如他的下颌角线条更硬朗了些,显得成熟了很多,身材也更壮实了一些。 陆则言把玻璃杯放到托盘上:“然后呢?高小姐职业规划是什么?” “当然是......”高幸幸收回视线,“哈哈,我说没规划,哪里空闲就把我调到哪里去,不想出差了。” 陆则言脸上笑意扩大,这回答确实在他预料之内。 “陆则言,你做的香薰蜡烛是什么香?” “巴西花梨木。” “第一次做吗?”高幸幸玩着泡沫,“会不会失败?” “到时候你帮我试试?” “行。” 陆则言把托盘放进一个仪器里,然后插上电。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盯着玩泡沫的姑娘,心想,终于做完了。 高幸幸感觉到炙热的视线,转过头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眸,咽了口口水。 浴室,真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干、干嘛?” 陆则言眉梢上挑:“洗完了吗?” “???” 高幸幸看见他随手扯过浴巾,然后走过来。 她往后退了一下,一个滑溜缩了下去,爬起来时头发全部散开,狼狈至极。 却还不忘说:“没洗完呢。” 陆则言把她抱起来,擦干水:“那就不洗了。” “!!!” 他语气盈盈调调:“反正待会儿还要洗。” ****** 今年公司年会上,抽奖依旧是最令人期待的环节。 内部消息说,中奖率没去年高。 高幸幸没报什么希望,毕竟去年那么高的中奖率她都没中奖。 结果今年,却抽中了奖。 她高兴,喝了点小酒,和叶子走出来就看见寒风中的陆则言。 他站在外面等她。 高幸幸冲进他怀里,报喜:“陆则言,我中奖了。” 陆则言温柔的揉了揉她脑袋,然后对着她身后礼貌点头。 高幸幸这才回头给叶子做“拜拜”的手势。 陆则言把她手上的围巾拿过来给她围上:“中什么了?” “电饭煲!说是年后寄过来!” 回去的路上,高幸幸醉意渐浓,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反应过来。她睁开醉醺醺的眼睛:“陆则言,电饭煲,我们是不是用不上?” “......” 因为住酒店,所以用不上。 这奖中得,跟没中一样。 昏沉中,高幸幸感觉陆则言揉了揉她脑袋,好像还说了什么。 她没听清。 年会后没上几天班,迎来春节假期。 今年的春节与往年最不同的,要数对祁乐的念叨。 他三十岁了,亲戚友邻见着都会问一句关于女朋友的话题,甚至还要为他介绍。 本来祁强和高阳觉得没什么,多听几次,也觉得是不是作为他父母,该多关心关心他这方面,于是饭桌上也开始问他。 问他喜欢哪样的? 说哪个哪个家有个侄女什么的,问他要不要见见。 最后还是陆则言打了圆场,把话题引了过去。 送陆则言出门的时候,高幸幸挽着陆则言:“你什么时候和我哥这么好了?” “嗯......” 本来就是随便一问,陆则言这说不出话的样子一下激发了高幸幸好奇心:“你们私下有联系?” “嗯。” 陆则言...居然点头了!!! 高幸幸拉着他:“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你们居然有小秘密?” “......” “就不告诉我?” “......”陆则言叹气,给她理好毛线帽,“你哥就问我,对你是不是认真的。” “他干嘛问你这个?” “应该是童佳说了什么吧。”陆则言只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高幸幸,“他们分手也是那个时候的事,具体的我没多问。” “......”童佳? “好了,快回去吧?”陆则言看了下天际,“感觉又要下雪了。” 高幸幸回到房间,在床上滚了两圈。她突然好想知道祁乐当时为什么和童佳分手,总感觉和她有关。 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问,祁乐的伤疤刚好,不能提。 转眼到了开春,玉和气温一下飙到了二十度。 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高幸幸拿了毛毯到阳台,躺在椅子上。 她又嫌阳光刺眼,让陆则言给她拿遮阳伞挡住头部。 这么一遮,也只剩一双脚在阳光里晃动了。 高幸幸觉得,陆则言陪着的这些日子,惬意极了。 但她深深的明白,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她晚上睡得迷糊,也能感觉到陆则言手机的震动。 很多时间他会挂断,会轻叹气,会亲她额头,然后搂过她的身子继续睡。 但也有那么偶尔的几次,他会起身,给她掖掖被子,然后出房间去接电话。 在他小心翼翼关闭房间门的时候,她听见过那么几次,他对着手机叫了声“哥...”。 好像,陆则言一直在等的契机,终于来了。 高幸幸听着陆则言又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向她走过来。 她眯着眼没动,感觉陆则言亲了亲她脸颊。 他声音像是浸在阳光里:“幸幸。” 高幸幸故意没动。 陆则言收了伞,见她眼睫微微颤动,然后伸手去她腰间挠痒。 高幸幸一秒破功,笑着蜷起身子。 随即一个转头,故意板着脸,凶凶的:“陆则言!!!” 陆则言语气依旧温和:“李航来玉和了,菲菲也在,问我们要不要出去。” “去哪儿?” “inns?live。” 酒吧? 又是好天气的周末,那当然要去喝喝小酒啦。 路上,高幸幸趴在车窗边,视线随着路边的奶茶店移动,语气着急:“陆则言,先买杯奶茶吗?” 实在不好停车,加上酒吧也有奶茶。陆则言:“喝酒吧的奶茶吧。” 酒吧是喝酒的好吗? 高幸幸不满的撇了撇嘴,也没执着。 到酒吧的时候,天色尚早,可能因为是周末,人倒是不少。 陆则言牵着高幸幸,被酒吧经理引着走向二楼。 她才知道,这地方居然还有二楼。 李航已经到了,看见他们立马站起身打招呼。 高幸幸笑眯了眼:“李总,你好呀。” “高小姐,客气了。” 高幸幸抬眼扫了一圈:“菲菲呢?” “菲菲还要等一会儿。” 陆则言把高幸幸拉到沙发上,给她把menu展开,一页一页的翻着。 高幸幸连手都不用动,轻轻“嗯”一声陆则言就手动挑起,翻到下一页。 那状态,自然到李航皱眉。 不禁在心里暗想,这高小姐,手段是真的高。 第八十章 玩弄 陆则言看高幸幸一直兴致阑珊,薄唇抿成一条线。 他把menu翻到饮品页面,玉雕般的手指点了一下:“草莓雪顶好吗?” menu上打印的草莓雪顶的图片很好看,圆圆的杯子,下面是奶茶,上面一层白色的奶油顶,周围铺了一层新鲜草莓。 这姑娘喜欢草莓,也喜欢奶茶。 可是见她还是摇头。 陆则言轻叹口气,抚着她的耳畔凑近:“我去给你买奶茶。” 高幸幸眼皮一抬,眼里全是笑意,却还装模作样道:“啊?那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陆则言揉了揉她头顶,轻声笑:“等着。” 他站起身,凑近李航说了两句话,然后往楼下走。 高幸幸跑过去,趴在围栏上:“陆则言,我刚才看见奶茶店旁边还有蛋烘糕。” “好。” “芹菜肉沫和奶油加肉松的。” “好。” 看着陆则言下楼梯高幸幸才回到沙发上。 李航端了个高脚杯过来:“高小姐,喝一杯?” “好呀。” 纯色的酒倒入高脚杯,卷起一阵气泡,又被流转的彩灯印上另一种颜色。 和李航碰杯后,高幸幸抬头一饮而尽。 有丝丝甜,后劲挺上头,高幸幸眯着眼“啧”了一声。 “高小姐,慢点。” “李总叫我幸幸就好。” 李航抿了口酒:“那你也别叫李总。” 高幸幸也就不客气了:“李航,李叔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 高幸幸舔了舔唇,八卦道:“m国那边都那样了,你还能抽身过来呀?” 李航愣了一下,故作防备的戏谑模样:“想套我话?” “......” “哈哈哈。”李航笑了几声,“则言在,我可不敢乱说。” 高幸幸无趣的给自己倒上酒。 李航蓝色眼眸砸过去:“你好奇,怎么不亲自问他?我看他那样儿,你问什么他都肯说。” “他总是不想让我担心的。”高幸幸这次学乖了,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一脸无所谓,“所以懒得问他。” 陆则言所说的一切,都是计划。 但是这里面有什么变故,有什么难处,他从不说。 他这些日子悠闲的陪着她,但她知道,那边的都是豺狼虎豹,不会如此简单。 在灯红酒绿的场子里,李航摇晃酒杯说,温水煮青蛙,青蛙是没感觉的,总要让他挣扎着见希望,又失望,才能屈服。 高幸幸见过李航很多次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神情。 与其说狠戾,不如说玩弄的意味更甚。 她也是这时,觉得李航不是简单的人。 李航还想说什么,一个白色的方包砸到他怀里。 尹菲菲身影窜进视线。 接着,她口罩一摘,扑上去掐住李航脖子:“我真是恨死你了!” 尹菲菲手上没用劲。 李航刚才的神情全无,揽着尹菲菲的腰微微坐起身,眼神示意了一下高幸幸的位置。 高幸幸缩了缩脖子,头撇向一边,轻咳一声:“我什么都没看见。” “看见又怎么了?幸幸又不是外人!”尹菲菲虽然这样说,但也收敛的收回手。 她狠狠咬了一口李航脸颊,坐起身。 昏暗流转的灯光下,高幸幸也能看清李航脸上的牙印,她对尹菲菲竖了个大拇指。 “我哥呢?” “......去买东西了。” “幸幸,好久没见你了。”尹菲菲弯腰凑近,“你又漂亮了,这发型也好看。” “是吗?”高幸幸理了理头发,“我还打算重新剪回以前那种齐肩短发呢。” “那个也好看。” 高幸幸:“......” 她很怀疑尹菲菲就是随口夸赞的。 正聊着天,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很着急:“菲菲,外面堵了很多粉丝,我们得走了。” “我这才刚来。” “我知道,但是粉丝越来越多,这种地方对家又会出通稿编排你,你影片快上了,还是注意一点好。” 尹菲菲蛮不情愿的抓过口罩挂在耳朵上,随即踢了一脚李航:“你呢?” “我?我待会儿来找你!”李航看了眼高幸幸意有所指。 尹菲菲大眼睛满是怒气,又踢了李航一脚,这次使了大力气,李航直接弯腰抱着腿呼疼。 高幸幸立马站起身:“我没事的,你们走吧。” “不行。”李航抬头收敛神情,倒有几分认真。 “那我也走吧,我给陆则言打个电话,我出去等他。”高幸幸从包里摸出手机给陆则言打电话。 陆则言那边也在回来的路上,答应了。 跟着尹菲菲助理,穿过酒吧后厨,到了一条小巷子,一辆黑色保姆车早就停在那儿。 尹菲菲助理先是出去看了看,拉开车门,然后对尹菲菲招手。 尹菲菲这才低着头快速窜出去跳上车。 高幸幸对尹菲菲“再见”,然后看着李航,被他脸上清晰的牙印逗笑:“走吧,陆则言再两分钟就到了。” 车辆驶离,高幸幸把提在手上的外套穿上。 下午都还暖和,天一黑,吹的风便有些刺骨。 高幸幸摸出手机给陆则言打电话。 电话没响两声,便被接听。 “陆则言,他们都走了,我在后巷子,现在往桥那边走。” “好,我这个红绿灯过了,就到了。” “那我还得走快点呢。”高幸幸脚步加快了些,“我要比你先到。” 这条巷子不长,大抵是周遭都是酒吧,在这儿也能听到吵闹的dj改编神曲。 远远的,还能看见那座被彩色灯带绕了好几圈轮廓的桥。 正街热闹无比,这里就了无人烟了。 也不是没人,高幸幸看见正对面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她多看了两眼,因为那男人身材极好,个高,腿长。 只可惜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样貌。 但是感觉是个很酷的帅哥。 高幸幸还贴着手机跟陆则言说着话,就见男人对着她走来。 小巷子也不窄,倒不用这样错身。 感觉到那个男人突然加快的步伐,以及方向很明确的朝向自己,幸幸瞬间有不好的预感。 “陆、陆则言...”高幸幸转头跑,艰难的说,“救命。” 她把手机抓在手上,奋力跑,可是没两步便被身后的人扯住头发。 头发疼得发麻。 跟着,她口鼻被捂住往另一边巷口拖。 高幸幸脚扑腾着地面,用手机砸男人手臂,用指甲扣,都毫无作用。 捂住她口鼻的帕子传来一股香味,让她脑袋思绪打圈,手脚也渐渐失了力气。 高幸幸伸手进包里,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拔掉黑色盖子,用最后的劲儿按动阀门。 随着“呲”的一声,刺激性烟雾出来,高幸幸感觉眼眸跟着了火似的刺疼。 索性身后的男人也受不了防狼喷雾的刺激性松了挟持她的手并捂住脸。 男人退了两步,咳嗽中骂了一句:“bitch!” 高幸幸瞬间感觉口鼻也都跟着了火似的刺疼、火烧火燎。 但是她原本发昏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高幸幸被呛得不住咳嗽,不住流泪,看了男人一眼踉跄的往前走。 没走几步,便又被扯了手臂。 口鼻再次被捂住的时候,高幸幸听见车辆驶近的声音。 在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坠到颗粒感十足的水泥地上,看见陆则言跑近的身影。 高幸幸是在医院醒来的。 她有意识后感觉最疼的是头,想到可能是那帕子上奇怪的香味。 然后慢慢的听见周围有声音,感觉手指被某个温暖的体温卡住。 这感觉她太熟悉了,陆则言总是和她十指相扣。 所以,高幸幸打断了医生的话,用比她想象中还有气无力的声线说:“陆则言,怎么人都躺在病床上了,你还要牵着?” 陆则言把她刘海拨开,指腹在她额头上温柔摩挲:“再睡会儿。” 然后高幸幸真的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应该是黑夜,窗外的月牙刚好被半敞开的窗户框住,病房内留着一盏不算亮的小灯。 高幸幸看着陆则言握着她的手趴在病床边已经睡熟了。 这人怎么睡着了也皱眉呢? 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高幸幸想抬手去抚他眉头,一用劲才感觉右肩被紧紧的束缚,伴着微微疼。 就这轻微的动作,陆则言已经醒了。 高幸幸的脸用惨白来形容也不夸张,但她眉眼弯弯打趣:“你不会让医生给我做手术了吧?” “没有。”陆则言摸了一下她脸颊,“戴的护具。” “等有空了,还是把手术做了吧,老是脱臼,影响我发挥。” 她满脸淡然,语气轻快。 陆则言没搭她的话,而是问:“眼睛还疼不疼?” “不疼。” 陆则言又问:“喉咙呢?” “......”高幸幸摇头,“你好啰嗦。” 第三天,高幸幸就出院了。 奈何陆则言管束她,给她请了假,她只能窝在酒店里追剧。 那几天,她右手臂带着护具,陆则言的行为却像她双腿都瘫痪了似的照顾。 在朋友圈,高幸幸刷到了公司的人团建,去的是玉和周边一座很有名的小山游玩。 背景是开得正艳的桃花,大家品茗聊天,晚上还有火盆烤肉。 高幸幸气得拧陆则言胳膊:“我也想去。” 她用了劲儿,陆则言是真的疼,疼得“嘶”了一声。 也是那天,陆则言开车带她出去,去的正是公司团建的那座山。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还热。照片里看上去很好吃的火盆烤肉也一般。 夜幕后,开车下山。 车窗隙开一点缝,空气自带泥土和烧烤还有花香混合的气味,不好闻,也不难闻。 高幸幸把护具卸下来,感受到陆则言的眼神,讪笑道:“十分钟之后我就戴上。” 至从医院回来后,高幸幸能感觉到陆则言的变化。 高幸幸不是不知道。 那天袭击她的人是说英文的,虽然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但是可以看见他微微露出的金色鬓角,还有碧色的眼睛。 是很纯正的外国人。 还有这几日,陆则言接电话都会回避她。 高幸幸看了看手臂,可能她手好了,他就要去m国处理那摊子事了吧。 他好像不想等了。 只是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清明节了,泡桐树的花期到了,说好了要回去看的。 看着夜色,高幸幸开口:“陆则言,你家老院子害人滑倒的石阶换了吗?” 陆则言是个细心且有效率的人,所以他说:“换了。” 同时,他也是个坦诚的人,所以他说:“幸幸,明年陪你看泡桐花。” 可能高幸幸自己在心里早就思索了好几天,所以情绪并没有多大的浮动。 她把护具重新戴上:“注意安全。” 这四个字说得也不是莫名其妙。 因为她好像明白,那些人的手段不仅限于商业竞争。 第八十一章 手捧玫瑰 陆则言在山脚下的红灯踩了刹车,侧着头笑得比天边的月亮还温柔。 他揉她脑袋:“胡说什么。” 轻轻的回应她那句“注意安全”。 红灯变成绿灯,车辆再次出发。 高幸幸视线从他脸上下移,顺着手臂,到他轻握方向盘的手背上。 那里的伤痕已经结痂,黑黑的一片。 那伤,高幸幸在医院第一次醒来就看见了,但她没问过。 陆则言的离开,是在一天清晨。 他需要在m国时间早上八点之前落地,所以算着飞行时间,一刻也不想浪费。 高幸幸睡得并不沉,可是她没睁眼睛。她以为陆则言还是如往日一样,不会和她道别。 可是她感受床垫下陷,然后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脸。 高幸幸睡意沉沉,迷糊着想,以前都亲一亲额头,今天干嘛揉脸? “幸幸。”陆则言指腹摩挲她眼角,声音在沉静的夜里缱绻柔情,“睁开眼睛。” 高幸幸撩开困倦的眼皮,看见他手贴心的帮她挡着光。 她眨了眨眼睛,声音是刚睡醒的慵懒沙哑:“干嘛?” 陆则言手掌移开,映入高幸幸眼眶的,是一个红色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钻戒。 高幸幸眼皮跳动,有些懵圈。随即眼睛睁大,连双眼皮折痕都明显不少。 她肩刚一动,便被陆则言半抱着坐起来。 高幸幸看看戒指,又看看陆则言:“这是什么?” “这戒指叫‘手捧玫瑰’...”陆则言喉结滑动,右手背到身后,再出现时一捧玫瑰花出现。 玫瑰花瓣挤挤挨挨,灼灼如火,有微微芬芳。 他的脸被玫瑰半遮,柔情说:“请你嫁给我。” 嫁? 结婚??? 高幸幸看着面前的陆则言,面前的玫瑰,还有面前的戒指。 钻戒的戒臂是滚珠边金线缠绕,镂空花托如玫瑰花瓣,更像是婚礼上的手捧花,上面是一颗足够大的圆钻。 这真的不是做梦吗? 好一会儿后,高幸幸眨了眨眼睛,指着戒指喃喃:“真漂亮。” “幸幸。”陆则言把戒指盒又向她推近了些,“答应吗?” “陆则言,这一点也不浪漫。” “回来补。”陆则言抬了抬眼皮,“现在,答不答应?” 看他还真有几分催促,几分期盼的深情,高幸幸扑上去搂住他。 “答应!答应!”高幸幸笑,“答应你就是了,怎么还扰人睡觉呢?” 陆则言终于松了口气,肩膀沉下去。 这细微动作被高幸幸捕捉到,她脑袋搭在他肩上,调侃:“陆总,你刚才是紧张吗?” “嗯,紧张。” 其实陆则言准备了很多话,中文的,英文的都有。 可是在她睁眼的那一刻,撞进她目光后,他脑袋里回闪出往日情景,像电影画面的回忆,准备的浪漫话语竟全数忘光。 然后只想,请她答应,和他结婚。 陆则言拿出戒指,给她戴到无名指上,像是在做无比神圣的事。 冰冰凉凉的戒指戴上,高幸幸后知后觉,红了眼眶。 “你记得,等你回来,要给我补一个...浪漫的...求婚。”高幸幸尾音有些哽咽。 陆则言心一抽,抬起她的脸,一颗滚烫的泪就砸在他手上。 像岩浆一样灼心。 还有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陆则言温柔的吻干她的泪珠,最后轻啄她眼皮。 他语气也有些哽咽,细察的话能品出些恳求:“等我。” 高幸幸点头。 这次的分别和往次太不一样了。 他们有好好道别。 陆则言有明确的说,“等我”两个字。 他走后,高幸幸有些睡不着,她打开床头的灯条,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以及床头那一捧玫瑰。 她的青春终于迎来圆满的答案。 她知道,这个答案,不仅是她的不放弃,还有陆则言的一腔孤勇。 那几年,她想要忘掉他。 可是想忘忘不掉,悲戚又深情。 而他,在努力奔向她。 他把爱当做盔甲,孤独又寂寥地走在一条独木桥上。 说不上谁比谁更惨。 所幸,终是圆满。 都说爱情讲缘分,但世上的爱情大多有缘无分。 圆满的结局,总得有人为之不懈努力和坚持,尽管前方浓雾弥漫。 她和陆则言的久别重逢,不是缘分。 是努力,是不放弃,是坚定,是勇气。 高幸幸起身走到窗边,外面有微微细雨。 这个季节,总是雨纷纷不断。 可是路上还是有疾驰的车辆。 雨,不会阻扰人离开,也欢迎人归来。 陆则言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高幸幸,不要一个人出行。 不仅如此,就连她上班,下班,都是小李接送。 高幸幸没有不乐意,她不想让他担心,不想他分心。 如果他现在在战场,那么她就要稳定他的后营,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高幸幸晚上加班,回到酒店洗漱后已经十一点多,她收到陆则言平安到达m国的微信。 简单聊了几句,高幸幸就睡了。 早上,她照理先躺在床上玩一会儿手机醒瞌睡,看到财经新闻版面时,她眼皮跳了跳。 很小的篇幅报道,陆氏股票大跌。 高幸幸又去国际金融群里看消息,果然有人议论。 说是有几个大户带头抛,最后预演越烈。 高幸幸沉了口气,去洗手间刷牙。 她的脑回路在想,陆则言这才回去不到十二个小时,就搞得如此? 所以平时她到底在和他玩什么心机小游戏? 以后结婚了,是不是完全玩不过? 高幸幸吐了漱口水,皱着眉,恹恹叹气。 陆氏股票跌停一周后,高幸幸收到谢呈八卦味十足的微信开场白。 谢呈:【陆则言牛逼啊】 高幸幸:【你是说陆氏的事吗?】 谢呈:【不是】 不是? 那是什么? 高幸幸正纳闷,谢呈发来一个当地新闻页面截图,全外文。 高幸幸也是当年过托福的人,但是俗话说得好,三天不摸手脚生。 而且,她懒得慢慢去细琢。 高幸幸:【翻译】 谢呈:【他把陆昭送进警察局了】 高幸幸心一顿,重新去看那片外文报道,大致意思是说陆则言当年的车祸是陆昭有意设计,现在陆则言方提供证据把他送到了被告人的位置。 财经那边消息封的严严实实,可是“父食子,子状父”这事堵不住悠悠众口。 所以这篇报道是娱乐版面,上面更多的是八卦猜测,猜测这是豪门争斗,诬陷栽赃。 高幸幸迅速打字。 高幸幸:【这是真的,陆则言以前的车祸真的是他爸爸干的】 高幸幸:【他没有诬陷栽赃】 高幸幸:【你想想看,这么多年,他都没深究,干嘛现在拿出来?】 高幸幸:【半个月前我差点被绑走那事,我估计也是他爸爸干的】 谢呈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我没说什么啊,你解释什么?” 高幸幸也回了一条语音过去:“你发的那个新闻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高幸幸知道,谢呈看不惯陆则言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哎——”谢呈叹了口气,“高幸幸,陆则言这人心机深沉,也有手段,他大可以慢慢来,他现在这样做,加上陆氏现在的境地,他一刀动了很多人的蛋糕。” 高幸幸想了一下,问:“你想说什么?” 好久好久,谢呈都没有回消息。 她第二天醒来,才看见谢呈的回复。 谢呈:【陆则言很爱你】 短短六个字。 大早上,高幸幸揉了揉眼睛,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她滑动手机页面,又点了谢呈头像,确定这是谢呈本人后,打字回复。 高幸幸:【谢呈,你被盗号了?】 高幸幸在上班的路上收到谢呈的回复。 谢呈:【好话不说第二遍】 高幸幸:【谢呈,我很高兴!谢谢你!】 谢呈:【矫情!】 高幸幸完全不生气,也不想怼他,还给他发了两百块钱红包。 谢呈快速收下红包,发了一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包。 谢呈:【好人一生平安!!!】 对高幸幸来说,谢呈的认可是有些份量的。 她默默喜欢陆则言的那些日子,和陆则言交往的那些日子,谢呈都是持反对态度的。 现在,高幸幸有一种陆则言被自己娘家人接受的感觉。 高幸幸这边一切都好,老张也说,等两年期满就把她调到业务综合部去干文职。 老张说,业务综合部的工作枯燥,繁琐,还需要细心。可是给陆则言打电话时,高幸幸笑得很欢:“终于不用出差了。” 她笑得很开心,但是能感觉陆则言只是在尽力的配合她,他那边很愁。 回复她的消息也不分昼夜。 高幸幸没问他那边进展怎么样,她也鲜少在新闻页面找到相关消息,最近连八卦的国际金融群里也不再讨论。 她想,应该是被彻底封锁了消息。 四月中旬,高幸幸被老张派去谈巡风国际酒店续约的事。 这个项目是高幸幸第一个拿提成的项目。 真快,两年期就要满了,都要谈续约了。 高幸幸准备好资料给梁总的秘书打电话,约时间。 那边知道她的身份和来意后说不用太麻烦,和rs银行合作很愉快,所以这次带着合同直接来面谈就行。 还说梁总正在玉和,直接来酒店就行。 高幸幸把准备好的资料合同带着,打车去了巡风国际酒店,梁总秘书亲自下楼来接她。 “高小姐,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温柔的秘书小姐姐给她端来茶水,“梁总有个视频会议,大概还有十几分钟结束。” “好的,你去忙吧。” 高幸幸一个人呆在茶水间,打开电脑看文件。 然后遇见了她好不想遇见的人。 是童佳。 童佳穿着宝蓝色整套西装,绑着一个很韩范的低马尾。她个子小小的,穿成这样也没有气场,显得温婉碧玉。 童佳看见高幸幸也愣了。 两人对视两秒后错开视线。 高幸幸继续专注电脑屏幕,童佳接了杯水离开。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高幸幸看了好几次手表,然后秘书小姐姐才走进茶水间。 她脸色有些复杂:“高小姐,不好意思。” “怎么了?我不赶时间,还能等。” “不是...”秘书小姐姐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梁总不打算和你们行合作了。” “!!!”高幸幸觉得这转变有些离谱,“请问...是什么原因?” 秘书小姐姐凑近了些:“这事儿不好说。” 高幸幸背着电脑坐电梯的时候,忍不住想,明明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主意了? 她今天唯一的意料之外就是遇见了童佳。 童佳难不成还跟着这位梁总? 可就算是,她们两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没必要使绊子吧? 难不成因为祁乐,因爱生恨? 电梯到达一楼,电梯门缓缓拉开,高幸幸拍了拍额头,自嘲怎么越想越狗血? 高幸幸有些郁闷,这出门的时候还跟组里的同事炫耀了一番,这么灰溜溜回去肯定会被打趣。 她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幸幸——” 高幸幸转身,看见童佳踩着高跟鞋走过来。 她嘴角是标志性的笑,走近后问她:“喝杯咖啡吗?” 高幸幸转了转眼珠:“喝。” 第八十二章 变 童佳和高幸幸坐在酒店咖啡厅。 高幸幸认真的翻看着餐单。 一个服务员凑近童佳,弯着腰:“童经理,后厨最近研发了新甜品,您要不要尝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希望您能提提意见。” 高幸幸旁若无闻,抬起眼皮,指着餐单:“你好,我要一杯twhite。”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走后,高幸幸便拿着手机玩。 童佳不说话,她也不着急,毕竟是童佳来找她的。 新甜品是一块小蛋糕,咬下去却是一口糯米椰香。 高幸幸点点头:“还不错...就是有点甜了。” 她又抿了一口咖啡:“不过配上咖啡,倒也行。” 童佳搅动着杯勺,审视的目光一直在高幸幸脸上,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点不虞的痕迹。 明明被拒了项目,现在却若无其事的在这里品甜品,喝咖啡。 童佳看着她那与祁乐如出一辙的眼睛,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在淮午见到那位陆先生之后,童佳又捯饬门路去调查了他,关于那位陆先生的资料太少,但是对她来说,足够了。 然后她去找了祁乐。 她提醒他:“那位陆先生身份不一般,对幸幸不会认真的,幸幸只是他在国内的消遣品而已。”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调查的资料。 两页纸,佐证那位陆先生身份的高不可攀。 祁乐接过资料翻了翻,眉头皱起来。 童佳:“他曾经有未婚妻,解除婚约只是家族原因,他们在m国一直是在一起的。” 祁乐不笑的时候眉眼特别锋锐,而且童佳在他脸上看见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神情。 童佳继续说:“幸幸年纪小,现在工资也低,很难不被诱惑,不被骗,你劝一劝她。” 那位陆先生身份高,在国外有另一半,幸幸年纪小,被诱惑...... 话里话外,和当初的她一样。 “童佳,你想证明什么呢?”祁乐把资料合起来,“真的是关心幸幸吗?” “什、什么?”她眼神怔怔。 祁乐仰着头叹气,上半张脸隐在黑夜中。 他个子高,童佳老是仰着头看他。 可是以前的祁乐会弯腰,会低头,这是她迷途的那几年心里最惦念的。 现在,祁乐好像不会低头了,所以她也看不见他的眼睛。 祁乐没看她,语气有些感慨:“童佳,我三十岁了,在人事部门近八年时间,可能什么都没学会吧......” “......” 祁乐垂下眼眸,狐狸眼微微上挑,嘴角有丝嘲讽的笑意:“就是看人多。” 童佳眼眶瞬间满上泪水,指甲陷进手心,颤着声问:“你什么意思?” 人总是想在言语中突出点什么,这样的,祁乐见得不少。 他没听出童佳对高幸幸的关心,只解读到她的嫉妒,她的借口。 是她变了,还是他成长了? 说不清。 祁乐把资料卷起来,语气很淡:“童佳,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童佳眼泪连着线的滚落,“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我那些事?难道做错了一次就不值得被原谅吗?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当时的处境吗?当时我妈妈做手术,需要钱。” 祁乐看着她,心还是会重重的下垂。 童佳语气连贯:“我当时刚毕业,一个月才三千块,我让你来陪我,你也总是说忙,我...我那样,你身为我的男朋友,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有。 祁乐这样想过。 如果当时他能更成熟一些,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他有遗憾,也有后悔,更想弥补。 可童佳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童佳了。 祁乐沉气,掏出纸巾给她,却不再帮她擦眼泪。 童佳摇头,晶莹泪珠被甩开,看上去楚楚可怜:“而且,幸幸不也是这样吗?” 她透过泪水的眼里是不解,为什么独独不能原谅她? 她忘了,提起的是她,忘不掉、放不下的是她,想要通过别人来粉饰那些的也是她。 祁乐捏着资料的手臂青筋凸起,语气冷漠了三分:“幸幸和你不一样。” 童佳眼睛红得不像样,稍怔片刻,泪水喷涌而出:“明明是一样的事情,我和幸幸为什么就不一样?” “他们俩,陆则言我无法评说,但是幸幸......”祁乐沉了口气,“选择他,只会是因为喜欢。” 他轻轻抓起童佳的手,她手很小很软。 曾经的祁乐想,这手,他要牵到老。 他努力过了。 祁乐把纸巾放她手上:“童佳,以后好好过。” 看着祁乐的背影,童佳跑上去抱住他,她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对不起,对不起!幸幸和我不一样!你别走!你离开我,我就什么都没了,我不能没有你,祁乐...祁乐......” 她一遍一遍的叫他名字。 祁乐只是抓住她的手腕,拉开。 这次他不能再回头了。 高幸幸举手招来服务员,笑盈盈问:“能续杯吗?” 童佳思绪被拉回。 服务员看向她,面色为难,因为没有续杯的服务。 童佳轻声吩咐:“再一杯吧。” 服务员这才点头走开。 童佳一直想,祁乐说高幸幸和她不一样,不过是因为高幸幸有个幸福的家庭罢了。 如果高幸幸也和她当时一样的境况,又怎会不一样? 祁乐,一点也不公平! 为什么不愿意多体谅她当时的困境呢? 为什么要用高幸幸来衡量她呢? 现实就是她,永远不会问“可不可以续杯”这种话,在她看来,续杯这种事会让人看不起。 源于她的自卑。 而,高幸幸的世界永远不会有这两个字。 所以,她当然不会和自己一样,因为金钱利益跟了别人。 但是结果不都一样吗? 都是那些人的消遣品而已。 想到这里,童佳开口:“你跟那位陆先生多久了?” 高幸幸万万没想到童佳的开场白是这,她眼里有些茫然。 童佳视线转到她手指上,那颗钻戒很大很漂亮。她笑得僵了一些:“他送你的吗?” 高幸幸“嗯”了一声。 “幸幸,我曾经收到过比这更大的。” “哦。”高幸幸抬了抬眉,“那恭喜你啊。” “恭喜什么?” “送戒指不是求婚吗?当然要恭喜你。” “......”童佳不再笑,“他给你求婚?” 不等高幸幸说话,童佳讽刺意十足:“你信了?” 高幸幸问号脸:“你想说什么?” 童佳舔了舔唇:“你知道这个项目为什么突然被拒了吗?” 高幸幸还没回答,服务员端着托盘上了咖啡,并把原来的杯子撤走。 高幸幸说了声谢谢,然后看着童佳:“是因为你吗?我猜到了。” “你不意外吗?不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谈崩的项目又不是只这一个。”高幸幸满脸不在意,抿了咖啡,放下,“不过挺意外的,你居然又回来找了那位梁总,还会做这样的事。” “......” “不过好像和我没关系。”高幸幸笑了笑。 童佳从没有讨厌过高幸幸,包括她想和祁乐重新开始,高幸幸对她冷漠时也没讨厌过。 对高幸幸,她更多的是羡慕。 可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阳光透过蔚蓝的玻璃窗罩着高幸幸半个身子,她居然,很恨她。 童佳刚到公司的时候,也被同事使过绊子,抢过功劳,她为了上司的责骂,为了被抢的几千块奖金,在楼道里哭泣。 她给祁乐打电话,祁乐说“别在意,有他在,不开心就回淮午”之类的话。 可是她只觉得被欺负了,她想要的不是祁乐的哄,是要在那些欺负她的人面前站起来。 这样的想法,加上经济压力,让她迷失了。 她受到了很大很大的惩罚,她想要找回祁乐,可是心里那份自卑却一直伴绕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都是女孩子,高幸幸可以不为金钱发愁? 为什么她不会因为被使绊子愤怒? 为什么她和那个圈子的人在一起,却如此自信的觉得会是爱情? 在她看来,虽然愚蠢! 但这真的...好不公平! 高幸幸喝完最后的咖啡:“你还有事吗?我不能再喝了,再喝我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童佳垂下眼眸:“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这话如何说起?高幸幸默了几秒,开口道:“我没法共情你,你再怎么可怜,我也说不了安慰的话。” “我没有要你安慰。” “其实你觉得别人看不起你的时候,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你自己想想吧,就今天项目这件事,你就蛮小人的。” 童佳苍白的笑了笑:“最后提醒你一句,陆先生对你不是认真的,那个圈子,我太了解了。” 这句话踩到高幸幸雷区,她站起身:“行吧!我生气了!你满意了吧!” 她背上电脑包,语气理所当然:“这顿你请吧,反正你破坏了我的项目,现在还那那那那那么有钱。” 说完,她直接转身走。 高幸幸离开酒店,对着空气咬紧牙,愤怒地挥拳。 她怎么不气?她都快气死了。 不过她知道,童佳就是想要看她生气无助的模样。 甚至她能开口求童佳两句,更合她心意。 高幸幸气得去便利店买了一只雪糕啃。 付钱的时候她看见陆则言两通未接电话,是刚才和童佳喝咖啡的时候漏接的。 高幸幸立马回拨,没人接。 高幸幸憋着气咬了一大口雪糕,冰得牙齿打颤。 她回到公司,精气神不佳,组上的人问她怎么了。 高幸幸撇着嘴都快哭出来了,说,项目那边明确拒绝了。 见她这样,大伙儿安慰了两句,没调侃她。 高幸幸目的达到,悠哉哉去上厕所,趁机再次给陆则言打电话。 这次,居然是忙音。 高幸幸给他发微信。 高幸幸:【???】 陆则言的手机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待机,上一次出现忙音的时候,是他从大洋彼岸归来时。 这个想法,让高幸幸心里的阴霾瞬间消失。 高幸幸:【你不会有什么惊喜吧?】 她又发了两个坏坏的表情包。 直到晚上,高幸幸给陆则言打电话,都还是忙音。 她开始心脏砰砰跳。 这么久? 很难不想,他正在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呢。 高幸幸睡前又打了电话,还是忙音。 这次她觉得可能性更大了,连做梦都梦见陆则言捧着玫瑰花突然出现。 梦里,陆则言捧着她的脸,温柔的吻她。 这个美梦,被一通电话打断。 高幸幸摸过手机一看,是谢呈。 她瞬间想飞过去把谢呈打一顿。 她语气不好,发气:“扰人清梦是要折寿的!” “幸幸!幸幸!”谢呈语气紧张。 高幸幸还能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怎么了?” “你好好听我说。”谢呈说话有些大喘气,又不像剧烈运动那种喘气,更像是心情激烈难平,“我听说,只是听说,陆则言被人开枪袭击了。” 第八十三章 因为,他叫我等他呀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幸幸觉得整间房都静止下来。 除了她的心跳声,逐渐放大。 渐渐的,心跳声又消失,入耳的是谢呈的呼声。 他在电话那边叫,幸幸,高幸幸,高幸幸......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流往四肢,麻得动不了。 她说话也有些艰难,嘴巴张了好几下,才想起来要喘气。 好一会儿,她才吐出两个颤抖的字:“什么?” 谢呈说,他是刚得到的消息,事情是m国时间当天凌晨发生的。 事情被四大家族联合压了下来,这风声也是他在王家少爷那听说的。 高幸幸只觉得听不懂。 她听不懂什么意思。 那些话就像秘密符号,她怎么也理不清。 谢呈:“你到底听到没?陆则言中枪了,你说句话。” 这样...她好像不得不听懂...... “不可能呀。”高幸幸冷静反驳,“你当拍电影吗?枪支不管控吗?” 又说:“他昨天下午还给我打电话呢,算时间也差不多是你们那边的凌晨,他、他被袭击怎么给我打电话呢?” 电话那边顿了顿,谢呈声音传来:“现在还能联系吗?” 不能了。 不能了。 不能了。 没听到高幸幸回应,谢呈说:“我现在去打听点消息,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 “我听说,头部中枪!” 高幸幸已经吐不出一个字,她只能在谢呈每句话后,用鼻音“嗯”一声。 挂断电话后,高幸幸艰难从床上爬起来。 她捏着手机,手脚全是冷汗。她看着周遭黑漆漆的一片,这更像是梦境。 不知坐了多久,高幸幸才想起来,给尹菲菲打电话。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谢呈的八卦从来就没谱,全是道听途说,添油加醋。 陆则言可是第一次对她说,等他。 又怎么会失约呢? 尹菲菲那边很快接起电话,高幸幸一句话都还没问,就听见尹菲菲那边跑动的呼吸声。 高幸幸心又猛地颤了两下。 尹菲菲:“幸幸,我现在要回m国,马上上飞机,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高幸幸说了声“好”。 那边迅速挂断了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高幸幸就在床头坐到了天明。 窗边纱幔微微飘动,清晨的阳光被割碎,却还是洒了进来。 高幸幸垂头看手上的手机,手机屏幕是她无数的拨打陆则言电话的记录,通通都是忙音。 她眼睛又干又涩,埋头在膝盖里。 迷迷糊糊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高幸幸立马惊醒,看见是老张的电话。 她没去上班,还忘记请假。 她给老张说生病了,去不了,老张听见她语气还好,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 就这样,高幸幸没再给陆则言打电话,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好累,所以已经连打电话的力气都没了。 等到下午,高幸幸才再次接到谢呈的电话。 他说陆则言死了。 简直太可笑了。 高幸幸直接挂了电话,谢呈也没再打来。 谢呈不是第一次说陆则言死了,18年骗了她一次,现在,21年,还来骗她。 她才不会信。 高幸幸起床洗了个澡,叫了餐,然后等尹菲菲的消息。 等到第二天,也没消息。 她没忍住给尹菲菲打了电话。 尹菲菲的声音是明显长时间哭过后的沙哑,又保持镇定:“幸幸,我哥他......” 她是个很棒的演员,不是花瓶。 高幸幸曾经在一个周末,特意找了她的影片来看。 是一部爱情片,评分并不高,可是高幸幸觉得尹菲菲演得很好。 她哭起来梨花带雨,台词说得清晰且特别有感情。 她当时感叹,谁说长得漂亮的不会演戏的?这不演得特别好吗? 那现在,为什么不继续演镇定呢? 为什么话都没说完就哭? 为什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台词都说不出? 高幸幸一滴眼泪都没掉,换了身衣服去餐厅吃饭。 吃完饭后蒙头大睡,第二天去上班。 小李像往常一样来接她,问她这两天没上班是不是不舒服? 高幸幸说有点感冒而已。 周五的下午,高幸幸下班,在公司一楼大厅看见了谢呈。 她当时愣在那儿,还以为出现幻觉了,连眼睛都忘记眨。 谢呈走近,手指弹她脑门:“傻了?” 高幸幸一吃疼,习惯性一脚踢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回来就回来,还跟你报备?”谢呈揽着高幸幸肩膀,往外走,“吃饭去。” “行啊,我请你。” 小李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高幸幸过去打了个招呼,然后才上谢呈的车。 谢呈无意问:“那人谁呀?” “陆则言给我找的司机。”她说这话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动作麻利的扣上安全带。 谢呈特意回来的,他都还没想好怎么提“陆则言”三个字,没想到高幸幸就这么随意的提出来了。 他岔开话题:“幸幸,你喜欢吃什么?” 高幸幸转头看着他:“你好不容易回来,不是应该吃你喜欢吃的吗?” 这话好有道理。 可是谢呈叹了口气:“吃你喜欢的。” 高幸幸笑了笑,谢呈这样的语气,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孤苦无依的可怜流浪狗。 高幸幸翻了翻手机,找了一家附近评价还不错的火锅店。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高幸幸问:“你这次回来多久?” 谢呈长时间没吃过这么辣的东西,满头大汗哈着气:“再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淮午?” “不回。”谢呈用塑料勺子舀了绵绵冰,“就在玉和。” 高幸幸没再问下去,指着绵绵冰提醒:“你别给我吃完了,你不是不吃甜食吗?” “小气吧啦的,抠死你得了!”谢呈叫来服务员,“这个绵绵冰,再来两个!” “......”高幸幸放下筷子,一脸嫌弃,“不想请客了!” 谢呈:“......” 饭后,谢呈送高幸幸回去,一问才知道她住在酒店。 谢呈很惊讶:“住酒店?” “嗯,陆则言在玉和就一直住酒店。” 谢呈隔了好久才开口:“那酒店条件好吗?你给我开间房,要豪华的。” 高幸幸拉下脸:“你怎么好意思开口剥削我?” “我,挺好意思的。” 高幸幸无奈叹气,然后把谢呈带回酒店。 大厅经理看见高幸幸迎上来:“高小姐,要准备晚餐吗?”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进了电梯,谢呈靠在电梯墙壁上,双手环抱胸前,悠悠打趣:“高小姐?啧啧啧!可以呀你!” 高幸幸扬了扬眉:“沾陆则言的光而已。” “你能不能别老提......”谢呈欲言又止,对上高幸幸的视线又撇过脸,说,“算了。” 进了房间,谢呈到处逛了逛。 “谢呈,你没行李吗?”高幸幸指了指里面,“开间房就别想了,我钱要存着,你看你愿意住哪间就住吧。” 谢呈没说话。 高幸幸放下包,踢掉鞋子,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慢吞吞来了句:“你说我把你带来,陆则言会不会吃醋啊?” 语气调侃十足。 谢呈是真受不了了,走过去握住她肩膀:“高幸幸,你多大了?你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 她已经尽力了,可是“死”这个字砸过来,她还是没抓紧手上的水晶杯。 一地的碎片,一地的水,连拖鞋都湿了。 高幸幸低头,视线有些模糊:“都怪你。” 她声线慢慢哽咽:“这杯子很贵的。” 她上次打碎过一只水晶杯。 当时她喝完水,靠在桌边玩手机,陆则言打完电话从阳台走过来,搂着她的腰问,为什么又不穿鞋。 她想说,她就出来喝杯水,马上就回房间。 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便被陆则言堵住嘴。 他手指勾下她的吊带睡裙,把她压在桌上。 杯子就是那时候被打碎的。 打碎了也没人管,陆则言把她抱进房间继续。 第二天,高幸幸看见桌上的赔偿单,心疼死了。 高幸幸吸了吸鼻子:“这杯子是奥地利的,四个一套,打碎一只,要赔一套的。” 说完,她弯腰想去收拾,被谢呈拉住手。 谢呈语气软下来:“叫人收拾吧。” 谢呈把高幸幸拉到沙发那边,然后叫了客房服务。 收拾的服务员知道这位高小姐,也知道那位陆先生,这时候免不了要多看两眼谢呈,仿佛在说这世界上的有钱人真复杂。 收拾好之后,房间再次归于平静。 谢呈见高幸幸坐沙发上发呆,似乎陷进深深的回忆里,整个人了无生气。 他在厅里徘徊走了会儿,然后蹲在高幸幸面前。 轻声问:“你能接受现实吗?” 高幸幸没搭话。 谢呈叹了口气:“或者你哭一哭,闹一闹,发泄一下?” 高幸幸依旧没说话。 “你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啊!” 高幸幸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你回去吧。” 回m国吧。 话题就此而终。 谢呈没回去,住了下来。 第二天是周六,谢呈把高幸幸拉去酒吧,点了很多酒。 她一开始不肯喝,后来喝得大醉。 就连喝醉了,高幸幸也没哭,很乖的睡觉。 谢呈一滴没沾,心里更愁了。 周日,高幸幸窝在阳台上晒太阳。 谢呈走过去把她遮阳伞拿开:“你收拾收拾,从新找个地儿,这不能住了。” 高幸幸用手遮着灼眼睛的阳光,满脸疑问:“怎么不能住了?” “你住这儿,我怕你变成神经病!” “不至于。”高幸幸懒懒的翻了个身,揉了揉因为宿醉还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喃喃道,“不住这儿,我才变神经病。” 这话把谢呈一大堆想了好久的话全部噎在喉咙。 高幸幸照常上班,跟个没事人一样。 谢呈是越来越受不了了,在一天她下班时,直接把人带到了心理咨询室。 他真的觉得她病了。 一系列检查完,高幸幸把结果拍在谢呈脑门上:“你才有病!” 谢呈认真看了结果,上面说她只是有些劳累,情绪紧绷,然后开了一点安神的药。 谢呈也不是闲得没事跑回来的,他被催过好几次回m国。 现在,他还隔着电话和他妈妈吵架。 高幸幸坐在沙发上吃西瓜,听见谢呈发火。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说为我好,为我好,我真的受够了!” “你能不能真正想一下,我到底愿不愿意这样活啊?” “是,我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我不争气,所以你别再为我好了!” “......” 谢呈挂了电话,高幸幸把他吃到一半的西瓜递过去:“跟阿姨吵架?” 看着谢呈大口大口吃西瓜,高幸幸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 “谢你明明也很烦,还回来安慰我。” “你也知道?你知道就给我振作起来!” “我没哭没闹,哪里不振作了?”高幸幸吃着自己手里的西瓜,“谢呈,我真没事。” 谢呈嘴上和他妈妈吵架,但还是心软的要回m国。 主要是,他发现他并不能安慰高幸幸。 谢呈走的那天,高幸幸心里空空的。 然后她说了一句心里话:“谢呈,他没跟我告别,所以我还在等他。” 因为,他叫我等他呀! 第八十四章 全世界都跟我证明,你不在了 高幸幸以前看过一个新闻,讲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因为现实原因分开,那时候通讯不发达,只能靠写信,年轻妻子半年才收到一封家书。 半年一封,她很埋怨。 可是后来,半年,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都未再收到家书。 从埋怨,到憎恨。 她说她憎恨她丈夫。 可是记者采访时,她蜡黄褶皱的手把木盒子打开,那唯一的一封家书已经发黄,字迹也看不清。 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在尽力保存那封家书的完整。 高幸幸没看完那个新闻,她是不理解的。 就是很奇怪,在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这个新闻。 谢呈走了没几天,高幸幸收到尹菲菲的微信消息。 她当时既紧张又激动,惴惴不安好半天才点开消息框。 她也是那一刻,真的好想被通知,这整个世界都搞错了,陆则言根本没事。 可是不是这样的通知。 尹菲菲:【幸幸,我这个号不会再用了】 尹菲菲:【我可能也不会再回国了】 尹菲菲:【你要幸福啊】 尹菲菲:【后会有期】 高幸幸没回复消息。 她心脏隐隐的疼。 后会有期,怎么后会有期呢? 玉和的夏季来势汹汹,才刚刚过了五月,一场大雨后,便热得不行。 五月下旬,尹菲菲的影片上映,尹菲菲的话题再次冲上热搜。 这次的话题,不关于她的影片,而是她微博账号发了一篇声明,表示她会永久退出娱乐圈,谢谢大家对她的包容,谢谢粉丝对她的喜爱。 尹菲菲是流量明星,平时随便打开一个新闻版面都能看到她。 这样的她,在粉丝组织过几次希望她回归娱乐圈的活动后,也不再被人提及。 所以,更别说陆则言了。 高幸幸已经好久,好久没听见过“陆则言”三个字了。 她真的好想,有人提起他。 六月底,高幸幸被调到业务综合部门干起了文职。 她这算是稳定下来了,于是在给家人视频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嘴。 当时该说的都说完了,快挂断视频电话的时候,高阳问了一句:“小陆最近怎么样啊?” 高幸幸怔了好一会儿,憋出一个字:“啊?” “你们是不是感情出什么问题了?幸幸,小陆人挺好,你别欺负人家。” “妈妈,你干嘛这样说?” “平时节假日什么的,小陆都会寄点礼品什么的,也会发祝福短信,这不端午节都过了,都没收到他的问候。” “......” 高阳放下手上的东西,凑近镜头,脸上有些担忧:“幸幸,你们不会真......” “妈妈!”高幸幸大声打断高阳的话,“他去m国出差了,你想什么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就是把你惯坏了,就小陆这种脾气好的人才能受得了你,出差也不说,这么久没消息,害我白白担心......” “妈妈,不说了,我要睡觉了。” “好好。”高幸幸最后说,“乖女儿,生日快乐啊。” 挂了视频电话,高幸幸第一次嚎啕大哭。 她改变想法了。 她不想有人提起陆则言了。 就她一个人念着就好了。 不要再来人,证实他已经不在的事实。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很奇异,一旦开了口子,滔滔不绝。 比如,突然,整个世界都在证明陆则言不在了。 七月的时候,高幸幸下班回到酒店,酒店经理依旧热情的给她打招呼,问她需不需要安排晚餐。 她道谢,然后说不需要。 酒店经理的表情很明显,为难。 高幸幸忍不住问:“有什么事儿吗?” “高小姐,是这样的,陆先生的账户已经消了,如果这边您还要住的话,需要亲自办理一下。” 高幸幸鼻一酸,定了定神才冷静下来。 她还要等陆则言呢。 高幸幸:“我继续住,请问这个账单是怎么结?” “如果像陆先生一样按季度的话,一个季度是三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其他的费用比如说餐费......” 高幸幸伸出手,阻止经理继续说。 她是恋爱脑,不是没头脑! 她呼出一口气:“我想了想,我还是搬走吧,这儿离我上班的地方还是有些远的。” 高幸幸搬走的时候,收拾东西才发现一直遗忘在洗手间仪器里的香薰蜡烛。 好几个月没人管,蜡烛都裂开了。 高幸幸还能清晰的记得,陆则言做这个香薰蜡烛的时候,很认真。 有些东西,高幸幸明确让自己,不能想。 就算想起来,也要马上掐断苗头。 高幸幸把那堆制作香薰蜡烛的东西打包,一起搬走。 最后一趟行李是陆则言遗留在酒店的衣服,她也不管了,皱就皱吧,胡乱塞了整整四个大.麻袋。 坐上小李的车,高幸幸突然想到什么,叫他:“小李。” “高小姐,您说。” 抱着仅有的一点幻想,高幸幸问:“陆则言多久没给你发工资了?” 她好想听到小李说,一直发着呢。 可是小李特别醇厚的笑了笑:“不碍事。” 高幸幸感觉自己现在都忘记怎么难过了,就是习惯性的心脏微微颤动,然后坠地的感觉。 她笑:“差多少钱?我补给你!然后你以后都别来接我了,他不会给你发工资了。” “高小姐,你别听那些人胡说。” “什么?”高幸幸肩膀抽动,欺身往前排靠去。 原来,她还是会控制不动的激动,想要听见有人说,陆则言不在了这件事,是胡说。 可是小李只是说,他去接她的时候听见了酒店员工的八卦,说原本住在顶层的那位先生的女朋友出轨,带了一个男人回去,然后被甩了,现在要搬走。 小李:“高小姐,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高幸幸听完,笑着应了一声:“啊?你是说这个呀。” 高幸幸没反驳,小李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他帮高幸幸把东西搬上楼的时候,问:“高小姐,这车怎么处理?” 高幸幸愣了愣:“哪里开的,就放哪里吧。” 小李把钥匙摸出来:“要不还是高小姐自己开吧。” “你开什么玩笑?”高幸幸笑,“我又不会开车。” 高幸幸新住处,是向公司申请的公寓,上班下班还有公司班车接送。 她住的很愉快。 住在这里,可以和隔壁房同事串门,偶尔还能组个团用电磁炉煮个火锅,比酒店热闹。 高幸幸空闲下来,也想做香薰蜡烛,摆弄了半天,发现仪器少了好几个配件,不知道什么时候遗落了。 她上网搜索配件。 卧槽,太贵了。 于是上了咸鱼找配件。 然后她看见了有人在卖尹菲菲的签名照。 那个人写的“以前是尹菲菲忠实粉丝,照片假一赔十”。 忠实粉丝,也会卖。 高幸幸搜了一下,也有很多尹菲菲忠实粉丝在持续不断的收集她的周边。 忠实粉丝,也会买。 高幸幸突然也好想搜集陆则言的周边。 其实她和陆则言交往的一年多,她真的了解他好少,她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好像,就一直是,他在陪着她而已。 高幸幸突然想起她还有一件陆则言洗坏的西装外套呢。 那是他刚回玉和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她还和程亦可一起住,搬家时她在出差,那些东西就让程亦可帮着收拾了。 高幸幸给徐菓发微信。 高幸幸:【徐工,打扰一下,我以前有些东西,请问你知道亦可放在哪儿了吗?】 徐菓:【知道】 高幸幸:【我想来拿,方便吗?】 徐菓:【周日可以】 周日,高幸幸打车去了徐菓家,然后从一大袋东西里翻找。 徐菓皱眉:“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是很重要的东西吗?需要我帮你找吗?” “不用不用。” 找了好一会儿,高幸幸找出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玫瑰花的暗纹没了,真是好普通,好难看,还皱巴巴。 高幸幸手指摸了摸领部金丝线绣的“lu”。 然后站起身:“徐工,谢谢你,我就先走了。” “你没事儿吧?” “没事。” “你住哪儿?我送你。” 高幸幸笑了笑:“不用了。” 最后,在徐菓的坚持下,高幸幸被送了回去。 临走时,徐菓跟她说:“其实不管什么坎坷,多年后回想,也就不值一提了。” 高幸幸噗嗤笑出声,老男人就是老男人,讲道理都透着年代感。 不过她有那么明显吗? 她不是一直在笑吗? 高幸幸笑着打趣:“我们亦可难过,你也这样说吗?” “可可会哭,比你这样好一些。”徐菓跟她挥手再见,“有什么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 “谢谢徐工,再见。” 高幸幸抱着衣服回公寓,她细细的想徐菓的话。 真的多年后再回想,就不值一提了吗? 所以,未来肯定是美好的? 也是在这个月,高幸幸在新闻上看见了李航和一位林小姐的婚讯。 照片上,李航和林小姐并肩站在一起。 李航那双蓝色眼睛全是笑意。 高幸幸想起最后一次见李航,不过是四个月之前,当时他的脸上是被尹菲菲深深咬出的牙印,特别滑稽。 所以,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林小姐是怎么回事儿? 高幸幸拿出手机给尹菲菲发微信。 高幸幸:【菲菲,你还好吗?】 消息刚发出,前面一个红色感叹号。 再往上,是尹菲菲那句“后会有期”。 高幸幸才想起,尹菲菲说这个号不会再用了。 还是担心她,高幸幸给谢呈打电话。 谢呈在睡觉,罕见的没生气,问她有什么事。 高幸幸:“李航和林小姐订婚,你知道吗?” “知道啊,这不是都知道的事情吗?敲锣打鼓的,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那菲菲怎么办?” “菲菲?你是说尹菲啊?” “应该是,就是陆则言的表妹,她不是叫尹菲菲吗?” “我只知道她叫尹菲。”谢呈说,“她家,现在不太好过。” “啊?” 谢呈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以前吧,这尹家一直支持陆谨行,不知道怎么的,今年年初,支持...支持那位,然后现在那位不是不在了吗?就不太好过了。” 那位? 高幸幸笑了笑:“谢呈,‘陆则言’三个字烫你嘴吗?” 谢呈“啧”了声:“你有没有良心?” “好好好,不说你了。”高幸幸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尹菲菲...不是,尹菲会和李航结婚的,他们看上去很相爱。” “李航?他可不简单。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圈子是没有爱情的,就算有,也会败给现实。”谢呈语气硬了一些,“你就别八卦这些事儿了,以后这些事跟你都没关系了。” “是啊,那你继续睡。” 挂了电话,高幸幸去茶水间沉默了很久。 是啊,这些事儿已经跟她没关系了。 可是她还是会想,菲菲现在一定很伤心吧。 第八十五章 戒指 高幸幸调到业务综合部之后,天天加班。 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况且,她还不是官。 她很喜欢加班。 因为经历过那些夜深人静突然被惊醒的梦魇后,她发现,劳累过后,睡得很香。 看着快到八点了,高幸幸开始做结尾工作。 叶子还是在原来的部门,她这次出差还蛮久,今天回玉和,两人约好了一起吃饭。 叶子是开车来接高幸幸的,她买了一辆小巧的电动汽车,车顶装饰了两个猫耳朵,车内全粉色。 像她人一样可爱。 高幸幸刚上车,叶子就关掉音乐,手指敲着她粉色的方向盘:“幸幸,想去哪儿吃饭?” “怎么?发大财了?” “项目意向合同签了,估计提成不会少。” “那就先恭喜你啊。”高幸幸扣好安全带,“随便找个吃的吧,我都快饿死了。” 叶子这才启动车辆:“不是告诉你我到玉和会有点晚,让你先吃点垫肚子吗?” “这不是想空着肚子狠狠宰你一顿吗?” “好嘞,那今天带你去吃个贵的。” 高幸幸下车的时候,明明在炎热的大夏季,却感觉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叶子带她吃饭的地方是“浮生梦”。 叶子挽着高幸幸往里走,嘴里碎碎念:“这家店我上次那个相亲对象带我来过,环境好,味道好,还贵,你今天真的可以好好宰我一顿了。” 感觉到高幸幸的手心汗,叶子转头:“你怎么了?” 高幸幸还没搭话,叶子担心的探她额头:“你怎么发汗了?嘴唇都白了?脸色好难看。” 高幸幸:“可能饿了。” 叶子这才松口气。 没走两步,一个服务员过来:“高小姐,还是老位置吗?” 高幸幸笑得很难看地点头。 坐下后,点了菜,叶子才问:“你来过?经常来?” “有段时间,跟我男朋友经常来。” 高幸幸学着陆则言给人掺茶的姿势给叶子倒茶,才发现,这个姿势手腕好累,她做得不好。 叶子细细品了一口茶:“啊?你男朋友啊?好久没看见了!如果不是你手上的戒指,我还以为你们吹了呢!” “......他在m国出差。” “我就开玩笑!对了!”叶子从包里掏出手机,“我这次的项目是bnile,一个珠宝首饰定制的高奢品牌,他们打算入驻国内市场,这次见了一位很有名望的华侨珠宝设计师。” “然后?” 叶子打开手机图库,上面是一张戒指的图稿:“你看看,这和你以前那枚戒指是不是很像?” 高幸幸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就是“连理枝”的设计图稿! 叶子:“那位大师说,改了好几版客户才满意,客户当时就说,要一生一世的寓意。” 高幸幸明明看见“浮梦生”的招牌就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现在,却非常镇定。 她淡淡的“哦”了一声。 “你就‘哦’?这难道不是你男朋友定的吗?是我记错了吗?” “是他定的。”高幸幸给自己添了茶,“但我现在觉得他是个混蛋!” 一生一世? 当时他还没表白呢,就计划着和自己一生一世了? 不过想想,陆则言好像一直就是这样,温柔绅士只是他的外表,他可是个目标明确,对猎物毫不手软的猎人。 但是,他这一生一世,未免也太短暂了。 叶子八卦脸:“闹脾气了?异地恋嘛,很正常。” 高幸幸笑了笑,没说话。 “这不是重点!”叶子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你是不是...把这枚戒指弄丢过?” 高幸幸手一顿,茶水流过嘴角。 她拿纸擦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这位大师的原则就是‘独一无二’,他手下的作品必须是这世界的唯一。他说,这位客户来找他,说他爱人把戒指弄丢了,想要重新制作一只。” “然后呢?” “大师当然不肯,这是原则。” 高幸幸有些着急:“你别卖关子,说。” 叶子慢悠悠抿了茶水,把杯子递过去,高幸幸又给她添上。 叶子这才说,大师一开始是不肯的,但是这位客户就每日亲自上门拜访,帮他整理图稿,帮他给每张图稿用心撰写解说词,他故意刁难,这位客户也都欣然接受,然后改到他满意为止。 他最后愿意为这位客户打破原则,不是被这位客户的锲而不舍打动。 是因为真诚。 这位客户从来没有通过金钱等手段向他施压,而是很真诚的在请求帮忙。 他看见这位客户为他图稿撰写的解说词全是爱意,被这位客户担忧爱人不开心的那份真诚的心感动。 叶子:“大师讲的时候可滑稽了,可是我就自动带入你家那位高岭之花的脸,我都快要忍不住在现场大叫,我认识,认识这个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幸幸,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好浪漫啊。” 这时,上了菜。 叶子做了结束语:“幸幸,你男朋友真的好爱你哦。” 高幸幸手指摸着现在这枚戒指,低声:“他就是个骗子。” 叶子正吃着东西,没听清:“什么?” 高幸幸摇头,也开始吃东西。 可是她还是在心里想。 陆则言,还说戒指是找到的,还说一生一世,还说要和她结婚,还说等他。 简直是个大骗子,大混蛋! 八月初的一个周末,祁乐来玉和,把她拖出去看房子。 至从她工作稳定后,高阳就说要在玉和给她买个房子,催着她自己去看看。 高幸幸拒绝了,也没放在心上,结果祁乐亲自来了。 祁乐打算让她尽快入住,找了个房产中介,看得是二手房。 周末两天,看了好几套,最后也算有了心仪的。 中介要查资质的时候,高幸幸报了身份证信息。 周一下午,高幸幸刚午睡醒来,就看见房屋中介发来一大段文字,大体就是说高幸幸名下有一套房,所以契税方面和刚开始谈论的就不同了。 高幸幸刚醒,还有些发晕,但是她很明确,她根本没买房。 难不成家里瞒着她买了? 高幸幸给祁乐打电话,祁乐说没有。 高幸幸推测,肯定是她身份信息被盗了,有人占她便宜,占了她第一套房的名额。 她立马就报警了。 警方那边调查之后,说她名下确实有房,就在离她公司不远处。 高幸幸请了假立马就跟警察去了那个楼盘。 是很高档的别墅,一栋楼一户,楼距相隔很远的那种。 要知道,这个区的楼盘是玉和最贵的区,在这种寸金寸土的地方,又是这种注重环境浪费土地的小别墅。 高幸幸瞬间想,难怪要占用她第一套房的名额,这两个点的契税也够平常人一辈子了。 跟物业管理人说明来意后,物业表示需要和楼盘开发商联系。 最后一大群人,各种程序文件核查了一下午。 警察得出结论,没任何问题。而且房屋确实在她名下,房子所有权完全归她,骗子不会这么傻,让她好好想想。 高幸幸也是这时候,心微微颤抖的想到了陆则言。 如果是陆则言给她买的,那算是合理了。 高幸幸又询问了一番,知道这房子是去年买的,然后装修是今年年初完成。 当时物业有按照流程去查验安全等是否达标。 信息就这些,再没有其他的了。 高幸幸向大家表示感谢后,来到了“她的房子”。 是物业一个小姑娘陪着她去的。 三层楼的小别墅,墙面是淡黄色有转角的石砌,窗户都是拱形,整体看上去高雅又大气。 可是小别墅前面的院子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物业的小姑娘说:“这没人住,我们也只能帮忙清扫干净,您入住后可以在这里修葺小花园什么的,会很好看。” “嗯...好。” 走到大门处,是密码锁。 高幸幸犯了难。 物业的小姑娘知道高幸幸的情况,忙说:“小姐,我们可以帮您提供证明,然后请人把锁拆除。” “好,谢谢。”高幸幸想了想,“我可以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这是您的家。”物业小姐姐这才离开。 高幸幸还有些恍惚,她一分钱没出,真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家。 况且,她还被锁在门外呢。 她看了看密码锁,把自己的生日输入进去。 机械的声音响起:“密码输入错误。” 高幸幸想了想,又输入陆则言的生日。 机械的声音又响起:“密码输入错误。” 高幸幸又想,不会是陆则言还没设密码,是初始密码吧? 她又输入六个“八”,六个“零”,还是错的。 太阳已经落山,天边的云彩还有最后一点色彩,别墅旁边的石灯亮了起来。 高幸幸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把头埋在膝盖上。 她突然想起,在一个周末,她和陆则言窝在酒店的沙发上看电影。 当时电影里男主的车牌是连号“八”,然后她就问陆则言为什么手机号和车牌号那么执着于“六”和“七”。 陆则抓过她的下巴,吻了她才说到:“‘七’不是你的幸运数字吗?” 高幸幸瞬间蹙眉,反问:“‘七’是我幸运数字?我怎么不知道?” 陆则言提醒她,当年她和胡淼聊天,她自己说的幸运数字是“七”。 高幸幸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陆则言,我随口说的,你怎么还记到现在?” 然后,她又膛目结舌,捧着他的脸凑上去咬他嘴唇:“那‘六’不是胡淼的幸运数字吗?难不成你也喜欢胡淼?” 陆则言手伸进她衣摆里,唇印在她脖颈上,语调染了情:“六代表我。” 陆,六。也算合理。 他在她耳边低语的爱意仿佛就在昨天。 高幸幸回过神,站起身走到大门前,输入“六六六七七七”。 机械的提示音:“密码输入错误。” !!! 再试,六个“六”。 再试,六个“七”。 依旧密码错误! 高幸幸连续踢了好几脚大门,咚咚作响,把她单鞋上面的珍珠都踢掉了。 高幸幸捡起珍珠打算拿回去粘一粘。 她回头狠狠骂了一句:“陆则言,你回来我肯定咬死你!” 第八十六章 为什么要提醒,你很爱我 高幸幸没去管陆则言给她买的房子,毕竟连门都进不去。 她通过电话简单告诉祁乐是陆则言给她买了一套,就把这事作为借口:“这不是有房了,你们就别给我买了。” 祁乐拒绝:“还是得买,你脾气那么差,真跟陆则言吵架不得有个容身的地儿吗?” 高幸幸本来还想跟祁乐拉扯几句,听他说到这儿,突然又不想说话了。 在一天下午,高幸幸接到一个未保存的电话号码。 居然是那位旗袍定制店的老板娘。 高幸幸下班后才过去。 当时有客人在,高幸幸就独自逛了一会儿。 老板娘忙完才过来招呼:“高小姐,你终于来了。” 下午老板娘打电话时高幸幸正忙,也没问具体,现在还有些糊涂,不知道她找自己干什么。 老板娘把她拉到店里的海绵沙发上,风韵的脸很苦恼:“你先生我怎么都联系不上。” 她先生? 联系不上? 陆则言? 高幸幸:“你联系他做什么?” “他在我这儿邀了秀禾服的设计,这不,我设计出来了,人却联系不上了,急得我......” “哦,他在m国出差,很忙。”高幸幸突然疑窦,“秀...秀禾服?” 是结婚用的秀禾服吗? “出差去了呀?我这一直联系不上,才找了你,怕耽搁你们婚期。” 高幸幸垂下眼眸,轻声应:“不耽搁...不耽搁......” 老板娘一脸抱歉,解释:“我这要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联系你,你先生预付了一大笔设计费,我真是心里不踏实,我是不是把他惊喜破坏了?” 不等高幸幸说话,老板娘又补了一句:“主要是,他提过一嘴,说12月31号是很好的日子,想把婚期定在那个日子,我这盘算着,这都八月了,他又要求手工绣,如果你们婚期是今年,那真是来不及了,这才给你打电话。” 高幸幸:“......” “唉,你这戒指?”老板娘注意到高幸幸无名指上的钻戒。 高幸幸摸着戒指,嘴角上勾:“是,他已经求婚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板娘葱白般的玉手夸张地拍了拍心口,“我这真是两头为难,真怕破坏了他的惊喜。” 高幸幸在老板娘的图稿里,选了第三件。 秀禾服冰蓝色为主调,葫芦造型的云肩在领口如花朵绽放,非常有古典韵味,半透纱的欧式泡泡袖又极具现代浪漫,马面是重工的珍珠绣。 八个字:轻盈灵动,古今相融。 高幸幸跟老板娘说婚期不是今年,所以不急,后续有消息会提前联系她。 高幸幸走出店面,往地铁口。 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全身没什么力气。 她突然停步,想起老板娘说,陆则言表示12月31号是很好的日子。 这是什么日子? 高幸幸闭目好一会儿,才想起,12月31号,是陆则言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哄她,给她戴上“连理枝”,向她表白的日子。 也是他们恋爱的开始。 难不成房子的密码...... 高幸幸立马打了车,然后到了小别墅,在密码锁上面输入“一九一二三一”。 密码锁轻音响了两声,高幸幸的心也跟着轻轻颤了两下。 房门应声打开。 高幸幸进去,摸着灯按开。 屋内只做了硬装,大面积的米白色通透又高级,是温柔的基调,是她喜欢的风格。 大概是空了太久,一些略暗的地方有很明显的落灰,仔细嗅一下,还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因为家具还未入场,显得非常,非常的空旷。 厅内最显眼的,是一个罩着防尘袋的矮沙发,还有旁边,一个一米多高的印花礼品箱。 高幸幸走过去,揭开箱子盖。 是一个一米多高的羊驼玩偶。 羊驼玩偶裹着白色透明包装袋,从印花礼品箱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很可爱。 高幸幸指尖颤了颤。 是年初那会儿,她和陆则言回淮午。 她想起她在抓娃娃的门店存了一些积分,想要凑够换一只羊驼。 谁知道,那家抓娃娃的店铺已经变成了一家美食店。 倒闭了。 高幸幸气得去那家美食店吃了好多东西。 高幸幸思绪拉回,把纸箱子扣上。 她捂着鼻子又转了转,然后在厨房的中式料理台上,看见了一个格格不入的黄色快递纸箱,上面还贴着快递单。 高幸幸走过去,从模糊的快递单上看到地址是酒店。 她打开,是一个电饭煲。 她很快便想起去年年会抽到的电饭煲,那晚,她醉醺醺的跟他吐槽,住酒店,用不上。 高幸幸觉得这房子呆不下去了,奇怪的气味让她鼻酸,还想流泪。 她迅速关上门,往小区外面走。 一边走,一边嘀咕。 “陆则言,你是大傻.逼吗?” “买的什么房子?不是知道我不会开车吗?走到大门口都得二十多分钟,不是知道我懒吗?” “也是,你好像每次都会送我,接我来着。” “但是你哪里来的自信,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打脸了吧?” “......” 高幸幸打上车,才闭上眼睛休息。 她忍不住想,陆则言,还真不愧是行动派,计划王者。 居然偷偷瞒着她,定了秀禾服,还买了房子。 还都被她发现了。 高幸幸回到公寓,打开香薰仪器。 她趁空闲做的香薰蜡烛非常成功,于是洋洋得意给隔壁房的同事送了几盏过去。 隔壁房住的女孩儿叫乔静美,大学是艺术系美术专业,她在公司干行政岗位。 乔静美,美是美,但是一点也不静。 高幸幸刚搬来第一天就被她邀请串门煮火锅,第二天晚上就硬把她按在公寓窗边坐了三个小时,画肖像。 她很喜欢画画,房间里全是各种画。 高幸幸问过她,为什么不找绘画类的工作,乔静美说必须先有口饭吃,这就是现实。 不过高幸幸挺佩服她,虽然因为现实如此,但也坚持着自己的爱好。 就是让高幸幸坐那里不动时,有点废腰。 乔静美看着香薰蜡烛道了谢,然后给高幸幸递上食品手套,分享小桌板上的卤味。 小桌板上架着一个平板,正在播一个访谈节目。 乔静美悠悠说:“这个画家是我的偶像。” 高幸幸啃着鸭脖,抬眼看了一下,一个年轻画家,长得还挺帅。 乔静美:“他父母离婚后,他妈妈带着他嫁去了外国,后来他妈妈死了,后爹也不管他,他就把心思全放在画画上面。” 高幸幸点头:“哦,果然艺术家都有一个悲惨的身世。” “他年底会回国开画展,到时候我一定要去。” 高幸幸又抓了一个鸡尖啃,悠哉看着平板上的访谈节目。 主持人:“覃先生,您前期的作品多是表达悲观,但是近年来,一反常态,方便聊聊原由吗?” 乔静美突然拍桌,愤恨道:“哪里来的野鸡主持人?不就想引导代笔的话题吗?” 高幸幸被吓了一跳,忙劝说:“冷静!冷静!” 覃画家淡淡笑了一下:“因为境遇不同。大家都知道,我以前只是个异国街头的流浪人,现在才被称为,画家。” 主持人:“所以,境遇是怎么转变的呢?” 覃画家:“是一位先生。” 主持人:“方便具体聊聊吗?” 覃画家:“他在我最潦倒的时候,在我的画作被盗窃的时候,问我,需要他帮忙吗?” 主持人:“那真是位热情的好人。” 覃画家坐起身,理好衣衫,很正经,很尊重的开始讲述。 “他不是热情的人。” “我其实见他没几次,可我总能从他温色的眼眸里看到孤独和冷漠。” “他是位特别成功的商人,也很绅士。” “我很感谢这位先生,他不仅给了我莫大的帮助和机会,还告诉我,是我坚定了他的希望。” “虽然我不太明白这位先生的希望是什么,但是那样渺小的我,能给别人带来希望,我很高兴。” “我想送幅画给这位先生,他拒绝了,他说我的画表达太悲观。” “后来,我得到了大众的认可,也再画不出以前的境遇,想着正好可以为他作一幅画,便又提出为他作画的想法。” “他当时邀请我去他家,望着窗外,神色寂寥,说......” [我在遥远的国度想着她,我看所有,都是黑白的算计和挣扎。唯独看它,是有色彩的,请你把它画下来。如果有机会,我想把我眼里唯一的色彩送给她] 主持人:“是什么呢?” 覃画家:“是他窗外精美细致的花园,种满了向日葵。” 主持人:“这...是这位先生的爱情故事吗?” 覃画家:“我想是的。” 主持人:“哇!真的好浪漫啊。这位先生最后把那副画送出去了吗?” 覃画家:“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高幸幸握着手上的卤味,思绪百转千绕。 然后她脱掉食品手套站起身:“静美,我先回去了。” “还有这么多,再吃点。” “不了,你慢慢吃。” 高幸幸回到房间,给祁乐打电话,让他把阁楼上那幅画打开拍张照片发过来。 那是前年,陆则言回国那一年。 她的生日,不知道谁快递送来一副油画。 她甚至想不起画里的内容,只记得是一副油画。 等待祁乐照片的时间好慢好慢,像是一个世纪似的。 终于,祁乐发来照片。 高幸幸点开。 画里是满满的向日葵,中心一个小小喷水池,还有一个熟悉的带翅膀的石塑雕像。 这个视角,高幸幸很熟悉,是站在他房间看那片花园的视角。 原来那片玫瑰园,以前是向日葵。 所以那晚在酒店,她说她喜欢玫瑰后,陆则言笑得胸膛乱颤。 他是在笑他那些因“误会”表达出的荒唐情意。 所以之后,所有的向日葵,都变成了玫瑰。 不变的,更甚的,是他的爱。 高幸幸视线模糊,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遮挡了那张照片。 她用手心擦手机屏幕。 却怎么都擦不明亮屏幕。 那晚,眼泪像断了线,她抱着手机按在胸口。 哭了好久好久。 陆则言,为什么要提醒我,你很爱我...... 第八十七章 各有各的苦 八月中旬的时候,rs银行受政府邀请,去gz地区进行考察活动,推动gz地区金融服务空白等实质性问题。 rs银行的任务就是宣传推广金融理念。 听说是偏远的山区,且没有任何提成,业务部没人愿意去。 高幸幸本来没想去,她中午吃饭的时候刷到新闻,是李航和那位林小姐的婚礼。 他们在婚礼仪式结束后,一个穿着西服,一个穿着婚纱,接受新闻记者的拍摄和采访。 高幸幸把手机扣在食堂饭桌上,心里是无限的难受。 上个月,得知李航和那位林小姐订婚时,她其实还没有那么相信这会是结局。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更不好了。 高幸幸吃完饭就去找了部门领导,说她想去参加这次的考察活动。 大自然确实能开阔人的心胸。 高幸幸拉开大巴车车窗,看着青幽幽、连绵起伏的山脉,呼吸都顺畅不少。 在极具民族特色的几个小镇做完活动,他们一行人背上行囊前往最后一站。 是更深远的一个村落。 还未通马路是高幸幸没想到的。 她体力本就不好,很快落在了后面。 幸好,随行的一位女记者朱珊,还有一位刚刚公招进扶贫办的年轻男孩左镇一直照顾着她。 三人落后了一大截,到村子的时候已经天黑。 村长接待了他们,简单吃了晚饭后,村长把男生安排进村委办住,把朱珊和高幸幸俩女孩安排到一户村民家住。 村长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引路,用不算标准的普通话说:“荣阿婆家就她和两个孙女,她儿子和儿媳前些年出去务工,出了车祸,再也没回来,荣阿婆是个可怜人,她原来的房子实在没法住,去年村委出了钱给她们盖了一间平房,是新的,虽然没办法和你们城里比,但是你们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朱珊和高幸幸简单的应着话,说不要紧。 她们俩注意力都在脚上,因为道路不平且有淤泥,一不小心就会摔得满身泥巴。 村长回头:“这主道上本是灌了水泥的,可是其他道没有,慢慢就变成了这样,现在又是雨季,等来年把其他道灌上水泥,能好很多...来,你们走前面,我给你们照着路。” “谢谢。” “是我们村要谢谢你们,现在这样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高幸幸没法想象这村以前是什么样的。 村长在黑夜里晃着手电筒,虫鸣声中声线醇厚:“我们村越来越好。” ...... 荣阿婆和她两个孙女站在平房前等她们。 荣阿婆身材矮小,且勾着背,头上是他们这个族特有的发饰。 她的孙女一个十几岁的样子,一个看上去还不足十岁。 高幸幸想起村长说,这个家,只剩这三个人了。 高幸幸和朱珊住一间房,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老旧的正方形高脚桌。 地上是扫帚清扫后的痕迹,床上叠着两床被子,床单洗得发白,却看得出来,这里被很认真的打扫过。 高幸幸和朱珊听不懂荣阿婆的口音,礼貌迎合了几句对视叹了口气。 她们关上房门后,把背包里洗漱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朱珊拿着她小巧的相机一张一张的查看白日里拍下来的照片,遇见满意的照片都会递给高幸幸看一眼。 这里确实很漂亮,是远离尘嚣的壮丽和开阔。 但是交通闭塞,且太穷了。 朱珊手机突然响了,她按了免提放在桌上,语气傲娇:“干嘛?” 高幸幸看见手机屏幕来电人显示,凌大律师。 是个声音非常有磁性的男人:“顺不顺利?” 朱珊:“很顺利啊,吃香的喝辣的,你管我做什么?” 男人轻嗤一声:“我看你们那边这几天都有雨,你注意安全。” “凌大律师,你很闲?”朱珊语气悠悠,“我死了,我的财产不都是你的了?高兴还来不及吧?” “法律知识越来越通透,真棒!不过珊珊,你的财产...很难让人觊觎啊。” 朱珊愣了一下,满脸不爽的挂断电话。 她没了心情,把小相机收起来:“去死吧!” 注意到高幸幸,朱珊扭过头尴尬的笑了一下:“幸幸姐,我没说你,我是骂刚才电话里那个人去死。” 高幸幸想,自己也没有对号入座。 朱珊:“等我赚够钱,我就跟他离婚,气死我了。” “离婚?你结婚了?” 朱珊自我介绍时不是说才二十三岁吗? 就结婚了? “嗯,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是我法律上的配偶。” “你这么年轻就结婚?” “说来话长。”朱珊凑近,“幸幸姐,你这么漂亮,结婚了吗?” “没有。” “那有男朋友吗?” 高幸幸点头:“有。” “也是,你这么漂亮,就该玩玩感情。” 高幸幸:“......” 第二天清晨,高幸幸是被雨声吵醒的。 山里的倾盆大雨,伴着电闪雷鸣,堪比四体环绕大影院的音效。 从窗户望出去,视野所及全都暗沉。 她睡不着,拿出手机玩,看见群里说因为大雨,一切都延后。 高幸幸玩手机也不痛快,这里信号不怎么好,一个网页转老半天。 她看朱珊这么吵的环境还能呼呼大睡,真是好羡慕。 中午快十二点,雨声才停下来,阳光倾落,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高幸幸把朱珊叫醒,简单洗漱后,准备出发去村委集合。 门口,她们昨晚摆在那儿满是淤泥的运动鞋被擦干净,旁边是两双长筒雨靴。 荣阿婆的大孙女说着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姐姐,下了雨,你们还是穿雨靴吧。” 雨靴防滑,但是硬,摩擦着脚掌两侧疼。 下午在村里简单拉了横幅,摆了木桌,高幸幸把自己的稿子讲完后躲在大树下。 她看见村里除了老人就是小孩,一个年轻人也没有。 觉得手里的稿子完全没用。 傍晚在村委吃了饭,高幸幸和朱珊回到荣阿婆家。 朱珊和她老公在电话里互怼了几句,早早上床睡觉。 高幸幸睡不着,跑到水池旁边的石板上看星空。 山里的星空,月亮像小船,航行在波光粼粼的星海中。 能与这里媲美的星空,只能是雷尼尔山的星空了。 思念突如其来。 “姐姐,你睡不着吗?” 高幸幸回头,看见荣阿婆的小孙女,晶晶。 “晶晶,你怎么不睡?” “我睡不着。”晶晶坐下来,“姐姐,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当然可以。”高幸幸牵着她的小手,很难想象这双黝黑粗糙的小手属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晶晶人如其名,眼睛亮晶晶的:“玉和大学...很远吗?” 高幸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国内这么大,世界这么大,相对来说,玉和大学哪里算远呢? 可是从这里,到玉和的路程,又怎么不算远呢? 高幸幸:“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姐姐考上了玉和大学。” “真的吗?莹莹这么厉害?”高幸幸拍了拍晶晶的手,“其实还好,不算远。” “可是姐姐说不去,太远了。” 高幸幸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她好像知道莹莹不去上大学的原因,但是她没法跟晶晶解释。 高幸幸摸了摸晶晶的头:“你想让莹莹去上大学吗?” 晶晶摇了摇头:“不想。” “为什么?”高幸幸有些惊讶。 “我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姐姐。”晶晶撇了撇嘴巴,“可是姐姐说不去,阿婆还哭了。” 高幸幸有些心酸,也自感无能为力。 晶晶走后,身边只剩虫鸣声。 高幸幸仰着头,突然感觉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渺渺。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 世间万物,各有各的苦,爱而不得又算得上什么? 这祖孙三人如今的苦,无非是正当年的离开后,一老一小便无人照看了。 高幸幸拿出手机给左镇发微信,想问问像莹莹这样的情况,政府有没有什么帮助。 左镇很快回复消息,说村委是可以帮忙照看荣阿婆一家的。 高幸幸心里有丝丝温暖。 这世间,总有人,在解决这些苦。 高幸幸去找莹莹,简单的说了左镇的那些话。 莹莹一直垂着脑袋,好半天才抬头。 她的脸有被太阳晒伤的痕迹,她的眼清澈无比。 莹莹:“我想过了,就算有人帮我照顾阿婆和晶晶,可是上大学也要很多钱,我留下来照顾阿婆,尽力存钱,等晶晶考上大学,就不会是我现在这般。” “可是这是你的一辈子。”高幸幸劝说,“学费的话,我们国家早就有这方面的政策支持,可以申请助学金,生活费的话也有补贴,还有还有......” 高幸幸拍了拍心口:“姐姐我,也可以资助你一些生活费。” “我不需要可怜。”莹莹再次垂下眸,咬字很低沉。 高幸幸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又是一夜的大雨,中午才天晴,高幸幸去了村委,询问村长莹莹的情况。 村长很忙,处理着大雨带来的麻烦。 他大致说,莹莹一家得到村委的救助,其他村民觉得有些不公平,于是对她指指点点。 村长用毛巾擦汗,说:“我总想着等莹莹这一代都好好上了大学,我们村会越来越好的,莹莹那边你也别太担心,我会继续做思想工作。” 高幸幸回荣阿婆家的路上,思绪很乱。 离荣阿婆家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她看见莹莹在井边洗衣服。 高幸幸跑过去,脱了雨靴,打算清洗。 莹莹搓着衣服看了她一眼:“你放这儿吧,待会儿我帮你洗。” “莹莹,我都没考上玉和大学。”高幸幸这话来的莫名其妙。 莹莹手一顿,抬起头看她。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你知道我上班的地方是哪里吗?银行!我在银行上班!你知道投资吗?” “?” 高幸幸抬了抬眼皮:“投资简单说就是互惠互利。我给你举个例子,一个月一千块,一年是一万二,四年是四万八,按照我们行里存款最高利率算,五年利息不超过五千块!” 高幸幸右手五指张开,语气夸张地强调:“就五千!如果我买基金什么的,还存在风险,说不定一个运气不好就血本无归,你知道吗?” 莹莹低着头接着洗衣服:“哦。” 高幸幸抱着膝盖,屁股挪进些:“但是我突然发现一个投资还不错。” “什么?” “投资你呀!你看你能考上玉和大学,那得多厉害啊,你以后肯定赚钱。” 莹莹:“......” “当然,我给你算利率得比银行高一点。” 莹莹:“高...多少?” “怎么也得......”高幸幸伸手五指张开,“多五百。” 莹莹轻笑一声,用力搓着衣服袖口:“看天色快下雨了,你先回屋吧。” “我就想多赚五百块。” “别开玩笑了。” 高幸幸直起身子:“你是觉得你还不上吗?还是说,你觉得五百太多了?” 高幸幸还想再忽悠两句,大颗的雨点砸下来。 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原来,山里的风是会啸叫的。 高幸幸和莹莹迅速躲进屋内,她看着莹莹:“我去换件衣服,我的投资想法你考虑考虑哈。” 这场雨,一直未停,打断了他们一行人所有的计划。 早晨四点多,雨势小了很多。 左镇打来电话,说是上流河堤塌了,估计再两个小时洪水就要来,会阻断进村的路,现在村委的人都去处理了,雨衣不够,让她们把备用雨衣送过去。 高幸幸和朱珊这里还有很多便捷雨衣,于是赶忙送去。 第八十八章 他的爱人 m国。 寂静的医院走廊。 检查室门拉开,陈献想上前扶陆则言,被他抬手阻挡。 回到vip病房,陈献给陆则言递上茶。 他只抿了一口便放下茶杯,神色淡然的望向窗外。 那是他常有的动作和神情。 但是窗外什么都没有。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主治医生进门,用英文说:“陆先生,我们刚才检查了您所有最新报告,情况是有好转的。您这次剧烈的头疼,依旧是血块压迫颅内神经的问题,但是它有消散的趋势,由于它的位置,我们依旧暂时不建议手术清除治疗方案。” 也就是再等。 陆则言眼波深邃:“好。” 医生走后,陈献拿了件外套给陆则言披上。 风有些大,带着潮雨的气息。陈献想把窗户关上,被陆则言阻止。 好几个月了,陈献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这位陆先生,真是他护工生涯里遇见的最奇怪的先生。 他礼貌且冷漠。 可能因为脑部问题? 陈献拿出记录文本,在上面勾画,说:“陆先生,其实您现在最需要的是放松心态,不要太用脑。医生说了,你只是暂时性的记忆错乱,可能血块消散,一切就会好的。” “只是可能......” 陈献笔一顿,合上手上的记录文本,把笔插进胸口的衣袋,安慰道:“我以前照顾过一个病人,他是全部记忆消失,最后也好了。” “可是...”陆则言闭上眼睛,右手扶着额头,眉头有深深的沟壑,“我总觉得很难受。” 陆则言在医院醒来后,记忆重叠到三年前的那场车祸时。 医生说这叫记忆混乱,又叫记忆错乱。 最大的可能,就是颅内血块导致,但是也不排除是大脑自我保护系统机制,比如说把最珍惜的东西锁进最安全的房间。 所以医生不能保证血块消失后,这三年的记忆就能恢复。 医生的原话是,大脑是人类最精密复杂的器官,它影响很多,也受很多影响,目前医者也正在探索中。 陈献继续说:“陆先生,其实我能理解您的感受。比如说我正打算做一件事,却突然被一些外在原因打断,回过神怎么也想不起刚才想要做的事,就会特别烦,特别难受。我想,您就是这种感觉。” 陆则言没搭话。 他不是这样的感觉。 他感觉心里有一个好深好深的黑洞,他不住的向下探寻,却依旧是无底的,不管他怎么努力,永远看不见尽头。 像低头望向深海,沦入无止境的黑色漩涡。 又像抬头望向星际,陷入宇宙之外的宇宙。 那种难受,还蕴含着恐惧。 仲瑞芝听说陆则言又头疼,开完会匆匆赶来医院。 “则言,我听陈献说你又头疼,而且最近睡得也不好,我刚才问过,你以前吃得那款助眠药现在也可以吃,要不让医生给你......” 她话还没说完,陆则言摆了摆手。 他说:“不用。” 顿了两秒,陆则言看向仲瑞芝:“高小姐怎么样了?” 仲瑞芝嘴角微微上扬:“高小姐现在在玉和上班,挺好的。” 陆则言收回视线,望向窗外:“等我好了,直接回玉和吧。” 仲瑞芝看着陆则言的背影,指甲陷入手心,微微的疼。 陆则言:“这么多年没见了,想回去看看她。” “...好。”仲瑞芝站起身,“到时候我帮你订机票,公司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陆则言没回头,语气温和又冷漠:“路上小心。” 仲瑞芝走到门前,回头。 依旧是陆则言的背影。 她拉开门,走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陈献抱着水果进来:“陆先生,仲小姐呢?” “回公司了。” “哦,陆先生,我切了水果,您来吃点吧。” “不用了,谢谢。” 陈献放下水果,走过去,疑问:“陆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不等陆则言说话,陈献已经问出来:“您...到底在看什么?” 陆则言沉默了十几秒,右手抬起,指向窗外:“雪山。” “???”陈献偏了偏脑袋,语气格外滑稽,“啊?” 陈献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雷尼尔山,这座雪山在这座城市亘古不变,有什么好看的? “很奇怪吧?”陆则言嘴角淡淡的讪笑,“我也觉得很奇怪,它一直在那儿,可我总觉得它和以前不一样了。” 其实他不止对雪山的感觉不同了。 还有,比如说刚才,仲瑞芝说的助眠药。 他的记忆里那是良药,是他的必备。 可是现在的心境却是,我不能吃。 又比如说上次,他路过医院楼梯间,看见有人在楼道偷偷抽烟。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我不能抽。 这些等等,都和他的记忆有驳。 陆则言站起身,身上的外套滑落。他弯腰捡起:“我要去趟雷尼尔山。” “这这这...”陈献结巴,“您的身体...要不我还是给仲小姐打个电话?” 陆则言象征性拍了拍外套,慢条斯理穿上,语气慢:“我是被囚禁吗?” 说完,他抬眸。 陈献缩了缩脖子,他第一次见陆则言这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可违背。 陈献咽了一口口水:“我去准备。” 车辆绕着盘旋公路上山。 陆则言记忆里从未来过这儿,却觉得好些都不陌生。 陈献开着车:“陆先生,这个季节的雷尼尔山很漂亮,你看这里都是花,再上去,就是白茫茫的雪地了。” 陆则言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里那种空旷的感觉又来了。 车缓缓停下,为对面驶来的观光车让道。 观光车是敞空的顶棚,有小朋友从里面探出身子。 陆则言脑仁刺痛,脑海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跳上观光车,耳边一个明媚的女性声音。 ——陆则言,给钱。 陆则言眉头皱紧,手覆在右脑上方。 “陆先生,您没事吧?” 陆则言慢慢呼出一口气。他额头有细细的汗:“没...事。” “要不我们下山吧,回医院!” “上山!” 陈献不敢违抗,继续往山上开。 在一个滑雪场停下车。 陈献小心翼翼开口:“再往上会有高原反应,陆先生,真不能再上去了。” 陆则言庞若未闻,视线看着热闹的滑雪场。 他拉开车门往滑雪场走,直到陷入蓬松的雪里才停下脚步。 陈献跟上来:“陆先生,这边没路。再说,您现在不能滑雪。” 陆则言目光在雪场里撒欢的小朋友身上,喃喃:“会摔倒。” “对,会摔倒。”陈献说,“所以您不能去。” 陆则言微不可闻的沉气,瞥了一眼陈献。 这小孩什么都好,就是话多。 陆则言到处转了转,然后看见一家酒店。 又是那种感觉,对眼前的景象不陌生的感觉。 他往里走。 酒店是木质结构,进去后异常宽敞明亮,旁边是熊熊烈火的壁炉,几个小孩儿坐在那儿吃冰淇淋。 他站了一会儿,出来一个大胡子男人。 “oh!it''smyhonourtomeetyouagain!”男人伸出手与陆则言打招呼,“where''syourwife?” “wife?” 陆则言惊讶这个男人认识自己,更惊讶他口中的“妻子”。 他...哪来的妻子? 他还没问,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冲进来,欢乐地抱住男人手臂往外拉。 “dad!thereisabigelk!!!quickewithme!!!” 小男孩这话一出,原本围坐在那儿吃冰淇淋的小朋友尽数往外跑。 “陆先生,有麋鹿!我们也去看!”陈献也不例外。 熟悉的声线再次在耳边回荡。 ——陆则言,有点可惜。 ——没看见麋鹿。 陆则言脑袋爆炸性的疼痛,他捂住脑袋跪倒在地上,额头颈部全是凸出的青筋。 陈献吓坏了。 陆则言脑袋里闪过无数模糊的画面和声音。 像电影里的长焦镜头,一帧一帧,逐渐清晰。 明媚的女孩儿叫他。 ——陆则言。 ——陆则言。 ——陆则言。 只有她那样连名带姓的叫他,又带着所有的情意。 原来,他仅以为存在于年少记忆里的女孩儿,已经成为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另一半。 她会假意哭唧唧的撒娇,会理直气壮的耍赖,会双手轻轻捏住他耳垂发脾气,还会钻进他怀里像小猫一样...... 她已经如此生动。 他在那儿计划着要回国看她时,竟然忘记了他们的相爱。 他那么爱她。 怎么能忘记她? 陈献颤抖着摸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被陆则言全是汗渍的手拦住。 他抬头,额头是汗,眼里是红血丝,嘴唇很艰难的张了张:“订机票,回国。” 下山的路上,陈献时不时看一眼陆则言。 陆则言拨打那个倒背如流的手机号,却一直没人接。 “陈献,我以前的手机呢?” “???”陈献摇头,“我不知道。” 陆则言握着手机,闭上眼睛,他脑袋还有隐隐的疼,却远不及他心里。 除了仲瑞芝和李航,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所以她也一定,以为他死了。 已经四个月了。 他深爱的人怎么样了,他不敢想...... 陆则言手机突然震动,他浑身一颤,立马拿起来,看见来电人是仲瑞芝,果断挂断。 眼里是无尽的失落。 后来陈献的手机响了。 陆则言睁开眼睛:“开免提。” 手机被放在车辆中央扶手上,仲瑞芝的声音传来:“陈献,医院说你和则言出去了,你们去哪里了?” 陈献不敢说话。 这种气氛他有些害怕。 陆则言语调没有任何温色:“我全想起来了。” 然后,就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仲瑞芝:“则言,你听我说,我只是想完成我们的计划,不得已......” “仲瑞芝女士。”陆则言打断她,“你的解释只是如此吗?” 仲瑞芝顿了顿:“则言,你难道要把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摧毁吗?”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陆则言抬手挂断电话。 他看向数公里外的参天瀑布,想起高幸幸半个身子都探出观光车。 她兴奋的指着:“陆则言,瀑布!” 她当时那样开心。 只要一想到那双眼睛现在含着泪,陆则言心就沉沉的疼。 他再次拨打高幸幸手机号。 这次,是忙音。 第八十九章 幸幸 高幸幸和朱珊冒着凉凉的细雨把便捷雨衣送过去。 村长穿着蓑衣,指挥着他们从单轮斗车里,抬出防洪沙袋,横叠在主干道上。 看见她们,村长收下雨衣,招呼大家过来穿雨衣。 然后回头嚷着大嗓门对高幸幸她们说着当地语言。 看她们俩茫然才换了普通话:“你们俩姑娘先回去,这都是体力活儿,你们帮不上忙。” 回去的路上,她们尽管穿了雨衣,衣服还是浸水被打湿。 高幸幸和朱珊老远就看见荣阿婆家有灯光,她们走近,莹莹披了一件外套站在门口。 明明是酷暑的季节,一下雨,这山间竟凉得可怕。 换完衣服,莹莹提了一个带花的红色暖水壶进来:“你们喝点热水。” 高幸幸和朱珊道了谢,然后捧着杯里的水,暖手。 “对了,姐姐,你手机没带,刚才电话一直在响。” 经莹莹这么一说,高幸幸才反应过来这小姑娘怎么半夜三更知道她们出门了,还在门口等她们。 原来是自己的手机铃声把人吵醒的。 “吵到你了吧?出门太急,我忘了带。”高幸幸很抱歉的接过手机。 朱珊喝了口热水,应声:“没带是对的,我的都进水了,现在完全不敢开机。” 高幸幸单手握着手机,点亮手机屏幕,漏接的电话来自同一个号码。 号码:1(123)***-1234。 归属地:m国。 高幸幸的心就如同被窗外突然的闷雷击中,手一抖,水杯就落地。 幸好,是不锈钢水杯。 幸好,水已经没那么烫了。 “m国...是m国......”高幸幸喃喃自语,带着些许激动。 她站起身,无措地原地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要回拨电话。 可是电话打不出去。 高幸幸看了看手机屏幕顶部,没信号。 她走向窗边,使劲儿甩着手机,幼稚的想把信号甩出来:“怎么没信号呢?” 莹莹捡起水杯站在旁边一脸无措。 朱珊走过去,担忧询问:“幸幸姐,你怎么了?” 高幸幸很激动的举着手机:“你看,这是m国打来的电话!是m国!” 朱珊瞧了两眼,还未开口,高幸幸就转身把床尾的背包拎到桌子上。 她翻出一件厚外套穿上:“我要回玉和!” !!! 朱珊愣住,看她把手机充电线什么的,都胡乱一阵塞进包里。 朱珊跑上去拉住高幸幸:“幸幸姐,你干嘛?为了一个电话?” “对!” 就是为了这个电话,她要回玉和! “就一个莫名其妙的未接电话而已,而且我看那个号码很像虚拟号码,像诈骗!再说了,现在这情况你怎么回?” 高幸幸脑袋完全不能思考:“反正都没车,反正都是走路,我现在走,也是一样的。” “你是忘了洪水要来吗?” “刚才主干道不是好好的吗?”高幸幸把包背上,看着一旁的莹莹,语气是无尽的兴奋,“莹莹,把这雨靴送给姐姐好不好?” 她也不等莹莹说话,已经往屋子外面走。 朱珊把她拉住:“你疯了?” 高幸幸回头,泪水不住的往外滚,脸颊都挂不住,直接砸在外套上。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控制不住眼泪。 她无法描述现在的心情,也觉得没有人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朱珊被她脸上的泪水吓住,但是还是死死拉住高幸幸手臂:“幸幸姐,你冷静点儿!你自己想想,这种情况,你怎么走?” “冷静不了!他给我打电话了!”高幸幸无助的摇头。 朱珊转头看着发愣的莹莹:“莹莹,你先回去睡,把门关好!” “好。” 莹莹出去后,朱珊半抱着高幸幸往床边走。 把她按在床上坐着也不放手:“幸幸姐,你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能这样。” 一阵白光,又是一声闷雷。 高幸幸看向窗外,雨势又大了,屋檐的雨水已经连成线。 她的眼泪也连成线。 “幸幸姐,你别着急,等洪水过了,我们就回去,说不定明天就有信号了,你别急。” “我等了四个月...我等了四个月......” “四个月都等了,不差这一两天。” 高幸幸一撇嘴,转过头看着朱珊圆润的小脸,一点也不控制,“哇”一声哭出来。 她压抑得太久了... 太久了...... 朱珊轻轻拍着她肩膀,安慰。喃喃自语:“怎么哭得更凶了?我这是说错话了?” 高幸幸哭了好一会儿,哭得全身都是热汗,才抽抽噎噎抬头道:“你先放开我。” 朱珊左手一直拽着她外套袖口,就怕她冲动。 朱珊:“那...那你别做傻事。” 高幸幸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她冷静下来也知道刚才那样太幼稚,太无理取闹。 可是她刚才就是没有任何理智,无法思考。 朱珊放手,高幸幸把背包卸下来,僵直的背松懈下来。 她摸出手机,按亮屏幕。 细细的手腕上,深蓝色异形孔雀石手链晃了晃。 她脸颊两侧的发丝都被泪水打湿,时不时抽泣一下,又深深的吸气,想把它压下去。 “幸幸姐,这电话很重要吗?”朱珊怕冒犯,立马摆手解释,“我就是记者小毛病,爱追问,你不方便说就不说。” 其实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或许她早该说出来。 早该倾诉。 高幸幸深深吸了口气:“我有个好喜欢,好喜欢的人在m国,所以我在想,这是不是他打来的电话。” “啊?你男朋友啊?” “嗯。”高幸幸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其实...这可能像你说的一样,只是一个虚拟号,是诈骗电话,因为...因为所有人都说他...死了。” “死?” 朱珊满脸不可置信,她想起她还问过高幸幸有没有男朋友这样的话。 高幸幸当时很正常的说,有。 现在,她说她男朋友...死了? 朱珊真想扇自己巴掌,自己问出那样的问题,她当时心里该多难受呀? 凌霄这男人狗是狗了点,但是他说自己口无遮拦还真没说错。 朱珊伸手把高幸幸头发顺了顺,道歉:“对不起。” 高幸幸摇头,然后用衣袖擦掉脸颊的泪水:“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现实!我明明知道,他那么爱我,如果他没死,他怎么可能丢下我?” 其实她都明白,但还是幼稚又卑微的祈求,祈求这世界有奇迹。 “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给我打过电话。”高幸幸尾音微微颤抖,眼睛痛苦的闭上,眼泪又滑出。 那是她无数个夜晚的梦魇。 在梦里,她也从来没有接通过他的电话。 有时候是她怎么也找不到手机屏幕上的接听按钮;有时候是怎么点也不点不到接听按钮;有时候是点了接听按钮,可是电话铃声还是不断,不断的响...... 醒来时,总是她一个人的黑夜。 高幸幸睁开眼睛,鼻头和眼尾都红得不行。 她吸了吸鼻子:“他当时给我打电话,可能想道歉吧,因为不能再爱我了,也可能,只是想说一句‘我爱你’。” 高幸幸已经完全哑声:“他当时给我打了两通电话,我都没接到。” 她手指死死捏住手心的手机,指尖已经泛白。 她垂着头,噎着嗓子带着颤:“他当时应该是很痛的,他当时...应该...肯定很想...很想听我的声音。” 高幸幸双手压着心口,想把破碎的心痛压下去。 她终于把心里压抑的一切说出来了。 那是积压了四个月,深深的无助和遗憾,和后悔,和不能改变。 朱珊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安慰她。 她没体会过爱人去世这种人间悲剧,她甚至结了婚也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幸幸姐,他肯定希望你快乐。” 高幸幸点头。 这一夜非常漫长。 等到太阳再次填满山间,高幸幸还窝在床上。 朱珊从村委回来,用手探她脑门,语气发愁:“比中午更烫了。” 高幸幸头疼,眼疼,喉咙也疼,不过还是笑着说:“小感冒而已,很久没感冒了,算算日子,该感冒一次了。” 朱珊转身给她倒水,然后把她扶起来:“村长找了退烧药,你先吃。” 高幸幸皱着眉吞了药,又躺下,她微微侧头看向窗外。 蓝天白云为背景,被雨水打残的白色花朵摇摇欲坠。 她薄唇动了动:“珊珊,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回镇上了?” “不行。听说今晚还有雨,那主干路完全被洪水断了。” 朱珊没有夸大其词,甚至没说出全部情况。 她刚才在村委听大家开会,听到村长说。 雨,不知何时停,雨不停,洪水便不停。 路,被洪水截断,就算洪水退了,淤泥比一个成年男人还高,清理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 信号塔,出了故障,现在完全联系不到外面。 物质,药物都缺乏。 朱珊捯饬了半天手机,还是没法开机。 她意兴阑珊拿上相机:“我出去拍点素材,你好好休息。” “好。” 当晚,果然又下起了雨。 高幸幸一会儿热得出汗,一会儿又冷得裹紧被子。 朱珊知道她身体不适,不敢放心睡,在她的咳嗽声中坐起身:“幸幸姐,我给你倒杯水。” 朱珊下床,去拉灯,“噔噔”响了好几下灯都没亮。 停电了。 朱珊很明显的崩溃,但是听见高幸幸咳嗽的声音,又摸黑去倒水,然后把高幸幸扶起来喂点水。 “幸幸姐,你还是好烫,你感觉怎么样?” 高幸幸摇了摇头,她已经没力气说话,只是咳。 终于熬到了天亮,朱珊穿上雨衣雨靴往村委跑,告诉大家高幸幸病得很严重。 村子里大多是抵抗力弱的老人和小孩,生病的人不少。 备的药早就没了。 因为断电,领导吩咐大家统一关闭手机蓄电,半个小时开一次机看是否恢复信号。 恢复信号立马打电话求助。 高幸幸的高烧一直反复不退,烧得连饭都吃不下,嘴唇也干裂。 她大多时候都在昏睡,连咳嗽都没了。 朱珊偷偷哭了两次,晚上整夜都不敢睡。 天亮雨停,再次放晴,高幸幸醒来,喊了声:“饿。” 朱珊立马给她端来粥,可惜是凉的,她又忍不住哭了。 高幸幸很虚弱的扯了扯嘴角:“凉的,也行,我太饿了。” 她很坚强。 因为不想让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伤心。 也想看这个世界光怪陆离的未来,以后等陆则言来接她时,说给他听。 吃了几口,高幸幸又一阵反胃全数吐了出来。 吐完,更是眼黑头昏,连自主行动都没力气。 朱珊感觉到绝望,哭得不行。 突然屋内的白炽灯闪了两下,亮起来。 “来电了...来电了...幸幸姐,来电了......” 朱珊只觉得,电来了,那么救援也要来了。 可是直到下午,手机都还是没有信号。 傍晚,朱珊听到外面有吵杂的人声,她立马站到窗户边往外看。 夕阳余晖下,是一群穿着迷彩服的武警。 朱珊趴在床边摇醒高幸幸:“幸幸姐,武警来救我们了,我这就去叫人。” 高幸幸再次醒来,是穿着迷彩服的武警给她喂药。 她听见武警说,道路还在疏通,村子里现在统计的生病人数已经二十多例,他们是第一批救援,人手远远不够。 如果天亮,高幸幸高烧还不退,他们会想办法把她背下山。 朱珊带着哭腔:“我怕她坚持不住,她都烧晕了。” 这时,木门突然被大力的推开:“杨队,有一支专业的国际救援队到了。” ...... 迷糊中,高幸幸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似梦,又非梦般。 ——“幸幸。” 第九十章 大结局(上) 高幸幸觉得自己可能烧糊涂了,居然梦到自己躺在摇晃的船只上,时不时有冰凉的浪水溅起,打湿她手臂。 而旁边,是陆则言。 可能还有其他人,但她视线不及。 她视线像是定焦在陆则言身上的镜头,有晃动的灯光,连同着陆则言也在晃。 他头发短了好多,露出饱满的额头。也瘦了好多,侧脸轮廓更凌厉。 他脸上有水珠,顺着额头,脸颊,到下巴,然后滴落。 优越的骨相完全体现。 他的手如玉雕,握着伞柄,挡住了天空。 高幸幸视线顺着他另一只手臂下移,看见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手指动了动,被陆则言下意识握得更紧。 晃动停止,高幸幸抬眸撞上陆则言饱含深情的眼,她苍白的唇动了动,声音如细蚊:“陆则言,你来接我吗?” 她手抽动了一下,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可力气却比春风中摇动的树叶还弱。 但是陆则言感觉到了。 他眉头蹙紧,握着她的手都在颤。 陆则言哑声应她:“幸幸,我来了。” 高幸幸抿着唇摇头:“可是我不想跟你走,是你先失约的。” 陆则言眼睫颤抖,雨水就顺着滴落下来。 他有种心血瞬间干枯的疼,“对不起”三个字被噎在喉咙,像是刺。 高幸幸声音更小了。 陆则言听不清,他埋身凑过去。 高幸幸和他告别:“陆则言,我就先不原谅你了,这次,罚你等我。” 你很好。 也很不好。 所以这次,罚你等我五十年。 我再跟你走。 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记得来接我。 陆则言只觉得浑身都凉,他看见高幸幸一点血色也无的脸,沉声:“快点!再快点!” 救援队的人抬着担架继续路程。 ****** 天微微亮。 雨停了。 太阳被山头遮挡,却可以看见散出来的光。 终于到了安全地带,陈献和救护车早就等在路边。 救护车行驶在路上,时不时能看见不断前往救援的军用车和物资车。 车内寂静无比,陈献感觉连气都不敢喘,他视线停留在陆则言满是淤泥的军用长靴上。 在回国前,他眼里的陆先生,绅士,矜贵,从容,冷静,淡漠一切。 可是原来不是的。 陆先生在上飞机前,眼里是令人可怖的暴戾,吓得他想当场辞掉这份工作,但又不敢开口。 在飞机飞行一半行程后,陆先生眸色温和下来,问他,道歉的话送玫瑰花会不会不妥当? 他当时睡懵了,揉着眼睛问了句:“陆先生,您要道歉吗?” 可是你上飞机之前不是还生气吗? 为什么又要道歉? 跟谁道歉? 那时,陈献在他眼里又看到了类似担忧和愧疚一样的情绪。 显得...卑...微。 或许是觉得这两字与他实在不符,陈献找了另一个词代替。 悲悯。 后来到了玉和机场,他又变得急躁不安。 最后接了电话又赶到这里,还找来国际救援队,并且不顾阻拦跟着一起上了山。 陈献听说了,山上很危险。 他不懂,陆先生这样身份的人为什么要去山上救灾。 不过幸好,没让他去,不然他肯定会当场辞职的。 等了一夜,才等到陆先生出来。 陆先生身高比旁边的救援队队员高出半个头,又穿了一身连体的蓝色救援服,格外显眼。 他的手抓着担架上一个女孩儿。 陈献这才明白,他上山是为这个女孩儿,要道歉的对象也是这个女孩儿...... 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这个女孩儿。 陈献思绪拉回,慢吞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挪动身子偏头去看陆则言。 他从上车后就一直这个姿势,坐在固定担架旁边,盯着担架上的女孩儿。 仿若石雕。 顺着他的视线,陈献看见女孩儿惨白的脸。 虽然很狼狈,但看得出,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陈献视线再次回到陆则言身上,心想这样一动不动,不会抽筋吗? 想着医院还有一段路程,他鼓起勇气打算好心提醒陆则言一句,还未开口,陆则言动了一下。 陈献看着他牵起女孩儿的手,抬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这个吻很轻,唇微微贴着她的手背。 大概持续了十来秒的时间。 如同对待世间最脆弱、最珍贵的宝藏。 然后他双手包裹住她的手,放在额头上。 他眼睛缓缓合上,像是祈祷。 他眼角有泪水滑落,砸下去,一下就无影无踪。 陈献的心,在此刻,被莫名未知的东西震撼。 ****** 高幸幸感觉眼皮异常沉重,浑身有莫名的酸痛感。 有痛感,说明还活着。 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 白炽灯。 还有医院特有的气味。 高幸幸缓缓沉了口气,在心里感谢祖宗保佑。 她眨了眨眼睛,思绪清朗了一些,再次在心里感谢伟大的武警,伟大的祖国。 微微一侧头,高幸幸看见一个年轻男孩儿正定定的盯着她。 男孩儿二十岁上下,穿着短袖白t,淡色牛仔裤。他娃娃脸,胳膊上却有很明显的肌肉。 男孩儿的眼神,像鉴宝节目里的专家,想要看清面前物件的每一丝纹理。 而她,就是那个需要被鉴别的物件。 高幸幸蹙眉:“你是谁呀?” 她声音哑哑的,只好咳嗽一下清清嗓子。 陈献反应过来,走上前:“您好,我是陈献。” 陈献上前,至床边,拿起体温枪往她头上按了一下,然后看了一下,拿出手机开始记录:“您高烧已经退了,身体很虚弱,暂时还不能吃东西,这袋营养液输完三个小时后,我会给你准备一些......” “等等。”高幸幸打断,疑问到,“你是医生吗?” 可是哪有这么年轻的医生? 而且,这穿着就不像医生。 陈献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我的职业是护工。” “护工?”高幸幸防备的盯着他,然后想坐起身。 陈献立马上前帮忙。 高幸幸慢吞吞在他的帮助下坐起身:“谢谢啊,你工资怎么算啊?” “......五百美元,一天。” 高幸幸本来还想叫他帮忙倒杯水,手向水杯方向伸了一半,僵硬在半空中。 眼神砸过去,声音又哑又粗:“多、多少一天?” “五、五百美元啊。” “!!!”这不是坑人吗?把自己当傻子吗?高幸幸沉了口气,“不好意思,我不需要。” “啊?” 高幸幸垂着头,赶人:“你出去吧。” “小姐,我......” 高幸幸指着门:“我不需要,你出去!” 陈献垂头丧气往门口走,走到一半转过身,特别为难:“不行啊。”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心想,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陈献又往病床这边走了两步:“陆先生让我寸步不离的照顾你!” 陆先生??? 陆先生!!! 陆则言??? 高幸幸脑袋突然一阵强烈的震荡,让她心率都乱了。 她嘴巴张张合合,看了陈献好一会儿,都不敢开口问。 “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 高幸幸这才开口:“他,死了吗?” 陈献张大双目愣了两秒,随即头揺得跟拨浪鼓似的。 没死??? 没死!!! 高幸幸激动得晃动了手上的针头,疼得“嘶”了一声。 陈献立马上前查看,被高幸幸抓住t恤:“那混蛋在哪儿?” 陈献愣住,他没想到这位小姐居然...如此...霸气。 毕竟他见过陆先生对仲瑞芝那样优雅的女性不咸不淡,加上她昏迷时那种脆弱的状态。 他一直觉得这位小姐应该是angel一样的温柔女孩儿。 但她现在眼里在冒火。 angel头顶微白色光圈,眼里可不会冒火! 高幸幸蹙着眉,沙哑的声线拔高:“陆则言那王八蛋在哪儿?” 陈献回过神,结结巴巴:“陆、陆先生去五楼做头部扫描了。” “头部扫描?” “对,他颅内不是有血块吗?这长途跋涉,还是检查检查得好。” 头部扫描? 颅内血块? 对啊,他被枪击中了头部。 高幸幸掀开被子:“我要去找他!” 陈献本来想劝,只见高幸幸利落把手背上的针头拔了,蹬着拖鞋就走。 陈献当场愣住。 这位小姐,躺在床上时,真是脆弱的如同瓷娃娃。 这眼睛一睁开,苍白病态的脸色也掩不住眼里的明媚慧黠。 而且性格还如此...如此急躁。 陈献连话都不敢说,跟在高幸幸屁股后面,心想,这样性格的女孩儿和陆先生真的相配吗? 高幸幸毕竟身子弱,没走多远眼前就一阵发黑,幸好陈献扶住了她。 五楼。 这里没什么人,高幸幸和陈献坐在检查室外面等。 高幸幸手指搅着身上的病服,视线一直在检查室关闭的大门上:“你是说他因为颅内血块造成记忆错乱,然后现在才想起我?” “应该是这样的。” “那他颅内血块现在是什么情况?很严重吗?” “我们回国前的检查,都是慢慢消散的状态,现在,要等最新的结果。” “消散就是好的状况吗?” “是,如果无法自主消散,就需要手术干预。” 高幸幸眨了眨眼睛:“手术危险吗?” “小姐,这个我也说不清,要问医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幸幸心跳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她回头盯着陈献,面色为难:“他现在......” “什么?” 高幸幸欲言又止,摆了摆手又回头盯着检查室的大门。 头部中枪,能活着已经是大幸,已经是奇迹,就别管他现在丑不丑了。 高幸幸心里劝慰自己不要贪心。 不知道等了多久,检查室的门才拉开。 高幸幸快步上去,走到一半,又停下。 她心里瞬间好害怕。 失而复得,原来并不会高兴,而是害怕。 她好怕,她怕还没抱住他,就从梦中醒来,然后所有人都跟她说,他死了,陆则言死了。 周围像被按了静音键,高幸幸什么都听不到。 她看见从检查室走出来的,有医生,有护士。 还有,陆则言。 第九十一章 大结局(下) 陆则言穿了一个黑色薄外套,里面是白色内搭。 他真的头发短了好多,整个人也瘦了好多。 跟她梦见他时一样。 而且...没毁容。 老天果然还是眷顾她的。 高幸幸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一动不动。 陆则言注意到高幸幸的身影,大步跑了过来,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想抱她。 却在离她一步之远的距离停下来。 陆则言目光在她脸上,眼眸里是柔情和自责,他的手缓缓放下,不敢碰她。 他脑袋里回绕着下山时她说的话。 她说是他失约,她说不想跟他走。 她说,这次不要原谅他。 陆则言连死都不怕,可是现在,他害怕失去她。 为此,他能做什么呢? 离开、放弃、成全什么的,不在陆则言的考虑范围。 她还病着,还很虚弱,他只能等她身体好转一些,再“死缠烂打”。 反正他做好了究其一生,请求她原谅的准备。 陆则言眼眸下垂,脱下身上的外套,给高幸幸披上,轻轻给她拢了拢领口。 动作如同以往。 “幸幸,这里凉。” 外套还有他的体温。 高幸幸咬着唇,抬手就拍了陆则言嘴巴。 不重,但是在陈献看来极具侮辱性。 陈献看呆了,小心翼翼捡起被高幸幸扔在地上的外套。 高幸幸嘴角委屈下拉,眼眸涌上泪水,又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陆则言,你嘴这么没用吗?不知道该说什么吗?” 陆则言抬手有些颤抖,轻轻抚上她肩膀。 高幸幸哽咽:“你不会,我教你。比如说,你当时给我打的那两通电话,是想要跟我说什么。” 陆则言当时在车里,子弹穿破挡风玻璃。 他能清晰的捕捉到那道白光。 他意识消散了很久,然后有重重的耳鸣声。 他拿出手机,右手臂的骨头露出来了,但他感觉不到疼,他艰难的拨打高幸幸的电话。 陆则言思绪拉回,看着高幸幸的眸,卑劣的埋藏了当时想说的话。 他现在说:“我爱你。” 高幸幸眼泪砸下来。 陆则言把高幸幸按进怀里,柔声说:“对不起,幸幸,对不起。” 说完,他头偏了偏,唇印在她发梢,无比爱怜。 他声音有些颤:“是我让你难受伤心,你不想原谅我,就不要原谅我。” 高幸幸眼泪瞬间停止,这是什么话? 她想起她当时迷迷糊糊说的话。 她当时是以为他死了,以为他来接自己,代表自己也要死了,才那样说。 她没那个意思。 可是陆则言却像是真的害怕,胸腔都在发颤。 高幸幸微微撑开陆则言的怀抱。 陆则言松开手,深情地看着她。 高幸幸脸色严肃,冷声:“你把手伸出来。” 陆则言不明所以,但也照做,他抬起右手。 高幸幸看见他小臂上一条十几厘米的疤痕,像蜈蚣,而缝合的痕迹,就像潦草的蜈蚣腿。 这伤痕,是以前没有的。 她怔怔看了一会儿,鼻子发酸。 她开口有些哭腔:“你换一只手。” 陆则言抬起左手,手心向上放在她面前。 高幸幸抓起来就咬,使了全身的劲儿。 陆则言疼得肌肉紧绷,但是就那么站在那儿,不动。 陈献上前:“小姐...” 陆则言一个眼神,陈献就乖乖闭嘴,退到一边儿。 高幸幸咬了十几秒,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口。 她憋着气咬的,现在脸颊很红,还挂着刚刚没控制住的泪痕:“陆则言,这次就原谅你。” 陆则言顿了一下,再次把她抱进怀里。 其实从她轻轻拍他嘴的时候,他就觉得她会原谅他。 但是,他不敢确定。 在商场上,他筹措算计,唯独对她,他算不了。 他紧蹙的眉头在此刻解开,爱怜的吻她耳畔。 “幸幸,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高幸幸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很伤心,我以前就说过,我很坚强。”她语气有些俏皮,带着些许打趣的笑意,“四个月而已,你别忘了,更久的我都等过,我可是有经验的。” 陆则言心又疼了几分。 高幸幸伸手环住陆则言的腰。 在这一刻,她深深感觉到,陆则言回到她身边了。 他,再次属于她。 她哪里还计较生不生气,原不原谅。 这些只能是包裹在爱意下的情趣,决不能占用他们相爱的时间。 他们彼此深深浅浅、懵懵懂懂的爱了对方那么多年,可仔细算算,能相拥的时间并不多。 她可太珍惜这样的时间了。 陆则言闭上眼睛,轻轻道:“谢谢你,幸幸。” 高幸幸能体会到陆则言“谢谢你”这三个字的深情和含义。 她摇了摇头:“只要你爱我,就行。” 只要一想到你一直在向我走来,不管千难万险,也从没有想过放弃。 我就觉得,我站在原地等你,并不吃亏。 我不生气,你也不需要被原谅。 生气和原谅太浪费时间。 所以,以后的很多很多年,都只能是相爱又能相拥的时间。 高幸幸手指挠了一下陆则言腰脊,语气委屈巴巴:“陆则言,我好饿。” 陆则言放开她,看见她脸色不好。 他向陈献伸手,手指勾了勾。 陈献立马递上外套。 陆则言把她手牵着举起来,像给小朋友穿衣服一样,给她穿上。 然后弯腰一把抱起来,往楼下走。 像往常一样,他的抱,浪漫且极具安全感。 高幸幸勾住他脖子,眼珠转了转:“你还能抱得动我?你瘦了好多!” “你也瘦了好多。” “难不成...呵呵...这就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嗯,每天都在想你!” 高幸幸嘴巴张了张,耸着鼻子就捏住他耳垂,嗔怪:“陆则言,你骗人!你都把我忘了,你还说每天都想我。” “可是我并不是这三年才爱上你的。” 高幸幸点头。 也是。 想着他送自己的油画,覃画家画笔下的那片向日葵。 都是那些年,他阒然的爱意。 所以,就算陆则言忘记了他们的重逢,他们也一定会再次重逢。 就算陆则言忘记了他们的相爱,他们也一定会再次相爱。 陈献跟在后面酸溜溜看他们打情骂俏。 他不明白,不明白陆先生为什么被打嘴巴,被咬手臂,被扯耳朵,还这么高兴! 难不成,爱情让人失去理智? 回到病房,陆则言把高幸幸放到床上。 贴心问:“想吃什么?” 高幸幸抿着唇,发出鼻音“嗯嗯嗯嗯”的声音。 刚才,高幸幸一直说话,声音沙哑,陆则言就让她不要说话。 于是她就这样。 陆则言会心一笑,轻声道:“你小声说。” 高幸幸凑近,用气音说:“想吃米饭。” 陆则言转身看着陈献,还未张口。 陈献:“陆先生,暂时不能吃东西,而且......” 陈献指着旁边还有半袋子的营养液:“小姐营养液都还没输完。” 高幸幸立马瞪着陈献,这小孩怎么这么会告状! 陈献吓得缩了缩脖子,然后他看见史上最快变脸速度。 在陆则言转头瞬间,这位小姐伸手抓着陆先生衣摆,低眉顺目嘴角下拉,哑着嗓子道:“陆则言,我好了,不要输液了。” 她微微抬眸,眸子格外亮,抿着唇:“看见你,都好了。” 陈献:“......” 陆则言:“......” 高幸幸又摇了摇陆则言衣摆:“我想喝水。” “不行...”陈献上前,对上高幸幸目光又退了半步,“还、还得等半小时,才能喝水。” 陈献是真的不懂。 他都能看出来的“演技”,陆先生怎么就跟着了道似的选择性眼瞎。 陆则言倒了杯水,抽出棉签沾湿,然后认认真真的抹着她干裂的嘴唇。 语气全是哄意:“幸幸,听医生话,等你好了,什么都吃。” 陆则言把棉签收拾了,回头就对上高幸幸上挑的狐狸眼。 高幸幸蹙眉:“陆则言,你把衣服脱了。” 陆则言眉梢抬高,未动。 高幸幸瞥了一眼陈献:“护工小弟弟,你先出去,你不能看。” 陈献脸染上红晕,转身离开。 他关门时听见里面的对话。 陆则言声音极其无奈:“幸幸,别闹。” “快点儿,你不脱,我自己上手了,我跟你说,我现在虚弱得很,可能会晕倒。” “你坐床上,别闹......” 陈献关上门,跑了好远才坐下。 这位小姐这么猛? 看来,她不是“配”陆先生,是“治”陆先生吧。 病房内。 高幸幸跪在床边,双手手腕被陆则言轻轻控制住。 高幸幸撇着嘴:“我想看看你的伤。” 陆则言眉心跳动,轻叹口气,把人拢进怀里。 “我没事儿,只手臂被玻璃划伤,其他地方都没事。” 只玻璃划伤? 他怎么能说得这么简单? 高幸幸知道,陆则言的伤肯定都是极具资历的医生处理,可是那手臂的缝合歪歪扭扭,可怖至极。 这都表示,伤很重。 高幸幸咬牙:“你骗人,你...你还做头部扫描了刚才。” “......” “谢呈说,你是头部中枪。” “没有。”陆则言吻了一下她耳廓,手轻轻顺着她背脊,安抚,“没中枪,只是子弹碎片插进颅内而已,已经取出来了,现在就是有血块,没什么大事。” “血块呢?现在怎么样了?” 陆则言学着高幸幸的话:“见到你,都好了。” 高幸幸锤他肩膀,推开他:“陆则言,你陪我睡觉吧。” “......” “没吃没喝的,不睡觉好难受。” “好。” 两人合衣躺在床上,高幸幸窝进他怀里,舒服的蹭了蹭。 她手下滑,探进陆则言衣摆:“我们什么时候回玉和?” “过两天。” 高幸幸轻轻“哦”了一声,指腹轻轻在他小腹滑动,她能感觉到他腹部肌肉的收缩。 突然,她手被陆则言隔着衣料按住。 高幸幸仰头对上他晦暗的眼神,糯糯解释:“我就是看你瘦了好多,摸摸看还有没有腹肌。” “你也瘦了很多。”陆则言视线下移,再慢慢回到高幸幸脸上,“想我摸哪里?” “!!!”高幸幸收回手,“你怎么这么色?” 陆则言被她贼喊捉贼的无赖劲儿气笑了。 他扶住她后脑勺,轻轻吻她额头:“闭上眼睛,休息会儿。” 高幸幸闭上眼睛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窗外又开始飘雨,淅淅沥沥,却一点儿也不惹人烦。 陆则言把人搂紧了些,嘴角微微上扬。 芸芸众生,多得是爱而不得。 能坚定相守,已属偏爱。 或许神明是位不信爱情的优越者,才会设下如此多的跌宕。 尽管如此,陆则言依旧感激神明,允许了爱情的存在。 而对爱情的信仰,属于他们。 然后他们会用很多很多年,来证明。 ——大结局 第九十二章 番外(一) 高幸幸感觉胃里一阵抽搐,难受的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陆则言。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洒进来是金黄色,在他脸上影影绰绰。 他睡得很熟。 高幸幸半眯着眼睛又往他怀里蹭了蹭,然后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力气突然加剧。 高幸幸蹙眉,仰着头:“陆则言。” 他并未醒,眉头间有几条皱痕,表情隐忍又痛苦。 高幸幸双手捧着他脸:“陆则言,醒醒!醒醒!” 陆则言猛地睁开眼睛,眼眸凶狠。 可只看着高幸幸不到半秒,那些凶狠化作柔情的水,溺了高幸幸,也溺了他自己。 陆则言收紧手臂,与高幸幸交颈相拥。 高幸幸拍着他后背:“没事了,陆则言,我们在一起呢。” 她学着他安抚自己那样,也亲一亲他耳垂。 陆则言喘息渐渐平稳。 然后高幸幸感觉他身上越来越烫。 她可太明白这种滚烫了,这种滚烫的结果都是她的不能承受和耍赖求饶。 高幸幸提醒:“我好饿。” 陆则言轻轻笑,看了一下手腕的表:“还有一个小时。” “那你先去跟护工小弟弟安排安排吃什么。” 说完,她仰着脖子推他肩膀。 “不用。”陆则言语调低沉,“你吃什么,他会安排的很好。” 这是不打算放开自己? 高幸幸轻咳一声:“我们聊聊天吧。” 陆则言轻轻“嗯”了一声。 高幸幸还没找到话题,就感觉陆则言炙热的唇印在她脖颈上,惹得她浑身颤了一下。 高幸幸忙开口:“陆则言,是谁袭击你,知道吗?” 陆则言停止动作,轻叹口气。 “m国不管控枪支,那人是个赌徒,说袭击我是为了抢劫。” “这...警方也信?没人追究吗?” “正和大家的意,追究什么?” 高幸幸撇了撇嘴,岔开话题:“还是我们国家好,太平!所以,你以后别走了!” 陆则言揉了揉高幸幸脑袋,格外宠溺:“好,不走了!” 高幸幸一顿:“所以,事情都解决了吗?” 陆则言说他刚醒来时情况不太好,是仲瑞芝和李航告诉他,他们三人的计划。 他当时如果能认真想一想,便能发现些猫腻。 可是他当时因为记忆错乱,更感觉丢了好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荡荡的难受,根本无法理清很多思绪。 带着几分信任,他把手上的股权全部转给他们俩。 说到这儿,他语气慢下来,高幸幸还以为他可惜失去了那些权势。 但是陆则言说,他看李航这样选择,他很内疚。 似乎真的很少有人,能从那个名利场抽身。 高幸幸觉得自己很幸运,在陆则言心里,那些所以都无法比肩自己。 高幸幸听着听着,又困了。 再次醒来,是饭香味。 陆则言没吃,细心的给高幸幸布菜。 高幸幸吃的差不多才想起问村里的灾情。 陆则言早就派陈献去打听了,救援队还在帮忙,不过村民都已经安全转移。 高幸幸快下筷子:“陆则言,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叫莹莹,我想支助她上大学的生活费,你有什么意见吗?” “想做什么。”陆则言给她递上汤羹,“就做什么。” 高幸幸喝了半碗,然后把汤碗递给陆则言:“喝不下了。” 高幸幸看着陆则言,细心的算着自己的工资和存款。 支助莹莹生活费其实对她来说,没什么压力。 但是刚才听陆则言说,他手上的股份全部到了李航和仲瑞芝手上,那他现在...一定很穷。 她眼神在陆则言脸上转了转,脑袋里浮现几个大字:包养小白脸。 高幸幸噗嗤一声笑出来。 两天后,高幸幸再次见到了朱珊。 她带着水果来看望高幸幸,旁边还跟了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 高幸幸多看了两眼,那男人带着眼镜,气质斯文,很帅。 更意外的是,那男人居然认识陆则言。 他看见陆则言有瞬间的惊讶,随即道了句:“陆总,好久不见。” 陆则言把他往病房外引:“凌律师,好久不见,这边请。” 两人出了病房,朱珊才问:“他是你男朋友吗?可你不是说...不是说......” “可能...”高幸幸咬了一口苹果,机灵道,“这就是奇迹吧。” 高幸幸转了转眼珠:“刚才那个就是你老公?” “nonono!请称呼他为我法律上的配偶。” 高幸幸比了个大拇指:“严谨!” “我不严谨些,得被他欺负成啥样?” 高幸幸:“......” 送走朱珊,陈献再次回来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玉和的路上,高幸幸在新闻上了解到这次的洪灾范围很广,gz地区好多地方都遭殃。 也真是因为如此,得到了社会上的关注,也成了政府扶持的重点。 高幸幸突然想起村长,他脸黑黝黝的,笑容醇厚的说,我们村会越来越好。 高幸幸打开车窗,外面是连绵的青山。 她来时,这山也长这样儿。 可当时,她只感叹它的壮丽。 但现在,她却觉得它美得柔情。 陆则言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动了动,语调比这山脉还柔情:“身体刚好些,少吹点凉风。” 高幸幸关上车窗,回头眼睛有些红。 是风吹的。 但陆则言还是仔细瞧了瞧,另一只手抚上她眼角:“疼不疼?” 高幸幸无奈叹气。 以前陆则言已经够宠溺她了,这次回来,简直可以用发疯来形容。 高幸幸靠在他肩上,语气悠悠:“陆则言,你完了。” “?” “你这辈子,都完了。”高幸幸深深叹气,语调格外自傲,“你可太爱我了。” 如此充满爱意的车内,开车的电灯泡陈献轻声咳嗽:“幸幸姐,我长耳朵的。” “那你的耳朵有开关键吗?” 陈献:“......” “眼睛呢?我亲一下陆则言,你会偷看吗?” 陈献:“......” 高幸幸哈哈嘲笑:“陆则言,你看,他耳朵又红了。” 陈献气呼呼:“陆先生,我要辞职!” “陆则言,他又拿辞职威胁你。” “少说一句。”陆则言声音有些沉,插入两人的对峙中。 陈献嘴角上扬,心想陆先生终于站在他这边了,不枉他千里迢迢跟他回国。 看来陆先生要支楞起来了。 陆则言:“好好开车。” 四个字,让陈献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其实陈献经过两天的相处,很喜欢高幸幸。 他觉得高幸幸有种特别的活力和亲和力。 他以前照顾了那么多病患,也接触过那么多病患家属。 有的冷漠,有的客气。 只有高幸幸说。 陈献,你别叫我高小姐,叫我幸幸姐。 陈献,你能不能瞒着陆则言,帮我去楼下买根烤肠,作为报酬,我请你吃一根,但我现在没钱,你先记账。 陈献,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啊,你是觉得我们的不好吃,想偷偷开宴席吗? 陈献,你耳朵又红了。 ...... 回到玉和,陆则言又安排了一次彻底的检查。 晚上回到酒店,高幸幸还拿着陆则言所有的病历细细查看。 她时不时还敲打键盘查阅相关信息,简直比当年写论文还认真。 陆则言洗了澡,简单围着浴袍走出来,露出胸口一片。 他头发半干,有种特别的欲。 陆则言在她身后站了会儿,确定她确实没打算搭理他才弯腰凑上去。 “幸幸,睡觉了。” “你自己睡,我再看看这块儿。” 陆则言挑了挑眉,脑袋搭在她肩窝上,给她解释:“这是弹片的位置,手术很成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高幸幸“哦”了一声,连着翻了两页纸,又开始看别的地方。 陆则言无奈叹气,大手按在病历上。 “你干嘛?” 高幸幸不爽,微微转头,嘴唇擦过他脸颊。 她一愣,往旁边偏了下脑袋。 也是这时,她感觉到陆则言毫不掩饰的欲念。 陆则言右手环过她的腰,左手压着她脑袋,往自己这边。 “前几天,说自己感冒了还没好,今天,还有什么理由?” 他语气那么坦荡。 高幸幸只觉得他在自己心上杀人放火。 看着陆则言凑过来,高幸幸及时抬手。 陆则言的唇印在她手心,但也不放过。 高幸幸手心痒,忙说:“陆则言,我是为你好!” “嗯?” “你脑部有血块,不、不能做!” 她可是查了资料的,那些专家都建议,不能做! 而且她可知道,陆则言每次有多疯,万一刺激到神经了怎么办? 陆则言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什么?” 他觉得好笑:“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反正你、你别想!” 高幸幸推开他,扒拉桌上的病历单,然后瞥了陆则言一眼,往房间走。 她心想,可惜了,他今晚真的好蛊惑。 没走几步,高幸幸便被陆则言抓住。 他扯过她手里的纸张一扬,低声说:“我问过医生了,可以。” 说完,他狠狠按着她的腰,吻上去。 陆则言每在这时,温柔就褪去,霸道的不像样子。 或许是真的太久了,高幸幸瞬间沦陷,激烈的回应他。 她感觉到唇舌发麻,才清醒了些。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高幸幸双手撑在陆则言肩上,仰着脖子,说话断断续续:“陆则言,真不行,等你血块消散了,我们再...你别咬我!” “幸幸,你认真点。” 高幸幸颤着唇凑近陆则言耳畔,低声说了句话。 果然,陆则言停了下来。 陆则言有些喘气,眼里的情欲也未褪,目光流转在她脸上:“真的?” 高幸幸重重点头:“嗯。” 陆则言仰着头,吐出一口气,然后笑了。 笑得很肆意。 不过,他笑完,还是绅士的提醒高幸幸:“到时候,你耍赖,也没用。” 高幸幸“哼”了一声,转身往里走:“我才不耍赖!” 第九十三章 番外(二) 高幸幸这趟出差“赚”了一个半个月的小休。 她吃了午饭悠哉哉躺在床上玩平板。 陆则言走进来:“幸幸,收拾一下,去医院。” 高幸幸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翻身下床,踩了被子,差点摔倒。 还好陆则言接住她。 陆则言:“小心点儿。” 高幸幸:“你头又疼了?” 两人都关心着对方。 高幸幸伸手搭上他头,心疼:“我去打车,你先坐着等一下。” 陆则言抓下她的手,拉着手腕往衣帽间走:“不是我,是你。” “什么意思?” “你的右手习惯性脱臼,做手术!” “!!!” 高幸幸换了衣服,坐上车,还有些踌躇。她搅着手指:“要不要先跟我爸妈说一声?” “已经说过了。” “可是我感冒刚好些,会不会不太适合立马做手术?” “问过医生了,可以做手术。” 高幸幸皱眉:“但是我只有半个月的假,我工作......” “幸幸!”陆则言在红灯踩了刹车,转过头,“耍赖?” “我......”高幸幸立马闭嘴。 心里暗暗骂着,陆则言,混球! 她明明是为了他好,怎么把自己搭进去了? 高幸幸气呼呼:“我不耍赖,就算我做了手术,也得等你血块完全消散,我才...才兑现诺言......” 陆则言轻轻“嗯”了一声。 高幸幸脸颊染上红,真是一想就刺激的心脏怦怦跳。 她快无语死了,转头看着车窗外。 陆则言见她不高兴,轻轻揉她脑袋。 他叹了口气,这姑娘好像想多了,他更在乎的,是她愿意去做手术而已。 不过,他不想拒绝她的“好想法”。 到医院检查过后,当晚就安排了手术,手术时间两个小时不到,手术后还得留院几天。 第二天,高幸幸吃了午饭,半靠在床头,面前小桌板放着平板。 她给家里人报了平安,然后吩咐陆则言给陈献打个视频电话。 今天是大学开学的日子,陈献被派去接莹莹。 高幸幸含了颗葡萄,说话嘟囔:“陈献,莹莹把入学手续都办完了吗?” “办完了,她现在去宿舍了,待会儿我就陪她去买生活用品。” “别买贵的,让她自己给钱!” 高幸幸说完,一侧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接住她吐出的葡萄籽。 她回过头:“莹莹自尊心比较强,你多注意一些。” 她刚说完,那只大手又出现在镜头里,再给她喂上一颗葡萄。 陈献看着镜头里作威作福的高幸幸摇摇头:“知道了。对了,莹莹说要来医院看你。” “她刚开学,会很忙,过段日子再来看我就好。” 陈献那边挂了电话,高幸幸吐出葡萄籽:“不吃了。” 陆则言捻了一张纸巾,给她擦嘴。然后问:“睡会儿吗?” “不。”高幸幸抿了抿唇,“陆则言,人家陈献千里迢迢跟你回来,你怎么安排他?” “嗯?” “我跟他聊过,他说他是rn,反正特厉害。” “是,他正好可以护理你。” “......我不需要。” 高幸幸撇了撇嘴,她一个月几千块工资的人,哪里受得起日薪五百美元的人护理? 陆则言却没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用湿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手:“他是专业的,其他人我不放心。” 高幸幸无语,她也不能责备陆则言,毕竟他是为自己好。 可是,陆则言现在不能这么败家了。 她会养不起的。 高幸幸轻咳一声打算严肃一些和他掰扯这个话题。 她清了清嗓子,冷着脸叫他:“陆则言,我有话说。” 陆则言手一顿,放下湿纸巾,抓过她左手把玩着指尖:“嗯,你说。” 高幸幸沉口气,心想该解决的事还是要解决,毕竟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高幸幸舔了舔唇,义正言辞。 “我知道你给我买房子了,我去看了,装修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应该...还要花不少钱。” “陆则言,如果你没意见,我们就把那个房子卖了,当然,如果你喜欢,那就放那里再等等,等我赚钱了,我们再装修。” “我家给我买了一个两居室,是装修好的,等手续完了,我们可以搬过去。” “那房子后面有公园,旁边还有个菜市场,生活特便利,但肯定不能和你以前住的地方相比。” “可是我现在工资也不多,等我回公司,我就跟领导申请,申请回原来的部门,我努力工作,以后肯定让你过得越来越好......” 陆则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高幸幸却越说越兴奋,她自觉自己可太伟大了。 她指着旁边的包:“你帮我把包拿过来。” 陆则言看了一眼,那是昨天来医院的时候,都走到酒店电梯她还特意回去拿的。 陆则言拿过来,在高幸幸指挥下打开,从里面摸出一个红色的存折。 高幸幸继续输出。 “这是我从小到大所有的存款,我工作以来再拮据都没碰过这里面的钱,现在用它支付手术费,剩下的都给你。” “我还理了一下你送我的礼物,除了‘连理枝’和向日葵项链我舍不得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变卖,我查了一下那套纪念币的市场价值,大概值七百万,你可以把这些全部拿走,然后做点小生意。” “赚不赚钱不要紧,你别太有压力,我也没有说不让你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但是以我的经济状态看来,确实...有些奢靡了,比如说现在,我住院,你还每天让酒店送那么贵的汤羹,我感觉我每一口都是钱。” “而且我们现在就两个人,没必要在酒店住那么多房间的大套房,而且...你还给陈献单独开了房,多浪费啊。” 高幸幸说完,仔细看陆则言的反应,毕竟她去年去m国那会儿也和谢呈聊过,谁愿意日子走下坡路啊? 她抿上唇问了句:“你说是不是?” 陆则言冷静说:“陈献在,不方便。”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有什么不方便的?”高幸幸自觉声线拔高,沉下声道,“我说那么多,你就听见这一句吗?” 陆则言没搭话,垂着眸打开存折。 那存折很老了,十几页纸满满的打印痕迹,全是存入,大多是几千几千的往里存。 翻到最后,看见总额是二十多万。 他手指在纸张上滑了一下,轻声笑。 陆则言抬头,看见高幸幸素颜的脸上,那双上挑的眼眸还真是填满了担忧。 他到底是哪里给了她错觉,自己缺钱,然后很穷? 而且这姑娘,担忧的想了好多门路,连多年不愿意动的积蓄都拿出来了。 这姑娘长得那样机灵,却在这时候犯傻得可爱。 可爱?可太让他怜爱了。 陆则言伸出食指滑过她脸,有些调戏:“谁跟你说我缺钱?” 高幸幸不开口。 这还用直说“没钱”两个字吗? 陆则言手上没有股权了,什么都没了。 而且回玉和,他们去公司的公寓搬行李时,陆则言那几麻袋的衣服他都没要。 他当时说,以后不需要这些衣服了。 然后高幸幸就发现,他的衣服,后领处再没有金丝线所绣的“lu”。 那些身份的象征,都没了。 高幸幸咬了下唇,格外贴心道:“陆则言,你别难受,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不能让你过以前的日子,肯定是我的问题,但是你信我,我能努力。” 她现在这样子,是真把他当小白脸,小娇花了。 还说努力? 陆则言笑了。 他身边的人,不管是自主的,不甘的,被逼的,都在算计努力,但高幸幸,是真的理直气壮的永远只求及格线,多努力一分仿佛都是吃亏。 这样性子的姑娘,为了他,要努力赚钱? 陆则言双手捧上她的脸,细细观摩,指腹柔柔摩挲。 她头发有些乱,自带慵懒感,眼睛上挑,眼睫微微上翘,眼波娇媚,薄唇有盈盈水光。 “可以吻你吗?”陆则言语调轻柔,饱含深情。 这问,好熟悉。 像是那年在北都的酒店,他情难自控,又很尊重的隐忍,然后问她,可不可以吻她。 不同的是,现在他不用等高幸幸回答,就能吻她。 陆则言慢慢闭上眼睛,仰着下巴覆上去,舌尖全是甜甜的葡萄味。 高幸幸还有些发愣,不是在说“钱”的事吗? 然后她舌尖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喉咙发出呜咽声。 陆则言不敢放肆,毕竟这姑娘另一只手一点也不能动,所以,他只轻轻的舔舐她的唇,再搅动舌尖。 好一会儿,陆则言放开高幸幸,见她脸颊绯红,更是诱人想欺负。 他温热的唇啄了一下她鼻梁上的小痣:“幸幸,你这辈子什么都不用担忧。” “啊?”她愣愣的。 陆则言有他的底气,指腹摩挲她格外红的唇,轻轻笑:“当一条理直气壮的小咸鱼就好。” 然后,陆则言给高幸幸看了自己的存款数字。 高幸幸是银行人员,接触的项目至少都是上百万的。 可这样的她,还是咽了一下口水,仔仔细细的数这串金额的位数。 高幸幸晃了晃眼,这数字太密集,一定是她数错了,她又重复数。 错了错了!肯定数错了! 陆则言不让她数了,把手机收起来:“幸幸,我当时是记忆错乱,不是智力错乱......” 陆则言说,他交出股份,也是让李航和仲瑞芝按市场价购买的。 陆则言不打算瞒着她,把她左手包裹住:“幸幸,还有件事。” “什么?”高幸幸懵懵的,脑袋里还是一长串的数字,在转圈。 “我以前所有的资产都通过hk一家珠宝企业账户进了国际银行,当时是为了避开我哥。” “???!!!”高幸幸嘴唇有些颤抖。 还有钱? 她清明节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现在李航和仲瑞芝一个阵营,和我哥争陆氏,我回来找你,我没死的消息肯定瞒不住,难不保他们后面会找我。” “所以?” “幸幸,我都不管了,经此一遭,陆氏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高幸幸知道,陆则言以前多多少少还是在乎陆氏的,她甚至见过他呕心对陆氏未来的规划,当时他说,陆氏财政赤字是早晚的事,但是也不想这颗百年大树枯萎,想为它找一条更好的出路。 可是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陆氏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陆则言被袭击之后,几大家族联合封锁消息,只怕股价会跌宕。 还有他自认一条船上的李航和仲瑞芝也从中找取最大的利益。 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对不起,高幸幸一人。 “陆则言。” 陆则言回过神,看着她:“怎么了?” 高幸幸把手抽出来,指着旁边的存折:“你给我放回包里。” 陆则言笑出声,照她的话做。 语气却格外宠溺:“财迷样儿。” 第九十四章 番外(三) 高幸幸陪陆则言去检查时,医生说有氧运动对颅内血块消散有帮助。 于是,陆则言让酒店从健身室搬来跑步机。 每晚吃完饭休息一会儿,高幸幸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就能看见他在阳台边慢跑。 高幸幸不让他跑久了,怕刺激神经,到时长就会提醒他。 陆则言也听话,被高幸幸提醒后再走个十来分钟就会结束。 他每次结束都会顺手把打湿的上衣脱了,然后从高幸幸面前路过。 高幸幸玩手机,有时候在打游戏也会停止动作瞅他一眼。 陆则言身高,宽肩,窄腰,腿长,运动裤在肚脐下面一点,沿着性感的人鱼线,是结实的块状腹肌。 他刚运动完,发丝湿,微微喘气。 怎么说呢? 高幸幸觉得这可能就是视觉福利,心颤的感觉吧。 然后她又会在下一秒愁苦着脸想,陆则言这么拼呢? 她压力多大呀。 国庆节前夕,高幸幸再次陪陆则言去检查,医生说血块已经完全消散。 这可把高幸幸开心坏了,满口胡说八道,说玉和水土养人,才回来一个月血块就消散了。 她高兴得晚饭都多吃了半碗米饭。 晚饭后,高幸幸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没想到陆则言也来了,长臂捞过她半个身子,脑袋搭在她肩窝上看她打游戏。 高幸幸没在意,一局游戏结束才想着问,今天不跑步吗? 她抬眼看向阳台,还未开口,就看见阳台空荡荡的,只剩一个躺椅,跑步机已经不见了。 毫不夸张的说,高幸幸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 她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承诺。 尽管三番四次保证不耍赖,可还是不太愿意。 高幸幸舔了舔唇,找话题:“陈献什么时候回来呀?” “下个月。” “哦。” 高幸幸至从从gz地区回来后,一直很关心当地的洪灾情况。 陆则言听高幸幸说起那些事,出资建设了一个资助当地教育公益事业的非盈利教育基金会,并把陈献派过去打理相关事宜。 高幸幸抓起陆则言的手,玩着他手指:“人家陈献一个护工,你把人当助理使,你就不怕人小孩拍拍屁股回m国?” “他学习能力强,也有非常好的沟通能力、组织能力、协调能力,做护工,大材小用了。” “陆则言,你把人带回来早就打算好了吧?” 陆则言非常理直气壮的“嗯”了一声。 高幸幸甩开他的手,半转过头,耸了耸鼻子。 陆则言轻轻笑,抓过她下巴,凑上去轻啄她薄唇:“想什么呢?” “我感觉我是羊,你是狼。” “吃你?” “......” 陆则言揉她脑袋,鼻尖轻轻碰她鼻尖:“放心,舍不得。” 陆则言语气有些哄意,嘴角有微微扬起的笑意,淡淡的,温柔又缱绻。 像迷雾遮盖的月亮。 高幸幸突然被诱惑了,勾上他脖子,亲了一下:“我去洗澡。” “这么早?” 早? 早点好。 她明天还要上班。 所以早点好。 陆则言把她发丝别到耳后:“困了早点睡,我还有事。” “!!!”高幸幸蹙眉,“你不和我一起洗?不是!一起睡?” 陆则言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腰肢,一用劲儿把人抱到旁边,丢下两个字,有事。 直到陆则言走开,高幸幸还有些发愣。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高幸幸洗完澡又去陆则言那里晃了一圈。 见他电脑屏幕上真的是企划书样的东西,才疑窦了句:“我先睡了?” 陆则言抓过她手,轻吻指尖:“晚安。” 高幸幸有些懵。 奇奇怪怪的胜负欲突然就来了。 高幸幸拉起陆则言手臂,然后侧坐在他腿上,双手像藤蔓似的绕上他脖子。 她刚才泡澡的时候还特意滴了几滴香精,全身都是寥寥的香味。 现在她指尖在他脖颈后打圈,媚眼如波。 高幸幸这样柔软香甜的身子,陆则言真的很难不起反应。 他收敛神情,沉沉叹气:“幸幸,伤筋动骨一百天。” “?” 陆则言盯着她右手臂,抬了抬眉意有所指。 高幸幸突然想到,最近两人都分房睡,她一直以为陆则言是怕自己难受才不和她睡,毕竟她不让碰,还逗玩他好多次。 结果这是怕不小心碰到她手臂? 好贴心哦。 高幸幸抿了抿唇,捧着他脸,在额头上亲了一下:“晚安。” 高幸幸站起身,听着身后不断敲打的键盘声,活动了一下右手臂。 她转过身:“陆则言,医生虽然这样说,但我现在不感觉痛。” 陆则言抬头,橙黄色的暖调灯光印了些阴影在他脸上,显得他轮廓立体好看。 他身子往后仰了一点,眼眸半眯盯着她,神色有些危险。 但更迷人。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你控制点,应该可以吧。” 陆则言定定看了高幸幸好几秒才重新垂下眸,继续敲打键盘。 高幸幸蹙眉,这样都没反应? 她感觉无趣,刚转身,就听见笔记本电脑合上的声音,接着是木制椅脚在瓷砖上滑动的声音。 她转过头,陆则言已经站起身向她走过来。 高幸幸双腿离了地,下意识勾上他脖子,眼眸里是得逞的笑意。 她还不忘说:“陆则言,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我没法兑现我的承诺。” “耍赖?”不等高幸幸回答,他点头,“你说的对,确实还不合适。” 高幸幸眉眼弯弯附和:“对对对,就是不合适。” 她就是想耍赖。 看她得意样儿,陆则言挑眉,轻笑:“好玩啊?” “???” 高幸幸在陆则言脸上难得的看见了一丝恶劣,她心一颤,笑意褪去,下意识疯狂摇头。 陆则言凑近她耳边,用低沉的气音道:“嗯,我们,慢慢玩。” 高幸幸第一次感觉到陆则言在情事上的温柔,她天真的以为,是因为他们很久很久没这样亲密了,所以他体贴她。 后来她才洞悉,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温柔,是折磨。 也正应和了他那句“慢慢玩”。 陆则言真的很能忍,全身都是汗渍,都不为所动。 但高幸幸不行,她发现自己和他“玩”完全没有胜算,他太明白她所有敏感处,她只觉得太折磨了。 她紧紧的抱住他,还是不满足。 最后只能认输,委委屈屈带着鼻音说了两个字:“错了。” 这样,陆则言还不放过她,抵着她问:“手臂好了,耍赖吗?” 高幸幸摇头,颤声应了一个字:“不。” 下一秒,她才得到她想要的。 陆则言与她十指相扣,嵌合在一起。 高幸幸咬着唇闭上眼睛,她觉得,她一生所有的欢愉,都掌握在陆则言手上。 他对她来说,是缠绕的,却解不开的线。 而她,愿意和他缠绕一生。 ...... 本来国庆节,高幸幸是打算回淮午的,但是高阳不让,说她刚做了手术别瞎折腾。 高幸幸当时说:“妈妈,其实真不疼了。” 高阳:“伤筋动骨一百天。” 这么稀疏平常的话,高幸幸居然被口水呛住,咳红了脸。 她想到不该想的。 高幸幸挂了视频,去茶水间倒水,顺便摸摸鱼,看看国庆节能去哪里玩。 她刚进茶水间就看见乔静美站在墙边打电话。 高幸幸不打扰,径直去接水,但是她耳力好,听见她在找房子。 高幸幸听来,她找房子应该是不顺利。 待她挂了电话,高幸幸才走过去:“静美,你不住公寓了吗?” “嗯,我妈妈要来。” 又聊了几句闲话,乔静美才走。 高幸幸坐小木桌边玩手机,正巧叶子也来了。 叶子放了咖啡胶囊,还要等一会儿。 她一屁股坐过来:“静美好惨啊。” 高幸幸抬头:“怎么了?” “她妈妈尿毒症,每天都要透析,刚刚我看见她在申请特别补助,多漂亮的女孩儿,这世界怎么不能温柔一点呢?” 高幸幸:“......” “你不知道吗?”叶子问,“你不是和她很要好吗?我都快吃醋了。” 高幸幸甩了个白眼儿,拿起水杯:“你整天醋醋醋,谁的醋都吃。” “我只吃漂亮女孩儿的醋。” “......” 高幸幸下班去了趟行政部,拉着乔静美一起去吃饭。 饭桌上,高幸幸给她夹菜,一脸殷勤:“我今天听见你打电话在找房子是吗?” “嗯。” “你说这不是巧了吗?我有一套房子,离这儿不远,挂中介租好久都没租出去,你要不要...”高幸幸挑眉,指了指,“内部消化一下?” 乔静美看了高幸幸一眼:“是因为贵吗?” “不是,是因为...”高幸幸眼珠灵活的转动,“我有点怕别人给我弄坏了,想找靠谱的。” 乔静美:“......” “一个月1000块,你要不要去看看?” “一居室吗?” “不是,两居室。” “两居室?1000块?”乔静美放下筷子,“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高幸幸惊讶的看着她:“什么?” 乔静美摇摇头:“没什么。” 最后,乔静美决定租高幸幸的房子。 高幸幸和乔静美在地铁口道了别才跑向陆则言的车,她欢快凑上那张明媚的脸,眼神亮晶晶:“陆则言,我有额外收入了,每个月1000块呢。” 陆则言应她:“嗯,你真棒。” 高幸幸系上安全带:“明天国庆节了,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去玩儿啊?” “想去哪儿?” “过两天再说。”高幸幸瘫软身子,闭上眼睛仰靠着,“我太累了,还是先睡两天再说。” “好,我陪你睡。” “嗯。”高幸幸软软应了一声,突然睁开眼睛,声线拔高,“不要,我自己睡!” 国庆节当天,高幸幸醒来已经是中午,她照常摸出手机醒神。 微信有未读消息。 乔静美:【幸幸,谢谢你。】 乔静美:【以后,我再补给你,真的谢谢你。】 看来乔静美已经搬过去了。 一月1000块的租金连一居室都租不到,所以她知道,乔静美肯定明白这是她的好意。 是真的难,所以也是真的感激她。 高幸幸给乔静美回复了鼓励信息后,又刷了其他新闻。 上周她就听谢呈八卦说陆氏有上千亿的负债,瞒不了多久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披露出来。 高幸幸醒了神,放下手机出房间,正好听见陆则言在打电话。 他笑得很淡漠,说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陆则言声音冷飕飕:“哦,我不是死了吗?你现在跟逝世的人说这些?” 第九十五章 番外(四) 陆则言说那边的人会找他,果然找来了。 很多事不是他能管的,最多是把水搅得更浑,里面的利益也就被各路人挑挑拣拣。 陆则言不是“善良”的人,心知肚明他现在该怎么活。 高幸幸洗漱之后再出来,陆则言已经叫了餐。 两人吃了之后,陆则言主动带高幸幸出去。 先是去奢侈品店,拿了一条裙子。 吊带裙,肉粉色很清新温柔,面料有闪亮的花卉刺绣。 高幸幸在镜子面前转了两圈,发现层叠的裙摆还镶嵌了羽毛。 “陆则言,你送我裙子做什么?” “想着从没送过你裙子。”陆则言手抚上她的腰,“这里再收一点?” “嗯。” 喝了杯茶的时间,裙子就改好了。 高幸幸穿上身,又配了一双亮片鞋。 她打趣:“陆则言,我感觉今天像仙女。” “每天都像。” “你知道吧?仙女都是不走路的。” 陆则言了然,弯腰把人抱起来。 走到有人的地方,高幸幸才拍了拍他肩膀:“放我下来了。” 陆则言把高幸幸放下来,顺势牵起她的手,问:“要做指甲吗?” 她确实很久没做指甲了。 高幸幸点头:“好。” 正好,她常去的美甲店就在附近。 两人过去,店内正好有空位,高幸幸认真选着样式。 美甲师推荐了一款极其温柔的样式,透明底,冰透粉色晕染,叠加碎钻胶和半透明的玫瑰花饰品。 美甲师:“高小姐,这款叫极光玫瑰,您今天的裙子和这款美甲太配了。” 高幸幸拿着甲片在陆则言眼前晃:“好看吗?” “好看。” 高幸幸对美甲师微微一笑:“那就这款。” 做美甲,做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两人在商场吃了晚餐,开车出商场已经亮起了路灯。 高幸幸按开车窗:“我今天好漂亮,可惜没出去晃悠一下。” “嗯...要不要去看场电影?” “行吧。”高幸幸转头打了个响指,“约会就要约全套,电影必不可少。” 高幸幸玩了一会儿手机,感觉车辆慢慢停了下来,才发现不是去商场看电影,而是汽车影院。 这让她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汽车影院。 汽车影院一般都放老片子。 高幸幸也不在意,让陆则言把零食箱拿出来。 她选了最喜欢的黄瓜味薯片和果干,然后又问:“上次的酸奶喝完了,补了吗?” 陆则言笑了笑,点头。 “要两袋,冰淇淋和芝士的。” 陆则言把零食箱放到后备箱,拿出手机记下需要补货的零食,然后才去车载冰箱里拿了两袋酸奶。 高幸幸美甲染上薯片的细碎,眼神定定的看着电影幕布。 陆则言撕开酸奶封条,插上吸管,给她递到嘴边。 高幸幸一口就吸完一整袋酸奶。 她喜欢先把想吃的东西先吃掉,会有满足感。 陆则言见她这样,总想起小时候见过的一只小猫。 它总是鼓着肚子,一脸惬意慵懒的晒太阳,察觉到有人,会先看一眼,然后摇摇尾巴。 陆则言掏出湿纸巾,拉过高幸幸的手给她擦。 高幸幸现在就是如此,一脸慵懒惬意的认真看电影,感觉到他牵她手,转头看了一下,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 放映的是一部关于勇气和等待的爱情电影。 高幸幸很喜欢电影中的一个情节,男女主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分开,他们中间隔着太平洋。 一天女主下班,顶着公文包站在风雨里打车,路边的广播播放着台风警告。 女主听见后焦急的面色沉静下来,嘴角慢慢染上笑。 她仰着头,伸出手,去摸风。 高幸幸知道这种感觉。 她也曾经,在起风的日子荒缪地伸出指尖,心里期待这风是越过太平洋而来。 所幸,电影的结尾是happyending。 而她和陆则言,也是happyending。 片尾曲响起,陆则言下了车,高幸幸自然以为他是去上厕所。 她仔仔细细看了片尾,最后幕布上面停留的文字是: 不是爱情诠释你,是你诠释了爱情。 高幸幸揉了揉眼睛,眼睛有些酸涩。 倏然,一束灯光打来,她侧着头闭上眼睛。 好一会儿,高幸幸才从指缝中虚开眼睛,旁边的黑色围布突然降落,映入眼眶的是满目璀璨的星光。 高幸幸傻愣愣怔了一会儿,眼眸染上水渍。 她下车,满是亮片的高跟鞋踩着松软的花瓣往阶梯上走。 旁边是连串的小排灯,像浪漫的银河。 而银河的尽头,站着陆则言。 不难看出,这场的主题就是星空与玫瑰。 高幸幸提起裙摆,小跑过去。 陆则言怕她摔着,连忙迎上去。 原本他们应该站在平台上的,现在他们交汇在满是花瓣的“路上”。 高幸幸直接撞进他怀里:“你太坏了,我才反应过来。” 原来,今天的裙子,鞋子,美甲,电影,都是他的安排。 她好傻,居然一点没反应过来。 她想起自己曾经说过:你记得,等你回来,要给我补一个浪漫的求婚。 高幸幸根本没放在心上,可她忘了,陆则言是不遗巨细的人。 陆则言亲吻她耳廓,温声说:“别哭,哭就不漂亮了。” 高幸幸使劲儿拍陆则言肩膀:“我什么时候不漂亮了?” “幸幸,有摄影记录。” 高幸幸身子一顿,从他怀里出来,用指尖抹去眼泪,还拨了拨头发。 她无比正经的沉了口气:“好了,继续。” 陆则言牵起高幸幸的手往上走。 高幸幸这才发现一路的玫瑰花颜色是由浅至深。 踏上最后的阶梯,是一个平台,led灯突然亮起来,照亮了整个花圃。 高幸幸努力保持镇定,调用思绪艰难的拼出了“marryme”。 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眼泪不受控的滚出来。 陆则言刚单腿跪下,一句话都没说,她已经伸出手,泣不成声:“答应你!答应你!” 陆则言有些懵,脑袋里努力去想流程,明明排练了那么多次,他就是想不起来。 高幸幸晃动了一下手指:“快点。” 陆则言反应过来时,已经给高幸幸戴上戒指。 他把她原来的那枚戒指放进包里,然后站起身。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亲吻她的眼泪。 他也这样做。 那眼泪是咸的。 陆则言把高幸幸揽进怀里,他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幸幸,谢谢你,给我勇气,还如此爱我。” ...... 如此浪漫的求婚夜,被一通电话打破。 是陌生号,但是声音是祁乐。 他在电话里大声道:“高幸幸,你死定了你!” “怎么了?” “你现在来警局。” “警局?” “对,就是xxx街道派出所!” 高幸幸愣了一下:“你来玉和了?” “别废话了,快来!”祁乐说完挂了电话。 陆则言和高幸幸赶过去的时候,祁乐正坐在派出所大厅,他衬衫顶部的纽扣解开了几颗,露出的锁骨有几条鲜红的血印子。 高幸幸蹬着高跟鞋过去:“你怎么了?” 她刚伸手,便被祁乐轻轻拍开:“别碰。” “???”高幸幸不明所以,“发什么火?你跟人打架了?” 祁乐本来还想“收拾”高幸幸,见陆则言也在,就给她个面子,收回这个想法。 他语气不爽:“你是不是让人住你家去了?” “啊?”高幸幸思了两秒,点头,“对。” “前几天我问你,你不是说空着吗?” “就今天住过去的。” 这时,派出所民警走过来,把事情理了一遍。 高幸幸才知道,祁乐前几天出差,这不国庆节放假,想着有个妹妹刚做了手术,好意顺道来看看,下了飞机天色晚,手机也没电了,就想着去那房子里休息一晚,明早再去找妹妹。 他按了密码锁,刚进去便被袭击,伴着女人的尖叫声。 出了派出所,高幸幸才问:“静美呢?” “谁?” “就是打你的那个女孩儿。” “哦,她急急忙忙去医院了。”祁乐扭了扭脖子,一脸痞气,“我觉得,我应该需要医药费。” “哥,静美妈妈生病了,而且大晚上的,你招呼不打,人小姑娘不是害怕吗?哪里错了?” 祁乐:“......” “而且小姑娘温柔得很,能怎么打疼你?” 祁乐解开衬衣袖口,露出一个很深很深的牙印:“小姑娘?你跟我说温柔小姑娘?”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咬这么狠呢?” 高幸幸把祁乐拉上车,两人坐在车后排。 高幸幸把静美家里的情况说了一番,然后戳了戳祁乐手臂:“人家才二十五岁,你都三十一岁了,你能大度点吗?” 祁乐双手环抱胸前,闭上眼睛不说话。 正在这时,高幸幸手机响了,是乔静美打来的。 她说她妈妈刚刚情况不太好,没顾得上祁乐,刚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确实是乌龙事件。 高幸幸安慰:“没事儿,都是误会!对了,你妈妈好些了吗?” “今晚要在医院观察,不过还好。幸幸,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他是你哥哥,他说他姓祁...我,我就......” “没事儿,真没事儿。” 乔静美咬了咬唇:“要不我给你哥哥道个歉吧。” 乔静美等了会儿,然后听见听筒传来一些杂音,然后是男人低沉的声音:“你道吧。” “!”乔静美怔了一下,“祁...祁......” 她突然忘记,他叫祁什么了。 乔静美一咬牙:“幸幸哥哥,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请你原谅。” 半天没声音,乔静美都想挂电话了,听见一声轻嗤。 乔静美自知理亏,认了:“要不你咬回来?” “......” “是你自己不愿意咬回来的,那我就当你原谅我了。”乔静美语气快,“再次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乔静美挂了电话。 她呼出一口气,又想起晚上那一幕,不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思绪,哪来的勇气把人拦下来,还报警的? 仔细想想,那人长得和高幸幸是相似的,特别是眼睛。 而且,她打他,抓他,他也只是用手挡着她的攻击,甚至她咬他,他拳头都握紧了,也没还手,甚至碰都没碰她一下。 真是坏人,也不能这样。 是她,傻.逼了。 第九十六章 番外(五) 陆则言买的小别墅硬装早就完成,软装和院子并不费时间。 十一月底,他们搬进了新房子。 高幸幸完全拿捏做为这栋房子主人的姿态,带着审视的目光视察每个角落。 那气势,仿佛哪里不满意就得让陆则言亲自返工。 客厅主色调是米白色,搭配简约又不简单的流动线条,高幸幸最喜欢这矮沙发,很方便她滑坐到地毯上。 厨房分为中厨和西厨,岛台区用的是尼斯木皮,有饱满又细腻的蛇纹肌理,局部用了格兰云天,色彩交错搭配很松泛。 白色旋转阶梯蜿蜒上二楼,进入主卧。 主卧床头是半弧形设计,配着柔色的灯带,星空灰岩板有种梦幻星际的感觉。 然后是主卧的卫生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特大号的圆形浴缸...... 高幸幸很懒散,她不喜欢管这些事,所以对于装修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可是她就是能在很多细节上,看见她喜欢的东西。 不难得出结论,这都是陆则言的细心和用心,他把她每个喜好都放进心里。 高幸幸从一个纸箱里翻出一盘光碟,是陆则言求婚时的跟拍。 那晚有些神奇,先是各种紧张和无措,后来是去警局接祁乐。 高幸幸想看,陆则言就找了电脑,再投放在幕布上。 画面是剪辑过的,浪漫又梦幻。 特别是她提着裙摆跑上阶梯时,画面被慢放,她才发现那裙摆的羽毛是有星光的。 她像是踩着星光,奔向她的月亮。 高幸幸依在陆则言怀里,嘴角微微上翘,直到看见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她怔怔拉下脸,撇了嘴角。 陆则言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给高幸幸戴戒指,戒指套了一半,看见“手捧玫瑰”没取下来,又一顿操作,手都在抖。 真的好滑稽。 两人非常有默契的,没打算看完,就暂停了。 暂停画面是陆则言亲吻高幸幸脸颊,像是爱情电影中的一幕。 高幸幸起身,退出光碟,然后放进盒子里:“尘封吧!永远别拿出来了!” 陆则言笑,收拾好放到书房去。 他再次回来时,高幸幸已经从沙发离开,趴在地毯上,翘着腿晃悠。 她瞥了陆则言一眼:“我不要婚礼在十二月三十一号!” 这话在陆则言听来,有些没由来。 高幸幸撑着脸颊:“国庆节好不好?不冷不热,穿婚纱正好!” 陆则言当然依她。 于是两人的婚礼定在明年国庆节。 十二月的玉和已经很冷了。 高幸幸下班时提了一个蛋糕坐进陆则言车里,座椅早就被加温,烤得暖暖和和的。 今天是陆则言的生日。 想来有些离谱,这居然是她陪陆则言过的第一个生日。 高幸幸特别重视,问叶子要来有名的私房烘培店的联系方式,定了一个好漂亮的蛋糕。 结果车内开着空调,到家的时候蛋糕直接塌了。 高幸幸咬着牙,火不知道往哪里发。 陆则言温柔地揉了揉她头发:“让你不高兴,那它不是一个好蛋糕。” 他总是这样,高幸幸耳濡目染脾气收敛好多。 高幸幸顺了口气,大气地摆手:“没事儿,我还打算给你做饭。” 高幸幸要上班,是在网上买的菜。 看着时间都超过半小时,还没收到配送员的电话。 她打开外卖软件,看见订单在下午被退了。 而她居然不知道。 高幸幸反手点了个投诉。 最后,只能订现成的外卖吃。 高幸幸有些无语,今天什么都不顺。 陆则言却觉得,只要她陪着,什么都不重要。 再说,就一个生日而已,有什么特别的? 他没半点不虞,甚至很乐意哄她。 陆则言抓起高幸幸手温柔摩挲:“我的生日愿望......” “什么?” “就是你开心。” 高幸幸忍不住笑出声:“陆总,越来越会了。” 陆则言亲吻她手:“你等我半小时,我处理点事情,然后陪你。” “去吧去吧!”高幸幸推他,“别说的我好像一点道理都不讲。” 陆则言最近有些忙,他注册了新公司。 高幸幸听他说过,国内老龄化日渐严重,护工这职业未来需求很大。 陆则言注册的新公司,就是关于这方面的。 新公司成立,确实很忙。 高幸幸见陆则言去了书房,张望了下,扔下手机欢快的跑进房间。 她还有礼物,这个可千万不能再出幺蛾子了。 高幸幸快速洗了澡,裹了浴巾跑去衣帽间。 她打开属于陆则言的衣柜门,手指在他衬衣上拨了拨,仔细挑选。 她挑了一款垂顺感极佳的衬衣。 她都拿下来了,又皱了眉头,然后挂回去,因为她想到更好的。 高幸幸准备好,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 她蹑手蹑脚走到书房,开了个缝,脑袋探进去:“陆总,忙完了吗?” 陆则言点头:“一分钟。” 没到一分钟,陆则言关上电脑,整理东西,才发现她还支着脑袋在那儿。 “幸幸,怎么了?” “忙完了?” “嗯。”陆则言应了一声,就要站起身。 “坐下!”高幸幸何止。 然后,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做心理准备,好几秒后才吐出一口气,推开门。 陆则言记得这身旗袍,完美贴合她身段。 他视线从上至下,然后瞥见她细白的手腕上缠着一条黑色细领带。 格格不入。 陆则言视线定住,伸出手指:“哪来的?” 他本意是问,为什么缠这个。 高幸幸仰着下巴,理直气壮:“你领带收纳柜子里拿的。” 陆则言眉梢抬高,视线回到她脸上:“你这是...礼物?” 高幸幸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她走过去,侧坐在他腿上,扯下领带缠他手腕。 语气依旧理直气壮:“我说过,我不耍赖,就当生日礼物送你。” 陆则言被气笑了,抬起被绑的手:“这?” “嗯。我也没说是你绑我呀。” “......”陆则言偏着头笑了一下,舔了舔唇,点头,“好,你继续。” 高幸幸站起身,拉着陆则言手上的结:“回房间继续。” 回到房间,高幸幸刚把陆则言压在床上打算翻身做主人。 就听见他自言:“算了一下...” “什么?” “满一百天了。” 高幸幸:“???” 高幸幸还没理清他的话,就感觉挺阔的布料缠上了自己的手腕。 她没看见陆则言怎么挣开的,反应过来时那黑色细领带已经在她手腕系好结。 后来,她被折腾得一点力气也没有。 高幸幸能感觉到陆则言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毕竟他理智都快没了。 被他抱着洗了澡回到床上,高幸幸也没睁眼,翻过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陆则言却有些睡不着,嗅着房里淡淡的沉香味,把她揽进怀里。 高幸幸声音有些哑,带着倦意:“陆则言,生日快乐。” “嗯,谢谢。”他摸到她的手,握住,“以后,我会期待每一个生日。” 高幸幸抬起眼皮,她想说,她不会再送这样的礼物了。 可是,她也想,他能期待每一个生日。 在她的世界,每个人都是会期待生日的。 高幸幸闭上眼睛,回握住他的手指,陆则言,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更希望你,对每一天都有所期待。 ****** 十二月中旬。 有一天下班前,陆则言给高幸幸打电话,说今天小李去接她,因为家里来了个朋友。 高幸幸回去的路上就在想,这个朋友是谁。 总不能是李航吧? 只要一想到那些人,她还是会隐隐不安。 高幸幸回到家,刚走进院子就从落地玻璃看见里面坐着的人。 她沉了口气,幸好不是李航。 陆则言也看见高幸幸的身影,站起身。 高幸幸开了门,陆则言已经提前来到门厅给她摆放好拖鞋,顺便接下她递过来的包,放好。 高幸幸穿上拖鞋,往里走,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那儿,明显有些不自在局促。 在高幸幸的打量下,年轻男人点头打招呼:“您好。” 高幸幸薄唇微张,激动地双手一拍,眼光发亮走过去,抓起男人的手:“您好您好!您是姓覃吧?欢迎您来我家做客!” 覃沅:“叨扰了!叨扰了!” “哪里的话!”高幸幸把人往沙发上引,“您的画太漂亮了!我太喜欢了!” “您看过我的画?” “我有向日葵啊,你画的向日葵!”高幸幸回过头,看见陆则言依在一旁,指了一下,“陆则言送我的。” “陆先生......”覃沅脸上有片刻的稍愣,随即扯开嘴角,“真好。” 高幸幸继续拍马屁:“您长得真帅。” 覃沅:“......” 陆则言坐过去,揽过高幸幸的肩膀,捏了捏:“上班累不累?” “不累。”高幸幸敷衍了一句,不好意思的询问覃沅,“您月底是不是在淮午有画展啊?” 覃沅愣了一下,摸出两张票:“是的,希望陆先生和...陆太太能一起来。” 高幸幸接过票,嘴角快咧到耳根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您别客气,我本来就是来邀请陆先生......” “抱歉!”陆则言打断两人,“覃沅,月末我公司有事,画展就不能去了,预祝你画展顺利。” “陆先生,没关系的,您忙。” 高幸幸抿了抿唇,下意识把票捏紧了些:“他去不了,我可以带我朋友去吗?” “当然可以。” “谢谢!对了!你留下来吃晚饭吧!你喜欢吃什么呀?” “......” 覃沅借故离开,高幸幸热情的把人送出去,客套:“您下次再来啊。” 回到客厅,高幸幸顺势躺在沙发上,摸出票,亲了一下。 陆则言把人抓起来:“病从口入。” “哈哈,激动了!激动了!”高幸幸笑眼弯弯,“我去把票放好,可别弄坏了。” 她才刚转身,便被陆则言拉回来。 陆则言双手环在她腰后,收紧:“陆太太,你怎么认识覃沅的?” “他可有名了!” 他是有名,可陆则言知道高幸幸不关注这个圈子。 陆则言偏头亲她脸颊:“嗯,你月底要回淮午看画展?” 高幸幸没打算去,她就想把票送给乔静美,若有所思:“我想想,另一张票给谁。” 陆则言看她愁苦着脸,眼珠灵活一转,又满脸笑意,格外生动。 “不如让我哥去吧,正好静美人生地不熟,还可以照顾一下。” 陆则言笑了笑,亲了一下她额头:“去吧。” 高幸幸这才甩着票跑开。 陆则言把茶具收拾了,站在厨台旁挑了挑眉,自嘲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眼儿的。 过年的时候,陆则言去高幸幸家,把结婚的打算说了。 祁强和高阳对好脾气的陆则言格外满意,甚至还嫌国庆节还有大半年,想把婚期提前。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爸爸妈妈,你们这样,有点像我嫁不出去。” 祁乐“哼”了一声:“二十六岁了,终于有自知之明了。” 高幸幸:“......” “不对,我说错了。”祁乐挑衅的抬眉,“今年二十七岁了。” “我还有半年才二十七!你都三十......”高幸幸气呼呼的把话憋回去。 她还是怕这个话题让祁乐被爸妈催着谈女朋友,让他想起不开心的事。 于是只能生闷气。 陆则言抓过她的手,捏了捏指尖,凑到她耳畔:“你没有嫁不出去,是我在求娶。” 高幸幸这才开心。 第九十七章 番外(六) 过年期间,高幸幸的小侄女小星星一家来玩儿。 家里一行人打算去云顶寺上香拜佛。 小星星不想去,想去游乐园。 于是家里大人就把小星星丢给了陆则言和高幸幸。 高幸幸哪里会带小孩? 还是这种八岁,正处于活泼且不讲道理阶段的小孩。 她平时陪着玩半个小时已经是极限。 高幸幸提前给陆则言打招呼:“陆则言,今天会是非常累的一天,你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会崩溃的。” 陆则言温和的笑,摸了摸她脑袋安慰:“不会的。” 高幸幸心里暗暗叹气,你是没见过小魔王。 在游乐园,尽管他们买了vip票,因为过年人流多,依旧需要排队。 小星星什么都想玩,还出现排队排到一半,突然对旁边的旋转木马感兴趣,吵嚷着要去排旋转木马。 高幸幸没什么耐性,脑袋更是被周围的小孩吵得快要爆炸。 陆则言却没有半点急躁,蹲下身牵着小星星的手和她讲道理,说这个已经排了一半,这个玩完了再去旋转木马。 但小星星哪里听得进去大道理,甩着辫子跺着脚:“不好不好!” 高幸幸站在一旁,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瞧陆则言怎么崩溃时,就看见他抱起小星星退出排列队伍。 高幸幸不喜欢坐旋转木马,除了晕,没其他感受。 她坐在旁边的木凳上,手里绕着气球的白线,盯着旋转木马上的两人。 在欢乐的儿歌中,所有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 高幸幸突然觉得,就算他们以后的女儿调皮捣蛋也不用怕,因为陆则言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中午过后,小星星已经累得不行,伸出手要陆则言抱。 抱上手没两分钟就吊着小手小脚睡着了。 高幸幸气得轻轻戳她婴儿肥的小脸:“小调皮蛋!要不是看你长的好看,早揍你了!” 到了停车场,高幸幸坐上车后排,接过小星星。 陆则言细心的给小星星把外套敞开,把头上的发卡取下来,然后才去开车。 高幸幸摸着小星星柔软的手:“陆则言,带小孩儿好玩儿吗?” 正好是红灯,陆则言半转过头:“我是第一次来游乐园。” 高幸幸眼皮颤了颤,心微微触动。 陆则言笑了一下:“很好玩。” 等车辆行驶了一段之后,高幸幸才反应过来开口道:“过几年你就可以经常陪我们女儿来玩。” 不等陆则言搭话,高幸幸已经扯开嘴角:“让你玩个痛快!” 陆则言悠悠应她,格外宠溺:“是。” “陆则言,你能哄住小星星,真的超级厉害!” 他语气悠悠的:“没办法,更难哄的都哄过。” 高幸幸立马会意,蹙着眉头假意责怪:“你说什么?” “昨晚不是还跟我生气?” 高幸幸愣了一下,耳根发烫,下意识捂住酣睡的小星星的耳朵:“你别说这么色的话。” 陆则言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高幸幸的动作,觉得寒意十足又有阳光的午后,在诠释“幸福”两个字。 年后,陆氏的新闻越过太平洋,铺天盖地的袭来。 陆氏旗下多家企业崩盘,又被仲氏收购。 但高幸幸却从谢呈那里听到李航得益的八卦。 她不太懂其中曲折,也不想懂,只是会若有所思多瞧陆则言几眼。 而陆则言就跟恍若未闻这些消息似的,忙着新公司的事。 他要忙新公司的事,也要忙结婚的事。 比如,先拿到结婚证书。 高幸幸不知从哪儿听说,说爱尔兰结婚是不能离婚的。 陆则言求之不得,这姑娘想绑住他,他也想绑住这姑娘一辈子。 由于国籍问题,陆则言各种忙碌开证明,填申请表预约之类的,忙活了快两个多月,才发现爱尔兰是可以离婚的。 但是他不想破坏高幸幸的好心情,依旧把她拐到了爱尔兰,申请结婚登记。 这么一折腾,时间就到了清明节。 陆则言带高幸幸回到淮午的老宅子,看泡桐树的花期。 二零二二年。 这一年,他们没再错过它的花期。 两人坐在石桌旁,上面摆了好几样糕点。 陆则言知道高幸幸不喜苦涩的茶水,于是准备了味甘的花茶。 他动作不紧不慢,手指扣住紫砂茶壶,茶水就注入茶杯,格外温柔好看。 时间像是回到那年,她在这儿给他念关于勇气的小稿,他也为她沏茶。 当时泡桐花已经过了花期,风一吹,便落了。 落在他头上。 然后他对她说:你错过花期了。 现在,依旧有徐徐的风,可泡桐花正值花期,稳稳的站在枝头摇摆。 陆则言摸了一下高幸幸的手:“冷不冷?” “不冷。”她嘴里还有细腻的糕点,嘟囔不清。 这是一个美好的午后,如果陆谨行没来的话。 高幸幸是第一次见陆谨行。 传说中的陆谨行。 高幸幸想象中,他应该是意气风发且高傲骄恣的人,可是并不是。 他跟陆则言差不多高,身姿板正,长得好看。 她怔怔看着他,都忘记打招呼。 等陆谨行走近,她又转了头,不乐意和他打招呼。 高幸幸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糕点屑:“困了,睡会儿午觉去。” 她把这里留给他们俩,可是躺在床上又睡不着。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听见脚步声,才放下手机装睡。 陆则言走进来,想帮她把枕头边的手机收捡好,以免她压着不舒服。 一模,手机是烫的。 他笑了笑,食指轻轻拂过她的脸:“明天要去给爷爷扫墓,你要不要去?” 高幸幸没睁眼。 陆则言又说:“我哥也会去。” 高幸幸这才睁眼,麻利坐起身,她薄唇张了张,想问,他不是背叛过你吗?你原谅他了吗?你要回去帮他吗? 但是,她都没问出口,只点头道了一个字:“去。” 高幸幸什么都没说,但陆则言却能了察她的心思。 他握了握她的手:“放心。” 第二天,天气应对了那句诗:清明时节雨纷纷。 陆则言一只手握着伞,半揽住高幸幸的肩,一只手稳稳的牵着她。 转弯的时候,高幸幸瞅见伞都在她这边,他肩膀都湿了。 她想提醒陆则言,却正巧对上侧后方陆谨行的视线。 那眼神,怎么说呢? 是悲,还是空洞? 说不清。 高幸幸收回视线,冷声:“陆则言,你敢生病,你就死定了。” 陆则言牵着她的手刻意挠了一下:“怎么死法?” 高幸幸气狠狠抽出手去捏他腰。 她手又被抓回去:“小心,别踩滑倒。” 他这么一说,高幸幸脚下虚晃一枪,吓得陆则言肌肉都紧绷了。 但这姑娘还在没心没肺的笑。 陆则言只觉得,嗯,吓出了一身汗,伞檐的雨水砸下来也不冷了。 高幸幸以为陆则言爷爷的墓会非常大,没想到只小小一方,泯然在众多公墓之中,没有任何特别。 也是,管你生前如何,死后都一样,连人带盒两三斤。 回程,雨停了,还透了点阳光下来。 陆则言去开车,高幸幸和陆谨行在那儿等。 高幸幸瞄了陆谨行好几眼,感觉不自在转过身。 她突然看见路边一朵红艳艳的“喇叭花”。 她跑过去,脚下一滑,便屁股着地,隔着较厚的衣料手肘都疼得不行。 陆谨行走过来,扶起她,温声问:“没事儿吧?” 高幸幸摇头:“没事儿。” 陆谨行整个人的感觉和陆则言非常像,都有一种天生的矜贵绅士感。 高幸幸却突然想起了秦月,那个被他曾经爱过,又抛弃在医院的初恋。 他和陆则言不一样! 高幸幸抽出被陆谨行扶着的手,依旧过去把那朵“喇叭花”采下来。 陆则言开车回来就看见高幸幸外套裤子都湿了。 他下车过去,眉头蹙在一起。 而这姑娘还没心没肺抓着他肩膀的衣料,递了一朵花过来:“陆则言,你吸一下。” 陆则言:“???” 不等陆则言说话,高幸幸已经把花触到他唇边。 陆则言也就听话张嘴吸了一下,是甜的。 “甜吗?”她仰着头眼眸满怀期待。 “甜。” 陆则言脱下外套:“想着停车场有水坑,不让你跟着去,结果还摔倒。” 高幸幸的外套被脱下,又套上还自带温度的大外套。 她眨了眨眼睛,故作生气模样:“你在怪我?” “哪敢?”陆则言瞥了她一眼,一颗一颗给她扣上衣扣,“我怪今天下雨。” 高幸幸噗嗤笑出声:“不至于!不至于!” 陆谨行当天下午就离开了。 他离开,陆则言也愿意和高幸幸提几句。 大致的意思就是陆谨行现在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集团里很多本就摇摆不定的人现在更是立场明确的打压他,他希望陆则言能回去帮他。 陆则言最后说:“我以为他还会劝我一些日子。” 高幸幸眨了眨眼睛,开玩笑:“他可能被我吓跑的,我看他都是用瞪的!” 这话把陆则言逗笑了,还摸着她脑袋连声应:“是,应该是。” 高幸幸在回玉和的动车上做了一个梦。 梦见陆谨行和秦月谈恋爱,很甜蜜。 但是她只在医院病房外见过秦月一眼,当时秦月已经完全脱相,看不见面貌。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秦月长什么样。 这个想法让梦里的高幸幸努力去探索秦月的容貌。 然后,她看见秦月,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高幸幸吓坏了,又去看陆谨行,然后看见陆谨行的脸慢慢幻化成陆则言。 高幸幸猛地睁开眼睛,喘了两口气,然后看见动车外不断后退的田园,还有她的手指正被陆则言十指相扣。 陆则言睡得很熟。 高幸幸擦了擦额头的汗。 也是这时,她脑袋里闪过细雨中无意对上的陆谨行眼神。 那一刻,他应该是想到了曾经的爱吧。 可能因为太久没见过爱了,忘记了。 又被突然提醒,勾起了回忆。 陆谨行毕竟是曾经为爱要生要死的人,所以,他很明确他所提出的任何条件都无法让陆则言再回去了。 所以,他走了。 第九十八章 番外(七) 高幸幸视线盯着和陆则言握在一起的手,耳边是动车入隧道的呼啸声。 伴着车内暗下来,只剩一盏柔柔的车灯。 高幸幸抬眉,看见陆则言本不算柔和的眉峰此刻显得无比婉嫕。 她突然觉得好幸运,因为陆则言和陆谨行像,却又不像。 陆则言,一直很坚定的选择她。 尽管如此肯定这份爱,也不妨碍高幸幸吃醋。 有一天晚上,她躺在陆则言怀里玩手机。 突然陆则言手机响了。 她离得近,很清楚的听见话筒里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陆总,我是健之助公司业务部的孟明婷,我们下午见过的。” 陆则言:“嗯,详细事宜你可以联系陈献。” “不是的,陆总,我想单独请您吃饭,因为我爸爸......” 陆则言没想听完,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挂断,加入黑名单。 然后侧头对上一双半眯着的狐狸眼。 陆则言眉梢微挑,抓着高幸幸下巴,凑上去轻轻啄了一下,才问:“怎么了?” “她爸爸怎么了?” “她爸爸是医疗器材生产商的老总。” 高幸幸立马就懂了,抬手捏着陆则言的耳垂:“你怎么这么了解?” 陆则言轻叹气,把她手轻轻抓下来:“这叫背调。”(ps:背景调查) 高幸幸酸溜溜:“就这么拉黑了?生意不要了?” 陆则言哄她:“不差这笔生意,如果有惹你不开心万分之一的几率,都不值得。” 高幸幸被哄得尾巴快翘到天上了。 后来又一想,还是觉得心里不爽。 主要是,高幸幸没见过陆则言身边出现过敢打他主意的女人。 可能是因为他自带的矜贵疏离感,让人有一种自知之明,会觉得做什么都是徒劳,拿不下他。 高幸幸扪心自问,她和陆则言的初识如果是工作之后,她就算再觊觎他的身材相貌也不会去招惹。 还是当年年少无知,英勇无畏啊。 高幸幸突然瞥见手指上的“手捧玫瑰”。 对呀,她这是名花有主的标记,但是陆则言手上没有名草有主的标记。 高幸幸打定主意,也打算给陆则言订一枚戒指。 她多方联系,才联系上那位bnile的华侨珠宝设计师。 为了方便,高幸幸用了“陆太太”这个名号。 大师知道她的身份后,还额外送了她一份新婚礼物。 是“连理枝”,“手捧玫瑰”和“诠释爱情”的扫描设计图稿,上面有陆则言亲自撰写的解说词。 高幸幸听叶子说过,陆则言曾经为了“连理枝”去帮这位大师整理图稿,撰写解说词。 他的字迹,高幸幸认识。 “连理枝”的解说词是: 【我不属于命运】 【我注定属于你】 “手捧玫瑰”的解说词是: 【见月光如见你】 【见雪山如见你】 【见玫瑰如见你】 【又都】 【不及你】 “诠释爱情”的解说词是: 【你,诠释爱情的伊始】 【而我】 【诠释爱情的至死不渝】 高幸幸隔着手机屏幕都感动的吸了吸鼻子,然后,她还发现“诠释爱情”是对戒。 图纸上,女戒是双色k金交织,有一排细钻蜿蜒着玫瑰金花纹。 而男戒明面是硬朗的线条感,侧面是呼应女戒的凸起雕花。 那晚求婚后,高幸幸看着这没有大钻的戒指,就把它换了下来,说到时候给陆则言也买一枚正好可以当婚戒。 没想到,就是婚戒,还是一对。 高幸幸保存好图稿,光着脚就跑去书房。 她很急,直接推开门跨坐到陆则言腿上,抱着他的头就亲了两下。 一下额头,一下鼻尖。 高幸幸撅着嘴,眼眸水亮地盯着他:“陆则言,我好爱你啊。” 陆则言表情有些怔,去拉高幸幸的手腕,被她甩着肩膀挣开。 “你快说你爱我,快亲我。”高幸幸扭动了一下身子,催促,“快点!快点!” 高幸幸如果不那么激动,应该能发现陆则言的反常。 毕竟陆则言每次对她的投怀送抱都有股难言的劲儿,在这方面他从不正人君子。 高幸幸:“快点嘛。” 陆则言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覆上她后脑勺,把人往肩膀上按。 他脑袋偏了偏,沉声道:“会议暂停五分钟。” 高幸幸感觉脑袋瞬间爆炸,炸的她牙齿都打颤了。 她思绪出走,只剩一句话。 会议暂停五分钟! 会议暂停五分钟!! 会议暂停五分钟!!! 然后是不自觉的呐喊。 卧槽! 卧槽!! 卧槽!!! 陆则言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覆在她后脑勺的手温柔的揉了揉。 高幸幸听见电脑传来陈献的声音:“大家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喝口水。” 大家? 大家?? 大家??? 高幸幸僵硬的站起身,像螃蟹一样侧着移动到一旁,然后垂着脑袋跑出去书房。 她蹦上床,扯过夏被把自已裹起来。 然后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声。 高幸幸马上闭上眼睛,抬手抓住头顶的缝隙,不留一点光线。 陆则言理了理被子,又怕使劲弄断她指甲,只好蹲下,轻言细语的哄着:“以后在家开视频会议都提前告诉你。” 高幸幸的话闷在被子里,格外绝望:“我好不了了,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幸幸,别憋着。” “死了算了,活不下去了。” 陆则言:“幸幸,你只露了个背影。” “......” “没人认识你,我明天还要去公司。” 高幸幸心一顿,这话好有道理。 就算大街上碰到,也只是擦肩而过,真正尴尬的,是陆则言吧。 高幸幸松手,探出脑袋,语气深长:“陆总,一辈子很长,要慢慢熬。” 陆则言轻轻笑,手指拨开她脸上的发丝。 这姑娘脸都憋红了。 高幸幸:“你还不去开会,过来干嘛?” “不是说了暂停五分钟吗?”陆则言又理了一下被子,抓着她下巴吻了一下,“我爱你。” 高幸幸有些愣,见陆则言出去后才又滚了几圈,把自己放出来。 她坐起身,摸了摸嘴唇,突然反应过来,满意的笑了。 结婚真的很麻烦。 光是喜糖,高幸幸就拿了几十种样品试吃。 在一个周末,她兴致勃勃的盘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旁边是各色各样的糖果。 她扎了一个丸子头,上面插了一支小熊圆珠笔。 她试吃一块,就拔出圆珠笔,“噔”的按出笔芯往便利贴上一画,再把笔芯按回去插回头上。 后来,她只吃半块,剩下的就塞进陆则言嘴里。 再后来她身子一歪,倒在地毯上,语气恹恹:“尝不出味了,好累......” 然后就...睡着了。 陆则言把人抱回房间,把便利贴仔细看了,然后定下喜糖。 五月底,高幸幸给陆则言定的戒指终于到了。 这枚戒指没花钱,是珠宝工匠大师送给“陆太太”的。 那天是周末,陆则言却被临时叫去了公司。 高幸幸等不及,跑去公司找陆则言,被前台小姐姐拦住询问身份。 高幸幸还记着乌龙事件,她自然不能说自己就是“陆太太”,不能把自己的脸对上那天视频会议里做丢脸事的“陆太太”。 高幸幸笑:“你好,我是陆太太的助理,姓高,来找陆先生。” 她这样说,前台很礼貌的让她稍等,然后打了个电话,才引她进去。 可能因为是周末加班,办公室很空,没什么人。 高幸幸到了陆则言办公室,装模作样说:“陆先生,陆太太让我来送东西。” 陆则言也不拆穿她,前台员工出去后,关了门他才站起身,把高幸幸拉到自己的椅子上。 他半坐在办公桌边上,双手环在胸前,陪她玩儿:“陆太太要给陆先生什么?” 高幸幸从包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要把你套牢。” 她拿出戒指,抓过陆则言的手腕就把戒指套上去:“我知道你定了婚戒,这个先拿来预演,以后当替补。” 说完,高幸幸举起陆则言的手:“真好看。” 她还在欣赏,突然陆则言手指拽紧,把高幸幸拉近。 陆则言眼神明目张胆的在她唇上晃,然后弯腰吻上去。 陆则言的吻,此刻带着些情难自控,又隐忍。 原来,被套上戒指,会如此愉悦。 伴着开门声。 “陆先生,市场......” 陈献和市场部谢经理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员工当场愣住。 陈献灵活转身:“谢、谢经理,这块儿我们再去会议室讨论一下。” 说完,陈献反手抓上门。 高幸幸脸红得不行,一来是刚才吻得有些激烈,二来是,这次被看见脸了。 高幸幸气得拧陆则言胳膊发气。 陆则言疼得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轻吻,安抚。 他想,陈献这小孩儿该学学规矩了。 夏季来了,爱也在升温。 六月的时候,rs银行突然业务直线增长,高幸幸连着加了一个月的班,每天回家倒头就睡。 这场加班潮过了,准备婚礼的时间更是紧迫。 没办法,婚礼时间又被延期到11月。 高幸幸周末把来混饭的陈献和莹莹抓来做苦力,帮她包喜糖。 也是这时,高幸幸才知道陆则言的公司传出八卦,说陆先生和陆太太助理搞在一起了。 这离谱的传言是陈献说的,他笑得可欢了。 莹莹不明真相,手上动作停住,正经说:“不会的,陆先生不会这样。” “莹莹,你别理陈献。”高幸幸回头拿礼品盒砸陈献,问,“陆则言就不生气?” “陆先生对什么都不在乎。”陈献捡起砸过来的礼品盒,把糖果一颗一颗装进去。 莹莹突然抬头补了一句:“幸幸姐,陆先生只在乎你。” 高幸幸小傲娇,笑着应:“对。” 过了一会儿,陈献愁苦着脸:“尊贵的陆太太,请问为什么喜糖要自己包啊?” 这多费劲儿啊? 再说,陆先生那么有钱。 高幸幸仔仔细细装糖果:“因为...是我的婚礼啊。” 陈献不懂,摇了摇头:“那我送莹莹回学校了。” “不行!你们是我的朋友,我婚礼你们得出力!” 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止糖果自己包,就连请柬,都被高幸幸要求,陆则言亲自写。 为了奖励陆则言熬夜写请柬,高幸幸打算帮他澄清谣言。 她在工作日请了半天假,让小李推了几箱喜糖去陆则言公司,给每个员工发喜糖。 听着大家的祝福,她非常开心。 陆则言忙完,就看见她歪在沙发上玩手机。 这姑娘浩势荡荡发完喜糖说要等他一起回家。 陆则言走过去,把人抱进怀里:“就这么承认陆太太的身份了?那不是两次丢脸的事都对上号了?” 这姑娘玩手机头也不抬:“我这么漂亮,怎么会丢脸?大家只会说陆先生是陆太太的裙下之臣。” “裙下之臣?”陆则言点头,“很写实。” 高幸幸:“???” 第九十九章 番外(八) 结婚请柬在烈日炎炎的八月底就这么发出去了。 陆则言和高幸幸的结婚证书也在这个月拿到手,用了好几个月,可谓是磨难重重。 但是她还沉浸在爱尔兰是个不能离婚的国家的美丽谎言中。 其实,就算真不能离婚,不爱的人也是会分居的。 就算被关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是可以形同陌路的。 爱和不爱真无关结婚证书的事儿。 它从始至终就只是保障法律权益的工具而已,保障不了爱情的时鲜。 两人去了大使馆,做了公证和登记,终于,在国内也变成了合法夫妻。 那天从大使馆出来,阳光是白色的,很热很热,仿佛要让人的心沸腾。又是工作日,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也一点不堵车。 就这样开车回家也开了差不多半小时,高幸幸就看结婚证书看了半小时。 如果她眼睛是颗绣花针,怕是双面龙凤呈祥都绣出来了。 回到家,高幸幸从物业那儿收到一个国际快递。 是仲瑞芝寄来的。 高幸幸看了眼,就把包裹扔到陆则言手上。 她一个眼神甩过去,一向淡漠的陆总眉头蹙起来:“我没联系过她。” 那瞬间,高幸幸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霸道,现在陆则言都学会抢答了。 陆则言给高幸幸倒了杯果汁,然后拿出小刀拆开快递。 一个红色丝绒盒子,两个透明密封袋。 高幸幸一眼就看见透明密封袋里的东西,一个屏幕已经破损的手机,一个带血的平安福。 陆则言最先打开平安福的袋子,把它拿出来,放在手心。 高幸幸眉头打结,捧着果汁:“这是什么秘术吗?” “这是你送我的。” 高幸幸:“???” 这姑娘是真没心没肺,完全忘记了。 陆则言提醒她:“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过年,你送的。” 高幸幸眼珠转了转,想起那年春节,祁乐和妈妈带着爸爸去医院,她被吩咐去寺院还愿,然后求了平安福,也给了陆则言一个。 没想到陆则言一直留着。 上面还有血。 想来是他被袭击的时候遗落的吧。 陆则言找来充电线,把手机拿出来充电。 高幸幸趴过去,挽着陆则言胳膊谄媚的笑:“扔了吧,以后每年我都给你求一个平安福。” “不用,我不信这些。” “......” “而且,你也不喜欢做这些。” 高幸幸想说,我很爱你,只是给你求个平安福,不算事。 陆则言已经给手机插上充电线,把人搂过来:“我随身带着,因为是你送的而已。” 他举起手,手上那枚素圈的戒指晃了晃:“现在有这个了。” 高幸幸的思路却不在这儿,她想,陆则言这意思是,自己就没怎么送过他礼物。 一个平安福,他随身携带了好几年,然后现在的戒指...... 高幸幸有些心虚,平安福还给了十块还是二十块的香火钱,那戒指她根本没花钱。 高幸幸:“我就是想着你什么都不缺,所以才不常送你礼物,如果你想要什么,你就跟我说,我都给你买。” 她说得大气,但也可爱的补充了一句:“我买不起的,你就先借钱给我,我以后再还你。” 钱在陆则言的世界是象征身份的基石,为此所有人争得头破血流。 但在高幸幸眼里就从来不是事儿,尽管她没有很多。 陆则言搂住她的腰,岔开话题:“你有送我礼物。” 高幸幸自知自己神经大条,疑惑着抬起头,很认真的问:“除了平安福和戒指,我送过你其他的吗?” “每次你把自己当礼物送我的时候,我很喜欢。” 高幸幸浑身一颤,想到不该想的。 她逃离他怀抱,去把红色丝绒盒子打开。 是一对红色水晶酒杯,杯身玫瑰花瓣形制,线条流畅优美,水晶切割独特,质地晶莹,杯底有手工雕刻的英文。 一只是:lu。 一只是:luck。 还有一张手写贺卡:念念在兹,岁岁与共!新婚快乐! 高幸幸合上贺卡,拿起酒杯端量。 是合新婚气氛的红色,是她喜欢的玫瑰元素,是好寓意的酒杯。 她再神经大条,也在此刻明白,哪有那么多凑巧? 这份新婚礼物代表那位仲小姐优雅的情谊。 陆则言平静道:“你不喜欢就送给陈献。” 陆则言从来不是温情的人。 高幸幸把杯子放好:“我很喜欢,我觉得她很真诚。” 而且,撇开一切来说,这是对他们的祝福,怎么能不收? 陆则言没说话,反正都依着她。 国庆节后,金融行业最大的新闻就属大洋彼岸的陆氏了。 陆谨行离婚,陆氏集团分崩离析,传统企业和新兴企业分了好几派。 高幸幸还记得第一次听说陆氏,是差不多十年前从谢呈那里听的,前缀是m国华侨四大家族之首。 四大家族仍在,只是再没有陆氏。 曾经无比辉煌,如今只剩唏嘘。 那个圈子的争斗永不停歇,有家族下来,就有另外的家族顶上去。 像永连地平线的深海里的渺小浮木,浮浮沉沉。 陆则言并不关心那些,一心都在日渐趋近的婚礼上。 婚礼地点定在瑞典北部海边山崖之上的一个古堡内。 是陆则言一个国外朋友介绍的,说运气好,可以遇上极光。 陈献提前一周就过去打理婚礼事宜。 亲朋好友也陆续过去,陆则言在婚礼前三天过去的。 而新娘还在没日没夜的加班。 离婚礼不到四十八小时,高幸幸才匆忙上了飞机。 她在飞机上睡觉,下飞机是瑞典的凌晨,到古堡已经天亮。 尽管陈献老给她打视频,但亲眼所见时,还是被这座古堡的奢华和美丽震撼。 她没时间细细观摩,便被各路人马抓着交代明日的婚礼巨细,以及彩排仪式流程。 可能因为时差,可能因为流程繁琐,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夜幕降临,简单的晚餐后,两人再次来到布置好的婚礼现场确认走位。 再三确认后,婚礼策划等人才离开。 这座古堡在海边悬崖之上,站在花园就可以眺望蔚蓝色的海峡和对岸的丹麦。 听着海浪声,高幸幸转到陆则言身后趴着,纤细的手缠上去:“陆则言,你背背我吧,我好累。” 是真的累,因为她来的太晚了,今天一天脚都没停下。 陆则言刚弯腰,高幸幸就跳上去。 两人往古堡走,一路还碰上很多亲朋好友。 当然是高幸幸的亲朋好友,陆则言的客人,很少。 高幸幸还记得亲朋好友收到请柬时,给她打电话那种诧异的语气。 还有高阳,半夜摸进高幸幸房里,把人叫起来,说:“幸幸,小陆到底做什么的?妈妈心里不踏实啊。” 其实高幸幸本来没想办如此盛大的婚礼,架不住陆则言哄骗。 而且现在,看见亲朋好友都当旅游一样高兴,她心里很开心。 每个人嘴里都是祝福,除了谢呈。 他笑着说了一句:“言哥,背丑媳妇儿过门呢?”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高幸幸要不是累,要不是在陆则言背上,真会追上去打他。 高幸幸:“你和谢呈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昨晚喝了两杯。” “他叫你言哥?不对吧,他应该会觍着脸逼你叫他叔叔才对。” 陆则言笑,说他昨晚确实是这样想的,特意拿了两杯酒去找他,问要不要叫叔叔。 高幸幸一愣,已经脑补出谢呈满脑子“卧槽”的表情。 高幸幸噗呲一笑:“你这是去问?怕是威胁吧?谢呈真是欺软怕硬的家伙!” 走到古堡门口,高幸幸才从陆则言背上跳下来:“陆则言,今天的晚餐好像加了蜜,我现在全身都甜滋滋的。” 她的本意是想说,她感觉好幸福啊。 可是陆则言牵着她回房间,房门一闭,就把人竖抱起来,吐出几个字:“全身都甜吗?” 高幸幸蓬松的羽绒服受力堆积在脖子处,艰难的反驳:“说错了,不甜,是汗臭。” “那就洗澡。” 高幸幸:“???” “一起洗,节约用水。” 高幸幸:“!!!” 第二天,气温不高,但阳光明媚,自带温柔。 连风都带着海的祝福。 早上的迎亲是真的笑得肚子痛,然后穿着秀禾服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 匆匆换了婚纱,开始正式的仪式。 高幸幸不想哭,只想美美的,所以没有设计任何催泪的环节。 但是跟着浪漫的音乐走向陆则言时,她还是湿了眼眶。 在这一刻,她屏蔽了所有的掌声与欢呼,脑袋里也不是和他一起的甜蜜时光,都是那些没有他在的日日夜夜,她那种不知道在等什么的酸楚。 所以她才会想哭。 才会有那种得偿所愿的感动。 陆则言的眼角也有微不可察的湿润。 他走的路,倾其所有换一个能爱她的机会,没有任何人赞同,没有任何人理解,所有人都分析不值得。 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又何尝不感动? 陆则言牵起高幸幸的手,情不自禁抬到嘴边,亲吻她手腕脉搏的位置。 他如此深情,高幸幸却严肃提醒:“陆则言,没有这个流程。” 这话通过微型话筒传了出去,逗得来宾哈哈大笑。 宣了誓,流程结束。 扔捧花环节,谢呈大嗓门招呼了一群小朋友混入其中。 没办法,陆则言先是扔了好几轮红包才把那些小朋友哄好。 捧花缠绕的丝带在阳光下飘荡,最后落入程亦可怀里。 程亦可愣住,因为她没想抢,她站的好远好远。 准备接捧花的姑娘们不高兴了,抱怨高幸幸这扔的也太偏了。 徐菓走过来,微微弯腰,平视程亦可:“想不想办婚礼?” 程亦可呆呆的看着手上的捧花。 她小脸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可可,说话。” “你又捏我脸。” “就捏这最后一次。” 程亦可才不信,转身去找高幸幸。 高幸幸和陆则言被来宾围着留影,程亦可也不好打扰。 她站旁边看见另一个伴娘,昨天聊了一会儿,知道她是单身。 程亦可走过去:“静美,这捧花送给你。” “我?” “对,因为我已经结婚了,这么好的祝福,不能浪费。” 乔静美接过来:“谢谢你。” 程亦可小虎牙明显:“不客气。” 她转过头,在人群中寻找徐菓的身影。 徐菓站在鲜花所制的拱门旁,一身板正的西装,侧脸轮廓凌厉好看,正在打电话。 程亦可走过去,等他打完电话,才转到他跟前。 “哥哥,明年年末我就给你办婚礼。” 徐菓低笑出声:“你给我?” 不等程亦可说话,徐菓点头,微微俯身:“上半年办行不行?” “你上个月还说估计近一年都没什么空!” “这不是着急?” “你急什么?”程亦可不打算理他了,往海边走。 徐菓跟上去,语气戏谑:“年纪大了,你体谅体谅?” 程亦可:“......” 第一百章 番外(九) 本来婚礼之前是应该有迎宾晚宴的,但是因为高幸幸时间的问题,没举办。 所以婚礼当天的晚宴特别隆重。 高幸幸微微喝了些酒。 陆则言也开心,当晚不拒酒,眼尾都红了。 酒过三巡,年龄稍长的长辈和年龄小的小朋友都已经退场,变成年轻人的天下。 谢呈甚至站在古典巴洛克风格的椅子上和祁乐划拳,旁边一堆男人,陆则言也在其中。 在此刻,高幸幸真的觉得,陆则言来到了她的世界。 女宾客又围了另一堆,小酌聊天,商量着明天往北走,还是往南走,因为陆则言为宾客安排了两条路线的短期小旅程。 向北进入北极圈,更可能看见极光,向南可以观赏美丽的欧洲人文景观。 大家正聊着,就听见“嘭”的一声。 视线过去,程亦可脑门砸在桌面上,还摇摇晃晃。 她醉了。 高幸幸把程亦可身子揽过来,张望晚宴大厅:“徐菓呢?” 想着这些女孩儿不认识徐菓,高幸幸换了个说法:“就是一个长得很妖艳的男人,看见没?” 叶子站起身:“看见了,我去叫。” 不一会儿,徐菓就来了。 高幸幸把人交过去:“徐工,她喝醉了。” 徐菓“嗯”了一声,握住程亦可肩膀,然后看见她额头上的红印。 高幸幸解释:“就喝了半杯。” “那我先带她回去,新婚快乐。” “谢谢。” 等他们走后,叶子问:“他们什么关系啊?” 高幸幸抿了口酒:“看不出来?夫妻关系呀。” “果然,帅哥都是别人的。”叶子往杯子里添酒,格外悲愤,“什么时候老天能赐我一个帅哥?” 这话,把大家逗笑了,说帅哥大多是渣男。 高幸幸表示百无禁忌,随便聊。 大家都喝了酒,于是也大胆起来,开始聊婚姻,聊爱情,聊以往情史。 越说越激动,毕竟谁没遇见过几个渣男呢? 在微醺的状态下,高幸幸看见了快两年没见的尹菲菲。 哦,不,应该是尹菲。 高幸幸瞬间站起身,身姿有些僵硬的慢慢走过去。 尹菲样貌跟以前没差,甚至更精致,更漂亮,连笑容都是标准的幅度。 可她以前不是这样笑的。 高幸幸听说过她家的八卦,她像是曾经听闻过的郑小姐那样,被订了婚。 高幸幸还能想起来她在酒吧包间跟自己哭诉,说李航肯定不是真心喜欢她的,说她妈妈觉得她什么都不会,是个二百五。 她上车总是风风火火的跳上去,见到高幸幸必然先夸一句漂亮。 那时她像个小女孩儿。 尹菲轻轻抱了高幸幸一下,然后放开:“抱歉,现在才到,祝你新婚快乐,美丽的新娘。” 不知道为什么,高幸幸突然就哭了。 突然那么一刻,就像是她没等到陆则言,没得到幸福一样。 所以心好疼好疼。 尹菲菲伸手,指腹轻轻抹她脸颊的泪水:“你睫毛这么漂亮,哭花了可怎么办?” 高幸幸想起尹菲菲以前也夸过自己睫毛漂亮,然后问自己,可不可以给她刷睫毛。 当时,她要去机场接李航。 那个飞快扑进李航怀里的大明星,那个生气就在李航脸颊印一个牙印的女孩儿...... 高幸幸泪水忍不住,旁边小姐妹突然嚷了一声:“新娘不要哭。” 这话传到了陆则言耳朵里。 他挤出男人堆,往高幸幸方向走,步子大,也不抵他最后跑了起来。 他想问怎么了,看见尹菲的那一刻心思了然。 “哥,新婚快乐。”尹菲不打算多留,“我要飞一趟f国。” 陆则言点头。 看着尹菲背影,他又情不自禁叫了一句:“菲菲。” 尹菲转头。 陆则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劝她像他一样选择吗? 可是他有高幸幸,赌到对的结果,他这妹妹呢? 连反抗命运,背叛家族的理由都没有。 陆则言:“保持联系。” 尹菲点头:“好。” 高幸幸埋到陆则言心口上,肩膀抽搐。 陆则言吩咐陈献招待客人,然后把人抱起来,回房。 从这里到房间是很长很长的距离,甚至要穿过一片花圃。 高幸幸穿的晚礼服,外面又冷。 陆则言把她放在椅子上,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熟悉的古龙水味,熟悉的温感。 高幸幸回过神拉住外套,抬眸:“李航真是混蛋!” “是!” 高幸幸吸了吸鼻子,仰着头很认真的看着陆则言:“他真的从没喜欢过她吗?” 陆则言思了两秒,蹲下:“喜欢的。” “那为什么?” “他的喜欢输了。”输给了另外的欲望。 高幸幸点头。 人这一生会面临好多好多选择,当下就够难衡量了,自然更难说对错。 可能真的要到人生的结尾,才能自辨吧。 高幸幸还记得白日的婚礼仪式完毕,两人摘下微型话筒坐在那儿等扔捧花的流程。 陆则言突然侧头:“幸幸,我以前,很想你。” 高幸幸把玩着捧花,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则言:“现在,很爱你。” 高幸幸还未说话,小星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过来,窝进陆则言怀里,摊开小手:“姨父,我要红包!” 这声姨父叫得陆则言心神荡漾,立马掏出所有的红包放进小星星衣兜里。 衣兜装不下,他便把小星星转个身,温声说:“姨父给你衣帽里也放满红包。” 在夜深人静的现在,高幸幸才反应过来,陆则言当时再向她表白。 高幸幸抿了抿唇,仔细看着陆则言的眉眼。 然后她就打直球,说:“老公,我爱你。” 这个对视好长好长,又饱含深情。 陆则言先眨了眼睛,开口:“什么?” “......” 他握着高幸幸的手紧了些:“我没听清。” “......” “再叫一遍。” “......” “幸幸,再叫一遍。” 高幸幸有种特别的反骨,比如说现在,看着对什么都无比淡然优雅的男人如此纠结“老公”二字,她就偏不叫。 高幸幸站起身,往房间的方向走,不理他。 陆则言上前,扶着高幸幸外套:“幸幸,我想听。” 后来进了电梯,陆则言又说:“再叫一遍。” 高幸幸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她扯住他领带,拉过来,垫脚在他耳边,语意缱绻:“老公。” 这声老公的后果就是,陆则言的忍耐只能到关上房门的那刻了。 两人都带着酒气,却没想着去浴室。 浴室要慢,但陆则言今天不想慢。 特别是高幸幸低吟好几声“老公”去逗他。 最后一刻,陆则言手摸了好几下床头抽屉,都没摸到想要的。 高幸幸立刻明白,看他不冷静的模样又逗他:“老公,怎么办?” 陆则言亲了一下她额头:“我打电话让服务生送来。” 说着,陆则言就要起身。 高幸幸抓着他手臂:“你别走。” “......” 她狐狸眼红红的,在此刻更是媚:“我送你个新婚礼物好不好?” 陆则言眉梢动了动,唇也动了动,但他隔了好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高幸幸勾了勾手指,陆则言就乖乖欺身附耳过去。 “我给你生个女儿当新婚礼物好不......” 她话音还未落,陆则言已经压过去。 其实高幸幸都是逗陆则言的,她根本没准备新婚礼物,就那么顺口一说。 再说了,怎么可能一次...就中? 婚礼结束后,高幸幸和陆则言没立刻回国。 高幸幸之前疯狂加班,就是想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好好利用这个婚后年假。 陆则言给高幸幸约了那位瑞典面包师,吃了那款特别的面包,又玩了三天才回国。 离开那天,高幸幸玩的很累,又是晚上的航班,她在去机场的路上就睡着了。 迷糊中,陆则言揉了揉她的脸,叫她名字。 她睁开眼,看见陆则言近在咫尺的眼眸里印着彩色的微光。 “幸幸,起来看极光。” 高幸幸应声回头,看见天空有一颗蘑菇云,发出彩色的光。 她有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真的,看见了极光。 回国后,陆则言和高幸幸同时开始忙碌起来。 以至于,她例假晚了两天,陆则言提醒她,要不要验一下。 高幸幸不信,怎么可能怀孕? 就一次。 哦不,不是一次,是一晚。 后来他们都有做防护措施。 所以,怎么可能怀孕? 怀孕这么容易吗? 不可能! 陆则言亲自去药店,买了三个不同品牌的验孕棒回来。 高幸幸拉开药店的塑料袋,随意拆了一个:“我觉得就是最近累,延迟两天也很正常。” 等待的时候,高幸幸还在玩手机,她觉得完全不可能。 没人告诉她,怀孕是这么简单的事。 相反,她倒是听别人说过,准备好几年也没法成功受孕的经历。 过了一会儿,陆则言递来验孕棒,上面一深一浅两条杠。 高幸幸瞥了一眼,不甚在意:“两条杠是没有是吗?” 下一秒,高幸幸被陆则言抱起来转了两圈。 高幸幸有些晕乎,拍着他肩膀:“好晕啊。” 陆则言这才自觉这样太危险,把人好好放在沙发上。 高幸幸一边晕乎,一边察觉到不对劲。 她站起身去拿验孕棒的包装盒,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坨,仔细看。 她不信,又验了一次。 还是不信。 高幸幸上网查,有人说早晨验才准。 高幸幸把手机给陆则言看:“不准的,明早我再验验。” 陆则言起身去拿外套,然后把围巾和帽子给高幸幸戴上:“去医院。” “这都快十点了,去什么医院?” 她反驳无效,被带到了医院。 结果,真的怀孕了。 第一百零一章 番外(十)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高幸幸靠在车窗上,一直没说话。 回到家,陆则言给她把外套,围巾等放好,然后看见她拿着化验单坐在地毯上发呆。 他才明白,这姑娘那天晚上是逗他的。 她并没有想,给他生女儿。 至少现在,没有这种想法。 陆则言也坐到地毯上,他搂过高幸幸肩膀,轻轻吻她发丝。 高幸幸垂着眸,不想说话。 她这是属于自作自受,玩大发了,然后把自己玩进去了。 陆则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没有这么为难过。 想当年,他做上亿项目的决策也不过瞬间之事。 却在此刻,做不出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他肯定不想为难她做不想做的事。 但也知道不要这个孩子,对她身体伤害有多大。 “陆则言。” “嗯?”陆则言捧着她有些凉的脸,极温柔,“你说。” “我没准备好当妈妈,我也不会当妈妈。”高幸幸摸着平坦的小腹,“我万一...没做好怎么办?” 高幸幸性子懒散惯了,可现在得让她接受对肚子里这个生命完全负责,她好恐惧。 万一他生病怎么办? 万一他长大后三观不正怎么办? 这个生命所有的不好,是不是都是因为她没教好,因为她不是一个好妈妈? 这样的感觉太可怕了。 高幸幸抓着陆则言衣袖:“陆则言,我害怕。” “别怕。”陆则言手扶住她背,把她抱到腿上,“幸幸,你或许,可以相信我。” 高幸幸顿了一下。 陆则言:“相信我,会是个好父亲。” 陆则言说这话时,右手爱怜的摸着她脸颊,眸光很认真。 他说完,额头抵着她额头。 那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瞬间,高幸幸心里的害怕就淡了好多。 因为,她相信,陆则言会很爱很爱这个孩子。 他能做到,当一个好父亲。 高幸幸伸手勾住陆则言脖子,感动地嗔怪:“都怪你,那晚你太努力了,我都说不要了,你还用领带绑我,还一次又一次。” 陆则言只轻轻的拍着她后背,像平时安抚她入眠一样,温色应她:“怪我。” 陆则言是真的自责,他明明知道高幸幸就是那种爱玩的性子,像这种大事,是应该好好和她聊的。 而不是她一句“老公”,一个“新婚礼物”,一个眼波,就让他失去理智的理由。 陆则言无底线的认错态度把高幸幸心里的不开心打散,她环住陆则言的腰,脑袋蹭了蹭。 寂静的夜晚,陆则言语气轻柔的说:“幸幸,我很喜欢你的家庭氛围,一想到,我的孩子会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长大,我很期待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高幸幸有些困倦,思了好一会儿,突然心里好像也被陆则言种下一棵名叫“期待”的种子。 两人都没有当父母的经验,只能多看书,多读报,科学育儿。 高幸幸孕前期吐的厉害,有时候食物还没咽下去就开始吐。 陆则言为此忧愁的有些睡不着,提出让高幸幸提前休产假的建议。 高幸幸拒绝,说她手上有俩个实习生,这个时候撂挑子不仗义。 肚子微微鼓起来的时候,高幸幸终于不怎么吐了,但她口味变化极大。 以前是喜欢吃肉,现在只想吃素。 于是陆则言就每天去“浮生梦”给高幸幸打包餐食送去公司,就算很忙,他也会吩咐小李去送。 最后高幸幸受不了了,拍着他肩膀抱怨:“‘浮生梦’就几十个菜式,我天天吃,都快吐了。” 陆则言有些不能听“吐”这个字。 一听就想起,她呕得脸色苍白。 那段时间,陆则言书桌上有关如何照顾孕妇和育儿的书籍,大大超过了公司的文件报表。 而他最怕的,就是出差。 觉得一天不见高幸幸,就心里不安,晚上睡不着,想着这姑娘晚上饿了,没吃的怎么办。 他就这么想着,打开手机,看见高幸幸几分钟前发了朋友圈。 只一张网红风景图。 陆则言立马坐起身,按开房灯,给高幸幸打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这姑娘还坐在客厅。 陆则言问:“怎么还不睡?” “你女儿踢我。” “我女儿还没有拳头大。”暂时不会踢人。 “!!!”高幸幸眉眼一弯,“想你了。” 陆则言:“我尽快回来。” 那天晚上后半夜打雷下雨,陆则言起身去关窗户,然后摸出手机查看玉和的天气。 还好,是晴天。 雷雨天让人心里不平静,陆则言把重要事情处理完,留下陈献,提前回了玉和。 他到玉和机场已经是晚上,回到家已经过了午夜。 想着她已经睡了才对,走进院子,就看见高幸幸穿着宽松的娃娃裙,坐在客厅吃外卖。 桌上还支着平板电脑。 陆则言轻轻开门进去。 他就这么突然出现,高幸幸鼓着腮帮子抬头,嘴里的东西都没咽。 一碗面,一碗醪糟粉子,一杯奶茶。 陆则言蹙眉,孕妇不能吃醪糟的。 粉子也容易积食。 奶茶也不健康。 高幸幸回过神,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她怀孕后,这动作比以前笨拙不少,但在陆则言眼里,也是极其可爱的,像企鹅翻身。 陆则言上前扶她:“慢点。”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是你说,想我吗?” 高幸幸凑上去吻他,表达她的开心。 她这么一殷勤,陆则言便只默默的给她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没说她一句话。 这姑娘总能对症下药的治他。 陆则言回来那晚,后半夜玉和打雷下雨。 陆则言醒了,给高幸幸大腿下的托腹枕垫好。 窗外一阵白光,陆则言伸手环住高幸幸耳朵。 看着她微微蹙眉往自己怀里拱了拱,陆则言觉得,幸好他回来了。 倒不是这姑娘需要他陪。 是他想在这样的天气,陪着她。 孕后期,高幸幸腰疼的厉害,不得不提前休了产假。 陆则言也不再去公司,在家里陪着她。 高幸幸有些小机灵,但不多,陆则言只是不拆穿她而已。 比如她刚支着脑袋在书房门口说:“我去取个快递。” 陆则言把重要的部分说完,表示剩下的问题晚上重新开个视频会议复盘再决定。 他关了电脑,去找她馋嘴的妻子。 果然,坐在小区椅子上,包裹被放在一旁,捧着手机喝奶茶。 似乎是小猫咪的警觉,她抬头的瞬间,先把奶茶往背后一塞。 她的多此一举,在他眼里也是可爱的。 要说陆则言对高幸幸孕期的变化认知,那最大的莫属于认识到她可爱这点了。 毕竟以前,她在他眼里,就是漂亮、美丽、小娇媚。 陆则言上前拿起包裹:“剩下的不能喝了。” 这姑娘听话,忙点头:“好好好。” 然后把奶茶吸管怼进他嘴里,颇有种拉着他同流合污的感觉。 高幸幸更多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睡觉,因为腿浮肿的厉害。 她怀孕初期的时候听说孕妇情绪变化会非常大,会无缘无故悲感,发脾气。 但是她真的没有,唯一的难受可能就是前期的孕吐。 可是原来不是的,她情绪稳定是因为陆则言的无微不至,让她没有情绪的爆发点。 她也是会情绪奔溃的。 比如,李航来的那天。 六月底已经入夏,特别是下午,热得不行,李航就是那样的日子出现在高幸幸眼前。 高幸幸想起上周看见的新闻,寥寥数语,说尹菲和那位未婚夫的婚礼举行到一半,被取消,多事的记者分析,应该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商业合作出了问题。 连记者都知道,这场婚姻无关感情,就是家族利益联姻。 但是事实却是,这场婚礼的取消真是因为“感情”二字。 事情的巨细是从谢呈那里听说的,他说是李航去阻止的,情况有点类似于抢婚。 高幸幸挂了谢呈的电话,靠在陆则言肩膀上,有些兴奋:“你说这是爱情剧吗?霸道总裁回头追爱?” 陆则言放下公事,捏着她下巴深吻她。 直到感觉她呼吸急促才停下,然后说:“为什么谢呈当我女儿的干爸,这事儿我不知道?” “谢呈说不让他做干爸,就按辈分管他叫爷爷,你能忍?反正我不能忍!” “你们这辈分都不实,他这话站不住脚。” 高幸幸撇了撇嘴:“我这不是可怜可怜他吗?我心善。” 这话题就这么被陆则言岔开了。 直到看见李航的那一刻,她才想起,阻止尹菲婚礼那件事是不能深想的。 比如,李航是结了婚的,有老婆,他凭什么去抢婚? 原来不是爱情剧,是自私的闹剧。 李航做出这种事跟他名义上的老婆如何交代?又让尹菲和她未婚夫的家族如何自处?他难道不知道这无比荒唐,会是口口相传的笑话? 他肯定知道,他又不蠢。 但是他知道,还是去阻止婚礼。 这事,倒也印证了李航的后悔。 高幸幸因为怀孕,住在一楼的次卧。 也就那么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李航说,他和尹菲之间一直是云泥之别,山海之距。 他只想配得上她,才选择去争,可是后面变得不能控制,他无路可退。 他口中的无路可退,是当时他站在那个位置才发现,那个位置不是他自己就能坚固的,他如果选择后退,便连以前的位置都没了,只能更进一步和林家小姐结婚稳固地位。 而且也不是他想退就退的,他的身后有一批人,那批人的身后,还有一批人。 好可笑啊,他说这不是他的初衷,他是被逼的呢。 高幸幸扶着肚子从房间走出来,指着李航大声骂: “李航,你说话可要凭良心!” “菲菲对你不真心吗?她在乎过这些吗?” “什么云泥之别,山海之距?” “她选择你,便没想过要这些,你呢?还跑去争这些?你不觉得可笑吗?” “怎么这些到了你嘴里,就变成起源是为了和她相配?” “全是你那些欲望的借口?” “怎么你现在又后悔了?你真后悔倒是先放弃你的婚姻啊?什么都想要,简直不要脸!” 陆则言看她激动,忙上去扶住她。 高幸幸侧身埋在陆则言胸口:“你快点滚吧,你这辈子就这样退无可退的活着,都是报应!” 陆则言语气冷飕飕:“不送。” 等李航离开,高幸幸发气的拍陆则言肩膀,哭着:“他哪里来的脸?” 高幸幸想起,曾经陆则言说过,那个圈子里的人不需要可怜,因为他们拥有别人无法想象的财富,自是要拿一些东西去换的。 说的好公平! 可是菲菲不是都放弃那些了吗?不是应该公平地换给她一个李航吗? 陆则言安慰着她,他的姑娘不懂,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努力就能圆满的。 陆则言庆幸,自己遇见再多的阻挠,也没有后退一步,很多爱,都是从那么小小的一步退让慢慢变得无法自控的。 陆则言也庆幸,高幸幸拥有无比丰富的精神财富。 所以他们才能圆满。 因为这场愤怒,高幸幸肚子不舒服,直接去了医院。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一直说着女儿,女儿的。 却是个臭小子。 这臭小子还不听话,整夜整夜的哭,连嗓子都哭哑了。 高幸幸是真的神经大条,看着小名牌无厘头的问:“陆宜是谁?” 然后后知后觉:“他叫陆宜啊?” 她居然整个孕期,都没想名字,而陆则言也就心领神会的没去烦她。 “宜”这个字,高幸幸一开始觉得有些普通。 后面慢慢品,越品越觉得妙。 这个字,看似简单,可是真的好难。 好像要集齐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触发这个字。 它也可以诠释好多东西,比如她和陆则言。 又比如,对这个臭小子一生的祝福。 这个字,好像就等于“幸福”。 第一百零二章 番外(十一) 陆宜不是一个乖的小朋友,他老是没日没夜的哭,要一直抱在手上。 白日里月嫂抱着,晚上陆则言会把他接过来。 陆则言在床头垫上两个枕头,然后半靠着,大手托着陆宜趴在他心口。 就这样,一坐就是一晚上。 高幸幸知道,陆则言会是一个好父亲,却没想到他能做到如此。 半夜醒来,高幸幸感动的吸了吸鼻子。 陆则言睁开困倦的眼皮,嗓子低哑:“想喝水吗?” 高幸幸摇头:“老公,你真棒。” 陆则言嘴角笑容拉开,那是很满足的神情。 他手覆到陆宜小耳朵边盖住,不正经的说:“这话,可不兴现在说。” “陆则言,你现在越来越色。” “我什么都没做。”陆则言仰了仰下巴,下颌线和滚动的喉结在夜晚格外迷人,他嘴角还有未消的笑意,暗示她,“幸幸,真的很久没做了。” “陆则言!!!” 陆则言还想开口,心口的陆宜动了动,于是高幸幸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 那段日子,好多人来家里看高幸幸和陆宜,直夸陆宜和高幸幸长得像。 高幸幸却暗暗可惜,陆则言那么好的基因,浪费了。 陆宜脾气不好,这股劲儿也像高幸幸。 在一个午后,高幸幸看着他熟睡的小脸,低声:“陆则言,都说女儿会像父亲,要不我再给你生个女儿吧?一定又漂亮脾气又好。” 陆则言拒绝:“陆宜一个,就够了。” “为什么?” “心疼你。” 陆则言忘不了她生产时的样子,忘不了她疼哭的样子,感觉她的生命力都在消散。 高幸幸是在陆宜快两个月的时候才觉得他可爱的。 他这时候不那么哭了,也会做一些萌萌的表情。 陆宜越长大,性子越来越像陆则言,这让高幸幸很欣慰。 可能是因为陆则言陪他的时间更多,耳濡目染。 陆则言真的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父亲,他总是格外沉稳又自若的教导着这个孩子。 除了那晚。 那晚月色很好,高幸幸很想,于是在陆则言怀里作乱。 陆则言勾下她的吊带睡裙,手覆上去揉捏,唇也覆上去,慢慢厮磨。 这时门被敲响。 两人一顿,高幸幸扯过被子,踢了陆则言一脚。 陆则言捡起床沿的睡袍裹上,拉开房门,就看见陆宜拖着他的小被子站在门口。 房间的灯光比屋外亮,把他们父子俩的身影拉长。 “爸爸,我睡不着。” 陆则言蹲下,难得没耐心过多询问,说了好温柔的一句重话:“晚睡的小孩会被月亮罚站。” 高幸幸心在此刻,软得犹如棉花糖。 陆宜才三岁,就有一种特别滑稽的沉稳。 他被高幸幸送去小学校时,高幸幸说:“今天妈妈会晚点来接你,作为补偿,我可以请你吃一个冰淇淋。” 陆宜不为诱惑:“注意安全。” 高幸幸:“???” 高幸幸看他小小的背影笑出声,然后跟老师打了个招呼赶去玉和大学。 莹莹大学专业是建筑学,五年制,今年毕业,今天是毕业典礼。 除了给莹莹带毕业礼物,高幸幸还被程亦可邀请去玉和大学看徐菓在毕业典礼上的演讲。 徐菓,听说在那个行业,是个很优秀的大佬。 高幸幸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猫着腰坐到程亦可旁边。 台上的徐菓已经快三十七岁,岁月却没留下什么痕迹。 那张脸,引得礼堂里的小女生举起手机。 高幸幸刚坐下不久,他的演讲就已经结束,进入提问环节。 他抬手指了一下,一个同学拿着话筒站起来:“学长,我能问问你们公司关于人工智能相关的最新成果吗?” 徐菓严谨道:“同学,问问你能问的。” 一阵哄笑,那位同学抓了抓头发,换了个问题:“学长,我听说你是我们学校历史上入学高考分最高的人,请问,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学校呢?” 徐菓垂眸,低笑:“当然是我们学校的饭菜好吃。” 一阵哄笑后,徐菓开始侃侃夸玉和大学的悠久历史和教育资源跟理念。 高幸幸凑近程亦可,手挡在嘴边:“他不会是真觉得饭菜好吃吧?” 程亦可视线一直在台上,她说,不是的,他爸爸当年生病,他不能离开玉和。 高幸幸点头:“学霸呀。” 又一位同学站起来:“学长,我身边有一些同学毕业后选择出国深造留学,现在社会如此快节奏,我们毕业生选择就业好,还是继续深造好呢?” 徐菓摆动了一下话筒:“学无止尽,学习的方法也不是唯一,选择就业不是停止进步。可以结合实际情况来选择未来道路,毕竟别人的人生只能是参考。” “我听说您当年拿到全额奖学金的留学邀请,最后没去,您现在觉得您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徐菓:“没有正确的定义,只能说,以前的我,是有些遗憾的。” “以前?” 徐菓笑了笑:“那份遗憾已经被某人弥补。” 拿着话筒的同学有些激动:“是您的爱人吗?” 徐菓拒绝回答:“问点你能问的。” 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又引起一阵哄笑。 那位同学也是头铁,继续问着不相关的话题:“请问您在家庭中扮演严厉的角色还是温柔的角色?” 本以为他又会用那句“问点你能问的”来回答。 不知是不是他视线扫过程亦可,竟凑近话筒说:“严厉的,因为家里有个小朋友。” “您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 话题已经完全跑偏,可能是气氛好,徐菓挽了一下衬衣袖口,撑着演讲台:“我说的小朋友是我的爱人,她年纪比我小不少,我清楚的认知她的时候,她和你们一般大,刚毕业,第一次融入成人社会,非常迷茫不知所措,尽管她已经把份内的工作做的很好,还是因为是公司最平凡的一名员工,无法拥有任何回馈感,但是她一直坚持进步,坚持学习,这注定她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所以希望你们在如此年轻有活力的年纪,不要为任何事,任何人停下前进的脚步......” 高幸幸撞了一下程亦可胳膊:“他在说你。” “嗯,他居然说我优秀。” “没错呀,你哪里不优秀吗?” 程亦可转头,有些泪光:“幸幸,生孩子打了无疼针还是疼吗?” “你打算生孩子了?”不等程亦可说话,高幸幸点头,“也是,徐工都快三十七了,这不是冤枉他,他现在是真的老。” “快三十七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好不好?” 高幸幸眉眼弯弯:“不是!快三十三才是!” 程亦可无语。 高幸幸贫够了,正经提醒:“不过你不是才升职吗?生孩子对女生的职场生涯来说,是很劣势的,你要想清楚。” “以前我肯定不敢做这样的决定。”程亦可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人,“但是现在的我,敢做这样的决定。现在我站在他那时候的年纪,才明白,原来要做很多决定,都是需要底气的,我现在,很有底气,可以为他放弃一些东西。” 高幸幸看了看程亦可,又看了看台上的人,回答她最开始那个问题:“还是疼的,不过不后悔。” 再次见到程亦可是国庆节。 程亦可约高幸幸一起去看房子。 高幸幸:“为什么突然买房呀?” “我查过了,这个区的学校好。” 哦,学区房呀! 高幸幸抬手去摸程亦可肚子:“有了吗?” “还没!” 高幸幸觉得有些离谱:“还没你就买房呀?” “嗯,把房子定下来,下个月项目结束,然后是他生日,你懂吧?” 程亦可已经三十岁了,天生幼态脸,加上笑起来一颗小虎牙,看上去还是跟小女孩似的。 高幸幸:“惊喜嘛,我懂!不过你现在这么有钱吗?他的工资都给你?” “我公司收益很好的。”程亦可看着楼盘户型图,解释,“就是我爸爸留下来的运输公司,收益是汇入我账户的。” 高幸幸喝了口奶茶,有些八卦:“话说徐工就真的从没跟你提过要孩子吗?” “没有。所以,这话应该我来提。”程亦可合上楼盘户型宣传单,四周看了看,捂着嘴靠近高幸幸,“待会儿,陪我去买性感睡衣。” 高幸幸差点被奶茶呛住。 她想起好多好多年前,她也跟程亦可说过这样的话。 高幸幸是在快过年的时候听见程亦可怀孕的消息。 看的出来,程亦可和徐菓都很高兴,两人已经把名字取好了,问高幸幸好不好听。 说是单名一个“栩”字。 高幸幸:【很好听】 和程亦可聊了一会儿,高幸幸打开购物软件,开始看小婴儿的东西。 想当年她怀陆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积极。 高幸幸想起陆宜就嘴角上翘,想他应该在淮午玩的很开心。 她看着看着就从陆则言怀里滑到了地毯上,趴那儿翘着腿。 陆则言轻轻笑,把毯子盖在她小腿上。 这姑娘却突然从地毯上跳起来:“陆则言,你看的那些育儿书还在吧?” “在书房。” “我去找。” 她跑的很快,陆则言起身跟上去。 他刚进书房,就看见高幸幸穿着白色绸缎裙子,盘坐在书柜旁边,地上散落好几本育儿书籍。 而她手上,是一本儿童绘本。 被仔细粘起来的儿童绘本。 她抬眸,把书举起来:“你怎么还带回来了?” 高幸幸对这本书的最后印象,是陆昭把它撕成两半,然后被她扔进垃圾桶。 没想到陆则言捡起来了,还粘好了,还带回来了。 然后,一直,一直放在家里。 陆则言蹲下,手捏了捏她小腿:“地上凉。” 高幸幸跪坐起身,勾住陆则言脖子,脑袋搭到他肩上:“你怎么这么爱我?” 她洗过澡,身上香香的,陆则言就亲了亲她脖子,语调如温月:“你就是让我,很爱很爱你。” 陆则言把她抱到书桌上,然后去捡地上的书,整理好拿个袋子装好。 高幸幸感觉窗外有影影绰绰的树影,她转过头,看见泡桐树的枝桠。 这是年初时候种下的,明年就能开花。 以后的每年,他们都不会再错过泡桐树的花期。 陆则言走过来,玉雕般的手指撇过她的脸:“看什么?” “老公,我爱你。” 陆则言眉心动了动,无比绅士的问:“在这儿?” 高幸幸:“???” 她突然想起,她每次说这话是有些不能言语的喻意的。 但是此刻,她只是在单纯的表达情谊,他显然误会了。 高幸幸把手上的儿童绘本拍在他胸口:“色。” 陆则言低声笑,然后转身把儿童绘本捡到书架上,转身时他先是把窗幔拉上。 高幸幸瞬间懂了,从书桌上跳下去,还未跑出两步,便被抓了回来。 他像那年在m国的书房一样,对她做了那些事,甚至更多。 …… 陆则言把高幸幸抱回主卧的浴缸。 他点了自制的香薰蜡烛。 巴西花梨木香。 然后,他才躺进去,抱着她。 高幸幸泡了一会儿,全身舒服得很,也困。 她闭上眼睛,倦意浓:“陆则言,你给我唱首歌,哄我睡觉。” 陆则言手轻轻拍着她光洁的背,手指替她抹去眉上的水珠,唱了一首英文歌。 “causeallofme” 我愿倾尽所有 “lovesallofyou” 爱上你 “loveyourcurvesandallyouredges” 爱你的身姿和背影 “allyourperfectimperfections” 爱你的完美与不完美 “giveyouralltome” 给我你的爱吧 “i''llgivemyalltoyou” 我愿付出一切 “you''remyendingandmybeginning” 你让我开始新的篇章 “evenwheniiosei''mwinning” 即使失去一切,有你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