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你的魂掉了》 第一章 容深是一只鬼 “我娘不让我跟傻子玩！”又白又胖的小孩一边啃着卤猪蹄，一边含糊的喊道，一句话引得其他小孩纷纷点头。 谁不知道村尾这个最破旧的院子里，住着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一个傻子，傻子叫程修，没有父母，只有一个长得好看却很凶的姐姐。 程修长得唇红齿白的，孤零零站在自家院子外面的大树下，哪怕被小伙伴们都嫌弃着，眼里也全是懵懂之色。 小胖子一愣，心里生出一丢丢负罪感，下一刻负罪感就被手里的卤猪蹄给盖过了。 “傻子！谁让你看着我们的！”有小孩哒哒哒跑过来，将程修狠狠一推。 没有防备的程修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往地上坐去，后脑勺眼看着要撞在树上，一只纤白的手挡在他的后脑上，将他托住。 容深冷眼看着推程修的孩子，抬手往他额头一推，声音也是冷的：“小兔崽子，想让我剁了你的手吗？” 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容深吓了一跳，被容深毫不掩饰威胁的小孩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小胖子的手一抖，卤猪蹄“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可他已经顾不上了，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尖叫一声转身跑了。 其他小孩也回过神来，哇啦乱叫着往自己家跑去。 好可怕，村子里的大人们说得没错，傻子的姐姐好可怕！ 等所有小孩跑走了，树下就只剩下容深和程修两个，之前一脸懵懂的程修在见到容深出现时，眼里就有光亮了起来，转身就扑到她的怀里，伸手抱住她的腰身。 “哼！一群小兔崽子，胆子小还敢欺负人……”把一群孩子吓走，容深脸上的冷意一散。 她一边不屑的嘟囔着，一边低头看向挂在腿上的小孩儿，眉心一拧，没忍住在他额头点了点，“让你在家等我，你跑出来干什么？跟你说的话是不是都忘了？我不在，你就不要出来，免得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反抗……” 程修抱着她，眉眼弯弯的笑着，笑得欢喜又满足，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唠叨，“深深。”他开口喊她，十岁的孩子声音软软的。 容深停下唠叨，轻哼了一声，唇角却扬起浅浅的弧度，“进去吧，给你带了好吃的。” 她牵着程修的手，推开院子的门走进去。 程修仰头看着她，嘴里还在喊着：“深深……深深……” “别喊了！小屁孩！” “想和深深去镇上……” “你听话点，下次就带你去。” “会听话。” 上午的阳光已经完全照进了小院子里，洒落在一大一小的身上，明明是两个人并排走着，可在院子的地面上，却只有程修脚下有个小小的影子。 镇河村的人只知道容深很凶，带着一个傻子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打跑了不少上门纠缠的地痞无赖，却没有人知道，容深是一只鬼，在被程修的奶奶唤醒之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带着一个孩子混进凡人的世界里。 容深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三年前被程修奶奶唤醒时的事情。 第二章 记忆不灭，总有一天会找回来 “我寿元已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孙子程修，唤醒大人就是想恳求大人护我孙子一生平安顺遂。”那个形容枯槁的老人，捧着程家祖先传下来的锦盒，神情平和，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没有一点害怕，反倒在提起孙子时，浑浊的眼底浮现出担忧。 锦盒里只放着一块不过拇指大小的黑色石头，与平常的石头不同的是，这块石头的表面布满了金色的梵文。 像是邪物，却又带着佛家的气息。 一块记忆石换一个条件，这是当年她沉睡前，将记忆石赠出去时许下的承诺。 容深应了程修的奶奶，把那块记忆石拿了回来，指尖刚触碰到黑石，黑石就瞬间散成了一片黑雾，将容深包裹起来，黑雾中夹杂着的一些金色梵文一个个没入了她的眉心，容深眼前的景象就换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在容深微微拧了眉，开始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道说话的声音：“你把我的记忆带走又如何？记忆不灭，总有一天我会找回来的！” 这是容深自己的声音，透着怒意，她下意识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想要看清那个拿走自己记忆的人到底是谁，而随着她的走动，周围的黑雾开始涌动起来。 渐渐地，容深能看到一个人的身影，辨不出容貌，只能看出来是个男人，从那个男人嘴里开始响起了吟唱声，男人的身影化作金色的梵文将黑雾击散，在黑雾散去的那一刻，容深看见了自己，无尽头的黑暗里，她穿着一袭墨色的锦袍躺在一具暗红色的棺椁上，脸色苍白，眸子里细碎的光随着记忆的剥离一点一点的散去。 黑雾散去，阳光刺眼，容深从记忆里回过神来，眸色冷沉，她的记忆是被人带走的，为什么会被人带走她目前还不知道，她打算等程修再长大点了，再启程去找其他的记忆石。 “呐，烧鸡和板栗糕，还有一小瓶的枣花蜜给你泡糖水喝……”容深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一样的东西，放在程修的面前。 可比起这些吃食更让程修有兴趣的，是她看起来空荡荡的袖子。 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每次都能拿出他想要的东西，一样接一样的，像是藏了一整个多宝阁。 “看什么看？小屁孩，快点吃你的，吃胖点才不辜负你奶奶对我的嘱托……”容深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程修的脸上捏了捏，捏起来手感颇好，她就满意的弯了眸子，也不忘附加一句：“但也别跟村长家那个小胖子似的，胖的像头小猪仔……” 当初程家奶奶将程修托付给她之后就走了，而程修哭过一场后生了病，病好后意外的忘了曾经的事情，只对她十分亲近。 同样的喂了三年，容深也喜欢上了喂养小崽子这件事情，把他喂养的白白嫩嫩的，一不留神就会有各路妖魔鬼怪惦记上。 只是，她容深亲手喂养的小崽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吃掉的。 第三章 村里的人生了怪病 现在已经是初秋，每天还有点太阳，只大部分时候都是阴天，像现在这会儿突然阴下来也是常见的事情，镇河村的人都没有在意，反倒更高兴下地干活时不会太热。 容深坐在桌子边，侧头看着村头的方向，那里笼罩在一朵巨大的阴云下，像是随时会下雨，她神色淡淡，漫不经心的嘟囔了一句:“要坏事啦，只希望那些人不要把事情推到我们两个头上来。” 程修依旧听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只是见她眉心微拧的样子，小幅度的歪了一下头，然后把手里咬了一口的板栗糕往她嘴里塞去。 容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块板栗糕，连忙抓着他的手，嚼吧嚼吧咽下去之后，怒瞪着他，“程修！你又把咬过的东西给我吃！欠揍吗？” 其实她对于板栗糕也好，烧鸡也好都尝不出味道来，她是只鬼，对于人吃的东西是没有味觉的，第一次被程修塞东西的时候她立刻就吐了出来，可就因为这个，程修整整半个月没和她说话。 容深也是想了半个月，才想明白他在生气什么，从那次后，不管程修塞什么吃的给她，她都照单全收了。 程修只抿了抿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再叫她一声“深深”，容深再多的不满也偃旗息鼓了，顶多伸手在他头顶多揉搓几下。 晚上的时候，容深没有出去，找了只小鬼去把晚饭带回来，小鬼还没有回来，倒是迎来了村长家的蒋新河。 “容……容深，你在吗？”蒋新河站在院子外面没有进来，他是白天那个小胖子的哥哥，高高壮壮的，浓眉大眼，虽然黑了点，但长得也算标致，就是每次和容深说话了就结巴。 容深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进来。” 如她所料，蒋新河又是来给她和程修送东西的，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上还盖着一块碎花布。 “我娘煮了些花生，地里刚挖上来了，新鲜着，叫我给你送点来，你……你就当零嘴儿吃。”蒋新河走到桌边，将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除了一大碗还冒着热气的花生外，还有两颗油汪汪的卤蛋。 容深想起白天小胖子吃的卤猪蹄就拧了眉，这么油，难怪那么胖。 “卤蛋入……入了味的，小……小孩子喜欢吃。”蒋新河看她目光落在卤蛋上，忙出声解释起来，解释完又觉得不对，连忙加了一句：“你……你也可以尝尝。” 容深没有说话，侧头看了程修一眼，从蒋新河进来，程修就一直在看着她，微抿着唇，眼睛却是亮的。 一看他这个样子，容深就知道他想吃，可油汪汪的卤蛋她不想碰，也不想程修脏了手，就把目光转向了蒋新河。 最后程修用筷子戳了个卤蛋小口咬着，蒋新河提着篮子离开，结结巴巴的提醒容深卤蛋要趁热吃。 临走到门口了，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一脸凝重的对容深说道：“下午村里突然有几个人生了怪病，我爹说很肯是会传染的，你和你弟弟最近小心点，尽量别出门。”难得的没有再结巴了。 第四章 长高了，保护深深 容深听着他的话却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怪病？” 程修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一手拿着戳了卤蛋的筷子，一手攥着她的袖子，听见容深说话，也仰了头看向蒋新河。 被一大一小这么盯着，蒋新河脸都红了，只是隐在暗处，皮肤又黑，倒是看不出来，他眸光闪烁着说道：“就是……就是以前没见过的症状，你不要担心，已经请了大夫来村里了。” 等蒋新河一走，容深却还站在院子门口，只是再次抬头往村头的方向看了看，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也看不清白天聚集在村头的阴云还在不在，不过，总觉得那一块的夜色要浓郁一些，阴沉沉的。 过了好一会儿容深才轻啧了一声，被吃完了一颗卤蛋的程修拉着进了屋子。 容深对卤蛋没有兴趣，刚好派出去的小鬼一直没回来，她就打算让程修把第二颗也吃了，可程修抿着嘴不动。 “你不是挺喜欢吃的吗？”容深用手指戳了戳他抿出来的梨涡，指尖传来已经熟悉的温热。 “深深吃。”程修用筷子戳起卤蛋，又要往容深嘴里塞。 容深赶紧握住他的手，才避免的整颗卤蛋怼到自己脸上的惨剧，她突然一脸严肃的看着程修。 程修明显一愣，眼里浮现出疑惑。 “程修要长个子，所以给程修吃，我都已经长这么高了，就不用吃了，明白吗？”容深一本正经和他讲道理。 程修拧着眉，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相信了她说的话，点了点头，认同道：“程修要长高，长高了，保护深深。”他微微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抱抱深深。” 十岁的程修只到容深的腰部往上一点，每次抱她只能抱住她的腰，可容深知道，再过一两年，或者是明年，他就会像雨后的春笋似的，蹭蹭的往上长。 她把小崽子养得这么好，到时候一定会比她高很多的。 每次想起这个，容深是既欣慰又苦恼，她看着程修又开始咬起了卤蛋，正要揉揉他的头，原本放在那只买饭小鬼身上的一缕神识却突然断了。 她眼眸微眯，看着村头的方向露出一丝冷笑。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敢吃她的小鬼，活得不耐烦了！ “乖乖去睡觉。”容深回头看向程修。 程修已经吃饱了，抬头看着她，头微微一歪，好像在考虑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对容深问道：“深深去哪？” 容深拿出一块锦帕，极其自然地帮他把嘴巴周围的油渍擦干净，嘴里敷衍的答着：“不去哪，就在这里守着你，你乖乖睡觉。” “深深说谎。”程修立刻指出她骗自己的事实。 容深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轻咳了一声道：“我就出去一小会儿，马上回来，你在家里等着我好不好？” “不好。”程修摇头，表现出来固执。 容深看着他，程修好不躲闪的和她对视，眼里满是固执，大概觉得自己只要一眨眼就输了，于是连眼睛也不眨，明明眼睛都瞪红了。 第五章 想和深深一起睡觉觉 容深早就知道他的固执，看他瞪红了眼睛的模样，心里一软，叹了口气，道：“那你想怎么样？” “深深，睡觉。”程修见她服软，立刻抿嘴笑了笑，脸上的小梨涡一闪即逝，他立刻一脸认真地让容深睡觉。 容深无法，只能应了他，心里盘算着等程修睡着了她再出去。 可程修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比以往还要黏她，双手死死的抱着她的腰身不松。 “臭小子，你睡觉啊，抱着我干什么？”容深在他头顶揉搓了好几下。 程修坐在床边，侧身抱着她，眨了眨眼睛，道：“想和深深一起睡。” “不行。”容深严肃拒绝，“你长大了，要自己睡。”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就看见程修眼眶一红，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抿着唇看着她。 容深不用睡觉，刚带着程修的时候小崽子晚上害怕，她才陪着他一起在床上躺着，可从去年开始，容深就让他开始习惯自己一个人睡觉了。 程修适应的也挺好，只要她在旁边守着，他就能安稳的睡过去，也没有非得让她在床上一起躺着。 为此容深还高兴了许久，为了奖励程修听话，给他买了不算好吃的，那段时间简直对他有求必应。 可今天晚上程修突然抱着她不撒手，还要她陪着一起睡了，容深和他僵持没多久就服了软。 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作为一只鬼这么容易心软实在不好，一边老实陪着程修躺在床上。 在被程修奶奶唤醒之前，容深已经睡了一千多年，更何况她本来就是鬼，睡不睡都没有关系，于是就这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一整晚。 把小鬼的事情彻底抛在了脑后。 直到第二天早上程修起床，容深让小鬼去烧热水的时候，才想起了自己昨晚折损了一只小鬼的事情，顿时拧了拧眉，往村头看了一眼，过了一个晚上，村头上方那一团阴云非但没有散，反而更加的黑沉了。 “啧，麻烦。”容深轻啧了一声，还是先看着程修洗漱完，才说道：“你乖乖在家等着，我去给你买早饭回来。” 说完，她转身要走，心里盘算着趁此机会把昨晚吃了她那只小鬼的东西解决掉，然而一步还没有迈出去，腰身就被程修从后面抱住了。 “程修，你干什么？”容深回头看着身后的小崽子，瞪了他一眼。 昨晚上抱着她不许她出去，现在大早上的，还想闹什么？ 程修仰头看着她，刚刚洗完的脸白嫩嫩的透着健康的粉红，他一点也不在意被容深瞪了一眼，只浅浅笑着说道：“想和深深一起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了防止容深将他撇下，程修揪紧了容深的腰带。 容深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小爪子，嘴角抽了抽，私心里她不想带程修一起过去，虽然村头的那个东西并没有被她看在眼里，可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小崽子本来就傻，万一被吓得更傻了怎么办？ 然而，容深到底还是把程修带上了。 第六章 长得这么好看就是精怪变的 她牵着程修的手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大不了待会儿把小崽子眼睛捂住好了。 一人一鬼不紧不慢的走着，容深担心程修饿着，随手抓了把昨晚上蒋新河送来的花生，掐了个法诀去了花生壳，时不时的往程修嘴里塞一颗。 程修乖乖的吃了。 容深带着他往村头走，没走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和程修住的小院子在村尾，孤零零的一个小院子，离得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几十步的距离，不像村子里其他的人家，家家户户是挨在一起的，一户挨着一户。 这么看来，容深和程修的小院子倒像是被村子分隔开了一样。 往常除了孩子和蒋新河，几乎就没有人去串门的，因此，容深跟村子里的人都不太熟，可这会儿，她和程修走在路上。 发现经过的每一户人家都没有人出来，而是将门开了一条缝，就这么对着她和程修指指点点，眼里是痛恨但更多的是害怕和恐惧。 “村子里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肯定和那姐弟俩有关！从他们来到咱们村子里，我就觉得很奇怪……” “你们见过人长得这么好看的吗？俩姐弟都是，肯定是山里的精怪变的！” “就是！那些人就是被吸了寿命才死的！” “……” 容深将这些议论都听在耳里，程修虽然听不清，但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看了一眼躲在门后的人，又抬头看向容深，微微抿着唇，眼里带着疑惑。 容深早就冷了脸，她低头看了程修一眼，突然蹲下身朝他说道：“我们换条路走。” “好。”程修乖乖的点头。 容深牵着他转了个弯，直接从旁边走出了村子，沿着去镇上的小路走着，彻底的将那些人的议论抛在了身后。 走完了这条小路，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大路边上，驾车的人裹着一身黑斗篷，头上戴着斗笠，遮的严严实实，容深弯身想将程修抱上马车。 程修却后退了一步，认真的看着容深。 容深微微一愣，无奈的笑了笑，收回了手，看着程修自己爬上了马车，她也跟着跃上马车，伸手在程修头顶揉了揉，毫不客气的夸赞道：“程修长大了。” 程修侧头看她，见她脸上带着笑，也跟着抿嘴笑了起来。 马车缓缓地往镇上走去。 带着程修在镇上吃饱了，容深没有急着回去，又带着他到处在街上不紧不慢的走着，手里拿着小糖人，还提着一盒糕点。 程修自己手里也捧着一盒糕点，不紧不慢的吃着。 一人一鬼早就将出村子时被指指点点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容深心情不错，嘴里咬着一串被程修塞过来的糖葫芦，微眯了眸子看了看天，与村子里的阴沉不同，镇上天气还不错，甚至有着小太阳。 虽然容深感受不到那股暖意，但还是很喜欢的。 也就是这么走神的一小会儿功夫，走在前面一步远的程修突然被拐角冲出的孩子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要不是容深就站在他的身后，他恐怕直接摔在地上了。 第七章 眼瞎吗 “眼瞎吗？会不会看路啊？”还没等容深说话，撞过来的小孩就已经怒气冲冲的骂了起来。 小孩穿着锦服，头上还带着一个小小的玉冠，却不像村长家的小胖子那样白白胖胖的，反倒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能看出来是个长得很结实的孩子。 只不过，眉眼间的嚣张总让人有些不喜。 他倒是没有摔在地上，可依旧怒气冲冲的瞪着程修。 “你在说你自己吗？”容深把程修拉到身边，冷笑一声，看着小孩。 大概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小孩脸上的怒气更甚，他转而瞪向容深，“你再说一遍！” “你眼瞎？”容深毫不客气的把话还了回去。 小孩气得呼吸加重，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就在容深以为他会挥拳扑上来的时候，却听见小孩咬牙说了一句：“我不打女人！” “是吗？”容深轻啧一声，“那还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一直没有出声的程修突然扯了扯容深的衣袖，好奇的问道。 被撞的人是他，可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委屈，眼里只有单纯的好奇。 容深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冷意一收，笑道：“他不打女人，可惜我不介意揍揍熊孩子。”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突然朝小孩伸出了手，一把揪住小孩的衣领，冷着脸道：“给程修道歉，我就考虑一下轻点揍你。” “你！放开我！”小孩扭动着身体挣扎，他的力气确实很大，可不管他怎么挣扎，就是摆脱不了容深揪着他后领的手，要不是他的肤色偏深，只怕脸早就红了，被气的。 “再问你一句，道不道歉？”容深冷声问道。 小孩脾气也倔，仰了头，怒声道：“休想！” 容深也懒得再说，冷笑一声，松开了他的后衣领，小孩还没松口气，她手腕一翻，一掌就往他肩头拍去。 她并没有用上法力，只是单纯的一拍，小孩如果被拍中，顶多就是疼一下，留个红印子，并不会出什么事，容深就是想让他疼疼，让这熊孩子长长记性。 “姑娘且慢。”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一只手将容深这一拍挡下。 容深一怒，正想看看是谁挡了自己，那小孩表情却是一喜，朝来人喊道：“师傅！” 来的是个成年男子，穿着极其简单的布衣，脸上透着一股子正气，背上却背着一把桃木剑。 竟是个道士。 容深原本三分的怒气顿时长到了五分。 “臭道士！教出这么个嚣张跋扈的徒弟，想来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容深手腕一转，一掌朝小孩师傅打去，比起刚刚那一掌，她这一掌是用了真力的。 男人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一掌的不同，面色变了变，一边抬手去挡，一边急快的解释道：“姑娘消消气，我知道刚刚是这小子冲动，并没有要袒护他的意思！” “这可是你说的。”容深收回手，冷冷的看着他。 男人也放下手，朝容深歉意的笑了笑，侧头看向身边的徒弟时，脸色一正，厉声问道：“阿越！方才本就是你莽撞撞了人，你非但不认错，还怒言相向，为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第八章 她是鬼，怎么可能去求一个道士 宋越本就敬重师傅，而且这时候冲动下去了，清醒过来，也害怕师傅，被师傅这么一训，立刻低了头认错，“师傅，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要道歉的人并不是为师！”宋越的师傅脸色并没有好转。 宋越抿了抿唇，连忙朝程修说道：“对不起，是我刚刚撞了你。” 程修没有说话，抬头去看容深。 容深在他头顶揉了揉，说：“他在跟你道歉，你想不想原谅他？” 程修微微歪了一下头，他的眼神单纯，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宋越，抿了一下唇道：“你不许凶深深，我原谅你。” “原来你是个傻……” “阿越！” 宋越下意识的话被师傅厉声打断，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很不好，连忙低了头，想了想，又说道：“对不起，我……我刚刚就是情绪不好，才把怒气发到你身上的，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凶你了，也不凶她。” 他抬眼，飞快的看了容深一眼。 容深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姑娘，阿越性子不坏，只是冲动莽撞了些，他确实认识到了自己错误……” “知道了。”容深拧眉打断男人的话，轻哼了一声：“这次就放过他，下次再让我碰见他欺负人，就算你是他师傅，也别想拦住我揍他。” 她说完这些，也不和这对师徒继续纠缠，拉着程修想走。 宋越却突然朝程修说道：“我叫宋越，你叫什么？” 容深本不想理会他，可程修自己停了下来，容深就也停了下来，低头看他。 “程修。”程修认真地说道。 他的眼神干净，宋越被他这么看着，心里愈加的愧疚起来。 见他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宋越，容深有些惊讶，惊讶过后，看向宋越的目光就缓和了不少，她知道程修既然愿意理会宋越，就说明这小子虽然有些嚣张，可本性是好的。 “程修！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也记着我的名字，以后有事大可以来找我！”宋越挺着胸膛，一脸认真的说道。 程修眨了眨眼睛，然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宋越见他应了，就松了口气，挠了挠头，咧嘴笑了起来。 “我看阿越和程小公子有缘，我叫景岑，目前就住在镇上，姑娘日后有事也大可来找我。”景岑朝容深笑道。 容深翻了个白眼，带着程修走了，至于景岑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臭道士，虽然有点修为，可还没有到她有事要求他的地步。 更何况，她是鬼，怎么可能去求一个道士。 等容深带着程修走了，景岑师徒还站在原地，宋越看到容深对自己师傅翻白眼了，抬眼偷偷地去看自家师傅的脸色。 犹豫着说道：“程修的姐姐……” 他本意是怕师傅对容深感官不好，所以看在程修的面子上，想帮容深说说好话。 可景岑摇了头，表情缓和说道：“那位姑娘本性是好的，她刚刚拍你那一掌并没有用上真力。” 他低头看向宋越，他挡下了容深那一掌，自然清楚容深用的是多大的力道，所以对于容深翻白眼的事情，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九章 她本来就不是妖怪 宋越松了口气，想起那件让自己怒气冲冲的事情，问道：“师傅，镇河村那边，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不惹事！” “既然你这么想去，那就去吧，只是，你要答应为师，不可冲动，保护好自己。”景岑叹了口气，正色叮嘱道。 宋越见他同意让自己一同前去，连忙点头答应。 “还想吃什么？”将那对师徒抛在身后，容深低头问程修。 程修摇了摇头。 容深把马车招来，带着他坐上马车回村子里去。 等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村子里的气氛比起她早上出去时，更加的凝滞了不少，寂静无声，连往日里的鸡鸣狗吠都听不见了。 “又让那东西多活了半天。”站在小院子门口，容深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情，嘟囔了一句，见程修看过来，就说道：“我要去村头一趟。” 程修没有说话，却揪着她的衣服没放。 容深无奈扶额，正想着找个借口把他留在院子里，就听见嘈杂的声音远远传来。 容深抬头看过去，见到村子里的人往这边走过来，一个个脸上露出既害怕又兴奋地情绪。 而被村民们簇拥在前面的，不是往日里最是神气的村长，而是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留着长须的男人。 没想到村子里的人这么快请来了道长，就是不知道这个道长有没有真本事了。 容深心里想着，等这些人走到自己和程修面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们是冲着自己和程修来的。 发现这一点，容深脸色就冷了下来。 见她冷了脸，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村民们立刻往道长背后缩了缩，好像面对的是个随时会吃人的妖怪。 “妖怪！现在道长在这里，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村长把胖胖的身体努力往道长身后缩，又偏要探出头，胖手指着容深，色厉内荏的喊道。 他一出声，后面的村民纷纷附和起来。 容深把程修往身后拉了拉，挡着那些村民的指点和叫嚷。 她的目光在眼前这些人脸上扫过，这三年里她虽然和这些人没有太多的交集，可路上碰见了，这些人眼里还是带着善意的，而如今，这一个个，眼里都是畏惧和怨恨。 还有几个躲在最后面的人，叫的最厉害，看着容深的目光里有着诡异的兴奋。 容深认出来了，这几个人在她带着程修刚来到镇河村的时候，妄想对她动手动脚的，可惜连容深衣摆都没摸到，就被她揍得半死不活。 容深不知道的是，最先说她和程修是妖怪的，也就是这几个人。 “你们说我是妖怪，有证据吗？”容深面色不变，哪怕被这么多人叫骂着，她也没有露出胆怯或是慌张的神色。 她本来就不是妖怪，她是鬼。 容深在心里冷哼，如果这些人一开始就说她是鬼，或许她还会惊讶一下，毕竟能发现她身份的人，容深目前还没有碰见过。 “道长说你是妖怪，你就是妖怪！容深，你别想狡辩！”后面那些人大声叫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第十章 我们跟你拼了 容深挑眉，把目光落在了那个所谓的道长身上，嗤笑一声：“所谓的道长，是不是只要穿个道袍，背把木剑，就是能斩妖捉鬼的道长了？” 她话里处处表示对眼前这个道长的不屑，顿时激起一片愤怒。 余光瞥见一个臭鸡蛋飞来，容深侧身一躲，臭鸡蛋砸在她的脚边，顿时一股臭味弥漫。 容深脸色难看，眼见着其他村民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伸手拿了带来的东西准备扔她，她忙回身开门，把程修往门里一推，道：“进去别出来！” 容深刚把小院子的门关上，回身的时候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长剑。 “她果然是妖怪！道长法力高强！” “道长，快收了她！” “妖怪！杀了村子里这么多人，我们要你偿命！” “……” 看见这一幕的村民更加激动了，一个个一边喊着，一边把带来的烂菜叶、臭鸡蛋、甚至还有驴蹄子和黑狗血朝容深丢去。 容深冷脸看着，手腕翻转，一剑挥出，身前就多了一道结界，等村民们激动地把手里东西扔完了，喘着气看着容深的时候。 容深也停下了动作，她的身边一片狼藉，可她身上依旧干干净净，连一滴黑狗血都没有沾上。 “妖……妖怪！” 发现容深连黑狗血和驴蹄子也不怕，村民们个个变了脸色，纷纷把目光投向那位道长，“道长，你快收了她！” 可道长脸色变了几变，却往后退了几步。 他一退，后面的村民们跟着退，“道长！” “道长！我们这些凡人伤不了她！现在能收服她的，就只有道长你了！”村长激动地脸色涨红，脸上的肥肉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 容深微眯了眸子看向村长，眼里冷意一闪而过。 “这……贫道尽力而为！”道长已经收了前，被这么多人看着，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一把抽出背上的桃木剑，从怀里掏出一面八卦镜，看着容深大喝一声：“妖孽！你作恶多端！今日贫道就替天道收了你！” 喊完，他将黄符往容深那边一洒，桃木剑就刺了过去。 容深发现这些黄符其实就是些废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说是对她了，就是来只最弱的小鬼，这些符纸都起不了作用。 所以她站着没动，只是在道长用桃木剑刺过来的时候，容深手里长剑一挥，手腕翻转。 啪！ 道长手里的桃木剑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装神弄鬼！”容深嗤笑一声，抬脚就踹了过去。 “啊！” 嘭！ 所谓的道长被她一脚踹飞，惨叫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容深早被这些人惹得火大，这一脚踹过去就用了力气，道长吐了口血，抬着手抖啊抖的指着容深，只说了一个“你”字，就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道长！”村民们看见这一幕回过神来，有人惊叫着跑向道长。 更多的人看着容深，脸上露出惧色，连法力高强的道长都对付不了容深，他们今天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 眼见着几个人生出了怯意，转身想跑，胖胖的道长却喊了起来：“妖怪！就算你打伤了道长！我们今天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害死了我们村子里那么多人！我们跟你拼了！” 第十一章 不是叫你别出来吗 不知道是不是村长这几句话起了作用，原本生了退意的几个人脸上闪过一丝恍惚，下一刻眼眸赤红，满是恨意的看着容深。 “妖怪！我们跟你拼了！” 这些人大喊着，赤红着眼睛朝容深扑过来。 容深拧了眉，目光却透过扑上来的村民看着后面那个胖胖的村长，村长虽然喊的最厉害，可不知道是不是太胖的缘故，他跑在了最后面。 前提是忽视他眉间萦绕的黑气。 容深拧了眉，手里的长剑却收了起来，跑在最前面的人伸着手，已经要抓住她的衣袖，她眸色一凝，手腕翻转着一掌将人打了出去。 那人往后一倒，压退了后面好几个人。 可很快的他就被后面的人推开，那些人红着眼继续朝容深扑去，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你！杀了你！” 明显是已经失了神智。 “深深！” 容深正抬脚把靠近的一个人踹出去，背后就传来程修的声音，她身体一僵，立刻分了心，尤其在回身看见程修趴在墙头往下跳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 “不是叫你在里面好好待着吗！”容深脚尖轻点，伸手接住他，怒声道。 程修伸手搂着她的脖子，脸上满是焦急，“深深。” 他探着头，从容深肩头看着那些发狂的村民，急得脸都红了。 容深回身一脚踹开一个村民，然后将程修放下，厉声道：“老实站着！再敢乱跑就揍你！” 程修抿着唇没有应话，看着她转身继续把靠近的村民踹开，他的目光顿了一下，最后穿过扑上来的村民，落在最后面那个村长身上。 容深一心对付眼前发狂的村民，还要分心护着程修，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崽子眼底闪过的红光。 而此刻站在最后面的村长，心里突然一寒，猛然抬头看向容深的身后，却只看到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小孩，看着就觉得味道会很好。 村长眼底浮现一丝黑气，看着程修的目光浮现出食欲。 “姑娘，这些人都被控制了神智，你得把人打晕才行，否则他们会不知疲倦的扑过来。”就在容深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突然一道醇厚的声音响起。 上午才在镇上见过的景岑和宋越就出现在这里，说话的时候，景岑和宋越已经闪身进了人群里，师徒俩一手一个，一张张黄符贴在那些村民的额头上。 黄符“嘭”的一下燃烧成灰，没有伤到那些村民，却将他们额心的黑气烧尽。 没了黑气，这些村民就一个个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宋越虽然没有那些村民高，可贴符的动作和他师傅不相上下，师徒两个配合，很快那些村民都倒在了地上，除了胖胖的村长。 “程修，你没事吧？”宋越飞快跑到程修身边，担心的打量着他。 程修抬头，眼神依旧干净，朝他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拉住容深的手，轻轻喊了一声：“深深。” 容深没有看他，从景岑师徒出现，她就没有再动过手，这会儿目光落在村长身上，眼神含着冷意。 第十二章 其实你是看上她了吧 可容深没有说话。 村长像是回过神来了，却突然朝景岑一跪，涕泪横流道：“道长！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她是个妖怪！已经杀了我们村里不少人了，道长，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个妖怪迷惑了！” 容深将目光移向景岑。 其实景岑和宋越在这些村民朝她泼黑狗血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只是没有现身，容深知道，也清楚他们看见了自己变化出结界的一幕。 她不在乎景岑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就是想看看景岑能不能看出村长的真实身份。 好在景岑并没有让她失望。 “她是不是妖怪贫道暂且不知，可你是个什么东西，贫道却能一眼看出来！”景岑厉声说着，两指夹着一张黄符就扔向了村长。 村长一见那张黄符，脸色一变，往旁边一滚，嘴里还在叫道：“你堂堂道门弟子，如今却为了帮一个妖怪，想要杀人灭口，天道何在！” 景岑没有说话，黄符脱手而出，追着村长而去，而他也抽出了背上的长剑，朝村长刺去。 宋越听见道长的话，朝容深看了一眼，又凑近程修说道：“你被听他胡说，他被鬼占了身体，故意那么说的。我相信你姐姐是好人。” 可程修只是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后，拉着容深的手握得更紧了。 而村长到底还是被那张黄符贴了身，一碰上黄符，村长就惨叫了一声，整张脸扭曲着，一股黑气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一边躲闪着景岑的剑，一边尖声叫道：“臭道士！这些人又没有给你什么好处，你何必多管闲事！” 这已经不是村长的声音了，而是一道尖利的女声，满含怨气，极其刺耳。 景岑面色不变，“斩妖捉鬼本就是贫道该做的事情。” “哼！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村长看了那边的容深一眼，突然道：“其实你是看上那个女人了吧？我可告诉你，她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本意是想要扰乱景岑的心神，好趁机逃走。 可景岑的丝毫不理会他的话，甚至完全不加理会，手中的攻势反而更急，像是下一刻就要将他伏法。 村长体内的东西被黄符所伤，再加上本就不敌景岑，这会儿周身黑气不稳，眼里露出了急色，只想脱身逃走。 可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村长不停地往容深那边看去，脸上急色越来越明显，突然，他对景岑刺过来的一剑不躲也不避，就这么承受着。 剑刺穿村长的身体，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一道鬼影从村长的身体里钻了出去，飞快的往容深那边掠去。 鬼影的目标却是容深身后的程修。 意识到鬼影的目的，景岑面色微变，厉声喊了一句：“阿越！” 可鬼影的速度太快，宋越的本事还对付不了他，脸色也是大变。 只有容深依旧冷眼看着，眼见着鬼影到了面前，她突然伸出手。 “啊！”痛苦恐惧的尖叫声响起，拿到鬼影就这么被容深一手拦住，手指一收紧，彻底消散。 “姑娘……”景岑赶过来看见这一幕，微微一愣。 第十三章 你就说疼，越可怜越好 容深收回手，淡淡的看了景岑一眼，拉着程修往屋子里走。 “深深。”程修跟着她往里面走，嘴里却叫着她的名字，知道她这会儿在生气，所以不理自己，急得脸都红了。 容深还是不理他，拉着他进了院子。 宋越把视线投向自家师傅，纠结的喊了一声：“师傅，我们……” “先进去再说。”景岑朝宋越点了点头，将剑背回背上，先一步抬脚走了进去，宋越紧随其后。 等院子外面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时，之前被村民们簇拥而来的道长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先是半眯着眼睛看了一圈周围，确定没人之后，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撅一拐的往村子外面跑去。 他不过是想骗点钱，谁知道碰上真正的鬼怪了。 容深那一脚虽然踹的重，可他并没有真的晕过去，都是装的。 容深当然知道外面那个假道士跑了，可她懒得管，拉着程修进来屋子，先打来了水，看他一眼，板着脸道：“手。” 程修抿着唇，乖乖的将两只手伸出去，手心张开，白嫩的掌心上细小的伤口就都暴露了出来，有些伤口里还夹杂着不少的小石子和灰尘。 容深早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她才这么生气，明明叫小崽子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别出去，他翻墙爬出去就算了，双手爬墙的时候蹭得都是伤也一声不吭，容深才越想越气。 她抿着唇，明显是生气的模样，可帮程修清理伤口的动作却放轻放柔了的。 景岑和宋越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宋越当先跑了过来，蹲在水盆边问道：“程修，你怎么受伤了？痛不痛？” 程修摇头，刚要说不痛，宋越却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瞪了他一眼，拼命给他使眼色。 程修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容深没有注意到宋越单方面的眼神交流，她拧着眉帮程修把伤口清理好，却发现忘记拿帕子了，程修的掌心沾着水，肯定不能上药。 她松开程修的手，站起身去旁边房间拿帕子。 程修以为她要走，连忙起身要跟过去，被宋越一把拉住。 “你傻啊！”宋越瞪着程修，见他扭头生气的看着自己，连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的转移话题，压低声音说道：“你姐姐是不是生你气了？” “深深生气了。”程修拧着眉，脸上满是难过的低下头。 宋越见他没有再继续纠结自己说他傻的事情，连忙说道：“我告诉你怎么让她不生你的气。” “说！”程修猛然抬头看着他，眼里亮着光。 这一瞬间，宋越差点以为程修其实并不傻，可很快的，看着程修干净的眸色，他就觉得刚才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意识到容深随时会过来，宋越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待会儿我问你疼不疼，你就说疼，说得越可怜越好知道吗？她对你那么好，肯定会心疼你的，到时候只顾着心疼你了，哪里还会记得生气的事情啊。” 景岑站在门口，听着自家徒弟教坏程修的话，眉心拧了一下，却没有出声喝止，而是侧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容深。 第十四章 我不要他们欺负深深 那个帕子本来就是一件很快的事情，早在宋越问程修容深是不是生他气的时候，容深就已经走到门口了，可听见里面两个孩子的话，她突然停了下来，还往后退了一步，确定里面的人看不见自己后就不动了，站在这里当着景岑的面偷听。 程修和宋越还不知道容深就站在外面，宋越说完自己的主意，就一脸鼓励的看着程修，程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不想要深深生自己的气。 容深就在这时候拿着帕子走进去，她装作没有听见宋越那些话的样子，依旧板着脸，维持着还在生气的样子。 程修抬眼看见她，抿了一下唇，看了宋越一眼。 宋越见容深蹲下来小心的帮程修插手，立刻出声问道：“程修，疼不疼啊？” 程修看着容深，点头，“疼。” 声音软软的，含着十分的委屈，好像下一刻就要疼得哭出来似的，宋越在心里给程修竖了个大拇指，感叹小伙伴虽然傻傻的，但演技满分。 然而，容深的反应却并不是宋越所预料的那样。 “疼就忍着。”容深擦干程修手心的水，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两指宽的玉盒，一打开，顿时一股清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站在门口的景岑脸色一变，看着容深的目光更加复杂了。 可容深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低头给程修抹药，玉盒里的药膏呈青玉色，抹在伤口上凉凉的，而那些细小的伤口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玉盒，最后完全没了痕迹。 宋越正在纠结容深的反应和自己预料的不一样，后面该怎么做，根本没有去注意容深给程修抹的药膏。 只有景岑看到了这一幕，眼里神色变化不定，最后闪过一抹了然。 “深深。”指望不上宋越，程修就低头看着容深，见她给自己一只手上好药，换成另一只手的时候，他就抬起那只好了的手，手指触上容深的唇角，轻轻的摩挲着，似乎想要让她像平常一样弯起弧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嘴角抿直。 “深深，对不起。”程修低低说道，“你不要生气。” 他抿了嘴角，抿出了一个小梨涡。 容深看着他手心的伤口全部消失，才抬头看见他，却见他眼眶微微泛着红，心头一软，早在门口听见他答应宋越出的馊主意时，其实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她跟一个傻子生什么气呢？容深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 “知道错了吗？”哪怕不生气了，容深脸上没有露出笑意，而是问道。 程修却抿了抿唇，摇头，“我没错。” “你说什么？”容深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心里又腾起了怒火，有种想把他摁在腿上狠狠揍屁股的冲动。 可程修这时候开始固执起来了，重复了那句话：“我没错。”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容深忍着怒火，声音含着严厉，“我让你乖乖在院子里待着，你却自己从墙上爬出去，你还说自己没错？” “我没错。”程修红着眼眶看着她，唇角抿出一条直线，声音微微沙哑却清晰地响了起来，“他们欺负深深！我不要他们欺负深深！” 第十五章 既然如此，有缘再见 容深就这么愣住了，心头的怒火汹汹的跳跃了几下，然后“噗嗤”一声熄灭了。 或许别人会觉得程修这两句话没头没尾的，可容深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想看见容深被欺负，所以就算是翻墙也要爬出去，哪怕手心因此布满伤痕，哪怕那些村民一个个发着狂，随时会伤害到他。 可他担心容深，所以就算被容深说不听话，他也要出去。 宋越惊讶的看着程修，景岑亦是，屋子里一时之间寂静下来，好一会儿，容深才伸手在程修头顶狠狠揉搓了一下。 “臭小子。”她嘀咕了一声，明明身为鬼根本就哭不出来，可她还是觉得眼睛酸胀难受。 “以后再不听话，我就揍你！”感动归感动，教育也不能落下，容深板着脸说道。 程修却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住她，容深是蹲着的，程修伸手抱着她，将头抵在她的颈窝，蹭了蹭，声音满含眷念的喊了一声：“深深。” 容深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这才将注意力放到景岑师徒身上。 “道长还有事？”她把程修抱到凳子上坐着，自己站在桌边看着景岑，表情冷淡。 景岑毫不在意她的冷淡，犹豫着问道：“不知道姑娘师承何处？”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容深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难道你刚刚没有听见吗？那个东西可说了我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景岑沉默，半响说了一句：“既然姑娘不方便说，那我也不会再追问，只是如今这里的村民都忌惮于你，姑娘和程小公子恐怕没法再继续住下去。” “本来也没打算再继续待下去了。”容深嗤笑一声，低头看着程修。 程修拉着她的手，俨然一脸容深去哪他去哪的样子。 原本容深还想等到程修再长大点，然后带着他启程去找她那些记忆石，可现在这个打算不得不提前了。 知道容深已经有了打算，景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多问，朝容深道：“既然如此，有缘再见。” 说完，他带着宋越离开了。 宋越走前朝程修摆手，一脸的不舍。 容深看得一脸惊奇，没想到认识一天时间都还不到，宋越竟然对程修感情就这么深了。 她感叹了一会儿，将一些东西打包收进空间里，然后带着程修出了院子。 村长早就死了，被恶鬼附身，而恶鬼也死在了容深手里，其他的村民还在地上昏睡着没有醒，容深牵着程修从地上躺着的村民之间走过，穿过村子，一直走到了村长家门口才停了下来。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她低头朝程修说道。 程修这次没有非要跟着她一起，点了点头，松开了手看着她。 容深走进去，在一间屋子里找到已经没了气息的蒋新河，伸出手掌，将一道白光打进了蒋新河的眉心。 那只恶鬼先吃了村长的魂魄，再占据了村长的身体，想借着村民之手扰乱容深的视线，他再趁机对付容深。 可惜在看到和假道士一起来的村长时，容深就看破了恶鬼的身份，她那时候没有直接杀了那只恶鬼，不过是在等景岑师徒罢了。 第十六章 她睡觉的棺木可比这个华丽多了 她可以直接出手逼出村长体内的恶鬼，可手段势必会比景岑残忍得多，不到万不得已，容深并不想那么做。 好在景岑并没有发现她并非人类的身份，只误以为她也是个修道的。 世间降妖除魔捉鬼的，本就不拘男女，这样的世家门派并不少，甚至还有不少散修，只要容深阴气没有泄露，就难有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这也是容深敢带着程修在人间四处走动的原因。 至于眼前的蒋新河，容深捏死恶鬼的时候，发现他刚吞了蒋新河的魂魄还没来得及炼化，想起往日蒋新河给程修送过不少吃的，所以容深用法子暂时保住了蒋新河的魂魄。 现在魂魄归位，蒋新河的身体渐渐恢复生机，胸口开始起伏，再好好休养一阵子，日后除了身体会虚弱一点，并不会有什么事情。 容深没有要等蒋新河醒来的意思，将他的魂魄归位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程修看见她出来，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仰头看她。 容深没忍住笑了笑，牵着他往村口走去，原本村头有一棵大树，现如今那棵大树却倾倒在一边，树根腐烂断裂，底下露出一具也已经腐烂的棺木，棺木早就被村民们打开了，里面的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可就是那天上午，这棵大树忽然倾倒，这具空的棺木被人打开，村子里留迎来了祸事，只是后来请了个假道士，却将所有怪责到容深身上，说那具棺材之所以是空的，是因为本该躺在里面的容深已经跑了出来。 裹着严实的车夫坐在马车外面，程修自己爬上马车，容深跟着上去，袖袍一挥，那具棺木也好，枯死的大树也好，顷刻间被业火烧的干干净净。 她睡觉的棺木可比这个华丽多了。 容深在心里不屑的嗤笑。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村头阴云散去，圆月高悬，马车哒哒哒的往镇上跑去，有关于镇河村的一切都被容深和程修抛在了身后。 村子容她和程修住了三年，她虽然没能保住全村人性命，但好歹也护住这个村子那一点生机，没让它完全湮灭。 否则，早在景岑和宋越找过来的时候，这个村子就没有一个活口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容深在小桌上摊开了一张地图，一手支着头，手指在地图上滑来滑去。 天已经大亮，马车早就连夜经过了镇上，也没有停留，继续往东走。 程修坐在旁边，刚吃了早膳，视线跟着她的手指动。 没人唤醒记忆石，容深就没有确定要去的地点。 “去这里。”程修突然伸手，指着一个地名说道。 容深凝目看过去，“鲤城？” 于是一人一鬼下一个落脚点就定下来了，照着马车的速度，要到鲤城还要走一天，中午的时候经过一个镇子，容深带着程修下去吃饭，吃了饭又带他逛了逛。 “抓小偷！快抓小偷啊！”前方叫嚷声传过来，容深下意识的将程修往自己身边拉，旁边就有一个人影跑了过去。 没跑几步突然摔倒在地上，追在后面好几个人趁机扑上去，把那个偷了东西的男人压在地上。 第十七章 想要一个深深 “哎哎！你们小心点！别把我的宝贝给压坏了！”腰圆肉多的男人从后面跑过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急声说道。 男人发福的厉害，跑动的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穿的倒是富贵，就是看他一路跑过来，左右晃动，好像随时会晃到旁边人身上去。 这要是被晃到，也会疼吧。不少人心里暗想着，但注意力又被男人嘴里的话吸引了过去。 似乎被偷走的是一件很重要的宝贝。 一听说是宝贝，周围的人都不走了，盯着别抓住的小偷，想看看他偷的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容深拉着程修站几步远的地方，刚好看得清楚，她对那个所谓的宝贝倒是一点也不好奇，只是在发福的男人从身边跑过时拧了拧眉，把程修往身后拉了拉。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容深的动作，停了下来，笑着朝容深道歉。 这个男人长得很面善，虽然发福的厉害，可笑呵呵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不会让人生出厌恶来。 “没事。”容深淡声说了一句，拉着程修转身离开。 可那个男人却紧跟了几步，说道：“姑娘，刚刚惊到你们了吧？不如让在下好好赔礼道个歉。” “我们并没有被惊到。”容深停下来转身说道，她目光越过男人看着小偷那边，“你不去看看你的宝贝吗？万一被损坏了呢？” “啊！对对对！我的宝贝！”男人像是突然被惊醒，忙转身往小偷那边跑去，再也顾不得提什么赔礼道歉的事情了。 容深牵着程修离开，走了没多远，在一个捏糖人的铺子前停了下来。 “想捏什么？猴子还是老虎？”容深低头看着程修。 程修目光在那些已经捏成的糖人上扫过，最后仰头看向容深，抿嘴笑道：“想要深深。” “捏一个我？”容深眉心微蹙，看了看老板，不确定的问道：“老板，能照着我的样子捏吗？” “可以的。”老板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他笑着点头，手上已经动作起来了，手指灵活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老人。 容深原本还有点怀疑，看着糖人在老人手里渐渐成型，她才放下了那点怀疑，和程修等着。 身后有人来来往往，突然听见走过的一个人和同伴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就是个用来演皮影戏的影人。” “可能我们不觉得是个宝贝，但对于那老板来说，吃饭的家伙，就是个宝贝吧，说不定还是人家里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呢。” “可能吧，反正那样的宝贝我可看不上眼……” 说话的人走远了，说的话也远去了。 容深还在看老板捏糖人，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她还是觉得很有趣，小小的糖人穿着墨蓝的衣裙，腰间垂着一个玉坠，玉坠很精致不凑近了看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有点像是一盏长灯笼，这些细节老板没有捏出来，但捏了个形状。 程修接过来，看看糖人，又看看容深，抿嘴笑了。 第十八章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容深付了钱，问他：“像我吗？” “有点像。” “那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让这个糖人陪着你。”容深随口说了一句。 程修嘴角的弧度却落了下去，认真的看着她，摇头，“不要。” 容深问他，“为什么不要？” “它不是深深。”程修答得很认真。 容深一时无语，半响后在他脸上捏了一下，道：“好吧好吧。” 镇子不大，不到一下午的时间就逛完了，一人一鬼回到马车边，上了马车继续往鲤城去。 马车在路上行驶的时候，旁边走过好几辆马车，是一个车队，有几辆马车上放着一个个的箱子。 容深靠在软垫上发呆，程修就趴在小窗上往外面看，看见车队跑过去，突然回身拉了拉容深的袖子。 “深深，看。” “看什么？”容深顺着他的力道扑过去，往外面看了看，突然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微微挑了一下眉，回身把程修拉回去，摁着他。 “有什么好看的，皮影戏的班子，你想看？” 方才她看见的就是在镇上追小偷的那个发福的男人，应该是这个皮影戏戏班的班主，坐在一辆马车上，程修叫容深去看的时候，那个老板刚好探出半个身体和车夫说着话。 “皮影戏是什么？”程修好奇的问。 容深突然意识到小崽子没有看过皮影戏，她拧眉想了想，说道：“算是挺有意思的东西，他们也是去鲤城的，到时候带你去看一场。” “好。”程修眼里亮着光，显然很高兴。 见他高兴，容深就也高兴，晚上马车停在野外，一人一鬼坐在马车外面，看着天上的星星，喂饱了程修，又坐了一会儿。 程修突然说道：“月亮很圆。” “嗯。”容深应了一声，突然想起十五快到了，说道：“现在还不是最圆的时候，知不知道一句话，叫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程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容深自己的记忆就不多，也没有什么关于月圆夜的故事好说的，就陪程修安静的坐着，坐了一会儿身边的人靠在她肩上呼吸平稳了，容深才把人搬进马车里，在马车外布了个结界，让马车行驶更平稳。 然后黑衣小鬼继续驾着马车往鲤城而去。 提起月圆的事情，容深就仔细算了算，发现明天晚上就是十五，像容深这种自己都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鬼，对于是否是月圆的感觉不大，可对于那些尚在修行中的鬼来说，月圆阴气最盛，最适合修行。 同样的，不只是鬼怪出没，还有妖怪和魔修在这一天出没，吸收月光精华，甚至吸食人的寿元生机。 容深觉得十五这晚这么乱，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等过几天再带程修去看皮影戏。 可等到了鲤城，派人去打听了才知道，那个皮影戏的戏班子只在鲤城表演两个晚上，就是十五和十六这两天晚上，错过了这次，下次还不知道得等什么时候。 无法，容深也管不得十五和十六晚上乱不乱了，既然答应了程修要带他去看皮影戏，就要带他去看。 第十九章 晚上去看皮影戏 到鲤城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城门没有开，可驾着马车的黑衣车夫像是没有看到紧闭的城门，依旧驾着马车往前走。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上城门的时候，马车却直接穿过了城门，平平稳稳的进了鲤城，没有惊动守城的士兵，也没有惊动马车里睡着的程修。 马车悄无声息的在街道穿过，最后停在最大的那间客栈面前。 客栈早就关了门，可容深依旧抱着程修下了马车，刚站到客栈门前，客栈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姑娘住宿吗？几个人？”小二脸上挂着笑，可眼里却没有一点神采，于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诡异。 像是被什么操纵着身体。 而容深对眼前诡异的小二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抱着程修走进去，“一间上房。” “好嘞。”小二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取了天字号房间的钥匙，在前面带着路，将容深带到了三楼一个房间。 程修趴在容深的肩头，蹭了蹭，闻着熟悉的冷香，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心又放平了。 容深暂时没有在这里久待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去寻找长久的住处，小二把她带到房间，就晃晃悠悠的下了楼，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往床上一躺，闭了眼睛，脑海里却多出了一段容深带着程修是昨天白天入住客栈的记忆。 第二天一早，程修醒来的时候，容深坐在桌边，听见动静回头看他。 “深深。”程修开口喊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容深走过去，“快起床，带你出去逛逛，晚上去看皮影戏。” 在程修醒来之前，她就已经向小二打听了晚上皮影戏的地点。 程修爬起来，自己跑到屏风后面，用小二送来的热水洗了澡，然后顶着一头湿头发坐到凳子上，又喊了一声：“深深。” 容深走过去，拿起帕子包住他的头发，掌中带着法力慢慢地揉搓着，将他的头发弄干。 客栈一楼是吃饭的地方，住在这里的客人可以选择在这里吃饭，也可以出去吃，在这里吃自然是另外需要付钱的。 容深带着程修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招来小二问他：“你们客栈有什么特色菜？” “灌汤包和糯米烧，还有辣汤，姑娘要什么？”小二弯着腰身。 容深看向程修，然后对小二说道：“这三样一样来一份。” “好嘞！”小二答应着，转身去厨房拿东西去了，经过一个桌子时却突然被人拉住了。 那张桌子上坐着两个男人，两人从容深带着程修下楼，目光就一直在容深身上徘徊，这会让拉住小二，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桌带着小孩的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之前怎么没有见到人？” “昨天下午住进来的。”小二笑着答道，“一来就待在屋里没有出来过，你们自然没有见过。” “这样啊。”那人恍然，并没有怀疑小二的话，再者说，他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去忙活了。” “等等，再问你个事。”男人和同伴对视了一眼，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进小二的手里，笑道：“你知道那位姑娘的名字吗？她来鲤城做什么的？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这块银子就是给你的赏。” 第二十章 欲擒故纵 “这个……”小二本是一脸为难，可看到碎银子的时候，眼里诡光一闪而过，下一刻他就凑近了男人，轻声嘀咕了一会儿。 最后男人满意的挥了挥手，小二才拿着银子跑去了厨房，很快端了容深要的东西出来，送到了容深的桌上。 “姑娘，小公子，二位吃好。”小二弯着腰，朝容深笑了一下。 容深没有看他，点了点头，把吃的都推到了程修的面前，看着他吃早饭，偶尔程修塞一个灌汤包或者糯米烧放容深的嘴里，容深也没有拒绝，就算吃不出味道，也都咽了下去。 “姑娘对令弟可真好。”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 容深抬头看着站在桌边的男人，男人一本斯文，穿着锦袍，笑起来让人很有好感。 正是方才拉着小二问话那个，只有男人走了过来，他的同伴还坐在那边，探头往这边看着。 容深收回目光，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程修说道：“吃完了吗？” 男人过来的时候程修就在擦嘴了，听见容深的问话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容深站起身，程修跟着她一起起身，一人一鬼看都没有看桌边的男人一眼，程修自发的牵着容深的手，和她一起离开了客栈。 等容深和程修一走，男人的同伴就起身走了过来，看见男人脸色不好，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柳兄，怎么样？” “哼！她连理都没理我。”姓柳的男人脸色黑沉，转身看着容深离开的方向，眼底一片阴鸷。 “像柳兄这样的人她不可能看不上，想来是在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吧。”同伴见他脸色不好看，连忙笑着恭维道。 姓柳的男人被他这么一恭维，脸色确实好看了不少，想到容深那张脸，他的眼里闪过势在必得。 容深不知道自己竟然被一个男人给盯上了，她带着程修在外面逛了一上午，吃完中饭才回到客栈，在客栈一楼和早上那个男人擦肩而过。 那个男人正在笑着和身旁的一个姑娘说话，对容深走过视而不见，倒是那位姑娘，看一眼他的脸就低了头，脸上带着羞红。 柳之远余光瞥见容深带着程修走过，收回目光，再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时，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张脸平淡无光，完全比不上容深。 下午容深没有再带着程修出去，而是让他好好睡了个午觉，就在楼下坐着，留着精力晚上去看皮影戏。 柳之远坐在旁边一桌，目光一直放在容深身上，丝毫没有掩饰，但是他也没有再上去和容深搭话。 坐了一会儿，柳之远那个同伴走了过来，目光在容深那边快速扫过，最后在柳之远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成了。” 柳之远眼睛一亮，再看容深的时候目光里就带着兴奋了。 “深深。”程修伸手抓着容深的手指，喊她。 容深原本一手支着下巴看外面街头，听见他喊自己，就收回了视线看向他，“怎么了？想回房间？” 程修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却往柳之远那边看去，眉心蹙着。 第二十一章 绑人 容深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了一眼，柳之远见她看过来，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容深淡淡的收回视线，伸手捏着程修的脸，把他的脸扭过来，淡声道：“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 “深深？”程修听见她的话，眨了眨眼睛，眼里满是好奇。 他听得懂容深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容深朝他神秘的笑了笑，将头凑过去，隔着一张桌子，两人头靠着头，她放轻了声音说道：“今天教你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她唇角带起的弧度泛着冷意，说完这句话后就直起了身体，程修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容深却没有再继续跟他解释。 一直在这里坐到天色近黑，容深才拉着程修起身，“走了，皮影戏快开开始了。” 皮影戏的戏班子就在菜市场南门那边搭了个台子，放了一排排的凳子，许多人早早地在那里占了位置。 毕竟免费的皮影戏也很新鲜，而且不看白不看。 容深一点也不着急，她自然有的是法子能让程修坐在最好的位置上看皮影戏。 身边行人匆匆，谁也顾不上谁。 几个往常混在人群里偷鸡摸狗的人这时候都聚在一条巷子里，要去菜市场南门看皮影戏就得从这里经过，他们几个收了钱，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人来了！你们小心点，只要抓那个女人，小孩子不用管！”跟在柳之远身边的那个男人转头叮嘱道。 “那小孩哭起来怎么办？到时候引来官兵就不好了。”有人提出问题。 那人又探头看了一眼，眼看着容深带着程修已经走了过来，急声说道：“那把小孩子也打晕带走，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一丢就行。” “行，就照你说的办！” 三个人打定主意，眼看着巷子口出现了两道影子，有人眼神一狠，拿着麻袋就当头照了下去。 “抓到了吗？” “抓到了！赶紧走！” 三个人压低了声音确认人已经抓到，一人扛起一个麻袋就往巷子另一头跑去，很快的巷子里就没有人了。 没一会儿，巷子口多出一道影子，顺着影子往上看，程修被容深牵着站在那里，程修歪着头，眼里带着疑惑。 容深看着那群人跑走的方向，收回目光看着程修问道：“你想去看皮影戏，还是想看他们演的戏？” 程修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拉着容深往巷子里走，“明天晚上去看皮影戏。” “好。”容深笑着应下，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走出这个巷子，程修就停了下来，仰头看向容深，他只看到那些人走出了巷子，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了。 而此时自认为掳走了容深和程修的三个人，一边往约定好的地方跑去，结果还没有跑到目的地，扛着人的那两个混子就停了下来。 “不……不行了，这姑娘怎么这么沉啊？我实在扛不动了……”扛着大一点麻袋的人喘着气说道。 另外一个扛着的麻袋小一些，也将麻袋放在脚边，撑着膝盖道：“这小孩也死沉死沉的……我实在不行了……” 第二十二章 自作孽不可活 “你们也太没用了吧，一个姑娘和小孩能沉到哪里去？”柳之远那个同伴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急着把人给柳之远带过去，目光在两个麻袋之间飞快扫过，最后指着那个大点的麻袋说道：“就抬这个走。” “那小孩呢？” “小孩就丢河里吧。” 这三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一点也没觉得把一个小孩丢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旁边就是一条河，那两个还在喘着气的，在河边抛下那个小的麻袋，一人一头抬起了大的麻袋，继续往约定好的地方跑。 眼看着茅屋就在前面，抬着麻袋的两个人脸色发白，手和腿都在抖。 “你……你有没有觉得……这人越来越……沉了！”抬着头的人抖着唇说道，好像下一刻就会背过气去。 另外一个人状态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点了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茅屋，说道：“快……快到了……” “柳兄！人已经给你带来了……柳兄？”带路的人先一步跑进茅屋，推开门一脸邀功的说完，却发现茅屋里是空的，说好在这里等着的柳之远却并不在这里。 “人带到了，剩下的钱给我们！”后面两个混混也把人抬了进来，往地上一放，两人再也撑不住，腿软的瘫坐在地上，但还是没忘了要没给的钱。 可雇佣他们的人却在茅草屋里跑了一圈，没有看到柳之远，满脸的疑惑，但还是走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丢给了两个混混，警告道：“拿了钱我们就互不认识了，明白？” “明白！”那两个人拿了钱，顿时觉得腿不软了，手不抖了，高兴地应着，当即就分赃了，两人把钱一分，爬起来往外面走，走之前还不忘朝还在奇怪柳之远哪去的人说道：“下次还有这种好事，大可以来找我们。” “就是就是！”另一个混混附和道。 那人却懒得理会他们，不耐烦的朝他们摆了摆手，催促着他们赶紧走。 两个混混拿了钱往门口走，茅草屋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屋子里的人都没有注意，其中一个混混打开门，刚要往外面走，却看到茅草屋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形不高，背对着他们，脚边放着一个麻袋，仔细看就能看到这人脚边有一滩水迹。 “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啊？怎么在这里站着？”两个混混以为这是物理那人要找的人，回头朝屋里喊道，心里却在嘲笑着，长得这么矮，恐怕连床都爬不上，难怪要请他们把这姑娘打晕了绑来。 “柳兄？柳兄怎么会去了外面？”柳之远的同伴也觉得奇怪，但也跑了出来看。 可一看脸色就变了，“你是谁？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滚开！” “这不是你要找的人啊？”两个混混嘟囔了一句，拿着钱本着帮到底的缘故，走过去，一人伸出一只手往那人肩上搭去，嘴里威胁道：“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听不明白？” 然而两人的手刚搭上去，身后就响起了一道恐惧至极的尖叫声。 第二十三章 戏还没演完 “鬼啊！”两个吓了一大跳，连忙回头，就看见那个雇佣了他们的人被拖进了茅草屋里，而茅草屋的门“嘭”的一声合上了。 圆月从乌云中探出头，周围刮起了凉风，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惨白的脸色，谁也不敢去茅草屋里看个究竟。 最后咽了咽口水，转身就打算跑，然而一转身，却对上一张青白的的脸。 “你们为什么把我丢在路上？”那张青白的脸扭曲着，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眶里的只剩下眼白，死死的瞪着两个人。 “鬼……” 两个混混眼睛一翻白，竟然就这么吓晕了过去，连尖叫都没有叫出来。 青白脸的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弯身拎起两个混混的腿，就这么往茅草屋走去，仿若手里拎着的只是两条即将要下锅的鱼。 茅草屋的门打开又关上，走近了才能听到里面响起咀嚼的声音。 容深带着程修站在茅草屋的外面，低头说道：“自作孽不可活，明白了吗？” 程修点头又摇头，眼底依旧一片干净。 容深牵着他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个请了混混要绑我们的人手里沾了人血，他害死了那些人，那些人变成鬼就找上门来，他想绑了我们，却不知道十五将至，那些原本被他害死的人都在等着要他的命……” 那些鬼带着怨气而来，容深不过是顺手把那些恶鬼召集到了一起，送到那个人面前罢了，不过还有那个柳之远…… “这场戏还没完，明天晚上我们接着看。”容深弯了弯唇，眼里一片暗色。 这晚没去看皮影戏，容深带着程修回了客栈，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下去吃早饭的时候，就听见吃早膳的人都在议论昨晚的一件怪事。 容深没有兴趣打听，旁边的人倒是热情的跟她说了。 原来今天一大早有人经过城北那边一间废弃的茅草屋时，闻到一股很大的血腥味，推开门就看到里面满屋子的血，地上还躺着两个人，两人中间放着一颗头。 那颗头眼睛大睁着，显然是死不瞑目。 很快有人报了官，官兵赶到的时候才有人认出来躺着那两个人是两个混混，两个混混没死，醒来后却疯了，拼命的喊着“有鬼”。 至于屋子里那颗人头是谁，却没人认出来，官府没有办法，只能将人头先带回了官府，等着有人报案认领。 现在整个鲤城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说得最多就是那三个人真的碰见鬼了，不然怎么一屋子的血，只看见一颗人头，身体怎么没了？肯定是被鬼给吃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容深听见这些的时候，已经有人请了道长在茅草屋那边作法，说是驱赶恶鬼，也是超度那颗人头的鬼魂。 今天一天，那个柳之远都没再在客栈里出现。 到了天黑的时候，容深带着程修往菜市场南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菜市场南门也是斩首犯人的地方，昨晚十五，今晚十六，这种地方怨气深重，这一场皮影戏看完，不知道这城里得有多少人病一场。” 第二十四章 鬼怪可防 容深刚说完，旁边拉着她的程修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容深低头看过去。 程修仰头看着她，问：“深深会生病吗？” “我？”容深挑眉，“我不会。” 说完她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也不会。” 她当然不惧那些怨气，至于程修，有她护着，更加不会惧了。 听了她的话，程修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抿嘴笑了笑，拉着容深继续往前走，结果没走多久，身后突然响起跑动的声音。 “程修！”之前在镇河村分道扬镳的宋越跑到程修面前，眼里带着欣喜。 容深看见他，回头就看见了景岑。 景岑大步走过来，拧着眉，看了看程修，又看向容深问道：“姑娘是去看皮影戏的？” “嗯。”容深点头，也觉得能几次三番碰见也算有缘，“程修没有看过皮影戏，带他去看看。” “皮影戏以后看也可以，姑娘应该知道今晚会出事，怎么还带着程小公子去？”景岑眉头拧的更紧了。 宋越听说程修是要去看皮影戏的，也连忙出声说道：“我师傅说的没错，这皮影戏有古怪，程修，你今晚不要去看了。” 程修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容深，显然是要听容深的话。 容深可还记得听说要去看皮影戏时程修高兴地样子，虽然皮影戏以后也可以看，但这次不看，程修肯定会失落。 “就算出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容深淡声说完，牵着程修继续往南门走。 景岑拧着眉，大概知道她是不会听自己劝了，伸手拉住还想说话的宋越，道：“这位姑娘道行厉害，有她在，那些鬼怪伤不了程修的。” 可是，师傅，你不是说鬼怪可防，人心难防吗？“宋越还是不放心。 景岑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们也过去。” “好！”宋越连忙应着，飞快的跑到程修身边，拍着胸脯道：“程修，我又跟师傅学了一样新本事，待会儿我会保护你的！” 程修看了他一眼，又抬眼看容深，在容深看过去的时候，他就轻声说道：“我也保护深深。” 容深微微一愣，而后笑着应道：“好啊。” 往菜市场南门走的时候，景岑几次犹豫的看向容深，可就是不开口，容深被他看的烦了，就说道：“有话就说。” “咳……”景岑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姑娘，你知道城北那边茅草屋的事吗？” “不知道。”容深表情淡淡的说道。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程修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容深察觉到小崽子的视线，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她依旧目视着前方。 然后容深就听到身边的程修说道：“昨晚，深深和我在客栈睡觉。” 他难得说一句这么长的话，不只景岑和宋越愣住了，容深也愣了一下，然后更加不好意思了，眉心蹙了蹙，觉得找个时间得跟小崽子谈谈，不能学她说谎！ 好在程修一看就乖乖地，不像是会说谎的，而且景岑一开始也没有怀疑容深的话，他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第二十五章 人心难防 “姑娘，这鲤城不太平，你带着程小公子小心点。”景岑跟在容深的身边，出声叮嘱道。 容深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并没有理会景岑的话。 而宋越，原本还凑在程修耳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在越来越接近菜市场南门的时候，宋越就沉默了下来，走在程修旁边，表情带着几分紧张。 容深瞥了他一眼，轻笑道：“看个皮影戏而已，又不是要你去打仗，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这不是紧张！”宋越飞快的看了容深一眼，严肃着脸说道，“我这是谨慎，师傅说了，对待大小鬼怪，都应该谨慎对待。” 景岑听了他的话点头，显然很满意自家徒弟把自己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容深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们到的时候，台子前已经围坐了不少的人，后面来的只能站着，可容深牵着程修刚走过去，坐在前面的一个人就站了起来，朝容深这边看过来。 “不好意思，我让人帮忙占了位置，现在要过去了，你们随意。”容深侧头朝景岑说完，也不管师徒俩什么反应，牵着程修越过人群去了前面。 给她和程修占位子的就是那家客栈的小二，小二嘴角挂着笑容，见到容深就弯下了腰，容深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带着程修坐了下来。 有钱不但能使鬼推磨，还能让小二帮着占位子。 不知道是不是来的实际刚刚好，几乎是容深刚带着程修坐下，皮影戏就开始了。 容深其实看不太懂，只是大约能听懂一些，看着那些人影在幕后人操纵下活动，眼里也带着兴味，看得心情颇好。 只是在所谓的美人出场时，容深看着那个人影拧了眉。 程修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抬头看向她，眼里带着疑问。 容深垂眸，将视线收回来看着程修，轻声道：“没事，继续看吧。” 程修歪了一下头，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又开始看起来皮影戏，唇角带着浅浅的弧度，在周围的人鼓掌的时候，他也会跟着鼓掌。 瞧见这一幕，容深眸光柔软下来，再看向那些人影的时候，眸底却依旧一片暗色。 而此时的宋越和景岑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宋越踮起脚尖看着程修所在的位置，侧头看自家师傅，“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景岑目光扫过坐在最前排的人，在某处稍微停顿了一下，张了张唇，出口的却是：“再等等。” “可是师傅，你不是说速战速决吗？免得多生变故。” “这里人太多，待会儿慌乱起来，难免惹出多余的麻烦。”景岑面色不变，沉声说道。 师傅说的话都是对的，宋越虽然奇怪师傅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留心着那些看皮影戏的人们，以防有人出事。 好在直到皮影戏结束，也没有人出事。 这么平静，不只景岑师徒意外，容深也有点意外，她本以为那些东西会借着这时候吸食人的精气，可直到皮影戏结束，那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动作。 第二十六章 不然会长不高 “姑娘可有什么发现？”等人群慢慢散去的时候，景岑才走上前，站在容深面前问道。 容深眸光微动，摇头，说了一句：“皮影戏还不错。” “姑娘没有发现什么鬼怪吗？”景岑拧着眉问道。 宋越站在程修身边，原本也想问问程修喜不喜欢今晚的皮影戏，可听到师傅的问话，就停下了嘴边的话，抬头看向容深。 容深侧了侧头，看着表演皮影戏的台子，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鬼怪不一直都在眼皮子底下。” 皮影戏结束这么久，可一直没有人到前面来收拾东西，那后面再也没有动静传来，好像根本没有人在一般。 景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拧眉想着她的话。 宋越看看容深，又看看自家师傅，一脸的迷糊，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傅，容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他刚问完，却见师傅瞳孔狠狠一缩，面色一变，脚尖轻点就往皮影戏台子而去，竟是连轻功都用上了。 宋越一惊，连忙转身跟上。 容深侧头看着，没有过去的意思，眼见着景岑一脚将台子踹倒，可后面除了一个空箱子外什么都没有，她脸上也没有露出意外，而是低头看着程修说道：“皮影戏也看过了，现在回客栈好好睡觉，以后不能再这么晚睡觉了，不然会长不高的……” 容深一边说着话，一边牵着程修往来的方向走去。 而景岑和宋越扑了个空之后，宋越回头发现容深牵着程修走了，连忙出声道：“师傅，容姑娘带着程修走了！” 景岑闻言抬头，看着容深的背影，脸色接连变化了好几次，他没有说话。 宋越却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师傅，我总觉得容姑娘知道什么，可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 景岑看着容深的背影，最后沉声说道：“容姑娘明显是不想多管闲事，我们也不能强求，今天晚上先不睡觉，你跟我到处看看。” “是，师傅。”宋越脸色一正，并不觉得不能睡觉有什么，反正这样的生活他跟着师傅过得多了。 容深没管景岑和宋越今晚要怎么办，她牵着程修往客栈走，原本应该还有几个人和他们同路的，可走着走着，街道上除了她和程修，就再也见不到其他人了。 “怕吗？”容深低头看着程修问道。 程修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了几分困意。 容深想了想，突然蹲了下来，朝程修说道：“上来，背你回去。” 可程修看着她却摇了摇头，还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容深一愣，不知道小崽子又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不愿意让她背，容深也不勉强，又往前走了没几步，前面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背对着容深和程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天色很黑，本来就有些看不清，偏偏晚上还刮着凉风，偶尔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几声猫叫，显得诡异至极。 若是常人，这会儿只怕早就吓得不敢往前走了。 可容深就像是没有看到那道人影，牵着程修继续往前走，眼看着走过那个人了，容深也没有停下来，和那个人擦肩而过。 第二十七章 容姑娘，我好喜欢你 耳边卷起一道阴风，阴测测的声音就像是贴着容深的耳朵响起。 “容姑娘……” 容深脚步一顿，回过头，一张血红的脸凑到她的面前，几乎与她脸贴到一起，鼻间闻到的是浓郁的血腥味，这张脸眼珠鼓起，牙根露在外面，竟是被人直接剥了皮，且他一身衣服也是一片血色，还在往下滴着血，可以想像这人身上和脸估计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不，已经不能说是人了，被人生生剥了皮，这个人早就死了。 “离我远点，你身上很臭。”容深眉头一拧，没有恐惧，只是一脸嫌恶的说道，“如果把血弄到了我身上，我可是会让你连鬼都做不成的。” 那鬼没在容深脸上看到害怕，听见她的话先是愣了一下，下一刻脸上的肉抽动着，愤怒的咆哮一声：“啊！” “容深拉着程修往后退了几步，眼里的嫌恶都快化作实质了。 可那杯剥了皮的鬼根本没有注意到，只自顾自的说道：“容姑娘，我好喜欢你啊……” 剥皮鬼声音幽幽，举着没有皮的手就向容深扑过来，容深拧着眉，一挥袖子，那鬼根本没有近她的身就飞了出去。 剥皮鬼还没有意识到不对，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容深扑过来，嘴里还在喊着：“容姑娘，我好喜欢你……” 然而这次都不用容深再动手了，从容深身后出现了一道鬼影，那道鬼影尖利的笑了几声，鬼爪锋利扑向剥皮鬼。 两个鬼顿时扭打到了一起，你咬我一块肉，我折断你一根手…… 容深轻哧了一声，手突然被拉了几下，容深低头，对上程修的目光。 “我认识他。”程修抬手，指着那个剥皮鬼说道。 容深微微一愣，脱口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他？” 程修抿了抿唇，“他想让人抢走你。” “诶？”容深眨了眨眼睛，看了那个剥皮鬼一眼，皮都没了，一身红色的肉，容深都没认出来这是柳之远。 没想到程修认出来了。 她那时候跟程修说柳之远是将死之人，所以一点也不奇怪柳之远会死，只不过被生生剥了皮，死后变成怨鬼，现在还找上她，容深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又不是我害死了他，他不去找害死他的人，来找我干什么啊？”容深拧眉对程修嘀咕道。 她拧眉想着，没有看见程修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光。 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程修眼底就浮现出了疑惑，他看了看容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又抿了唇不说了。 容深没有注意到程修这些纠结，而是抬头看向和鬼影打得难分难舍的柳之远一眼，忽而一挑眉，柳之远化作的怨鬼突然尖叫一声，身形扭曲着消失不见了。 容深微微挑眉，看着南门的方向，嗤笑了一声。 那道鬼影打着打着发现对手突然不见了，还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跑到了容深面前，单膝跪着，老实的不行。 容深朝他摆了摆手，鬼影立刻消失不见了。 “走了，回去睡觉。”容深带着程修回了客栈。 第二十八章 我知道的可多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一早，容深带着程修下楼的时候，在一楼大堂看到了景岑和宋越师徒，容深一点也不意外，带着程修坐过去，招来小二点了吃的，然后看向景岑。 “昨晚如何？”容深笑着问道。 景岑莫名从她眼里看出了看好戏的神色，他脸色僵了一下，沉声道：“发现了一只惨死的鬼，只是让它跑了。” 说到这里，景岑想到来的目的，看着容深神色郑重道：“那惨死的鬼被人控制的，我怀疑这城中有人养鬼。” “嗯。”容深点头。 景岑还在等着她的反应，结果见她就点了一下头，然后没了下文，忍不住出声问道：“容姑娘，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容深把小二送上来的东西推到程修的面前，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知道的可多了，你想问什么？” “容姑娘愿意告知我们？”景岑眼睛一亮。 容深没有说话。 景岑拧着眉，试探着问道：“那皮影戏的古怪，容姑娘是不是知道？” 容深点头，“猜得到一些。” 她一边看着程修吃东西，一边将之前在镇上就碰见了那个皮影戏戏班子老板的事情说了一下。 “那宝贝是？”景岑问道。 容深抬眼看着他，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人皮。” 景岑表情一变，很快想到了什么，厉声道：“那些用来表演皮影戏的人物剪影都是人皮做的？” “不。”容深摇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只有那个老板的宝贝是。” 得知这些，景岑沉吟了许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朝容深拱手弯身，一脸郑重的道谢：“多谢容姑娘告知此事。” 说完，他叫了宋越急急离开了客栈，大概是要去找那个演皮影戏的戏班子去了。 据容深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来看，那个戏班子原本是只在鲤城表演两个晚上的，而昨天晚上是最后一晚，这时候景岑带着宋越找到那些人的落脚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人。 容深并不关心这些，带着程修在鲤城又待了一天，这天晚上和程修商量着接下来要去哪里的时候，她面色一变，只来得及对程修说了一句：“乖乖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然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房间里，只有淡淡的黑雾正在散去。 程修看着容深消失的地方，神色怔怔，下一刻终于回过神来容深不见了，豁然起身，要往外面跑去，膝盖撞在凳角，他也顾不得去管，只一脸急色的往门口跑，可跑到门口拉门的时候，却发现那扇门怎么拉都拉不开了。 “大人很快就回来了，公子别急。”一道鬼影出现在程修的身后，弯着腰身，低着头，声音沙哑。 程修背对着他站着，没有再去拉门，只静静地站着，鬼影晃动了几下，正想着开口劝程修先去休息，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的浮现出恐惧，转身想逃。 然而，那个刚超过容深腰身的孩子突然转过身，下一刻，那道鬼影口中发出尖利的叫声，红光闪过，鬼影从屋子里消散不见。 第二十九章 记忆石，杀了他们 程修垂手站在原地，低垂着头，手指尖有一小簇金红色的火焰跳跃了几下，然后慢慢熄灭。而程修的身体也软倒在了地上，他的脸色发白，闭着眼睛已经失去了意识。 容深并不知道此刻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她突然从客栈消失，是因为感受到了记忆石。 有人拿出了她的记忆石，向她寻求帮助，因此，容深只来得及留下一个鬼影保护程修就消失了不见了，而程修住的那间房子外面她从第一天晚上住下的时候就布下了结界，她不在，程修一个人就跑不出去，同样的，外面的东西和人也都进不去。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容深就出现在了鲤城城外的荒郊，她的面前跪着一个身体发福的男人，而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巧的是，这三个人容深都认识。 “容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景岑见到容深突然出现，面色变了变，目光在那个男人捧着的锦盒上晃过。 而宋越还在探头看容深的周围，似乎想看看程修有没有来。 容深没有理会景岑，而是垂眸看着匍匐在脚下的男人，眸光微动，出声问道：“你唤我来所为何事？” 这个发福的男人正是那个皮影戏戏班的班主，他被景岑和宋越追杀到这里，实在跑不掉了，才拿出了一个锦盒里，锦盒里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黑石，是上一个班主传给他的，告诉他如果皮影戏戏班开不下去了，就把锦盒打开。 至于打开后会怎么样，老班主却没有说，只是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动用这个锦盒，要不是皮影戏班主觉得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他也不会想到动用这个锦盒。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原本还被他盯上过。 半响容深都没有得到回答，她不耐烦的拧了眉，朝男人说道：“你既然拿出了这块记忆石，我就能满足你一个条件，你说。” 容深心里还在惦记着程修，只想赶紧解决了眼前的事情，把记忆石拿到手。 “容姑娘，他就是那个戏班的班主！”景岑心里隐约察觉到不对，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他上前一步，朝容深急声说道。 可容深只是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让景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一股寒意自脚心升起，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着容深的目光竟是带上了惧色。 “救救我，大人！救救我！杀了他们！”班主终于回过神来，也看到了景岑被容深那一眼震慑，他脸上露出狂喜，连声喊道。 容深拧眉，“你到底是要我救你，还是要我杀了他们？我只会帮你做一件事情。” 对于容深来说，班主所提的就是两件事情。 班主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容深会这么说。 而宋越也终于意识到了容深此时并没有站在他和师傅这边，看了眼师傅，拧着眉喊道：“容姑娘，你知道他手上沾染了多少条人命吗？他为了制作那些人物剪影，到处物色人皮，只要他觉得相貌好的，都会想方设法的把人活生生的剥皮然后做成人皮剪影！而且，他之前还盯上了你和程修！” 第三十章 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你们 在宋越喊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容深眉头微微拧了一下，眼底有寒光闪过。 班主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怕容深被宋越说动，连忙朝容深说道：“杀了他们！我要你帮我杀了他们！” 只要容深杀了景岑和宋越，这就是一件事情。 景岑和宋越师徒心里都是一紧，将目光落在容深的身上，眼也不眨。 容深面无表情的看着班主，颔首，“我答应你。” 下一刻，班主手里的锦盒盖上，然后飞向了容深，容深一甩袖子，将锦盒收了起来，再看向景岑和宋越的时候，眸光冰冷。 “师傅……”宋越压低了声音喊道，握着剑的手太过用力，以至于指节泛白。 可景岑的情况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因为更直观的感受到来自容深气势的压制，他的脸色甚至有些发白，额头上冒出了一片冷汗。 “阿越。”景岑咬牙喊出宋越的名字。 宋越连忙应声，就听见他师傅说道：“还记得你拜师时为师给你的锦囊吗？快拿出来给容姑娘。” 景岑这么一提，宋越立刻想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锦囊，急急地朝容深一丢，喊道：“容姑娘，我师傅叫我把这个给你。” 容深抬手接住宋越丢过来的锦囊，指尖触及锦囊里的东西时，神情一愣，看向景岑。 景岑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大人，你已经收了我的东西了，你怎么还不动手？”班主见容深迟迟没有动手，就在旁边出声催促起来，看着景岑和宋越的目光阴狠毒辣，和看一个死人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 “你说什么？”容深声音无波无澜的响起，她侧头看着班主，眼底却翻涌着冷意，“你说这是你的东西？” 她指尖捏着那颗黑石，眼里神色诡谲。 班主心头一寒，连忙说道：“不不不，这是大人的东西，不是我的！” “啧~”容深轻啧一声，下一刻手里出现一把长剑，她手腕一翻，长剑脱手而出，围着景岑、宋越和班主转了起来。 三个人心都提了起来，紧紧盯着那把飞在空中的长剑，唯恐长剑会刺向自己。 “大……大人，您不是说答应我了吗？杀了他们……”班主抖着嗓音说道，他脸上的肥肉也在颤抖着。 可他一说完，原本飞舞不停地长剑就停了下来，直直的立在了景岑的面前。 班主眼里的欣喜刚刚浮现，下一刻转化为浓浓的恐惧。 啊！ 一声惨叫，长剑从班主的心口刺过，班主大睁着眼睛倒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眼里还残留着不可置信和恐惧。 班主一死，景岑和宋越立刻松了口气。 容深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转身要离开，却听见身后景岑急声说道：“容姑娘，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杀我们吧？” 容深没有回答，只是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脚尖一点，身影化作黑雾，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容深一走，宋越就出声问道：“师傅，你怎么知道容姑娘一开始没打算杀我们？” 第三十一章 两块记忆石 “因为没有杀意。”景岑长出了口气，盘腿坐下，一边调理气息，一边沉声说道：“她虽然用气势压迫我们，可从始至终都没有杀意，反倒是对那个班主……” 在容深出现第一眼看到那个班主的时候，眼里就有一晃而过的杀意，只是杀意藏得太快，也只有景岑注意到了而已。 宋越恍然点头，安静了一会儿，一脸犹豫的问道：“师傅，你觉得……容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这一次，景岑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了宋越这个问题。 “容姑娘，恐怕不是人。”景岑声音很轻，被夜风一吹几乎就散了。 传到宋越的耳朵里，有些模糊不清，他先是茫然了一瞬，而后面色变了变，死死抿着唇不说话了。 容深根本没管景岑和宋越师徒怎么想自己的，她急急忙忙回了客栈，发现房间外的结界还完好的时候松了口气。 可等她踏入房间里，看见倒在门口处的程修，面色大变，连忙过去将程修抱起，一手扣着程修的手腕，发现他只是内息有些不稳才松了口气。 将程修抱着放到床上，容深放开神识，眼里的戾气翻涌，气势自这间屋子涌出，最先骚乱起来的就是客栈附近的孤魂野鬼。 一个个像是遇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一脸惊慌的往城外跑去，只想跑得越远越好。 而一些有点修为的，则看着客栈的方向，眼里露出敬畏又垂涎的情绪。 想要上前，却又像是在忌惮着什么，脸上露出挣扎。 好在，这些鬼怪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那股气势就突然散了，且散的干干净净，让人一点踪迹都寻不到。 屋子里，容深睁开眼睛，眼里的戾气渐渐收敛，化作疑惑。 她刚刚几乎将整个鲤城探查了一番，也没有探查出有闯进过这个房间的气息，而她留下的鬼影消失了，程修也昏倒了，就算结界没有被破坏，只要进了她这个房间的，身上必定会留下线索，让她探查得到。 难道这么快就已经跑出了鲤城？ 容深拧眉想着，最后想不明白，就只能暂且相信了这个理由，眼里狠意一闪而过，动了她的人，倒是知道赶紧跑。 她压下怒气，转身走到床边，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指尖大小的白色药丸，塞进了程修的口里。 药丸入口即化，程修原本透着苍白的脸色顿时恢复了红润，微蹙的眉心也渐渐抚平了。 容深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想了想，反正程修这一睡估计得睡到明天上午才能醒了，她就拿出了一个锦盒和一个锦囊。 锦盒是从那个班主手里得到的，里面装着她的记忆石。 而锦囊是景岑叫宋越丢给她的，容深打开锦囊，往手心一倒，顿时一块黑色的记忆石落进她的手心里。 景岑让宋越给她的，也是一块记忆石，容深没想到突然就收回了两块记忆石，比起景岑和宋越师徒，她更不喜欢那个班主，更何况，那个班主可还惦记着要剥她和程修的皮。 第三十二章 为了躲你入了轮回 所以两块记忆石，容深选择杀了那个班主。 落入手心的记忆石散成黑雾将容深包裹，金色梵文在其中浮动，最后没入容深的眉心，容深闭了眼，眼前的场景就换了。 容深最先看见的是远处的群山，群山隐在云雾之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容深收回目光，就看到黑色的土地上、青草、河流，还有那棵高大的的树，树干很奇怪，是紫色的。 容深想抬脚走近看看，可她一动，却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魔君为了躲你，连魔界都回不去，如今入了轮回遭受人间疾苦，我们跑遍黄泉奈何桥，也找不到魔君，您如今满意了吗？”尖利的女声响起，愤怒和怨恨里，又隐约含着畏惧。 容深微微拧眉，因为心口突然翻搅的疼痛。 她张了张唇，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眼前的画面突然破碎开来。 容深猛然睁开眼睛，捂着心口上半身倒在床上，脸色发白，额头上一片细汗。 翻搅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可她等不及这阵疼痛过去，就颤抖着手拿出了那个锦盒，她的手一颤，锦盒就掉落在地上。 啪嗒！ 容深蹲下身，伸手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黑石，黑石一散，黑雾再次将容深包围，容深闭着眼睛侧身倒在地上。 眼前又凝聚出一个场景，却没有那棵紫色的大树，也没有那片群山，只有死寂沉沉的黄泉水，还有那一座孤零零的奈何桥。 “上神，您请回吧，我们翻遍了生死簿，也没有找到上神所说的那位。”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畏惧里却透着隐隐的无奈。 容深抬眼，看着奈何桥边，一个身影佝偻，还有一个一身长裙逶迤，正是容深自己。 刚刚说话的，是那个身影佝偻的。 而站在她面前的容深，目光落在黄泉上，对于眼前人所说的话不发一言，抬脚缓缓往黄泉走去。 “上神！”苍老的声音含着震惊，“他弃您而去，您又何必执着于此？” 可容深脚步没停，走到黄泉边，抬脚就要踏入黄泉水中，水中怨气叫嚣着，争先恐后想要攀附上容深，啃食这个神的身体和灵魂。 容深心脏悬起，眼前的画面再次破碎了。 “深深！”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容深睁开眼，先是被窗外的亮光刺得恍惚了一下，而后才看向床边一脸担忧焦急的程修。 原来天已经亮了。 容深恍惚的想，心口还有着微微的疼，她早就没有了心跳，同样的，也早就忘了心口疼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现在，她清晰地知道了这种感受。 “深深！”程修见她一脸的恍惚，又喊了一声。 容深眨了眨眼睛，嘶哑着声音问道：“是你把我拖床上来的？” 她至少还记得，昨晚吸收第二块记忆石的时候，她是趴在地上的，可现在她躺在床上，房间里外人进不来，能把她弄到床上去的，也就只有一个程修了。 这个小崽子，把她抱到床上去，肯定废了好大的力气。 第三十三章 为你入了轮回 容深恍恍惚惚的想，在程修抿着唇点头的时候，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的，就是太困了，没来得及爬回床上就睡着了。” 她开玩笑似的说着。 程修抿了抿唇，低声说了一句：“地上凉，会生病。” 这是容深以前用来告诫程修的话。 容深点头，伸手在程修头上揉了揉，轻声道：“我还想睡一下，你今天早上自己下去吃早膳吧。” 程修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前将一个锦盒塞到了容深怀里。 容深看着程修离开，低头看着怀里的锦盒，脸上的笑容落了下去，很快的，那个锦盒就化作了飞灰，直接在她面前消散了。 没了记忆石，这锦盒也没有什么用了。 容深闭上眼睛，开始整理昨晚上得到了那两段记忆。 记忆并不长，有一棵紫色大树的地方容深是陌生的，她不知道那里是哪里，甚至于在那个场景里，她根本没有看见自己，只听到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当时心口翻搅疼痛，容深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唯一的念头就是知道那段记忆的后续，为什么心头会那么疼，为什么那个女人口中的魔君要躲她…… 可让容深失望的是，第二块记忆石里，并没有接上上一段记忆，而出现在第二块记忆石里的场景，容深却是知道的。 那是黄泉边的奈何桥，站在桥下和她说话的身影是孟婆。 孟婆称呼她为“上神”，可她现在明明是鬼身，而这段记忆就断在她要踏入黄泉水的时候。 容深将两段记忆反复想了想，最后猜测自己之所以出现在黄泉水边，是为了找第一段记忆里那个女人口中所说的“魔君”。 毕竟孟婆的话里也表明她确实是在找一个已经入了轮回的人。 而她从孟婆口中的“上神”变成现在的鬼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踏入了黄泉水的缘故。 这一点，容深无法确定，同样的，她也无法确定自己和那个魔君是什么关系，而这一切和她得到的第一段记忆里，被人剥离了记忆是不是也有联系。 关于这个问题，容深现在还没有答案。 这两块记忆石非但没有解开容深一开始的疑惑，反而让她又多了几个疑惑，容深压下这些疑惑，睁开眼睛。 她知道，要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只能去寻找更多的记忆石。 容深长出了口气，从床上起身，出了房间打算去楼下找程修，刚刚她的状态明显不对，程修性子敏感，肯定是察觉到了的，而她那句来不及**睡觉的借口，肯定骗不了程修。 容深知道得赶紧跟程修解释清楚，否则小崽子憋在心里，憋久了又生气，最后还是得她来哄。 然而下了楼，容深目光在大厅一扫，却没有看到程修的身影。 “我弟弟呢？”容深拧着眉，伸手揪住身边的小二问道。 小二闻言，一脸的疑惑，然后摇头，“没见过。” 容深脸色越冷，却没有再揪着小二继续问下去，而是直接放开了神识，开始找寻程修的所在。 第三十四章 绝对不会弄坏你这张皮 程修跟她在一起这么久，身上沾染的几乎全是她的气息。 果不其然，容深的神识没有放出太远，就找到了程修，只是感觉到程修身边还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时，她的面色一变，脚尖轻点，直接掠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的那一瞬间，容深的身体化作了一道黑雾，席卷上天，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路人也好，客栈里坐着的人也好，都没有发现。 程修的位置出现在那间茅草屋里。 此刻明明是大白天，可茅草屋的周围阴云笼罩，阴风肆虐，没有一个生人靠近。 而茅草屋里程修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掉，而一个浑身上下裹满布条的男人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刀刃极薄。 “我找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了你们姐弟，我本想将你们的皮剥下来，做成世上最完美的人物剪影，可惜……现在你的皮另有用处了。”拿着小刀的男人发出古怪的声音，一边说着，时不时发出几声扭曲的笑声。 可还能听出来，是柳之远的声音。 “这具身体没有皮不好行动，我就只能把你的皮拿来用了，别怕，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的，绝对不会弄坏你这张皮。”柳之远轻声的说着，手里的刀就要往程修头顶划下去。 程修睁着眼睛，眼里依旧是一片清澈干净，没有害怕也没有恐惧，只是静静地看着柳之远，在柳之远举刀落下的时候，他眼里却突然升起光亮，抿唇笑出了一个小梨涡。 “深深。”程修张嘴，无声的唤着。 柳之远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喊的是什么，后心一痛，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低头。 一只纤细的手掌握着一颗鲜红的心脏，手指轻轻一握，心脏就瞬间化作了飞灰。 容深抽回手，眼里戾气翻涌，她抬脚将柳之远踹开，柳之远手里的小刀掉落在地上，整个人维持着一种死不瞑目的状态躺在地上。 似乎已经死了。 可容深并没有就此罢手，不过是眨眼间，她就出现在了柳之远的尸体旁边，伸手掐着柳之远的脖子，声音冰冷：“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让你连轮回都入不了！” 她的手掌腾起一股黑色的火焰，原本已经被掏心死去的柳之远突然发出尖利的叫声，身体扭曲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他头顶挣扎着，想要逃离，而这道黑色的身影，却并不是柳之远，而是昨晚本该死了的班主的脸。 他尖叫着，挣扎着，容深冷眼看着，手掌上的黑色火焰顿时腾起，将班主的魂魄吞噬，瞬间没了声音。 连同柳之远的身体，一同被烧得一干二净，没有了能够吞噬的东西，黑色的火焰又缩回了容深的身体里。 昨晚容深惦记着程修，所以急着回客栈，杀了班主之后就走了，根本没想到班主身体死了，魂魄也没有去投胎，竟然还跑了，占据了柳之远的身体。 可柳之远之前已经被班主剥了皮，班主就趁机掳走了程修，想把程修的皮剥下来，换到他柳之远这具身体上。 第三十五章 长大后娶深深 可惜他还是没有得逞，容深及时赶过来，让他彻底的灰飞烟灭。 容深垂下手，缓缓站起身，转身走到床边，目光毫不避讳的在程修身上扫过，上上下下，确定他身上没有伤痕后，她脸上的冷意退去。 “对不起。”容深低声说道，用干净的那只手拿出一套衣服，“我不该放你一个人去吃早饭的。” 她一挥手，程修原本没有知觉的身体恢复了知觉，他眨了眨眼睛，接过容深递过来的衣服，抿唇穿了起来，也没要容深帮忙。 容深突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她没有深思自己此时是因为差点没有完成程修奶奶的嘱托，还是仅仅因为程修发生了危险。 她看着程修，几次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程修穿好衣服，率先开口：“我没事。” 他抬眼看着容深，没有生气，也没有害怕，反倒脸微红，眼里露出几分……羞涩？ 容深愣住了，没来得及去想程修眼里的情绪到底是不是害羞，她松了口气，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她一定会护着程修平安顺遂过完这一生的。 容深在心里轻声说道。 然而她这句话刚在心里落了音，就被程修扯住了袖子，然后听见程修说道：“我……长大后娶深深。” “什么？”容深表情空白，没能及时理解程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修抿了抿唇，他定定的看着容深，脸上的羞涩却渐渐地退去了，他没有再继续说那句话，而是说道：“深深，我们回去吧。” 他拉着容深的手从床上跳下去，往外面走去，耳垂却充血似的红着。 容深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刚刚程修说了什么，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程修，张了张唇，又没有将嘴边的话说出去，看程修的样子，他既然没有再继续说，那她也不要再提了吧，就当刚刚是幻觉好了。 容深心里想着，又拧了眉，不明白程修怎么突然说出那句话来，仔细想了许久，才突然一脸的恍然，难道是因为她刚刚看了程修没穿衣服的身体？ 容深心里感觉又是古怪又是复杂。 她作为一只鬼，几千年没想过男女之别这个问题了，而程修，没想到小崽子平时傻傻的，竟然已经会想这样的事情了。 但是，谁跟程修说的？ 容深微眯了眸子，她从来没有教过程修这些。 一人一鬼心思各异离开茅草屋，容深没有再带程修回客栈，而是带着他直接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马车往鲤城外驶去。 来鲤城就得到了两块记忆石，容深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而鲤城是程修选的，容深把地图在程修面前展开，看着他笑得眼眸弯弯：“程修，再选个地方。” 程修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抿着唇，然后抬手往地图上一指，指尖落在一个地方。 容深凑过去看，将名字念了出来，“小不周山？” 她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可她一时之间确实想不出来在哪里听过，知道自己失忆，容深就没有强求，将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第三十六章 听姐姐的话 “就去小不周山。”容深将地图收了起来，说了一声。 外面驾车的黑衣小鬼扬起马鞭，换了个方向，往小不周山的方向驶去。 从鲤城到小不周山，中间隔了两座城市，路程至少要走一个多月。 容深揪着程修的一小撮头发，懒洋洋的说道：“刚好趁机会带你到处走走。” 程修侧头看着她，往她肩头靠着。 两天后，马车在一个小镇暂时停了下来，容深带着程修下了马车，进了客栈。 依旧是一间上房，天色还早，容深就没有和程修回房间，坐在一楼，要了一叠炒熟的板栗和一碗热茶。 板栗有一道裂开的口子，方便剥皮，容深嫌脏手，就没有帮程修剥，程修垂着眸子，自己剥的认真，剥了却不急着吃，而是放在另一个干净的碟子里。 “趁热吃了，冷了就没这么香了。”容深抽了根筷子，在碟子边沿轻轻敲了敲。 她其实不知道板栗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吃热的更香，只是刚刚小二将板栗送上来的时候说的，容深就记住了。 程修抬眼看她，又看了看碟子里的板栗，用手指分成均匀的两份，他把其中一份吃了，把碟子推向容深，道：“很香。” 容深眨了眨眼睛，捏起一粒吃了，然后点头，“确实好吃，不过我不喜欢这些吃食。” 她把碟子又推回去，一脸严肃的叮嘱道：“吃完了，不许浪费。” 小二端来的板栗其实不多，也就十几粒，但每一粒都很大很饱满，程修吃完一碗板栗，已经有了一点饱腹感。 离吃晚饭还有点时间，所以并不影响程修吃晚饭，容深才任由他吃完那一碗板栗。 在程修吃板栗的时候，容深看似懒洋洋的支着头看着外面街道，实际上客栈里那些人的议论都被她听在耳里。 其中有一桌人在议论镇上闹鬼的事情，容深听到“鬼”这个字，就把注意力放了过去，听那桌人说话听得最多。 “听说这镇上闹鬼。”等听得差不多了，容深就说给程修听，她先是压低了声音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着程修。 容深想从程修脸上看出害怕的情绪，然而程修抬眼看着她，眼里只有好奇，腮帮子微微鼓着，嘴里还在吃着香喷喷的板栗。 容深失望，但还是继续说了起来，“镇上闹鬼，你老实点，乖乖的不要乱跑，不然被鬼抓住了，你就会被吃掉！” 她故意吓唬程修。 可程修并没有被她吓到。 反倒是隔壁桌的人听见了容深的话，纷纷笑了起来，嘴里附和着容深的话，对程修说道：“听你姐姐的话，别乱跑啊，不然会被鬼捉走的。” 原本还没有什么反应的程修，在被那些人打趣之后，却露出了生气的情绪。 他看了一圈那些人，又看向容深，伸手抓住容深的手，认真的说道：“深深不是姐姐。” “怎么不是姐姐了？”容深伸手在他脸上揪了一下。 程修第一次扯下了她的手，脸上生气的情绪加深，他说：“我会娶深深的……” 第三十七章 小崽子生气了怎么哄 要不是容深及时丢了个结界，将程修这句话给挡住了，估计隔壁桌的人听见程修这句话，起哄的更加厉害了。 “小崽子，你懂什么？别瞎说。”容深伸手在他脸上又揪了揪，怒道。 程修抿了抿唇，生气的看着她。 容深手一僵，收回了手，也收回了结界，适时地转移话题，看着旁边桌的客人问道：“镇上闹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镇上没请道士来看看吗？” “请了，镇子周围那些有名的道长和尚都请来了，可惜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那人说这些的时候，大概是想到了一些恐怖的事情，脸上露出恐惧。 其他人心有戚戚，也跟着点头，等好不容易恐惧消退了一点，就好心叮嘱容深，道：“姑娘，虽然最近镇上出现的都是青年男子，但你和令弟也是小心点好，要知道第一个出事，其实是位和你差不多大年纪的姑娘。” “嗯？”容深眨了眨眼睛，露出点兴味来，“出事的那些人是都死了吗？” “都死了。”说话的人点头，脸上一片惨白，甚至四周看了看，好像生怕那只鬼就藏在暗处听见了他们说话似的。 容深觉得好笑，明明之前一桌人对闹鬼这件事情议论纷纷，怎么现在才知道害怕。 她收回目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从那些人三言两语里大概知道镇上的那只鬼吃人，且修为不弱，否则周围的道长和和尚也不会都拿那只鬼没办法。 可知道这些，并不代表容深要去多管闲事。 “这镇上不太平，你还想出去逛逛吗？”容深看向程修问道。 就算不太平她也能带着程修照样逛，如果程修不想逛，她就打算明天离开这里，不在这里继续耗费时间了，毕竟她和程修的目的地是小不周山。 程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不吭一声的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容深一愣，然后意识到小崽子还在生气。 她眉心一蹙，有些苦恼。 一边苦恼着该怎么哄小崽子，一边起身跟了上去，比起这镇子里的人，程修才是最招妖魔鬼怪垂涎的人啊。 她之前给程修喂的那颗丹药放出去，就足够让那些有点修为的妖魔鬼怪哄抢了，程修只是个普通人，那颗丹药的药效要一点一点慢慢地被他的身体吸收，在彻底吸收之前，程修对于那些妖魔鬼怪来说，就是一颗移动的香饽饽。 容深怕自己一眼没有看见程修，程修就被哪只妖魔鬼怪给带走了。 容深跟在程修身边走着，苦思冥想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崽子，难道说，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我嫁给你还不行吗？ 光是想想，容深就觉得别扭，更别提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了。 “程修，想吃糖葫芦吗？”容深看见不远处的糖葫芦，眼睛一亮，侧头问道。 程修抿着唇，不理她。 容深失望，目光继续在接到两边搜寻着，她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好吃的来哄程修了，可很显然的，她第一步计划就失败了。 第三十八章 程修说她丑 程修抿唇自顾自走着，身边容深时不时的偷眼看他，他当然是知道的，可就是不想理她，他的固执在这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就一直这么抿着唇生着气。 容深愁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余光又看到一个捏小糖人的摊子，她决定再试试，于是没一会儿，程修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小糖人，那个小糖人和容深很像。 “要不要？”容深问他。 她还记得上次程修主动要求捏个和她很像的小糖人的，可惜那个小糖人坏了。 在容深期盼的目光下，程修终于有了动作，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小糖人，可惜没等容深松口气，他就拧着眉说了一句：“真丑。” 容深一口气松到一半，不上不下的，差点被他给气死。 她气呼呼的收回手，没有看到程修虽然嘴上说丑，拿着那个小糖人却没有丢。 容深遇到的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人，一个个的，哪个不夸她容貌长得好，上次在鲤城那个柳之远，被人剥皮后惨死，化作怨鬼都还惦记着她。 这足以说明她长得好！ 可程修说她丑！容深很生气！ 小崽子敢说她丑？她凭什么去哄他？不哄了！ 容深气呼呼的，却还是跟在程修的身边，并没有转身离开，程修抿着唇，手里拿着那个小糖人，也不说话，一人一鬼各自生着气往前走着。 直到走过最热闹的那段街市，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眼前出现一座府邸，在这个不大的镇子上，一路走来，见多了那些小门小户的府邸，陡然看见两只石狮子，和紧闭的大门，还让人有些意外。 可容深瞥见这座府邸，眉心就拧了起来，眼里划过一丝嫌弃。 大门发出沉闷的声音，有人开门走了出来，看见从门前走过的程修的容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步追了上来。 “姑娘！小公子！二位且等等！” 那人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袍，长着八撇胡子，穿着打扮像个账房先生。 他拦在容深和程修面前，只看了容深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了程修的脸上，细细的打量着，越看脸上的惊异越重。 “看什么看？”容深拧着眉，不耐烦的说道，看着那人打量程修的目光，就觉得不高兴。 她伸手就要拉着程修离开，可伸手却拉了个空。 程修侧身躲开了她的手。 容深愣住了，这还是小崽子第一次躲她。 程修却只瞥了她一眼，目光就落在拦路的人身上，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时候那人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做什么了，先是朝程修和容深歉意的笑了笑，然后道：“我见小公子眼熟，不知道能不能请小公子进府喝杯茶，你看这天色也黑了，就让我们府中招待小公子一顿如何？” “不行！”容深一回神就听见那人说的话，想也没想的就出声拒绝。 从这里走过的时候，她对这座府邸就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不想让程修进去吃饭。 可她不说话还好，偏偏程修现在生着气，见她出声反对，竟是一声不吭就转身，往那座府邸走去。 第三十九章 不听话的小崽子，不要了 那人神色明显的一喜，跑过去给程修带路。 “小公子随我来。” 容深看着程修的背影，眉心拧得死紧，她没有跟上去，眼里翻涌着怒气，只觉得一手养了三年的小崽子也会忤逆了，虽然之前程修也有不听她话的时候，比如镇河村那次翻墙，可那时候也比不上这一次让容深生气。 她冷冷的看着程修走进去，然后转身，走了相反的方向。 不听话的小崽子留着干什么？ 身后的大门沉沉关上，一直往前走的程修停下了步子，他转过身，透过还没有完全关上的大门看着外面，原本容深站着的地方已经没人了。 容深走了。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程修立刻就慌了，他顾不得生气的事情了，喊了一声“深深”，抬脚就像往外面跑。 可抿着唇气了许久，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骤然开口，声音低微的可怜不说，他刚想往外面跑，一只手就拦住了他。 将他请进来的那人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小公子，我家主子还在等着你呢。” 程修挣扎着，可大门已经关上了，那人伸手捂着程修的嘴巴，把人扛了起来，大步的往里面走，脸上露出诡异的兴奋。 程修原本紧握在手里的小糖人掉落在地上，糖人摔碎了，却有一缕极细的金色光芒从碎裂的小糖人里飞了出来，追上离开的人，钻入程修的眉心。 没有人发现这一幕。 “进去吧！”程修被那人丢进了一间屋子，摔得有些疼，他却顾不得这些疼痛，翻身爬了起来，爬到门边去拉门，可门纹丝不动。 屋子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程修什么也看不见，身后却响起了细微的动静，他身体僵了一下，回身看向屋子里，唇抿着，干净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慌。 黑暗里渐渐地浮现出了一丝光亮，那光亮越来越盛、越来越盛，幽幽的冷光在黑暗里，显得诡异至极。 而当程修看清那发着光的东西时，眼眸大睁，眼里满满的都是疑惑和惊慌。 发光的是一副画，画上只有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袈裟，赤着半边臂膀，一手捧着一根枯木，一手合在身前，垂着眸子，明明是个和尚，可容貌昳丽，眼尾一颗朱砂痣似邪似媚，偏偏整个人身上有散发着一股佛性。 而画中人的脸和程修极其相似，简直就是长大后的程修。 程修心里一慌，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深深……” 然而画中的和尚却突然抬眼看了过来，目光触及他，程修眼睛一疼，下意识的捂住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场景就变了。 七月的天，尤其是在正中午的时候，太阳已经烈的让人睁不开眼。 “前面拐个弯就是了。”管家擦了擦汗，往前面指了指，府中自半个月起，到了晚上就有女人嘤嘤哭泣的声音响起，原本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小姐半夜看见床边立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吓得病了半个月了，而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小厮也死了好几个了，府里如今人心惶惶的，不少下人拼着被发卖都要逃出去。 第四十章 画中的世界 李员外不知道找来了多少个道长和尚，可没有一个成功抓到那女鬼的。 可今日这位和尚长身玉立，眼尾一粒朱砂痣，容貌昳丽，十分年轻，虽然看起来不像寺庙里那些老和尚一样让人信服，但也不会让人生出轻视，李员外还是让管家把人带过来了。 只因为和尚来自那座太华寺。 谁不知道太华寺里高僧众多，就是个扫地的小沙弥都比别的和尚让人信服。 而这位和尚说，他是专门为了他们府中的恶鬼而来。 大概是身后跟着的是太华寺的和尚，所以管家走起路来也多了底气。 “大师，前面的院子就是了，您见谅，那里阴气太重，我就不过去了。”走到拐角管家就停了下来，腆着笑脸看着和尚。 和尚颔首，本想说出自己法号，可不知道为何脱口而出的是另一个名字，“施主叫我程修就是。” 他说完，顿了一下，自己拧了眉，显然很疑惑自己为什么突然向人提及自己未剃度前的俗名。 可很快的，他就将这些抛在了脑后，多问了一句：“府中有人亲眼见过这鬼么？” “见过的……”管家又擦了擦汗，这里热气消散，人立刻被一股凉气吹得抖了抖，脸色都白了几分。 管家胆颤的看着程修，仍旧没敢叫他的名字，也不敢问他为何告知的不是法号，反倒是俗名，“大师你感受到了吗？那股凉……阴气？” 程修微微拧了眉，闻言点头，他沉吟了一会儿，朝管家摆了摆手，“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贫僧吧。” “好好好，那我就先去那边等道大师的好消息了。”管家忙不迭的点头，迈着步子走远了点，探出头看着这边。 程修没有多管，径自走上前，伸手推开院门。 吱嘎…… 有些刺耳的声音响起，程修踏进院子里，院子里空落落的，一股阴气四溢，他并不像以往的那些和尚道士那样，进来就先摆坛作法或是到处洒狗血贴符纸，他只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就进了屋子。 因着这是李小姐的院子，院子里就配了一间小厨房，厨房里没有什么新鲜的肉和蔬菜，只有一些米面和晒干的，从远处运来的吃食。 程修没有多看，走出了厨房，将其他屋子都探查了一番，最后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拧着眉站在了卧室的外面。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往西边落下去了，程修侧头看了一眼余晖，眼里的露出一丝沉吟，正要上前推开这扇门，院子里却突然起了一阵阴风。 阴风阵阵，天色迅速暗了下来，像是一瞬间进入了夜里，一声轻微的窜响，挂在屋檐下的灯笼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啧。”程修轻啧一声，眸色清明，丝毫没有被眼前的异变吓到，他看了看不过几息间就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轻笑道：“原来不止一只鬼。”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眼中神色冷戾，突然自袖中摸出一粒佛珠，佛珠在掌心一滚，化作一把长剑，长剑发出一阵嗡鸣，剑鞘上有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第四十一章 吃了你增加修为 程修拿着长剑看着门口悬着的两盏灯笼。 事实上现在天色还没有黑，外面仍旧是夕阳西下的场景，可等候在不远处看着院子动静的管家，却清晰地看见院子上方被黑色的怨气笼罩着，自怨气中传出的哭声凄厉。 “快！快去禀告老爷！女鬼被惹怒了！那位和尚好像失败了！” 管家带着人连滚带爬的跑远了，以往请来的和尚和道士，也没有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那位和尚做了什么，会不会惹怒那只女鬼将他们府里的人都吃了啊！ 院子外的情况程修并不知情，他抬头看了一眼院门的方向，瞧见怨气翻涌间露出的一个身影时，眼里神色一定。 轻笑了一声，喃喃道：“自己来了，也省得我再去找你。” 一道尖利的声音迅速逼近了。 “你这和尚，闻起来血肉倒是挺香的，等我吃了你修为又要大增！” 程修侧头往鬼影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目光一触即收，手里的剑嗡鸣一声，他冷哼一声，一抬手剑身挡在心口。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鬼爪在还没有触碰到剑身就被骤然闪过的金光绞杀的灰飞烟灭。 “你倒是有点道行！”女鬼怨毒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不过，你的血肉想来也更加的好吃，咯咯咯……” 诡异的笑声就响在程修的耳边，听着听着笑声就变了味道，那股渗人的感觉退去，渐渐地更像是女子的娇笑…… 程修晃了晃头，“当啷”一声，手里的长剑掉落在脚边，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阴风退去，天依旧是黑的，可灯笼不再是惨白色，原本只有嘤嘤鬼哭的院子里传来丫鬟婆子的吆喝声，好像之前的阴气森森只是程修的错觉。 程修低头，发现身上的衣物都变了，袈裟不见，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长袍边点缀着青青竹叶，而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耳边也有头发垂落了下来。 竟然变回了他还没有剃度时的模样。 程修站着没有动作，主屋的门却被丫鬟推开了，一个穿着翠绿裙衫的丫鬟朝他招了招手，清清浅浅的笑，神色又带着微微的责怪幽怨，“公子，我家小姐等你多时了，你怎么还不进来呀？” “你家小姐等我做什么？”程修神色未动，视线却绕过丫鬟探向了屋子里，似乎对那位小姐很是好奇。 “你进来不就知道了？”丫鬟走过来，手里的绣帕朝他轻轻甩了一下，脸上的幽怨似乎又重了几分，“你倒是好福气，被我家小姐看上了。” 程修微微后退了一步，眉心几不可察的的拧了一下，他看着丫鬟，并没有说话。 可丫鬟翘着兰花指朝程修点了点，娇笑一声之后，她就往旁边侧了一下身体，看向程修。 程修微微挑眉，抬步往屋子里走去，越过那个丫鬟的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他一走进去，身后的房门就关了起来，站在外面的时候听见屋子里莺声笑语，似乎有很多人，可进来后却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第四十二章 长大后的程修原来长这样 屋子里点着熏香，闻着让人不自觉放松了心神，程修穿过珠帘，看上那张摇步床，床上的纱幔放了下来，影影绰绰的可以看见一个侧躺着的身影，曲线起伏、玲珑曼妙，一只纤白的手自床上伸出来，指甲未染丹寇，指尖粉润，朝程修招了招。 程修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人影的脸上，而床上的人一字未发，他却像受了蛊惑似的，抬脚走了过去，等走到了床边，他目光落到那只手上，缓缓抬手放了过去。 床上传来一声轻笑，程修就被反扣住手腕拖进了床幔中。 然而在被拖入床幔中的那一刻，一只纤细白腻的手扣在了程修的肩膀上，随着一声冷哼，程修又被拉了出来。 “区区幻术，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本不想管你的闲事，偏偏你自己找死！”容深将程修往身后一拉，五指成爪就往床幔里探去。 “啊！”床幔里响起一道惊恐的叫声，容深一把抓住拿到曼妙的身影，将其从床上拖了出来，一甩手。 “嘭”的一声，一个只穿着薄纱的女子被狠摔在墙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可即便如此，这女子依旧美艳至极，她朝容深身后的程修缓缓抬起手，哀哀戚戚的唤了一声：“程郎……” 容深回头，瞧见身后长大版的程修，拧眉看了看，最后轻啧了一声，道：“原来小崽子长大后是这个模样，这副皮相确实招人喜欢……” 她嘀咕着，抬了指尖往程修眉心一点，原本程修该变回原本的模样，可容深这一点下去，程修并没有变回去，依旧是维持着成年男子的样子，眸色沉沉的看着她。 “怎么回事？”容深拧着眉，声音里透着不解。 她在府外本是转身走了的，可没走几步，心里虽然生气，还是回身打算把小崽子强行带回来，结果一回身就听见小崽子好像喊了她一声。 容深心头一跳，立刻闯进了那座府邸，就看见那人把程修塞进了一间屋子里，容深一接近那间屋子，心头的厌恶就翻涌不止。 等她闯进屋子里的时候，程修已经被拉进了那副画里，容深根本来不及细看那幅画，就强行闯了进来。 她其实早就进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出手，因为这事在画中的世界，她没法立刻确定画中那个东西到底藏在何处。 于是一直跟在程修走进卧室，眼看着程修要被女鬼拉**了，她才出手。 可明明点了程修的眉心，让他脱离幻境，眼前的程修却没有一点变化。 容深心里一紧，暗自猜测难道自己弄错了人，这个也叫程修的男人虽然和小崽子长得很像，但小崽子并没有在他身上？ 那她养的小崽子去哪里了？ 容深骤然回头，目光冷冷的看着那只女鬼，“说，被你拉进画里的人呢？” 她伸手，手心黑色的火焰跳动着，让人心悸。 那女鬼一见她掌心的黑焰，立刻尖叫一声，身形一转竟然就想跑，可容深怎么会让她跑了，另一只手一探，就将那只女鬼抓在了手里，举着手里的黑焰靠近，隐忍着怒火道：“说！” 第四十三章 程修是个傻子 女鬼的目光落在容深的身后。 容深眸色更冷，“你还想骗我。” 那个程修根本不是她家的小崽子。 容深心里念头刚落，突然听到身后低沉的一声轻唤。 “深深。” 声音里是熟悉的眷恋，可出席之外，还多了一些容深没能捕捉到的情绪，她身体一僵，而后猛然回身看向身后的男人，试探着喊了一声：“程修？” 长大后的程修比容深高出了一个头，垂眸看着她，点头又应了一声：“深深。” 容深张了张唇，眉心却依旧拧着。 眼前的程修，唤她的语气确实熟悉，可那双如墨的眼睛里，不是单纯的清澈和干净，而是黑沉沉的，容深都探不到底。 这个男人让容深捉摸不透。 容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张嘴说道：“你不是程修。” “我是。”程修定定的看着她，往前迈了一步欺近她，身上隐约传过来一股檀香，他薄唇轻抿，又喊了一声：“深深。” 容深看着他，目光更警惕了，手里的黑焰不安的跳动着，她嗤笑一声：“程修是个傻子，你觉得你是个傻子？” 眼前的男人神情冷静沉稳，怎么看都不是个傻子。 最常出现在程修脸上的表情就是茫然和固执，他对很多话很多事情其实都不能理解，需要靠容深给他解释。 程修并没有在意容深的嗤笑，反而轻笑了一声，看着容深的眸光专注，含着无尽的眷恋，眸底深处翻涌着容深并不懂的情愫。 他说：“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之所以傻，不过是因为缺少了一丝魂魄。” 容深表情一凝，抿了唇没有反驳眼前这个程修的话，从见到程修的那一刻起，容深就发现了，程修之所以傻，是因为投胎时魂魄就是不全的，缺少了一丝魂魄，没有直接丧命或者是魂飞魄散已经是幸运了。 她没有想过要帮程修补齐那一丝魂魄，要补回那一丝魂魄，需要数不尽的天材地宝，换作是容深，手里也缺少了一些东西，而有些东西，早在上古时候大战中就彻底灭绝了，想找也找不到。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程修的那一丝魂魄竟然没有散，现在看来，竟然还回到了程修的身上。 “你……有多少记忆？”容深抿了抿唇，犹疑着问道。 看程修变成了成年男子的样子，容深就猜想，程修这一丝魂魄里恐怕还有着他前世甚至前几世的记忆，或许还知道他为什么会少了一丝魂魄。 容深这句话一问出口，程修看着她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他张唇刚想说什么，脸色却突然一变，朝容深伸出了手。 “小心!” 容深倒是没觉得程修是要对她动手，因为她也感受到了来自后背的凉意。 她刚刚只顾着程修，倒是把身后那只还没有处理的女鬼给忘记了。 那女鬼一直在等着机会，见容深和程修说着话，以为自己有机会动手，就突然狰狞了神色，五指成爪朝容深的后心抓来。 容深还没来得及还手，就被程修一把扯了过去，她整个人扑进了程修的怀里，鼻间闻到的全是属于程修身上的檀香。 第四十四章 你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是我 程修冷眼看着那个女鬼，一手并出剑指，直接抵上了女鬼的掌心，顿时一道金焰自他的指尖升起，迅速蔓延至女鬼的全身，女鬼的身体化作飞灰。 “啊！” 身后响起女鬼凄厉的惨叫声，容深不用回头也知道女鬼完蛋了，属于女鬼的那股气息已经散了，可所处的屋子里依旧阴冷。 而这股阴冷还在加剧。 容深拧着眉，伸手将程修推开，转身看着屋子，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低声道：“先出去再说。” 然而程修没有动。 容深回身，看着他。 “出去？他出不去了。”一道娇媚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透过珠帘，容深看见之前替程修引路的那个丫鬟扭动着腰身走了进来，她的目光扫过程修，脸上露出痴迷之色，最后看向容深时，眼里就全是怨毒了。 “原来一幅画里还藏了两只鬼。”容深嗤笑一声，眼里冷意翻涌。 那丫鬟看了一眼她掌心的黑焰，虽然忌惮，却没有害怕，反而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程修的身边，朝容深挑衅的笑：“你不敢杀我，杀了我，他也活不成了。” 容深微眯了眸子，她原本不信的，可看着丫鬟脸上的自信，她就不确定了起来。 然而刚刚她想带程修出去的时候，程修却没有动。 “她说的是真的？”容深转眼看向程修问道。 程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他道：“我是画上的人，她是寄居在画里的怨鬼，已经存在上千年之久，要杀死她，只能毁了这幅画。” 丫鬟脸上露出得意，显然是笃定了容深不敢杀她。 然而，程修再次说出的话，却让丫鬟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但是，画毁了也就毁了，你要的人，并不会出事。”程修看着容深，神色变得温柔起来。 容深一怔，很快明白了程修的意思。 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程修意识里，不只有程修自己丢失的那一丝魂魄，还有这幅画日久天长生出来的一缕自我意识。 而那个丫鬟自程修说完那番话之后，脸上先是露出不可置信，之后是扭曲般的怨毒，“你就这么爱她？你不过是一幅画而已？你是我画出来的！你的心里眼里都该是我！” 她崩溃般的嘶吼着，那张娇艳的脸扭曲起来，变得狰狞，眼珠鼓起，皮肤变得苍白，双手化作鬼爪，朝容深抓来。 容深站着没有动作，像是还震惊在程修的话里。 程修面色一变，想要上前阻止，可身体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这幅画出自丫鬟之手，他是画中人，只要丫鬟不想让他动作，他就不能动作。 于是，程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鬼爪穿透了容深的心脏，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丫鬟脸上露出狂喜，可下一秒，容深却笑了起来，笑意透着寒意，她微微歪了一下头，轻声问道：“好玩吗？” “你！”丫鬟脸上表情突然变得空白，她抽回自己的手，看见空空的手心，一脸的震惊，又看向容深，容深被她破开的胸口正在迅速愈合。 第四十五章 这只是她的一缕分身 容深朝她伸出了手，指尖一缕黑焰跳跃着，她扬唇，那一缕黑焰就飞向了丫鬟的眉心，一触即燃。 丫鬟最后看向容深的目光依旧是怨毒，那些怨毒像是要化作实质，可容深只是冷眼看着她。 看着她飞灰湮灭。 “这只是她的一缕分身。”一旁的程修开口道。 容深身体僵了一下，侧头看向他，瞧见程修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于此同时，周围的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程修。”容深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眼前的一切连带着程修就都消失不见了，她下意识的闭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那个黑黑的屋子里，没有丝毫的光亮。 可这些黑暗对于容深来说，并不能阻挠她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躺在她脚边的小程修，以及原本挂在墙上的画此刻却变成了一堆灰。 这间屋子被从外面封闭的严严实实，只要门一关上，屋子里就透不进丝毫的光，原本因为那幅画的缘故，整间屋子里都是阴气森森的，可现在画毁了，那股阴气也在慢慢地消散。 容深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蹲下身将程修扶起，指尖扣在他的手腕上，驱散了程修体内那一缕阴气。 阴气一散，程修就醒了过来。 他不像容深，在这么黑的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凭借熟悉的气息认出了容深。 “深深？”程修开口唤她，声音沙哑。 因为看不见容深的缘故，程修只能凭着感觉将目光落在某处。 容深低低应了一声，看见他眸色清澈，身体顿了一下，还是不死心的试探着问了一句：“程修，你还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吗？” “什么？”程修眼里露出迷茫，下一刻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慌，“深深，那个人是坏人！” 见到他的反应，容深下意识的就生出了失落的情绪，可刚察觉到自己这些情绪，她有觉得不该，就算程修没有恢复正常，依旧是个傻子，她也会好好护着他的。 她护着程修，和程修傻不傻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如果能真的找回那一丝魂魄，让程修恢复正常，也是一件好事。 容深在心里想着，拧着眉，想着画中世界的程修。 那时候的程修不只是恢复了那一丝魂魄，他的身体里还有着那幅画所生出的一丝自我意识，而她杀了那个丫鬟，毁了画，程修的那一丝自我意识也被毁了，可属于程修本身的那一丝魂魄，应该还在的才对。 容深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容深还有话想问程修，可看了看四周，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朝程修低声说了一句，就把人拉了起来。 “能自己走吗？”容深问道。 程修点了点头，又想到这么黑，以为容深和他一样看不见，于是连忙出声应道：“能。” 程修晕倒的地方就是在门口边，容深牵着他一转身，伸手推门，之前程修怎么都推不开的门，被容深轻易地推开。 第四十六章 李家绝后 一推开门，门外的光就照了进来，刺得容深眯了眼，可她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捂住程修的眼睛。 程修眨了眨眼睛，眼睫毛轻轻搔过容深的掌心，带来一阵痒意。 没想到在画里待了那么一会儿，外面天已经亮了。 容深心里嘀咕着。 “好了。”程修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了下来。 容深也已经适应了阳光，牵着他走出去，这是一个院子，院子里并没有下人，等走出院子里，才迎面碰上一个人。 那人看到程修和容深，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之后，转身就跑。 容深冷笑一声，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袖中的手轻轻动了动，跑出去的那个人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拖拽着往容深面前来。 最后整个人被丢到了容深和程修的面前。 程修拧眉看着眼前这个人，脸上透着生气的情绪。 就是这个人把他丢进这间屋子里的。 “想往哪里跑？”容深冷笑一声，低眸看着他。 这人反应过来自己跑不了了，立刻换了神色，痛哭流涕的，不用容深多问，他就将知道的一切全招了。 “我是这府里的管家。”管家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家老爷半年前就去世了，也没有留下子嗣，这偌大的家产本来该被人瓜分了或者充公了的，可是老爷死前留下了一幅画。” 管家应该是见过那副画的，也知道画里有什么东西，他的脸色露出恐惧，可看到容深，想到那幅画应该是毁在了容深的手里，于是看着容深的目光充满了畏惧。 “那幅画是我家老爷的祖先传下来的，据说就是靠着那幅画，这府邸才能这么一直富裕下去，只是子嗣却越来越稀薄，到我家老爷的时候，愣是一个孩子都没有。” 就算怀了生下来，也多半是夭折了。 管家心里想着，嘴上继续说了起来，“我原本以为那幅画只是一副值钱的画，想转手卖了的。” 谁知道管家拿着那幅画，还没走出老爷的房间，画里却走出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让他把画供奉在那个房间里，注意着有没有和画上那个男人相似的人，若是有，那想尽办法都要带到她的面前去。 所以昨晚上管家看到程修的时候，才会上前邀请程修进府。 而作为帮画找人的报酬，就是管家可以霸占这座府邸，并且在这镇上享受完一生，富贵不愁。 “我……我没想到要害你们的，我不知道那个女鬼是要害你们啊。”管家说完，哭着狡辩起来。 容深冷眼看着，“不知道那女鬼是要害我们？” 她冷笑，一手捂住程修的眼睛，一手凝出一把长剑，长剑穿过管家的心口，管家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没了声息，大睁着眼睛，眼里还凝固着死前的惊惧和不可置信，大概没有想到容深会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了他。 吃了上次班主的教训，容深将管家的魂魄也给搅碎了。 不说管家将程修丢进那间屋子里的事情让容深有多生气，就是那屋子里的阴气，和那女鬼的怨气。 第四十七章 深深，你别不要我 容深就不信管家所说的，这么多年并没有帮女鬼害人，只帮忙找和画上那和尚一样的人。 那画中的女鬼并不能离开画太远，而她怨气那么重，显然吃了不少的生人，这些生人，有那个已经死掉的老爷家族世代供奉的，其中肯定也少不了这位管家供奉的。 这镇上所谓的闹鬼，就不知道和这管家有没有关系了。 容深敛目，捂着程修眼睛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抱着他直接离开了这座府邸，临走前顺便放了一把火，火从那间放画的屋子开始烧起来，等外面的下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烧到了整个院子，而管家就死在院子门口。 “走水啦！快救火！快救火！”下人纷纷惊叫着，提来了水救火。 也有人转身跑去报官，可跑出府邸的人没跑几步就一脸迷茫的停了下来，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跑出来是为了什么。 挠着头走回去的时候，那火势已经烧了到了府邸门口，所有人都退到了府邸门口，一脸迷茫的看着身边的人，完全忘记了府邸怎么会烧起来的。 连带着把管家那个人也忘了。 那座府邸里的一切都是用人命换来的，容深索性放了把火烧的干干净净，而她带着程修直接回了客栈房间，才松开了捂着程修眼睛的手。 她一放下手，程修就抬眼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让容深有些想要躲闪的专注。 “看什么看？就一个晚上没看见，不记得我了？”容深伸手把小崽子的脸扭开，嘟囔道。 程修抿唇笑了起来，轻声道：“深深，我想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容深的腰身，脸贴在她的腰腹上，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出来，他说：“深深，别不要我。” 容深微微一愣，知道他是吓到了，心里一软，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嘴上却轻哼道：“如果你以后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 程修抿着唇，没有说话。 容深想起自己还有问题要问他，倒是没有在意程修的沉默。 她把人拖到桌子边坐下，将他扯开，和自己面对面，然后试探着问道：“程修，你进那个房间后看到了什么？” 程修一听她的话就拧了眉，一脸的不情愿，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一幅画。” 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一副会发光的画。” 像是想起了画上的内容，程修眉头拧得死紧，看着容深说道：“深深，画上那个和尚长得和我好像。” 容深微微一愣，追问道：“你说画上有什么？” “一个和尚。”程修乖巧的回答道，“他本来是垂着眼睛的，手里拿着一截木头，可他突然抬起眼睛看我，我觉得眼睛疼，后来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深深了。” 容深听完程修所说，沉默下来。 她没有想到画上画的竟然就是程修长大后的样子，而且还是个和尚。 难道程修的前世就是个和尚？ 容深在心里猜测着，可眼前划过画中那个程修看自己的目光时，她又觉得怪异，一个和尚，为什么要用那样充满情愫的目光看她？ 第四十八章 那位大师说的话你都忘了 难道是被这世的程修给影响的？ 容深将目光落在眼前的程修身上，觉得很可能就是自己猜的这样，毕竟小崽子经常用眷恋的目光看着她。 “深深。”程修见她看自己的目光奇怪，虽然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喊了她一声。 容深眨了眨眼睛，顺便隐去了眼底的情绪，揉了揉程修的头，道：“先去洗漱，待会儿下楼吃点东西。” 心里却将帮程修把不见得那一丝魂魄给找回来也提上了日程。 反正她要找自己的记忆石，也是要到处走的，顺便就帮程修注意一下吧。 不过，那画中的程修说的那句话，他说那画中的女鬼只是一缕分身，意思就是那女鬼还有本体不知道躲在哪里。 容深微眯了眸子，眼里暗光划过，联合那个女鬼所说的一些话，容深觉得，那女鬼应该是认识程修前世的，或许还知道程修为什么会少了那一丝魂魄。 既然如此，她也得注意一下那女鬼的踪迹了。 就这么一会儿沉吟的功夫，程修已经洗漱好了，站在容深面前看着她。 容深发现程修的脸依旧白里透红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养的小崽子就得白白胖胖的。 “走，下去吃早膳。”容深伸手拉过他，带着他走出房间，下楼。 下到一楼大厅，小二看见她和程修时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姑娘，原来你们昨晚回来了啊？” “是啊。”容深点头，朝小二笑了笑，“他玩累了，早早地就回房间睡了，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晚饭没吃，现在肯定饿得厉害吧，待会儿可得多吃点。”小二听了容深的话倒是没有怀疑，笑着说道，问了容深要吃什么，就转身去了厨房。 客栈来来回回这么多人，他没有注意到这对姐弟什么时候回房间的也很正常。 容深牵着程修在昨天那个位置坐下，巧的是，隔壁桌坐的还是昨天那些人，看见容深和程修，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带着弟弟在外面？是要去走什么亲戚吗？”有人热心的问了一句。 容深朝对方点了点头，看了程修一眼，并没有多说。 那人也识趣，见容深不多说，他就不再多问，只是依旧好心提了一句：“姑娘带着弟弟在外面行走还是小心为妙，这天下虽然太平，可歹人还是不少的。” 容深见这人眉间正气，知道他没干过什么恶事，神色就和缓了不少，点了点头道：“多谢提醒。” 那人也就是多嘴提醒一句，见容深听了，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和同桌的人讨论了起来，讨论的却是今儿一大早李家那座府邸被大火烧得精光的事情。 “李家在咱们镇上富了这么多年，可子嗣稀薄，到现在都绝后了，那偌大的家产烧完就烧完了吧，反正李家也没有人能继承。”提醒容深的那人说道。 另一人听了他的话却摇头道：“你忘了吗？几年前李老爷还没有死的时候，有个大师云游时路过我们镇上，当时那位大师说的话你都忘了？” 第四十九章 断子绝孙的下场 几年前，有个云游的大师经过镇上，在李家府邸门前站了许久，说了一番话镇上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大师说李家之所以代代富裕，可子嗣却越来越稀薄，全因李家自己做的孽。 而那位大师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就被李家的家丁赶走了，说那位大师胡言乱语。 可李老爷一死，镇上的人就都远着李家那座府邸了，谁知道李家做了什么孽啊，竟然沦落到了断子绝孙的地步。 容深听隔壁桌的人说完，突然问道：“你们知道那个和尚长什么样子吗？” 她想起了程修说那幅画上画的就是一个和尚，虽然两者之间除了和尚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共同点，可容深还是抱着试探的心态问了一句。 “记是记得，但我们现在也没办法画给你看啊。”有人笑着答道。 容深直接指着程修问道：“那个和尚和他长得像吗？” “啊？”隔壁桌的人都是一愣，看看程修又看看容深，完全不能理解容深为什么会问那个和尚和程修长得像不像。 难道，这小孩的爹是个和尚？ 众人一惊，看着容深和程修的目光就变了。 容深也没办法和他们解释，只是见隔壁桌的人眼神突然诡异起来，意识到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就改口说道：“如果他和你们说的那位大师长得像，说不定就说明他也有佛缘呢？” 这个借口很牵强，但或多或少打消了隔壁桌一些嫌疑。 有人压下心头不切实际的猜想，直接朝容深摇头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令弟和那位大师长得实在不像，不过，令弟和姑娘是我等见过的人里，容貌最盛的。” 被人夸长得好看，是一件让人高兴地事情，容深也不免俗，她心情颇好的笑了，并且很认真的点头，“我也觉得，这世间应该少有人能长得比我和他还好看的了。” 大概是容深确实长得好看，这番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并不会让人觉得自恋什么的，反而又不少人认同的点头，并且再次好心的提醒道：“所以，姑娘带着令弟行走在外，应当更加的小心才是。” “这是自然。”容深没有说一般的麻烦她根本不放在眼里，而是接受了这些人的好意。 转头再看程修的时候，发现小崽子一声不吭的将早膳吃完了，正喝了一碗豆浆，擦了嘴角抬头看着她。 容深这才想起她还有个事情要问，于是再次将目光转到隔壁桌的人身上，问道：“昨天听你们说镇上闹鬼的事，是不是和李家府邸有关？” “这个应该不是。”隔壁桌的人听见容深提起镇上闹鬼的事情，脸上神情就严肃了不少。 回答容深的还是那个一脸正气的男人，他道：“李家府邸自李老爷死后就一直闭门谢客，官府派人进去过一次，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再也没有管过，但镇子上闹鬼是半个月前开始的……” 最开始闹鬼的，是林家的小姐，突然惨死在自家闺房里， 第五十章 红丝线 林家一对老夫妻就这么一个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林老爷当场就没喘上那口气也死了，丈夫和女儿没了，林夫人也没有了独活的意思，直接放了把火，把整个林家烧得干干净净，而林夫人和林老爷以及那个女儿就一起被烧了个干净。 林家人都死完了，林家也被烧了，官府就算想查凶手也无从查起，这件事情就成了惨案中的悬案，不了了之，可没几天，镇上有死了一个人，这次是个年轻的男子，据说被家里人发现的时候，躺在床上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肉，就剩下一层皮包裹在骨头上。 这一起事情顿时让镇上人心惶惶，都说是鬼怪作乱，官府找了道士来做了一场法事，镇上就平静了三天，然后又是一具被吸光了血肉的尸体出现。 来来去去半个多月，加上最开始林家那三口人，镇上每隔三天必有一个年轻男人被吸光血肉而死，周围有名的道士和和尚再加上毛遂自荐的，都已经请了有十几个了，也没能把那鬼怪找出来。 “按照之前的间隔时间，今天晚上又要有人出事了。”那个一脸正气的人说话时，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了一下。 容深目光在他腰上一扫而过，一脸恍然的点头，“难怪今天没看到什么人，不过，林家三口为什么也被归为是鬼怪害死的？” 此刻的客栈一楼并没有几个人，包括外面的街道，行走的人都不多，恐怕都躲了起来。 “林家小姐的死状也极惨，不只血肉没了，连皮都没了，被发现的时候就剩下一具骨头。” 说起来，林老爷之所以当场咽了气，说不定也有被这一幕吓到的原因。 这些话说出来有些不好，那人就没有说出口。 容深却挑了眉，还没等她说什么，那人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两根红色的丝线，递给了容深，道：“若是姑娘信得过我，就和令弟带上这个吧，万一今晚那鬼怪找上你们，或许这个能帮忙。” 那只是一根很普通的红色丝线，纤细到好像用手一扯就能扯断，看起来还不如姑娘的头绳，可容深还是接了过来，并且朝对方道了谢。 那人见容深没有拒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容深当即扯过程修的手要帮他带上，程修却缩了手躲开了。 容深和隔壁桌的人说话时，程修一直没有出声，抿着唇，在那些人说他是容深弟弟时，他也没有像昨天那样反驳了。 “怎么了？”容深看着他，又低头看了手里的绳子一眼，突然越过了桌子，凑近程修，压低了声音说道：“虽然这绳子看起来有点丑，但确实有点用处的。” 说完，她看着程修，朝他眨了眨眼睛。 程修抿唇看着她，突然撇开了脸，唇角却忍不住弯出了一个弧度。 容深笑弯了眼，坐回自己的位置，再次伸手把他的手扯了过来，将那根红色丝线系在了程修的手腕上。 系上之后，她刚看了一眼，程修突然道：“我帮你系。” 第五十一章 深深不姓程 容深觉得没有问题，应道：“好。”说着把手和红色丝线都递了过去。 红色丝线在手腕上系好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一道红光一闪而过，容深瞧着，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侧头看了隔壁桌一眼。 镇上出现了食人血肉的鬼怪，其实镇上的人大可以搬走就是了，可住在镇上的人大都是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尽管害怕，心里生出逃走之意的人目前并没有多少，想来还是想挣扎一下。 不过，如果再死那么几个人，容深几乎可以想象，这座镇子恐怕就成了一座死镇了，毕竟命是很重要的。 可谁又能保证，离开了镇子，那个鬼怪就不会跟着离开呢。 容深轻笑一声，眯了眯眼睛。 今天街上都没有什么人，街道两旁的店铺也大多数关着门，容深就没有带程修出去，就这么在客栈里待到了晚上。 隔壁桌的人似乎也是住在这客栈里的，也没有离开，就在客栈一楼坐了一天。 容深偶尔听一句他们说话，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那个赠与她红丝线的男人叫宋淮，另一个人也姓宋，两人出自的宋家似乎并不普通。 容深下意识的想到了宋越，她看了程修一眼，发现程修也在看她。 “你说，他们和宋越是什么关系？”容深凑近了程修低声问道。 程修眨了眨眼睛，说道：“他们都姓宋，是家人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道：“可我姓程，深深不姓程。” 他拧着眉，一脸的不高兴。 容深一愣，而后失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程修抿着唇不说话，可过了一会儿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又露出了笑容，容深看得惊讶，忍不住问他：“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高兴？” 可程修看了她一眼，摇头不说。 容深哼了一声，觉得小崽子长大了，也有心事了，一时之间觉得又高兴又惆怅。 这时候，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隔壁的宋淮突然站起身，朝容深说道：“姑娘，天黑了，你还是带着令弟回房间待着吧。” “那你们呢？要去捉拿那只鬼了吗？”容深侧头看着他。 宋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容深会知道他要去的事情，别说出来了，他也没有瞒着，点了点头，继续劝容深：“此行凶险，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那只鬼。” “会抓到的。”容深眯眼笑道，站起身朝程修伸出了手，道：“既然他们要去做正事了，我们也走吧。” 程修看了宋淮一眼，站起身抓住了容深的手。 看着容深牵着程修上了楼，客栈里就剩下宋淮和另一个人，那人低声道：“少爷，我们走吧？” “走。”宋淮点头，再次摸了摸腰间，大步走出了客栈。 可他们一走，容深就带着程修走了下来，没有停顿的出了客栈，如果刚刚容深没有带着程修上楼，宋淮肯定会劝她的，容深嫌麻烦，才带着程修上楼等着宋淮离开。 等宋淮一走，她就和程修下了楼。 第五十二章 她还能去天界吗 容深带着程修走的是个宋淮相反的方向，白天的时候她大概问了一下最先出事的那个林家所在的地方。 虽然宋淮两人也是刚到镇上不久，可显然已经打听有一会儿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也省了容深再去问别人。 容深觉得，事情应该是出在林家，虽然李家府邸被烧了之后，她目前还没有看到哪里积聚着足够浓郁的阴气。 林家已经被大火烧成了废墟，容深带着程修到林家的时候，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一片残垣断壁，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可不好找。”容深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她也没有急着离开，反倒是拉着程修在隔壁屋檐下坐着。 因为林家三口惨死，附近的几家人都住的不安心，已经搬走了，这几座院子都是空的。 “冷吗？”容深侧头看着身边的程修。 晚上气温降低，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死了人的缘故，吹着的风格外的凉，容深心里却想着，再等几个月就是冬天了，那时候她得找个地方暂时和程修住下来，否则冬天在外面奔波，她受得住，并不代表程修也受得住。 程修挨着她坐的，抱着她的手臂，整个人往她身上靠，听见她的话也只是摇了摇头。 容深身体是冷的，她看了看程修，见他抱着自己不放，就用了点小手段，让身体有了点温度。 程修察觉到抱着的人身体暖了起来，抬头看着容深笑了笑，抱得更紧了。 容深抬头，看着天象，今晚的月亮不圆，她看着看着却有些出神，突然想起唤醒的那一段记忆里，她被人唤作“上神”。 神，是住在天上的吧，也不知道天上是个什么样子，难道就是她那段记忆里那样，有一棵紫色的大树，然后黑色的土地，青草和花朵，还有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云雾缭绕…… 好像不太对。 容深下意识的拧了拧眉，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哪里不对，都怪她唤醒的记忆太少，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去天上看一看。 容深有些惆怅的想着，她现在是鬼身，天界是去不了的吧，除非是鬼王…… “深深，你在看什么？”旁边的程修听见她叹气的声音，侧头看向她，干净的眼底透着疑惑，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容深仰头继续看天，说：“看星星，程修，你看星星好不好看。” 程修顺着她的话抬头看天，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拧着眉，一脸认真的对容深说道：“没有你好看。” 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深深最好看。” “比星星还好看？”容深眼眸微亮，带着兴味问他。 程修一脸认真的点头。 容深高兴地伸手要去捏他的脸，觉得小崽子自己没白养。 可容深捏了个空，程修身体往后倾，躲开了容深伸过来的手，拧着眉说道：“我长大了。” “长大了就不能捏脸了吗？”容深顺着他的话问。 程修点头，“不能捏。” 话音刚落，容深的手就捏在了他的脸上，还故意都捏了几下。 第五十三章 看星星 “我偏要捏，我养的小崽子，就算是长大了我也能捏。”容深龇牙，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程修看着她，气得鼓了脸。 容深无所畏惧。 正逗弄着小崽子打发时间，容深突然察觉到一股阴气出现，她将程修往身边一扯，抬头看着远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里是宋淮两人去的地方。 而此刻，在那个方向，正有一股阴气升起，升至半空中，里面不少鬼影嘶吼着，咆哮着，大多数是些年轻男人的脸。 “深深？”程修仰头看着她。 容深将他的脸往怀里一挡，轻声道：“鬼出现了，我们先看看。” 她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宋淮能撑到什么程度，至于拿下这只鬼，容深明白，以宋淮的能力是做不到的。 程修趴在她的怀里，鼻间萦绕着熟悉的冷香，听说鬼出现了，他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安心，因为容深在身边。 深深是他的，程修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他抿了抿唇，往容深怀里靠得更深了。 容深没有注意到程修的小动作，她看着那处阴云涌动，底下宋淮已经动了手，不时有红光亮起，房屋遮挡，容深看不见底下宋淮两人的情况，只大概能看出那鬼虽然没有完全被宋淮压制，但也杀不掉宋淮。 也因为这样，那鬼耐心耗尽，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竟是往容深这边跑过来。 容深冷眼看着，并没有离开或是以为那鬼是奔着自己和程修来的，那鬼和她想的一样，本体应该是在这林家废墟里才对。 果不其然，那团阴气跑过容深的上方，却根本没有停留，反而扎进了底下的林家废墟里，然后像是被什么吸了进去，不见了踪迹。 容深依旧抱着程修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只有宋淮一个人追着阴云跑了过来，见到容深的时候，面上一惊，“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容深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天上，道：“带着程修来这里看星星啊。” 宋淮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的，面色一凝，看了一眼她的手腕，见她手腕上的红色丝线还完好，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一脸严肃的说道：“姑娘，我跟你说过，今晚那鬼怪会出来杀人，你怎么不听劝呢？” “我又不怕它，它出不出来都不影响我看星星。”容深笑。 宋淮一噎，根本不信容深不怕那鬼的话，可现在让容深带着程修离开，也不知道回去的路上会碰上什么，宋淮想了想，干脆咬了咬牙道：“算了，姑娘，你且跟在我身后，要是我和那鬼打起来了，你就赶紧带着令弟跑，跑的越远越好，知道吗？” “知道了。”容深点头应下。 宋淮朝她点头，手里拿着一把软剑，容深看见软剑的剑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她眯了眯眼，知道宋淮之前就把这软剑绑在腰间的。 容深拉着程修起身，跟在了宋淮的身后。 比起宋淮的小心凝重，容深和程修倒是像在散步似的，一脸的悠闲自在。 第五十四章 刚刚是鬼在叫吧 “我刚刚看到它跑进那废墟里了，不知道钻进了什么东西里。”容深见宋淮并不知道那鬼的去处，就开口提醒了一句。 宋淮身体一顿，回头眼神复杂的看了容深一眼，道：“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其实他更想说容深是个命大的，看着那鬼从她面前走过，都没有吃她，不过感觉此时说命大这个词好像有点奇怪，宋淮就换了个说法。 容深假装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脸上依旧挂着笑。 踏入那片烧得焦黑的废墟时，宋淮回头朝容深说道：“姑娘带着令弟就别进来了。” 容深看了一眼那些焦黑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的鞋，也不太乐意进去，就点了点头，帮宋淮指了个方向道：“我看见她飞到那里就不见了。” 她所指的地方有些偏，按着镇上一般人家院子分布，应该是一间卧室。 容深知道，那应该是林家小姐的卧室，而那片焦黑的废墟下，就藏着那厉鬼容身的所在。 宋淮朝容深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符，才小心翼翼的往容深所指的那个方向走去，虽然容深给了他方向，可他一路走过去，还是看了看所经过的地方。 毕竟那鬼又不一定会一直待在原地不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换了个地方待着了呢。 容深牵着程修，就站在废墟的边缘，看着宋淮一点一点的接近那处地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夜风又冷了许多，吹在人身上，钻进衣服里，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耳边寂静无声，连虫鸣和猫叫都没有。 显得诡异至极。 容深微微眯了眯眼，突然歪了歪头，伸手捂住了程修的眼睛，轻声道：“程修，把眼睛闭上。” 手心的眼睫微颤，搔起轻微的痒意。 程修没有说话，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容深就轻啧了一声，程修的手落在她的掌心，突然变得冰凉起来，而且大小和触感都不对。 就好像是……她牵着的程修在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可容深没有松手，依旧捂着程修的眼睛，她眼里闪过一丝冷意，目光触及手腕的红丝线，那根红丝线突然冒出一道红光。 容深耳边响起一道尖叫声，下一刻属于程修的温度又传到了她的掌心，而她手腕上那根红色丝线像是被什么烧过了，变成了灰自她的手腕上脱落。 程修也听到了那一声尖叫，他伸手去车容深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嘴里焦急的喊了一声：“深深！” “我没事。”容深放下手，程修扭身就抱住了她的腰身，像是确定她还在，“深深，刚刚谁在叫？” “鬼吧。”容深漫不经心的说道，丝毫不担心会不会吓到程修这个小孩。 宋淮听见动静跑了过来，也听见了容深这句话，他面色一沉，看向容深的手腕，果然，红丝线已经不见了。 “姑娘，刚刚发生什么了？”宋淮一脸凝重的问道。 容深轻描淡写的把刚刚那鬼给她布下幻境的事情说了。 宋淮听完松了口气，道：“还好红线替你挡了一劫，只是接下来姑娘要更加小心了。” 第五十五章 深深最厉害 宋淮就带了那么两根红线，用完了就没了。 身上也拿不出合适的可以给容深护身的东西。 现如今，最重要的其实是赶紧把那只鬼抓到，抓到了那只鬼，就不用担心容深和程修出事了，宋淮心里这样想着，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程修待在手腕上的红丝线倒是一直没事。 宋淮转身，看着眼前这一片焦黑的废墟，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容深却突然把程修往宋淮身边一推，道：“你帮我看着程修，我去拿个东西。” “拿什么东西？”宋淮不解的看着她，问完又连忙说道：“姑娘，现在不是乱跑的时候，你弟弟还是你自己看着吧。” 为了防止容深突然跑开，宋淮连忙把程修又塞回容深身边。 被容深和宋淮两个推来推去的程修：“……” 容深看着宋淮一脸的固执，额角抽了抽，只得继续牵着程修，懒得和他扯，“行吧，那你赶紧解决了，我还得带程修回去睡觉呢，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要是睡不好就长不高。” 程修抬头看着宋淮。 宋淮第一次生出窘迫的情绪来，他被程修的目光盯着，觉得有点罪恶，影响小孩子长高真的很不好。 “我尽快。”宋淮咬牙，突然从腰间摸出一叠符纸，顺带着还有一个罗盘。 他一手拿着罗盘和软剑，一手拿着符纸，罗盘上的指针转动着，停在哪个方位，宋淮就拿着符纸在那个方位的地上贴了一张符纸。 很快的，宋淮就回到了原地，在将最后一张符纸贴下去的那一刻，吹来的阴风一盛，那道尖利的鬼叫再次响了起来。 且声音就在宋淮的旁边。 宋淮面色一凝，罗盘一收，手里的软剑舞得飞快，刺向叫声发出的地方。 那里被宋淮的软剑刺过，渐渐地凝聚出一道黑色的鬼影，鬼影丝毫不惧宋淮的软剑，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冷笑，五指化作尖利的鬼爪，朝宋淮扑了过来。 宋淮厉喝一声，跟那道鬼影缠斗到了一起。 容深拉着程修后退了几步，为那一人一鬼空出地方来，也避免被殃及到。 “这宋淮确实有点能耐，可惜比不上宋越的师傅。”容深一边看着，一边和程修说道。 程修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道：“深深最厉害。” 容深笑着点头，“我当然是最厉害的。” 虽然她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可醒来这三年，她带着程修，确实是还没有碰上能让她忌惮的家伙，甚至连能真正放手一战的存在都没有。 嘭！ 就在容深和程修说话的时候，宋淮突然被那鬼击伤飞了出来，容深拉着程修往旁边一躲，顺便问了一句：“没事吧。” “我没事。”宋淮沉声道，偏头却看见容深是低头对程修说的，刚刚问的也不是他，而是在问程修有没有被他砸到。 宋淮觉得胸口一疼，一口血溢出嘴角。 “你打不赢她啊。”容深总算看向宋淮，然后一脸惊讶的说道。 宋淮咬牙，“你带着令弟先跑！” 话音未落，又握着软剑迎上了那鬼，他放在拿着罗盘和符纸布下了法阵，虽然对那只鬼没有什么伤害，却能将鬼困在废墟之上，短时间内是逃不出去的。 第五十六章 待会儿就让你死一死 可如果宋淮死了，那鬼逃出法阵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宋淮现在就叫容深赶紧带着程修跑，他还能拖住那鬼一阵子。 然而，当宋淮再次被击飞的时候，他发现容深和程修还站在那里。 “姑娘，不是叫你跑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宋淮捂着胸口焦急的喊道，甚至已经有点生气了。 任谁以生命拖着时间，别人却还站在那里不领情，大概都要被气死的吧。 “算了，你打不过她的。”容深叹了口气，见宋淮提着软剑还要冲进去，她对程修说道：“在这里等我。” “好。”程修乖巧的点头。 容深抬步往焦黑的废墟里走，顺便伸手扣住了宋淮的肩头，看起来纤细葱白的指尖，就这么扣在宋淮的肩头，好似轻飘飘的，却让他一步也走不动，也挣脱不了，甚至被容深推着退出了法阵。 “打不过还要逞强，你们宋家人都是这样的吗？”容深轻哧了一声，一手抬起，将鬼爪挡了回去。 “啊！”鬼凄厉的叫了一声，捂着被容深挡回去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容深的目光满是忌惮。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再攻上来。 而看到这一幕的宋淮原本到了嘴边的话都顿住了，下不去出不来，憋得他脸通红，最后侧头问向程修，“小公子，你姐姐是哪位大师门下的弟子？” 只是轻松一掌，竟然就将重伤他的鬼给击退，修为不知比他高出多少，想起之前自己一直把对方当作普通人对待，宋淮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敬服。 因此看着程修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里都是亮晶晶的。 可程修抿着唇没有理他，只盯着法阵里的容深。 程修不想理他，因为宋淮说深深是他姐姐。 在程修这里碰了壁，宋淮也不生气，转头继续看着法阵里的容深，也顾不上调理自己的伤势了。 容深就这么一步步往她之前给宋淮指的位置走去，对于一边盯着她的鬼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而那鬼见她没有管自己，眼里凶光闪过，突然又扑了上去。 法阵外的宋淮心口一提，嘴边的一句“姑娘小心”就要脱口而出，可惜还么来得及，他就看见那鬼没近容深的身，就惨叫一声飞了出去，在空中被法阵一挡，化作一道阴气飞快的钻进了地下。 这一次，容深连手都没抬。 而那道阴气钻进去的地方就是容深要去的地方。 她不紧不慢的走到那里，弯下身，拧着眉伸出了手，纤长的手指在焦黑的废墟映衬下，显得更加白腻。 几乎让人想脱口而出阻止她，不想让那片焦黑沾染了她的手。 容深虽然很不乐意，还是把手伸进了那片废墟里，摸了一会儿，她背对着法阵外的宋淮，宋淮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也不敢出声打扰她，就这么紧张的看着。 而容深还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旁边却响起了轻轻地抽泣声。 容深的动作一顿，侧头看过去。 不圆的月亮也洒下一点光，让人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更何况，容深本就不受黑夜影响。 第五十七章 原来是因为自己太丑了 在离她不过几步远的废墟上，坐着……不，是飘着一个豆蔻年纪的姑娘，姑娘穿着一声青绿的长裙，长发披散在身后，正扯着袖子嘤嘤的哭。 “姑娘……”宋淮和程修也看到了这一幕，程修没有出声，只是看了一眼那位飘着的姑娘，就又把目光落在了容深的身上，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出事。 而宋淮虽然见识过了容深的手段，可还是难免担忧，更何况，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实在奇怪。 容深看了那哭个不停的姑娘一眼，就转回了头，继续摸索自己要找的东西。 见她这个反应，姑娘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加大了。 “闭嘴！”容深被她哭得烦了，低喝了一声，冷眼看着她道：“等我找到了东西你再哭也不迟，现在哭也早了。” 那女鬼的哭声一听，抬起脸幽幽的看着容深，道：“我死的好惨呐……” “我不知道你死的惨不惨，但是待会儿我可以让你再死一死，一定会很惨。”容深一脸的认真，摸索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那边宋淮听见容深的话，脸上肌肉抽了抽，忍不住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个女鬼面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原本清秀的脸皮暴涨，像是被什么给从里面撑破了，越来越鼓、越来越鼓，最后整张皮都被挤烂了，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东西。 宋淮一惊。 容深却已经把手从废墟底下收了回来，手里握着一卷画，在被烧得焦黑的林家废墟里，这幅画还保留着干净，别说被烧坏了，被容深拿出来的时候，上面脸一点灰都没有沾上。 “找到了。”她朝那坨血肉模糊的东西弯唇，露出一个笑容。 “还给我！”血人凄厉的大喊一声，就往容深身上扑过去，容深站着没有动作，拿着那卷画的手一抖，顿时将画给展开了。 容深侧身，躲开了血人，侧脸看了一眼画上的东西，画上只有一坨墨色，像是不小心泼洒了墨汁在上面，恰好又隐约有点人形。 “原来你长这样啊。”容深恍然，看着扑了个空的血人，一脸嫌弃道：“真丑，难怪你要去剥别人的皮，原来是因为自己太丑了。” “闭嘴！”血人愤怒的喊道，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再接近容深了，容深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掌心的黑焰就已经往画上蔓延了，血人顿时痛苦的喊叫起来，倒在地上，身体蜷缩着，不停地颤抖。 “不要！求求你！不要！”血肉扭曲着，喊出来的声音偶尔尖利，偶尔夹杂着少女的娇俏，好像她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灵魂。 可即便是宋淮，听见拿到娇俏的声音也只是露出不忍，并没有叫容深住手。 从容深拿出那幅画的时候，宋淮就知道了这鬼是什么东西，林家不知道从哪里的得到了这幅画，鬼从画里而来，剥了林家小姐的皮给自己披上，又吃了林家小姐的血肉，而后为了维持人形，就只隔三天就吃一个人。 被鬼杀了的人连魂魄也被她吞了，可这么长的时间，林家小姐的魂魄早就被同化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其实也已经是鬼的一部分了，所以宋淮虽然为林家小姐和那些人的死感到不忍，但也没有叫容深住手。 第五十八章 画皮鬼 那些人已经死了，眼前的不过是吃了许多人的鬼而已。 “我问你，是谁将你画出来的？”容深微眯了眸子，没有让黑焰将画立刻吞没。 她知道这鬼自画里来的时候，就发现这画和李家府邸那幅画出自同一个地方，她想问清程修丢失的那一丝魂魄，就得找到对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血人抱着头，惨叫了一声，突然化作血雾，在血雾爆炸开之前，容深的黑焰已经先一步吞没了手里的画，同一时间，血雾化作飞灰洒落在焦黑的废墟上，被夜风一吹，就和那些灰尘一样分不清了。 “哼！”什么都没有问到，容深心情不虞，但也没有办法，她抬脚走出废墟，法阵在她身后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 “姑娘。”宋淮站起身，朝着容深弯腰，一脸郑重的说道：“多谢姑娘相救，之前我没有认出姑娘也是同道之人，实在惭愧。” “你眼瞎我不怪你。”容深心情正不好，说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好在宋淮也不在意，见她拉着程修往客栈的方向走，就捂着胸口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问道：“姑娘，刚刚我听见你问那鬼是谁画的画，莫非你早有线索？” “你知道那画是从何而来吗？”容深目视着前方，心里的气下去了，就漫不经心的和他说着话。 程修抬头看她，眼里也带着好奇。 容深就伸手捏了捏程修的脸，在宋淮摇头的时候说道：“那画出自画皮鬼之手。” “画皮鬼！”宋淮面色一变，眼里满是震惊，震惊之后就变得凝重，“既然有画皮鬼现世，姑娘，这是多久的事情？画皮鬼太凶，以你一人之力就算找到她，恐怕也对付不了，还是等我联系了师门……” 画皮鬼乃大凶，就是被人剥皮而死，死后化作厉鬼，因为没有皮，所以就要自己画一张皮，他们会找那些皮好的美貌的人，将人皮剥下来，再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给自己披上。 而道行高的画皮鬼，就算只是出没也能给人带来祸事，画皮鬼在谁家里出没，那户人家便一定会死一个人，而画皮鬼画的画，也会生鬼，剥皮取命。 “这事和你们没关系。”容深拒绝，先不说林家得到的这幅画，就是之前李家那幅画，存在就已经几百年了。 也就是说在几百年前，那幅画就已经被画出来了，而能以画生鬼的画皮鬼，必定得有千年道行，这么算起来，容深要找的这只画皮鬼起码有一千多年的道行。 宋淮说的没错，一般人对付不了这只画皮鬼，如果得要对付，至少得找那些有大功德加身的和尚或者道长才行。 否则凡人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可这些容深并没有跟宋淮解释。 宋淮见容深一脸没得商量，他叹了口气，倒是没有再继续劝说容深，他知道容深不是普通人，自己肯定说不动对方，于是把这件事情暂时放在了心里，打算回了客栈就赶紧给师门传递消息。 第五十九章 程修十一岁了 得知有画皮鬼出现，其他门派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否则，这画皮鬼成长起来，于人间来说就是一场大灾难。 容深带着程修回到客栈，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没有出声的程修坐在床边，拉着容深问道：“深深，画皮鬼很可怕吗？” 他虽然问着容深这个问题，可干净的眼底没有一点害怕，只是平静的看着容深。 哪怕跟着容深他已经见了不少的鬼，可他对于容深和宋淮所谈论的画皮鬼仍旧没有什么概念。 亦或是，对于程修来说，除了那天看着容深转身离开，他还没有碰到过特别害怕的事情。 “还好吧。”容深拧着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他们通常是很爱美的，所以披着皮的时候不但不吓人，还很好看，可一旦剥了皮……就和刚刚那个血人差不多。” 容深完全没有一点不应该让程修看到这么恐怖画面的自觉，在废墟那里她伸手捂住程修的眼睛，也只是为了让他不被鬼拉入幻境而已。 “哦。”程修点头，道：“那一点也不吓人。” “就是恶心。”容深赞同的点头，在程修头上揉了揉，道：“快睡觉吧，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了。” 她可没忘记自己和程修的目的其实是小不周山。 程修点头，伸手抱着容深的手臂躺了下去。 容深就坐在床边，任由他抱着自己一只手，目光落在窗户那边，窗户没有关，带着凉意的夜风吹了进来，不似废墟那边的阴冷，倒是挺舒服的。 容深就没有关上窗户，看着窗外的星星看了一个晚上。 程修抱着她的手臂睡得安心，偶尔蹭几下，有几句呓语，容深没有注意去听，也不知道小崽子梦里梦见的是什么。 第二天早上，容深带着程修下楼，从小二口中得知宋淮连夜退了房，带着受伤的同门走了。 容深大概能猜到宋淮是急着回去向师门禀报画皮鬼的事情，但是她也没有在意。 虽然她没有指望靠这些人来抓到那只画皮鬼，但是，人一多，或许能查到不少她没有的消息呢。 等程修吃饱了，那辆马车又出现在客栈门口，容深带着程修坐上马车，马车离开了镇子，嗒嗒嗒的往小不周山的方向而去。 路上经过两个镇子，容深和程修下了马车晃了晃，一路上走走停停，中间还绕了一段路，两个月后，已经是冬季，马车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下起了大雪。 虽然马车外有结界，坐在马车里完全不会受到冷意影响，容深还是让程修下了车，毕竟马车已经走了好几天了，这段路偏僻，周围都是山，到现在才碰上这么个村子。 “小心脚下。”容深拿狐裘将程修包裹的严严实实，确定不会吹到小崽子了，才拉着他往村子里走。 一个月前，程修过了生辰，如今已经是十一岁了。 天天待在一起的缘故，容深也没有注意到他有没有长高，可某一天，程修再抱她腰的时候，容深才察觉程修又长了一截。 看样子，要长到画里那个高度，好像不远了。 第六十章 三位贵客 容深有点高兴，又有点惆怅。 大概是因为下大雪的缘故，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关着门，没有人出来，容深带着程修往里面走了走，遇见一个较大的院子才停了下来，敲了那户人家的门。 “谁啊？”容深用了点手段，让屋里的人很快听到了动静，她也就只敲了几下，就有人走了出来。 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男人看到容深的时候就愣在了原地。 容深眸色微冷，没有说话，程修就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甚至转身要走。 那中年男人才回过神来，看见就容深和程修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诡光，他连忙出声喊住容深，“姑娘！你们是想借宿吧？这么大的雪，确实不适合再在山里走了。” 容深拉着程修的手停了下来，转回身朝男人点了点头。 “这是给你们的报酬，我们住到雪停就走。”容深朝男人说道，她的话音刚落下，就有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走出来，递给男人一袋银子。 见到黑衣人，男人惊了惊，明明刚刚没看到人，不过，男人看了一眼容深挡着的地方，那里是他视觉死角，或许黑衣人一直站在那里，只是他看不到而已。 男人替自己找了个借口，很快就将黑衣人抛在了脑后，抱着怀里的银子眼里划过贪婪，他让开了门，朝容深笑道：“姑娘快进来吧，外面雪大，快进来暖暖身子。” 容深带着程修走进去，黑衣人紧随其后，走过那男人身边的时候，男人问道：“这位兄弟，你们那马车要不要牵进来？放在外面万一丢了怎么办？” “不会的。”黑衣人没有说话，走在前面的容深回答了男人的话，“马车不用你管。” “好吧。”男人笑着应了一声，关门的时候又看了停在外面的马车一眼。 程修一直抿着唇，容深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们只住到雪停，再继续赶路，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没事。”程修抬头看着她。 “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的。”容深揉了揉他的头，替他将狐裘紧了紧，道：“赶了几天的路了，也确实该休息休息了。” 程修抿着唇不说话了。 院子说大也不大，至少比不得镇上的院子，可也有好几间屋子，除了一间小厨房，就还有一间东屋和西屋，东屋一般是主人家睡的，白天见客什么的也会在这间屋子里。 容深带着程修走过去，黑衣人上前，撩开了门帘，男人关了门追了上来，在容深进去的时候朝屋里喊道：“婆娘，咱们家来了三位贵客，要借住到雪停！你快把屋子收拾收拾！” 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容深带着程修走进主屋，一眼看到了坐在炕上的女人。 女人用一块深蓝色的布包着头发，面容黝黑，皮肤粗糙，正坐在炕上缝着一件衣服，听见男人的话抬起头，正好对上容深的眸子。 见到容深，她神色明显一愣，手里的针还举着，竟是忘了放下来。 容深的目光却在女人缩在被子底下的双腿晃过，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 第六十一章 得了疯病的女人 “还愣着干什么？不是叫你收拾吗？”男人也踏了进来，看见女人还坐在床上没动，脸上顿时浮现了怒气。 女人终于回过神，瑟缩了一下，她将手里的衣服连同针线收到了篮子里，然后抱着被子挪到了床边，唯唯诺诺的和容深说道：“我给姑娘换床被子吧。” 她的动作很快，像是生怕慢了就要被男人打骂似的。 而她一动作，就响起了铁链碰撞的声音，这股声音将容深和程修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容深和程修的目光在女人脚上的铁链晃过，容深面无表情，程修眼里带着好奇。 女人脚上套着一根铁链子，铁链的另一头是在炕边，容深低头就瞧见了炕的另一头有一个很大的石头墩子，石头墩子中间有个洞，而铁链的另一头就从那个洞里穿过，最后绕回来用锁锁住了。 这么大一个石头墩子，起码要两个成年男人才搬得动，这个被锁住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拖得动，也就是说，女人的活动范围就是在这根铁链的长度范围内。 而女人下地穿鞋的时候，厚厚的棉裤往上缩，容深看见她脚腕上又一圈伤痕，显然是被铁链给磨出来了，而且时间已经很久了。 程修虽然好奇，但也没有说话，乖乖的站在容深身边，看着女人从衣柜里搬出了一床棉被，扑在炕上。 等女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这间主屋，那个男人也提着一壶热水走了进来，将热水放在炕上的小桌子上，回头朝容深搓了搓手，笑道：“对不住了姑娘，我们这地方偏，又穷，没有什么茶叶之类的，只能给你和小公子烧壶开水暖暖身子，你门如果饿了，我们厨房里还有一些饼子和红薯。” “我们自己带了干粮，只需要热水就够了。”容深拒绝道。 男人脸上挂着笑，也没有再劝，从裤腰带上摸出一串钥匙，拿着一把走近那个石墩，一边打开铁链的锁，一边朝容深解释道：“我家婆娘得了疯病，偶尔犯起病来根本拉不住，我就只能用链子把她锁着了，不然跑进附近的山里，恐怕就找不回来了，山里野兽多。” 在男人说着话的时候，女人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不做任何表示，只是在男人说她是得了疯病时，交握在身前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发黑的指甲抠在手背上，抠的有些狠。 容深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男人解了锁，一手拖着铁链，一手拎着那把锁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转头朝容深道：“我和我婆娘就住在西屋里，姑娘有事差人来叫一声就好，厨房就在旁边，姑娘要用什么也不要客气。” 反正容深刚刚给的那么一袋银两，别说用他的厨房里，那些银子，都够把他这个院子买下来了。 虽然村子偏僻，可天气好的时候，村子里的人还是会赶路下山，去一趟最近的镇上买东西，或者把打猎打到的野味拿去卖了，换一些柴米油盐和布料做衣服。 第六十二章 要把深深绑起来 容深点了点头，男人牵着铁链出去了，女人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飞快看了容深一眼，眼里夹杂着诸多情绪。 有同情也有怜悯，还有不忍。 容深眨了眨眼睛，她觉得需要同情和不忍的，貌似是女人自己…… 等男人带着女人走了，容深让黑衣人关了门窗，她拿出了一个香炉，点了一小截的香，很快的，原本有些闷的屋子里空气就让人舒服了许多，之前夹杂的一些意味也消散不见，化作淡淡的檀香。 “深深。”程修坐在炕沿上，黑衣人端了盆热水给他泡脚，他侧头看着坐在旁边的容深。 容深含糊的应了一声，半眯着眼睛，神识却已经将整个村落都给笼罩住了，村里的一点动静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虽然这样费神了一点，可看着古怪的男人和那个女人，容深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深深。”程修又叫了她一声，屁股往她这边挪了挪，最后倾身趴在她身上，“深深，为什那个人要被链子拴着？” 他微微仰头，看着容深，清澈的眼底全是不解。 容深伸手揪着他的头发，背后靠着被子，“因为怕她跑了啊。” 她弯了弯唇角，眼里含着几分兴味。 程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使劲的瞅着她。 “这么看我干什么？”容深扯了扯手里那缕头发，微眯了眸子问道。 程修却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身，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要把深深绑起来。” “为什么？”容深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 然后刚问完就听见程修说道：“因为我怕深深跑了。” 容深嘴角抽了抽，抬手曲指就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怒道：“该被绑起来的人是你！” 小崽子，不听话就应该被绑起来。 程修捂着额头，也不喊疼，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她，问她：“因为怕我跑了吗？” “对啊。”容深随口敷衍了一句。 岂料听了她这句话，程修反倒笑了起来，笑得脸颊的梨涡深深，他说：“深深，把我绑起来吧，我就不跑啦。” 不绑我也不跑，程修在心里偷偷的想。 容深无语，半响也只能骂了一句：“傻子。” 程修抱着她的腰身嘿嘿的笑，一点也不生气。 “深深，泡脚。”程修笑完了，又突然坐直了身体，要去扯容深的鞋子和袜子。 容深抬了抬腿，躲开了他的手，“不泡。” 程修抬眼看她，抿了抿嘴，又固执起来，“深深，泡脚很舒服。” 容深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看着他脸上的固执，败下阵来，她知道程修一旦固执起来，就必须顺着他的意思。 就像她不爱吃东西，可程修非要喂她吃一样，容深早就能一脸平静的接受程修偶尔塞过来的东西了。 并且还能够面无表情的说一句：“好吃。” 因为通常能让程修塞过来给她吃的东西，必定是小崽子自己很喜欢吃的。 容深坐直了身体，正打算叫黑衣人再去端盆热水过来，程修已经蹲在了盆子里，弯身脱她的鞋袜。 第六十三章 臭小子，没白养你 容深拧了拧眉，还是没让黑衣人过去，眯眼瞅着程序的头顶问道：“你干嘛呢？” “深深和我一起泡脚。”程修仰头看她，白净的脸上透着健康的粉色，眼睛格外的干净。 “你让我和你洗同一盆水？”容深不太乐意，虽然在这之前，她连泡脚的念头都没有，她又不像程修，凡人之身，这么冷的天，用热水泡泡脚活络血液，对身体有好处，也防冻伤。 程修看出她的不乐意，顿时不高兴起来，比容深还不高兴，他看着容深，只说了一句：“阿才和他爹一起泡脚。” 容深想了半天，最后被一直沉默的黑衣人提醒了，才想起来程修口中的阿才是谁，原是镇河村的一个小孩，那会儿还欺负过程修来着。 容深不知道程修什么时候看到阿才和阿才爹一起泡脚了，她下意识的就想说“我又不是你爹”，可话到了嘴边，看着程修的眼睛，就变成了一句：“好吧好吧。” 程修立刻弯了唇角，动作极快的替她脱了鞋袜，把她的双脚摁进了水里。 水盆是容深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她那个芥子空间也记不得是从哪里来的了，里面倒是装了不少的东西，这水盆就是其中之一，盆身刻着细细密密的符文，容深早就忘了这盆子之前是拿来干什么的了。 只是看着那些符文有点清心的作用，才拿出来给程修泡脚。 好在盆子够大，多了她一双脚也没有拥挤。 乌黑的盆子是木制的，容深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木，踩在盆底倒是挺舒服的，一点也没有因为那些**不平的符文而产生不适感。 容深感受不到泡脚的舒服，这股子热意根本暖不了她冰冷的身体，但程修却是感受到舒服的，容深泡得再久，双脚依旧是白腻的，不像程修的脚，泡了一会儿泛着粉红。 容深低头看着，有些愣神，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程修的脚已经踩到了她的脚背上。 “干什么呢？”容深抬脚就把程修的脚踩了下去，侧头看着他，却对上程修歪头笑着的模样。 容深愣住了，因为程修眼里的亲近和眷恋，她突然生出一种不知所措来，而为了掩饰这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容深抬起了脚，偏头说道：“泡得差不多了就睡觉吧，好好睡一觉，等雪停了，咱们还得上路。” 说着，她转头看了一眼窗户，可窗户关着，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但容深的神识却能探查到的，外面的雪非但没停，反而又下的大了。 她抬起脚，根本不需要用布巾擦，一个念头就能让脚干了，可念头还没起，双脚就被一双手给包裹住了。 “你……”容深刚想生气，却在看见程修把她的双脚拖到膝上，扯了布巾包裹着，细细擦干水的时候，那股子气怒就“噗”的一声熄灭了。 小崽子知道给她擦脚了，真的没白养。 容深觉得很感动。 于是一感动，就没忍住伸手在程修头顶狠狠揉搓了一下，揉搓了还不够，还要把人拉到怀里抱着，嘴里长叹了口气，道：“臭小子，没白养你。” 第六十四章 赶紧给老子生个儿子 怀里的程修身体僵了一下，而后伸手推开她，给自己擦干了脚，飞快的钻进被子了不理人了。 留下容深一脸懵逼，不知道小崽子怎么突然又生气了。 不过，刚刚她的脚搁在程修的腿上，把他那一块衣服给弄湿了，而程修也没脱衣服，容深伸手去扯被子。 “程修，脱了衣服再睡！” 女人之前拿出来的被子被放到了一边，程修裹的是容深拿出来的被子，松软舒服，也足够保暖，容深很轻易的就把车子扯开了，然后和躺在炕上，气呼呼瞪着她的程修对视着。 “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容深蹙眉，一脸的想不明白。 程修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脸上的怒气就没了，他坐起身，低头脱衣服，说道：“没生气。” “哦。”小崽子说没生气，那就是没生气吧，容深摊手，而后拿出一套衣服给了程修，而她背转过身，等程修把衣服换了，她把程修换下来的那套衣服丢给藏在角落里的黑衣人。 “睡觉。”容深扯了被子把程修一裹，将人往炕上一摁，烧热的炕升起冷意，程修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容深躺在他旁边，脑袋下枕着一床被子，垫的高高的，她侧头看着窗外，神色变幻不定。 天黑的很快，就这么会儿功夫，外面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天上被厚重的云遮挡着，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只有雪无声的落在树梢、屋顶和地上，风倒是呼呼的刮着。 容深怕吵到程修，特意布了个结界，将风穿过墙缝的声音给挡住了。 而在容深的神识笼罩之下，此刻已经待在西屋的男人和女人并没有就这么睡着。 “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该说的话少说明白吗？”男人一巴掌呼在女人的脸上，脸上带着凶狠之意。 女人被打趴在炕上，头发散落，遮着脸，她捂着被打得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眼里满是惊惶和恐惧，“我……我知道的，你别打我，我很听话的。” 女人不停地点着头，生怕男人又扬起巴掌。 好在男人没有再动手，冷哼了一声，抬眼望东屋的方向看去。 “我……那做饭……”女人犹豫着说道。 男人收回视线，眼里已经带上了淫邪之意，他扑过去将女人压在身下，嘴里说道：“这几天做饭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要在这里老实待着，赶紧给老子生个儿子就行了……” 未尽的话最终消失在一片急促的喘息声里，男人女人的棉衣随意的丢在炕下。 容深在男人扑上去压着女人的时候，就已经把西屋的神识收了回来，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她没有兴趣再去看村子里其他人家的动静，把神识全部收了回来，闭着眼睛平躺在程修身边，程修翻了个身，抱住她的腰身安心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风刮得更狠了，一打开门就是一股冷风吹进来，吹在人的脸上，像是刀割似的。 黑衣人端来了热水给程修洗漱，程修坐在炕上，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第六十五章 考个状元让我高兴高兴 容深低垂着眼，把玩着一根簪子，黑衣人走过去开了门，男人提着一个篮子飞快的钻了进来，带进来一阵冷意。 而男人的脸吹得通红，他提着篮子走过来，朝容深笑道：“我煮了点粥，又蒸了几个馍馍，特意给姑娘你们送些过来。” “我们有干粮。”容深没有抬眼，淡声说了一句。 男人脸上笑意不变，将篮子里的东西端出来，往炕上的小桌子上放，黑衣人原本想要动作，在容深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又站在原地没有动。 确实是一大碗的白米粥，还有一小碟的腊肉和五个馍馍。 “都是自家种的东西，肉也是山上的野猪肉，比不得姑娘平日里吃的精细，但在这时候，吃上点热食，肯定比吃干粮舒服。”男人搓了搓手，朝容深说道，笑得一脸热情。 也过于热情。 容深目光在那些吃食上扫过，脸上倏然露出一个笑，男人看见她笑，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容深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 “那个，我就先出去了，有事让这位兄弟来喊一声就好了，这馍馍顶饿，这位兄弟也吃几个吧，趁热吃啊。”男人说着，提着篮子又走了出去。 冷风吹进来又消失了。 不用容深吩咐，黑衣人就走了过来，他取下蒙脸的布，露出来的却是一片黑色的雾气，而后弯身朝那些吃的探过去。 一阵吞咽的声音之后，小桌上的碗和碟子就空了，干干净净。 黑衣人又将布蒙在了脸上，压低了头上的斗笠，外人连双眼睛都看不见。 不过，他本来就没有眼睛。 程修看着黑衣人露出本来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害怕，显然是早就见过的。 容深在他头上揉了揉，解释了一句：“东西不干净，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在给你买好吃的。” 她说着话，却没有说那些东西为什么不干净，而黑衣人已经拿出了干粮，摆在小桌子上，至于男人拿来的碗碟，被他收去了一边。 等程修吃饱了，容深就捧着一本话本子靠在被子上津津有味看着，程修拿着笔和纸，坐在小桌子旁边，一脸认真地练字。 每写完一个字，他就转头去看容深，等容深夸他一句写得好的时候，他就高兴地转回头，继续写下一个字。 容深抽空抬头看着他，心里考虑着等到了小不周山，就在附近的城镇住一段时间吧，顺便给小崽子找个教书先生。 就算是傻，该学的东西也还是要学的。 既然想到了，容深就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摸出地图看了看，雪不知道还要下多久，不过算一算时间，等到小不周山，最迟也就是三月份，那时候刚好是各大私塾开始收学生的时候。 容深放下心来，将地图收了起来，突然心血来潮的对程修说道：“程修，等到小不周山了，就送你去上学，到时候你考个状元回来，让我高兴高兴知道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自己乐了起来。 程修侧头看她，并不是很明白上学和考状元是什么意思，不过见容深高兴，他就也高兴地点头，并且应了一声：“嗯！” 第六十六章 赶紧跑！离开这里！ 容深更高兴了。 不过这份高兴在男人再次敲门进来的时候就收敛了许多。 “姑娘，我来把碗收走。”男人走进来，看到一边光了的碗和碟子，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容深假装没有看见，反而在男人端着碗走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腊肉味道不错，以后可以再送些过来，我们会付钱的。” 男人愣了一下，而后露出高兴的表情，高兴倒是真的，只是因为什么高兴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好嘞！” 男人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等门再次关上，容深就冷笑了一声，旁边的程修手里还提着笔，侧头看了墙角的黑衣人一眼，又看向容深，问：“深深，他很喜欢吃腊肉吗？” 他眼里带着纯粹的好奇。 容深顿了一下，道：“可能吧。” “哦。”程修点头，又转回去继续写字了。 这雪下着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容深知道，这是在山上，这大雪下个几天都是正常的。 她倒是没急着走，反而到了下午的时候把窗户开了一点点，虽然那香可以净化污秽，但闻着外面的冷空气，也让人脑子清醒了一点。 程修裹着狐裘，趴在那条窗缝边，一边看着外面下个不停的大雪，眼里亮晶晶的，企图伸手去接。 容深瞥了一眼，倒是没有阻止他。 任他玩这么一会儿。 东屋和西屋相对的，从窗户往外面看，可以看到西屋的门口的窗户，门关着的，中午吃完饭男人就出去了，西屋里应该就剩下那个女人在。 容深还在看话本子，突然袖子被扯了一下。 “深深。”程修扯着容深的袖子，眼睛还在看着窗户外面。 容深放下话本子，凑过去和他一起看，“怎么了？” “那个被链子拴着的人。”程修指着西屋的窗户，眨了眨眼睛，侧头看着容深，一脸的疑惑，“她在干什么？” 容深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西屋的窗户，西屋的窗户开着一小半，而那个女人就趴在窗户边，手不停的挥着，看到容深也出现在窗户边的时候，女人顿了一下，而后动作更加的激烈了，甚至隐约喊出来一点声音。 不过，像是在顾忌着什么，女人还是努力压抑着声音，不然她如果真的喊出来，虽然外面风雪有点大，容深这边还是听得见的。 不过，常人听不见，不代表容深听不见，她甚至能非常清晰地听见女人说的是什么。 女人在让她和程修赶紧跑，离开这里。 容深微微挑眉，眼里闪过讶异，她朝黑衣人看了一眼，黑衣人微微点头，然后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于此同时，西屋的屋子里，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女人还不知道，还趴在窗户边，却见到容深突然把程修拉了回去，连带着窗户也被关上了。 她脸上表情一急，差点就不管不顾喊了出来，可动作间，脚腕上的铁链被扯动，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就愣住了。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等女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东屋的窗户已经完全关上了，女人颓然的坐回炕上，沉默了一会儿，也把窗户关上了，可一回身，就看见站在炕边的黑衣人，女人捂着嘴，一脸的惊恐，要不是自己捂着自己的嘴，早就尖叫出声了。 第六十七章 就割了你的舌头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女人抖着身体惊恐的问道，可问完之后她想起了什么，连忙一脸焦急的朝黑衣人说道：“这村子里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赶紧告诉你的主子，赶紧带着你的主子们跑！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不然今天晚上你们就走不掉了！快跑！快跑！” 说到后面，女人疯了似的，只不停的重复着一句：“快跑！离开这里！快跑……” 黑衣人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动了动，发出了一道嘶哑的声音：“为什么要跑？” “因为……因为村子里的没有一个好人……”女人神色怔怔的说道。 然而她才刚说完，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出去了一趟的男人大步走进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女人的脸上，“疯婆子！你给老子闭嘴！” “呜呜……”女人抱着头，蜷缩在床上，一脸的绝望，确实一个字也不说了。 打完了女人，男人才回头看着黑衣人，脸上又露出了热情的笑，还夹杂着歉意，“不好意思，这婆娘一犯病就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黑衣人看了男人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西屋，经过院子，最后进了东屋。 男人站在西屋门口，看着东屋的门打开又合上，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他关上西屋的门，面色狰狞的朝女人走过去，伸手揪着女人的头发，狠声道：“臭女人！到这时候你还想跑？” “没……没有，我没有……”女人瑟缩着，想要往后退，可男人揪着她的头发，让她退无可退。 往后退是疼，不往后退也是疼。 男人冷哼一声，扬手就要往女人脸上招呼，可门口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男人动作一顿，侧头看了一眼门，又看了一眼女人，警告道：“你给我闭嘴！再敢乱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女人呜咽着，慌张的点头。 男人松手，把女人往炕上一甩，然后转身走向门口，拉开门，容深带着程修就站在门口，敲门的是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 “姑娘，有事喊一声就好了，下着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也跑出来了呢？”男人一看见容深，脸上就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容深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的边沿又一圈黑白交杂的绒毛，贴着她的脸，被冷风吹得招摇。 程修站在她的身边，身上穿着同样式的斗篷，只不过是件白色的，他在容深和男人说话的时候，把目光落在了屋子里，只能看到炕上女人露出来的一条腿。 “有些事想找令夫人聊聊。”容深朝男人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男人脸上笑意淡了一些，眼里露出疑惑不解，“找我家婆娘？她什么都不懂，这会儿还疯着，你看……”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姑娘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吧，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可我就想找她说话。”容深唇角的弧度落了下来，表情有些冷，“或者，你让她来东屋也行。” 第六十八章 不识好人心 “这个……恐怕不行。”男人脸上露出为难。 容深的目光越过他，往屋里落，男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动了动身体，将炕那边都给挡住了。 容深目光一顿，而后垂了眼，拉着程修往外面走，“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告退了，该给的银子我们都给了，算是感谢昨晚和今早的招待。” 她淡声说完，拉着程修往院子门口走。 男人面色一变，急急忙忙追过去，黑衣人却挡在了他的面前，不让他靠近容深和程修。 “姑娘，这雪下的这么大，山路不好走啊！”男人追在后面，急声喊道，眼里也全都是急切。 他怎么会让容深现在就离开，要是容深现在走了，那他布置下的一切都白费了！ 男人心里想着，急急忙忙跑到了容深的前面，将院门给挡住了。 “让开！”容深拧了眉，看着男人的目光微怒。 几乎在她声音落下的时候，黑衣人就走上前了，伸手朝男人抓去。 男人咬了咬牙，一脸为容深好的样子喊道：“姑娘，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这会儿出去赶路，很危险的！” 容深沉了眸子，“就算是危险那也是我们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莫非……你真的是存了什么心思要害我们？” “怎么会！”男人扬高了声音，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面上却露出被冤枉了的愤怒，他站开身，甚至替容深拉开了车门，怒道：“既然姑娘不识好人心，那尽管走吧！到时候后果自负！” 容深嗤笑了一声，拉着程修走了出去，黑衣人紧跟在她的后面，走过男人身边的时候，头往男人的方向转了转。 男人莫名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身体顿时颤抖了几下，脸色都白了。 可黑衣人已经走了出去，护着容深和程修爬上马车，黑衣人架着马车往村子外面驶去。 男人一咬牙，眼神一狠，推开门就往外面跑去，他得去喊人拦住那辆马车。 等男人一跑，原本该坐上马车离开这里的容深，却伸手牵着程修从东屋里走了出来，她看着被冷风吹的一晃一晃的院门，眼里闪过冷意，而后牵着程修往西屋走去。 西屋里，女人还趴在炕上，卷着被子，门被推开发出声响，传到女人的耳朵里，女人以为是男人去而复返，惊得身体又抖了抖。 “他出去了，你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的吗？”容深牵着程修站在炕边，俯视着炕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 女人听见她的声音，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看着容深，嘴里语无伦次的说着：“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你……你快走！” 女人看了一眼窗户，朝容深着急的喊道：“他一定是去叫人拦你们了，如果没看到你们，他一定会回来的，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容深见女人说个不停，却一直说不到重点上，拧了拧眉，有些不耐烦，伸手朝女人眉心一点，下一刻从女人的眉心飞出一团白色，缓缓地落入容深的手心。 第六十九章 女人的记忆 而女人闭着眼睛往后倒在床上，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我只是查看了一下她的记忆，她睡一觉就好了。”容深低头，朝好奇看过来的程修说道。 程修的目光又落在她掌心的白光上，歪了歪头，伸出手指往她掌心戳去，眼里满是好奇。 容深伸着手掌没有动，任由程修的手指戳了上去，白色的光团一戳就散，散成数不尽的白色光点，那些光点在空中摇晃了几下，然后又重新凝聚成光团，落在容深的掌心。 程修似乎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抿唇笑出梨涡，再次伸手朝白色光团戳去，这一次却被容深捏住了指尖。 “我们得抓紧时间，等解决了这件事情再给你玩。”容深捏了捏程修的指尖，朝他说道。 程修乖巧的点头，收回了手，只是目光依旧落在那白色的光团上。 容深收拢手心，白色的光团瞬间散开，然后没入她的掌心，消失不见，于此同时，容深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一幕画面，她跟在这个女人的身边，看着女人所经历的一切。 容深看到的女人并不像如今这个女人一样，女人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皮肤白皙细嫩，唇上点着胭脂，头上戴着价值不菲的玉簪，穿着绫罗绸缎，和一群丫鬟在花园里扑蝶， 可突然之间，在已经到了定亲的这一年，女人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城外踏青时，遇到了流窜的匪徒，她和丫鬟走失，躲在一处草丛里战战兢兢，结果没有等来家中的侍卫，等来了几个赶着驴车的村民。 这些村民来自深山里，村子里男人多于女人，要娶妻就拿攒了大半辈子的银钱去镇上的窑子里，跟老鸨换几个年老色衰接不了客的女人回去，只为了传宗接代。 可以想见，这些女人对于村民们来说，唯一的用处就只剩下生孩子。 妄想逃离的女人要么被打断了腿，要么就像女人现在一样，被一根铁链绑着脚，吃喝拉撒都离不开这间屋子。 女人被那几个村民绑上了驴车，带回了深山里，而男人就是那几个村民中的一个，原本像女人这么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应该被很多人争抢的才对，可男人把攒了大半辈子的钱拿了出来。 买通了同行的其他人，顺利的把女人带了回来。 从此以后，女人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她无数次想逃，可每次都逃不出这深山，最后还是会被抓回来，然后被男人殴打，凌辱。 女人在一日一日的绝望里，放弃了逃跑，从被带回这深山里，其实只过去了三年不到，可女人如今已经老的像是个活了四十多年的妇女。 而且每天都活在战战兢兢中，因为一直没有生下孩子，被男人拳打脚踢，其实一年前女人怀过一次孩子，只是男人和女人都没有意识到，在被男人暴怒时踹了一脚，结果孩子没了。 在女人再一次被男人殴打的时候，容深睁开了眼睛，从女人的记忆里走了出来。 女人从来到这里，就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所以根本不知道村子里其他的女人是不是也这样。 第七十章 村子里的人都是坏人 容深拧着眉，看了一眼程修，把女人记忆里看到的事情和他说了。 程修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容深也没指望他懂，拉着他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程修却突然抬头看着她，说了一句：“村子里的人都是坏人。” 容深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伸手在程修头上揉了揉，笑着应道：“嗯，他们都是坏人。” 女人躺在炕上，容深牵着程修走出了这间院子，在院子外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雪不但没有停，反而下的更大了，容深替程修拢了拢斗篷，不让他被风吹到，没一会儿，原本该出了村子离开的马车驶了回来，停在容深和程修的面前。 “我们走吧。”容深低头看着身边的程修。 程修看看她，又看了一眼那个院子，然后自己爬上了马车，上了马车，他撩着帘子看着容深。 容深却没有上去，而是笑眯眯的把他往马车里推了推。 “马车带着你先离开这里，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待会儿就去找你知道吗？”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容深虽然是笑着的，但语气里却透着一种不容程修拒绝的意味。 程修定定的看着她，在容深心里想着要不要暂时让小崽子睡一觉的时候，他点了点头，握着容深抵在他额头上的手，眸色澄澈的说了一句：“那深深要快点回来。” 容深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一次小崽子没有闹着非得跟着她了。 不过，这正和她的心意。 容深应了一声，抽回手，“快进马车，要是染上了风寒，会很难受哦。” 程修抿了抿唇，放下了马车帘子。 马车帘子一放下，黑衣影子就架着马车往村子外面走去，恰好碰见没追上马车回来的村民们。 村民们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 “你们在看什么呢？” 村民们立刻看到了站在男人院子门口的容深，一个个眼睛一亮，和男人站的最近的两个人凑近了说道：“这个女人可比你家婆娘好看多了！” “走！”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垂涎的模样，纷纷往容深的方向跑去，似乎只要跑得够快，最先到的人就能得到她。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去怀疑，为什么马车走了，容深却留在了这里。 在那些村民看过来的时候，容深并没有停在原地，而是转身往村子里面走去，她走得不快，大雪落在她的肩头，又滚落到地上。 可跟在后面的村民们，不管怎么加快速度，就是追不上她，和她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没有人发现，容深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脚印，而村民们的身后，是杂乱的，深深地脚印。 雪越下越大，夹杂着呼啸的风声，追着容深的村民们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在后面艰难的走着，而容深依旧隔着那么点距离，茫茫白雪中，村子里的房屋都不见了，村民们眼里能看到的，只有那道黑色的身影。 渐渐地，好像周围的人也都不见了。 第七十一章 人间地狱 林树伸手抹开脸上的雪，动作僵硬的转头看了看四周，和他一起的村民好像落下了，他抬头，看着那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兴奋的笑了起来。 他前面没有其他人，只有那个女人，所以他是抛在最前面的，只要他抓到那个女人了，女人就是他的媳妇了。 “呵呵呵呵……”林树痴痴地笑着，神色疯狂，他抬起已经冻僵的腿，继续往前走去。 可呼啸的风声里，突然响起了由远及近的呼唤。 “当家的！” “爹！爹！” 林树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着，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前面那道黑色的身影不动了。 林树眼睛一亮，想着那个女人一定是走不动了。 他连忙抬腿，然而没走几步，再抬腿的时候却“噗通”一声栽倒在了雪地里。 “当家的……” “爹……” 不知道什么时候，呼唤声已经到了他的身后，而让林树摔倒在雪地里的，是一只骨瘦如柴的手，那只手漆黑无比，抓着林树的脚腕，力气却极大。 林树抬起头，像是没有感受到身后的声音，他仍旧看着前面，脸上表情疯狂，他开始自言自语的说着：“抓到你，你就是我媳妇了，要给我生儿子，生儿子……” 到后来，就变成了重复一句话，“生儿子，生儿子……” “当家的，你不是说让我给你生儿子的吗？”含着怨恨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另一只漆黑的手掌落在林树的身侧。 林树像是终于清醒了一点，他不再重复那句生儿子的话，而是侧头看去，一侧头，就对上一张挂着腐肉的脸。 “啊！”林树恐惧的大喊一声，连滚带爬的往旁边躲，然而，女人的手掌还扣在他的脚腕上，看起来明明一折就断，可任凭他怎么踢打，都挣脱不了。 甚至，林树只觉得自己的脚腕要被这只手掌给捏断了。 “当家的，我给你生了个孩子啊，你不高兴吗？”腐烂的脸迅速逼近林树，几乎贴到林树脸上去。 林树拼命的往后退也没有用，而这时候，一只更小的手掌从他的身后伸了出来。 攀着他的脖子，手掌漆黑，指甲锋利，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爹，爹，我好冷啊，好冷啊！” 身后的小鬼在喊着，趴在身上的女鬼也在喊着。 “不要打我！好疼啊！好疼啊！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声音尖锐凄厉，林树因为极度的恐惧发不出声音，耳朵里刺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耳朵流出来，眼前一片血色。 林树七窍流血，女鬼趴在他的脖子上，张嘴咬了上去，而身后鬼子的手掌已经挪到了林树的心口，慢慢地、慢慢地，穿破他的心口，挖出了那颗红色的散发着热气的心脏。 “啊！”鬼子尖利的叫了一声，一手抓破了那颗心脏，鲜血溅在林树的脸上，而林树大睁着眼睛，表情扭曲，早就没了气息。 还是在那个院子外面，那些村民们根本没有跑多远，他们陷入了一片黑雾之中，那些含着怨气死去的女人和婴孩，从地狱深处爬了出来，趴在这些让她们死去的凶手身上，吃肉饮血、剥皮抽骨…… 宛若人间地狱。 第七十二章 你们看，她们的怨气都散了 容深冷眼看着这一切，在她的身后，村子里一片寂静，那些被束缚的女人们，听见凄厉的声音，却没有办法出来看，只能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而村子的上方，大片大片的阴云笼罩着，雪早就停了。 在这场复仇屠杀进入到尾声的时候，空地里突然出现两个穿着红色官服的人，只是这两人没有影子，胸口一个大大的“冥”字。 容深这一下，到底是惊动了鬼差。 两个鬼差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露出惊骇，连忙斥道：“你们这些怨鬼，可知道食人血肉后就没有投胎转世的资格了！” 然而那些怨鬼并不理会两人，在报仇之后，身上的怨气散去，恢复生前的模样，可是不久后，就会灰飞烟灭。 鬼差咬牙，目光在周围巡视着，终于看到了容深。 “你是何人？竟敢放出这些恶鬼杀人！”鬼差抽出腰间的鞭子，指向容深。 容深微微歪了一下头，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至于后面的问题，容深就当没有听到。 原本她也不是管闲事的主，谁叫这些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呢，若非如此，容深也不会放出这些怨鬼了。 这些怨鬼，是被这些村民虐待死的女人，还有生下来的女婴，因为不是男婴，于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死，她们怨气深重，唯有报仇才能散了这股子怨气。 “你们看，她们的怨气都散了。”容深看着那些散了怨气后恢复生前模样的鬼。 “可她们也都会魂飞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鬼差怒道。 容深瞥着他，“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她只是给她们开了一扇门而已，出不出这扇门，选择权还是在她们自己的手里，更何况…… 这些散了怨气的鬼，明知道自己会魂飞魄散，可看向容深的目光依旧是感激的。 鬼差当然看到了这一幕，两个鬼差相视一眼，没有说话，却是向容深这边靠近了，他们来的目的不是抓回这些怨鬼，而是把始作俑者抓回去。 而容深，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容深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根本没有发觉两个鬼差的意图，只是把目光落在那些怨鬼身上。 可就在两个鬼差靠近了她，手里的打鬼鞭要甩出去的时候，容深突然抬眼。 她的动作让两个鬼差一惊，以为被发现了意图，于是眼神一狠，手里的打鬼鞭已经挥向了容深。 打鬼鞭是每一个鬼差会带着的武器，专门用来打鬼。 据说因为上面有阵法加持，弱小的鬼连一下都挨不住，会直接魂飞魄散，而稍微强一点的鬼，也经不起太多下。 可容深站着没动，左右夹着破空声而来的打鬼鞭，在还没有靠近她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两道黑色雾气缠住。 鬼差一惊，急急松手，打鬼鞭自手中脱落的那一刻化作飞灰，瞬间消散。 “幽冥之地的鬼雾，你到底是谁？”两个鬼差惊惧的看着容深。 幽冥之地是冥界的禁地，里面鬼雾弥漫，进去的无论是鬼还是神魔，都会被鬼雾腐蚀，传言，六界之中，能出入幽冥之地的妖鬼神魔，两只手可以数的过来。 第七十三章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和尚 对于鬼雾，来自冥界的鬼差最是敏锐，在发觉这是鬼雾之后，才急急舍弃了打鬼鞭，否则，此刻他们两个鬼差，也如同那打鬼鞭一起灰飞烟灭了。 而能让鬼雾化为己用的，连鬼王都做不到，也未曾听闻有这样的存在。 两个鬼差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和凝重，再看容深。 容深方才抬眼，却是看向天际某个方向，对于两个鬼差说的话也是充耳不闻，她拧着眉，注意力并不在鬼差身上。 两个鬼差见此，连忙转身就跑，连那些怨鬼也顾不上了。 此时，坐在雪地里恢复了生前样貌的鬼，周身的怨气越来越淡，而随着怨气越来越淡，她们的形态也越来越模糊。 可就在这个时候，容深看着的方向有一道金光破开厚重的阴云，伴随着浑厚的梵音，想此处而来。 那些梵音化作金色的梵文，笼罩着此处，而那些原本正在渐渐走向魂飞魄散的鬼魂，怨气依旧在散去，可她们的形态又恢复了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偶然，这些金色的梵文，笼罩着整个村子，却恰好将容深所在的地方给避开了。 容深原本就不惧，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只是，她原本微微拧着的眉头也松开了，轻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和尚。” 她认得出这些梵音代表的是什么。 这些怨鬼原本被关在冥界，要么等着悠久的时间把怨气消磨掉，然后投入轮回，要么，等着西天哪位大发慈悲，跑去冥界念个往生咒，让她们散了怨气去投胎。 前者希望渺小，这么重的怨气，只会让这些怨鬼日复一日的活在怨恨里，怎么可能忘得掉。 而后者，能超度这么多的怨鬼，这么重的怨气，也不是随便来个西天的佛就能做到的。 可现在，那个不知名的和尚，正在将这些怨鬼超度。 或许是报了仇，怨气本就散得差不多了，而这梵音里的往生咒有些不同，还夹杂了一些容深分辨不出来的东西。 所以，没多久，整个村子里的怨鬼，都被超度前去投胎了。 容深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外面原本该在守着的黑色影子已经不见了，而自马车里，不停地有梵音响起。 梵音消失的时候，阴云彻底的散去，容深才离开这里。 她在离存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马车，但是她留下来看着程修的黑色鬼影消失了，容深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村子，发现马车停的方向正好是梵音传来的方向。 发现这一点，容深只以为黑色鬼影也被梵音顺带着超度了，于是她也没有多想，走过去一边喊着：“程修。” 一边又召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鬼影。 马车里并没有回应，容深微微拧了一下眉，飞快的掀开马车帘子，等看到程修在里面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她上了马车，嗤笑了一声：“怎么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程修是坐着睡着的，身上还过着狐裘，容深上了马车，想要将程修放平躺着的时候动作却突然一顿。 第七十四章 不是慈悲心，而是杀戮者 她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下来，垂眸看着程修放在膝上的手，还有他盘着的腿。 容深熟知程修的习惯，知道他不会盘腿，更不会盘腿坐着睡觉，而他放在膝上的手，虽然因为睡着泄了力，但依旧维持着一个模糊的姿势。 一种法印。 容深眼底暗光一闪而过，她想起了那副画上的程修。 尽管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容深也没有把程修叫醒，把他放平后，给他盖上被子，才靠着马车壁坐下来，低垂着眸子想着事情。 刚才的梵音，很可能是出自程修。 而之前碰到的第一幅画里，据程修自己所说，画里画的就是一个和尚，那个和尚长着成年版程修的脸。 容深之前就有猜想，或许画里的就是程修的某一世。 现在看来，她的猜想算是被证实了。 程修的某一世是个和尚，还是个得道高僧，否则不可能超度那么多的怨鬼，恐怕那一世的程修是能够飞升西天成佛的。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佛，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了佛身，还少了一丝魂魄，堕入了轮回成了个傻子。 而那个画了画的画皮鬼，一定是认识那个程修的，且还有渊源，身为一只鬼，却敢画佛，说那只鬼天大的胆子也不为过。 换作是容深，虽然不惧梵音，不惧符阵，但也不敢轻易用自己的力量去画佛。 画出来的佛，恐怕也是鬼佛，不是慈悲心，而是杀戮者。 容深微微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浓厚的兴味。 她突然对程修的过往很有兴趣，就如同对她自己的过往一样…… 而要想知道程修的过往，她要做的，就是找出那只画皮鬼。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山下走，容深闭着眼睛睡觉，被抛在马车后面的村子恢复了寂静，没有阴云，也没有恶鬼。 至于村子里剩下来的那些人，容深并不在意他们会如何。 那些沾了人命的村民，都被恶鬼带走，剩下的那些村民，亲眼见证了同伴遭到恶鬼的报复，但凡他们有敬畏心，就都不会再做以前的那些事情。 而此刻，容深之前借住的院子里，昏睡的女人早就醒了过来，她也见证了那些怨鬼索命，她知道男人死了。 被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化作的怨鬼杀了。 以后不会再有人侮辱她、打骂她、她只要取下脚上的链子就自由了。 可女人只是呆坐在床上，表情漠然，好一会儿后，她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留了满脸的泪。 许久后，这座院子起了火，火势很大，又没有人来救火，很快的，院子就被烧得干净。 等过了一些时日，依旧没有人过来，而山上又下了一场大雪，大雪将废墟连同着废墟里一具焦尸一同掩埋了。 马车在天黑之前下了山，山下没有人家，当晚深夜，马车穿过紧闭的城门入了城。 程修睡着依旧没醒。 容深知道这是因为梵音的缘故，程修这一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那些梵音，应该是当初的程修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唤醒，或许是感应到了浓郁的怨气，或许是其他原因。 第七十五章 两碗面 但程修现在的身体肯定经不起消耗，才会睡这么久也不醒。 所以容深并不担心，她给程修喂了粒丹药，知道他明天早上醒来就会没事了。 第二天一早，程修是在客栈里醒过来的，醒过来他就下意识的找容深，好在容深就坐在窗户边，探头看着楼下的街道。 窗户开着，有冷风进来，容深并不担心会这么冷到程修。 “那里有热水，去洗洗脸，然后下楼吃早饭。”容深察觉到程修醒来，一边说着，一边收回看热闹的视线，伸手把窗户给关上了。 这么冷的天，外面却有官兵和家仆在清理街道上的雪，听见动静的时候就坐在那里看，从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口中得知，原来是城主家的少爷要娶妻，所以派了这么多人清理街道。 把雪清理了，才不会妨碍待会儿的迎亲。 据说城主家少爷迎娶的是刘员外家的表小姐，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其实按照两人的年纪，早就该成亲了的，只不过，城主家的少爷之前一心想考功名，而刘小姐也愿意等，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那城主家的少爷考上功名了吗？”有和容深一样刚进城的人好奇的问道。 本地的人摇头，哼笑道：“压根就没去考，怎么考得上。” “这话怎么说？不是说刘小姐就是因为他要考功名才等到现在的吗？” “啧，这事情啊就说到这里了，反正你就当乐子听听吧，后面的也别问，否则，当心说错了话，出不了这个城啊。”那人摇着头，警告完就走到另一边去了，显然是担心那外来人继续缠着他问。 容深也就听到这里，程修就醒了过来。 她倒是不太好奇那城主少爷和刘小姐有什么关系，纯粹是无聊，才凑到窗边听八卦的。 在程修洗脸的时候，容深问他：“昨天我离开之后，你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她想知道程修自己对于梵音的事情有没有印象。 可程修抬头看着她，清澈的眼底满是疑惑。 一见他眼底的疑惑，容深就知道程修自己是没有记忆的，于是也不再多问，替他拧干了帕子擦了手，道：“待会儿想吃什么？” 程修歪了歪头，想了想，然后看着容深笑：“面。” 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要荷包蛋。” “那要不要肉末？” “要。” 容深哼笑了一声，等程修收拾好了，才牵着他出了房间往楼下走。 这会儿天气冷，有一部分人坐在靠窗的地方，想要看热闹，但更多的人都是往里面坐，免得吹冷风。 容深下来的时候，只有靠窗的位置了，于是她就和程修坐了过去。 她倒是不介意坐哪里，反正她不怕冷，也不会让程修冷到就是了。 “小二，一碗面，一个荷包蛋，还要肉末和辣椒。”容深招呼小二过来。 小二点头正要离开，程修就说了一句：“两碗。” 容深看向他，对上程修的眸子，她就知道，程修不是饿得厉害才要吃两碗，他是给她也叫了一碗。 容深无奈扶额，但还是让小二去准备两碗面。 第七十六章 我会对深深很好 程修这才满意的朝容深笑了起来。 容深报复式的在程修脸上捏了捏。 小二很快端上来了两碗面，容深本来想帮程修把面夹松，却被程修拒绝了。 程修自己拿了筷子，把面夹松，肉末混合开，然后将面碗推到了容深的面前。 容深还在夹自己面前的面，眼前突然多出一碗已经夹好的面，她愣了一下，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面和他换了。 程修似乎很高兴，眼眸亮晶晶，接过面碗自己重新夹好，然后低头吃了起来，只是吃几口，就又会抬头往容深这边看一眼。 吃进嘴里的面并没有什么味道，可容深还是把一碗面吃完了，留下一碗沉着一点肉末的汤，她没有再动。 一块锦帕又伸到了她的面前，容深坐着没动，任由程修帮她把嘴角擦干净了。 “程修。”在程修自己擦嘴的时候，容深出声喊他，微微拧了眉，表情有些严肃。 “深深。”程修应了，还叫了她一声。 “你……是不是瞒着我做坏事了？”容深犹豫的问道，问完又在心里自己否决了，这小崽子平常太乖了，不像是会瞒着她做坏事的样子。 更何况，除了她让程修坐着马车先离开了那段时间，其他时间她几乎是个程修待在一起的。 程修能做什么坏事？容深想不出来。 果不其然，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后，程修看着她，眼里带着明晃晃的疑惑，他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容深这句话的意思。 “没有。”程修抿了抿唇，一脸认真地摇头，“没有做坏事。” 容深也不觉得他做坏事了，捏了捏指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侧头看外面的时候，发现街道两旁已经围满了人，好像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程修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外面看，看见外面那么多人，眼里有些疑惑。 “想去看看吗？”容深收回目光时，看见了程修眼里的疑惑，于是问他。 程修眨了眨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在容深牵着他往外面走，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程修突然扯了扯她的手。 “怎么了？”容深低头问他。 程修仰着头，眼眸干净，他说：“我会对深深很好的。” 说完，他自己抿了唇笑了起来，笑出脸颊的一个小梨涡。 容深只当他是日常说好话，毕竟这样的话以前也听程修说过，所以没有多想，用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叹气道：“小崽子没有白养。”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让程修不高兴了。 程修脸上的小梨涡也没了，低了头不看她，以容深的角度，还能看见他微鼓着的腮帮子。 容深觉着自己越来越摸不清小崽子的心思了。 街道上积雪被清理过了，也没有再下雪，所以现在的街道上格外的干净，容深牵着程修往人群里走。 没人注意到，她是怎么带着程修顺畅的通过人群，最后站在最前面的。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 容深牵着程修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探头看了看，听见喜庆的乐声由远及近，迎亲的队伍从街道另一头往这边走过来。 第七十七章 大概是欠了她什么东西吧 走得近了，新郎官的模样也被看得清楚了。 穿着红色喜服，身前又挂着大红花的新郎官，虽然说不上容貌多么的惊为天人，但也能算是欣兰玉树，风度翩翩的一个公子。 如今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本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可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没有人敢说出来。 反倒是一直安静看着的程修，突然说了一句：“他不高兴。” 他的声音不高，只是清越，却让周围的人都停止了议论，并且将目光投注了过来，看着程修的目光极其古怪。 迎亲队伍喜气洋洋的从面前经过。 容深笑了笑，目光在那些看过来的人脸上一晃而过，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可被她看到的人，都一个个收回了目光，再不敢往程修身上都看。 程修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等迎亲队伍走远了，人群散去，都去刘员外府门口看新娘子去了，虽然新娘子会有红盖头遮挡着，可架不住人多爱凑热闹啊。 周围的人都走了，容深看着迎亲队伍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身旁的程修扯了扯她的手，在她低头看过来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深深，他不高兴。” 他的脸上都是认真，隐约透着一种固执。 容深知道，程修只是不明白，明明新郎官不高兴，大家还都在说着这是新郎官的喜事，新郎官意气风发之类的话。 “嗯，我知道。”容深点头，脸上依旧是笑着的。 程修也跟着笑了起来，只要深深相信他的话就好了。 “还想去看吗？”容深问他。 程修想了想，摇了摇头，虽然他很好奇，但也因为刚才的事情失去再继续去看的兴趣。 他不想再去看，容深也没有什么兴趣，转头环顾了一下街道四周，叹了口气道：“大家都去看迎亲了，我们也没地方可逛的，还是现在就启程离开吧。” “好。”程修点头应着。 很快的，黑衣影子驾着马车出现在了容深和程修的面前，等他们上了马车，马车就不紧不慢的往城外去了。 出城的路上远远能看到刘员外家，容深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瞧见新娘已经被人背了出来，停在了花轿前，她微微挑眉，眼里露出了一丝兴味。 “深深，那个鬼为什么跟着新娘子？”就在容深旁边的程修也在往那边看着，他出声问道。 容深放下帘子，顿时将那边的热闹给挡住了，也挡住了那个趴在新娘子背上的黑色身影。 “大概是那个新娘子欠了她什么东西吧。”容深靠在马车壁上，把程修拉回来，转移了话题：“我们来玩五子棋。” 五个棋子连成线，就能吃了对方一个棋子。 这个对于程修来说是他能学会的，也是容深唯一愿意陪着程修玩的。 带了小崽子已经四年，容深发现，小崽子看起来是个傻子，学东西也很慢，甚至和他说话的时候，说快了、深奥了，他都听不懂。 可如果有个人愿意耐心的去教他，他也是学得会的。 第七十八章 原本的新娘子丢了 程修很喜欢和容深一起下五子棋，或者说，只要是和容深一起做的事情，他都很喜欢。 马车晃晃悠悠的和迎亲队伍擦肩而过，冷风撩起喜轿轿帘的一角，一只被烧得漆黑的手在轿子里一晃而过。 对于刘员外一家来说，这一场喜事，他们等了十几年。 十几年前，刘府和城主府口头上定下这门亲事，刘员外家有一个独生女，而城主府有一个独生子，两人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然而，眼看着确定了亲事，城主府即将送来了聘礼的时候，刘员外府中的小姐出去游玩被歹人绑走了。 刘府和城主府纷纷派了人去寻找，结果只找回了和刘小姐一同出去的表小姐回来。 表小姐受了惊吓，只说自己和刘小姐走散了，也不知她去向。 此后，刘府和城主府来来往往找了一年多，也没有找回刘小姐，大家都知道，这是找不回来了。 而那位表小姐，家中变故，自小被送往刘府，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亲生女儿没了，刘府的老爷和夫人就把疼爱都给了这位表小姐。 原本和城主府定下的亲事本来也该作罢，是这位表小姐哭着求下来。 “阿茵那么喜欢唐少爷，如今她不在了，我会替她照顾好爹娘，也会照顾好唐少爷，至少……至少让她九泉之下能放心。”表小姐哭得伤心，勾起了刘夫人的丧女之痛，抱着她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拖了近半年，城主府到底是应了这门亲事，据说，是唐少爷亲口应下的。 对外的说法则是唐少爷一心要考取功名，才将亲事拖到这时候。 可城镇就这么大，说是城，实际上就是个镇子，两家发生的那么点事情，人尽皆知，刘府嫁的是表小姐，城主府拖到这时候才娶也不是为了一心考取功名。 只不过，原本的新娘子丢了罢了。 等了这么久，这门亲事终于成了，表小姐很满意，坐在喜轿上，满心欢喜，虽然觉得有点冷。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新郎官和新娘子一起喝了交杯酒，最后起哄的人散去，喜房里只剩下表小姐和唐少爷。 唐少爷就坐在表小姐的旁边，迟迟没有动作，表小姐觉得自己越来越冷了。 她忍着羞涩，出声说道：“相公，我们安寝吧。” 要是这会儿有一面镜子，表小姐一定会知道她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惨白惨白的，说话时唇瓣也在抖。 唐少爷终于有了反应，他转头看着表小姐，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眼里的恨意倒是吓了表小姐一跳。 “相……相公，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表小姐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可退了没多远，身后就是床柱，她退无可退了。 “你现在如意了吗？”唐少爷出声问道，声音嘶哑，像是个在嘶吼的野兽。 表小姐脸上还维持着僵硬的笑意，声音却抖得不像样子，“我……能嫁给你，我很高兴……” “但是，阿茵肯定更加高兴的。”表小姐又加了一句，似乎搬出了阿茵，她就有了底气，可身体还在抖，她看着唐少爷，抖着声音问：“相公，好冷啊，我们安寝吧。” 第七十九章 表姐，你好狠的心呐 她朝唐少爷伸出手，然而还没有碰到就被唐少爷狠狠推开了。 “啊！”表小姐直接摔在了地上，不解的看着他。 唐少爷却蹲下身，伸手揪住了她的头发，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问她：“当初，你让人把阿茵带哪里去了？对她做了什么？” “相……相公，你在说什么啊？”表小姐扯了扯唇角，然而眼里的惊慌和骇然怎么都掩饰不住。 他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明明那些人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可回答她的是被扯痛的头皮，唐少爷用力的扯着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了头，咬着牙，“阿茵会被你骗，我可不会！说！快说！你对阿茵做了什么？她现在……” 唐少爷的声音忽而低落了下去，艰涩的问出了后面那句话，“她现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阿茵在哪里啊……相公，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这么误会我……”表小姐摇着头，嘴里不停地说着。 然而，她没有看见的是，一双烧焦的手慢慢地从她的后面伸了出来，落在她的脖子上。 表小姐没有看到这一幕，唐少爷却看到了，他立刻松开了扯着她头发的手，一脸惊惧的往后面退去。 “相公？怎么了？”表小姐不解的问道。 然而，下一刻，她的脖子就被那双焦黑的手掐紧了。 “呃……救……救命……”表小姐涨红了脸，朝唐少爷伸出了手。 可唐少爷一脸惊惧的看着这一幕，准确点说是看着出现在表小姐身后焦黑的身影，表小姐的呼救没有让唐少爷心软，反倒让他回过了神，转身就要往外面跑去。 然而跑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响起的声音让他停下了步子。 “表姐，你好狠的心呐。”属于少女的嗓音自那道焦黑的身影响起，格格不入。 而这道声音，不只是被掐着脖子的表小姐熟悉，唐少爷也熟悉。 他回过身，喉结上下滚动着，看着那道焦黑的身影，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阿茵？” 焦黑的身影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抬头，整张脸，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是清澈的。 可这双眼睛唐少爷怎么会忘记。 满心惊惧消失不见，他大步跑过去，最终跪倒在她身前。 “阿茵，你是回来找我的吗？阿茵……”唐少爷伸手捧着焦黑身影的脸，又哭又笑。 恍若他捧着的并不是被烧得疮痍焦黑的一张脸，而是他记忆里那张娇俏的脸。 鬼是没有眼泪的，可这双眼睛里的爱意和痛苦那么浓烈。 “子修。”阿茵出声，唤了唐少爷的字。 唐子修一脸欢喜的应着，他还想再说什么，阿茵却突然仰脸凄厉的叫了一声，躲开了他的手。 而她掐在表小姐脖子上的手陡然用力。 鲜血溅起，表小姐的头被她生生掐断。 “哈哈哈哈……！”阿茵大声笑着，笑声凄厉，她将手里表小姐还布满了恐惧的头丢了出去，一步一步往后面退去。 她不敢去看唐子修的眼睛，害怕看到他的恐惧。 第八十章 书童 可他看到她这副模样，知道她是阿茵之后也未曾怕过，又怎么会介意她满手鲜血的时候，更何况，他原本就没打算放过表小姐。 阿茵往后退去，身影越来越淡，在最后消失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看向了自己的爱人。 她没有看到恐惧，也没有看到厌恶，看到的，只有痴痴的爱意。 如果鬼有眼泪，阿茵现在一定是哭着的。 阿茵消失了，新房里却是满地的鲜血，新娘的头和身体分离，新郎痴痴地笑着，慢慢转身走向桌子。 桌上放着燃烧的喜烛，还有没有喝完的喜酒。 院子里的人早就被唐子修赶了出去，等城主府下人发现新房走水的时候，火已经烧得很大了，城主夫人去得早，城主急急忙忙赶过来，却只看见漫天的大火。 “少爷呢？”城主拉住旁边的下人急急问道。 下人一脸惊恐的答了一句：“大人，少爷在里面没出来！” 城主一口气没喘上来，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当第二天一早，城主府发生的事情传遍城镇的时候，不少人沉默过后，想起昨天没有一点喜意的新郎，竟一点也没有觉得惊讶。 好像，那时候新郎官的表现就已经在昭示这个结局了。 一场大火烧尽了一切，没有人知道，原本丢失的那个新娘子在昨晚回来过，也没有人会知道，唐子修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是因为查到了阿茵的失踪和表小姐有关。 而原本在深山里的村落中，一把火烧死了自己的阿茵，只是想回来看看自己的亲人，却意外从表姐和贴身丫鬟的口中听到了当年自己走失的真相。 一开始只是想毁她清白，却未曾想她会直接失踪。 若非遇到表小姐请来的歹人，阿茵怎么会失散，又怎么会遇到那个村子里的村民，最后受尽苦难。 原本，她马上就能嫁给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不久后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然后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的。 在城主府办着丧事的时候，容深和程修坐着的马车早已远离了那座城镇，晃晃悠悠的往一开始定下的目的地而去。 在三月初，马车终于到了小不周山脚下。 小不周山的山脚下有一座城，就叫不周城。 因为打定了主意要送程修上学，所以这一次，容深没有带着程修去住客栈，而是买下了一个小院子，带着程修住了进去，院子里一个厨娘和一个老管家。 而一直赶车的黑色鬼影，当着程修的面，扭了扭身体，变成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 “让他做你的书童，你给他起个名字吧。”容深指着小厮朝程修说道。 程修歪了歪头，然后说道：“书童。” 说完，他抿唇笑了起来。 容深愣了一下，也不在意，顺着程修的话说道：“那就叫他书童吧。” 于是三言两语的，把小厮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院子不大，却准备了两间卧室，当天晚上，容深就和程修说：“以后你要一个人睡。” 程修定定的看着她，在容深想着怎么继续劝说的时候，他点头应了一声：“好。” 第八十一章 长大后要和深深分开睡 容深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之后笑了起来，伸手去揉他的头，却被程修躲开了。 “长大了，要和深深分开睡，深深也不能，揉我的头。”程修看着容深，一脸认真。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书童看了容深一眼，然后跟上了程修。 书童虽然是叫书童，但不只要做书童的事情，还要负责照顾程修的起居。 容深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拧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摸空的手，最后叹了口气，又高兴又惆怅。 好在容深也没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反正小崽子长大了迟早会这样的，她现在就惆怅得不行，以后小崽子还要成亲生子…… 容深摇了摇头，突然不想继续想下去。 还早着呢，容深在心里给自己的逃避找了个借口。 因为到这里的时候，私塾早就已经开了学，所以容深也没有再多耽搁，第二天就带着程修出门，打算去找个私塾好让程修入学。 今天早上，被容深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鬼也都回来了，让容深不至于纠结到底送程修去那家私塾。 城里有两家私塾，小鬼把两家私塾的情况打听的清清楚楚。 城东的私塾据说和县太爷有关系，所以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那里挤，而城西的私塾，离容深她们院子近，虽然和县太爷没有关系，但是名声很好。 不少寒门子弟和奔着院长人品去的，都会选择城西的私塾。 容深不差钱，完全可以把程修砸进城东私塾里去，可那里的人性格都不太好，还有排挤现象。 要是把程修放进去，那不得受尽了欺负。 虽然城西的私塾不见得人人都品性好，但容深仔细想了想，还是带着程修走进了城西私塾。 “我是送我家弟弟来上学的。”容深朝门房说道。 听见容深说是弟弟的时候，程修抿了抿唇，抬头看了容深一眼，但没有说话。 门房看了一眼程修，给他们开了门。 一位穿着棉布衣的老先生接待了容深她们。 容深跟老先生说了程修的情况。 老先生知道程修是个傻子后倒是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思考了一下，朝容深说道：“姑娘，令弟的情况有些特殊，而我做不得主，不如你们随我去见见院长吧，看院长怎么说。” 容深也不意外，点头应了。 牵着程修跟在老先生的身后往院长住的院子走去。 远远地，听见有学子读书的声音，程修停了下来，转头望着那边，眼里满是好奇。 “明天，你也会和他们一样坐在那里读书的。”容深轻声和程修说道，完全没有考虑院长如果不同意程修入学会如何。 带路的老先生发现容深和程修停了下来，也停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见程修听了容深的话，仰头看她，眼里是明显的高兴，老先生摸了摸胡子，像是也被感染了情绪似的，眼里露出欣慰。 等程修和容深跟上来了，老先生才继续往前面走。 走到院长的院子外面，老先生停了下来，朝容深说道：“姑娘，你带着令弟直接进去吧，如实和院长说就是了。” 第八十二章 等程修娶妻生子 “好，多谢老先生了。”容深道过谢，等老先生转身走了，她才抬手，敲了敲院子的门。 没让容深和程修多等，就有人来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见到容深和程修，也没有问他们来干什么的，侧身往里让了让，嘴里絮絮说着：“院长就在里面。” “多谢。”容深朝老妇人道了谢，牵着程修走进去。 院子不大，所以一踏进去就能看到正坐在树下写字的男子。 院长已近中年，留着胡子，穿了一身棉布衣裳，身上披着一件斗篷，提了袖子在写字。 虽然已经是初春，可天气仍旧是冷的，说话时会呼出白雾，人人恨不得在屋子里待着，这院长偏偏提了袖子在院子里写字，手都冻红了，而他恍若未觉。 容深牵着程修走过去，并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垂眸看着，等院长把那一幅字写完了，放下笔转头看过来。 “姑娘和这位小公子有什么事吗？”院长笑呵呵的问道。 和方才写字时严肃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人。 容深把程修往前一推，道：“我送我弟弟来入学。” 她把程修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只说程修幼时发烧，救治不急，所以心智较之同龄人要小许多，而她带着程修昨天刚来到不周城，今天才带他来入学。 院长听完容深和程修的话，摸着胡子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容深说道：“书院里确实没有令弟这样情况的学子。” 他顿了一下，见容深面色不变，眼里闪过惊奇，而后又接着说道：“不过，我看令弟眼神干净，他既然想学，我们身为长辈，没有不教他的道理。” 这算是应下了。 容深笑了起来，扯了程修的袖子，轻声道；“程修，谢过院长。” 程修听话，学了容深的样子，双手交叠，弯身说道：“程修谢过院长。” “乖孩子，起来吧。”院长笑呵呵的，走上前伸手扶着程修的手臂，让他站直后，才看向容深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让程修来上课？” “明日吧。”容深道：“昨日来的匆忙，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待会儿带他去备好东西，明日送他来入学。” 院长自然是应允的，叫来了人带容深和程修去登记。 容深牵着程修的手离开之际，院长像是突然想起来了，犹豫着问了一句：“姑娘是打算让令弟住在书院中，还是……” “他既然也是书院里的学生，自然要守书院的规矩。”容深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书院里的所有学生都是睡在书院里的，吃住都在这里，每半个月有两天的假期，让学生回家一次。 容深让程修和其他人一样吃住都在书院是仔细想过的。 程修的心智较之同龄人要小很多，可并不代表他的心智一直这么小，他的身体和年龄在长，心智也在长，只不过缓慢很多。 如今程修已经十一了，再过几年就是及冠，而成年后他也会有平常人要过的生活。 容深想着，等程修娶妻生子的时候，她就会离开，或者在暗处保护他，等他如程修奶奶所愿平安顺遂过完这一身，她就一心去寻找自己的记忆石。 第八十三章 文房四宝 打一开始，容深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前段时间这个想法突然模糊了起来。 而现在，容深又重新正视起了这个想法。 她忽视了心底的异样，打算要让程修经理普通人会经历的一切。 上学考取功名，然后……娶妻生子成家。 而她，会在适当的时候，让程修忘记她的存在。 听了容深的决定，院长愣了一下，也意外她会让程修和其他学生一起。 毕竟，程修的特殊…… 容深怎么会不知道院长在想什么，她笑了笑，说道:“我不会让他被人欺负的。” 她虽然让程修待在书院里，可她会把小鬼留在他的身边，不会让他轻易受到委屈。 院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在程修面前，对他说了一句:“你有个好姐姐。” “深深很好。”程修抿了抿唇，微仰了头看着容深说道。 院长倒是没有介意他对容深的称呼，对于程修，他总要多宽容一些的。 容深带着程修去登记了，顺便领了两套学子服。 现在天气冷，学子服也是厚重的棉衣，素色的布料，还有两根同色的发带，发带上用深色的丝线绣了一个“谦”字。 “明天你过来的时候我再送你去你住的地方。”还是那位老先生，一脸和蔼的对程修说道。 程修点了头，抿了抿唇，表情内敛。 容深带着他离开了书院，把东西交给书童，让书童带回家，而她带着程修去街上买东西。 衣服不用买，主要买的是笔墨纸砚。 虽然这些东西容深空间里不少，且样样拿出来都是能让那些人争夺的稀世珍品，也正因为这样，容深反倒不能轻易拿出来给程修用了。 她只拿了一套放在家里书房里给程修用，带去书院的，可以去街上买质量好的就行。 昨天才来的不周城，城里容深都还没有带程修逛过，带着他不紧不慢的沿着街道走着，见到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就走了进去。 从容深和程修踏进来，店里的人就都将目光放了过来。 有人惊艳于两人的相貌，但进这里的大多数是文人骚客，自诩品性好的，尽管惊艳于容深和程修相貌好，心里惊艳也就罢了，并不会凑上来做些不合礼法的事情。 而店里的老板，察觉到的更多。 见到容深和程修的穿着不同寻常，布料是他也未曾见过的，便知道他们和常人不同，于是撇开了小二，亲自迎了上来。 “两位需要什么？我给两位去拿过来就好。”老板把容深和程修迎到里面，让他们坐着等即可。 可容深看着程修，说道：“你自己去看，看上什么了，就买下来。” 一副纵容的语气。 程修却一点也不意外，点了点头，松开了容深的手，听话的自己去看了。 老板立刻反应过来，今天这笔生意做的大不大，决定权完全是在那个小公子身上。 但他也没忘容深，朝容深说道：“姑娘先坐着吧，喝杯茶。” “嗯。”容深应了一声，当真坐着，端了一杯茶，也不喝，就这么端在手里，目光落在程修的身上。 第八十四章 你的画我买了 老板见容深坐好了，连忙转身去向程修介绍去了。 程修一直抿着唇，不管老板在旁边怎么介绍他看的东西有多么多么好，他都只是抿着唇，不发一言，脸上也不露分毫的情绪。 以至于老板也一直没有发现程修的不同，反而觉得他心志坚定，不会为外人妄言所动，不愧是出自大家。 这店里不只是往外卖文房四宝，还有书和字画。 当然的，也会有人拿着书和字画来卖给老板。 在老板围着程修转的时候，门帘被人从外面掀起，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顿时让屋子里其他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容深也瞥了过去，然而目光落在进来那人的怀里，目光沉了沉。 “刘孜！你又来干什么？我早说了你那字画不值钱！我花钱买回来又卖不出去，我买回来干什么我？我又不是菩萨！做不来济贫的事情！” 老板朝跑进来的人不耐烦的说道，说完又连忙转回头看着程修，笑意盈盈的道：“小公子不用管他，您继续看，继续看……” 可程修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再去看那些字画，而是看着容深所在的方向，紧紧的抿着唇，脸上透出明晃晃的不高兴。 容深在看那个叫刘孜的男人。 从刘孜跑进来，容深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没有移开过。 刘孜不是第一次来了，也不是第一次被老板拒绝了，他原本想了一肚子的话让老板改变主意，可不知道为什么，跑进来时目光晃过坐在那里的容深，他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只觉得自己这副模样闯进来，恐怕污了那位姑娘的眼，她……那样的美好。 而更加让刘孜不自在的是，他当然能感受得到，容深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抱……抱歉，老板，我……我下次再来。”刘孜被容深的目光盯的有些想要落荒而逃，他原本被冻得发白的脸此刻反而涨红了。 结结巴巴说完这些话，他转身就要走，然而刚转身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 “等一下。” 刘孜停下了步子，顿了一下，还是回身看向容深，一对上容深的目光他就撇开了头，轻咳了一声，出口的声音却不自觉的放低了。 “姑娘，是在跟我说话吗？” “嗯。”刘孜听见容深应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还没等他询问。 容深就又开口说道：“你的画我买了。” 她说着话，已经从袖子里摸出了一袋银子，就这么放在了桌上。 刘孜愕然的看着她，愣了半响，眼看着容深脸上有些不耐烦了，他才回过神，却没有去拿桌上的银子，脸上的涨红都退了不少。 他肃了神色，看着容深定声道：“姑娘，你看都没看过我的画，就说要买？” “是。”容深点头，“你若是觉得不够……” 她大有要再拿银子的意思，刘孜察觉到她的意向，连忙出声阻止她：“够了！够了！” 此时店里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有人看不过，在旁边说道：“姑娘，你还是看看他那幅画再决定买不买吧。” 第八十五章 出现在画里的记忆石 “就是啊。”老板也走了过来，劝说容深，“姑娘，他那幅画我见过好几次了，并不是什么名家所画，也不是他自己画的，而且，那幅画还是半残品。” 被老板这么一说，刘孜倒是没有否认，反倒一脸认真地朝容深说道：“姑娘，老板说的并没有错。” 容深被这些人说的烦了，索性点头应道：“行，那你就把画拿出来，让我看看吧，若是我喜欢，你就卖给我。” “这是自然。”刘孜莫名松了口气，他本来就是为了卖画来的，如果有人愿意买他这幅画，他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不过，在这的前提是，刘孜也不会用这幅画去骗人。 反正其他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干脆就都围拢了过来，站在周围看着刘孜从怀里拿出一卷画。 程修也走了过来，走到容深身边，伸手拉着她。 在听见容深叫住刘孜只是为了要买他这幅画的时候，程修脸上的不高兴就差不多都散了。 刘孜从怀里拿出来的那卷画用布卷着，他大概也觉得简陋，偷偷看了容深一眼，见她面上没有异样，松了口气。 然后，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慢慢地把布取下，把画卷打开了。 除了程修，没有人注意到，画卷打开的那一瞬间，自容深袖中飞出的一道黑雾，就打在画卷之上，将画卷里原本蠢蠢欲动的黑影给压了回去。 画卷一打开，所有人都看到了画上的东西。 确实如老板所说，只是一副半成品，而且并不是什么山水画，反倒是一副奇怪的画。 黑夜下的树林里，躺着一条巨大的蛇，蛇只有一半，而不远处燃着篝火，篝火旁边围坐了几个人，几个人的脸隐在暗处，并没有画出来，但一个站在篝火边的小孩儿朝篝火边的一个青年伸出了手掌，手掌上躺着的东西让容深瞳孔微微一缩。 她的记忆石。 她要买这幅画是因为这幅画出自画皮鬼之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里面的鬼至今还没有出来害人。 可容深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的记忆石竟然也会出现在这画里。 “你可见过这块石头？”容深指尖朝画上一点，问道。 刘孜摇头，抱歉的朝容深笑了笑，他说：“抱歉，姑娘，这画虽然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但我并不知道来历，也没见过这块石头。”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样的石头，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吧，就算真见了谁会去记住啊。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可谁也没有说出来。 容深有点失望，但她没有表现出来，直接道：“画我已经看过了，现在你可以卖给我了吧。” “姑娘如果喜欢，那就卖给姑娘了，只是并不需要这么多……”刘孜见容深还想要这幅画，点头应了。 哪怕他并没有打开锦囊去看，也能看出锦囊里塞了不少的银子，虽然这画是祖上传下来的，可刘孜也觉得不值多少钱。 他还想让容深拿回多余的钱。 可容深急于弄清楚画里为什么会出现记忆石，懒得再和他多说，直接卷了画，把银子往他手里一塞，说道：“钱给你，画是我的了。” 第八十六章 容深进画 说完，根本不给他反应，就拉着程修往外面走去。 老板回过神，连忙在后面追着，“姑娘，东西还没买呢！” 然而，等老板和刘孜追出去的时候，却怎么都没有看见容深和程修的身影了。 “唉！”老板没了一笔大生意，顿时叹了口气，回身看见刘孜，酸酸的说了一句：“刘孜，你小子今天倒是好运气。” 说完，目光在刘孜手里的银子上扫过，回店里了。 刘孜抿了抿唇，实在找不到容深，也只得拿着银子回去了，心里却在想着，若是有机会碰见那位姑娘了，一定要把多余的银子还回去。 容深只是使了一个障眼法，而她直接带着程修回了院子，把程修交给书童，道：“程修，你如果还想逛就让书童陪你去，我就在书房，知道吗？” 程修看出她对那幅画很在意，抿了抿唇，乖乖点头。 等容深拿着画进了书房后，他也没有离开，就拿了一本三字经，坐在隔壁看了起来。 容深进了画里。 出自画皮鬼的画，不只是一幅画这么简单，就像她碰见的第一幅画里，有一个画中世界，那才是画皮鬼想要画的东西。 而容深要做的，就是进入到画里去，看见画里的世界，或许就能知道她的记忆石为什么会出现。 画上画的很模糊，在老板和刘孜看来，那画甚至是一副未完成的半成品，因为那条巨蛇没有画完。 而容深进入了画中的世界，这一切就不一样了。 入了夜的深林里，除了不停响起的虫鸣，还有时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野兽的嚎叫。 若是胆小的，在这样的地方一刻也呆不下去，时刻要担心着会成为野兽食物。 隐在暗处的几个人屏气凝神，看着空地处点燃的火堆。 等了没多久，就有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离这里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暗处的几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狠意。 他们已经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兵器，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却在看到从灌木里滚出来的东西时，都是一愣。 在这样只有野兽横行的深林里，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儿闯入人前，她原本只是扒开了灌木丛往外看，却被身后什么东西推了一把，才咕噜咕噜的滚了出去。 小孩儿也没哭，哼哧哼哧爬了起来，拍拍小屁股就摇摇晃晃的走向了火堆。 她的年纪很小，似乎走路都不稳，让人看得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她下一刻就晃进了火堆里。 暗处的几个人很快回过神，纷纷将视线投向世子所在的位置，等着世子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们故意点了火，等着身后的追兵摸过来，谁知道没等到追兵，反而等来了一个小孩儿，而这个小孩儿，哪怕长得十分讨喜，连他们做这些糙老爷们看了也心里一软，可出现在这里，怎么看怎么诡异。 “世子呢？”离世子藏身位置最近的人最先发现那处已经没了人，顿时压低了声音问道。 其他人没有回答他，而是朝火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 第八十七章 来抢肉的 珑本来睡得好好的，却被一股肉香给吸引的醒了过来，来不及和其他伙伴打招呼，她就摸了过来，摇摇晃晃走到火堆边，眼眸里映着跳跃的火光，显得愈加亮晶晶的。 “这是我的。”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让珑伸向烤肉的手顿在半空中。 珑回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眨了眨眼睛，“这是青丘山。” 她的声音软糯，让沈璟宸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我知道。” “青丘山是我的，凡是青丘山上的东西，哪怕是一粒石子、一片叶子、一滴水，那都是我的。”珑微微抬起下巴，底气十足的说着，她收回了伸出去的那只手，两手背在身后，一副山大王的模样。 她说话时眼角余光还在瞥着火堆上的烤肉，就这么会儿功夫，看起来好像更好吃了。 沈璟宸将她的眼里的垂涎看得清清楚楚，心里莫名觉得好笑，却仍旧警惕着，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她当作真正的小孩看待。 只是后有追兵，面前又有精怪，于他们的处境实在不好。 “你说得对。”沈璟宸点头。 见他赞同自己的话，珑眼眸一亮，嘴上哼哼唧唧道：“算你识相。” 动作却更快，一转身就将手伸向火堆上的烤肉。 然而沈璟宸的动作更快，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见再次被拦，珑心里升起怒火，回头瞪向沈璟宸，“你干什么？！” 她不自觉释放出的威压让沈璟宸面色一变，也让暗处的野兽躁动起来。 “有人过来了。”沈璟宸老实道，又补充了一句：“来抢肉的。” 藏在暗处的几人也听到了动静，那些动静由远及近，正快速的向这边来了。 “世子！”暗处的人心里一急，纷纷走了出来，看看沈璟宸又看看小孩儿，原定的计划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小孩儿打破…… 可沈璟宸似乎一点也不急，眸光微闪，看着小孩儿没有说话。 珑微微歪着头，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大怒，此刻沈璟宸才直视着她的眼睛，发现意外的干净，没有什么杂质，有火光在她眸子里摇晃着。 时间紧迫，沈璟宸其实也是在赌，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握成拳，喉结滚动了好几下，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 珑突然侧身，圆滚滚的身体探向火堆，一探就收了回来，动作飞快，沈璟宸只看到一些残影。 火堆上的烤肉已经不见了，珑舔了舔嘴角，抬着肉呼呼的下巴道：“就当是吃肉的报酬好了，我不会让那些人找到你们的。” 她的声音软糯，落在沈璟宸耳里，让他神情一愣。 原来她将他的心思都看得清清楚楚。 平生第一次的，沈璟宸不敢和一个人对视，先一步将视线移开了。 他没有说话，珑也不在意，朝灌木丛招了招手。 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站在沈璟宸周围的几个男人神色一紧，握紧了手里的兵器，警惕的看着从灌木里走出来的东西。 一只、两只、三只…… 第八十八章 人给你了，给我烤肉 “嗷呜~” 最先出来的头狼身形高大，看向沈璟宸等人的目光凶狠，却对背手站立的珑表露出恭敬。 这是一个数目巨大的狼群，沈璟宸抬眼望去，隐在暗处的荧绿竟是数不尽，他身形紧绷，比起眼前的狼群，他反倒更愿意面对身后的追兵。 好在，他们现在并不需要对付这些狼。 “去吧。”珑的余光瞥见沈璟宸等人的反应，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她朝头狼摆了摆手。 头狼看了沈璟宸一眼，眼里竟有几分威胁，似乎在警告沈璟宸不要对珑抱有多余的心思，沈璟宸和头狼对视着，没有露出半分的畏惧。 头狼低低咆哮了一声，带着狼群飞快的隐入了暗色里，可沈璟宸知道，在周围的暗色中，还隐藏着几匹狼，是那只头狼留下来的，为了盯着他们。 虫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响得更欢了，珑看向青年，见他看着头狼离开的方向，轻哼了一声，说道：“放心吧，阿琅很快就会回来的。”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像是附和着珑说的话，夜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世子，那些人不能全死在这里。”有人低低的出声。 他们得六个活口带回去，否则…… 想着军营里那个素来爱吹枕边风的女人，几个男人眼底都流露出几分阴郁之色。 沈璟宸当然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微抿了一下唇，看向珑。 没等他开口，珑就先说道：“这算是另一个条件，你们得再用些东西来换。” 她板着脸，努力作出一副严谨的模样，表明着自己的态度，想要活口可以，得用东西来换。 沈璟宸忽而就笑了起来，“你倒真像个小孩子。” “我……”珑本想反驳，可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还没有成年，确实只能算是个幼崽，可眼前的青年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莫名的觉得不爽。 不爽的珑决定让对方也不爽一下，“阿琅可是很厉害的。” 言下之意，你们不快点决定，到时候想留活口也留不了了。 “你让阿琅留个活口，我们再帮你烤肉。”沈璟宸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也知道珑要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他话一出口，珑眼里的得逞都掩饰不住。 “成交！”珑飞快说道，生怕沈璟宸反悔，她将手指放在嘴边，一声清啸，过了没一会儿，就有动静传来，头狼嘴里咬着一个人的后颈拖到了珑的面前。 “人给你了，什么时候给我烤肉？”珑伸手指着地上吓得快晕过去的人，转头看着沈璟宸问道。 沈璟宸朝身后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个长相斯文像个俊秀书生的男人走上前，拖着那个被头狼带回来的人走进了暗处。 不用珑开口，沈璟宸又叫了剩下的人，将原本就处理好的野味架在火堆上，翻滚烧烤，很快就有香味传开。 珑早就维持不住之前一本正经的模样，蹲在火堆前，眼睛盯着那些烤肉尽是垂涎。 沈璟宸将先烤好的肉刚拿下来，眼前黑影一闪，箭头上的烤肉就没了踪影，蹲在他身边的珑舔了舔嘴角，一脸的满足。 第八十九章 三百年没吃东西了 “继续呀，吃不饱。”见他看过来，珑催促出声。 沈璟宸下意识的看向她的肚子，她长得圆滚滚的，裹着一身黑色的袍子，衬得脸和手愈加的白嫩，之前他拦住她的时候，捏过她的手腕，所以知道那软乎乎的手感到底有多好。 珑察觉到他的视线，脸上露出恼怒，她将身体扭向一边，哼道：“看什么看？我都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了，多吃点怎么了？” “阿琅，我睡了几百年了？”珑看向暗处问道。 原本悄无声息的暗处响起一声低呜，珑转向沈璟宸，鼓着腮帮子道：“三百年！我都三百年没吃东西了！” 几人都有些心惊，虽然早就知道小孩儿不是人，此刻听到她自己亲口承认了，感觉又有些不同。 沈璟宸眸色沉了沉，忽而问了一句：“你吃人吗？” “世子！”有人惊呼出声，眼角余光往珑那边瞟着，生怕珑被沈璟宸这么一提醒，张嘴就把他们全给吞了。 “人有什么好吃的？酸酸臭臭，大姐说人是世上最难吃的东西。”珑盯着火堆上的烤肉，一脸的不屑。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沈璟宸眼里浮起浅浅的笑意，他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见珑的神色一变，连烤肉也顾不上了，抬眸盯着前方黑暗处，脸上浮现出怒气。 “阿琅！”珑喊了一声，又看向沈璟宸等人，道：“你们跟着阿琅走，它会带你们下山的。” 她的语速有些快，哪怕那几个是心思粗的男人，也察觉到了不对。 虫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隐在暗处的狼群也早就离开，只有头狼还留着，从暗处走出来的时候，暴躁的绕着珑走动，那双狼眼里分明带着几分惧意，却又不甘心这么放下珑离开。 “还愣着做什么？想留下来做口粮吗？”珑怒道，眼眸里火光跳跃。 沈璟宸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深深看了珑一眼，朝几个手下低喝一声：“走！”他率先跟着阿琅离开，可还没有来得及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一声满含怒意的清啸。 一道夹杂着腥臭的劲风向他扫来，沈璟宸神色一凝，立刻俯身一滚，险险避开这道劲风，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破空声又到了耳边。 “世子！” 跟在沈璟宸后面的几人比他更清楚此时发生了什么，扫向沈璟宸的是一条巨蛇的尾巴，要真被那尾巴扫中，人都要断成两截。 眼看着沈璟宸已经躲不开第二下，而阿琅早在巨蛇出现的时候就跑进了暗色里，不知所踪，几人目眦欲裂，咆哮着就要扑上去，一道身影却比他们都要快上几分。 “吼！” 肉呼呼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成了尖利的爪子，扣在巨蛇的尾巴上，爪子陷进蛇尾里，鲜血滴落在沈璟宸的额头上。 晕开一片血色。 此刻的珑更加不像一个人了，自眼尾处蔓延开的黑色细麟，掩去了她眸中的天真，明明鼻间满是腥臭，沈璟宸却只注意到她的眼睛。 原来她眼里并不是映着火光，而是真的有火光在摇晃着，散发出的热意让他心口狠狠跳动了一下。 第九十章 妖怪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珑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来不及说，一手将他推得滚了几下，转身面向再次扑过来的巨蛇。 巨蛇痛吼一声，张嘴就朝抓着它尾巴的珑咬去。 “臭虫！”珑怒意汹涌，另一只手狠抓上尾巴，一用力，巨蛇的痛呼响彻正片山林，腥臭的血液喷洒的到处都是。 “敢弄脏我的肉！那我就吃了你！”珑将手里的断尾狠摔在地上，盯着翻滚的巨蛇恶狠狠的说道，她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就朝巨蛇扑了过去，眼里火光像是要跳出来。 沈璟宸已经被手下扶到了一边。 “世子，我们走吗？”江林出声问道，面上有些犹豫。 他们本该趁着这会儿赶紧离开这里才对，可江林问了这句话，其他人都没有说要离开，而是看向了沈璟宸，等着他的决定。 他们都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就是因为重恩忠心，才成为沈璟宸的心腹，那小孩儿明显是要护着他们，之前才叫他们离开，更遑论，刚才她还救了沈璟宸一命。 “等着。”沈璟宸微抿唇，视线落在和巨蛇打斗的珑身上。 他比江林几个人看得更明白一些，眼前这一幕虽然看起来凶狠，实际上是珑单方面在殴打那条巨蛇。 可即便心里明白，沈璟宸还是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只要那边情况不对，他就能提剑杀过去。 其他人亦是如此。 火堆早就被巨蛇扫灭，等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巨蛇发出最后一声嘶叫，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彻底没有了声音。 周围早被巨蛇的翻滚扫成平地，沈璟宸一眼就看到站在巨蛇七寸处的小孩儿。 “她赢了！”江林等人低呼一声，看着珑的目光带着几分敬畏，他们长在军营里，从来奉行的就是强者为尊，显然珑的实力让他们敬且畏。 沈璟宸也松了口气，可他没有说什么，正要往那边去，却见到小孩儿身形晃了晃，就这么从巨蛇身上倒了下来，扑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之后没了动静。 沈璟宸瞳孔一缩，顾不得江林等人在说什么，已经大步往那边跑去，跑到近前他才知道小孩儿的情况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珑一身狼狈，黑色的袍子已经破碎了好几处，她的爪子也已经恢复了手的模样，只是原本白嫩的手掌上尽是鲜血，有巨蛇的鳞片陷在血肉里，她眼尾处黑色的细麟也掉了一些，鲜血已然干涸，小脸惨白，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璟宸弯身将她抱起，确认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后眸色松了松。 “江林，给她看看伤。”沈璟宸朝江林说道。 其他人连忙又生了火堆，江林借着火光，低头查看珑身上的伤，结果没一会儿，他就抬头一脸古怪的朝沈璟宸说道：“世子，她身上的伤好像在自己愈合。” 沈璟宸的目光一直落在珑的身上就没有移开过，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旁边的人围过来看了看，发现珑身上的伤口确实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顿时忍不住惊奇道：“妖怪都是这样的吗？那岂不是打不死？” 隐在暗处的容深嘴角抽了抽，差点没忍住嗤笑出声。 第九十一章 饿晕的 从珑和沈璟宸那帮子人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也旁观了珑杀死那条巨蛇，比起沈璟宸等人误把珑当妖怪，容深却是一眼就看出了珑的真身。 黑龙啊，听说性格最是残暴好斗的龙，在龙族甚至被视为不详。 再多的有关于黑龙的事情，容深就想不起来了。 她从刘孜手里得到的那幅画显示的画面和现在差不太多，燃烧的篝火，死去的巨蛇，围坐在火堆旁边人，而那个手里拿着记忆石的就是那个小孩儿。 没想到她是一条黑龙。 容深想着，龙喜欢收集宝石和金光闪闪的东西，然而，她的记忆石就是一小块乌漆嘛黑的，不知道怎么被这条小黑龙给收集了。 容深没打算现在露面，她等着小黑龙把记忆石拿出来，给了那个青年之后，她再跟青年的身后，或许等出去之后还能找到这块记忆石。 画中的记忆石就算拿到了，也没有什么用。 “她的伤既然好了，应该不会有事了。”江林说道。 沈璟宸微蹙着眉，没有说话。 他们虽然靠着珑的帮助解决了后面的追兵，但现在也下不了山，只能等着天亮再下山了。 沈璟宸脱下外袍铺在地上，江林等人看见了都是一惊。 “世子！” “世子，用我们的吧。”江林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外袍脱了下来。 沈璟宸没有拒绝，只是把他的外袍也铺在了地上，然后才把珑放下，担心她躺着还是不舒服，干脆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枕着。 江林等人看着，一脸的震惊，但是谁也没有出声说话了。 有几个人又去打了些野味回来，处理干净了拎回来，一群人坐在火堆旁边烤肉。 渐渐地，又有肉香飘了出来，至于另一边的巨蛇尸体，谁也没想去动。 肉烤好，江林正想拿了递给沈璟宸，然而眼前一花，火堆上的烤肉全没了。 “嗝~”旁边小小声的打嗝声响起，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前一刻还躺在沈璟宸腿上的珑，现在就蹲在火堆旁边，脚边丢着刚刚串肉的树枝。 “还饿。”珑眨了眨眼睛，看着沈璟宸。 沈璟宸给了江林一个眼神，让江林等人继续烤肉，而他看着珑，低声问道：“你没事了吧？” “没事啊。”珑的目光落在火堆上，那里又架上了肉。 沈璟宸看着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眸光闪了闪，试探着问道：“你刚刚……是饿晕的？” 珑的身体一僵，下一刻恼怒的瞪着沈璟宸，“胡说！我怎么可能会饿晕呢？” 可怎么看都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沈璟宸不说话了，只是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珑轻哼了一声，继续转头看向火堆，只是正对着沈璟宸的耳垂充血似的红着。 沈璟宸也不拆穿她了。 容深看得有些无聊，她靠在树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正想着底下的人烤肉还要烤多久，却突然察觉到周围空间一阵波动。 她瞬间坐直了身体，微拧了眉，警惕着四周。 而此刻画外的世界里，程修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容深出来，他在书房外面站了一会儿，抿着唇推开了书房的门。 第九十二章 天亮就要走 可一进去，并没有看到容深的身影。 程修顿时慌了。 “深深？”程修急急忙忙跑进去，一脸的惊慌，可是任由他怎么喊容深，也没有回应他。 最后程修的目光落在书桌上。 那里放着让程修觉得熟悉的东西。 那副容深从那个穷书生手里买回来的画。 也是因为这幅画，容深才急急忙忙的回来，最后一个人扎进了书房里。 程修眼眶微红，慢慢地走了过去，走到书桌边，他低头看着画，当他伸手去触碰画面的时候，一只漆黑的手突然从画里伸了出来，抓着程修的手。 将程修一把拖进了画里。 “什么人？”深林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沈璟宸和珑都是一惊，不用沈璟宸说话，已经有人飞掠了出去，片刻后查探回来。 朝沈璟宸低声道：“世子，没人。” 沈璟宸皱着的眉头却并没有松开，他下意识的偏头看向珑。 珑察觉到他的目光，收回看着火堆的目光，侧头对上他的视线，摇头，“没发现什么。” 她刚刚只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方向，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火堆。 哪怕她刚刚就蹲在这里哪也没去，却已经将发出声音的方向查探过了，在沈璟宸的人回来之前，她就已经把查探的神识收了回来。 听了珑的话，沈璟宸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再让人继续去盯着了。 而此刻容深抱着程修缩在树上，一手捂着程修的嘴，等沈璟宸派来查探的人走了，她才低头瞪着程修。 “你怎么跑过来了？” 然而，容深一松手，程修就一头扎进她怀里，伸手抱着她的腰身，喊了一声：“深深。” 声音里带着的惶恐让容深一愣。 她低头看着程修，明白他是找不到自己才会这样，于是心里一软，也不生气了，叹了口气，在他头顶狠狠揉了一把，道：“老实待着，不许出声，知道吗？” “好。”程修乖乖的点头，抱着她的腰身不撒手。 容深也任由他去了。 要不是容深先一步察觉到不对劲，在程修被拖入画里的时候把他及时接了过来，又有事先布下的结界挡着，才没有被发现。 虽然画里的珑是龙，可到底只是画里的世界，比不上真正的龙。 容深才不惧她的神识。 她带着程修在树上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那条饿了三百年的小黑龙吃饱了。 容深看了看天色，觉得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抱着小肚子舒服的躺在地上的珑，在打了一个饱嗝之后，突然翻身站起，侧头看着沈璟宸说道：“你们天亮就要走了？” 沈璟宸愣了一下，而后点头。 他倒是没有觉得珑这话问的有什么不对，但是江林等人看着珑的目光就全是警惕了。 毕竟，万一这妖怪觉得他们烤肉烤的好，想把他们永远留在山里给她烤肉怎么办？ 江林等人觉得很烦恼，见识过珑对付那条巨蛇之后，如果珑真的要留下他们，江林等人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说拒绝的勇气。 珑看出了江林等人所想，却懒得解释。 第九十三章 这块石头就当作谢礼 然而，看出沈璟宸并没有像江林等人那样想，珑心里觉得沈璟宸这个人类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好感又涨了一些。 “你们烤肉烤的很不错。”珑轻咳了一声说道。 沈璟宸眸光闪了闪，隐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没有理会江林等人着急的眼神，朝珑笑了笑，道：“我府上的厨师手艺更好，你想吃什么他都能给你做。” 他顿了一下，自己主动提了出来：“你要去我府上做客吗？” 沈璟宸这话一出，珑立刻高兴地应了，然而又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的这么高兴，于是轻咳了一声，说道：“既然你邀请我了，那我就去玩几天好了，睡了三百多年，正好出去走走。” 于是离开青丘山的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在沈璟宸答应的时候，容深有一瞬间的讶异，然而讶异过后面上就有些深思了。 这画里画的也不知道是那画皮鬼自己想的东西，还是真的存在过的，如果是真的存在过的，那这沈璟宸，倒是个很有远见和胆识的。 旁人知道那小孩儿不是人，像他的那些部下，一个个的都只想着今天晚上之后和珑各奔东西再也不见才是最好的。 可沈璟宸不这么觉得。 他甚至乐意让珑随他进入人类的生活，也不怕带回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容深在心里轻啧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程修，突然说道：“待会儿我们跟上他们，我不让你说话，你都不许出声，知道吗？” “好。”程修仍旧是听话的点头。 容深很放心，她看了看围坐在火堆旁的人，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身形瘦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人身上。 而火堆旁的一幕又有了进展。 珑站起了身，忽然伸手在嘴边打了一声呼啸，之前消失不见的头狼又从深林里跑了出来，头狼的嘴里咬着一块不大的黑色石头。 正是容深要找的记忆石。 她微微眯了眸子，看着珑从头狼的嘴里接过记忆石，而后递向了沈璟宸。 “这石头就当作谢礼好了。”珑微抬了下巴，出声说道。 沈璟宸低头看着她掌心的黑色石头，微微挑眉，他一边接过石头，一边出声问道：“这石头有什么用处吗？” 石头拿到了手里，沈璟宸才看到石头表面分布的金色梵文，他眸光闪了闪，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东西。 “日后你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处，甚至是生死大劫，这颗石头就能帮你。”珑没有细说这石头从哪里来的，也没说具体是个怎么用法，只是说道危急关头，总会有用处的。 生死大劫也有用处，那这和捡了一条命有什么区别？ 沈璟宸想到这个，将石头小心的收好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珑见他收了石头，伸了个懒腰说道。 沈璟宸微微一愣，抿了唇点头，既然有了珑一起，天黑出了这片密林倒不是什么难事了。 就在这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包括珑也没有察觉。 容深带着程修混进了他们当中。 第九十四章 把程修变成小仓鼠 她趁着夜色，落在之前看准的那个瘦弱的男人身后，悄无声息的掐了他的脖子，一瞬间，男人的身影扭曲着化作一道鬼影，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容深掌心的黑焰吞噬了。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江林回头，奇怪的问道。 容深化作了那个瘦弱男人的样子，也是一脸的疑惑，“嗯？” “哦，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江林挠了挠头，并没有发现异常。 容深就这么混进了他们之中。 沈璟宸和珑都只是画皮鬼画出来的鬼影罢了，容深也是鬼，所以混进来改变容貌就不会被发现，可程修是人。 程修不可能改变容貌就混进来。 所以容深没有让他代替其中的鬼影，而是将他留在身边，用了个幻术，让其他人看不见程修的存在。 一行人将巨蛇的尸体抛在身后，飞快的往山下走去，从他们出发到今日，离开军营已经有五天了，也不知道王爷和他那位真爱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下山的时候走的另一条路，也碰上了那些被狼群撕咬坏的尸体，原来昨晚不只是身后有追兵，前面还有人在等着他们。 要不是遇上了珑，或许他们真的走不出这青丘山了。 然而，还没有下山，被沈璟宸抱着赶路的珑突然没了意识，任由沈璟宸怎么喊都没有醒过来。 而会一些简单医术的江林也看不出什么来。 沈璟宸担心，让众人又加快了速度。 容深侧头看着程修，突然低声说道：“程修，你别动。” 下一刻，她一挥袖，程修就化作了一只小小的仓鼠，容深将仓鼠将怀里一揣，快步跟了上去。 她能跟上沈璟宸等人的速度，不代表程修跟得上。 变成小仓鼠的程修扒拉着她的衣襟，黑黝黝的眸子看着她的下巴，白色绒毛下的耳尖有些发红。 可容深并没有注意到，她一边赶路，一边从方才掐灭的鬼影记忆里得到了一些有关于画中这个世界的东西。 青丘山位于**边境，山下有一座荒废的城池，城门紧闭，没有半点人气，而城池向南百里就是原城，城外驻扎着军队。 沈璟宸一行人脚下步子很快，下山后有人打了一声呼啸，顿时几匹马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跑到他们面前站定。 昨天他们被追到青丘山下，就弃了马上山，这些马跟着他们上过无数次战场，说重一点那就是生死患难过的。 沈璟宸抱着珑翻身上马，有了马一行人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回了军营。 “世……世子？”入口处守着的士兵见到沈璟宸，一脸的不可置信，回过神来之后回头就朝身后吼道：“世子回来了！” 一声大吼，没一会儿就有一群人大步朝这边赶来，嘴里还在嚷嚷着：“世子真的回来了？你小子要是敢乱喊，军法处置啊！” “世……世子？世子真的回来了！”有人看到入口处站着的人，一脸狂喜，迎了上去，也有人表情古怪，趁着此刻喧嚣的时候转了个方向离开。 第九十五章 又饿晕了，好惨 回到军营，沈璟宸面色也缓和了许多，他朝迎上来的众人点了点头，大步朝自己的营帐走去，留下一句：“叫军医过来。” 有人变了脸色，也有人眼里闪过喜色，急冲冲离开这里，往城中而去。 “世子受伤了？江林，你们怎么保护世子的？”沈璟宸已经离开，留下的人只能将江林几人堵着，瞪眼大吼。 江林几人相视一眼，只能解释着离开军营后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提要去告知王爷世子已经回来了的事情。 而容深混在人群里，跟在沈璟宸的身后。 现在鬼影这么多，倒是方便了她的行动，容深担心被其他鬼影叫住，她直接舍弃了那个男人的脸，借着幻术，牵着程修在这一片鬼影里自由自在。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沈璟宸前脚进了帐篷，后脚就有人拎着军医急吼吼的跑进来，“快给世子看看！” 军医像个小鸡仔似的被拎着，脸上一片麻木，等被放下来了，才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襟，赶在被吼之前说道：“你看世子哪里像是个受伤的人？顶多是面色有点疲惫罢了，倒是床上那位，才有事吧。” “床……床上？”大汉有些结巴，目光往沈璟宸床上一落，看到鼓起的一块时，顿时瞪大了眼睛，世子身边连近身伺候的人都没要，这会儿竟然让人睡了他的床？ 大汉浓眉都要拧得打结了，心里的怀疑噗噗的往外冒，别是有人给世子用了美人计吧？ 军医走到床边，俯身查看，看见是个小孩儿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的看了沈璟宸一眼。 “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沈璟宸微微抿了一下唇，沉声开口，“你先试试能不能看。” 他想起小孩儿的身份，有点不确定军医能不能给她看。 军医虽然觉得世子的话很奇怪，但没有多问，在听见床上的小孩于世子有救命之恩时，神色就愈发的郑重起来。 沈璟宸一直盯着军医，见他开始动手替小孩儿处理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忍不住出声说了一句：“你轻一些。” 好像见过珑对付那条巨蛇，他还是忍不住将她当小孩看，而小孩，都是怕疼的。 “她好像没有受伤。”军医拿着手里的帕子，将珑脸上的血迹擦净之后，出声说道。 沈璟宸闻言眉心一拧，不动声色的朝军医说道：“那她为何会昏睡？” 军医脸上露出古怪，“好像……是饿昏的。” 床上的小孩虽然狼狈，可依旧能看出之前养得很好，白嫩嫩肉呼呼的。 然而，下山前还吃了那么多野味，还打了个饱嗝，怎么一转眼又给饿昏了…… 沈璟宸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她身上没有其他外伤吗？” 其实在见到珑眼尾的伤口消失不见之后，他就隐约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军医摇了摇头，放下帕子离开了这里，帐篷里就只剩下沈璟宸坐在床边。 “竟然是饿昏过去的……”沈璟宸扶额失笑，分明之前吃过的烤肉堪比一个成年男子的食量了，可竟然还是饿昏过去了。 第九十六章 那位姑娘在厨房偷肉吃 不过，想起她之前说三百年没吃东西了，好像也可以理解一下？ 军营里没有女人，沈璟宸没有叫其他人，索性亲自动手，替珑擦干净之后又拿了自己一件袍子，将她包裹起来塞进被子里。 看着小孩脸上又恢复了白嫩嫩的模样，沈璟宸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成就感，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帐篷。 沈璟宸走了，容深还在犹豫要跟着沈璟宸还是留在帐篷里，毕竟她的记忆石现在是在沈璟宸的身上。 想到这一点，容深就带着怀里的小仓鼠跟上了沈璟宸。 而等沈璟宸走了没多久，珑就醒了过来，眼神没有焦距的躺在床上，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直到突然闻到空气里一股香味。 珑的眼睛一亮，翻身就从床上坐起，小巧的鼻头微微耸动了几下，确定了香味传来的方向后，身形一闪，帐篷里就只剩下掀开的被窝，没了她的身影。 哪里还像个被饿昏的人。 等沈璟宸安排好事情回到帐篷的时候，就发现某只妖怪已经不见了，他在床边站着，神情莫测，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动作，俯身拎起被子抖了抖，眼角余光瞥到有东西抖落在床边。 他刚将那指甲大小的黑色鳞片捡起，帐篷外就有了动静。 “世子在吗？”来人还喘着气，似乎很急的样子，却也没有立刻闯进去，站在帐篷外问道。 沈璟宸收拢掌心，抬脚走了出去，“发生了何事？” 来人是江林，一见到沈璟宸就苦笑道：“世子，那……那位姑娘在厨房里呢。” 在江林说话前，容深已经先一步往发生动静的方向去了。 她突然很好奇，这个青年把一条黑龙养在身边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而青丘山…… 容深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她之前看地图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青丘山的存在。 那么，到底是这一切本就不存在，只是那画皮鬼随便画的，还是说，青丘山现在已经改了名字。 珑循着香味找到了地方，这里搭着一个棚子，有好几个人走来走去准备食物，周围也有士兵站岗，珑趴在棚子的上面往下看着，目光巡视一圈，最后落在那大碗的肉上面，她眼眸一亮，脸上又露出那种垂涎的表情。 珑过来的路上就知道这里不是青丘山，这里有很多人，却没有阿琅他们，所以在棚子上趴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向离自己最近的肉伸出了手。 “咦？”正在揉着面团的伙夫侧头，侧头看着就放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水煮肉，眼神疑惑。 “怎么了？”察觉到他动作的其他人出声问道。 伙夫摇了摇头，继续揉着面团，“刚才眼花了。” “哦，我们动作快些吧，世子他们回来了，听说赶了一晚上的路，肯定正饿着呢。” 底下的人浑不在意的说着话，棚子上方的珑舔了舔嘴角，轻轻叫了一声。 “嗷呜~”虽然味道没有昨晚上的好吃，但至少是肉，珑一点也不挑嘴。 她感受了一下腹中有了一点东西的满足感，就又将目光放到了底下。 第九十七章 你们谁偷肉吃了 “嗷呜~” “咦？” “又怎么了？” “没……没什么。”揉着面团的伙夫晃了晃脑袋，心里嘀咕着，昨晚他睡得挺好的呀，怎么就总出现幻觉呢？ 还没想明白了，眼角余光又似乎有什么晃过，伙夫飞快的将头转过去，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可当他将目光落在那一大盆的肉上时，脸色就变了。 原本堆着尖的肉已经少了那个尖尖。 “你们谁偷吃肉了？” “什么？有人偷吃肉？混小子，就不能忍忍吗？”其他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笑骂了几句后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伙夫眸色一沉，没有再说话，转回去继续揉面团，身体却紧绷着，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那一盆肉。 可那盆肉再也没有了动静。 珑趴在棚子上晃了晃脑袋，眼里露出得意的神情来。 她才不傻呢，换了盆肉继续吃。 渐渐地，眼花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互相看了几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凝重。 他们没有说话，却在某一刻不约而同的抬头往棚子顶看去，还有人手里的菜刀夹着破风声往棚子顶而去。 嘭！ 一个已经吃得干净的碗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直接碎裂。 “谁？滚下来！”这些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死死瞪着棚子上方，大喝道。 外面巡视的人也被惊动，将整个棚子都包围了起来。 珑本来打算就这么离开的，反正她吃得差不多了，而且想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离开完全没问题。 可她往下看的时候，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己认识的两张脸。 一个是江林，还有一个是之前将阿琅带回来的活口拖进小树林的男人。 那个男人与这军营里的人显得很不一样，没有很重的杀气，反倒白白净净的，长得像个儒雅书生。 可就是这个看起来最没有威胁力的书生，最先察觉到珑的打量，目光一扫就发现了她。 “那是……”苏墨脸上露出讶异，下意识的出声。 而身旁的江林也听到了他的话，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这一看，他的反应可比苏墨大多了。 “这不是那个……姑娘吗？”江林及时反应过来，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妖怪”两字给憋了回去，表情惊远大于喜，“她不是受了伤被世子带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怎么办？” 几个人里，苏墨向来是最能拿主意的，江林一连串问下来，就看着苏墨。 苏墨仍旧微微仰着头，微一沉吟就道：“你去找世子过来。” 江林没有多想，转身就大步往沈璟宸的帐篷走去。 珑本也没有要躲避的意思，甚至朝向她看过来的江林和书生龇了龇牙。 围着的士兵低声问着苏墨该怎么办，苏墨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动作，珑看见那些人似乎都听那个儒雅书生的话，眸光动了动，她自棚顶站了起来，朝苏墨说道：“你是这里的世子吗？” “我不是。”苏墨摇头。 珑脸上露出失望，她本以为苏墨是这里的世子，那苏墨欠了她人情，她多吃点肉应该也没有关系。 第九十八章 踹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 她身上还裹着沈璟宸的袍子，袍子过长过大，衣摆拖在身边，刚才为了方便吃肉，就叫袖子撸在肩上，现在一站起来，袖子都滑落下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哪里来的野孩子？跑进军营来偷肉吃了，巡逻的士兵莫非都是死的不成？”一道沉怒的声音响起，苏墨眼神一凝，侧过身朝过来的男人道：“见过王爷。” 襄王本是听说那个孽子回来了，这才过来看看的，谁知道刚进军营就听说这边抓住一个偷肉吃的小孩，来之前，他就听说那个孽子带回来一个孩子。 襄王心里念头一转，就转了方向来了这里，一看见站在棚子顶的小孩儿，嘴上就已经呵斥出声。 珑还在想这个王爷是不是这里的世子，襄王就已经指使了人上来抓她。 她下意识的拧了眉，拧眉看了看襄王，又看向苏墨，正好瞧见苏墨无声的口型。 跑？ 比起襄王，珑更愿意相信苏墨，她垂眸看着伸手来抓自己的人，歪了歪头，神情天真，“不就是吃你们几块肉吗？真小气！” 她撇了撇嘴，整个人往下一扑，底下的人下意识的伸手要接住她，谁知被她肉乎乎的小手一推，整个人都往后倒去，而珑借力身体往后一弹，最后又稳稳的落在棚顶。 “啊！” 嘭！ 被她推了一下的人砸在地上，痛得**，半饷起不了身。 “哼！被你们抓到就算我输！”珑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上来一个就踹一个，一踹一个准，底下被她踹倒了一片，愣是没人碰到她的衣角。 她虽然没有用全力，可被她踹下去的人也是疼得厉害，不少人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而她反而笑声清脆，像是在玩着好玩的游戏。 苏墨看着这一幕，神色平静，可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嘴角好几次抽动，似乎压不住想要上翘的弧度。 比起苏墨这边的人，一个个忍笑忍得很辛苦，襄王带来的人可就惨多了，尤其是襄王，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废物！”襄王终于忍不住，抬脚踹开向自己倒来的一个人，“统统都是废物！连个小孩子都拿捏不住！本王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来吃白饭的！” 他话音未落，伸手就夺过身边士兵的长枪，眼神凶狠，对着棚顶的珑投掷而去。 看见这一幕的苏墨眼皮一跳，却仍旧没有动作。 珑刚将一个人踹了下去，耳边就传来破风声，她侧头看去，尖锐的枪头在她瞳孔中越来越大。 “踹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长枪不会躲？吓傻了？”沈璟宸咬牙，不知道是因为襄王还是因为看到珑没有躲，他的眼里含着薄怒。 江林跟着沈璟宸一道过来的，刚靠近就看到这么一幕，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走在前面的沈璟宸就飞掠了过去。 “这玩意儿伤不了我。”珑有些不高兴，在他怀里扭了扭要下来，“这些人真小气，我就吃了他们一点点肉就要抓我。” 她说话的时候甩了甩过长的袖子，脸上更加烦躁了。 第九十九章 奸细 沈璟宸眸光动了动，一手卷了她的袖子，内劲一扯，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珑的手就露了出来。 “这衣服可是你自己撕烂的，我不赔。”衣袍上有沈璟宸的气息，珑就知道这衣袍是他的。 “不让你赔。”沈璟宸看她眼底的狡黠，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住了在她头顶揉一揉的念头。 沈璟宸抱着她从棚顶上下来，走到襄王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她不过是个孩子，父王何必计较。” “孩子？”襄王看着他的目光透着几分嫌恶，“听说你这次不但没和鞑靼谈拢，还惹恼了他？这孩子不会是你从鞑靼带回来的吧？” 他看了珑一眼，眼里满是恶意，“用小孩子做奸细的手段，你不会不清楚吧？” “奸细？”珑有点不高兴，肉呼呼的手蜷缩了几下，有些蠢蠢欲动。 沈璟宸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伸手握住她的爪子，顿了一下，没忍住捏了捏，都是肉，比他想得还要软。 他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看着襄王，哪怕这是他的父亲，可两个人一个看对方像看仇人，一个看对方像看陌生人。 “她不是奸细。”沈璟宸微微抿了一下唇，说：“王爷放心即可，不日我就带她一起回京城。” 在去鞑靼之前，京城里就来了圣旨，让沈璟宸回去，而襄王继续留在这里解决鞑靼的事情。 襄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变了变，倒是没有再揪着珑的身份了，冷哼了一声，竟是连沈璟宸这次谈判失败的事情都没有问。 “随便你。”襄王甩袖，竟然就这么转身走了。 襄王明显古怪的反应让沈璟宸眸光微暗，他看了苏墨一眼，不用他多说，苏墨就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围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襄王的人，襄王一走，这一块地方顿时空下来不少。 “世子……”手里还拿着刀的汉子，看了看沈璟宸怀里的小孩儿，又看了沈璟宸一眼，脸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看，这小孩儿都不像是能吃完那么多肉的，这食量，连他们这些汉子都比不上。 然而，珑还没有吃饱。 她扯了扯沈璟宸的袖子，看着棚子里剩下的肉，脸上尽是垂涎之色。 沈璟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只是沈璟宸明白了，拿着刀的汉子也明白了，嘴角抽了抽。 容深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眼里全是看好戏的神色。 养这么一条小黑龙，关键是小黑龙还没有成年，估计都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若是让她吃饱了还好，若是没吃饱，照着黑龙的残暴性子，恼怒起来，这一整个军营的人都经不起她折腾。 不过，眼前这条小黑龙的自控倒是让容深意外。 大概是快要成年了的缘故吧。 容深心里想着，指腹突然一疼，她低头，看着趴在衣襟上的小仓鼠，刚刚她只是用手指在小仓鼠头顶摸了摸，没想到被程修张嘴咬了一口。 程修黑黝黝的眸子里依旧是一片澄澈，他仰头看着容深，却记得容深之前的叮嘱，所以没有出声。 第一百章 还是让你变回来吧 容深伸手在他头顶撸了一下，想了想，突然伸手轻轻地捏着他的身体，把他放在了地上。 小仓鼠微微歪了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还是让你变回来吧。”容深轻声说道，下一刻指尖在程修眉心一点，眼前的小仓鼠消失不见，程修站在她的面前。 “深深。”程修张唇，无声的叫她。 容深应了一声。 好在画里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并不是一起的，转眼容深带着程修在画里过了三四天，沈璟宸带着珑还有江林一行人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容深想了想，却没有跟上去，而是牵着程修的手站在军营的门口，眼看着那一队人越来越远，最后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 容深微微挑眉，拉着程修往前迈了一步。 一眨眼的功夫，她和程修已经站在了书房里，而那幅容深从刘孜手里买回来的画还躺在书桌上。 容深想了想，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毁了这幅画，而是下了个封印，防止画里的鬼怪跑出来害人。 这幅画和之前所遇到的画有些不同，可不单单是一只鬼。 容深压下心头的兴味，把画卷了起来，直接收进了自己的空间里，然后才抬眼看了看屋外的天色。 天已经黑了。 “先去吃饭吧。”容深牵着程修往外面走，并没有和他说画里的事情。 外面厨娘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见容深和程修从书房里出来，就把饭菜端去了房间里，外面吹着的风还是有点冷，所以容深没有要带着程修坐在院子里吹冷风吃饭的意思。 厨娘做的都是程修爱吃的东西。 容深坐在一旁，时不时的接受一口程修的投喂。 吃饭的时候，容深还支着头想着画里的事情，她得去打听一下画里的人和事情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如果真的发生过，那她就可以顺着去找记忆石。 毕竟画里的沈璟宸可不是普通人。 世子的身份，怎么也不应该是个默默无闻的存在，更何况，还有那条小黑龙的存在。 容深想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把心思放到了程修的身上。 原本她是要陪着程修去买上学用的文房四宝，结果遇到这幅画，最后东西也没买成，可程修明天就要去上学了。 容深倒是不急，吩咐了一只小鬼出去，没一会儿，等程修吃完饭的时候，她吩咐出去的小鬼也回来了，怀里抱着包好的一份文房四宝。 “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再让他去买。”容深拿给程修看了，问道。 程修抿唇看了看，脸上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沉默了片刻，他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容深就让书童把东西清洗了一下，明天去书院要记得带上。 之后，程修和书童进了他的房间，容深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无事可做，往常这时候，程修睡觉的时候也会拉着她一起。 可现在，程修自己一个人睡了，已经不需要她再守在旁边。 而最可怕的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头。 容深想到程修会在书院待上半个月才回来，那这半个月里她能做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送程修入学 容深完全想不到。 第一次的，容深也觉得这风吹着有些冷了。 第二天，容深还是把程修送去了书院，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陪着程修进去，只是把他送到了书院门口，然而让书童提着东西进去了。 程修站在书院门口，回身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容深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期待来。 可程修看着她，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进了书院。 容深叹了口气，蹙着眉有些难过。 “姑娘现在就叹气就太早了，以后这样的分别多着呢。”旁边的门房看见这一幕，笑着道。 院长大概已经提前让人把程修的情况和书院上上下下的人说了，所以门房看见容深送程修过来也不奇怪，误以为容深是不放心的门房，也不觉得奇怪。 其实容深不是不放心，她很放心程修不会出事。 容深是难过。 大概是差不多亲手养大的孩子终于要离她而去了，而且门房说的没错，这还只是一开始，到后面，程修会离她越来越远，而这一切，是她亲手造成的结果。 也是程修身为普通人最好的结果。 容深问了门房半个月后放学的具体时间，等书童替程修收拾好出来了，她才转身离开。 在普通人，比如院长等人看来，书童只是帮程修收拾好东西就跟着容深一起离开了。 实际上，书童留在了书院里，只是一般人看不见而已。 送程修入学后，容深暂时还是有事情做的。 她拿着那幅画去找了刘孜。 虽然只是在那家店铺里遇见的刘孜，可容深想要知道他的住处还是很容易的。 “姑娘？”刘孜一开门，看见容深站在门口面上一惊，接着看到容深拿在手里的画，面色变了变，突然有些难看。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开了身，朝容深道：“姑娘进来坐一下吧。” 刘孜住的也是一家院子，只不过这家院子比起容深和程修住的，实在是又小又破烂，容深抬脚进去的时候，看见院子角落里一口水井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正蹲在那里洗衣服，双手一家冻得通红。 姑娘也听见了自家院子门口的声音，她原本以为是兄长的好友来了，可一抬头，看到的却是一个容貌精致的女子。 女子神情淡淡，披着简单的黑色斗篷，走动时裙摆漾动，一身矜贵。 刘韵看得有些呆了，等被刘孜出声喊了才回过神来。 “小韵，去换一壶热水。” “好。”刘韵回过神，脸颊通红的站起身，擦了擦手，一脸局促的往厨房去了。 容深跟在刘孜的身后，进了屋子，屋子门开着，门帘只放了一半，虽然有冷风吹进来，可容深好歹还是明白刘孜的意思的。 他这是在避嫌，如果不是因为院子里还有个刘韵在，方才刘孜可能都不会请容深进门，他在顾全容深的名声，否则被人瞧见了，难免不会说些不好的话传出去。 容深明白刘孜的好意，对这人的感官倒是好了几分。 可她没有开口，坐下之后把手里的画放在了桌上。 第一百零二章 关于画的事情 刘孜眸光沉了沉，纠结了许久，在刘韵送来了开水，他一边给容深倒着开水，一边说道：“不好意思，姑娘，我们家没有茶叶，只能委屈你喝口热开水了。” 刘韵在另一边坐下，并没有出去，只是她也看见了容深放在桌上的画，大概猜出了容深就是昨天买了哥哥画的人。 只是，昨天才买了画，今天就拿着画找上门来了，是突然想清楚不要了吗？ 这是两兄妹心里所想，只是比起刘孜，刘韵脸上的不安更加明显，甚至急得眼眶都红了，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出声， “没关系。”自进来后，容深总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她端起粗糙的茶杯，吹了吹，低头抿了一口热水。 真的只是烧开了的白开水，连劣质的茶叶都没有。 可对于容深来说，反正她对于这些东西尝不出味道来，可如果她真的能尝出味道，容深也宁愿喝白开水，也不想喝劣质的茶叶。 等容深喝了一口水，刘孜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画上面，咬了咬牙问道：“姑娘是要来退画的吗？” “嗯？”容深挑眉，总算意识到这一队兄妹在忐忑什么，她摇了摇头，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来，是想问问有关于这幅画的事情，越多越好。” 一听容深不是来退画的，刘孜和刘韵都是松了口气。 刘孜轻咳了一声，想了想，大概是在回忆。 容深也不催他。 好在刘孜没有让她多等，没一会儿就说了起来。 “关于这幅画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多，而且记忆有了零散，姑娘不要介意。” “无妨。”容深抿唇。 刘孜这才缓缓的说道：“画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具体怎么来的我也不清楚，谁画的我也不清楚，但是，关于这画上画的内容，我年幼时，倒是听祖父提起过一些。” 听见刘孜的话，容深神情一凝，却没有打断他。 她想要的，本来就是关于这画里内容的事情，现在听刘孜所说，好像这画里的内容应该是有由来的。 有由来她这一趟就不算是白来。 容深表情又松了松。 刘孜没有注意到容深的表情，稍微整理了一下记忆后说道：“这画里画的应该就是小不周山上。” “小不周山？”容深挑眉，这和她在画中所知道的不同，画里她所得知那座山却是叫青丘山。 刘孜愣了一下，不知道容深为何这么奇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解释道：“但这都是我小时候听祖父说的，具体是不是真的也无从考证的。” 毕竟画上画的只是夜里的深林，这样的深林不说到处都是，但也不少啊。 容深点头，“你说。” 她让刘孜接着说，而后面她也没有再出事打断刘孜了。 据刘孜所说，这画里画的就是小不周山里的一处地方，而画里的人据说还是一个挺有名的世子。 “祖父说，这画里说的是世子带着人在夜里穿行深林时，遇到了一条巨蛇，而最后是这小孩出现，救下了世子等人，而且，这还跟很久以前的一个传言有关。” 第一百零三章 青丘山就是小不周山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孜抿了抿唇，脸上有些为难。 容深还在等着他说那个传言具体是什么，一旁一直安静听着的刘韵小声地说道：“那个传言我也听说过。” 她一出声，顿时让容深和刘孜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刘韵顿时涨红了脸，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在**时，传言**襄王世子不得襄王喜爱，在边境历练的时候甚至被襄王亲手设计险些送命，而世子侥幸没死，逃命的过程中在夜里逃到了小不周山，最后在小不周山带回了一个小孩儿，后来襄王谋反，那小孩儿在两军阵前露出了龙身，平定了那一场战乱。” 刘韵寥寥数语说完那个传言，说完之后见兄长和容深都没有说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这都是我听说书先生说的，当不得真。” “那可不一定。”容深却笑了起来，她看着刘韵，问道：“你们可曾听过青丘山？” “青丘山？”刘孜微微拧了眉，沉思了一会儿道：“好像小不周山以前就叫青丘山，只不过国号更改的时候，青丘山就改成了小不周山，据说也是和那个传言有关。” 那条龙是襄王世子从青丘山带回去的，自此后黑龙便成了**的护国神兽，后来**还是灭亡。 新帝改了国号，也下令改了这青丘山的名字，虽然没说，但老百姓都猜测，新帝是怕被**奉为护国神兽的黑龙又回来了。 改了这山的名字，就算黑龙回来了，也找不到自己曾经待过的地方。 容深沉默了一下，一手搭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那关于那条龙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龙去了哪里？”容深问的是刘韵。 刘韵想了想，摇了摇头。 “姑娘，你如果想知道这些，不如去问问那些老人，他们肯定知道的更多，或者去县衙查县志，毕竟是和小不周山有关的事情，县志上说不定有记载。”刘孜在旁边出主意。 容深点了点头，觉得刘孜说的也是个办法，实在不行，她就去附近荒山野岭里逮一只年岁大的鬼，说不定也能问出点什么。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今日之事还是多谢你们了。”容深拿起桌上的画，站起身打算离开。 刘孜却叫住了她：“姑娘且等等。” 容深站定，抬眼看着他，就见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小袋的银子。 正是昨天她买画给刘孜的那一袋银子，只不过里面已经拿出来用了一部分，所以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鼓了而已。 “姑娘，昨天你给的银子实在多了，这多余的，你还是拿回去吧。”刘孜笑了笑，把银子递还给容深。 哪怕这一小袋的银子对于他和刘韵来说，足以解决很多的事情。 可刘孜眼里也没有半分的贪色。 容深定定的看着他，又垂眸看向他的掌心。 她没有去接那一小袋银子，只是淡声说道：“或许在你们眼里，这幅画不值这么多钱，可在我眼里，它就值这么多，你且拿着吧。” 第一百零四章 烧画 说完，容深拿着画卷往外面走去。 而刘孜听着她的话，愣了愣，回过神来时，容深已经走到了院子里，他急忙回身追过去，匆匆叫了一声：“姑娘！” 容深站定，几不可察的拧了拧眉，有些不耐烦。 于她来说，那一小袋银子确实不算是什么。 “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名讳？”刘孜没有再提要还银子的事，问完顿了一下，又道：“或许这一小袋银子在姑娘眼里并不算什么，可对于我和小韵来说却是救命的钱，姑娘之恩，我应当记着的。” 容深侧头看了刘孜一眼，抿了抿唇，道：“容深。” 说完，她没有再停留的，离开了刘孜家。 容深让小鬼去找其他鬼打听消息，而她去了县衙，翻了县志。 在县志上倒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这不周城原本是一座荒城，而**边境原本就是在这里，后来**灭亡，新帝登基，不只改了青丘山的名字，连带着把这座荒城又给繁荣起来。 容深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派出去的小鬼也回来了。 小鬼低声说了打听到的一些事情，倒是和她所知道没有太大的区别，都不知道当初襄王世子带着那条龙回京城后发生了什么。 襄王世子和那条龙都不知去向。 容深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到头来她拿到这幅画，除了知道那襄王世子手里曾经有一块自己的记忆石之外，其他的倒是都不知道了。 容深将画展开，看了看画，最后一抬手，黑焰将整幅画卷吞噬，隐约间有阵阵凄厉惨叫，可她神色漠然，直到那副画卷被黑焰吞噬的一干二净。 半个月的时间，容深第二天就没忍住跑去了书院，隐在暗处看着程修。 她教过程修识字，她到书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程修拿着书坐在窗户边，跟着先生一起读书。 书童站在他的旁边，察觉到容深到来，就抬头看了一眼。 程修见得到书童，容深怕惊动程修，就没让书童过来，所以，书童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站在程修旁边。 容深就在窗外站着，听着程修的读书声，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里是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柔软。 上午上完课，程修去食堂的时候并没有急着走。 中途有人犹豫着，还是走了过来，朝程修笑了笑，问道：“程修，要一起去吃饭吗？” 程修抬头看着他，顿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不用，我要晚点再过去。” 那人笑了笑，也不介意，转身和等在门口的其他同伴一起走了。 而站在窗边的容深见到这一幕，却拧了拧眉。 她让程修来上学，就是希望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不是和她、和一群鬼怪终日待在一起。 可现在，有人向程修先递出好意，程修却拒绝了。 等人都走完了，程修才慢吞吞的站起身，任由书童帮忙收拾好东西，他伸手接过书包，背在身上，走到门口，却没有去食堂，而是转身，看着窗户边容深站的地方。 第一百零五章 怎么还这样粘人 “深深。”程修笑着唤了一声。 容深微微一愣，她很确认程修是见不到自己的。 可程修看着她所站的地方，目光沉定，显然是笃定了她就在那里的。 即便如此，容深还是没有现身，她站在原地，看着程修。 程修得不到她的回应，抿了抿唇，脸上的笑意退去了，他转过身，一言不发的往食堂去了。 容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跟了上去。 到了食堂，程修拿了饭票打了饭，端着饭在角落坐下了，低头不紧不慢的吃着，之前叫程修一起吃饭的少年抬头往程修所在的方向看了看，端着碗就要过去，却被同伴伸手拉住了。 “许桐，算了吧，人家也不愿意和你一起吃饭，你何必几次三番凑上去？” 许桐却挣脱了那人的手，好脾气的笑道：“先生早跟我们解释过程修的情况，再说了，他初来到书院，自然内敛害羞，如果我们再不热情一些，他岂不是跟我们更加的生疏了。” 说完，许桐就端着碗走向了程修。 容深站在食堂门口看见这一幕，也将许桐的话都听在了耳里，她微微挑眉，看着许桐的目光有些意外。 “程修，我和你一起坐着吧。”许桐笑道，已经在程修对面坐下了。 程修顿了一下，才抬眼看着他，应了一声：“好。” 许桐朝他笑了一下，心道程修其实很好接近的。 吃完饭，许桐又主动跟程修一起回宿舍，四个人住一间房，程修住的那间刚好许桐也在，两人一起回去。 容深却没有再跟上去，她站在原地，看着程修离开的方向，许久，转身出了书院。 这半个月里，容深没有再来过书院，只是每天会从小鬼的口中得知程修的消息，知道他和那个许桐相处的越来越好。 到了放假这天，容深出现在书院门口，看着书院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好一会儿，往外走的人越来越少了，她才看到和许桐一起出来的程修。 “程修。”容深微微上前一步，出声喊他。 而程修一出来就看到了她，脸上顿时浮现出喜意，连正在说话的许桐也顾不上，抱着书袋往容深这边跑来。 他直接将书袋往一旁的书童怀里一塞，伸手抱着容深的腰身，依恋的蹭了蹭，嘴里唤个不停：“深深，深深……” 容深伸手在他头顶拍了拍，嘴角抽了抽，“怎么还这样粘人？” 程修抬头看着她。 正说着话的人突然不见，许桐一惊，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到程修正抱着一个女子，哪里还是沉默寡言的样子。 不过，程修的姐姐长得真的好看，难道他们一家子都这么好看吗？ 许桐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抬脚走了过去，轻咳了一声，在容深看向他的时候，他笑着道：“你是程修的姐姐吧，常听他提起你。” 程修到底有没有和许桐提过自己，容深再清楚不过了。 她笑了笑，让程修站好了，这才看向许桐，目光在他眉心停顿了一下，道：“他之前没有离开过我，想必很多事情都劳烦你们这些同学照顾了。” 第一百零六章 给许桐的珠子 “不不不。”许桐见容深一笑，脸就红了几分，少年连忙摆着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呐呐说了一句：“和程修做朋友我也很高兴，我其实也没有照顾他什么。” 大部分该做的事情有暗处的书童帮忙做了。 这一点，容深当然清楚，她这么说，也不过是客气罢了。 不过，许桐待程修是真心，她倒是希望程修有这么个朋友的，就像之前的宋越。 “原本我是想和程修一起走的，不过，既然你来接他了，那我就先走了。”许桐挠了挠头，朝容深说完，跟程修说了句：“后天再见了。” 然后转身，走了相反的方向。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许桐上了马车，又朝程修挥了挥手，才放下车帘，马车转了个方向离开了。 “我们走吧。”容深收回目光，低头看着程修。 程修点头，显然心情极好的样子。 他拉着容深的手，和她一起往自家小院子走去。 一边不紧不慢的走着，容深时不时地问两句程修在书院发生的事情。 虽然程修发生的事情她其实都一清二楚，但还是愿意听程修慢慢地说着。 程修记不得太多，有时候一件事情说的断断续续的，说一两句之后就要停下来想，想到了再慢慢地说。 说到许桐的时候，程修的话明显多了不少。 容深眸光微动，问道：“你喜欢许桐这个朋友吗？” 程修仰头看着她，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他很好。” 许桐是唯一一个愿意和他说话的，哪怕很多时候许桐说的话其实他要好一会儿才能理解意思，甚至程修都不能和他一起讨论那些文章或者诗词，可许桐还是愿意和他一起说话。 和其他同学比起来，许桐真的很好。 虽然其他同学因为先生事先打过招呼，没有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也没有欺负他，但是，那些人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一个傻子身上。 所以，程修很高兴。 容深神情柔软，应了一声。 第三天送程修去书院的时候，容深拿了一串珠子递给程修。 “许桐是你朋友，你就把这个送给他吧，如果他不愿意要那就算了。”容深朝程修说道。 珠子是是木珠，只是表面坑坑洼洼的，不知道是什么木料，看起来黯淡无光的。 程修眨了眨眼睛，把木珠收进了怀里，应了一声：“好。” 路上，容深倒是又碰上了刘孜，刘孜看见她面上一喜，急忙走过来，出声问道：“容姑娘，是送令弟去书院吗？” 容看了看他背着的书袋，应了一声，“你也去书院？” 刘孜点头，“不知道令弟去的是哪所书院？” 不周城只有两所书院，一所城东书院，一所城西书院，容深道：“他去的是城西的书院，你呢？” 她见刘孜往相反的方向走，以为刘孜去的是城东，结果刘孜笑了笑，道：“一家小书院。” 他没有细说，容深也就不问，没有和刘孜多聊。 而刘孜似乎也急着去书院，匆匆忙忙的走了，容深收回目光，牵着程修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程修却突然说了一句：“深深，那个人也有一个书童。” 第一百零七章 甲班的唐逸远 “嗯？”容深一愣，低头看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书童，眼眸微眯。 程修的书童是小鬼幻化而成，而那个刘孜，方才容深倒是没有注意，但刘孜的家境她是知道的，哪里有钱请书童，更何况，一个人从旁边走过，她不可能注意不到。 只是，如果是鬼怪，她更加不可能注意不到的。 “你看到了？”容深问程修。 见程修点了点头，她的眸色沉了沉，接着问道：“那书童长什么样子？” “小孩儿。”程修伸手比划了一下，好矮。 他在自己的腰间比了比。 而容深拧了拧眉，没有再说什么，把程修送去了书院，到书院门口的时候，又碰到了许桐。 许桐也刚下了马车，见到程修，立刻跑了过来，又看向容深，张了张唇，大概是不知道该叫容深什么，有些苦恼。 容深没忍住笑了笑，道：“不如你也叫我姐姐吧。” 许桐眼睛一亮，立刻叫了一声：“姐姐！” 容深点头，目光在他眉心一扫而过，顿了一下，才道：“你们快进去吧。” 等程修和许桐进了书院，书童隐身跟了进去，容深才回身离开。 上次她来接程修的时候，见到许桐眉心有隐约的黑气，大概这几天运气不佳，可刚才再见到，那黑气竟然浓郁了许多。 短短几天浓郁了这么多，已经不是一句运气不佳能解释的了。 容深心里想着，却暂时没有要和许桐多说的意思。 反正，珠子她看在程修的面子上给出去了，若是许桐看不上不愿意要，出了事，如果程修担心，她到时候再出手好了。 程修和许桐进了书院，将东西放好后去饭堂，然而平时没人靠近的小角落，今天却格外的热闹。 “程修来了，过来一起吃吧。”青年一见到程修和许桐，连忙朝程修招了招手。 程修停了下来，眉心微拧。 “甲班的人怎么突然对你这么热情？”许桐在旁边不解的嘀咕道。 叫程修过去的青年是甲班的唐逸远，很得先生喜爱，在书院里也有不少的拥护者，这样的人，向来不屑和他们这些年纪小的一起，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跟程修打招呼。 不过，嘀咕归嘀咕，许桐还是拉着程修打算过去，毕竟唐逸远这样的人，他们也是很崇拜的，要是能和甲班的人一起讨论文章，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许桐看来，唐逸远可能是从先生那里得知了程修的情况，特意来照顾程修的。 这么一想，许桐对唐逸远更加的崇拜了。 这样有学识又品性好的人，难怪先生喜欢。 可即便心里想过去，许桐也没有拉着程修过去，而是侧头看着程修，询问他的意见：“程修，要过去吗？” 刚问完，就见程修扭了头，没有理会唐逸远等人，直接坐到了另一桌去。 许桐愣了一下，朝唐逸远等人道歉道：“程修不喜欢人多，你们不要介意。” 说完，他都不敢去看唐逸远等人的脸色，连忙跑去了程修那边，在程修对面坐下。 第一百零八章 深深说给你的 许桐偷偷抬眼看程修，却见他没什么表情，松了口气，话到了嘴边，可想起周围都是人，于是又咽了下去。 而唐逸远见程修扭头坐在了一边，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 然而，在旁人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道：“看来这次不能和他一起吃饭了，只能等下次了。” 一旁的几个人顿时附和着。 程修没有理会那边的情况，吃完饭就回了宿舍，在宿舍里，他把容深交给他的珠子拿了出来，递给了许桐。 “深深说给你的。” “姐姐给的？”许桐愣了一下，接了过来，见是一串木珠子，他也没有露出失望或者是嫌弃的神色。 依旧是一脸高兴地模样，“等放假的时候一定要和姐姐道谢。” 程修抿了抿唇，也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许桐眉心晃过，见许桐带上珠子后，眉心的黑气散了些许，唇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 然而，这时候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让程修脸上的笑意瞬间压了下去。 “师兄！”许桐见到站在门口的唐逸远，眼睛一亮。 唐逸远朝他点了点头，喊了一声：“许桐小师弟。” “师兄知道我？”许桐不可置信的说道，眼里却满是惊喜，显然能让唐逸远知道自己是谁，是一件让许桐觉得格外惊喜的事情。 唐逸远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和他多说，而是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程修，温声喊了一句：“程修小师弟，以后我就和你们住一个屋子了，还望多多关照。” 程修抿唇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反倒是许桐，一听说唐逸远也住在这里，顿时惊讶的问道：“师兄怎么会住到这里来？” “我和人换了房间。”唐逸远一边说着，一边把一袋书放好。 许桐一听，就更高兴了。 他一直围在唐逸远的身边，一边帮忙，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而唐逸远好脾气的和他说着话，偶尔还会把话题扯到旁边沉默的程修身上。 好不容易等上课了，唐逸远是另一个院子的，而程修和许桐一起去上课的路上，程修几次张了张唇，犹豫着问道：“许桐，你很喜欢那个人吗？” 许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 他点头，在程修抿唇的时候又说道：“很崇拜他，因为书院里的先生都夸他，但是，我更喜欢和程修在一起。” 程修愕然，侧头看着他。 他和许桐差不多高，隐约间甚至还高了一点，两人年纪也相仿。 少年咧嘴笑出一口白牙，说道：“程修，难道没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干净吗？和你在一起很舒服。” 程修抿唇，低声说了一句：“你的心也很干净。” 因为他能感觉到许桐是真的对他好，他才愿意和许桐一起做朋友，至于那个唐逸远。 程修眼底浮现出少有的厌恶。 而许桐听了程修的话，愣了一下，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眼底有几分苦色。 两人没有再提唐逸远，许桐扯开话题聊了其他的，尽管他说十句，程修可能才会回答一两句。 第一百零九章 很远的地方 当天晚上，容深就从小鬼口中知道了程修在饭堂发生的事情。 “盯着他。”容深微微眯了眯眸子，淡声说道。 小鬼得了命令，立刻应声走了。 而此刻的书院里，下了课，吃过晚饭，大概是看出程修不太愿意和唐逸远接触，许桐除了平日里的打招呼，倒是没有像唐逸远初来的那天一样热情了。 倒是唐逸远，一直不在意程修的冷脸，时不时的就会找程修说话，偶尔还会给他一些东西，只是那些东西程修从未动过。 吃过晚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房间里只住了三个人，程修和许桐坐在各自的书桌前，借着烛火看书。 就在这时候，唐逸远推门回来了。 他在书院里很有人气，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人，回宿舍也是和其他人一起回来的，站在门口和同伴说了几句话才转身关门。 结果一关门就迎上了程修的目光。 唐逸远先是一愣，接着心里一喜，他一边笑着问道：“程修小师弟怎么一直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不懂得要问我？” 一边往程修那边走去。 然而，程修的目光在他身侧一晃而过，抿着唇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他收回目光，继续看书，只是抿着的唇角忍不住弯了个弧度，停顿了一会儿，拿起放在一边的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咦？这是姐姐的名字吗？”许桐这会儿刚好凑了过来，看见他写在纸上的两个字，好奇的问道。 程修点头，伸手却将纸给遮住。 许桐倒是没有在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怎么你和姐姐姓氏不同？” 唐逸远原本走了过来，却没来得及看见程修写在纸上的两个字，听见许桐的话，好奇的问道：“难道程修姐姐不是姓程？” 许桐也没有多想，点头道：“对啊，姐姐好像叫容深。” “容深？”唐逸远轻笑，细细念了好几遍之后，以一种奇怪的口吻笑道：“果然是个好名字。” 许桐扯了扯唇角，莫名没有再附和唐逸远的话。 唐逸远也不在意，仍旧看着程修问道：“程修和姐姐是从哪里来的？” 程修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很远的地方。” 唐逸远表情一僵。 许桐在一旁偷偷笑了笑。 唐逸远还想问其他的，可程修却不愿意再多说，最后除了得知容深的名字之外，仍旧没有什么收获。 唐逸远当然不是因为好心来找程修的，让他来接近程修的，是上次休假那天，他在书院门口看到的容深。 那样的女子，唐逸远还从未见过那样的美貌，只一眼，他就心动了。 所以，唐逸远才来找程修，谁知道程修根本不愿意理会他。 唐逸远心里恼怒，一个傻子而已，然而再恼怒，他也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在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之前，他都只能试图和程修亲近。 “好像晚上温度有些下降，两位小师弟晚上睡觉时主意保暖，不要着凉了。”唐逸远突然说道。 许桐自然应着，只是没有了之前的热情。 第一百一十章 没有跟他们提起深深 而程修神情却有一瞬间的变化，许桐没有注意到他这一丝的变化，时刻注意他的唐逸远看见了，却误以为自己方才那一句关心起了作用。 唐逸远心里暗想，怎么也不会想到，程修从始至终在意的其实是出现在他身旁的鬼影。 从唐逸远走进来的时候，那道鬼影就跟在他的身边，隐身的书童甚至上前跟那个鬼影打了声招呼，两只小鬼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 可程修没有要告诉唐逸远的意思，他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临睡前在一本小本子上划了一条。 离见到深深又近了一天了。 程修很高兴，洗漱完就**睡觉了。 他靠墙睡着的，而许桐睡在他旁边，虽然之前唐逸远想要睡到程修旁边，只是许桐没有同意。 他崇拜唐逸远是一回事，但比起唐逸远，许桐更看重自己的朋友。 有一只鬼影跟在身边，他又不像程修，有容深护着，唐逸远当然会觉得冷了。 三个人暂且相安无事的过了半个月，又到了放假的时候，容深依旧等在书院门口，等程修出来。 这一次，和程修一起走在后面出来的，除了有个许桐，还有个唐逸远。 唐逸远看见容深果然来了，眼睛一亮，但还是矜持的没有出声。 然而他不出声，程修和许桐都没有要向容深介绍他的意思。 在许桐和程修告别，转身要回马车，容深也要带着程修离开的时候，唐逸远憋不住了。 他上前了一步，温声道：“姑娘就是程修的姐姐吧？常常听他提起你。” 唐逸远说这句话的本意是想要让容深误以为他和程修关系很好，只有经常和程修说话的人，且和他亲近的人，才有可能常常听他提起。 然而，上一次许桐说这句话的时候，程修没有反驳。 轮到唐逸远的时候，程修却出声说道：“没有。” “嗯？”容深眸光闪了闪，微微垂眸看着程修。 程修抿了抿唇，看也不看唐逸远的脸色有多难看，直言道：“没有跟他们提起深深。” 就算程修不说，容深也是明白的，她弯了弯唇，没有说什么，只是瞥了一脸尴尬地唐逸远一眼，轻声道：“我们先走了。” 说完，她也不在意唐逸远是什么反应，牵着程修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唐逸远看着容深离开的方向，眼眸沉了沉，神情有几分不甘。 容深依旧问着程修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说着，直到再一次在半个月前相同的地方碰上了刘孜。 只不过，这一次，容深也注意到了跟在刘孜身边的那道小小的身影。 容深愣住了。 虽然那道身影看起来模糊不清，可她还是认了出来，是画中出现过的那条小黑龙。 只不过，比起画中的那条鬼影所化的小黑龙，眼前这道模糊的身影更加的虚弱，如果不是这样，或许容深还不会发现。 “容姑娘。”刘孜见到容深就停下了步子，笑着喊她。 和那道黑影相比，刘孜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下青黑，眼中没有什么神采，甚至印堂隐隐萦绕着一股死气。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黑龙残影 看着竟像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死相。 容深微微挑眉，突然好奇刘孜经历了什么，她朝刘孜点了点头，问道：“你今日也是放假？” “嗯。”刘孜点头，看了程修一眼。 “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刘孜却没有要和容深多说的意思，他脸上确实带着急切之色，似乎急着回去做什么。 容深眸色沉了沉，没有让他现在就走，“我明日会去找你。” “嗯？”刘孜愣了一下，半响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容深说的是什么。 他虽然好奇容深来找自己做什么，但显然还有事情让他更加急着回去，于是，刘孜也没有再问，含糊着点头应了，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刘孜急忙走了，然而，跟在他身边的那道黑影却停留了一下，往容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跟上去。 等刘孜一走，容深带着程修回到家，才问他：“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那个书童。”程修歪了歪头，眼里露出疑惑不解，“书童好像快死了。” “嗯。”容深应了一声，拧眉沉吟。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那道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测而已，具体的，还要明天去了刘孜家才能知道。 然而，还没等容深去找刘孜，当天晚上，那道跟着刘孜的身影倒是来找她了。 彼时程修已经睡着了，容深肚子站在院子里想着事情，忽而察觉到动静，侧头看过去，就见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鬼影。 鬼影的身形晃了晃，像是在打量着容深。 容深任由她打量着，也不急。 过了没有多久，她在画里听过的软糯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容深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她没有想到，这鬼影竟然是来找自己帮忙的。 黑影看出了容深的意外，顿了一下，才解释道：“刘孜惹上了麻烦的东西，我尽力了，你也看出来他眉间的死气，恐怕等我一散，他就会死，我虽然看不出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有能力对付那些东西。” 她说的是“那些”，而不是“那个”。 容深挑眉，早看出来刘孜是惹上了什么，她甚至之前有怀疑过，让刘孜有生死大劫的就是这个黑影。 而现在，黑影却告诉容深，她其实是在保护刘孜。 “要我帮他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保护他？”容深问道。 黑影又晃了晃，倒是没有思考多久，应该是打算找容深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要把一切告诉她了。 “我是黑龙的残影。”黑影说道，“刘家和我本体有些渊源，留下我护佑刘家子孙。” 容深愣了一下，也想通了之前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到她了。 之前她还没有沾染上这些阴气，属于黑龙的残影，不算鬼，她没有发觉也不奇怪。 “那你的本体如今在哪里？”容深又问。 这一次黑影沉默了许久，才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在无尽海。” “无尽海？”容深一愣，“那里是龙族领地，你的本体回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答应帮忙 “大概是的。”黑影答道。 容深抿了抿唇，如果是在无尽海，她想知道那块记忆石的去向就不能从黑龙入手了。 但襄王世子早就投胎转世，她恐怕也找不到人，也不知道那块记忆石如今落到了谁的手里。 容深叹了口气，看见眼前的黑影越来越淡，她道：“我会帮他解决麻烦的。” 恍惚间，容深听见一道笑声，只是没等她确定，眼前的黑影剧烈的扭曲起来，最后散了。 容深沉默，没想到黑影是撑着最后一点时间来找她帮忙的，若是容深没有答应，黑影就会散了，而刘孜就失去了黑影的保护。 容深伸手，召出一只小鬼，淡声道：“去看着刘孜，别让他出事了。” 她既然答应了下来，就不会再让刘孜出事。 小鬼听令去了。 容深在院子里继续站着。 而此刻位于城东的许家。 许桐的院子里，守夜的小厮靠坐在小榻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原本关好的窗户被一道风给吹开了。 小厮脑袋一沉，彻底的睡了过去。 窗户完全打开，躺在床上的许桐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靠近床铺，最后停在了床边。 “孩儿，我的孩儿，娘亲来接你了……”鬼影渐渐露出一张扭曲的脸，发出的声音却温柔至极，她缓缓弯身，生出尖锐的鬼爪朝许桐脖子探去。 然而，在她即将掐住许桐的脖子时，许桐手腕上的珠子发出一道金光。 金光打在鬼影身上。 “啊！” 鬼影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往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了门口边才停了下来，鬼影看着床上的许桐，扭曲的脸上一片畏惧，却是不敢再靠近了。 片刻后，鬼影发出一声不敢的尖叫，转身又从窗户飘了出去。 而此刻，就在许家宅子隔壁的府邸里，一个道士盘腿坐在罚坛前，闭着眼睛，从许桐房间离开的鬼影出现在法坛前，不断发出不甘的叫声。 道士缓缓睁开眼睛，眼里血光一闪而过。 他看着眼前扭曲的鬼影，却没有丝毫的惧色，只淡声说道：“别急，只要把护着他的东西想办法拿走，你就能接近他了。” 鬼影这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道士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鬼影就钻回了法坛上的一个罐子里，这一间屋子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容深陪程修吃完早饭，就对他说道：“你要在家看书，还是和我一起出门？” “和深深一起出去。”程修眨了眨眼睛，伸手抓着容深的袖子。 容深一点也不意外，站起身，替他穿好披风，带着他往刘孜家走去。 好在刘孜家离她们住的地方也不算太远，容深全当带着程修消食，走到刘孜家院子门口，她还没有动作，程修就已经抬手敲了门。 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却不是刘孜，而是刘韵。 “容姑娘？”刘韵见到是容深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后，就侧了侧身，让容深和程修进去，一边道：“容姑娘是来找我哥哥的吗？他今天病了，你如果有什么事，不急的话可以改天再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刘孜病了 容深心知刘孜是为什么病的，所以也没问他怎么病的，只是问道：“请大夫来看过了么？” 估计大夫来看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容深心里想着，却没想到刘韵犹豫了一下，红着眼眶道：“家里没有银子了，哥哥说他撑过去就行了，所以没有请大夫过来。” “怎么会没有银子了？”容深愕然。 分明之前刘孜还要把那些银子还给她，她仍旧留给了刘孜，那些银子，只要不是用来挥霍，普通人家完全足够一年生活的。 可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而已，银子怎么会就没了呢？ 刘韵张了张唇，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容深和程修都不是会哄人的，只能看着刘韵捂着唇哭了好一会儿，等情绪发泄过了，刘韵才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睛，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 原本刘孜急着卖画，是为了凑钱偿还父亲生前欠下的赌债，要不是刘父死前还知道自己一双儿女，偿还了不少，容深给的那些银子全部给了赌坊估计都还不上的。 刘父还了许多，剩下的刘孜用容深买画的钱还了，然而还了没多久，赌坊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刘孜手上还有不少钱，竟是又带着人来把钱抢了去，说是刘父欠下的利息。 “剩下的那些钱里应该还有他接下来要交给书院的那一部分吧，钱被抢了，你哥哥怎么又能去上学了？”容深问道。 据她所知，刘孜是没有再城西的书院的，而城东的书院，能进去上学首先就得交很大一笔的束脩，刘孜都已经没钱了，更加不可能上得起城东的书院。 容深说中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哥哥突然回来说找到了一家书院，那家书院不用哥哥交束脩。”刘韵脸上也露出迷茫，显然是真的不知道刘孜去的是哪家书院。 容深已经猜到刘孜惹上的东西就是和那家书院有关。 可刘韵也不知道刘孜去的是哪里。 容深在刘韵这里问不到什么也就不再问了，她跟着刘韵进了屋子，目光落在床上的刘孜身上。 刘孜仰面躺着，脸色惨白，眼下青黑越来越严重了，唇瓣干裂，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然而眼里没有丝毫神采。 他的嘴唇微微的动着，似乎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可连容深都听不清楚，她也不可能俯身凑近了听，于是问刘韵：“你哥哥是不是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从他病倒就一直这样，我凑近听了几次，根本听不清哥哥在说什么。”刘韵擦了擦眼角说道。 容深眸光微动，朝刘韵道：“你哥哥嘴唇干得这样厉害，你去给他倒杯热水吧。” “好。”刘韵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实际上，在容深带着程修来的时候，刘韵就在那帕子泡了热水，拧干覆在刘孜的额头上，也没有忘记帮刘孜润湿嘴唇，只不过用处并不大就是了。 等刘韵转身出去，容深伸手，指尖在刘孜眉心一点，顿时，一缕黑气自刘孜的眉心飞了出来，泯灭在容深的指尖。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现在早就去见孟婆了 而黑气被容深赶了出来后，刘孜眉心的那一缕死气也消失不见了。 容深收回手，自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玉瓶，玉瓶里倒出一粒丹药，她没有动手，让书童帮忙捏开了刘孜的嘴，把丹药丢了进去。 服下丹药之后，刘孜惨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甚至隐约透出几分红润。 刘韵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看见书童正收了针，她微微一愣，还没有问出口，容深就瞥了她一眼，道：“他会些医术，我就让他帮你哥哥看了看。” 书童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模样，可刘韵并没有因此不相信容深的话，她感激的朝容深道谢：“谢谢容姑娘。” 等她端着热水到了床边，看见刘孜缓缓醒了过来，顿时喜极而泣。 “哥哥，你醒了？” “小韵？”刘孜眨了眨眼睛，一开口声音干涩，就着刘韵的手喝了口水，抬起头的时候才注意到站在床边的容深。 他先是一愣，而后问道：“容姑娘，你怎么在这？” 竟是把昨天遇到容深时，容深说要来找他的事情也给忘了。 “哥哥，是容姑娘家的书童救了你，他会医术，容姑娘就让他帮你看病了。”刘韵在旁边解释道。 刘孜愣了一下，而后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原来我刚才是病了吗？” “是不是病了，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容深在一旁开口，她看着程修，缓缓说道：“难道你一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刘孜一愣，看着容深，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朝刘韵说道：“小韵，你先出去，我和容姑娘有事要说。” 刘韵向来听兄长的话，虽然好奇刘孜要和容深说什么，但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等刘韵一走，刘孜才抬头看着容深，试探着问道：“容姑娘是看出了什么吗？” “如果不是我看出了什么，你现在早就去见孟婆了。”容深嗤笑。 刘孜脸色僵硬了一下，下一刻，一脸郑重的朝容深道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会谨记在心，不管什么时候容姑娘有需要帮忙的，我都在所不辞。” 容深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直接问道：“你去的那家书院在哪里？你怎么发现那家书院的？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你最好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否则，我也难保那些东西会不会又找上你。” 刘孜脸上露出后怕。 他抿了抿唇，才缓缓说起了自己遇到的那些事情。 在被赌坊抢走所有的银两后，他就四处奔走，一边想拿回自己的银子，一边寻求其他的方法想要凑齐上学的束脩。 然而，被赌坊抢走的银子拿不回来了，而书院已经尽可能给他减少了束脩，不可能分文不取。 就在刘孜几乎绝望之际，他在城东某处碰上了几个青年，那几个青年穿着一样的衣服，见到他竟是主动迎了上来。 “他们知道我的难处后就把我带回了书院里，那里的先生待我很好，直接免了一学年的束脩。”刘孜低垂着眸子缓缓说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不去他们就会放过你吗 刘孜也没有想到，当时给了他希望的却是要他命的。 这段时间，刘孜现在想起来，才知道自己过得有多恍惚，他的生机在一点点的被抽空，要不是容深，刘孜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 容深听着刘孜说完，心里只想着刘孜怕是遇到了一群夺人生机的恶鬼，她微微眯了眯眸子，问道：“你明日又要去那个书院了吧？” 刘孜下意识的点头，点完头才反应过来容深的意思，犹豫着道：“容姑娘，我如今已经清醒了过来，自然不会再去那个书院了。” “你不去他们就会放过你吗？”容深冷笑一声。 因为她这一句话，刘孜原本恢复了一些红润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可是人都怕死，对鬼神更是下意识的抱有一种畏惧的心态。 刘孜仍旧抱着几分侥幸，他呐呐道：“只要我不去，他们应该就不能再害到我了吧。” “随你吧。”容深懒得和他多说，反正过了明天晚上，刘孜自然会改变答案。 容深脸上恢复漠然，她低头看了程修一眼，再抬头看着刘孜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要继续待下去的意思。 “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容姑娘出去吧。”刘孜也知道自己是拒绝了容深的好意，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毕竟畏惧是本能作怪。 容深没有说什么，牵着程修走出去。 院子里的刘韵正蹲在院子角落里的菜地里收拾，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堂屋的动静，察觉到容深等人出来，连忙站起身，问道：“容姑娘是要走了吗？” “嗯。”刘孜朝刘韵点头。 其实他们该留着容深吃顿饭才对，只是，刘孜和刘韵都深知自己家是什么情况，因此两人都下意识的没有提这件事情，只是送容深走的时候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等容深走了，刘孜站在院子门口，面色变了变，咬着牙想道，待他出人头地之时，一定要好好报答容深的恩情。 回去的路上，程修扯着容深的衣袖，仰头看着她：“深深，他会来找我们吗？” “会的。”容深想也没想就给了程修答案，她扬了扬唇角，眼底带着几分凉薄，“他不来找我们，我们也得去找他的。” “为什么？”程修拧着眉问她。 大概知道容深对于不相关的人凉薄的性子，他就特别在意容深对刘孜的事情这么上心。 明明刘孜只是卖了一幅画给容深而已。 “因为答应了一个人要帮忙的。”容深说道，她也没有详细和程修说昨天晚上黑龙残影来找自己的事情，只是突然变成教育的语气对程修说道：“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知道吗？” 顿了一下，容深莫名加了一句：“我很讨厌出尔反尔的人，也讨厌别人骗我。” 程修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极其清晰，“我不会骗深深的。” 容深笑了笑，对于他这句话不置可否。 两人回了院子，容深坐在书房里听程修读书，偶尔替他解释他不懂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吵醒了公子，主子会不高兴 往往她解释完之后程修要沉默一会儿才会明白她的意思，可一旦他明白了就会记住，也不会忘。 就这么度过一个下午，晚上程修睡着后，容深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此刻本该在县衙库房里的县志，她不紧不慢的翻着，其实来来回回翻的也就是那么几页。 也就那么几页，模糊的记载着有关于不周城来历的事情。 而在这样的深夜里，院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容深抬眼，不用她开口，管家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容姑娘在吗？救救我哥！”刘韵喘着气，脸上满是惊惶，见开门的不是容深，她就急忙探头朝院子里喊。 “你哥白天不是已经好了吗？”容深出现在管家的身后，神情漠然的看着刘韵。 刘韵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的容深，莫名从心底生出敬畏来，可一想到此刻生死攸关的兄长，刘韵就压着这股敬畏，朝容深哀求道：“容姑娘，我哥被看不清的东西带走了，他让我来找你，容姑娘，你救救我哥吧，求求你……” 一边说着，刘韵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看着她还有要磕头的趋向，容深淡声开口，“先进来吧，我带人去找你哥哥。” 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管家已经俯身去扶起了刘韵。 不知道为什么，管家明明看起来一副没用什么力气的样子，刘韵却觉得有一股力量强行把自己拉了起来。 而且，管家的手扶在她的身上，竟然冰冷至极。 好在刘韵这会儿担心着刘孜的生死，倒是没有心情去注意管家的异样。 说是要带人去找刘孜，可容深却是一个人走了出去，对准备跟上来的刘韵说了一句：“你在这里等着，别吵。” 刘韵下意识的停了下来，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容深的身影。 “刘小姐，进去坐一会儿吧，我家主子很快就会把你哥哥带回来的。”管教朝刘韵说道。 刘韵呐呐的点头，只能压下担忧，跟着管家转身，进了屋子。 很快，厨娘端着热茶送了进来，管家站在一边，刘韵坐了没一会儿，就想问管家容深一个人去没问题吗，可她刚张了唇。 管家却突然俯身，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手指抵在唇边，低声道：“我家公子已经睡着了，吵醒了公子，主子会不高兴的。” 刘韵闭了嘴，再也不敢出声了。 容深既然答应了要帮忙解决刘孜惹上的麻烦，从答应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会再袖手旁观，白天虽然刘孜不愿意再去书院，可容深也在他身上留下了东西。 更何况，之前还留下了小鬼看着她。 容深就是在等，等那些东西找上刘孜，刘孜就是那个诱饵。 容深看似不紧不慢的在街道上走着，实际上，她一抬脚，身形就已经在几百米开外了。 打更的更夫刚从面馆出来，准备打更，模糊间见到一道身影晃过，更夫顿时吓了一跳，伸手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了。 第一百一十七 你这客人可真没有礼貌 “看来是眼花。”更夫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拎着打更的家伙继续往前走了，心里也自我安慰着，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走的那么快呢。 容深顺着刘孜身上的那一缕神识走到了城东，在一条巷子口停了下来，她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东书院，眼底幽光一闪而过。 下一刻，她抬脚走进了小巷子里，穿过巷子，和巷子另一头的高门府邸不同的是，这里一整条街道两旁都是一些矮小的房屋，且房门破烂，隐约还有烧灼的痕迹。 而这些屋子里，偶尔有几间里面才有人气。 也就是说，大部分的屋子里，都是空着没有人住的。 容深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直到走到一处停了下来。 容深停下的地方有一处院子，院子很大，在周围破旧的小院子里显得格格不入，且院子门口还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灯笼里火光幽幽，映着灯笼上两个黑色的字。 书院。 容深微微眯了眯眸子，站着没动，书童自她的身后走了出来，上前敲门。 敲了三下，院子里没有动静，书童继续敲，只敲了一下，院子里就响起一道懒懒的声音：“谁啊？” 容深和书童都没有应话，书童往后退了两步，又站到了容深的身后。 门开了，一张惨白的脸自门口露了出来，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眸子看着容深所在的方向。 “原来是客人啊。”那张惨白的脸咧嘴，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他幽幽说完，将门彻底的打开了。 “院长等你们好久了，快进来吧。”穿着白色学子服的鬼微微弯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容深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吱嘎一声慢悠悠的关上了。 容深没有回头，原本在身后关门的鬼出现在她的前面，背对着容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幽幽说道：“客人是来干什么的？” 容深没有答话，书童也没有。 那鬼没有听到容深的回答，也沉默了下来，直到走进一个满是读书声的院子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容深抬眼，看了一眼一屋子正在读书的学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一脸呆滞的刘孜。 而下一刻，他的身体站着没有动作，脑袋却慢慢地扭了过来，面对着容深，脸上带着似笑似怒的表情，“你这客人可真没有礼貌，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到了后面，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刺耳无比。 可容深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看着眼前脑袋和身体扭了个方向的鬼，扯了扯唇角，冷声道：“你很喜欢这么玩？” “对啊，你陪我一起玩吧！”那鬼发出尖利的笑声，身体转了个身，以后脑勺对着容深，朝容深走了过来。 这样可怕的一幕落在容深眼里，仍旧没能让她变脸，她只是嗤笑了一声，下一刻，指尖出现一抹黑焰，黑焰直接飘向了那只鬼，仅仅触碰到，那鬼凄厉的惨叫一声，化作了飞灰。 周围的读书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容深抬眼，屋子里原本在读书的学子现在都转头看着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 去烧了生死簿 其中也包括没了自己神智的刘孜。 被这么多双没有神采的眸子盯着，就已经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了，也就是容深看着这一幕，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她朝那些鬼说道：“再看，就把你们眼睛都挖掉。” 配合着她说的话，容深抬起手，掌心一抹黑焰幽幽跳动了两下。 院子里寂静了一会儿，下一刻，一阵又一阵的凄厉叫声响起，屋子里鬼都丢了手里的书本，惊慌的往外面跑。 容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在刘孜跑过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书童突然有了动作，上去一把扣住了刘孜。 原本跟着惊慌的刘孜顿时安静下来，双目无神的站在书童的身边。 刘孜找到了，目的已经达到，容深却没有急着离开。 她唇角弯起一抹凉薄的弧度，手里的黑焰蠢蠢欲动，到这时候，暗处的人才终于忍不住现身。 “住手！”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道穿着黑色长袍的老者出现在容深面前，他一挥袖，之前那些惊慌的鬼都消失不见。 “这事本和你没有关系，你何必多管闲事？”老者看不出容深的修为，只是刚刚在暗处见识过了容深黑焰的厉害，因此看着容深目光十分忌惮。 容深毫不意外的看着他，缓缓说道：“你想玩院长的游戏，自然有这些鬼怪陪你玩，可你要抓了生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到：“更何况，这人可是我答应了要保下来的。” “是那道残影求的你？”老者面色变了变，眼底一闪而过的恼怒和狠戾。 容深自然没有错过他眼底的神色，她见着老者的神色奇怪，心底生起一个念头，忽而问道：“你认得那道残影？” 老者的唇瓣蠕动了半响，在容深抬了抬掌心的黑焰时，不甘心的说道：“认得。” 容深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老者忌惮她，只能继续说了起来：“她是被龙族驱逐到青丘山的黑龙，我存在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青丘山了，后来跟着一个青年走了，再后来我就没见过她了，不过，听说她回了龙族。” “那那个带走她的青年呢？” “应该也回了龙族。”老者想也没想的说道。 “怎么说？”容深微微眯了眸子，龙族最是排外，更何况是凡人，最是被龙族看不起的存在，出现的龙族，怕是给龙塞牙缝都不够。 不过，听说龙都是不吃人的，因为嫌弃人肉味道不好。 听容深问起，那老者也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来，他面上露出一抹古怪，半响才嘟哝了一句：“那条龙爱上了他，当然会带他一起走，听说……” 他顿了一下，突然抬头看了看天际，压低了嗓音说道：“听说那条龙毁了那个青年的生死簿，为了躲避天界的责难，才躲去了龙族，她既然去了龙族，那个青年肯定也会去的。” 听了老者的话，容深却是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有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且不说老者的话是真是假，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怎么能掏我的心 无尽海那边的金龙一族不受天界管辖，但也不会故意和天界作对，更何况，那条黑龙还是被金龙族驱逐的存在，她烧了襄王世子的生死簿，带着人去了无尽海，金龙族根本不可能庇护她。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容深微眯了眸子，看着老者。 老者脸上却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他嘎嘎笑道：“我的主人知道就行了。” 声音嘶哑，下一刻，老者的身体膨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撕裂他的身体从里面钻出来。 容深冷眼看着，直到老者的身体裂开，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站在老者所站的位置，只有一双眼睛看着她，眼里满是怨毒之色。 “杀了你，他爱的人就会是我。”女人温柔的说着，声音像是贴着容深耳边响起。 容深眉头一拧，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是谁，下一刻，女人已经张着鬼爪朝她扑过来，容深却翻手收起了黑焰，徒手迎了上去。 “你认识程修？”容深一手扣着女人的手腕，微眯了眸子问道。 女人依旧用怨毒的目光瞪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你，他爱的人就会是我……” 容深眸色一冷，下一刻，手上一用力。 “咔嚓”的声音响起，女人的双手就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啊！”女人凄厉的惨叫一声，看了容深一眼，转身就要逃。 容深怎么可能让她逃。 脚下微动，身影就出现在了女人逃跑方向的前面，她冷冷的看着女人，抬手扣住了女人的脖子，再次问道：“程修为什么会缺少一缕魂魄？缺少的那一缕魂魄在哪？你知道什么？说！” “他为什么会缺少那一缕魂魄？你不是最清楚的人吗？”女人见逃不掉，也不再逃，只是朝容深不甘心的喊道：“他缺少的那一缕魂魄不就在你手上？” “你什么意思？”容深愣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女人眼里狠意一闪而过，五指成爪朝容深心口掏去。 噗！ 鬼爪插入心口的声音，女人脸上露出疯狂的笑意，“杀了你！杀了你！” 都说鬼是没有心的，可实际上，鬼的命脉就在心脏，只要心脏还在，鬼就不会消失。 容深低头，看着女人插在自己心口的手，她缓缓扬唇，眼里血光一闪而过，下一刻，扣着女人的手蔓延上黑焰，黑焰顿时将女人包裹着。 却没有像之前那些鬼物一样瞬间被烧尽，而是跳跃着，给女人带来蚀骨的疼痛。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女人落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 容深缓缓蹲下身，低眸看着她，一双眸子已经成了赤色。 “你这只鬼真坏。”她轻声说道：“怎么能掏我的心呢？很疼的啊。” 女人躺在地上，瞪大了眸子，似乎不相信容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现在疼的是她，而容深，前一刻被掏出来的血洞，此刻已经不见了痕迹。 就好像，她其实并没有心脏。 “说吧。”容深的声音依旧很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原谅你。” 她一脸的好商量。 第一百二十章 你已经忘了，就再也别想起来 女人明明已经疼得脸都扭曲了，可她还是不肯松口，她咬着牙，嘶声说道：“你已经忘记了，那就再也别想起来了！” 容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一会儿，她低低的笑了起来，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没有记忆是一件让人很不高兴的事情，而我，很讨厌别人提起让我不高兴的事。”容深缓缓说着。 女人瞪大的眼睛，却还在疯狂的笑着，哪怕从她的手脚开始已经在被黑焰吞噬。 最终，不过眨眼间，此处恢复一片寂静，女人也彻底的消失了。 可容深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因为刚刚死的女人不过是那个画皮鬼留在画里的一抹分身罢了。 所以，容深才会杀了她。 分身死亡，画皮鬼的本体也会受到损害。 等着吧，迟早，她会找到那只鬼。 周围的一切渐渐地像是被火烧尽，一点点的化作飞灰。 直到一切消失，露出此处原本的面貌，一间破旧的小院子里，在容深正对着的堂屋中，挂着一幅已经被烧毁了一半的画，画上隐约能看见一扇窗户，而窗户里有学子捧着书本读书的样子。 容深收回目光，淡声说道：“回去吧。” 说完，她转身，在走出这间破旧的院子时，身后那副被烧毁剩下一半的画化作飞灰飘落在地上，而挂着画的那一处墙面也露了出来。 在墙上镶嵌着一块婴儿拳头大的黑色石头，石头上金色梵文一闪而过。 可容深走出院子都没有再回头。 她又孤身回到了小院子里，刚走进去，坐在屋子里的刘韵就跑了出来，先是看见她面上一喜，接着往容深身后看，却并没有看到自家兄长。 刘韵脸色顿时惨白。 “容姑娘，我兄长……”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摇摇欲坠了。 容深瞥了她一眼，淡声道：“他已经回去了，我让管家送你回去。” “我哥哥没事了？”刘韵眼睛一亮，立刻出声问道。 一见容深点头，她立刻喜极而泣，不停地对容深说着“谢谢”，而管教朝她喊了一声，她才急急忙忙往外面跑去。 “去送她回去。”容深朝管家说道。 管家点头，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里。 第二天一早，刘孜和刘韵就来了容深的院子，跟容深道谢，尤其是刘孜，看着容深的目光俨然是容深现在让他赴汤蹈火，他也是在所不辞的模样。 几次三番的帮忙和两次救命之恩，已经不是言语可以述说的了。 刘孜明白这一点，只是朝容深说了一句：“容姑娘的恩情，刘孜没齿难忘。” 容深颔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想起程修书院里那个想方设法接近程修的唐逸远，她微微眯了眯眸子，突然问刘孜：“你如今打算去哪里上学？” 刘孜明显一愣，他刚醒来就急着来找容深，根本没有来得及想这个问题，现下被容深一提，面上虽是一暗，却还是说道：“即便不去书院，我也能学习的。” “不如你去城西书院。”容深道，“程修也在那里上学。”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会被大家孤立 刘孜愣了一下，到底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了容深的意思。 他也没有再推辞，直接朝容深拱手，深深地一弯腰，语气郑重的说道：“容姑娘。” 然而只喊了她一句，刘孜张着唇，竟是说不出话来了，能说的感激之词在此刻都显得薄弱，他欠下容深的，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了。 刘孜叹了口气，也不再说，只道：“容姑娘且放心，有我在，自会护着小公子的。” 他竟是也跟着管家等人对程修的称呼。 容深也没有阻止，点了点头，侧头看着程修，也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在书院时，你有什么不确定的事情就去问他。” 她说的是在书院时，离开书院，程修不确定的事情，自然会主动告诉容深。 决定了刘孜也去城西书院的事情，去城西书院的路上就又多了一个人，容深给了刘孜交束脩和吃饭的钱，看着程修和刘孜走了进去，她才转身离开。 然而没走几步，前面巷子里却转出来一个人。 那人看着她温和的笑，像是在这里等待她许久了。 “容姑娘。”唐逸远出声温柔，目光定定的落在容深身上。 若是一般的女子，这会儿恐怕已经红着脸怦然心动了，毕竟，唐逸远这眼神，确实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满含情意的错觉来。 然而，这并不包括容深。 容深心里没有丝毫波动，她瞥了唐逸远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抬脚就走。 见此，唐逸远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在容深从他旁边走过的时候，他淡淡说道：“容姑娘，程修现在在书院里过得还算不错。” 容深脚步停了下来，侧头看着他。 唐逸远如愿，又重新笑了起来，只是嘴里说出的话怎么都和他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符合就是了。 唐逸远说：“先生给各班提前打了招呼，书院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傻子，没人主动欺负他，但是也没人愿意和他接触。”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加了一句：“当然，除了那个叫许桐的富家少爷。” 提起许桐的时候，唐逸远脸上是明晃晃的嘲讽，他看着容深，眼里的势在必得实在恶心。 “可许桐自从和程修走近，现在在书院里，原本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人也都疏远了他，容姑娘，你说，如果哪天许桐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还会继续和程修接触吗？”唐逸远看着容深，语气放缓。 容深微微眯了眯眸子，忽而轻笑了一声。 她这一笑，唐逸远看得眼神都痴了。 却也错过了容深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许桐和程修是好朋友啊，他当然会继续和程修一起了。”容深理所当然的说道。 唐逸远回过神，压下跳得有些快的心跳，摇头道：“不，比起一个傻子，我倒是觉得他更加会选择其他正常的同学，到时候，程修就会被大家孤立。” 他语气里的威胁都快摆到容深面前来了。 容深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她就是要装不懂。 第一百二十二章 威胁 “那也不会的，今天你们书院来了个新学子，我对他有恩，就算所有人孤立程修，他也不会的。”容深一脸的笃定，最后见唐逸远表情僵硬，她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的。 “这位公子，真是难为你这么关心程修了。”容深说完，唇角的弧度淡了下去，她没有再看唐逸远一眼，抬脚走了。 留下唐逸远站在巷子口，表情变了好几次，最后一脸的恼恨。 他一早上的，还没有进书院就在这里等着容深送完程修后经过，根本不知道刘孜今天也去了城西书院的事情。 原本以为容深看起来十分在乎程修，他就能用程修威胁容深，再加上唐逸远对自己的相貌和才学十分自信。 他就不信，软硬并施下，容深会不投进他的怀抱。 然而，今天一早，唐逸远的计划就没能如愿。 他在原地恼恨的站了一会儿，正了正神色，又恢复了风度翩翩平易近人的模样去了书院。 一回到书院，不用唐逸远特一打听，平常和他走的极尽的几个人就围了过来，把新来的刘孜告诉了他。 “听说是院长当面考核他的，院长对他很满意。”那人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觑着唐逸远的脸色。 果不其然，唐逸远的表情僵了一下，眼底有阴鸷一闪即逝，但他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依旧笑得温和。 “是吗？这是好事啊，以后我们又多了一个人可以讨论了，说不定对你我都大有益处。” “呵呵，唐兄说得对。”那人附和着笑出声，眼底有不屑一闪而过。 和不对唐逸远的不屑一起的，是等着看好戏的心态，毕竟，在刘孜到来之前，只有唐逸远偶尔会被院长喊过去。 可这样院长都从来没有对唐逸远表示过明显的夸赞。 反倒是刘孜，一来就得到了院长的亲自考核不算，还有院长的亲口夸赞。 这一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书院，各个班有人打听刘孜的来历，想着怎么和他交上朋友，也有人在观望着唐逸远的反应，等着看两人的好戏。 虽然唐逸远平常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但还是有不少的人看清了他藏在温和表面下的骄傲自负。 如今刘孜一来就留有压他一头的趋势，怎么想唐逸远都不是会放任不管的样子。 然而，在这些人观望的时候，唐逸远却迟迟没有动作，且没过几天，大家就看见唐逸远和刘孜一起去上课，一起回宿舍。 顺带着还有许桐和程修两人。 只是，自从放假上来，许桐对于唐逸远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不冷不热的，丝毫不见初见时的热情。 而刘孜也搬进了程修住的宿舍，四人的宿舍总算因为刘孜的到来而住满了。 刘孜初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程修和许桐对唐逸远的态度，只是他也没有提出来，对于唐逸远的主动示好更是接受了下来。 许桐不知道刘孜是因为程修才来的书院，所以也没有在意。 中间有一次唐逸远给了宿舍其他三个人一人一个鸡蛋，刘孜问起，许桐才听见唐逸远说起，原来是他家人来看他，顺便给他送了几个鸡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刘孜被冤枉 书院半个月放一次假，中间如无重要的事情，学子是不能离开书院的，但若是学子的家人来了，虽然不一定能见到人，但好歹能将东西房在门房那里，再由门房转交给学子。 而唐逸远运气好，他家人来看他的时候，正好是下课吃饭的时候，门房就把唐逸远叫了过去。 唐逸远得以和家人多说了几句话。 “你家人才给你送了几个鸡蛋吧，你倒好，都分给了我们。”刘孜拿着鸡蛋笑道。 唐逸远一脸的不在意，眼里带着笑意，像是心情十分的好。 “不碍事的，过几日我妹妹还是要来一次的。” “是吗？”刘孜笑，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 许桐也没有太在意，尽管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唐逸远妹妹来给他送东西的事情，而这半个月竟是一来就来了两次。 可能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吧。 许桐只想了一下，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直到半个月又快到头的时候，这天许桐和程修去饭堂吃了饭，回宿舍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宿舍外围着不少的人。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许桐微微拧眉，莫名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程修，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许桐的话，而是往身侧看了一眼，书童见他看过来，朝他微微弯了一下身，凑近他的耳旁，用极其缓慢的语速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 随着书童的叙述，程修的眉心也渐渐地拧了起来，他脸上甚至浮现出了怒气。 许桐看不见书童的存在，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后，发觉程修没有跟上来，他就回身正想叫上程修，却见程修盯着宿舍的方向，脸上带着怒气。 他顿时一惊，和程修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程修生气的样子。 “程修，怎么了？是不喜欢那么多人进宿舍吗？”许桐关心的问道。 此刻，书童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又退回了自己该站着的位置，程修抿着唇，看来许桐一眼，然后直接说道：“他们污蔑刘孜偷东西。”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火。 而许桐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惊，比起奇怪程修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因，刘孜被冤枉偷东西的事情显然更让许桐震惊。 “他们说刘孜偷谁的东西了？”许桐问道，脑海里却一瞬间闪过了唐逸远那张脸。 然而程修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围在宿舍外面的人，有人瞥到了许桐和程修回来，直接出声喊两人过去。 “许桐和程修回来了！” “程修！你快来看看自己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吧！” “就是，赶紧来看看，趁着现在院长也在，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给查清楚了！我们书院怎么能有这样偷鸡摸狗之辈存在呢！”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而许桐拉着程修过去，听见他们的议论，已经能大概猜到，刘孜应该是被冤枉偷了程修的东西。 只是，具体的，还要进去看了再说。 许桐抿着唇，看着程修，在进宿舍之前，凑近了程修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待会儿你有什么说什么，其他的都不要多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还帮他解释干什么 想着平日里唐逸远和刘孜同进同出一副好友的模样，许桐心里沉了沉，他不傻，从看出唐逸远接近程修有其他目的的时候开始，对于唐逸远这个人以前的所有崇拜就都消失了。 而刘孜当初刚进学院的时候，许桐也属于观望的那一批人。 他其实还抱着几分侥幸，想着如果唐逸远没有针对刘孜，那就说明唐逸远心思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坏，说明他之前的崇拜并没有给错人。 可现在，刘孜却成了小偷。 围堵在门口的人见到许桐和程修回来，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让许桐和程修进去。 等进去了，许桐才意识到事情发展的有多严重。 不只各班的先生在，连极少露面的院长都在，而此时刘孜一个人站在他自己的桌子旁边，唐逸远站在院子身边，看着刘孜的目光很是不可置信。 许桐和程修进去的时候，恰好听见唐逸远和院长说的话。 “院长，我与刘孜这些时间一直同进同出，除了今天我有事和其他同学讨论诗词，晚了些回来，但之前和他相处，我觉得刘孜不像是会做出偷鸡摸狗之事的人。” 唐逸远情真意切的说着，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替刘孜说话，可实际上，他让所有人的重点都放在了今天刘孜并没有和他一起走这件事情上面。 果不其然，唐逸远刚说完，人群里立刻有人说道：“之前每次有唐兄和他同进同出，所以才没有出事，今天唐兄有事晚归，他立刻就动手了，还被人抓了个正着，唐兄，你怎么还帮这个人解释！” “就是！满腔才华又如何，品性却是如此让人不齿！若你还有丝毫文人风骨，刘孜，你现在就该老实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情！” 这两人说的话得来了在场大部分人的认可，他们大多数是寒门子弟，比起那些富家子弟更加珍惜入学的机会，也更加爱惜自己的羽毛。 于是刘孜偷盗的事情，落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已经严重到了引起众怒的地步。 人群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看着了刘孜的目光含着怜悯。 谁也没有注意到唐逸远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除了一直看着他的许桐。 而刘孜，站在那里，目光却只看着一个瘦削的青年，那青年相貌平平，然而身板挺得笔直，只是一直不敢和刘孜目光对上。 孙泉，就是他大叫引来了人，然后指控刘孜偷盗的事情。 唐逸远看了他一眼，他张嘴正想再提醒大家自己亲眼看到刘孜偷盗的事情，许桐却先一步打断了他。 “先生，院长。”许桐拉着程修先跟院长和先生打了招呼，然后才看着了刘孜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把先生和院长都惊动了？” 孙泉正要激动地再把之前的说辞拿出来说一遍，可他一张唇，就又被人打断了，这次打断他的还是院长。 院长看到程修的时候，之前拧着的眉就松了不少，他对程修的印象极好，不只是他，还有在场的几个先生，也都对程修印象很好，虽然心里也都感叹过，若程修不是个傻子，只怕这整个书院里的人都比不上程修聪慧。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日后如何自处 但人无完人，老天爷还是残忍了些。 “孙泉说他来找唐逸远问问题，结果正好撞见了刘孜在翻程修的柜子，程修，你先去看看自己少了什么东西没有。”院长看着程修和蔼的说道。 程修抿着唇点了点头，他看了刘孜一眼，刘孜朝他颔首，也跟着说了一句：“你先看看自己少了什么。” 完全不像是个被人撞破偷盗的人。 没有人看见，院长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眼底有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再扫向唐逸远的时候，眼里就带上了失望。 这一出好戏，院长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 他以前也看好唐逸远的才华，只是比起才华，他更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品性，也因为唐逸远的品性，院长才一直没有直言夸赞过唐逸远，只是偶尔把他叫到院子里指点一番。 顺便敲打敲打，而现在看来，他对唐逸远的敲打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院长一直没有开口，直到程修出现，却也只是叫程修去检查自己的东西。 唐逸远却一点也不急，现在院长越是看重刘孜不愿意轻易给刘孜定罪，到时候证据一出来，他想要到达的效果也会越好。 在场的人各有各的心思。 只有程修，乖乖的走到自己明显被翻乱的柜子前，一边弯腰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听着耳边书童说的话。 许桐没有上去帮忙，毕竟院子让程修检查自己的东西，他也不好动作。 好在程修的东西简单，也不多，他抿了抿唇，把柜子重新关好，才回身看着院子，说道：“院长，我的饭票没有了。” 通常他们的饭票都会放在柜子里，只每天离开房间的时候会拿上当天要用的饭票，而现在的情况就是，程修放在柜子里的饭票全都没了，一张不剩。 “除了饭票呢？这银子是不是你的？”院长指了指放在刘孜桌上的银子。 程修顿了一下，才缓缓地点头。 大家也不奇怪，毕竟他是个傻子，反应就是比常人慢了许多。 程修一点头，孙泉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了，未免再次被人给打断，他连忙扬高了声音说道：“院子，先生，事实证明我并没有撒谎，刘孜肯定拿了程修的饭票，然后心里的贪念抑制不住，还想拿程修的银子，结果正好被我撞破了，只要一查刘孜的柜子，就知道他到底拿没拿程修的饭票！” 孙泉情绪激动，像是被偷的人是他，而他的语气更是极其肯定，似乎亲眼看见刘孜把饭票拿走的。 这一次，院长还是没有立刻给答案，而是看向了刘孜，问道：“刘孜，现在这个情况，你有什么话说？” 刘孜扫了孙泉一眼，却把目光落在了唐逸远的身上。 看见这一幕的许桐心里恍然，对刘孜又高看了一眼，显然刘孜已经意识到了谁才是陷害他的真正凶手。 “我可以让你们翻查我的柜子，但是，倘若我的柜子里并没有程修的饭票，我今日被你们这般冤枉，日后该如何自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处罚严重 “刘孜，倘若你的柜子里并没有程修的饭票，那就证明你是青白的，翻查你的柜子，也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于你并没有坏处啊。”唐逸远一脸我为你好的表情。 可刘孜却冷笑了一声，他微抬了下巴，这一刻整个人透出一种傲骨来。 他道：“我本就没有偷东西，这一切全凭你们空口白牙的污蔑，从你们翻查我柜子的那一刻起，于我来说，我就已经得到了侮辱，这份侮辱，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抹去的？” 刘孜这一番话，让不少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可同样的，一脸赞同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自然包括院长和先生。 院长点头，看着孙泉说道：“倘若刘孜的柜子里没有程修的饭票，那就证明你是污蔑他的，孙泉，若今日之事是你污蔑的刘孜，那书院不但不能留你，我也会将此事告知整个不周城，县衙也会登记在册，日后你就失去了所有的考试机会。” 说到这里，院长顿了一下，看向刘孜，正色道：“同样的，如果刘孜确实是偷盗了程修的饭票，那他的下场也会如此。” 院长说的话十分严重，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惊，而孙泉下意识的就把目光投向了唐逸远，他的家境并不好，要不是城西的书院束脩不贵，他也不可能来这里上学。 所以，如果被赶出书院，甚至失去了考试的机会，对于孙权来说，几乎是把他逼上了绝路。 可一开始，唐逸远并没有跟他说的这么严重。 唐逸远眼神闪了闪，心里暗骂了孙泉一声蠢货。 他面上却是笑道：“孙泉，你如果说的是实话，这些出发自然就不会落到你的身上，届时，不只是我，就是大家和院长，还有先生们，都会保护你的。” 孙泉松了口气，心里暗暗说服自己，刘孜的柜子里肯定会有程修的饭票在，到时候被赶出去的会是刘孜，而他，也会从唐逸远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么想着，孙泉就一脸自信的点头，道：“我心里没鬼，自然是不怕的。” “那就好。”刘孜却轻笑了一声，他看向院长，问道：“院长，是我自己来开柜子，还是你让人来？” 未免事后有人说刘孜自己又动了手脚，其实让其他人来动他柜子是最好不过的。 但这个动他柜子的人也要小心的选，万一此人和陷害他的人是一伙的，趁着翻查柜子的时候把东西塞进他的柜子里，那他再是心里没鬼，也说不清了。 这一点，在场的人都能想得到。 那么，翻查柜子的人该选谁呢？ 原本，让先生动手是最好的，只不过，这些先生一个个都有文人傲骨，不太愿意动手去翻别人的东西，心里总会有些疙瘩。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许桐上前说道：“我和程修是好友，丢的既然是他的东西，那就让我来找吧。” 他一开口，大家的目光也都放在了他身上。 院子沉吟过后，点头应了。 “那就由许桐来，这么多双眼睛，你们都看仔细了，看看刘孜柜子里到底有没有程修的饭票。”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么激动干什么 院长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面色都是一肃，看着许桐走近了刘孜的柜子。 而唐逸远则站在一旁，心里暗自冷笑，现在院长有多包庇刘孜，到时候证据拿出来了，院长就会有多大的怒火。 许桐从刘孜手里接过钥匙打开了他的柜子，柜子里除了一些衣物，就只剩下书，和一叠用布包着的饭票。 “看！饭票！刘孜，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许桐刚打开了那个小布包，孙泉就激动地指着那一叠饭票，朝刘孜喊着。 语气里的激动和庆幸，只要在场的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就好像是已经见到刘孜被赶出了书院似的。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许桐奇怪的看着孙泉，“这饭票也不一定就是程修的，刘孜自己也有饭票的吧。” 他这话一出，原本被孙泉误导的人顿时都反应了过来。 “就是啊，刘孜自己也有饭票啊，这也不一定就是程修的吧。” 人群里有人附和道。 院长微微点头，看向程修，问道：“程修，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有多少饭票？” 程修这次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院长又看向刘孜，这次不用他问，刘孜就直言道：“我还剩下九张饭票，刚好到放假之前的。” 院长点头。 “我还有十一张饭票，之前许桐请我吃了两顿饭，所以我多剩了两张。”程修也跟着说道。 他的眼眸干净，让人心里一软。 不用院长再多说，许桐就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布包里的饭票拿出来数了数。 “八张？”许桐来回数了两次也只有八张，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刘孜。 刘孜面色平静，点头道：“确实是八张，因为还有一张在我身上。”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针脚粗糙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饭票，“这是下一顿吃饭用的，我早上拿饭票的时候时间来不及，所以急了一点，拿了三张。” 加上刘孜手里的饭票，再数，就是不多不少的九张了。 “院长。”许桐把布包往院长面前一递，等着院长发话。 院长点头，只是说：“这只能说明这九张是刘孜自己的，再看看他柜子里其他的东西吧，免得其他人觉得他其他东西里还仓这样饭票。” 院长这话一出，刘孜也没有反对，就这么平静的看着许桐将他柜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而直到此刻，唐逸远眼底才闪过一抹暗光。 孙泉死死盯着许桐的动作，生怕他漏下了什么。 然而，直到许桐把刘孜柜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拿了出来，也没有再找到一张多余的饭票。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孙泉的身上。 孙泉脸色已经煞白，察觉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他连忙摇着头说道：“这不可能！他柜子里怎么可能没有饭票呢？再找找，再找找，一定有的！” 一边喊着，孙泉就跑了过去，想要再次去翻刘孜的东西，然而后面已经有人上前，直接将他反手控制住了。 孙泉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赶出书院 他慌乱的看着周围，在看见唐逸远的那一刻，眼眸一亮，粗喘着气说道：“唐兄！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他柜子里明明没有程修的饭票，你却叫我出来诬陷他！” 说到这里，孙泉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院长，一脸急切的喊着，“院长，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是唐逸远！都是唐逸远设计的！他想把刘孜赶走！” 孙泉挣扎着，还想跑到院长的面前去。 然而控制住他的人又怎么真的放任他跑过去。 而其他人听见他喊出来的话，有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唯有刘孜和许桐，还有程修，三人站在一处，却都是一脸的平静，一点都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这事和唐逸远有关。 许桐余光瞥到程修的平静，他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从一开始程修对于唐逸远的接近都很冷淡了。 大概心里干净的人才越能察觉到别人心里的黑暗吧。 许桐垂眸，掩去了眸底的一丝暗色。 程修在看唐逸远，他亲眼看着唐逸远在刘孜的柜子里没有再搜出饭票后眼里的愕然和不可置信，之后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的，唐逸远就平静了下来。 甚至在被孙泉指控的时候，他适当的露出了不可置信和愤怒的表情。 “孙泉，你陷害刘孜不成，现在又反过来陷害我，难道你非得拉一个人下水不可吗？”唐逸远怒道，随即朝在场的人一拱手，最后弯身对院长说道：“院长，孙泉如此污蔑我，他若是能拿出证据来，学生也就认了，可他空口无凭的乱说一通，还请院长还学生一个清白！” 唐逸远掷地有声，不少原本露出不可置信表情的人，在见他这样的表态之后，顿时一个个愤怒的看着孙泉。 显然是相信了唐逸远是清白的，而孙泉落在他们的眼里，就成了那个显示诬陷刘孜不成，转而又想要拉唐逸远下水的恶人！ 这样的人，怎么配和他们一起读书，品性如此之恶劣，光是想想和这样的一个人一起求学这么久，他们就觉得恶心！ “院长！”有人站了出来，一脸愤怒的道：“孙泉此人品行如此恶劣，还请院长将他赶出书院！” “对！赶出书院！” “这样的人怎配继续留在书院里？” “简直是污了我等的眼！” “……” 后方一群人神情激愤的喊着，要不是还谨记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恐怕早就拿着东西扔过来了。 可即便如此，这些往日同窗们厌恶鄙夷的目光，仍旧让孙泉瞬间落入了地狱中。 他四肢冰凉，身体失力，要不是控制着他的人用着力，他恐怕直接瘫软坐到了地上。 “我……我真的只是被指使的，是唐逸远！都是他，他说程修的饭票已经被他放到了刘孜的柜子里，只要我出来演一出捉贼的戏，刘孜就一定会被赶出去，而他就会给我好处！” 孙泉大声的喊着，声音嘶哑，脸上有恐惧也有愤怒。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该向刘孜道歉 而那些讨伐他的人，谁也不会相信他的言辞，除非如唐逸远所说，孙泉拿出证据来。 可他哪来的证据？ 他和唐逸远之间的交易只是口头上的而已。 孙泉未曾想到会把自己给栽了进去。 唐逸远依旧是一脸悲愤的模样，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旁边还有几个平时和他走得近的已经在低声安慰他了。 反倒是一开始就被冤枉的刘孜，站在那里，除了身边的许桐和程修，并没有人过去。 甚至有几个一开始就在喊着刘孜小偷的人，到了此刻，不敢去看刘孜，生怕对上了刘孜的目光，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院长和几个先生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不停地摇头。 被人三言两语就会煽动的人必定是心智不坚之辈，而那些明知真相却选择沉默看戏的，也让人摇头叹息，然而，最让人厌恶的，是那个早被人看穿了伎俩，还在沾沾自喜演着戏的人。 几个先生看了院长一眼，并没有说话。 闹到这时候，之前声音最大的几个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为读书人的休养，纷纷声音低了下来。 这时候，程修却突然说道：“刘孜被证明了不是小偷，可我的饭票确实不见了。” 是的，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一点，程修的十一张饭票确实不见了。 而刘孜的柜子里没有，刘孜并不是偷盗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偷了饭票的另有其人。 顿时，不少的人将目光投在了孙泉的身上。 “他既然咬定了刘孜偷了程修的东西，那程修不见的东西他肯定是知道在哪里的吧？” “肯定知道啊！可不就是孙泉拿的？” “去搜搜孙泉身上或者他的柜子肯定能搜出来！”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都咬死了程修丢失的饭票肯定是在孙泉的那里。 而孙泉听到这里反而不怕了，他哈哈带笑起来，赤红着眼睛瞪着唐逸远，咬牙喊道：“想要找到程修的饭票，你们搜搜唐逸远的柜子就知道了吧？我知道了！” 孙泉突然一脸的恍然。 他恶狠狠的瞪着唐逸远说道：“其实偷饭票的人就是你！你怕程修发现后闹大事情查到你，干脆就陷害我！还骗我说是为了把刘孜赶出去，其实就是为了让大家相信饭票是我偷的！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唐逸远，你这个小人！小人！” 孙泉愤怒的喊着。 然而，不过是因为原本该出现在刘孜柜子里的饭票并没有出现，对于孙泉来说，唐逸远之前所说的就都是在说谎骗他。 可惜，再也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了。 任凭孙泉挣扎着，他仍旧被人控制着，最后因为挣扎太过，被人压在了地上，脸贴着地面，原本属于他的傲气，此刻全然沾了灰尘。 而此刻离书院不远的小院子里，容深躺在躺椅上，看着空中的水镜，水镜里正好将书院里发生的一切都映射了出来。 她微微眯了眯眸子，目光一直落在程修的脸上就没有移开过。 直到孙泉被压在了地上，院子拧着眉，低头看着孙泉，神情严肃的说道：“孙泉，在搜刘孜柜子之前，我就讲处罚说过了，现在证实了你污蔑刘孜的事实，你该向刘孜道歉！” 第一百三十章 他就是个小人 孙泉努力抬眼看着院长，听着院长的话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概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那些平日里被压在心底的不安和惶恐，在这一刻尽数迸发。 他大笑着，笑出眼泪和鼻涕，一脸的狼狈，让人厌恶。 可孙泉已经全然不顾了，他只是努力抬眼看着院长，大声的喊着：“你以为唐逸远是个好人吗？他就是个小人！等他考上功名的时候，第一个撇开的就是你这位恩师！你且等着吧！等着吧！哈哈哈哈！” 唐逸远心里一突，连忙看向院长，想要解释。 院长闭了闭眼睛，抬手阻止了唐逸远要解释的话。 “孙泉，你犯了错是事实，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诬陷刘孜，你都该给他道歉，可你拒绝道歉，显然是已经无药可救，我也不会再留情面，就按着之前说好的给予你处罚，即刻起，你不再是我书院的学生，我也会禀明县太爷，让他取消你所有的考试资格。” 院长表情严肃，他看了压着孙泉的人一眼，沉声道：“让他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即刻离开书院！”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压制着孙泉的手。 孙泉神情阴鸷的瞪了唐逸远一眼，倒是没有做什么，穿过人群往外面走，他抬着头面对着往日同窗们的鄙夷和厌恶，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讽刺。 在孙泉看来，这些如今嘲讽鄙夷他的人，其实都是傻子，一个个被唐逸远耍的团团装的傻子！ 和孙泉一个屋子的人立刻跟了上去，盯着孙泉收拾东西，唯恐孙泉多拿了自己的东西，而孙泉涨红着脸，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抱着东西出了书院。 等孙泉走了，盯着他的人也匆匆来到了程修的屋子，朝院长说道：“院长，并没有看到程修的饭票。” 孙泉那里也没有程修的饭票，那程修丢失的饭票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在等着院长拿主意。 可院长却说道：“今日在场的人，回去后将论语和院规抄写十遍，三日后交给各自的先生检查。” 说完，院长转身走了出去，走时又说了一句：“程修，你跟我来。” 程修抿了抿唇，跟着院子一起走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的人面对突然的罚抄回过神来，顿时不少人纷纷叫嚷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却要被罚抄。 留下的几个先生面面相觑后嗤笑一声，朝几个叫嚷的最厉害的学生说道：“你们几个加罚五遍。” “先生！我等明明也没有犯错，平白无故为何让我们罚抄？总得给个理由吧？”有人不服，怒气冲冲的站了出来，朝先生一拱手扬声说道。 这话一出，有不少的人纷纷附和起来，却也有人沉默，眼里带着羞愧。 “你们当真没有犯错？”先生甩袖冷笑，“方才一个个叫嚷的那般厉害，被人三言两语就煽动了，自己没生脑子？不会想事？往日里的涵养和读的书都喂到了狗的肚子里？” 说完，先生环顾一圈，见还有人要说话，又道：“那些没有出声的人犯的错更大！冷眼旁观看戏？往日里的同窗情谊都去了哪里？你们且好好反省反省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 说完，几个先生再也没看一屋子涨红了脸的学生一眼，甩袖离去了。 还有几个仍旧想不明白的，不说话是错，说话也是错，那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可更多的人，还是能想得通的，沉默的人脸红羞愧，是因为自己冷眼旁观的心思被先生指了出来，而叫嚷被罚的人羞愧脸红，也是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般叫嚷与市井小民有何区别？ 枉他们平日里还自诩是读书人，一副清高的模样。 先生骂的没错，他们读的书怕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原本还挤在这间屋子里的人纷纷离开，回自己屋子抄书反省去了。 屋子里顿时空了下来，只剩下刘孜和许桐还有唐逸远三人站着。 “方才多谢了。”刘孜朝许桐说道，走过去将自己的东西重新放进了柜子里。 许桐挠了挠头，嘟囔道：“这有什么好谢的。” 刘孜方才谢的，是因为许桐在检查他柜子的时候，将他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时，仍旧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没有弄乱，也没有动作粗暴。 这对于刘孜来说，已经是一种尊重了，所以，刘孜才道谢，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许桐还能做到如此。 刘孜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许桐也坐回了自己的桌子旁，开始拿出纸笔磨墨抄书了。 至于唐逸远，被两人忽视，站在那边，眼底有阴鸷一闪而过，可他很快缓和了情绪，主动朝刘孜说道：“我就知道刘孜你不是那样小偷小摸之辈，还好此次有院长住持公道，就是那孙泉实在可恨，见陷害你不成，竟还要挑拨你我。” 唐逸远倒是会说话，竟是三言两语就把孙泉所说的话说成是对他和刘孜的挑拨离间。 许桐扯了扯唇角，脸上露出冷笑，可他没有出声，且看着之前刘孜的态度，他也相信刘孜已经看出了唐逸远的真正面目。 “我和孙泉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他为何要如此的针对我？”刘孜关上柜子，手里拿着一本书，转身看着唐逸远说道。 唐逸远一脸的理所当然，想也没想的就说道：“刘孜你这么优秀，孙泉嫉妒你也是情有可原的，其实书院里除了他，嫉妒你才华的人还有很多，只不过孙泉想不开，走上了歪路罢了。” “是吗？”刘孜脸上扯出一抹讽笑，“那你呢？唐逸远，你是不是也在嫉妒我？所以买通了孙泉害我？” 听到这里，许桐脸上露出一抹讶异，没想到刘孜会直接把事情说了出来，他以为目前没有证据，刘孜至少还会忍一忍呢，毕竟，刘孜平常看起来就是个脾气特别好的样子。 可泥人也会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刘孜，刘孜经历了那么多，期间更是差点把命送掉，要不是遇到了容深，他怎么有可能来书院。 所以，刘孜很珍惜这个机会，可唐逸远却在算着要把他赶走，要不是后来事情出了偏差，纵是他有千张嘴也说不清楚，此刻恐怕被赶出书院失去考试机会的人就是他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和他不熟 在许桐检查他的柜子时，刘孜其实也是紧张的，甚至看唐逸远一脸自信的样子，他以为自己真的要让唐逸远得逞了，好在，程修的饭票并不在他这里。 想到这里，刘孜就没办法再在唐逸远面前忍下去。 这一些容深倒是没有看见，从程修被院长喊走的时候，容深就把水镜的画面换到了程修那边。 程修跟在院长身后，直到进了院长的院子，院长才在上次写字的桌子边坐了下来，朝程修说道：“程修，你也坐。” 程修眨了眨眼睛，乖乖的坐下了。 坐下后他就看着院长，说道：“院长，我的饭票还没有找到。” 虽然程修并不缺那十一张饭票吃饭，可书童告诉他，一定要找回来，因为这是容深说的，所以程修执着于找到自己的饭票。 除了程修再也没有人知道，其实在这之前，他的饭票都是放在书童身上的。 可昨天晚上，书童却突然把饭票放到了他的柜子里，然后今天他的饭票就丢了，不过，这些程修是不会说的。 因为深深不让他多说。 院长的表情不变，点了点头，朝程修说道：“饭票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程修抿唇，没有再提。 之前的老人家送了一壶热茶过来，给程修和院长都倒了一杯热茶之后才离开。 程修喝了口茶，听见院长说道：“程修，你觉得唐逸远这个人怎么样？” 院长定定的看着程修，等着他的回答。 可程修拧了眉，许久才慢吞吞的说了一句：“我和他不熟。” “嗯？”院长一愣。 程修又张唇说了一句：“不熟，不知道。” 不熟所以不知道。 院长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可院长并没有善罢甘休，继续问道：“你们住在一间屋子里，你怎么会和他不熟呢？” “不喜欢。”程修说完，突然站了起来，朝院长一弯身，说道：“院长，我先回去抄书了。” 院长不怒反笑，放下茶杯，朝程修摆了摆手，道：“行行行，回去抄书吧。” 程修走了，院长坐在院子里，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地淡了，良久，他长叹了口气。 而程修出了院长的院子就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刚进去，刘孜原本坐在桌子旁边抄书，见他进来，就站起了身。 “你的饭票还没有找回来，这几日先和我一起去吃饭吧。”刘孜走到程修的身边，出声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可在原本安静的屋子里，自然能让其他两个人也听得清楚。 许桐抬头，朝他们说道：“程修和我一起吃吧，我反正饭票有多的，正好程修帮我用掉。” 许桐家是不周城首富，最不缺的就是钱，因此许老爷子更看重他读书和品性，这才将许桐送到城西书院来的，就是觉得城西书院才是真正读书的地方。 程修眨了眨眼睛，看着刘孜说：“我还有饭票。”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书童给的饭票拿了出来。 容深自然不可能会让他饿到。 刘孜看着程修拿出来的饭票哑然，许久后轻笑了一声，道：“那你有事记得和我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去找那个叫孙泉的玩玩 说完，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桌子旁。 而许桐跑过来把程修拉了过去，拿着他手里的饭票数了数，发现够接下来的几天吃饭，他才把饭票还回去，道：“以后饭票可要收好了，免得再被人偷了去。” “不会的。”程修摇头。 “是啊，偷盗的人已经被赶出了书院，相信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唐逸远笑眯眯的说道。 他这话一出，房间里三个人都抬眼看向他。 唐逸远表情不变，依旧带着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程修抿唇，率先开口：“我的饭票还没有找到，说明偷我饭票的人还在书院，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难得主动说这么多，而且说话的时候条理清晰。 唐逸远眼里一闪而过的讶异，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朝程修说道：“程修，你这话可不要拿出去说了，否则就会引起书院里的大家互相猜测，到时候造成不好的影响难免先生会迁怒于你。” 他一副劝诫的语气。 刚说完，程修还没有反应，许桐就已经嗤笑了一声，明摆着对于他所说的话表示不屑。 唐逸远表情一僵，板着脸看着许桐，问道：“许桐，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不对。”身后刘孜抬头看着他，目露嘲讽，“只是你自己以己度人的心思罢了。” 刚刚程修回来之前，两人就已经翻脸了，现在唐逸远自然不会再给刘孜什么好脸色，亦或是在场的没有他需要忌惮的人，于是也就懒得再装。 “以己度人？这个词用得好！”唐逸远冷笑，“刘孜，你又何尝不是在以己度人？” “需要以及多人么？”许桐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自己就是个小人，我们都清楚！” 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光是想想日后要和唐逸远这个小人同处一室，许桐就觉得浑身难受。 好在，很快许桐就如愿了。 唐逸远也算是明白了过来，知道这一屋子人都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他也不再留下来受气，当天晚上就搬了出去。 来帮唐逸远搬东西的，还有一个和唐逸远走得近的，也不知道唐逸远是和他说了什么，总之从进来到离开，对许桐三人就都是怒目而视。 恍若许桐三人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似的。 程修抿唇抄书，懒得理会他们。 而刘孜瞥着那人，直言道：“你若是对我们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去找先生说清楚，何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们？小人行径！” 那人张了张唇，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张了嘴又说不出话来，最后轻哼了一声，涨红着脸匆匆走了。 等唐逸远的东西全部搬完，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三个人坐在各自的桌子前抄了一会儿书后就吹灯睡觉了。 而此刻的院子里，容深打散了水镜，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石桌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 “大人。”一道模糊的黑影半跪在她的面前，声音幽幽。 容深低眸瞥着他，应了一声，道：“去找那个叫孙泉的玩玩。”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去找一个叫许桐的人 “是。”鬼影应了声，身形渐渐模糊，临彻底消失之前，容深又淡淡说了一句：“梦里玩玩就算了，记住，别把人给玩死了。” 她的表情淡淡，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眼底透着几分冷意。 等鬼影走了，容深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儿，眼看着打更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站起身，正要回屋，结果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身形微微一动，看着城东方向的某处，容深眼眸微微一眯。 此刻许家府邸隔壁，仍旧是那座法坛，女鬼从罐子里探出来半个身体，朝盘腿坐在不远处的道士张口嘶喊着。 道士闭着眼睛，脸上隐约闪过不耐烦，却又因为什么原因忍了下来。 “把八字贴上去。”道士出声催了一句。 不远处发着抖的人将一张白纸贴在了一个人偶的背后。 下一刻，道士口中念念有词，那个不过巴掌大的人偶“嘭”的一声，化作一个面色惨白神情阴郁的少年，少年死死盯着刚刚贴上符纸的人，下一刻，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然后扑了上去。 “啊！师傅！师傅救我！”小道童惊慌的喊着，想要往道士那边跑去，却吓得腿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只能朝道士那边手脚并用的爬着，因为惊恐而涕泪横流。 道士却闭着眼睛，对于耳边的求救充耳不闻。 “师傅！救我！救救我呃……” 小道童的手刚抓到道士的衣摆，喊叫声戛然而止，少年扑在小道童的身上，一口咬在小道童的喉咙处，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鲜血，而随着地上的小道童渐渐没了气息。 少年原本惨白的脸上却渐渐多出了生气，愈加的像个人了。 少年只吸干了小道童的血就停了下来，他站起身，扭了扭脖子，缓缓朝盘腿坐在那里的道士走去。 道士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探手在小道童尸体额心一抓，立刻抓住了一团微弱的白团，他把白团塞进了小瓶子里，又把小瓶子塞进了袖子里，朝少年招了招手。 “过来。” 语气的带着命令的成分。 然而，前一刻还狂暴的少年此刻就乖乖地在道士身边蹲了下来，甚至将头递到了道士的手边。 道士伸手在他头顶拍了拍，对于他像条狗一样听话感到十分满意。 “明天去城西的书院，找一个叫许桐的人……”道士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传进少年的耳中。 而少年听着道士的话，眼里的血光越来越盛，到最后俨然有点压不住了，看到这一幕，道士眼皮跳了跳，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符纸，往少年眉心一拍。 符纸瞬间没入了少年的眉心，消失不见。 而少年眼底的红光挣扎了几下，也渐渐地沉没了下去。 第二天，程修和许桐去饭堂吃过早饭，去上课的时候，才坐下没多久，先生就走了进来，眼尖的人发现先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听说甲班才来了个刘孜，我们这今天也要来新生了吗？”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是容深姐给的嘛 先生轻咳一声，目光往底下一扫，大家顿时没了声音。 而程修，从先生进来，目光就落在他的身后，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少年，眼里透着疑惑。 “这是新来的学子，叫许华……” “怎么这人和我一样姓许啊？也是新搬来不周城的吗？”许桐听见先生介绍少年的名字，眉心一拧，一脸疑惑的嘀咕着。 许家是不周城的首富，然而许久并无旁支，而且不周城除了许桐一家，再也没有姓许的人家了。 乍一听到这人也姓许，许桐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应该是和程修一样，从别的地方搬来不周城的。 许桐嘀咕完，侧头看向程修，却见程修拧着眉，盯着许华一脸疑惑的样子，他立刻抽了过去，忍不住低声问道：“程修，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吗？” 程修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先生斥责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 “许桐！” 许桐一惊，立刻站了起来，一脸认错的低头。 先生拿起教鞭在桌面敲了敲，道：“抬手！” 许桐龇牙，却还是乖乖抬起了手。 “啪！” 一教鞭落在许桐的掌心，顿时红了一片。 “许桐，可知错了？”先生胡子翘了翘，只打了这一下就不再动手，沉声问道。 许桐忍着掌心火辣辣的疼，乖乖认错，“先生，学生知错了，不该在先生讲话时在底下小声说话。” “哼，知道就好，坐下吧。”先生哼了一声，让许桐坐下后，转头朝还站在上面的许华喊道：“许华，你就坐在许桐旁边吧。” “是，先生。”许华应了声，拿着书袋走了下来，在许桐右手边的空座位上坐了下来。 等先生转身，许桐就龇牙咧嘴的甩着手，连身边多了个人也没有在意，看着先生走出去了，才敢凑到程修的身边，急声问道：“程修，你之前的药膏呢？再借给我用用。” 他刚问完，程修已经从书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盒，递过去，道：“你听话先生就不会打你的。” “是是是，疼死我了，以后一定听话。”许桐嘴里不停地应着，飞快的打开玉盒，从里面挖出一小块药膏抹在刚刚被打过的掌心，一股凉意过去之后，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也不疼了。 许桐顿时松了口气。 其实先生那一下虽然看着打起来疼，但也没到忍不了的地步，只是许桐细皮嫩肉的，自小就没有挨过打，这才表现的这么严重。 而他自从第一次挨了打，从程修那里得到药膏抹了一下之后，就发现了程修有一个特别好用的药膏，自此后对于挨打一事无所畏惧。 反正先生一转身，他只要抹了药膏就好了。 “程修，你这盒药膏卖给我吧。”许桐再一次打起了药膏的主意，要不是整个不周城没有这个药膏卖，许桐也不至于每次都叫程修借他用用了。 可程修一如既往地拒绝了他。 “不行，这是……” “我知道，这是容深姐姐给的嘛，我知道。”许桐叹了口气，把他没说完的话接上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可喜欢了！不能丢！ 他也不生气，因为知道但凡和容深有关的东西，程修绝不会让人碰，能借给他抹一抹，足以证明他在程修心里的分量了。 至于把玉盒也拿过来，越想，许桐也越加觉得可能性不大。 许桐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的时候才发现许华坐到了他的旁边，他顿时来了兴趣，刚想探头过去和许华说话，先生却拿着教鞭走了进来。 许桐立刻闭了嘴，一本正经的坐好。 也将方才问了程修是不是认识许华的问题给抛到了脑后。 程修也抛开了之前的疑惑，低头认真地读书，而原本就站在他身后的书童，在看了许华一眼后，突然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抬手，一只浑身漆黑的蝴蝶从窗户慢悠悠的飞了出去。 低头读书的许华抬头看了窗户一眼，眼底有血光一闪而逝。 黑色的蝴蝶飞进院子的时候，容深正闭着眼睛在躺椅上躺着，蝴蝶飞到她的脸侧，她一抬手，黑色的蝴蝶顿时变成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地上。 影子微微弯下身，凑近了容深低语一阵。 容深眼睛都没有睁开，哼笑了一声道：“由着他去吧，只要菩提子在，区区傀儡又算得了什么？” 她语气里全然是轻视，丝毫没有将那只混进了书院里的鬼傀儡放在心上。 黑影渐渐地散了。 容深躺着，叹了口气，愈加觉得无聊了，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颗记忆石出现啊？ 书院里，一下课，许桐刚想转头叫程修去吃饭了，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手腕上。 “啊！” 许桐和许华两人齐齐叫了一声。 “你带的什么东西？”许华恶狠狠的瞪着许桐，伸手捂着刚刚搭上许华的手。 许桐手腕刚刚也是烫了一下，先是被火烧了似的，他其实也疼，只是看许华的反应这么大，就以为他比自己严重的多，于是连忙抬起手解释道：“就是一串木珠子，可能膈了一下手，你没事吧？要不要给我看看？程修有药，涂上就会好的。” 许桐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再严重应该也就是被刮了一下吧，毕竟那木珠子一颗颗确实**不平的。 可许华却缩着手，并没有伸手给他看的意思，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眼底含着忌惮。 “这东西这么割手，你还是丢了吧！”许华喊道。 许桐一听，面色却是一变，伸手捂着手腕，生怕许华冲上来扯着他的手串给丢了。 他摇头，一脸严肃的说道：“不行！这是容深姐姐送我的东西，我可喜欢了！不能丢！” “你！哼！”许华哼了一声，抱着手跑出了屋子。 好在此时学堂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否则又得被人围观。 许桐见许华跑走了，才松开手，一边嘀咕着：“我带了这么久也没伤到谁，怎么偏偏就膈他手了？” 一边低头看向手腕，看了一眼，表情顿时变得讶异，又像是不相信似的，抬起手腕，举到程修的面前喊道：“程修，你看这木珠串是不是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福团儿死了 何止是有一点不一样，整个木珠串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之前的**不平现在已经只能看到一点影子了，甚至有那么几颗珠子已经变得圆润起来，隐约能看到珠子上的一些纹路，金色的，不仔细看还真的难以发现。 只要等最后一点**不平的迹象消失，这串珠子看起来就完全不再是丢在大街上都没人捡的样子里，反倒会让一些热衷于此物的人花千金来求。 “程修，这串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是不是很贵啊？”许桐瞪着眼睛看着木串，呐呐的问着程修。 而程修抿唇摇头，老实答道：“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这串珠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许桐想了想，也不奇怪程修会不知道了，他又惊奇的看了看，就垂下了手，衣袖把木串也给遮住了。 哪怕许家有钱，许桐见过的宝贝不少，但也没有见过能带着带着还能自己长好的木珠，甚至听都没有听过。 但许桐也知道这一定是个好东西。 他心里感激，甚至开始琢磨起来自家库房里可有什么宝贝，可以让他下次放假后带来送给容深的。 原本许桐收到木串的时候，因为不起眼，就也没有太在意，只想着好好照顾程修就算是报答这串木珠了，可现在许桐发现木珠的不同，自然就开始想着要回礼了。 许桐将方才许华被珠子所伤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一边和程修往外面走，一边将家里的宝贝都过了一遍。 而许华从学堂里跑了出来之后，捂着手没有去饭堂，反倒跑到了一处假山后，才松开了手，看着掌心。 他的掌心一片焦黑，分明是被什么烧灼过的样子，且还散发着一股臭味。 许华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眼里一片阴鸷，之前在课堂上出现过的那抹血光再次浮现了出来，且愈加的浓郁起来。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喵喵喵”的声音，许华缓缓抬头，看着跑到了假山后的白猫，唇角弯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下午上课的时候，先生带着一脸怒气走了进来，进来后也没有急着上课，而是朝底下的学子说道：“今日林老先生养的猫死在了假山那处，你们可有看到什么？” “福团儿死了？怎么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底下顿时一阵议论。 林老先生养的白猫叫福团儿，可是整个书院里上下都知道的，还有不少人回家后来书院会给它带上吃的，甚至偶尔碰上了，也会用手边的食物投喂它。 虽说不上一个个都极其喜爱它，但至少每个人都是知道的，可今天上午，就是午休那一会儿，福团儿的尸体却被林老先生发现在假山后头。 整只猫都已经被吸干了，白色的皮毛上是全是血迹，看起来极其可怖。 不说林老先生当场被吓得晕厥过去，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吓得不轻，若福团儿是被人有心害死的，那此人的手段当真是狠辣至极。 因此，先生才会如此的震怒。 底下的人议论过后又都面面相觑，最后谁也没有看到什么，先生也只得作罢，平复了稍许怒气开始继续上课。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能让许华住进来 而许华拿起笔，在书本上写着什么，之前烧灼的手掌如今一片平滑，没有半点的痕迹。 许桐目光扫过他，本是好奇他在大家都议论的时候为何这么安静，却见他在写着什么，本着君子之心，许桐当即就移开了目光。 然而眼角余光却瞥到许华的衣袖上有几点暗红，他身体一僵，收回目光再也没有出声。 只是整个下午的课上下来，许桐整个人都明显的心不在焉，且余光还时不时的往许华那边瞥。 程修原本也没有发现，只是看见先生好几次瞪向许桐的方向，他才发现许桐的心不在焉，于是伸手拉了他一把，让他不要再走神了，否则又要被先生打手心了。 许桐略微收敛了一些，但心思仍旧不在课堂上。 好在下午的课上完了，先生也没有把许桐揪起来，等先生一走，许桐就拉起程修，将两人的东西胡乱一塞，拉着程修就往外面走。 “许桐，你怎么了？”程修好奇的问道。 平时他们都是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走的，免得和其他人挤在一起了。 可今天许桐竟然拉着他率先出了学堂，往饭堂走。 “你中午没吃饱吗？饿得这样厉害？”程修猜测道。 “对啊，我好饿，我们快点去找刘孜吃饭吧。”许桐含糊的应付着程修，拉着他闷头走着，自从昨天唐逸远搬走，他们就和刘孜说好了，日后一起吃饭。 最好一同进出，免得再给某些小人可乘之机。 甲班离饭堂最近，因此许桐拉着程修到的时候，刘孜已经打好了饭，转身看着两人，也有些讶异。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 “许桐饿了。”程修如实答道。 刘孜点头，也没有再多问，“那你们快去打饭吧，我先去坐着等你们。” 说完，他端着饭去了之前程修和许桐常坐的地方。 而程修被许桐拉着来得早，两人倒是没怎么排队，很快就打好了饭，端着饭走向了刘孜，中途经过了唐逸远坐着那一桌，两人连个眼神都没给。 “我们屋子又有人要搬进来了，新来的，叫许华。”许桐坐下后就朝刘孜说道。 刘孜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并没有太在意，对他来说，住进来的人是谁不重要，只要不像唐逸远那样是个小人就行。 可许桐却急声说了一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住到其他屋子去？” “怎么了？”刘孜一惊，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觉得那个叫许华的有什么问题吗？” 许桐点头，本想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说出来的，可余光突然瞥到许华打了饭往这个方向走，他只得闭了嘴，含糊的说了一句：“我们先吃饭，吃完了找个地方再说。” 刘孜也没有再多问。 程修全程没有问许桐为什么，反正他比刘孜更不在意住进来的人是谁。 等三人吃过饭，一起往外面走，却是没有急着回住宿的地方，而是找了个没人经过的亭子，等确认了没有其他人之后，刘孜才看向许桐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如去问问容姑娘 “你知不知道林老先生的福团儿上午死了？”许桐问道。 刘孜点头，顿了一下，愕然道：“难道许华就是杀了福团儿的人？” 见许桐点头，他急声道：“那你应该把此事告诉先生才对啊。” “我没有证据！”许桐也因为这件事情恍惚了一个下午，他咬牙道：“我只是下午的时候发现他袖子上有血迹和猫毛，当时我也惊讶，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就仅凭着几滴血迹和猫毛就和先生说许华是杀猫的人？ 许桐直觉这样行不通，他没有直接的证据，也没有目击证人。 所以许桐一直憋着这件事情，他想到了刘孜，刘孜年纪比他和程修都大，肯定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不周城除了我许家根本就没有姓许的人家了，许华姓许，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林老先生的福团儿是他杀的，他再住进我们屋子，万一哪天晚上把我们杀了呢？” 许桐越想越恐怖。 尤其是想到中午的时候自己和许华之间也算是起了冲突，尽管他什么都没做，是许华自己突然朝他伸手莫名其妙叫他丢了珠串。 许桐想着想着，愈加的觉得许华这个人奇怪起来。 这么一想，他干脆把中午的事情也和刘孜一起说了。 “能让我看看你的珠子吗？”刘孜也是惊讶，可他暂且没有下定论，而是朝许桐问道。 许桐没有拒绝，直接把袖子一撩，将带了珠子的手递到了刘孜的面前，嘴上还不忘说一句：“这是容深……就是程修的姐姐送我的。” 听说是容深给的珠串，刘孜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他没有伸手，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眼看着程修，道：“你们这几天远着那个许华一些，想要让他搬出去恐怕不太现实，我们只能等放假，到时候去找你姐姐。” “为什么要去找程修的姐姐？”许桐并不知道刘孜经历的那些，不解的问道。 刘孜看来许桐一眼，犹豫了一下，因为不确定容深是不是愿意让人知道那些事情，所以没有对许桐说实话。 他说道：“你这珠子是容姑娘送的，那许华莫名被珠子伤了一下，你也觉得怪异，不如去问问容姑娘？” 许桐被刘孜说的一愣一愣的，他确实觉得那个许华很怪异，而这珠子他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木料的，于是点了头。 “好，我……我带些谢礼去。”许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想着到时候自己先回去一趟，回家取了谢礼，再正式去拜访容深。 刘孜张了张唇，本想劝许桐放学后直接去找容深，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担心说多了，许桐又要多问。 程修全程没有怎么说话，听着两人说完，歪了歪头，被许桐拉着回去的时候，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书童。 书童顿了一下，俯身凑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事情已经告诉了主子，公子不必担心。” 只一句话，就让程修收回了目光。 许桐并没有在意程修这一下的目光凝滞，可走在后面的刘孜却注意到了。 第一百四十章 我想叫你起床 他只是略微惊疑了一下，就平静了下来，想到容深对程修护着的程度，对于容深会安排人守在程修身边，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三个人回到屋子的时候，果然看见许华正坐在窗户边。 靠窗户的桌子是许桐的桌子，听见动静，许华就转头看了过来，不是三个人的错觉，许华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许桐的身上。 许桐莫名身体一冷，可下一刻手腕就传来一股热意，驱散了他心底的这股寒意。 许桐抿了抿唇，赶紧伸手捂着手腕，莫名觉得手腕这串珠子给了自己极大的安全感。 “你回来了？”许华微微歪了一下头，朝许桐露出一个笑容。 明明许桐是和程修两人一起回来的，偏偏他只看着许桐，也只和许桐打招呼，到现在，就连程修都意识到了，许华的目标就是许桐。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桐硬是挤到了程修的被子里，想和他一起睡。 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了，天气转暖，两个人挤在一起难免有些热，且许桐明显是被许华给盯上了，若是许华晚上要对许桐做些什么，万一程修被牵扯到了。 刘孜想到这里，就出声对许桐说道：“你和我一起睡吧。” 实际上，刘孜睡在第三个，他左手边就是许华，右手边是程修和许桐。 许桐犹豫了一下，也想到了程修不像是个能打的样子，比起来，刘孜反倒更加可靠一些的样子。 “好吧。”许桐立刻靠近了刘孜那边。 因为已经吹了灯，许桐也看不见许华那边是什么情况，只觉得有一道目光穿过了刘孜，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激起一片的鸡皮疙瘩。 许桐缩了缩，抱着带了珠串的手闭着眼睛催眠自己赶紧睡觉，否则就算今天晚上不出事，明天要是在课上打瞌睡，那他也会很惨。 许桐迷迷糊糊睡着了，程修看了一眼守在床榻边的书童，也闭着眼睛睡着了。 好在这晚上都没有发生什么，第二天许桐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眼睛，他顿时吓得叫了一声：“啊！” “许华！你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许桐翻身往旁边滚了滚，抱着被子看着站在自己床头的许华，脸都是白的。 除了害怕还有怒气。 大概被吓到了极致，就变成怒意了。 “我想叫你起床。”许华朝许桐笑了笑，笑得有些僵硬，只是唇角弯了弯，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笑得奇怪，于是又把翘起的唇角放直了。 许桐抱着被子挪到另一边下了床，他转身叠被子，嘴里嘟囔道：“谢谢，以后不用叫我起床，挺吓人的。” 光是想想刚刚许华就站在他头顶的地方，低头看着他，还弯着腰凑得那么近，光是想一想，许桐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不过，许华态度好，许桐也不好意思给他冷脸，他小声地嘟囔着，等铺完被子回身，发现许华还站在那里，见他回身还问了一句：“你要去吃早饭吗？” “啊？嗯，我去叫程修他们一起。”许桐含糊的说道，心里却慌得要死，完全不知道许华是要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偏偏就盯上了他 那么多人，怎么就盯着他呢？ 难道是他家老头子年轻时候在外面留下的风流债现在找上门来了？ 可要找也找他家老头子啊，找他干嘛？ 许桐乱七八糟的想着，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从外面进来的程修和刘孜。 “你们一大早的去哪里了？”许桐连忙伸手抓着程修问道。 程修的目光从他身后一晃而过，答了一句：“如厕。” “哦哦，下次记得叫上我。”许桐连忙说了一句。 程修看着他的眼神古怪了一瞬间，没有再说话。 “走吧，去吃早饭吧。”许桐拉着程修的手臂，一手拿着两人的书袋往外面走去，刚走出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怎么了？”程修侧头看着他，一脸的疑惑。 许桐脸上有些不自然，他转头，果然看见许华还站在那里没动，见他看过去，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莫名的有些可怜。 许桐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想太多，嘴上却说道：“许华，拿上书袋走啊，去晚了要排队，待会儿会迟到的。” 他一出声，程修和刘孜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只是一个干干净净没有什么情绪，另外一个人眼里的奇怪都快刺到许桐脸上了。 许桐也觉得尴尬，明明今天早上之前他还对许华的态度是恨不得能躲就躲，昨天还跟刘孜和程修说不要让许华住进来，可现在又是他出声喊许华一起吃早饭。 显得整个人变得太快，又有点表里不一的。 “那个，刚刚他叫我起床，说要一起去吃早饭。”许桐尴尬地解释了一句。 好在刘孜给他面子，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而程修更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许华已经拎了书袋走到了许桐的身边，侧头看着许桐说道：“我们走吧。”好像在他的眼里只有许桐。 四个人一起去了饭堂，吃了一顿许桐浑身不自在的早饭，关键是在吃早饭的过程中，许华一直把好的往他面前放。 一碗白米粥，一碟小菜，还有没人三个包子，不喜欢吃包子的可以拿馒头。 许华直接拿了三个肉包子，伸手掰开了肉包子，嘴已经张开准备一口吃掉那一团肉的时候，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 下一刻，许桐的粥碗里就多了三个肉团，许桐一眼就认出来这三个肉团是来自肉包子里的。 他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许华。 “给你吃。”许华弯唇，那种标志性的僵硬笑容在脸上一晃而过，说完这句话，他几口把三个面**给吃完了，又喝完了白米粥。 许桐抽了抽嘴角，就是出了一会儿神的功夫，对面的人已经吃完了早饭，且看着还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你不用给我，我的够吃。”许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一边拿了自己一个肉包子塞进了许华的手里。 他现在完全摸不清许华到底要干什么。 许华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了许桐递过来的肉包子。 许桐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粥碗里又多了一个肉团子，他嘴角抽了抽，抬眼看着许华，见他几口吃完包子皮。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对你好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肉？明天你可以让师傅给你馒头的。”许桐努力说道。 许华歪了歪头，道：“我喜欢吃肉。” 那怎么还把肉都给他？ 许桐不解。 许华好像终于看明白了他的不解，解释道：“你多吃点肉，长胖点。” 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想怎么说，没想一会儿，他又说了一句：“我，对你好。” “你为什么对我好？”许桐干脆顺着他的话，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一次许华没有思考，直接露出僵硬的笑容给了许桐一个答案。 “因为你是许桐。” 许桐又感受到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匆匆应了一声，不敢再看许华的眼睛，低头咬着包子，加快了速度吃早饭，只是喝粥的时候，碰上那四个肉团子，他顿了一下，有些纠结。 许桐偷偷看了许华一眼，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再纠结也只能把肉团子给吃掉了。 毕竟，不能浪费食物啊，更何况还是肉呢。 许桐多吃了三团肉，心里却哭唧唧的。 程修安静的吃完自己的份，若有所觉得抬头看了一眼窗户。 而此刻正躺在院子里透过水镜看着这一幕的容深，并没有察觉到程修这一眼，她倒是对许华挺有兴味的。 程修三个人或许不明白许华在做什么，容深却看得出来。 就是因为看的出来，才觉得有趣，她没打算现在就出手解决了许华，毕竟许华背后还有人，容深还等着他背后的人跳出来。 挥手关了水镜，容深仰头看了眼天色，叹了口气。 不周城的天空还算干净，只不过，在城东的方向，有一处阴云凝聚不散，且这几天阴云愈加的浓郁，隐约还透着血光。 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任凭着阴云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这整个不周城恐怕都要变成一座死城。 容深本不想多管，只不过，程修可能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那她只得出手多管一下闲事了。 接下来的几天，许桐深刻的体会了一把许华的喂养。 吃饭的时候，许华只管把肉往许桐的碗里放，许桐拦都拦不住，只能把其他的菜拼命往许华碗里放。 于是你来我往之间，竟然在书院传开了，一个个看着两人的目光诡异至极，直接传到了先生的耳中，临放学前，许桐被先生单独叫了出去。 “许桐，你和许华相处的可还好？”先生摸了摸胡子，表情和蔼的问道。 许桐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和许华的事情肯定传到了先生的耳中，他挠了挠头，自己也是一脸的不明白，于是想了想，就把许华对自己特别的态度和先生说了。 而关于他对许华的怀疑却瞒下了没有说，毕竟他没有证据。 先生听完许桐的话后直接叹了口气，竟是没有觉得惊讶。 他朝许桐说道：“我之前一直没有和你们说，许华其实和程修一样，情况有些特殊，他也是刚从外城搬来不周城的。” “和程修一样？”许桐没有在意先生说的后面的话，只记住了许华和程修一样情况特殊，他愣住了，忽而想到这些天许华奇怪的反应，心里隐约摸到了一些边。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对许华包容些 先生点头，继续说道：“带他来书院的家人说，他幼时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情绪有些封闭，整个人极度的内向，可能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和大家不太一样，亦或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就是有点像是自闭？”许桐想到一个词，问道。 先生点头，“差不多吧，所以他对你那样，其实证明他是想和你交朋友，我看你和程修也相处的很好，对于许华，你也包容一些吧。” 许桐挠了挠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他对我太好了，学生觉得有些遭不住。”许桐道。 先生在他肩头拍了拍，没有说什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留下许桐在原地想了想，很久才进去学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侧头看向许华。 许华立刻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过来，顺便给了他一个笑容。 大概这几天笑得多了，许桐觉得许华的笑容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第一次的，许桐也回了许华一个笑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许华脸上的笑容好像又加深了一些。 等下了学，许桐转头和程修一起收拾了东西往外面走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许华问道：“许华，你家在哪个方向？要和我们一起吗？” 许华却摇了摇头，仍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动。 许桐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问，和程修一起走了出去，只是仍旧能感受到许华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从先生口中得知许华的情况之后，许桐倒是没有觉得许华的目光很可怕了，只不过，仍旧免不了觉得怪异就是了。 虽然从先生口中得知许华的情况之后，许桐已经打消了自己对他的怀疑，可去程修家的打算并没有消退。 “我下午去你家找你啊。”许桐朝程修说完，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容深站在不远处，看着程修走过来，刘孜也跟在身后，她朝刘孜点了点头，才低头看着程修问道：“下午许桐要来我们家做客吗？” “嗯。”程修点头，“他说要谢谢你给的那串珠子。” “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容深随口夸了一句，她和程修一起往回走，刘孜就跟在身后。 而此刻出院的门口，唐逸远站着没动，看着刘孜和容深的背影，眼眸微微一眯，掩去了眼底的阴鸷。 没想到，刘孜竟然和容深认识的。 唐逸远冷笑了一声，背着书袋转身就走，走到自家门口，还没有走进去，他就出声喊道：“我饿了，饭做好了吗？” 然而往日里会立刻跑出来应着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刚刚因为刘孜和容深认识而心情不佳的唐逸远并没有意识到不对，他背着书袋走进去，在自家院子里没有看到人。 “人呢？都死了吗？”唐逸远心情越加的烦躁，他一脚踹开堂屋的门，下一刻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杀人啦！杀人啦！”唐逸远脸色煞白，没跑几步就停了下来。 身后是妹妹惨死的尸体，而身前，是不紧不慢关上门，转身看着他的孙泉。 第一百四十四章 菩提子 短短几天，被书院赶出去之后的孙泉，瘦得骨头突出，眼里全是红血丝，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而且，他的身上全是血，手里还拿着一把砍柴刀。 “孙……孙泉，你疯了吗？”唐逸远惨白着脸，往后退了几步就腿软的坐在了地上。 孙泉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他拿着砍柴刀一步步朝唐逸远走近，一开口声音沙哑：“唐逸远，你这个小人！你毁了我的一切，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哈哈哈哈！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孙泉嘶吼着，举着刀就扑向了唐逸远，一声惨叫之后，这个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血气弥漫，等邻居终于和官差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只有三具尸体。 其中两人是被乱刀砍死的，另外一具是自杀的。 这一起惨案顿时传遍了整个不周城。 不过，等程修和许桐等人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因为许桐下午会来，刘孜就没有回去，直接留在了容深这里，在这里吃了午饭后，和程修一起坐在院子里看书，偶尔低声替程修解释几句。 容深微微眯眼看着，觉得了刘孜这位先生倒是也不错。 没等多久，许桐就来了，不但自己捧着东西，身后跟着的好几个家丁也手里捧着东西。 不是别的什么，都是些盆栽。 只不过，这些盆栽一个个都价值不菲就是了，兰和菊，风雅十足，引得不少人花重金以求。 可许桐直接捧来了好几盆。 容深看着觉得有趣，让管家安排那些人把盆栽放好。 许桐把跟来的家丁打发回去了，才跑到容深面，朝她微微一拱手，叫了一声：“姐姐，谢谢你的珠子，我很喜欢。” 他咧嘴笑着，眼里是真切的欢喜。 容深朝他招了招手，懒声道：“过来给我看看珠子怎么样了。” 许桐挠了挠头，走近了，直接将珠子从手上取了下来递给容深。 容深没接，只是眯眼看了看，笑道：“看来我没有送错人。” 菩提蒙尘，若是佩戴到心思干净或是带有善缘的人身上，菩提上的那一层污垢就会渐渐地褪去，一点点的恢复它原本该有的样子，原本属于菩提子的那些功效也会回来。 不但能庇护佩戴之人不受邪魔侵害，时间长了，只要此人心思不变，也会福及子孙。 总之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贝，那些世家和寺庙，想尽办法也才得到一颗，还当宝贝似的供着，可容深一出手，直接将一整串珠子送了出去。 “姐姐，这珠子是什么做的啊？很神奇，和程修之前交给我时完全不一样。”许桐一脸惊奇，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那些菩提子外面的不平已经彻底的消失了，了无痕迹。 且一颗颗珠子圆润至极，极是好看。 许桐一问出来，就连刘孜都抬头看了过来，眼里带着好奇。 容深也不瞒他，直言道：“也就是几颗菩提子罢了，放在我手边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不如送给你好了。” 菩提子，刘孜尚且不太懂价值，可许桐家中有个定期去寺庙的老头子，怎么会不懂菩提子的价值？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菩提子能防邪祟近身 他面上一惊，顿时觉得自己背着老头子送来的那几盆兰就算不得什么了。 毕竟兰还能用银钱求了来，只要有钱就行，可这菩提子可是有钱也求不到的东西，许桐可没少听自家老头子嘀咕，他常去的那座寺庙里就有一颗菩提子，宝贝似的被供着。 老头子花费了多少的心思也没能替他给求了来。 可如今，他手腕上带了一串！ 许桐突然觉得自己重新戴上木珠串的手沉重无比。 “这……这也太贵重了。”许桐呐呐出声。 容深却笑了笑，一边低头看着程修写的字，一边说道：“对你来说贵重是因为有用，可对于我和程修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也就一文不值了。” 她顿了一下，难得的多解释了几句：“你看，我让程修交给你的时候，菩提子坑坑洼洼，可现在呢？它恢复了本来的样子，那就说明，它是认可你的，我将它送给你，于你于这串菩提子来说，都是很好的选择。” 程修虽然心思干净，可有她在他身边，程修带着那串菩提子也没用。 所以，之前容深一直没有拿出来给程修带。 许桐听了容深的话，心里虽然依旧感激和激动，但嘴上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暗地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对程修更好，还有容深姐姐。 他许家在不周城好歹是个首富，县太爷也会或多或少的给几分面子，有他在，以后一定会护着程修和容深的。 心里这么想着，许桐就抬头朝容深笑了笑。 笑得傻气十足，容深嘴角无意识的抽了抽，她轻咳了一声，道：“这菩提子能防邪祟近身。” 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本意是要提醒许桐许华之前被菩提子所伤值得深思。 然而，许桐明显的没有体会到她话里的意思。 “嗯，我知晓的。”许桐摸了摸手腕，愈加的喜欢这串珠子了。 见许桐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容深微微叹了口气，也乐得看戏，索性就不再提了。 相反的，刘孜倒是从容深刚刚那句话里想到了什么，微微拧了眉，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许桐已经转头拉着程修赏兰去了。 “容姑娘。”刘孜起身，走到容深旁边坐下，和她之间隔了一张石桌。 容深侧头看着他，示意他想说什么就说。 刘孜抿了抿唇，看了那边的许桐一眼，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个许华是什么？” “嗯？”容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许华不是人么？” “他之前去碰许桐的手腕却被伤了。”刘孜抿了抿唇，才又继续说道：“你说菩提子防邪祟，许华若是普通人，又怎么会被菩提子所伤？”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你刚刚是想提醒许桐吧，只是可惜他是个心大的，如果许华没有再对他动手，亦或是直接露出真实面目，恐怕许桐都不会往许华不是人这方面想。” “嗯。”容深应了一声，没有再和刘孜开玩笑，“他被家里的人养得太好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程修，你又长高了 或者说，是保护的太好了，仅仅因为许华对他示好，且说那些话的人是教书的先生，于是许桐就轻易地相信了许华，甚至完全打消了自己之前的怀疑。 刘孜叹气，没有再说什么。 他和许桐恰恰相反，他没有过过养尊处优的生活，从有记忆起，刘孜就要想着怎么从嗜赌的父亲手里偷偷藏下钱养活自己和妹妹。 再长大点，他要想办法挣钱，让自己能有机会读书识字。 所以刘孜习惯性的比许桐想得多，看到的也多。 “许华不会伤害到许桐和程修吧？”刘孜问了一句。 实际上，就算容深不回答这个问题，他也已经有了答案，容深绝对不可能任由程修处于危险中的。 果不其然，容深微眯了眸子，轻声说了一句：“暂且留着玩玩。”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侧头看着刘孜道：“他们都有保障，你可没有，最好还是离那个许华远一点。” 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许华的口中食。 这句话容深没有说出来，但刘孜也不会不懂，光是许华不是人这件事情就让他对许华敬而远之了，怎么可能还凑上去。 “我知道的。”刘孜点头，没有再在容深旁边多坐，站起身朝许桐和程修两人走去。 最后，容深把两人留下来吃了晚饭。 吃晚饭时，两人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老老实实吃完饭，临走的时候，许桐才一脸感叹道：“容深姐姐，你家的厨娘也是和你们一起来不周城的吗？手艺比我家厨子可好多了。” “嗯？”容深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说句实话，就是宫里的御厨手艺也不一定比得上她。” “这么厉害吗？”许桐惊叹，挠着头笑了起来，有凑过来说了一句：“那不如把你们家厨娘借我带回去几天吧？等去书院了就让她回来！” 许桐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容深。 容深摇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 “不行，让她去你家了，那程修怎么办？” 程修伸手抓着她的手，顿了一下，在旁边点头认同容深的话。 许桐本也不是认真在说的，故意装出一脸可惜的和程修容深道别，坐上自家的马车走了。 而刘孜，已经先许桐一步离开了。 等许桐一走，原本热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容深莫名觉得有些不习惯，她低头，对上程修的眼睛，突然一脸的惊讶。 “程修，你又长高了。” 之前开年的时候，程修就长高了不少，而现在的程修，身高已经高过她腰身一截，感觉年底就能长到她肩膀的位置。 容深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反观程修，倒是一脸的高兴，他抬手，在自己和容深两人比了比，眼里满是得意。 容深无奈，伸手在他头顶狠狠揉了一把，现在不揉，过不了多久，就算她想伸手揉程修的脑袋，恐怕都要踮起脚尖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揉得到。 容深不矮，但也不算很高，可照着程修现在长高的趋势，容深到时候在完全长成的程修面前，恐怕都能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后日是许桐生辰 等程修和许桐回到书院的时候，才得知了唐逸远被孙泉杀死在家中的事情，程修没有什么反应，许桐愣了一下，除了感叹一声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只不过，唐逸远仅有的一个妹妹也没了，他也没有其他的亲戚，留在书院的东西没人来领，书院里的先生就收拾好了，好遣人送去官府。 到时候官府安排唐逸远兄妹下葬时，顺便把唐逸远的东西一同放进去。 这件事情本来和程修没有关系的，偏偏就在先生收拾了唐逸远的东西时，突然将他叫了出去。 “程修，你之前是丢了多少饭票？”先生直接问道。 程修愣了一下，才缓声答了一句：“十一张。” 先生一听，叹了口气，突然自袖子里拿出来十一张饭票递给了程修，道：“你的饭票已经找到了，现下先生就把它还给你，此事就算了了，知道吗？” 程修接过饭票，什么也不多问，点了点头，拿着饭票走了。 等回了屋子，许桐迎上来问他是什么事情，他也老实说了。 “先生就没说饭票是从谁那里找到的吗？”许桐出声问道。 每个人的饭票有些许不同，上面有自己提的字或是画下的一角山水，总之就算丢失了，也能凭着这些不同找到自己的饭票。 而程修的饭票很简单，只在左下角写了一个“程”字，只要认得他这手字的人，就都能认出这是他的饭票。 对于许桐的疑惑，程修摇了摇头，道：“先生说饭票既然已经找了回来，那这件事情就算了，以后都不要再提，书院里不会再出偷盗的事情了。” “谁知道呢？”许桐嘟囔，又想到设计这一切的唐逸远已经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书院里了，他就沉默了下来。 不过，唐逸远没了，可谁能保证，书院里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唐逸远，或是第三个唐逸远，毕竟，人心这种东西确实挺可怕的。 许桐闭嘴不再多问，刘孜看了程修一眼，从头至尾都没有出过声。 许华还是一如既往地把自己认为好的给许桐，许桐也是想尽办法从自己身边把东西给还过去，好在只要是他给的东西，许华都会毫不犹豫的收下。 每次还会给他一个笑容。 时间一长，许华的笑容也不像是一开始那么僵硬，许桐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愈加习惯许华的存在，吃饭上课都会叫上许华一起。 一晃就到了放假的时候，中间一个多月的时间放假让学子回去帮忙。 尤其是城西书院大部分都是寒门子弟，到了七月八月，正是农忙的似乎，城西书院主张让学生回家帮忙，因此放假的时间都比城东书院要长半个月。 可即便如此，每次城西书院上榜的学子仍旧要比城东书院多得多。 “后日是我的生辰，你们可一定要来啊。”临走前，许桐再三朝三个人叮嘱，才转身上了马车。 而刘孜和程修一起向容深走去，许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许桐离开的方向歪了歪头，才不紧不慢的往那个方向走。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文房四宝一套 许桐一直都不知道，许华每次放假时走的方向都和他是一样的。 每年许桐的生辰许府都是要大办的，毕竟许家就许桐这么一个少爷，以后整个许家都是要交到许桐手里的。 也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每一年许桐生辰时，来许家的人不比许家老爷生辰时来的少。 程修将许桐生辰的事情和容深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许桐说他爹希望你能去，很想见见你。” 容深想也知道许家老爷是因为那串菩提子，程修既然要去，她当然也会去的，于是点了头，对程修说道：“那我们明天得好好想想送他什么。” 去参加生辰总有送礼的。 “许桐说不要我们带东西。” “他说不要，我们不能真的不拿，聊表心意就行。”容深轻声说着，脑海里已经快速的过了一遍。 然而，她也想不到要送什么，毕竟她那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任意一件拿出来，都会引得人争抢。 容深索性懒得再想，打算明天再和程修一起想。 第二天，吃过早饭，容深问程修：“你想好要给许桐送什么了吗？” 程修抬头看着她，摇了摇头。 容深也没指望真的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在躺椅上躺着，看见程修拿出纸笔练字，眼睛一亮，说道：“干脆送他一套文房四宝好了。” 仔细一想，送给许桐文房四宝确实很适合。 “嗯。”程修点头，也表示可以。 容深轻哼了一声，在程修头顶狠狠揉了一把，道：“都是我想的，你都没想！” “深深想的都是好的。”程修抿唇笑出一个小梨涡。 容深心头一软，轻哼了一声没话说了。 既然决定好了送文房四宝，第二天一早，容深让书童给程修换上了新做的一套衣服，水蓝的一套对襟长衫，外罩一件白色的薄衫，小少年如今五官在一点点张开，愈加的体现出温润如玉的气质来。 容深换了那一套黑色的裙衫，难得的穿了一套淡绿的长裙。 她和程修上了马车，书童拿着包装好的文房四宝再次化身为车夫，赶着马车往许府所在的城东而去。 今日的许府意料之中的热闹，不只是有前来送礼的客人，还有排在小门处的乞丐。 每年许府办酒的时候，都会在小门这边散粥和馒头，来的乞丐还能领到一枚碎银子和一套粗布衣裳。 所以每年许府办席，不周城的乞丐是最高兴的那群人。 他们能吃饱还能得到一套新衣服，甚至还有一块碎银子。 容深和程修的马车到的时候，许府已经来了不少的人了，被自家老爹丢到门口的许桐皱着一张脸，一脸的不情愿，直到看见容深和程修自马车上下来。 “程修！”许桐立刻欢喜起来，迎过去后朝容深喊道：“容深姐姐。” 容深点头，和程修各自说了一句贺词，和许桐一起往里面，身后的书童将带来的礼盒交给许府门口的管家。 管家从书童口中得知礼盒里的东西时也是一惊，惊讶过后，连忙让人把书童带去下人去的地方，高声喊道：“程家小公子送来文房四宝一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师袈弥 送文房四宝的人不少，重点是这一套文房四宝具体是什么材质的，可管家并没有细说，就继续念起了下一位客人的送礼。 那些原本因为许桐态度乍变而关注着容深和程修的人顿时失望了收回了目光，走进许府，在心里暗暗留了心眼。 容深和程修在这不周城的富商眼中都是陌生的面孔，就算去打听，也只能得知程修和许桐一起在城西书院上学，其他的就打听不出来了。 可能得到许家少爷青睐的两位，除去那副让人惊艳的样貌之外，仍旧引来了不少人或明或暗的打量。 “不是说了不要带东西吗？你们怎么还带了东西呢？”许桐把容深和程修带到了桌边。 刘孜已经到了，就坐在桌边，见到容深和程修过来，立刻站起了身，朝容深微微拱手。 容深微微点头，没有多说话。 程修朝许桐道：“只是一套文房四宝。” “好吧。”许桐无奈，“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啊？刘孜送的是书，你和容深姐姐就送我文房四宝。” 他整张脸虽然都皱到了一起，可眼里还是明晃晃的高兴。 俨然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 容深失笑，目光在桌上一扫而过，指尖在桌面点了点，问了一句：“许华呢？他今天不来吗？” “不知道，可能他家离这边比较远吧。”许桐挠了挠头猜测道，“你们先坐着，需要什么尽管叫下人，我先去门口等着，免得许华来了不敢进来。” “嗯，你去吧。”有容深在，刘孜和程修就都没有开口。 许桐走了，容深招手叫来了下人，点了几样吃食先给程修垫垫肚子，结果吃食没有等来，倒是有个下人走了过来，朝容深说道：“是容姑娘吗？我家老爷感激上次容姑娘送我家少爷的珠串，想请你和小公子去书房坐坐。” 忌惮着在场的人多，所以许桐带着一串菩提子的事情瞒的很好，到现在，知道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刘孜也能想到是因为菩提子的缘故，他看了容深一眼，想到容深带着程修来不周城不到半年，对许府的人不熟悉，于是低声说了一句：“徐老爷是个善人，在不周城素有善名。” 算是让容深安心。 容深轻应了一声，本来也没有多想，带着程修跟着那下人去了书房。 而这一幕，又被一些有心人看了去，顿时心思愈加的活络起来，对容深和程修的身份更加的好奇起来。 容深和程修刚跟着下人到了书房，书房里听见动静的许老爷就已经听见声音走了出来，见到容深时微微愣了一下。 虽然从自家儿子口中得知容深是个年轻的女人，可真的看到容深如此年轻时，许老爷还是惊讶的。 不过，这抹惊讶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笑得和蔼的朝容深说道：“是容姑娘和程修小公子吧？我家桐桐总提起你们，我这才请了两位过来，若是有冒犯，还请容姑娘海涵。” 他从许桐那里得知了程修的情况，因此话主要是对容深说的。 容深朝他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淡淡的。 第一百五十章 许桐被你养得很好 “许桐对程修照顾颇多。”她淡声说道，和许老爷一前一后走进书房，看见坐在书房里的和尚时，表情并没有惊讶。 许老爷一直在注意她的表情，见她没有意外，心里一惊，看着容深的目光又慎重了几分。 书房的门一关，那位和尚站了起来，朝容深双手合十，道了一声：“贫僧袈弥，从许老爷口中得知容姑娘赠送了许少爷一串菩提子，贫僧好奇，才厚着脸皮求了许老爷，让贫僧有机会见一见容施主。” 容深早知道他是为了菩提子而来，因此表情一直是淡淡的。 也正因为此，落在许老爷眼里就变得捉摸不透了，模样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一个女人，有这样的心性也实在不容人轻视了。 同样的，能将一串菩提子轻易送人的，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许老爷眼神郑重，朝容深说道：“容姑娘，说起来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我从桐桐口中得知那是一串菩提子，心里慎重，就去嘉华寺求了袈弥大师帮忙看了看。” 顿了一下，许老爷还是加了一句：“袈弥大师在整个不周城都很受敬重，我和袈弥大师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若是让人知晓了许桐手上那一串菩提子的存在，到时候，不只是容深有麻烦，许府也会招来大祸。 这一点，许老爷明白，容深也明白，更何况，容深根本就不怕他们把菩提子的事情说出去。 到时候她想要拿回菩提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见不到菩提子，很多人就会将信将疑，剩下一些不死心的，容深也有的是手段收拾。 从容深过来，她就只说了一句话，许老爷和袈弥两人就把话都给解释完了，两人都是阅人无数的人，可今日却怎么都不看不透一个年轻女人。 “我知道。”容深开口，声音依旧淡淡的，她顿了一下，未免日后的事情没完没了，直言道：“那串菩提子也是我偶然间得到的，放在身边许多年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送了出去，如今菩提子在许桐的手里得以恢复了原本的样貌，那就说明他和这串菩提子是有缘的，我也没有送错人。” 许老爷听见此话当然是最开心的人了。 他笑了笑，仍旧不停地说着：“桐桐有次缘分也多亏了容姑娘和程小公子。” 容深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许桐这孩子，被你养得很好。” 她外表看起来年纪比许老爷要小了一辈，可她话里没有丝毫的对长辈的敬意，偏偏许老爷听着竟也没有觉得违和。 而袈弥，在旁边听了一下他们的话，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突然问道：“冒昧问一句，容施主这串菩提子是在何处所得？” 问完之后他见容深没有立刻说话，又连忙解释了一句：“贫僧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容深见他眼里是佛心，确实不会生出贪念，她摇了摇头，直言道：“说实话，我已经忘了它的来处了，我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这才带着程修四处游走，想着能不能把记忆找回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许桐被掳走了 容深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掩去了很多的细节。 而袈弥见她神情不像作假，可惜的念了一句佛号，道：“容施主心善，失去的东西必定会找回来的。” “借大师吉言了。”容深漫不经心的笑，并没有太把袈弥的话放在心上。 实际上，就算袈弥不说，她也迟早要把自己失去的记忆全部找回来的。 袈弥又念了一句佛号，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表明自己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 许老爷又和容深说了几句关于程修和许桐的事情，容深突然侧头，看了一眼许府大门的方向。 许老爷看到了，连忙问了一句：“容姑娘怎么了？” 容深微微摇了摇头，朝许老爷说道：“程修另一个同学也该到了，我先带他过去了。” 许老爷也知道容深在书房待得时间已经够长了，他连忙应着，叫来了下人带容深和程修去前面宴客的地方。 往前面去的时候，容深和程修碰上了一脸焦急往书房跑的管家，她眼眸闪了闪，朝看过来的程修轻声说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嗯。”程修抿唇，点了点头。 等他们回到前面的时候，却见到已经有下人一边在道歉，一边将客人往外面送，有人忍着不满多问了几句，没能从下人口中问出什么，倒是从刚刚来的客人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许桐被人掳走了，且就在许府的大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少年直接掳走了，谁也没能拦住。 一听这事，那些不满的人顿时唏嘘起来，也顾不得生气了，急急往外走，生怕此事牵扯到了自己。 然而，更多的人心里在琢磨些什么，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还有人有心想要打听些什么，却也没法再打听到更多的事情了，毕竟连许府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家少爷虽然是独子，但也从不嚣张跋扈，更是没有做过什么强取豪夺的事情，没有仇家，怎么会有人掳走他们家少爷。 于是，许老爷让人去报官的同时，一边让人准备大量的银两。 他们许府没有结过私仇，来人绑走许桐，为的只可能是钱了。 许府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容深和程修却还站在那里，竟然也没人过来请他们走。 “许老爷。”在许老爷白着脸有一次从身边跑过去的时候，容深终于出声。 她一出声，许老爷就停了下来，一看见她，先是一愣，而后转头就喊管家，“管家！怎么没有把容姑娘和程修小公子安置好？” “许老爷。”容深再次喊了他一眼，目光转到许府的隔壁，问了一句：“许老爷可知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隔壁？”许老爷虽然因为许桐被掳走而着急上火，但因着问话的人是容深，于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一句：“隔壁住的是城东书院陈院长，那是他的私宅，他不在书院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我们两家虽然相邻，但平日里交集并不多。” 他耐着性子答完，又一脸歉意地说道：“容姑娘，如今桐桐失踪，我实在没有精力再招待你们，今日失礼，改日必定向你们赔礼道歉。” 第一百五十二章 程修，快跑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好在容深得到了自己想知道，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她点了点头，直接说道：“不必送了。” 说完，和程修一同往门外走去。 走出许府，容深却没有带着程修上马车，而是拐了个弯，去了隔壁城东书院院长的府邸。 府邸大门紧闭，站在门口，也只能听见隔壁许府的动静，却听不见这座府邸的动静。 安静的有点诡异。 如今城东书院的学生也早就放了假，按照许老爷的说法，那位陈院长也该回到这座府邸了，现在许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的也该派人出来瞅一眼。 可陈府紧闭着大门，就是没有动静，就好像……里面并没有住人。 容深和程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身后的书童上前敲门，敲了几下都没有反应，容深微微眯眸，淡声道：“算了。” 书童收手，站到了她的身后。 容深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墙头，轻叹了口气，下一刻，她拉着程修转身离开。 然而，没过多久，本来已经上马车离开的容深和程修，却站在了陈院长的院子里。 果然和外面表现的一样，整个院子里没有看到一个人。 容深牵着程修不紧不慢的往里面走，穿过前堂，到达后院，仍旧是没有一个人，容深轻啧了一声，下一刻，手里袖子一挥，眼前的屋子扭曲起来，最后陡然破碎。 眼前的一切就都变了。 天上积聚着大片的阴云，而原本空空如也的院子里摆放着一个法坛，法坛上有奇怪的符文，还有一个坛子，坛沿是散发着浓郁腥味的鲜血，而离法坛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道士，道士紧闭着眼睛。 “程修？还有容深姐姐？你们怎么来了？”许桐正被许华抓着，不管他问什么许华都不说话，而从他被许华带到这里，那个道士就坐在那里念念有词，眼前的一切古怪至极。 时间越长，许桐越是惊惧的脸色发白，偏偏在这时候，容深和程修突然也出现在了这个院子里。 刚刚许桐就在四处看着，想着找个机会和出口逃跑，于是刚巧看到了容深和程修出现那一幕。 空间扭曲，她们就突然出现在那里。 可许桐非但没有觉得害怕，反倒觉得着急和担忧。 “你们快跑！”许桐一急，见许华没有动作，那个道士也还是闭着眼睛，他一边大喊着，一边使劲去挣脱许华的手。 出乎意料的是，许桐还真的把许华的手给挣脱了。 许桐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连忙往容深和程修那边跑去，也就是这时候，在他身后的法坛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道士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脸色通红。 “出！”道士骤然睁开眼睛，朝着法坛的方向一指。 于是“嘭”的一声，那个坛子在容深和程修眼前炸裂，里面一团黑色的影子立刻汹涌而出，起初，只是围着法坛转了一圈，但很快的，黑色影子就朝着许桐的方向停了下来。 这一刻，许桐只觉得背上汗毛竖起，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直接伸手抓着程修的手就往院门的方向跑。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里交给许华 程修被容深这么一拉，原本只是被容深松松抓着的手顿时松了，他骤然回头看着容深，伸在半空中的手徒劳的抓了几下。 可容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身侧的手在程修被拉开的时候原本是要抬起来的，可微微一动后，她想到了什么，动作又生生的停了下来。 于是落在程修的眼里，容深只是站在原地，神情淡淡。 程修愣住了，直到许桐拉着他推开那扇门跑出去，而容深的身影消失在他的面前。 “呼呼……”许桐接连跑出了好几扇门，可不远处还是那扇院门，他喘着气停了下来，回头一脸惊恐的说道：“程修，我们好像跑不出去……” 然而一回头，在看到只有程修一个人的时候，他陡然变了脸色，回头紧盯着自己刚刚跑出来的那扇门，“容深姐姐呢？她怎么没有跟我们一起跑出来？” 而程修也在看着那扇门，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许桐咬了咬牙，把程修往前面的门一推，道：“程修，你继续跑，肯定能跑出去的，我……我回去找容深姐姐！” 说完，他转身就往身后的门跑去，很快就推开那扇门消失了。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程修站着，他没有跟着许桐一起跑，也没有继续往离开的那扇门跑，他只是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半响，空旷的院子里，响起一道轻轻地声音。 “深深。” 然而，空旷的院子里，却并没有人回应。 容深看着程修被许桐拉走，她没有去追，停在原地，等看不见许桐和程修的身影之后，她才缓缓有了动作。 “啧~”她轻啧了一声，抬眼看着眼前的道士和狰狞的女鬼。 在许桐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女鬼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扑了过来，只不过，在即将碰上许桐的时候，却被一道看不见的结界给挡住了。 女鬼挣扎着，尖叫着，想要破开结界，看着容深的目光全然是怨毒，似乎只要她破开结界，就要将容深撕碎。 而道士此刻一手撑着法坛，原本通红的脸在女鬼出来的那一刻瞬间惨白，他靠着法坛才勉强站稳，见女鬼和结界争斗着，看着容深的目光也满是惊疑。 有人能破开他布下的阵法闯进这里本身就已经让他震惊了，可容深什么都没做就挡住了女鬼的进攻，更加让道士不敢小看容深。 他咬了咬牙，朝女鬼低喝道：“你快去追许桐，这里交给许华！” 女鬼恶狠狠的瞪了容深一眼，转身往旁边飘去，很快穿墙而去没了影子。 容深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女鬼的离开，反正，许桐手上又菩提子在，女鬼怨气再重也伤不了许桐，否则，早就在那天晚上伤了许桐了。 而程修身上有她留下的东西，女鬼想要伤他也不是一件轻易地事情。 眼前这一切，落在容深的眼中，其实都只是她无聊时看的一场戏罢了。 不过，刚刚程修被许桐拉走的事情，严重影响了容深的心情，她正在渐渐地失去耐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许桐，是我的 许华站在那里，微微歪头看着容深，眼里一片赤红。 “这是我与许家的私怨，姑娘何必插手？”道士一手捂着心口，低声说道。 容深缓缓动了动，她扬唇，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因为一己私欲养鬼害人，你就当我替天行道吧。” 她的声音很清缓，而话音落下的时候，自她的脚边黑雾蔓延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了道士的脚边，黑雾翻涌，道士虽然还没有触及，面色却已经变了变。 “我养鬼不过是看不过那女子的执念罢了！她想要找到自己的骨肉又有什么错！” 道士咬牙，往后退了几步，撑在法坛上的手却缓缓地往之前放置坛子的地方摸去，眼看着黑雾即将蔓延到了他的脚边，他立刻大喊了一声：“许华！” 话音未落，他在法坛上一拍，法坛顿时向两边裂开，露出底下一个洞口，道士弯身就要往洞口里钻去。 他原本也没有想要许华能真的杀了容深，不过是想要许华能拖住容深一会儿。 结果一回身，“噗”的一声，他缓缓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手，手掌里捏着他的心脏，轻轻一捏，心脏破裂。 许华收回手，看着道士的身体软倒在地，大睁着眼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到死也没能想明白自己养的恶鬼怎么突然就反噬了自己。 “许桐，是我的。”许华低头看着自己带血的手掌，低低喃喃了一声，下一刻，脚尖轻点，身形如鬼魅的离开了这个院子。 容深始终站在原地，看着道士被许华杀死也没有丝毫的意外，这一切，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道士想要许华去接近许桐，想办法带走他，结果没有想到许华却是在把许桐当成食物养着，而他这种恶鬼，对于自己选定的食物有一种独特的占有欲。 谁也别想从许华口中夺走许桐，除非杀了许华。 容深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站着没动，也一点不担心那只女鬼会折腾出什么风浪来，女鬼怨气很重，然而许华这样的恶鬼亦是不弱，两鬼相争，容深很好奇最后胜出的会是谁。 容深抬头看了看上方，头顶的阴云又重了不少。 她收回目光，转身打算去找程修。 道士虽然死了，可法阵还在，然而，这些在容深眼里都不算是什么。 她推开门，门外站着的就是程修，程修低垂着头站在一个院子里，听见动静，缓缓抬起眼看向容深。 在对上程修眼神的那一刻，容深就停下来步子，她微微眯了眸子，站在原地没有动，只微微动了动唇，语气古怪的喊了一声：“程修？” “嗯。”程修应了一声，可发出的声音清越，微缓，明显和平日里的程修不同。 熟悉程度的容深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仍旧站在原地没有靠近，只抿着唇看着他。 而程修却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他抬脚朝容深走近，一步一步的，眼里的情绪满溢，几乎要将容深锁在其中。 “深深。”他张唇唤她，出口的分明是成年男子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等着你找回记忆 容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因为她这个东西，程修上前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深深，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程修出声问她。 容深微微一愣，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问道：“我们之前就认识？” 顿了一下，生怕程修不明白似的，她又紧接着说了一句：“我是指……”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程修轻笑，原本清澈的眼底含着复杂的情感，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他打断了容深的话，叹了口气，在容深紧张的目光下，说了一句：“我等你想起来。” 容深张了张唇，她想要直接问程修，可程修突然抬头，看着阴云最浓郁的方向，缓声道：“深深，我希望，等你想起我的时候……“ 想起他的时候会怎样，程修却突然停了声音，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没有再说话了。 而容深着急，难得程修丢失的那一缕魂魄归位，她当然不能放过机会，至少要问清楚关于程修的事情。 然而，没等她问出什么，她心头却是一阵悸动。 有人在用记忆石找她。 容深心头一紧，第一次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而程修看出了她的犹豫，甚至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他扬了扬唇角，轻声道：“去吧，我等着你找回所有的记忆。” 容深咬牙，知道自己从程修嘴里真的问不到什么了，只道：“你三翻四次的魂魄归位，想来丢失的那缕魂魄一直就在你的附近，等我找到那缕丢失的魂魄，你不说也得说！” 她说完，一甩袖子，朝记忆石所在的方向而去了。 而程修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低低的笑了起来，足以看出他心情愉悦。 此刻，就在城东的方向，离许府不远的一家宅院里，常年不见日光的祠堂中，只有十几盏烛火燃着，有两个人站在密密麻麻的排位前，看着被供奉在最高处的锦盒，锦盒的后面，是见不到尽头的黑暗，黑暗中悬浮着一具巨大的暗红色棺椁，远远看过去，像是一朵开在黑夜里的花，诡异又神秘。 “大师，我们真的要动那个东西吗？”本该在许府焦急找寻许桐的许老爷却站在这里，他抖着声音开口，声音沙哑，透出说不出的惧怕。 袈弥就站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闻言点头，“那座府邸上方阴云之厚重，非普通恶鬼能形成的，贫僧道行终究不够，虽拼死能闯进去，可能不能带回令公子却是未知之数，与其到时候激怒了那恶鬼伤害许公子，不如请了你许家供奉的这位。” 原本许老爷也以为许桐只是被绑匪绑了去，对方只是要钱。 然而在他焦急安排人手出去寻找，甚至放出消息，愿意用万金换回许桐的时候，之前该暗中离开的袈弥却又突然返回找到了许老爷。 原来，在袈弥离开之际若有所感，抬头往许府一看，却是大惊，在许府隔壁的陈院长府邸上方翻涌着一块阴云，其中怨鬼挣扎不休，朝许府的位置嘶吼着。 明显是向许府而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应该是佛家的东西 如此一看，袈弥再斗胆一算，立刻算出许桐此次被掳走并不是简单地绑匪，而是和恶鬼有关。 在容深带着程修进入陈院长府中没有多久，许老爷和袈弥就站在了府邸外，结果观望几息，袈弥却直接朝许老爷道：“此鬼凶恶，恐怕我也收服不了，还是去许府祖宅吧。” 许府祖宅风水极其怪异，就是许老爷，也只知道关于许家祖宅的一点事情，只知道许家祖宅祠堂实则有一个通往冥界的裂缝，而祠堂所建，就是为了镇压那道裂缝里的阴气散出来。 而在祠堂之中看见的那具悬浮在黑暗中的红色棺椁，总的来说其实是悬浮在冥界的，只不过，站在这祠堂里，刚好能透过裂缝看见罢了。 除此之外，许家世代相传一个锦盒，听说里面的东西就是当初让许家建下这座祖宅之人留下的，言明能在紧要关头救许家人一命。 许家当初发生了什么，旁人不知道，但曾经和许老爷是同窗密友的袈弥却是清楚，也清楚那阴云是为何而来。 若是许桐死了，那许家当真是要绝后了。 许老爷听着袈弥的话，又想到许桐，他颤着手走上去，伸手拿下了那个锦盒。 锦盒被打开的那一瞬，许老爷和袈弥神情都是一变，可锦盒里只放着一块不过拇指大小的黑色石头，与平常的石头不同的是，这块石头的表面布满了金色的梵文。 像是邪物，却又带着佛家的气息。 袈弥也是第一次见到许家这块石头，他微微一愣，感觉到石头上散发的气息时，当下神色肃穆的念了一句佛号。 “这应该是佛家的东西才对。”袈弥道。 许老爷微微一愣，而后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两人都是若有所觉的看向那片黑暗。 在锦盒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那一片见不到尽头的黑暗突然开始剧烈的涌动起来，暗红色的棺椁也被惊扰，震颤着、晃动着。 眼看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红色棺椁里挣脱出来的时候，那一片黑色的雾气又恢复了平静，红色棺椁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黑雾中。 而下一刻，在许家祠堂的中间，突然冒出的一片黑雾缓缓涌动着，眉眼如墨泼就的女子自黑雾中缓缓走出。 她穿着一袭墨色的迤地长裙，墨色与金色的领口相互交叠，金线绞边的腰带掐着盈盈一握的腰肢，墨色的裙摆处开着大朵大朵金色的牡丹，她缓缓抬眼，神情平静的看向许老爷和袈弥。 一身气质比许老爷这六十几年里见过的那些京城来的贵人还要矜贵。 许老爷和袈弥在看去女子的容貌时却都是一惊。 “容姑娘！”许老爷失声喊道。 袈弥却低头急急念了一句佛号，他没能从容深身上察觉到邪祟的气息，但从容深刚刚出现，和黑雾的涌动，也能猜到她不是人。 容深垂眸看着他们，静默了一会儿，其实她也没有想到用记忆石把自己喊来的人竟然会是许老爷和袈弥，更何况，他们在前不久还见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她就是我许府的恩人 容深想了想，一时之间也懒得去想怎么解释了，反倒是许老爷拿出记忆石的目的，她倒是已经猜了出来。 她抬手招了招，那块躺在锦盒里的黑色石头就飞向她，在触及她的掌心时化作诸多金色的梵文，融入她的掌心。 容深眉心金光一闪，原本蒙在眸子里的雾气淡了许多，她稍微适应了一下涌进脑海里的一小段记忆，来不及细细查看，回过神来后低眸看向两人，声音平静清冷：“我能应允你一个请求，你说。” 许老爷和袈弥虽然震惊容深会出现在此地，但想到此刻生死未卜的许桐，许老爷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和震惊，将事情缓缓道来，旁边袈弥时不时地会补充几句。 “只求能将我儿平安带回。”许老爷颤颤巍巍的就要跪下，哭得老泪纵横。 果然和容深所想的一样，容深点头应下，“允了你们。” “多谢容姑娘！”许老爷感激道，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祠堂里就只剩下他和袈弥两个人了。 而袈弥低头念了一句佛号，看向许老爷感叹道：“这位容姑娘来历不小，而许公子却能事先得到她赠予的菩提子庇佑，想来容姑娘是早就看出了许公子有此一难。” “不管容姑娘是何人，今日她救回我儿，便是我许府的恩人。”许老爷用袖子抹了抹眼角说道。 袈弥点头，想了想，又安慰了句：“也是你这些年来做下的善行，又将许公子教导的心善，才能和容姑娘结下如此善缘，你放心即可，许公子定会没事的。” 许老爷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毕竟，若是真的行善得来的好报，当年他许府也不会发生那样的惨事了，而他的桐桐，也不会自小就没了亲娘。 想到这里，许老爷眼里又落下泪来。 他做这么多，不过就是希望日后自己不在了，许桐一个人也不至于在这不周城里生存不下去，只希望昔日里承过情的那些人能在必要时照拂许桐一把就好。 许老爷和袈弥没有再在老宅多待，急匆匆的往陈院长府邸而去。 而容深早已回到了陈院长的府邸，等她再找到程修的时候，让她意外的是，程修还保持着魂魄俱全的样子，甚至在见到她时，朝她笑了笑，唤了她一声：“深深。” 容深甩袖，变回了之前带程修参加宴席的装扮，她抬脚走过去，看着晕倒在地上的许桐，问道：“他怎么了？” 按理说来，有她给许桐的菩提子，不管是女鬼还是许华，都不可能轻易伤到许桐的才对。 “晕了过去，没什么大碍。”程修淡声道，对于躺在地上的许桐并没有要伸手去扶的意思。 容深也不奇怪，就算之前的傻子程修，除非躺在地上的人是她，否则程修也不会弯身去管的， 容深眯眸看了看许桐，她只要将许桐带出去就好了，可这院子里那个女鬼和许华，也不能放任不管， “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找找那两个。”容深说着，也没有去看程修，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深深，你是在担心我吗 而程修看着她之前站着的地方，眼眸微微一眯，脸上神情似悲悯又似邪肆。 他缓缓盘腿，就在许桐的身边坐了下来，而后仰头看了一眼上方的阴云，轻叹了口气，一手掐了个法印，闭上眸子，自口中一声浑厚的佛号之后，就是絮絮却沉稳的佛经脱口而出。 慢慢地，金色的佛光自他眉心泄出，那些佛经宛若化作实质，直击人心底，一瞬间，喜怒哀乐纷纷浮现在眼前，可浮现过后又都一一散去化作过眼云烟。 而金色佛光也凝聚出数不尽数的梵文。 这些梵文缓缓往上方阴云而去，没入阴云之中，而那一大片恍若遮蔽天日的阴云，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而此刻，迷幻阵中另一处院子里，许华和女鬼纠缠在一起，女鬼一身阴气紊乱，同样的，许华身上也被抓挠了不少的伤口，尤其是靠近左边心脏的位置，那一抓几乎深可见骨，隐约可见其中的心脏。 只是，许华的心脏是不曾跳动的。 “啊！”女鬼凄厉的大叫一声，赤红着眸子死死瞪着许华。 许华半弯了身体站着，眼眸同样赤红，只是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嘴里不停喃喃着一句重复的话。 他说：“许桐，是我的。” 而这句话落在女鬼的耳中，只激起女鬼更大的怒意，恨不能将他撕碎了吞吃入腹。 只是，许华嗜血而生，女鬼通天怨气，两人纠缠了这许久也没能分出个高低来。 容深出现的时候，许华再次发出一声状似野兽叫声的咆哮，朝女鬼扑了上去，凶狠不已。 容深冷眼看着，指尖黑焰蠢蠢欲动。 然而就在这时候，位于法阵的某处却突然响起一道龙吟。 龙吟冲天而起，然而，上方的阴云非但没有消散，反倒更加的浓郁起来。 容深眉心狠狠一拧，扬手一簇黑焰扔向了许华和女鬼那边，她甚至赶不及去看许华和女鬼有没有被黑焰烧尽，扭身就往程修所在的方向赶。 “唔。”龙吟响起的那一刻，原本闭着眼睛的程修陡然睁眼，闷哼一声，唇角缓缓逸出鲜血。 容深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心口骤然一疼，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影就已经晃到了程修的身边，伸手扶着程修。 “吃了。”容深自袖中拿出一个玉瓶，将玉瓶打开，倒出的丹药看也没看就往程修嘴里塞。 她的手都是抖得。 这一声龙吟不能让人心神清肃，反而满含怨怒，撞击着人的心智，一旁的许桐已然七窍流血，而程修更是直面与龙吟碰撞上了，虽然只是唇角溢血，却比许桐的情况严重得多。 可哪怕是心口闷疼，心神被震得几乎要破碎，他仍旧一把抓住了容深微颤的手，朝她抿唇一笑，低低问道：“深深，你是在担心我吗？” “还是在害怕？怕我死去？你是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深深，你是不是喜欢我了？”程修一句接一句的问着，且每问出一句，眼眸里的光亮就盛一份。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唇角扬起的弧度也更大，像是发现了一件让他极为欢喜的事情。 容深只能将自己身上有用的丹药通通拿了出来，往他嘴里塞，她是鬼，无法直接替他修复几近破碎的心神，否则阴气侵入他的体内，程修当即就得断气。 自醒来后，唯一一次的，容深厌恶起自己身为鬼的身份。 “你给我闭嘴！”容深低喝一声，打断了程修喋喋不休的追问，她将一瓶琼浆直接往程修嘴里灌，却被他伸手挡住了。 “够了。”程修朝她无奈的说道：“再给我塞下去，我就要爆体而亡了。” 他语气里仍旧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容深手一僵，下一刻把东西又收了起来，重新拿了一瓶丹药塞进了程修的怀里，木着脸道：“你看看许桐怎么样了。” 她也是太过紧张所致，忘记了程修此刻是肉体凡胎，这样仙家之物吃多了非但没有什么好处，反倒会爆体而亡。 程修仍旧是笑的，他仰头看了天上一眼，阴云翻涌着，比之前还要浓郁，像是在嘲笑他原本驱散的那些阴云不过是做了一场无用功。 而龙吟并没有停歇，只不过，他们所处的位置因为容深布下的结界而受到的冲撞少了。 可也维持不了多久，甚至，如果不能解决了发出龙吟的家伙，等它跑出来后，对着整个不周城都是覆灭的灾害。 之前容深发现这一处阴云时，就看出了这里的不同寻常，所以她没有急着杀了许华，任由许华带走了许桐，找来这里，看到女鬼时。 容深也曾怀疑，女鬼怨气虽然深重，却也不足以让她也生出几分凝重来，可程修意外的魂魄归位，让容深更加在意，以至于她暂时把这份疑问给抛在了脑后。 如今这声龙吟响过，容深才回想起来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容深让程修去看看许桐，许桐虽然伤的厉害，七窍流血，但心脉未损，情况反倒没有程修这么严重。 “在我回来之前，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容深担心程修又要送那些阴魂去超度，可他如今重伤，最好是待着。 程修笑着，没有说话。 容深也顾不上了，下一刻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顺着龙吟声，她很快找到了地方，竟是之前那个摆放着法坛的院子里，而此刻，被道士临死前打开的通道里正源源不断的涌出阴气。 周围的地面正在裂开，仿佛地底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要出来。 而道士的尸体却已经消失不见。 容深也没有多想，只当道士的身影时被涌出的阴气分食了，她蹙眉看着那个通道，周身黑焰几乎要将她整个包裹在其中。 “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会埋着一具龙骨。”容深低喃一声，她也不知道之前那道士是误打误撞，还是早就知道这具龙骨的存在，在龙骨的上方开设法坛养鬼，龙虽死，然龙骨上却存留着一缕残魂，龙魂本长眠于此，自法坛设立后，却日日经受阴气侵蚀。 最终，龙骨中的残魂被激怒，夹杂着怨气苏醒过来。 第一百六十章 闹了这么大的事情 亦或是，这份怨怒之中，其实还夹杂着其他的成分。 容深却已经没空却细想了，她一步步接近那个通道，一身黑焰升腾着，要阻止龙骨现世屠戮，只能在龙骨完全苏醒之前镇压它，亦或是，彻底毁了它。 可容深并不懂镇压之法，所以她没有选择，只能彻底抹杀这龙骨上的残魂。 容深靠近那个通道，而通道里涌出的阴气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来意，尖啸着朝她扑来，然而还没有触及她，就被她周身的黑焰吞噬殆尽。 吞噬了阴魂的黑焰仿佛又升高了几分。 不过眨眼间，容深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通道口。 刚一进去，眼前一片漆黑，周围全是落石，原本不大的通道已经接近坍塌，容深却面不改色往里面走，直到到达一处山洞。 通道的尽头是几层阶梯，容深就站在阶梯上看着眼前的山洞。 山洞存在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里面却是一片泥潭，散发着古怪的臭味，容深蹙眉，眼底露出几分厌恶。 光是闻着这个味道，她就能知道这泥潭里是什么。 成千上万的尸体堆积在这里，日复一日的腐烂，最终形成了这个泥潭，一脚踩下去，指不定将多少阴魂踩在脚下。 容深站在阶梯上没有动作，她所关注的，却是泥潭的正中，那里，正是阴气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地方，一个不大的法阵，打开了一个通道，自通道里泄露出的气息让容深熟悉无比。 之前在许家祠堂看见那个通往冥界幽冥之地的裂缝时，容深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这不周城竟然还有一个通往冥界的通道。 且看着这通道四周半残破的法阵，明显是人为的。 有人曾在这里布下法阵进入冥界，为什么？ 容深微微眯眸，将疑问暂时压在了心底，眼前最重要的是阻止龙骨出世。 黑焰自她的脚边蔓延向前，所过之处那些被困在此处不知多少年岁的残魂挣扎着，嘶叫着，却都在黑焰中化为灰烬。 不过片刻，眼前一片泥潭消失不见，露出最底下的泥土。 容深这才抬脚走了下去，走至那个法阵旁边，眯眸看了看，直接抬脚，将正要冒出头的一只阴魂踩了回去。 “回冥界老实待着，不该来的地方就不要来。”容深漠然说着，黑焰席卷而过，法阵发出“嘎吱”尖锐的声音，最后“嘭”的一声炸裂，而那个通道彻底的消失不见。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见冥界的人出来。”容深微微侧了一下头，眼里一闪而过的深思。 不周城之前都没有出事，说明这个通道之前是被封印了的，可现在封印破开，阴魂都顺着通道跑到了人界，冥界的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 可这么久了，都没有鬼差前来查看，这事情就有点奇怪了。 难道，冥界现在抽不开身？ 这个念头在容深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并不熟悉冥界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冥界之主现在是谁。 封了通道，整个山洞里顿时安静下来，阴魂呼啸的声音没有了，龙吟声也没有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凡是三千岁以上 容深抬眼，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墙壁，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刚刚不是还叫得挺欢的？怎么现在哑巴了？” 想到程修重伤的样子，她心里就翻滚着一股怒气。 那一面看起来光秃秃的山壁在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扭动着，山石掉落，直到露出两个拳头大小的洞。 而洞中跳跃燃烧着两簇红色的火焰。 像是一对眼睛。 而这就是容深下来要找的龙骨残魂。 “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龙魂一出口，却是一道年轻的声音，而他出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容深愣住了。 “你认识我？”容深微微眯了眯眸子，原本抬起的手掌也暂时收了回来。 那两簇红色的火焰跳动了几下，年轻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当然认识你了，这六界之中，但凡是岁数过了三千岁的，哪个不认识你？” 就算是不认识，那也是听过你事情的。 这句话龙魂并没有说出口。 而容深定定的看着他，直接问道：“那你说说我是谁。” “你不就是……不能说！”龙魂声音一变，陡然凄厉了几分，“不能说！关于你的事情都不能说！” 他只是残魂，而完整的龙魂如今却是在无尽海的龙族处，倘若他真说了那些事情，到时候会替自己的本体招来祸事。 想到此，龙魂又叫了一声，朝容深道：“今日的事情你不要管，当初我身死就是因为这些可恶的人类，如今我竟然苏醒了，定然要找到那人报仇的！” 他挣扎着，眼看山石又开始掉落起来，而他似乎要从山壁之中挣脱出来。 而容深原本以为自己能得到所有真相了，至少，也能得知自己的来历，谁知道之这龙又不说了。 她心里也怒，不耐烦的说道：“你都死了这么久了，杀了你的那人也早就不知道投了几次胎了，你找谁报仇呢？” “不可能！”龙魂大声的否定道：“我能感受到他就在这里！他的气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背叛我！害我身死！我要惩罚他！” “闭嘴！”容深被他吵得心烦，“我不可能放你出去的，你出去了，这整个不周城的百姓还有活路吗？” 龙魂陡然安静下来，许久后，他突然低喃了一句：“我原本，是这片土地的护国神兽，他们祭拜我，将我奉为信仰，我……我怎么能杀害我庇佑的人。” 醒来的时间越长，属于龙生前的记忆就越加的清晰起来，他原本受阴气的影响，心里被杀害的怨气放大，所以之前那么愤怒，可见到容深这张熟悉的脸，又因为容深封住了阴气四溢的通道。 没有了阴气的干扰，龙的理智也在渐渐地回来。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加大，“害死我的！也是信仰我的人类！” 他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能让一条龙气成这样，看来那个人类真的做得很过分。 容深心想，干脆道：“那我也不能放你出去。” “那你帮我把他带到我面前来！”龙理直气壮的说道，赶在容深皱眉拒绝前又说了一句：“你帮我把他带过来，我就告诉你一点点关于你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心口一凉 “一点点？”容深挑眉，没有点头。 “那就再多一点点？”龙犹豫着说道。 容深仍旧没有点头。 龙本就没有什么耐心，顿时恼怒道：“你不答应我，我就自己出去找他！反正我要跑出去你拦不住我！” “那你就试试。”容深扯唇冷笑，一抬手，手心的黑焰蠢蠢欲动。 “无业火！”龙一看清容深掌心的黑焰，顿时惊叫了一声，声音里哪还有之前的嚣张，整个都是畏惧。 如果他此刻的本体在容深面前，恐怕已经瑟瑟发抖。 “你现在是鬼身，怎么会有无业火？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两团红色的火焰不停地跳动着，都要从眼眶里跳出来跑走了。 容深却拧了眉，“什么无业火？还有，我是什么怪物？我的身份你不是很清楚吗？” 她眸光闪了闪，存了一点小心思，想着从这条龙的嘴里套出一些话来。 显然这条龙的残魂智商很是感人，当真被容深套出了一些东西。 他说：“就算连鬼王都怕你，但无业火这样的东西，神鬼惧焚，你却拿在手里毫发无损，你不觉得自己很变态吗？” “连鬼王都怕我？”容深挑眉，笑得意味深长，“原来我的身份比鬼王还高？” 可她这句话却得来了龙的嗤笑，“身份？自从你堕入鬼道，六界无你容身之所，如果不是幽冥之地旁人进不去，你以为你能待在冥界？” 越听，容深对于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却越是模糊起来。 从她自己原本有的记忆里来看，以及从这条龙的残魂口中所得知的消息，她之前确实不是鬼，只是后来堕入了鬼道，而且堕入鬼道后还被六界所弃，虽然鬼王都惧她，偏偏她只能待在幽冥之地那个连鬼王都不敢轻易进去的地方。 容深沉默，她张嘴还想再问更多。 然而那条龙的残魂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惊叫着，“不能说了！再说就要和六界为敌了！” 话音未落，那两团红色的魂焰竟是“噗嗤”一声灭了。 而此处一瞬间没了属于龙魂的气息。 容深怔愣住，不知道那道残魂去了哪里。 片刻后，这里也一直没有动静，她才缓缓转身，离开了此处，而身后的山洞陡然崩塌，将一切掩埋。 容深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原本是要去抹灭那道残魂的，谁知道意外得知了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最后残魂没有抹灭，而是意外的消失不见了。 而她，对于自己的身份和来历，依旧没有明朗，反倒愈加觉得摸不透了。 容深抿着唇回到地面，因为在想事情的缘故，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到附近的异样，直到“噗”的一声，心口一凉。 她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自后方从自己心脏穿过的手掌。 容深站着没有动作，这一幕却刚巧被闯进来的一行人看在眼里。 “容……容姑娘！”许老爷看见这一幕，虽然之前已经得知容深不是常人，然而还是吓得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阴云已经散去，程修到底没有听容深的话，在容深封印通道的时候，他再次替这些阴魂超度，于是成功的晕了过去，被闯进来的许老爷让人连同许桐一起送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心修行 许老爷和袈弥不放心容深，于是又往里面走，结果一眼就看见容深被人一爪穿心。 “阿弥陀佛。”袈弥扶着晕过去的许老爷，急急念了一句佛号。 “很烦。”容深蹙眉，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我很讨厌别人碰我的心脏。” 她伸手抓着穿胸而过的鬼爪，声音冰冷至极。 此刻站在容深身后的，就是之前消失了的道士，只不过，他已经不再是活人，而是一具行尸。 可行尸又如何，刚形成的行尸，连最低等的恶鬼都比不上。 容深眼底闪过厌恶，她的心口正在快速的愈合，而伤口的边缘是幽幽燃烧着的黑焰，黑焰很快接触到道士的鬼爪。 一瞬间，身后凄厉的叫声过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眨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袈弥原本低眸念着佛号，根本没来得及看到这一幕，只不过在黑焰出现的那一刻，他没有错过那一瞬间倾覆而来的威压。 带着浓郁的，属于地狱的气息。 等他抬起头看过去的时候，容深身后什么都没有了，连带着她心口的伤口也没了，就好像，他和许老爷赶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那一幕只是错觉而已。 袈弥愣了一下，在容深抬脚走过身边的时候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容姑娘。” 容深停下步子，侧头看着他，眼底一片漠然。 正是这一片漠然更加让袈弥心惊。 最怕的，不是对方满眼杀戮，而是这种漠然，让人完全摸不清她的软肋在哪里，而一旦她被人利用了力量，到时候谁能阻止她。 可这个念头只是在袈弥脑海里一闪而过就消散了，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漠然没有多余感情的容深，她是有软肋的。 那个叫程修的孩子。 想到这里，袈弥原本到了嘴边要问的问题就都问不出来了，因为已经没必要再问了。 “多谢。”最后，袈弥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郑重的朝容深道了一声谢，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歉疚。 今日的事情，他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意识到自己的修为实在不算什么的袈弥，自这一日起，便再也没有见过人，就算许老爷前去求见，他也都是不见的，只一心修行。 袈弥把许老爷送回了许府就走了。 因为程修现在也躺在许府，所以容深也去了许府，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大夫走了出来。 “两位公子都只是暂时昏睡过去了，并无大碍。”大夫朝容深说完，由管家领着离开了。 容深当然知道他们不会有事。 她在等程修醒过来，顺便把之前从许老爷手中得到的记忆石消化了一下。 记忆石里的记忆依旧很短暂，可比起之前断断续续的记忆，这一块记忆石却是和其中一段记忆衔接到了一起。 依旧是黑雾涌动的幽冥之地，她坐在那具红色的棺椁之上，眼前的黑雾翻涌着，突然，容深觉得十分无聊。 于是，她撕开了眼前的黑雾，离开了这一片幽冥之地。 像是散心，她走过很多地方，只是过一段时间，脑海里存留的记忆就会消失，而世间的某一处，就又多了一块属于她的记忆石。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和程修第一次见面 那个取走她记忆的人，给她下了禁忌，每隔一段时间，她的记忆就会流走，游走在人间的容深隐隐约约发现了这一点，她一边继续走着，一边试图找到自己体内那道禁忌，然后想办法破掉它。 而这天，她经过一个茶棚，听见里面热闹的声音，顿了一下，也抬脚走了进去。 在幽冥之地待久了，她就愈加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 茶棚里很热闹，几个客人议论纷纷，在说附近一个村子发生的事情。 容深看了看旁边桌的人，也要了一壶茶和一碟花生米，她咬着花生米，听着那些人说那件事情。 离此处不远有一个雾村，雾村位于雾山的山脚处，村子里人不多，原本都过着安安稳稳的生活。 可就在半个月前，他们安稳的生活被打破了。 容深在茶棚里坐了很久，等将故事听完了，才起身离开，只是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 她被人拦了下来。 “姑娘，您这茶钱……”小二搓了搓手指，笑呵呵的道。 要不是这姑娘长得实在好看，从进来开始就有不少人目光放在这边，恐怕听着闲话的小二也不会发现这姑娘竟然想喝霸王茶。 容深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只是疑惑了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喝茶是要钱的，容深在人间走了许久，也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她抿了抿唇，垂在袖子下的手动了动。 “喏。”容深将一块碎银子放到桌上，淡声道：“多的不用找了。”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这里，往刚刚那些人说的雾村走去。 结果没走多远，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 “施主。” 容深回头，看着身后的和尚，和尚双手合十，穿着一件黑色的僧衣，衣领处绣着暗红的经文，针脚精细。 “有事？”容深问道，微微蹙着眉，一脸的不耐烦。 她是鬼，当然不喜欢跟和尚打交道了，而且，眼前的和尚并不简单。 容深甚至能看到他眉心的佛光。 这个人，若无意外，是要成佛的。 容深有点惊讶，一个人若是能修到成佛实在是太难了。 比成仙可难了千倍。 知道这人不简单，容深就不太愿意和他起什么摩擦，毕竟以后这人成了佛，万一还记着她这只鬼做的事情，那她可就麻烦了。 这么一想，容深蹙起的眉心微微松了松。 眼前的和尚微微垂眸，念了一句佛号，然后开口说了句什么。 说了什么？容深努力辨认他的嘴型，却仍旧没能辨认出来，而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扭曲着，陡然破碎了。 容深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垂到眼前的猫尾巴。 刚才那一段记忆里，就是她被取走了记忆之后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记忆很模糊，以至于那个茶棚里她当时到底听说了什么，容深根本想不起来。 不过，她和程修确实是认识的。 那个她离开茶棚后，叫住她的和尚就是程修，不过，那个程修，眉眼间透着悲悯，和她现在碰到的程修很不一样。 当时，是她和程修第一次见面吧。 容深垂眸，心想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怕踏进去了就是深渊 眉心却传来一阵搔痒，容深眨了眨眼睛，顺着眼前的猫尾巴看到趴在树干上的黄猫。 “喵~”黄猫朝她叫了一声，尾巴依旧左右晃着，尾巴尖时不时在容深的眉心扫过。 “啧~”容深轻啧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打算回身去房间里看看程修怎么样，然而一回头，就看到程修站在自己身后。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程修的目光落在她的心口，眼里惊惶久久不散。 “程修？”容深不确定眼前的程修是不是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于是试探着喊了一声。 程修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了，突然朝容深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额头抵在她的肩头。 容深立刻感受到自己肩头那一块传来温热的触感。 “深深。” 微哑的声音响起。 只这一声，容深就知道，程修莫名归位的那一缕魂魄又不见了。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程修在哭。 实际上，从程修高烧失忆之后，他几乎就没有再在她面前哭过，因为她保护的好，也因为他真的不是爱哭的性格。 “怎么哭了？”容深有些无措，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哄现在的程修，只能干巴巴的问他为什么要哭。 程修哑着嗓音道：“我梦见深深的心脏……” 他说着说着就没有了声音。 而容深却愣住了。 她的心脏……之前被道士所化的行尸穿过，只不过，对她并没有什么伤害。 容深没有心脏。 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再没有知道，当时那一幕被许老爷和袈弥看见了，可程修分明是没有在场的。 他却说他梦见了。 容深莫名觉得心口的地方扯着疼。 可明明，她是没有心脏的。 容深伸手捂着心口，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程修醒得早，许桐却迟迟未醒，就连许老爷都醒了过来，许桐也还在昏睡中。 许老爷醒过来的时候，容深已经带着程修走了。 第二天，听说许桐已经醒了过来，容深带着程修去了许府，程修进房间和许桐说话，容深和许老爷站在院子里。 “容姑娘。”许老爷率先开口，他想了很久，看着容深的目光却是带着敬畏的。 他不知道容深是什么身份，到底是妖还是鬼怪，可他动用了祖宗留下来的锦盒时，却是容深走了出来，缓解了他许家的危机，也救了许桐。 这份恩情，许老爷不会忘记，甚至因此对于容深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敬畏。 容深微微颔首，看着许老爷想起自己出现在那个祠堂时看见的东西，她问道：“那祠堂，是什么来历？” 她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人界还有地方，竟然可以直接看到她待了几千年的幽冥之地，而她一直没有半点察觉。 许老爷愣了一下，大概也是没有想到容深会问这个，不过他很快就回过了神，解释了起来：“那祠堂是一位高僧指点，让我许家先祖建下的，说是只要我许家守着那处不让外人知晓，就能保我许家世代富贵平安。” 结果，到了他这里，他因为与袈弥是旧友，所以很多年前就把袈弥带到那里去过，只可惜，袈弥也不知道那里是何地，而他们也不敢多往前踏一步，生怕踏进去了就是深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高僧 许老爷说起当初长辈的再三叮嘱，不禁怀疑起，昨日的事情是不是因为他擅自带了袈弥去祠堂，才会遭此一难。 这么一想，他顿时后悔万分。 容深并不知道许老爷在想些什么，她只是问道：“我要再去那里一趟。” 许老爷愣了一下，想起昨天的事情，还是点了点头，他想着容深就是用那石头请来的，就算带去了那里也没有什么关系才对。 所以他答应了。 实际上，就算他不答应，容深想自己去也是能去的。 于是，趁着程修和许桐还在屋子里的功夫，容深和许老爷再次去了一趟祠堂。 祠堂里，仍旧能见到那一片翻涌的黑雾和静静悬浮着的暗红色棺椁，容深眯眸看了看，突然抬脚走近。 许老爷下意识的张唇想要提醒她别靠太近，却突然想起她或许知道那里是哪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容深其实没有走多远，她只走到了阶梯的最上面然后就停了下来，可就算是那里，许老爷也从来没有上去过。 所以他不知道，其实眼前所看到的那一片黑雾，真的就只是黑雾而已。 容深往前伸了伸手，眼底就闪过一抹了然。 果然和她想得没错。 幽冥之地的黑雾就连鬼王都畏惧几分，倘若这里真的有个通向幽冥之地的通道，那这人间怕是早就完蛋了。 所以，眼前不过是布下的一个阵法，能够窥见幽冥之地她原本所在的地方而已。 能布下这样的阵法还不被她发现，也足以说明那位高僧的能力强大了。 “你说，是一位高僧指点你的先祖建下这座祠堂？”容深回身，走了下去，目光在周围环伺。 这里风水很好，确实能让许家人富贵平安，而这祠堂的真正作用，恐怕是为了掩盖这个阵法的存在才是真的。 容深微微眯眸，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那个穿着黑色僧衣的程修。 许老爷愣了一下，才皱着脸回答了容深的问题。 “这……我也不知道啊。” “没有留下有关于那位高僧的画像吗？” “没有。”许老爷摇头，见容深突然沉默下来，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容姑娘，你是认识那位高僧吗？” 见过容深的能力，许老爷也不觉得容深那时候就存在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容深微微一怔，而后点头，低声说了一句：“算是一位故人。” 暂且是故人吧，一个注定要成佛的和尚和一只鬼，除了是故人的关系，容深实在想不出还能是什么关系了。 不过，那时她第一次见到程修的时候，就见到他眉心有佛光，也知晓他注定是要成佛的，可现在程修非但没有成佛，还失去了一缕魂魄堕入了轮回。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否和她有关…… 容深想不到也猜不到了。 “回吧。”容深收敛了心思，淡声说着，率先往外面走去。 这么一会儿功夫，程修也该从许桐的房间里出来。 果不其然，等她和许老爷回到许府的时候，就见到程修抿着唇坐在院子里，而许桐也走了出来，不停的在程修身边说着什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许桐要去军营 一见到容深，程修抿着的嘴唇就微微弯了起来。 他朝她走了过来，伸手拉着她，喊她：“深深。” 容深垂眸，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也半眯了眸子应了一声，脸上是懒懒的笑。 算了，她现在何必烦恼自己和程修之前是发生了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有能把事情都弄清楚的那一天的。 六年后。 六月的天气，容深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程修进来的时候看见她，原本微微抿着的唇松了松。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容深也没有睁开眼睛，在程修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就出声问道。 早在半年前，程修就没有再去书院了，而许桐也是如此，许老爷本也没有想着要他考取功名，许桐自己也没有那个心思，只是和程修一样，觉得能学的都学了，所以就从书院离开了。 而这半年里，许桐被许老爷日日拎在身边，让他学着打理府中的生意。 许桐叫苦不迭，但也还是老实学了，无他，只是这六年的时间，许老爷眼看着就苍老了许多，原本就比同辈之人要白的头发已经尽数白了。 而程修，偶尔也会被许桐叫过去。 容深也不拘着他。 只不过，最近许老爷在忙着给许桐找媳妇，程修被许桐拉着，差不多将这整个不周城好姑娘的画像都看了一遍。 所以每回程修回来了，容深就要拉着他问问他，有没有碰见喜欢的姑娘。 程修每次都抿着唇，生着闷气不理会她，容深得了没趣，可下回还是要问。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要问什么，明知道程修不开心，或者，她也在担心，哪一天程修突然红了脸告诉她，他真的有喜欢的姑娘了。 光是想想，容深就觉得不舒坦。 不舒坦的容深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送程修去书院的时候，还想过让程修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将来娶妻生子。 “许桐说官府下午下城门口征兵。”程修走到容深身旁坐下，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他朝书童看了一眼。 书童的身影消失，没多久，又出现在石桌边，换了两杯新的茶水。 “征兵啊？”容深喃喃了一句，并没有放在心上。 自半年前开始，离不周城仅有一座城的边境被鞑靼进攻，从玄国应战到现在，听说玄国隐有败势，那一座城丢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自帝皇登基，他便是重文轻武，总觉得玄国当年拿下**的威名仍在，鞑靼不敢冒犯，结果现在鞑靼冒犯边境，玄国满朝文武，却找不出一名能堪重任的大将。 练兵不勤也是一个原因，兵力不足更是一个原因。 帝皇终于知道兵力的重要性，这才开始征兵。 就从最靠近边境的城镇和村落开始，一旦征到兵就立刻送去边境。 这样一来，除了无路可走或是真的满腔热血的，谁愿意一进去就上前线送死。 容深几乎能想象得到到时候的结果了。 “许桐说他要去军营。”程修抿了口茶，说道。 容深应了一声，也不奇怪。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其实我们早该离开这里了 不过，她还是嗤笑了一声：“他爹怕是要被他气死，他自小娇生惯养着的，连自己衣物都没有洗过，去军营？送死吗？” 声音里满满的嘲讽。 然而，真到了下午的时候，不只是许桐要去，连程修也要去。 征兵的人数严重不足，不只容深能想得到，官府也想得到，于是干脆抓壮丁了，但凡家中有男人，至少要上一个。 哪怕许老爷求到县太爷面前都无用，毕竟负责征兵的可是朝廷下来的人。 下午官兵闯进小院子的时候，容深正和程修在说话，容深发现，这六年时间，若是不深究，外人完全不会把程修往傻子那方面想，反倒因为他每次回答问题时会考虑一会儿而显得沉稳。 可容深确实又查探过，程修丢失的那一缕魂魄并没有归位。 对此，她也摸不清楚了。 “把人带走！” 闯进来的官兵看见程修和容深，先是愣了一下，很快眼底就闪过可惜，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拿人。 “干什么？”管家适时站了出来，明明看起来一把年纪，又是佝偻着身体，可偏偏那两个士兵就是被他给拦住了，没能靠近程修。 容深和程修站了起来，容深微眯了眸子看着他们，神色微冷。 她已经想到了这些人的来意。 “干什么？”为首的官兵冷笑，“朝廷有令，如今正是朝廷需要人手的时候，但凡家中有年轻男子的，都要去边境保我玄国百姓。” 话音落下，又有两个官兵上前，伸手去拉管家，之前那两个则依旧朝程修走来。 管家眼底阴鸷一晃而过，正要做什么，容深却出声喊住了他。 “程修。”容深侧头看向程修，唇角扬起漫不经心的弧度，她轻声道：“其实我们早该离开这里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去边境走走也好。” 她一说，程修边弯唇应了好。 而后，不需要那些官兵上前，他就这么跟着走了。 等程修走了，院子里冷清下来，容深微微眯眸看了看天际，轻声道：“你们也走吧。” 管家和书童都是一怔，站在不远处角落里的厨娘也转了出来，站在容深面前，三人齐齐弯身，不发一言，可身影却是渐渐地淡淡。 第二天，这座院子大门就落了锁，里面再也无人住了。 而早上在城门口集合的壮丁里，容深变了一个五官平淡的模样，穿着男装站在程修的身边，程修比她高出一个头，脸上没有一点意外。 而许桐也站在旁边，目光不时地落在容深的脸上，满是惊奇。 许桐知道容深非人的身份，却从来没有多问过，这会儿也知道容深会和他们一起上战场后，许桐原本还有些慌的心情顿时只剩下兴奋和激动了。 上阵杀敌可以说是每一个男儿的梦想。 不周城紧靠着小不周山，周围也没有其他的村落了，以至于不周城抓壮丁似的，才凑齐了这么点朝廷要的人。 倘若周围有村落，村落里的男人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反倒会更加愿意去。 也轮不到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少爷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至少你现在没哭 容深扫过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一脸的惊惶不安，好像对未来完全没有底，甚至还有几个男人都已经哭了起来。 “这些人……没必要吧。”许桐也看到了，抽了抽嘴角，压低了声音嘀咕道。 容深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到时候上了战场，说不定你也会这样。” 说完顿了一下，她话音又是一转：“不过，你比他们强一点，至少你现在还没哭。” 许桐哼唧了几声，一脸自信的说道：“不可能的！” 容深听着他的话，笑了笑，没有再下定论，到底如何，想必很快就知道了。 人太多，周围还时不时的有叹气的声音，还有哭声，反正什么声音都有，容深和程修站在偏后的位置，对于前面城墙上说话的朝廷官员。 容深倒是能看清脸，也能听清声音，只是她懒得听，索性低垂着眼发呆。 而程修站在她的身边，被完全听不清官员说话的许桐拉着，许桐单方面兴奋的说个不停。 天气有些热，那位官员也懒得多说，挥了挥手，一群人就稀稀拉拉的离开了不周城。 因为此刻正遭受着鞑靼进攻的元城急需兵力，所以容深等一行新兵被要求赶路，以至于到了晚上，荒山野林里，他们也只能燃了火堆，围坐着度过这个晚上。 “晚上除了守夜的人，其他的人都老实睡觉！别想着逃跑！逃跑的结果相信不用我多说！”领兵的人在一个个火堆间走过，大声喊着。 其他的人或是靠着树干呼呼大睡，或是握着脚腕唉声叹气，哪里还有精力听他说话，更没有精力大晚上的逃跑了。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待在不周城里十几二十年没有离开过，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且吃的也还是没有水都咽不下去的干粮，简直要命。 许桐这会儿哪还有早上的兴奋和激动，整个人靠在躺在地上完全不想动，他的脚底板都是水泡，程修给了他药膏抹了，倒是不疼了。 就是累得厉害，尤其是伙食。 不过，许桐走了一天，倒是没有喊过一声累，一直咬着牙撑着，现在终于能躺下来睡觉了，朝程修说了一声后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程修和容深靠在树干上，两人比起大部分可就好多了，虽然表面看起来也很狼狈，可实际上不疼也不累，完全是不像走了一天的人。 容深看着睡着的许桐，轻啧了一声，倒是对许桐的感官又刷新了一下。 她没有帮许桐减轻行军的辛苦，不是漠然，只是程修有她时刻护着，容深可以保证他上了战场也不会有事。 但许桐不同，与其等真的去了元城体会打仗的艰辛，不如让他现在就开始体会，如果撑不住了，容深会立刻想办法把他送回去。 可许桐一直咬着牙没有说累，也没有说后悔。 容深便没有出手，等着看他能坚持到什么地步，说不定，这个锦衣玉食十几年的大少爷，说不定真能在战场上闯出不一样的一份人生啊。 第一百七十章 让我跟着你们吧 容深弯了弯唇，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她不知道许桐的命数如何，却生出一点点期待来，希望许桐不要让她太失望了。 “睡觉。”容深瞥了程修一眼，轻声说道。 程修眼睫颤了颤，闭上了眼睛，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周围渐渐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还有火堆燃烧轻微炸裂的声音。 守夜的都是老兵，也知道这些新兵蛋子是撑不住的，所以没有安排新兵守夜。 到了半夜的时候，守夜的人也撑不住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容深倏然睁开了眼睛，她侧头，看了身边的程修一眼，又看了看许桐，招手。 立刻有一道黑影出现她面前。 “看着他们两个。”容深轻声说道，黑影弯了弯身，容深再次看了程修一眼后，站起身，往林子深处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且看起来走得不紧不慢，可实际上一步出去，身影就已经到了远处，于是很快的就消失在了这里。 密林遮挡，月光都照不进来，容深离开休息的营地，走到林子的深处，最终在一个瀑布前停了下来。 瀑布这边没有了茂密的树叶遮挡，月光照了下来，以至于她能清晰地看到瀑布之中腾飞的黑影。 “好玩吗？”容深站在瀑布边，声音很轻。 瀑布中腾飞的黑影停了下来，下一刻，一声不高的龙吟响起，六年前在地底下跑出来的龙骨出现在容深的面前。 “不好玩。”龙骨变小了很多，眼眶里仍旧有两簇红色的火焰跃动着。 他从瀑布里跑了出来，在容深眼前上下飞着。 “老实点。”容深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龙骨顿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红色的火焰对着容深的方向，语气莫名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让我跟着你们吧。” 六年前他跑了出来，结果这六年里在人间到处溜达着，却觉得无聊至极，毕竟已经没有了皮肉，就剩下个骨架，很多事情他都做不了了。 无聊着，龙骨就又跑了回来，从离开不周城开始，他就一直跟在后面，容深察觉到了，等到现在才找过来。 “你要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容深掀了掀眼皮，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离开的久了，程修肯定会醒过来找她的。 容深转身走了，龙骨却在原地高兴地转了几圈。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被喊醒，继续往元城赶路。 离元城也就是这一天的路程了，下午就能到，可所有人睡了一晚上之后仍旧是一脸的疲累。 不过，许桐倒是没有什么事了，程修的药膏很好用，一个晚上的时间，不但脚底的水泡全都好了，小腿的酸痛都消退了。 许桐脸上又有了精神，只不过…… “你是谁？”许桐看着凑在旁边的大汉，一脸的警惕。 前一天就他三个人一起走，其他人也都抱了团，可今天一早，他们三个人的小队伍突然又多出来了一个人。 大汉长得浓眉大眼的，不笑的时候一脸的凶相，可许桐一问，他也不介意许桐的对自己的警惕，朝他咧嘴一笑，顿时整个人都变得憨厚老实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到达军营 “我是容深的朋友，我叫谷隆。” 对于龙骨厚着脸皮说是自己朋友的事情，容深在许桐看过来的时候，含糊着应了一声。 见容深没有否认，许桐眼里的警惕立刻就没了他笑嘻嘻的伸手想要揽上谷隆的肩膀，却因为两者的身高差距而没有成功。 许桐抽着嘴角放下手，继续和谷隆说话。 比起说十句也得不到一句回应的程修，同样觉得无聊至极的谷隆很快成了许桐认可的好朋友。 谷隆死前就活了上千年，他的见闻比许桐可广多了，说起来没完，而许桐知晓他是容深的朋友，就没有怀疑过谷隆的身份，因此从谷隆口中听他说那些自己从未听过的事情，极其激动好奇。 整个路程上，一直到元城，许桐的精神都比昨天好了很多。 要不是突然走进军营，感受到军营里的氛围而纷纷闭了嘴，许桐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练兵的广场，一群新兵站在广场里，被叫作“李副将”的男人走过，见到东倒西歪的新兵，脸上的表情极其难看，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让容深觉得有趣的是，李副将走到谷隆和许桐面前的时候，目光从两人脸上晃过，许桐站得笔直，谷隆就那么随意的站着，李副将很满意许桐的态度，然而在看见谷隆高大的身形时，脸上的满意又深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是做什么的？”李副将看着谷隆问道。 谷隆立刻看相容深。 “我问你你看他做什么？”李副将觉得容深看起来也不够强壮，所以对容深并没有太好的脸色。 容深一点也不介意，和程修站在一起，对于谷隆的目光视而不见。 她乐得看戏。 被李副将这么一喝，谷隆顿时拧起了浓眉，想他做了这么久的龙，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的。 可他又不能对着眼前这个人类来一道龙息，于是板着脸胡掰乱扯。 “谷隆，守山的。” 他原本是这一片土地的护国神兽，住在青丘山上，简而言之，就变成了守山的。 李副将拧了拧眉，不知道守山的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有再多问，反正不管谷隆之前是做什么，现在进了军营，就都是他手下的兵！ 在将每个人看过之后，李副将让人把他们安排好就离开了。 因为赶路两天，队伍里已经有不少人完全走不动路了，大概也是想着要靠这些新兵守城，所以对他们没有太苛刻，让军医给他们看了之后，各自回到自己住的帐篷里，只有明天一天的休息时间。 后天就开始和已经到了的新兵一起训练，争取能早日上战场。 容深等人都不用去看军医，于是就坐在帐篷里休息，等那些人从军医帐篷里回来的时候，许桐瞪大了眼睛。 “你们不是去看军医了吗？怎么回来脸色更难看了？”许桐看着这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脸色惨白的样子，不解的问道。 那些人好像已经失了神，一屁股坐在自己的铺盖上，整个人失了力。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没养过孩子你不懂 其中一个状态稍微好点的，咽了口口水，朝许桐解释道：“你知道我们看到了什么吗？” 军医那里都是伤兵，四处是痛喊声，到处是染了血的绷带，还有被抬走的尸体。 死人啊，一想到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上战场，也会变成这样，更惨的是很可能直接死在战场上，连尸体都找不回来，这些人就变成了容深等人看到的样子。 许桐听着这些人说的话，怔愣了一会儿后就沉默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容深三个，一脸的平静，程修是根本体会不出来这些人说的意味着什么，而容深和谷隆，什么场面没见过？ 更何况，他们一个是鬼，一个是龙骨，难道还怕死？ 好在这些人都沉浸在对于未来的惊恐里，也没人发现这三个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反应。 这一晚上过后，容深却发现那几个人好像都发生了改变，虽然在提起战事的时候，仍旧有些畏惧，可不再像昨天那样吓得脸色发白腿发软了。 大概是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发生改变的，还有许桐。 这一天本来是他们休息的时间，可许桐一大早起来，就爬去了练兵场，跟着那些老兵一起训练了起来。 他走的时候容深是醒着的，心里有些讶异，却没有多管。 直到没一会儿，程修也爬了起来，当时容深还闭着眼睛的。 这种大通铺，容深被程修要求靠墙睡，然后他就睡在她旁边，这会儿醒来后侧头看了她一眼，就起身走了出去。 容深睁开眼睛，瞥了坐在铺盖边一脸兴味的谷隆一眼，不发一言的跟了出去。 容深没有想到，程修也会跟着许桐一起操练。 她站在一边看着，抿了抿唇，把程修身上的一些保护给撤了，这样，程修所感受到的疲累和辛苦，将和许桐是一样的。 “怎么舍得让他去受苦了？”谷隆站在容深旁边，双手环抱着，咧着嘴问。 容深收回目光，转身往旁边走，不想再留在这里受其他人的鄙夷。 毕竟同是新兵，许桐和程修一起去操练了，她和谷隆却站在这边看着，不少老兵对两人的行为表示鄙夷，然后看向程修和许桐的目光顿时更加满意起来。 谷隆一旦都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可容深都走了，他也不会再继续站在这里，也转身跟着容深一起走了。 “你怎么舍得让他去受苦了？”谷隆跟在容深身边，仍旧不放弃的问着这个问题。 容深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听见他的问话，扬了扬唇角，回了一句：“孩子长大了，总要去历练一下。” 顿了一下，她叹了口气，说了一句：“你这种估计没有养过孩子的是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怕他受伤，却又高兴他终于真正的长大了，这种又高兴又惆怅的感觉……唉……” 谷隆被容深的话给震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容深，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他不过是个人类，最多就百年的寿命，难道你真养出感情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空有一身力气的莽夫 容深笑了笑，没有回答谷隆的问题。 而谷隆停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容深的背影。 李副将远远地就看见了谷隆，他刚从练兵场过来，也看到了在那里训练的新兵，惊讶之余又觉得欣慰。 然而没有看到谷隆的身影让李副将有些失望。 他就打算去找谷隆，结果还没有走到新兵的帐篷，就看见谷隆站在路上，他顿时大步走了过去。 刚一走近，就听见谷隆嘴里在嘀嘀咕咕着一句什么。 李副将没有听得太清，只隐约听见是什么魔什么人之类的。 “嘿！你小子！站在这里入了魔吗？”李副将一掌拍在谷隆的肩头，让谷隆瞬间惊醒。 谷隆眨了眨眼睛，看见眼前的人类，心里满是不屑。 然而李副将没有看出来，他板着脸，朝谷隆说道：“我看你精神的很，赶紧去练兵场给**练去！” “不去。”谷隆摇头，转身就走。 李副将顿时瞪大了眼睛，吼道：“你给我站住！” 谷隆假装没有听见，走得飞快，然而很快的，他听见身后响起一句：“给我摁住他！” 下一刻，谷隆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跑过来，两个士兵朝他伸出手，要把他摁住，然而还没有碰到他，谷隆回身，一把抓住两人的手，一手一个，直接将人给甩开了。 轻松又干脆利落。 甩完人，他怒瞪着李副将，威胁道：“再敢对我这么说话，就吃了你。” 说完，谷隆转身大步走了。 留下的李副将从震惊中回过神，非但不怒，反倒大笑起来，老兵对此一脸习惯，那些新兵却是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李副将，想着这位大人不会是被那个莽汉给气疯了吧。 然而李副将一边大笑着，一边朝主将的帐篷快步走去。 沈毅正在低头看着沙盘，李副将还没有走进帐篷，他就听到了李副将的笑声。 “也不知道李副将这是又发现了什么，高兴成这个样子。”一旁的军师笑道。 自从连连败仗，李副将那张脸就没有再笑过了，尤其是朝廷派不来援兵，反倒让人去招了一群新兵送过来的时候，李副将那脸难看的。 军师现在都不敢想。 “很快就能知道了。”沈毅抬头，看见李副将撩起帘子大步走进来。 “将军！我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啊！”李副将双眼反光，一边走过来一边把昨天发现谷隆到刚刚谷隆的表现都说了一遍。 “不过是个空有一身力气的莽夫而已。”沈毅已经低下头继续研究战术。 而军师朝李副将笑着道，“这样的莽夫我们军营中也不少啊，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沈毅和军师只当是李副将最近急于打败鞑靼，所以魔怔了，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李副将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唇，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板着脸又告退了，心里却在想着，等着吧，等谷隆立了功，他们就知道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的了。 李副将轻哼了一声，决定要好好地练练谷隆。 谷隆殊不知自己被一个人类给盯上了，还在到处闲逛着。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那个人类揪着我没完 容深却离开了军营，在外面待了一天，晚上才再出现在程修和许桐的面前，她回来的时候，程修和许桐已经吃过饭，匆匆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容深回去的时候，原本已经熟睡的程修却眼睫颤了颤，努力睁开了眼睛。 “深深。”程修哑着嗓音喊了一声。 容深愣了一下，应了一声，伸手在他眉心点了点，轻声道：“我回来了，你睡吧。” 程修又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眉眼间都是疲惫。 容深在旁边怔怔看了他许久，却没有动手替他消去疲惫。 第二天一早，容深也到了练兵场。 昨天因为程修和许桐，新兵里倒是有不少的人也跟着自觉地提前开始操练，而到了今天，不想操练的人也要去练兵场了。 一大早的，天才蒙蒙亮，外面就有长官在敲着锣，大吼着：“起床！赶紧给老子起床！” 不少人蒙着被子不愿意起的，被一脚踹醒了。 容深侧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程修，发现他眉心虽然依旧有些疲惫，可眼里却隐约带着亮光，显然精神还是很不错的。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留下了一个替身离开了军营，刚走了没多远，就停了下来，回身看着跟上来的谷隆。 “不好好留下来**练，跟着我干什么？”容深挑眉，问他。 谷隆厚着脸皮凑过来，听见她的问话，一脸的烦躁道：“那个人类揪着我没完了，烦！” 李副将一大早就出现在练兵场，专门盯着谷隆。 谷隆早就忍不住想走了，于是见容深一走，他也立刻留下替身跑了。 此刻的李副将还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个替身，他还在高兴，谷隆很听话。 容深嗤笑了一声，有些嘲讽，可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继续往自己要去的地方走。 “你要去干什么？”谷隆跟在她的身边，好奇的问道。 容深不紧不慢的走着，没有回答他，很快就到了城外一座山腰上。 “你来寺庙干什么？”谷隆看着眼前破烂的寺庙，一脸的不解和惊讶。 “找东西。”容深淡声说着，她依旧是幻化成男儿身的样子，一边回答着谷隆的话，一边抬手敲了敲掉漆的庙门。 “容施主。”开门的是个小沙弥，见到容深时朝她微微颔首。 显然是认识她的。 谷隆更加的好奇了。 他看眼前的小沙弥确实是个普通的小沙弥，什么也看不出来。 小沙弥的目光也落在谷隆的身上，目光轻飘飘晃过，不等小沙弥问话，容深已经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用管他。” 说完，她已经抬脚走进了寺庙里。 而小沙弥也听了容深的话，没有问谷隆的身份和来意，等谷隆跟着容深进去后，才关上了庙门，走到容深的面前带路。 “师傅昨晚一夜未睡，在等容施主。”小沙弥低声说了一句。 容深点头，一点也不意外。 寺庙本来就不大，她们也没有走多久，只不过绕过来前面的佛堂，到了后面居住的院子，院子里的树下坐着一个老和尚。 第一百七十五章 寻魂 老和尚一见容深过来，就站起了身，朝容深弯身，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容施主，你总算来了。” 说完，老和尚看了谷隆一眼，问道：“这位施主是？” “谷隆。”谷隆抢在容深之前回答了老和尚。 老和尚点头，喊了一句：“谷施主。” 谷隆咧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容深在老和尚原本坐着的位置对面坐了下来，她一手搁在石桌桌面，在桌面上点了点，微垂了眸子开口：“你想好了？” “阿弥陀佛，贫僧已经想好了。”老和尚双手合十，朝小沙弥招了招手，小沙弥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后面的房屋。 不一会儿，小沙弥抱着一堆东西走了出来。 “走吧。”老和尚站起身，率先跟在拿着东西的小沙弥身后，往前面的佛堂走去。 站在佛堂门口，谷隆停了下来，很是不确定的看着容深。 “你确定要进去？” 虽然这座小庙破破旧旧，且因着元城战火，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香火了，可到底是佛堂，里面供奉的是佛祖，谷隆这种存在，心里还是有着忌惮的。 “你在外面站着吧。”容深看也没看谷隆一眼，跟着老和尚一起走进了佛堂，小沙弥放下东西，走到门口，朝谷隆念了一声佛号之后，把佛堂的大门一关。 小沙弥走回去，把他抱进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样一样的在佛前摆放好后转身走了出去。 老和尚走过去开始焚香。 “施主要寻的是何人？”老和尚侧头看着容深问道。 容深原本微微仰头看着上方的佛像，她身为鬼，可走进这里，直面着这具佛像，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只是，隐约自那具佛像的眉眼间看出了几分悲悯。 她听见老和尚的问话，收回了目光，淡声说了一句：“生魂，一缕生魂，他叫程修，就在我身边。” “施主怎么知道他就在你身边？”老和尚问道。 容深唇角微微扬了扬，道：“见过，自然就知道了。” 老和尚眼里浮现讶异，可他没有再问，只道：“施主且坐下吧，想着你要找的那个人，贫僧姑且一试。” 容深依言在佛像前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她微微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上次在记忆里见到的程修。 那个穿着黑色僧衣的年轻和尚。 容深之前同意程修跟着一起来边境，不只是因为本就打算离开不周城，还因为元城这边有一个人。 也就是面前的这个老和尚，容深听鬼影打听到的消息，是说老和尚能寻魂，所以容深来了，她想找到程修那一缕魂魄。 她找了六年，却一直没有什么头绪，除了知道程修就在自己附近，却完全不知道他在哪里，她能辨别死魂，却无法感知到生魂。 所以容深才来这里一试。 昨天她已经来过一次，老和尚没有答应，容深以一颗舍利子为条件，让老和尚考虑一天，今日她就又来了。 而老和尚明显是答应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老和尚坐在容深的对面已经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小沙弥跪坐在老和尚身边，伸手扶着他，一脸的担忧。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近在眼前 “如何？”容深抿了抿唇，出声问道。 老和尚双手合十，声音虚弱的念了一句佛号，他抬眼看着容深，神情宁静，只不过眉间多了几分死气。 这一次寻魂，是以他的寿命为代价。 “施主所寻之魂近在眼前，且再见之日不远。”说完这句话，老和尚就闭上了眼睛。 容深知道他不会再说话了，虽然得到的答案并不算特别满意，可她也没有再问，自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放在了老和尚的手边，转身走出了佛堂。 谷隆就站在院子里，看见她出来，就迎了上来，一边看着她的脸色，一边出声问道：“你在里面做什么？” 容深没有理会他，下山的速度比来的速度要快上很多。 而容深离开后没多久，老和尚缓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师傅。”小沙弥把容深留下的锦盒捧到他的面前。 老和尚低低念了一句佛号，将锦盒接了过来，干枯的手掌在锦盒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儿，他用苍老的声音感叹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贫僧还能见到舍利子这样的东西。” 一边说着，他一边缓缓地打开了锦盒，然而，在看清锦盒里的东西时，老和尚却愣住了，愣了许久，抬头看着容深离开的方向，长长的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容深在留给老和尚的，不只是一颗舍利子，还有一颗续命丹，至少，还能续十年寿命。 这样的东西，放在天界或许不算什么，但放在人界，却是天子都想尽办法也求而不得的东西。 虽然和老和尚之间是一场交易，且老何还是哪个给的答案并不是容深特别想要的，但她留下舍利子的时候，还是留了一颗续命丹。 反正，这样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和废品无异了。 容深心里想着，很快将那座破旧的寺庙和老和尚都抛在了脑后。 她回到军营，就待在暗处，看着底下的人训练，谷隆待在她的旁边，看着底下自己的替身被李副将折腾，一脸的怒气。 “这个可恶的人类！迟早吃了他！”谷隆气呼呼的说道。 容深的目光始终落在底下程修的身上，没有搭理谷隆。 鞑靼就在城外，随时有可能再次发起进攻，元城原有的兵力已经撑不过再一轮的战斗，所以，对这些新兵的操练刻不容缓。 时间不多，只练了几天，这群人就被分好了自己的队伍，程修和许桐分在了一起，自然也少不了容深，唯有谷隆，被提了出去。 而就在他们被分好的当天下午，鞑靼再次进攻，军营里气氛一凝，这些刚熟悉了一点的新兵也被迫上战场。 出城迎战。 “将军，据探子来报，鞑靼此次还有一名随军的巫师，军中举着奇怪的旗子，似乎布了什么阵法。”李副将一脸急色骑马到了沈毅面前。 沈毅眸色沉了沉，嗤笑一声：“歪门邪道的法子，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若是巫术有用！那干脆让那些巫师来当将军算了！” 沈毅并没有将那名巫师放在眼里，甚至在心底嗤笑着，鞑靼这是想赢想疯了吧，连那种行走江湖的骗子都带到战场上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伤不死的怪物 李副将却觉得心里不安，只是看沈毅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转了话题道：“此次由属下出战吧！” “不用！”沈毅挥手否决，“此次是那群新兵第一次上战场，我身为你们的将军，理当在场振奋士气！” 李副将知道沈毅是个十头牛也拉不回的倔脾气，说一就是一，没那么容易改变决定，于是，他只得朝沈毅身边的人叮嘱道，让他们小心注意一些，必要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将军。 若是连将军也出了事，那军心可真的要被动摇的。 李副将忧心忡忡的看着沈毅翻身上马出了城。 出城厮杀，鲜血喷洒在脸上的时候，许桐是想吐的，可下一刻，就有长矛朝他刺过来，他突然意识到，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就只能杀了鞑靼，这一刻，耳边嘶吼，眼前混乱，鲜血喷洒的时候，许桐突然想到了仅仅隔了两座城的不周城，他们用两天的时间，从不周城到元城，上了战场。 可如果，他们没有来，鞑靼破了元城，而后一路进京，两天就能到达不周城。 鞑靼残忍好斗，到时候，不周城里的百姓还会有活路吗？还有他家已经年迈的老头。 许桐来参军的时候，被许老爷关在书房里用柳条很抽了一顿，抽一下问一句他还想不想去战场了。 许桐梗着脖子始终没有改口，等许老爷终于抽完了，一脸疲累的丢开了手里的柳条，他突然朝许桐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你走吧，管不住你的，终究是管不住你的……” 那时候，许桐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他转头跑了出去。 而到现在，那时候一心要上战场的热血沸腾着，心里却格外的平静，或者说是坚定，许桐突然明白了，他若不战，到时候鞑靼打到不周城，他家老头子可该怎么办啊。 这一战，保家卫国。 “杀！”许桐目光一狠，大吼了一声，手里的长矛刺出的更加有力了，他的眼底是汹涌不歇的战意。 容深就站在战场的上方，她的目光始终落在程修的身上，她没有出手，眼看着程修的身上也多了两道伤。 “你就不怕他死了吗？”谷隆站在旁边，出声问道。 容深低垂着眸子，袖子里的手却紧握着，她说：“他不会死。” 她可以看着程修受伤，可如果他有致命的危险，她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谷隆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摸了摸鼻子没有再说话，他烦死了李副将那个人，索性让自己的替身直接战死了。 “那帮子鞑靼请来了个巫师，好像真的有点本事啊。”谷隆的目光看着不远处被一群举着旗子包围住的地方，突然说道。 容深微微一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眼，却让她瞳孔微微一缩。 “玄国这一战，要败。”她神色淡淡，出口的声音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谷隆听了她的话，却是有些愕然，“为什么？” “你觉得，有弱点的人和不伤不死的怪物比起来，谁会赢？”容深反问了一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神降世 谷隆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人类那么脆弱，我一捏就死……” 话没有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那些古怪旗子围着的地方，瞳孔狠狠一缩。 “不过是个人类巫师，会点小把戏而已，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吧？”谷隆莫名带着几分侥幸的语气说道。 可容深只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再回他的话。 只有容深和谷隆能清楚的看到，那一处古怪的旗子开始颤动起来，旗子围住的中心处，有十具灰白的石棺，一个穿着奇怪衣裳的巫师，手里捧着一坛鲜血走近，嘴里念念有词的时候，那一坛鲜血就泼洒在了石棺上。 看起来小小的一坛，却将整具石棺染红。 很快的，十具石棺都被泼洒上了鲜血，巫师后退了一些，突然张开双手，仰头朝天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 霎时间，那些石棺震动起来，终于“嘭”的一声纷纷炸裂开来，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两边的战士。 玄国这边的战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惊慌混乱，而鞑靼的人，却立刻兴奋起来，嘴里喊着：“天神降世！天神降世！” 一边往后面退去。 “将军！鞑靼突然后退，属下担心有诈！”靠近沈毅的部下一边捅死了一个鞑靼，一边靠近沈毅，脸色凝重的说道。 沈毅脸色也沉着，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玄国将士，正要说先撤退。 然而，话还没有出口，就见一道黑影在人群里快速的穿梭着，而玄国的将士发出一声声的惨叫，身首分离。 “什么东西？”沈毅惊怒，大声吼道。 然而，谁也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那道黑影突然把目标放到了沈毅的身上。 “将军小心！”旁边的将领大喊道。 沈毅面色一沉，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道：“等的就是你！” 而后，在黑影欺近的那一刻，手里的长剑横挥而过。 铿锵声响过，沈毅捂着手腕，一脸惊骇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被身后的部下伸手扶住。 而他的长剑断成两截掉落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 黑影也暂时停下来进宫，站在不远处，皮肤青白，两耳又尖又长，五指成爪，踩在地上的双脚却是脚蹼，一双没有瞳孔的泛白的眼睛死死看着沈毅，满口獠牙，唇角染血，嘴里发出怪异的尖啸声。 “这是什么怪物？”沈毅大惊。 周围的士兵也都白了脸色，看着身边身首分离的同伴，心里彻底崩溃，转身大喊着：“怪物！” 纷纷逃跑了。 见此，沈毅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尤其在看着那怪物扑向奔逃的士兵时，顿时怒吼道：“停下来！都给我停下来！拿起你们的武器！” 然而，混乱和惊慌里，谁也没有听从他的命令。 “将军，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一直扶着沈毅的部下脸色凝重的说道。 这一点，沈毅又怎么会不知道。 然而，很快的，更大的噩耗又传了过来。 “将军！鞑靼不只放出了这一个怪物！”有人挤过奔跑的人群跑过来，惨白了脸色朝沈毅说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无尽海的夜叉 “将军，我们怎么办？” 如果他们今日全都死在这里，那么，不但是元城完了，鞑靼靠着这十个怪物，一路朝京城逼近，到时候，玄国再也保不住。 想到此，沈毅眼里一闪而过的孤注一掷，他咬牙道：“不能让这些怪物活着！” 话音未落，已经弯身捡起脚边不知道谁的剑，低吼一声，朝眼前闪过的黑影冲去。 渐渐地，不少的玄国士兵停下了奔逃，握着手中的兵器大喊着朝怪物而去。 其中，也包括许桐。 程修却在找容深，刚刚周围的人惊惶奔逃的时候，有一道黑影朝他袭来，容深却替他挡了一下，替身顿时飞灰湮灭，程修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那不是真正的容深。 容深此刻正和谷隆站在上方，微眯了眸子看着正在肆意屠杀的是个怪物。 沈毅等人认不出这是个怪物，她和谷隆却是认得的。 尤其是谷隆。 “无尽海的夜叉怎么会落到这些人类的手里？还成了这些人类口中的劳什子天神？”谷隆在旁边冷笑道。 容深神色淡淡，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再次有一只夜叉朝程修扑过去的时候，她的眼神一厉，甩袖落了下去。 夜叉扑向程修的时候，许桐正换了一把剑，在抵挡另一只夜叉，余光瞥到程修有危险，他脸色一变，却无法脱身，只得大声吼道：“程修！小心！” 此时，元国将士已经渐渐地聚拢到了一起，他们头顶是阴云翻涌，眼前是等着取命的夜叉，只能将后背交给自己的同伴。 所以，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少，甚至已经有人眼中露出不忍，可眼看着夜叉锋利的爪子刺向程修的脖子时，一道身影落在了夜叉的身后。 “找死。”容深的手自夜叉的胸口穿过，手里捏着夜叉的心脏，手心微微一拢，捏碎了掌心的那颗心脏。 夜叉连叫声都没有发出，就倒在了程修的眼前。 而夜叉一倒，程修也看到了站在夜叉身后的容深。 “深深！” 程修眼睛一亮，之前抿着的嘴唇总算微微扬了起来，他朝容深扑过去，对容深满手的鲜血视而不见，只是伸手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曾经那个会抱着容深腰身撒娇的程修，现在已经能将她抱在怀里，她只要微微一扬头，就能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耳鬓厮磨。 容深愣住了，鼻间闻到的却是程修特有的淡淡佛香。 佛香，容深神情突然一变，她伸手推开程修看着他的脸，果不其然，虽然程修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可她还是看出了一点差异。 程修的那一缕魂魄又归位了。 她张唇，想要跟他说自己去找了老和尚寻魂的事情，可旁边一道声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这位姑娘。”沈毅一边防着剩下的夜叉，一边朝容深这边接近。 刚刚容深一招取了那怪物的性命，他们在程修附近的人可都是看见了的，沈毅惊骇之下，却看到了希望。 他正了正神色，朝容深恳求道：“姑娘，若是让这些怪物进了城，到时候势必血流成河，你……” 第一百八十章 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容深打断他的话，神色漠然。 沈毅一怔，下一刻，脸上一怒，正要张口斥责容深身为玄国人，却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到时候国将不国，他们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这一套说法，他不说，容深都想得到，也包括谷隆。 谷隆回过神来的时候，容深已经杀了那只夜叉，他跟着落在容深的身边，抢在沈毅之前开口道：“她可不是你们玄国人，你那套说辞对她来说没用。” “那你呢？”沈毅身边的一名将领却是认出了谷隆，知道他是李副将看中的那个好苗子，见他和容深明显认识的样子，忍不住站了出来。 然而，又何止是他认了出来。 周围有人脸色煞白，看着谷隆的目光和看那些怪物无异，“他不是人！刚刚上战场没多久，他就死在了我旁边！我亲眼看着他死了的！” 那人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退去。 而看着谷隆死了的人，也不止这一个，主要是李副将对谷隆的看重，导致这些人都对谷隆这张脸印象深刻。 “对啊，我本来就是人啊。”谷隆咧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这还没完，他还指着容深说道：“不但我不是人，她也不是人，你们还想让她救你们？呵~” 谷隆以一声冷笑表明了自己的嘲讽。 许桐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沈毅，又看了看容深，咬了牙朝容深道：“容姐姐，你就帮帮我们吧！” 他心知，今日若是容深不愿意帮忙，他们都要折损在这里。 “她也不是人！她会帮我们吗？” 要不是刚刚容深杀了一只夜叉，恐怕这会儿都有人怀疑她和那些夜叉是一伙的了。 而这一些话语落在了谷隆的耳中，勾起了属于他的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眼眸变得赤红，咧嘴笑得几分狰狞，“瞧，这就是人类啊。” 当初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对他的猜疑，他所信任的那个人，反身将利剑刺进他的心脏，杀了他，杀了一条龙，多么让人震惊的一件事啊，而那个人，也凭借着这件事情声名权势都有了吧。 眼看着谷隆周身的气势开始改变，他的眼眸赤红，刚被放出来的时候，那种怨怒又从心脏泄露了出来。 “蝼蚁。”谷隆咧嘴，抬手就抓住从身边蹿过的一只夜叉，徒手将夜叉的头捏碎在手掌中，而他嫌恶的将夜叉的尸体丢了出去。 剩下的夜叉见接连死了两个同伴，也忌惮谷隆身上属于龙的余威，开始站在远处，不敢往这边靠近。 只是，仍旧不甘心的发出凄厉的叫声。 见着是容深和谷隆威慑了那些夜叉的存在，这些人顿时停止了非议，看着容深和谷隆，眼带着希冀。 许桐咬牙，还想再求。 容深却突然开口说道：“当初杀害你的人就在此地，你不如问清楚当年他为何背叛你。” “什么？”谷隆一惊，瞳孔狠狠一缩。 然而，容深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了许桐的身后。 那里空气扭曲了一会，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他也不是人 谷隆一见到少年，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狰狞起来，然而狰狞间却又夹杂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而许桐最是震惊，他顺着容深的目光一回头，看见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时，失声喊了一句：“许华！” 六年前，在陈院长院子里本该已经死了的许华，如今却又出现在了许桐面前。 等许桐再细看的时候，就发现许华和六年前很不一样了。 许华的眼睛里有了感情，他不再像六年前那样只知杀戮，而是有了自我的意识和感情。 许华从出现目光就一直落在谷隆的脸上，眼神复杂，歉疚、怀念纷纷闪过，最后他狠狠闭了闭眼，朝谷隆弯下腰身，哑着嗓音唤了一句：“龙。” 他动作缓慢却郑重的单膝跪下，微仰着头，看着谷隆的目光里满是敬畏。 然而，谷隆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先是一震，下一刻，眼里的怨怒却汹涌起来，他伸手扼住许华的脖子，单手将他提了起来，举至眼前。 “你胆敢背叛我，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低声吼道，属于龙族的威压扩散开来，逼得周围的人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容深表情漠然，原本想帮程修隔开谷隆的威压，可侧头看去的时候，程修一脸的自然，完全不受影响，反而还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经，自他身上有一道模糊的金光四散开来。 顿时，许桐和沈毅等人所感受到了龙威都减淡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呼吸困难了。 容深撇了撇嘴，换作她，她才懒得管这些人的死活。 然而，下一刻，程修伸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容深侧头看他，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她轻哼了一声，收回目光，可侧对着程修的唇角却抑制不住的往上扬着。 察觉到程修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容深轻咳了一声，看着谷隆出声道：“你或许该问问他当初为何杀你，更何况，你还没发现吗？他也不是人。” 许华是鬼。 在场的谁说的话此刻谷隆不会听，可如果是容深说的话，谷隆却是听得进去的。 他怔愣住了，目光落在手里的许华身上，感受了一下他的气息，眉心抽了抽，可他还是冷笑道：“背叛了我，没有我的护佑，你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可没有去投胎。”容深嗤笑，戳破谷隆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你死了之后，他就也死了，而且，一直没有去投胎。” “他有没有去投胎和我有什么关系！”谷隆咆哮，扼住许华的咽喉却不自觉的放松了力气。 “这么没关系？”容深一脸的讶异，突然说了一句：“一个人却能杀了一条龙，就算是你对他太信任，他偷袭的你，可什么时候你们龙族这么弱了吗？” 说到后面的时候，容深语气嘲讽。 谷隆侧头看着了容深一眼，又瞪着许华，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刚要再说什么，却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 离谷隆和容深最远的士兵，又被夜叉扭断了头。 第一百八十二章 骨头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夜叉，竟然见谷隆和容深注意力都放在这边，就又开始摸了过来杀人。 “找死！”谷隆此时本就满心的怒气，低吼一声，将许华就扔在了一边，他仰头发出一声龙吟，下一刻，化作一具龙骨腾飞上天，两个眼眶里升腾着红色的火焰。 “那是什么？” “是龙吗？” “真的是龙！” “……” 底下一片惊呼之后，连容深都没有想到的是，玄国的将士，包括沈毅都跪在了地上，他们微仰着头，朝天上的龙骨张开了双手，一脸的虔诚激动，甚至有人脸色不满泪水。 他们都在乞求，乞求龙骨拯救玄国百姓，除去那几个夜叉。 龙骨腾飞在上方，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之后，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龙吟，下一刻，他就往那几个夜叉而去。 剩下的八个夜叉分散站着，察觉到危险，尖啸着四散逃开，然而，它们在无尽海的时候，本就是被龙族管辖压制，如今不在无尽海，遇上了龙，又能逃到哪里去。 谷隆直接飞过去，探爪将一只夜叉拍碎，龙尾一甩，将两只夜叉甩落。 眼看着眨眼间，剩余的夜叉都陨落在龙骨的手里，底下玄国的将士顿时欢呼起来，然而，下一刻，风云变色。 从谷隆变出本体，容深的目光就落在鞑靼巫师那边，巫师也是被谷隆惊了一下。 鞑靼的将领一脸惊慌的看向巫师，巫师摆了摆手，却取过了一个铃铛，他摇着铃，绕着中间一面不过两个巴掌大的黑色三角旗跳起了一种古怪的舞蹈。 一边跳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容深眯眼看着，神色未动。 就在谷隆解决了最后一只夜叉的时候，那个巫师也停下了古怪的舞蹈，他双手张开，朝天吟唱了一声，手里的铃铛疯狂的摇着，下一刻，一口鲜血喷吐出去。 鲜血喷洒，落在那面三角旗上。 顿时，三角旗飞向上空，没入阴云之中，于是天地变色，阴云翻涌着，飞快的将这一处笼罩，将玄国的将士都笼罩在其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上方的阴云吸引，唯有容深，垂眸看着脚面。 于是，自土地中突然生出一只白骨鬼爪抓向程修的时候，容深伸手将程修拉开，抬脚就踩了下去。 白骨似乎十分脆弱，被她一脚踩得粉碎。 “雕虫小技。”容深轻嗤一声，仍旧没有将眼前的一切放在眼底。 而原本惊慌的沈毅等人，将容深如此轻而易举踩碎了白骨，于是松了口气，甚至有人直接说道：“这么脆弱的骨头，有什么好怕的！” 容深也听见了这人说的话，她眼底划过一丝怪异，可她并没有出声，而程修微微拧了眉。 显然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小看白骨。 而这时候，其他人的脚底下也开始有白骨破土而出。 “呵！来了！”有人冷笑一声，抬脚就往抓在自己脚腕上的白骨踩去。 然而…… “啊！”一声惨叫，那人非但没能将白骨踩断，原本被白骨抓住的脚直接被扯进了地下。 “救我！快救救我啊！”那人抱着自己的脚，拼命地往后缩，嘴里惊惶的大喊着，脸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 第一百八十三章 谁有黑色的石头 然而，现在，大部分人都是自身难保，甚至已经有人摆扯到了地下，只露出一颗头在外面。 “救……救……”那颗露在外面的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干尸。 这还没完，干尸下一刻就从土里爬了出来，扑向了最近的人。 最关键的是，这些干尸根本杀不死，哪怕是把头砍了下来，剩下的身体仍旧会扑向活人，抓下血肉，掏出心脏。 “啊！”许桐的脚腕也被破除地面的白骨抓住了，站在他身边的许华面色变了变，五指成爪，直接抓了上去。 而后用力一捏，那白骨也化作了粉末。 看到这一幕的沈毅总算明白过来，能对付这些东西的，只有这几个不是人的家伙，他一咬牙，竟是直接朝许华和容深跪了下来，弯下腰身，沉声道：“各位大人，救救我玄国的将士和百姓吧，我沈毅为奴为仆也在所不惜！” 他这一跪，让其他人纷纷一惊，那些暂时免于白骨迫害的人，也都是咬牙跪了下来，齐声道：“求各位大人救救我玄国将士和百姓！” 容深一怔，直到程修捏了捏她的手心，她才回过神来。 这些人跪着，哪怕被白骨抓住，或是有干尸从旁边扑过来，他们也跪着没有动，似乎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容深等人身上。 也只能如此，求动了容深等人，就算他们现在死了，至少玄国的百姓保住了，可如果容深等人没有答应，他们就算拼了命，都葬送在了这里，仍旧阻止不了这些鬼怪进入玄国的领土，屠杀玄国百姓。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容深也明白，她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不只是地下又白骨杀人，天上的阴云里也有东西，而谷隆，如今就扎进了阴云里，几乎是被那一团阴云给缠住了，时不时响起一道愤怒的龙吟，却就是解决不了。 “你们……有没有一块黑色的石头？对！就是黑色的石头！上面隐约有金色的梵文的石头！”许桐突然出声喊道，他转头朝着后方的将士喊道。 许老爷当初求出容深救了他的时候，许桐是知道的，他知道，要想容深出手，就得拿出那种黑色的石头，可父亲曾经说过，那种石头，他从未在其他人手里见到过。 许桐只不过抱着侥幸。 而那些剩下的将士面面相觑，人群里响起一道激动地声音。 “我有一块！是这个吗？这个吗？”顿时所有人往一边让了让，一个脸上惨白，盔甲的帽子已经掉落的青年跑了出来。 他也是不周城的人，许桐隐约记得一点。 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锦囊，他焦急的想要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然而，一个干尸也在此刻朝他扑过来。 “小心！”许桐大叫一声，手里的长矛已经刺向那人的身后。 可有人的速度比他还快。 从许桐出声，容深眼里露出讶异，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而后，这个青年跑出来，虽然东西还在锦囊里没有拿出来，容深却已经感知到了记忆石的存在。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谁也不知道她的力量有多强 她出现在青年的身后，一挥袖，那具干尸化作飞灰，出现在青年脚底的白骨也瞬间粉碎。 “就是这个！这个……是吗？”青年总算拿出了锦囊里的黑色石头，举到了许桐的面前。 确实是一块记忆石。 许桐虽然没有见过，但听父亲描述过，此时一见青年拿出的记忆石和自己所描述的一样，眼里露出狂喜。 他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容深。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容深的脸上。 容深面无表情的看着青年，看得青年眼里的希望渐渐落了下去，即将黯淡的那一刻，她突然轻笑出声，下一刻，青年手中的记忆石落到了她的指尖。 “说吧，你想要什么？” 容深出声问道。 那青年眼里的光芒亮起，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一句话，他说：“我要玄国百姓安宁！” “啧~”容深轻啧一声，眉心微蹙，“你确定要这个？我可以给你财富美人，甚至可以把你送出战场，让你后半生……” “我只要百姓安宁！”青年打断容深的话。 容深微微挑眉，没有因为被他打断自己的话而感到不悦。 “允了你。”她扬唇，眼里的戾气却翻涌起来，一挥袖，气浪翻涌扩散，顷刻间，气浪所过之处，干尸白骨纷纷化作飞灰。 而地下却再次爬出了黑色的影子，这些影子扭曲着，嘶吼着，动作怪异却快速的朝鞑靼巫师所在的地方而去。 所经之处，血流成河。 “深深。”程修突然走到容深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眸光定定的看着她。 容深微微一怔，歪了歪头，很快从程修眼中的淡淡悲悯里看出了他的意思。 “麻烦。”容深轻啧一声，可那些黑色影子厮杀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容深扯开程修的手，身形在原地消失不见。 程修微微仰头，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往上方看去，翻滚的阴云里，龙骨突然得以脱身，化作一名大汉落在程修身边。 谷隆伸手摸了摸光头，仰头看着阴云，叹了口气道：“那些人自以为是的将她驱逐，她也是不计较，若真是和那些人计较起来，这六界之中，谁能挡得住她。” 可惜，在场的人都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容深整个身体都陷进了阴云之中，底下的人仰头看着，其实什么都看不清，可仍旧眼也不眨的盯着。 尤其是程修。 谷隆余光瞥到程修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鼓起，他下意识的就说了一句：“其实没什么好担心，她的力量有多强大，谁也不知道。” 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容深全力一战的时候。 程修抿着唇，并没有理会谷隆的话，谷隆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了。 好在，底下的人并没有等多久。 不远处鞑靼的巫师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最后直接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 鞑靼大乱，而天上的阴云也在此刻开始消散。 不是消散，而是正在被一股浓郁的黑雾吞噬。 程修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他正要盘腿坐下，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们的事情另外找地方解决 “就是不想你再用这具身体念往生咒啊。”容深无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程修回头，眼里带着惊喜。 容深微微眯了眸子看着上方，黑雾将阴云吞噬殆尽，阳光再次倾洒下来，跪在地上的玄国将士喜极而泣后，突然拿起自己的武器，大吼道：“杀！” 纷纷朝鞑靼所在的位置而去。 鞑靼的兵力在容深放出的黑影手下折损了大半，两方人马数量几乎持恒，只是，玄国将士因为经历了刚才那些心里更有底气。 而鞑靼的将士，在看见巫师死去，他们奉以为天神的夜叉也全部被杀死，心理防线彻底被击垮，未战先败。 鞑靼被打回了他们的草原老家，四散而逃，想必这一战之后百年，他们应该都不会再想进宫玄国。 这一仗，到底还是赢了。 而等沈毅回去和李副将说了此事，再想去找谷隆和容深的时候，却发现军中已经没有了这两人的身影，连带着程修也失踪了。 只有许桐，仍旧留在军营中，借由此战立了大功，之后步步高升，许老爷临终前，许桐已经是朝中深受帝皇看重的大将。 而此次大战后，龙的存在，再次成为了玄国百姓心中的战神。 原本，还有人想给容深建庙，只是还未建成就被雷劈掉了，几次下来，百姓以为是容深不喜人们的供奉，于是没有再继续建下去。 而容深带着程修离开了战场，也没有走远，就去了元城和不周城中间的那座七城。 小院子里，容深瞥了谷隆一眼，道：“你们的事情另外找地方解决去。” “容深，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谷隆却厚着脸皮凑了过来，出声问道。 他问的是他和许华的事情。 容深不耐烦的应付他：“我都忘记了，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你们发生事情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呢。” 那时候她在幽冥之地沉睡着，根本就没有醒，怎么会知道谷隆和许华之间发生的事情。 可谷隆明显不信，他就是不走，在旁边转来转去，嘴里嘀嘀咕咕着：“我总觉得你知道些什么。” 容深惦记着那块记忆石，也懒得和他折腾，索性说了一些自己知道的，“我猜到的，你怎么就不看看他为什么可以在人间停留这么久，之前我发现他的时候，就是你被放出来那一次，他就在场，可那时候的他没有记忆……” 当时许华没有生前的记忆，他被那个道士暂时控制，后来容深匆匆丢下一簇黑焰后离开，也没有想过许华不会死。 结果许华还真的没有死。 不但没有死，还恢复了生前的记忆。 谷隆是被许华所杀，可杀了谷隆却不是许华自己的意愿，他只是被人下了引子控制了心神而已。 背后的人借由许华之手杀了谷隆，而许华也死了，可死后也没能入轮回，因为背后的人彻底的断了许华进入轮回的机会。 许华失去自我的意识，成为傀儡，只知道杀戮，后来被人镇压，不知道怎么回事，落到了那个道士的手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养魂木 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容深丢出去那一抹黑焰，没有杀了许华，却吞噬了他魂魄上的禁制，让他恢复了自我的意识。 而这六年里，许华一直留在许桐的身边，直到谷隆再次回到不周城。 “当时你龙骨被埋之地也有阵法，那里打开了一条通往冥界的通道，但凡那条通道打开一点，你的龙骨被日夜侵蚀，你入魔是迟早的事情。”容深朝谷隆说道。 只是很可惜，布下这一切的人也没有想到会出现容深这个意外，直接破开了那个通道，让阴气瞬间往外涌出，结果没有多久，通道又被容深给直接封印了。 龙骨受到的侵蚀的时间不长，又有容深和程修在，谷隆到底没能入魔。 “与其将这一切责怪到一个人类的身上，你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惹了谁，竟然布下这么大的局。反倒是许华，才是那个被牵连的无辜人。”容深嗤笑一声，说完也懒得管愣在原地的谷隆，转身拉着程修进了后院。 而谷隆和许华留在了前院。 谷隆怔愣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后，侧头看着许华，原本的怨怒和不甘心都消失不见，他张了好几次唇，才问出一句话来：“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深不是已经说了吗？”许华扬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他看着谷隆，眼神里依旧是生前的情绪，敬畏和仰慕。 他生前死后，所有的感情都给了这条龙，这条在不周山将他捡起，将他养大的龙。 谷隆声音艰涩，他说：“可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许华一愣，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还是低低缓缓地说了起来，只是其中被控制时的苦痛，他不想多说时，谷隆就会打断他，非让他说得详细清楚，一点也不许落下。 而后院里，容深拉着程修走进去，在院子里站定，她拿出那颗记忆石，侧头看了程修一眼，说道：“你……” “我等着你。”程修接下她的话，笑起来眼里都有细碎的光。 从战场到这里，程修那一缕魂魄一直都没有离开。 容深抿了抿唇，点头应了，下一刻，她掌心的记忆石化作黑雾，黑雾里梵文浮动，涌入她的眉心。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容深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她又出现在了幽冥之地，赤脚坐在那具红色的棺椁之上，而她的眼前，却站着程修。 程修带着一个斗笠，穿着黑色的僧衣，他朝容深伸着双手，手心里躺着一截不过手掌长，拇指粗细的树枝。 养魂木。 容深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张了张唇，看向程修的时候瞳孔狠狠一缩，无他，眼前的程修竟是已经少了那一缕魂魄。 “我们认识这许久，也算是朋友一场，这养魂木于我来说极为重要，容深，你替我保管着吧。”程修声音柔和，和上次容深在记忆里听见他自身后唤的那一句“施主”完全不一样。 大概就是，多了许多柔软的感情。 这个和尚，心已经不静了。 存在于自己身体里，却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一切的容深，突然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程修，看着她的目光竟是满含着柔软的情意。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想起来了 那不是一个高僧看一个鬼物该有的眼神，也不是一个高僧对待芸芸众生该有的眼神。 而是，看着自己心上人的眼神。 容深心头是说不出的感受，她眼神复杂的看着程修，听见自己声音懒懒的问程修：“这养魂木里养着你自己的魂？” “嗯。”程修应了，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容深，眼神柔和。 容深顿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只是微垂了眸子，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吗？”容深将东西往空间里一放，懒懒的看着程修。 程修眸中黯淡，但一闪即逝，他双手合十，朝容深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之际，突然说了一句：“希望我们很快又能再见。” 容深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发觉程修眼中的深意，她说：“至少千年以内我们不会再见了。” 因为她打算沉睡了。 程修微微一愣，而后笑了一下，他说：“总会再见的。” 说完，转身离开了。 等程修走了没多久，容深就躺进了那具暗红色的棺椁里，这一睡，就是一千多年。 容深狠狠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程修坐在旁边，手边的茶还在升腾着雾气，她张了张唇，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容深想了很多。 初见到程修的时候，他眉心的金光让她知道，这个和尚注定是要成佛的，可刚刚的记忆让她知道，程修的佛道是断了。 断在她的身上，而她，尤不自知。 只是，容深还是不明白，程修为何要取了自己那一缕魂魄投入轮回。 “怎么了？”程修并不知道容深已经想起了什么，他见容深睁开眼睛后就一直看着自己，眸色凝了凝，出声问她。 容深抿唇，朝程修伸出手，在她的掌心躺着的就是那一截养魂木。 “你让我保管了这么久的东西，也该还给你了。”她轻声说道。 程修微微一怔，目光扫过她掌心的养魂木，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扬唇露出清浅的笑，他说：“你想起来了。” 只是陈述的语气。 容深点头，将掌心的养魂木又往他跟前递了递。 这一下程修还是伸手将养魂木拿了过来，养魂木到他手里的时候就有一丝极细小的白光飞了出来，在程修眼前飞了飞，最后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去处，扎进了程修的眉心。 程修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一缕若有似无的气息就稳了许多。 “你当初，为何要将这个给我？”容深见他魂魄终于归位出声将心底最大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看出了那时候程修对自己的情意，可原因呢？她还是不太明白，程修把自己那一缕的魂魄放在养魂木里交给自己是因为什么。 程修将养魂木收了起来，听见她的问话，眸光动了动，并没有告诉容深原因。 他只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反正，我要的结果已经有了，这不就好了吗？” 容深定定的看着他，看得程修下意识握紧了掌心的时候，她偏开了视线，扭身往前院走，嘴里丢下一句：“随便你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就当这是你给的回应 程修脸上的笑意一僵，大步走过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深深。”他出声唤她，声音放软了不少，“我说，你别生气。” “我可没有生气。”容深嗤笑，但往外走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她看着程修，明摆着在等他解释。 程修觉得好笑，又觉着这样子口是心非的容深实在叫他喜欢，不过，程修并没有说出来，他怕真的惹恼了容深。 “为了再见到你。”程修语气平淡的说道。 “你既然答应了我替我保管养魂木，那你就一定会把它带在身上，这样，不管我轮回转世多久，我们都会再见面的。” 容深微微眯了眸子看着他。 实际上，程修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说，可这次不管容深怎么看着他，他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容深轻嗤一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道：“好好做你的和尚不好吗？” 她的声音不高，语气说是在问程修，不如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若是程修没有对她动情，那么，现在的程修早就是西天的一尊佛了，可偏偏，他不但对她动了情，还甘愿重新投入轮回。 他剥离了自己的一丝魂魄，魂魄不全就意味着他每一世都是个心智低于同龄人，被当做傻子的人，这一世，他终于遇到了容深，那么，在这之前的每一世呢？ 他又是怎么度过的？ 容深不敢去想，她觉得素来沉静的心口竟然有什么在跳动着，让她心头满胀，眼角酸涩。 程修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容深这一句话，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看着她。 容深瞥见他温柔的神情，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奶奶要守着你这一世平安顺遂，那这一世，” 她顿了一下，忽而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十分认真地说道：“这一世，我不会离开你的。” 程修神情一震，他垂首看着容深，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问：“深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容深被他看着，尽管耳垂发烫，可她也没有移开目光，仍旧看着他，应道：“最多不过百年的功夫罢了。” 在外人看来，两人之间的对话有些奇怪，可容深知道，程修更是知道，容深是在向程修许诺，至少，程修这一世，她都不会离开他。 程修定定的看着她，倏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地蹭了蹭，容深听见他含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他说：“深深，我就当这是你给的回应了。” 容深轻哼了一声，唇角却抑制不住的往上扬着，她嘟哝道：“随你怎么想。” 他们从后院回到前院的时候，谷隆和许华显然也已经谈完了，谷隆抿着唇站着，看见程修和容深出来，当即大步走了过来。 “我想求你一件事。”谷隆看着程修说道。 容深微微挑眉，没等他开口就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她直接替程修拒绝了。 “不行。” “我……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谷隆不解。 容深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那边的许华，道：“你想让程修帮忙超度许华去投胎是不是？”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好好修行等着成佛 “你怎么知道？”谷隆瞪大了眼睛。 容深懒得和他多说，直接不耐烦的说道：“你随便去找个和尚吧，反正不准找程修帮忙。” “随便找的和尚哪里比得上他？我苏醒的那天都见识过了他念的往生咒。”谷隆厚着脸皮跟上去。 可容深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现在的身体，够他念几次往生咒的？” 然而，她刚说完，程修就伸手拉住了她。 “深深，没事的。”程修轻声说道。 容深停了下来，她侧头看着程修，突然松开了他的手，抱着手冷笑道：“好啊，既然你这么想做佛，那你当初还入轮回干什么？好好修行等着成佛那天不就好了？” 程修一愣，大概也没有想到容深会这么生气。 其实容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生气，只是心头突然升起的一股怒火，让她根本压制不住。 “你已经不是和尚了，程修，超度不是你要做的事情。”容深只是微微一愣就回过神来，她朝程修说完，直接走出了这间院子。 等程修追出去的时候，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却没有容深的身影。 程修站在院子门口，抿着唇，眼里看不出情绪来。 容深出了院子的时候直接出了城，站在一处乱葬岗，眼里戾气压制不住。 她心头怒气翻涌着，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程修要超度一只鬼而这么愤怒，只是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被她遗忘的东西在挣扎着，要冲破桎梏跑出来。 容深伸手捏了捏眉心，到底没有出手折腾暗处正在瑟瑟发抖的小鬼。 心头的怒气在渐渐地平息，她想着，自己要尽快把记忆都找回来了，不然每次这样无缘无故的生气，连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 容深只是随意的跑到乱葬岗这里，平常也没有人来这里，周围的树木落了枝叶，树枝上站着一只老鸦，突然“呀”的叫了一声。 容深一眼瞥过去，惊得那只老鸦扑扇着翅膀跑了。 而容深的目光却落在那棵老树之下。 那里的土明显是被翻新过的痕迹，而翻新过的泥土之下，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蜷缩着，只剩皮包骨头了，看起来十分怪异。 容深微微眯眸看了看，她抬脚走近，在那棵树下停了下来，半响，抬头往林子里看去。 林子后面是绵延群山，巧的是，那群山之中，刚好小不周山也在其中，可山与山之间却阴云夹杂着几缕黑气。 这几缕黑气才是最古怪的，按理说来，深山之中都为灵气，才会有妖怪灵物生成，而这种黑气，一般是有魔物或是鬼物才会出现。 容深察觉到了不对，却没有要多管的意思，她在城外溜达了一会儿，心里的怒气已经散了，却也不太想回去找程修。 她怕程修问起来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 然而，容深还在纠结的时候，程修已经找了出来。 “深深。”程修走过来，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才扭头看了看四周，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第一百九十章 雾村 容深撇开脸，答非所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谷隆告诉我的。” 程修想要找到容深或许要找很久，估计也不会想到容深会跑到外面乱葬岗来，可谷隆不一样，他只要变出原形，跑到天上往下面一看，立刻会发现容深的所在。 “我不帮谷隆了。”程修说道。 容深哼笑了一声，睨了他一眼，“是因为许华不愿意吧。” “深深，你早知道是不是？”程修笑出来。 “嗯。”容深应了一声，目光又扫过林子后的群山。 如果许华愿意去投胎，早在六年前，程修超度那些从冥界跑出来的阴魂时，他就已经也跟着投胎去了。 可许华并没有走，那就说明他不想去投胎。 “谷隆之死，许华没有恢复自我意识的时候或许心里没有什么，可他恢复了自我意识，当初就算杀死谷隆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会愧疚，更何况，谷隆在他心里的地位太高了，他不去投胎，就能一直陪伴在谷隆的身边。”继续将这条龙奉为自己心中的神。 哪怕，谷隆其实只是当初那条龙残存在龙骨上的一小部分残魂罢了。 容深收回视线，没有再继续说谷隆和许华之间的事情，好在，程修也没有问她原因。 两个又回到城内，在街道上走着的时候，容深发现身旁走过的人一个个喜形于色，且都往一个方向走。 “前面好像有什么。”程修出声说道。 “嗯。”容深应了一声，微眯了眸子听着前面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一会儿，她瞳孔微微一缩。 察觉到她异样的程修连忙出声问道：“怎么了？” 可容深侧头看着他，反问了他一句：“程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哪里嘛？” 程修只是微微一愣，立刻给了她答案，“离雾村不远的地方，当时我们还一起去了雾村。” 容深的记忆只有自己当时离开小茶棚，在前往雾村的路上碰见了程修，后面的她没有记忆了，现在从程修口中得知，他们当时还一起去了雾村的。 容深微微一愣，连忙问道：“那你还记得我们当时去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揭穿了一个装神弄鬼的姑娘，之后离开雾村的时候，你就和我分头走了。”程修道，时隔这么久他倒是还记得清楚。 “你是听到什么了吗？”程修联想到刚刚走过去那些人说的话，后来那些人走远了，他也就没有听见后面的，但容深显然是听见了的。 容深点头，她再次看向了群山的方向，幽幽说道：“没想到这里不远就是当年的雾村。” 一千多年，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改变，包括地名之类的。 容深本也没想去找记忆里那个雾村的，可刚刚，她从那些人口中听到了雾村的名字，更让她在意的是，“那里有我要找的记忆石。” 她看着程修说道。 程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容深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不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神婆和佛石 片刻后，容深和程修坐在茶楼的包间里，而一道黑色的鬼影弯身站在桌子旁边，低声说着自己刚才从那些人口中打听到的消息。 “他们说雾村前不久出现了一位神婆，那位神婆有一块很神奇的佛石，可以探听过去未来，也能逆天改命，听说，在前几天，那位神婆就说了此次大仗必胜，因为有她请来的神兵助阵……” 而现在元城那边打了胜仗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甚至还有龙的出现，一传十十传百的，现在整个七城的人都把着这一切归功到了雾村那个神婆的身上。 都说是那个神婆请来了神龙，然后有了这一场胜仗。 “那块佛石应该就是大人的记忆石，现在七城里有不少人在想办法越过群山，去雾村找那个神婆。”黑影低声说道。 找神婆算命的有，救命的也有。 反正一听说雾村的神婆这么大的能耐，自然个个都趋之若鹜。 不过要去雾村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整个雾村位于群山之中，要找到雾村，必须得有雾村的人接引才行。 因此，现在满城的人都在找进入雾村的法子，甚至有出黄金找带路人的。 这么一来，还真的找到了人。 不过，这人并没有露面，且放了话，只带有缘人，至于什么算是有缘人，却是由这人自己来决定了。 “我们也要去混混这个有缘人的名额吗？”程修笑问道。 容深瞥他一眼，直接站起来往外面走，“自己就能找到地方，还要什么有缘人？” 程修跟着她一起站起来，和她一起走出了茶楼。 茶楼外，停着一辆马车，两人上了马车，蒙面的黑影继续充当车夫的角色，驾着马车出了城，而后进了那一片林子往群山而去。 因为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通往村子里的小路变得泥泞不堪，耳冬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站在村口，看到有没见过的马车远远地跑过来，在马车穿过林子，哒哒哒跑近的时候，她小心的往里面挪了几步，避免泥水溅到裤腿上。 这种下雨天，耳冬更加不喜欢碰到水了。 马车在离耳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车窗降落下来，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探出头，“你就是耳冬？” “嗯。”耳冬应了一声，撑着伞转身往村子里走，“你们跟我来吧。” “喂！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身后响起青年气急败坏的声音，脾气暴躁的像个未成年的孩子，耳冬没有理会，继续不紧不慢的往村子里走，小心的避开那些泥水坑。 “耳冬，我叫宋越，你上马车吧。”马车在耳冬身边慢慢跑动着，青年撩开车帘探出头，絮絮叨叨的，热情的并不像和她第一次见面。 耳冬没有上马车，依旧自顾自慢慢的走着，像是没有听见宋越的话，马车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因为村子里的路太窄，马车进不去。 耳冬听见身后宋越不满的嘀咕了一声，没一会儿就有个人跑到了她身边，挤进她的伞底，一股陌生的热意靠近耳冬的手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宋家要的棺材 “伞往我这边挪挪。”宋越嘀咕着，拉着耳冬的手让油纸伞往他那边倾斜了一点。 耳冬侧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车夫，车夫包裹的很严实，撑着一把普通的油纸伞，背上还背着一把剑，估计还兼职着侍卫的职责。 耳冬又看向宋越，“他的伞比我大。” “我就喜欢你的伞，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宋越冲耳冬龇牙笑了笑，他比她高了半个头，干脆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没有再纠结耳冬手凉的事情，一脸好奇的问道：“听说你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做棺材的，所以你也会做棺材对吗？” “我不会。”耳冬摇头。 “啊？那你们家的这个手艺不就失传了吗？你家就你一个人了啊。”宋越一脸的震惊。 耳冬看了他一眼，沉默点了点头。 整个雾村里就耳冬家会做棺材，而耳冬家代代单传，听父亲说是因为他们家祖训，做棺材的手艺绝不外传，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耳冬的时候，父亲却从来没说过让她学这门手艺，直到他半月前病逝，临死前拉着耳冬的手，让她联系宋家的人，让宋家的人来把阁楼那副年纪比耳冬还大的棺材拿走。 办完父亲的丧事，耳冬才找了会定时离开雾村的人帮忙联系了宋家，只是没想到宋家会让看起来一旦也不靠谱的宋越来拿这副棺材。 其实宋越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刚和师傅回到宋家，向族长汇报了这么些年历练的结果，然后还没有在宋家睡上一晚，就又被派了出来。 “大白天的村子里怎么没人啊？”一路走来，宋越一个人也没看到，而且两旁的屋子大门紧闭，一点声响都没有。 耳冬仰头看了看伞外的天，看雨停了，就把伞收了，听见宋越的问话告诉他：“两天前村子里死了几个人，现在都在祠堂里。” 村里死了人，所有人都会去祠堂帮忙吃席。 而祠堂和耳冬家不是同一个方向，所以看不到什么人。 “那也不会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吧？”宋越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到了。”耳冬没有回答宋越的疑惑，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打开挂在木门上的铜锁，侧身对宋越道：“你们都进来吧。” 宋越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开了，“哎哎哎！屋子里怎么这么黑啊？” 耳冬走到桌旁点亮了油灯，就往屋子后门走去，出了后门是一排小房子，右边第二间房子有个小楼阁，楼阁不高，就到她的肩膀。 “你们要的棺材就在那里。”耳冬朝楼阁指了指。 “乌漆嘛黑的，看不清啊。”宋越眯眼看了看，浓眉紧拧，他从怀里拿出一颗珠子往里面一照，才看见那具放在黑暗中的棺材。 棺材就上了黑漆，从耳冬出生时就在这里了，可上面没有落一点灰尘，也没有蜘蛛网。 宋越把珠子放在楼阁地板上，撑着地板爬了上去，跟着他一起的车夫看了耳冬一眼。 耳冬搬过放在一边的楼梯，慢慢地爬上去，钻进楼阁的时候看见宋越已经走到棺材旁边了，一手拿着一块丝巾捂着口鼻，一手拿着照明的珠子，绕着棺材走。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棺材越来越重了 “你们两个搬得动吗？”耳冬站在门口没有过去，车夫从她旁边走过，沉默的站在棺材前。 下一刻，宋越朝耳冬摆了摆手，因为捂着口鼻的缘故，说话的声音很闷。 “你让让。” 耳冬愣了一下，爬下梯子让开了，下一刻，宋越也跳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梯子，又看了看耳冬，轻啧了一声道：“就这么点高度你还要爬梯子？怎么娘们唧唧的啊？” 耳冬瞥了他一眼，目光无波无澜，偏偏看得宋越有些冷，他摸了摸鼻头，正想说自己就是开个玩笑。 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耳冬说了一句话，她说：“我是女的。” “你说什么？”宋越猛地抬头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又想到之前他对耳冬勾肩搭背的事情，宋越从脖子到脸都涨得通红。 耳冬漠然的看着他，宋越张唇，想要说什么，楼阁上那个一路沉默的侍卫突然出声喊道：“少爷！” 耳冬抬头，看见那个侍卫将棺材抗在肩上，正要下来。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宋越声音又低又快的喊了一句。 他根本不敢去看耳冬的脸色，转身伸手接过侍卫手里的棺材。 宋越还是和少年时一样，长得就看起来很有力的那种体格，他扛过侍卫手里的棺材时，两臂肌肉紧绷，接过来放在了一边。 等侍卫从楼阁上跳下来，再弯身扛起棺材往外面走。 “少爷，我们走吧。”侍卫看了宋越一眼，先一步扛着棺材往前面走去。 宋越偷眼瞥着耳冬，可耳冬看也没有看他，跟着往外面走，很快走到门外，耳冬停了下来，她看着宋越说道：“东西你们拿到了，沿着这条路直走就能出村，我就不送你们了。” 说完，耳冬就要关门。 “嘭”宋越一着急，一掌拍在门板上，发出的声音有些大。 “干什么？”耳冬微微拧眉看着他。 宋越涨红了脸，伸手摸了摸鼻头，他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塞进耳冬的手里，在耳冬还没有回过身的时候，他快速说了一句：“你等着，我把棺材护送回去了就来找你。” 说完，转身大步走了，走得有些快，很快超越了扛着棺材的侍卫。 耳冬看着宋越的身影渐渐消失，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抿了抿唇，把玉佩塞进了袖子里，而后关了门。 宋越走出了很远才放慢了速度，他回身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耳冬家了，他才收回目光，挠了挠头，继续往村子外面走。 “少爷。”后面的侍卫突然出声喊他。 宋越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怎么了？” 他见侍卫脸色有些难看，问道：“你扛不动了？那换我来吧。” 说着，宋越走过去，伸手就要接过侍卫肩上的棺材。 可侍卫皱着眉，抬头看着宋越，声音有些凝重，“少爷，你先别过来。” “怎么了？”宋越立刻意识到不对，停在了原地，看着侍卫肩头的棺材。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侍卫脸色已经有些发白，额头大颗的汗水流了下来，他扶着棺材的手动了动，抖着唇道：“少爷，这棺材越来越重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吸成人干 是能够清晰感受到的在变重。 侍卫刚说完那句话就脚一软，眼看着要往地上扑了。 “小心！”宋越大吼一声，大步跑过去。 要不是宋越及时伸手扶了一把，侍卫可能就这么被压在了棺材底下，这么一下恐怕得重伤。 然而，也是真的伸手扶了宋越才知道，这棺材现在变得有多重。 之前侍卫将棺材自楼阁上递下来的时候，宋越也是扛过的，那会儿觉得和普通的棺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可现在伸手一扶，他却觉得这具棺材宛若玄铁铸就。 扶了几下，宋越的手就有些抖。 “先放下来再说。”宋越咬牙道，他支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棺材砸下来，侍卫这条命都保不住，宋越的手也保不住。 然而，侍卫却抖着声音说道：“少爷，我……我放不下来。” 宋越骤然抬头看着他。 “我的手就像是黏在了上面，少爷，这棺材有古怪，你放开手吧，回族里叫人过来。”侍卫喘着气说道，他的已经跪在了地上，棺材的另一头已经挨在了地上。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只是，侍卫跪在地上的双膝正在慢慢地陷入地里。 等陷入到一定程度，侍卫的膝盖骨正在被压碎。 宋越听到了他骨头碎裂的声音，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他咬牙，知道自己必须得松手，不然今天两个人都要栽在这里，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宋越根本没法放手。 “我没办法看着你去死！”宋越低吼，看着侍卫的眼眶微微泛着红。 侍卫神色一怔，喃喃道：“少爷，我不过是个影卫……” “影卫就不是人了吗？”宋越低吼一声，脖子上青筋鼓起，他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左手，趁机收回了右手，自怀里摸出一把符来。 “试试吧，大不了今日就都死在这里。”宋越咬牙，将符纸放在脚边，拿起最上面一张就要贴到棺材上。 然而还没有触碰到，就听到一声轻啧。 “你这一张符贴上去，他下一刻就要被吸成人干。” 宋越听到这道声音瞳孔狠狠一缩，他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回头朝身后看去，看到不紧不慢走过来的人时，脸上露出惊喜来。 “程修！容姐姐！”宋越扬声喊道。 喊完他意识到自己和侍卫都有救了，连忙苦着脸朝容深道：“容姐姐，你快救救我们吧。” 容深的马车也停在了村子外面，她和程修也是步行进来，村子里没有见到一个人，也一直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直到刚刚听见宋越说话的声音。 在这里看到宋越让容深也很意外，不过，时隔六年多，将近七年吧，他们已经没有和宋越见面了，宋越能一眼认出了容深不奇怪，毕竟这么久了容深的容貌根本就没有变化过。 但是程修不一样，程修五官已经长开了，和之前小时候的样子变化很大。 可宋越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程修，还隔着这么点距离。 程修脸上也露出了一点讶异。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夸她她就高兴 容深和程修已经走近了，程修微微挑眉，垂首看着宋越，容深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停在宋越的面前。 “容姐姐，快救救我们吧，这棺材古怪得很。”宋越可怜巴巴的看着容深，因为皮肤晒得古铜色，所以就算现在支撑不住了，脸色看起来也没有比他那个侍卫差。 不过，宋越的后背已经汗湿了。 容深淡淡然的看着他，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还是程修走到容深的身边，无奈的说了一句：“帮帮他们吧。” 容深轻哼一声，这才动了手。 她一手抵在棺材的一头，看起来不过是轻轻一推，那重若玄铁的棺材就往后挪了许多，最后离开了侍卫的肩头，“嘭”的一声砸落在地上，砸进了地里几分。 侍卫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往前一扑，倒在地上。 宋越左手发麻，急忙伸手右手去接他，却没能接住，还是程修蹲下来，帮忙把侍卫放平。 侍卫跪着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坑，坑底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的膝盖骨已经完全碎了。”程修探手摸了一下，沉声说道。 宋越早知道是在这个结果，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能活着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那个侍卫到现在也没有昏过去，在程修触及他膝盖的时候，他也是咬牙忍着，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了，听见宋越和程修说的话，他看着程修和容深，声音郑重的道了一声谢。 “多谢。” 容深听的谢意太多，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着程修因为触及侍卫膝盖而染了血的指尖，她微微蹙了蹙眉，蹲下身拿出一块锦帕拉过他的手。 “没事的。”程修微微怔了一下，看着容深的目光软和的可怕。 容深兀自低头帮他擦拭着，反正看着他手上染血的样子，她就不喜欢。 而旁边的宋越看见这一幕，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出了看到程修后就生出的疑惑，他问：“程修，你好了？” 宋越声音放低了不少，就是怕自己说错了话。 他不怕程修，但是怕容深，连他师傅都怕。 当初在分开之后，宋越师傅再三叮嘱了他，让他日后若是再程修和容深，不管如何，不要惹了容深。 念叨的多了，宋越就记住了。 程修倒是没有介意宋越问起，他点了点头，道：“确实好了。” 宋越松了口气，也是真心为程修高兴，他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师傅也说过，只要你那一缕魂魄找回来就会好起来，容姐姐这么厉害，肯定能帮你找回来的！” 顺带着把容深也夸上一夸。 容深确实被夸得高兴，她轻哼一声，自袖中拿出一个瓷瓶丢给宋越，懒声道：“给他腿上抹了，还能救救他这条腿。” 宋越一喜，赶紧接了瓷瓶。 侍卫膝盖上的血肉已经和布料黏在了一起，宋越只得帮他把那一块布料撕了下来。 侍卫倒是个能忍的，闷哼几声，硬是挺过来了。 瓷瓶里装的是一些液体，宋越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从容深手里出来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就是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所以，宋越问也没问，直接往侍卫已经露出骨头的膝盖倒去。 液体刚从瓷瓶里倒出来，乳白的液体，一阵清香飘散，引得暗处不少东西蠢蠢欲动。 而那些液体刚流到侍卫伤口上，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原本碎裂的骨头也在快速长好。 好像就是几息之间，宋越就看见侍卫的膝盖完全好了，且变得光滑白皙，难以想象之前还是血肉模糊的样子。 “这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宋越惊叹道。 一边问着，他一边将瓷瓶里的液体往侍卫另一个膝盖上倒去，很快的，侍卫的两个膝盖都好了。 宋越晃了晃瓷瓶，发现还剩下了小半瓶，他重新盖好，那股清香很快就消散不见。 “这还剩下不少。”宋越把瓷瓶递给容深。 容深却没有接，懒懒道：“送你的东西又还给我干什么。” “可这东西也太珍贵了。”宋越挠了挠头，虽然这小瓷瓶的东西对他用处很大，可他也没有生出贪念。 “还给我也是丢在角落里闲置。”容深一句话让宋越收了那个小瓷瓶。 容深说的是实话，像这样的东西，对于人类来说效果很好，宛若灵药，可对于她来说，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宋越把小瓷瓶小心的收了起来，侍卫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伤口完全愈合，也没有痛感，甚至觉得双膝都轻灵了不少。 他朝容深一拱手，没有再道谢，只是所有的感激都在之后付诸行动。 治好了侍卫的伤，宋越这才有心思去看那副棺材。 送容深把棺材推落，这具棺材就一直静静地躺在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动静。 不过，在宋越倒出灵液替侍卫治伤的时候，他虽然正在惊叹这药有多好用，也没有错过棺材里那一瞬间的动静。 棺材里有东西。 “你们宋家隐居的地方离这里好几座城池，你们怎么特意跑这里来搬一具棺材？宋家连做棺材的人都找不到了吗？”容深轻啧了一声，随口说道。 宋越也没有在意容深的话，他挠了挠头，把之前放在地上的符纸捡了起来拿在手中，嘴里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棺材里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族中长辈吩咐让我来带回去，我就来了。” 谁知道，他和侍卫都险些栽在这里，要不是碰上了容深，此刻侍卫已经变成肉酱，或是像容深之前所说的，被棺材吸成了人干。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容深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宋越猛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下一刻，和侍卫相视一眼，两人当真走到棺材的一头，双手托着棺材盖，一用力。 棺材盖纹丝不动。 “再来！”宋越咬牙，朝侍卫说道。 侍卫没有说话，确实挪了挪脚，稳了一下下盘，而后和宋越同时用力，顿时，两人的脖子青筋鼓起，而棺材盖子发出沉闷的声音。 眼看着棺材盖被慢慢地抬了起来，宋越眼里露出一抹喜色，可下一刻，棺材刚露出一条缝隙，就有一条黑色的细线从棺材缝里钻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开棺 速度极快，出了棺材就往宋越和侍卫之前出来的方向飞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宋越和侍卫都察觉到手里的棺材盖子变轻了。 两人轻轻松松把棺材盖子放在了一边，宋越一边甩着手，一边拧着眉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从棺材里跑了出来？” “嗯。”容深点头，和程修一同走近，往棺材里面看。 而宋越见容深点头，表情一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你怎么没有拦住它。” 嗯？“容深抬眼瞥向他。 宋越顿时没有了声音，低头老老实实走到程修的另一边，一起低头往棺材里面看。 “这是谁？”宋越失声问道。 棺材里躺着一个身量不高的人，这人穿着金线绣凤的锦衣，脸上带着一个青玉面具，面具之上雕刻着一朵硕大的牡丹，牡丹的花瓣以黄金描边。 不管是面具还是身上的锦衣，处处透着精致。 只是辨不出躺着的是男是女，而这人的枕边，还放着一盏小巧不过巴掌大的灯笼。 灯笼同样精致。 “不认识。”程修淡声说道。 他侧头看了容深一眼，容深的目光却落在那盏灯笼上，察觉程修正在看自己，收回目光，看着程修摇了摇头：“我连自己的事情都记不清了，就算以前认识这个人，现在也想不起来。” 不过，这盏灯笼她倒是知道来历，再根据这盏灯笼的来历要推出这棺材里的人的身份也不来，只不过容深没有说出来。 她还不确定，那个地方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尤其是这盏灯笼，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程修见容深摇头就没有再多问，只是沉吟了一下道：“之前在棺材里作怪的东西已经跑了，这具棺材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宋越，你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啊？好。”宋越点头应着，也没忘了问程修：“程修，你和容姐姐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程修笑了笑，道：“听说这里有个很厉害的神婆，能知一个人的过去未来，还能逆天改命，所以我们来这里见识一下。” “什么神婆？”宋越一脸的不屑，他快速的瞥了容深一眼，朝程修说道：“如果你说容姐姐会你说的那些，什么逆天改命啊之类的，我或许还会相信，但这小山村里的神婆？也就是从这些无知村民手里骗些钱罢了。” “说起来，我们一路走来，还没有见到过村民。”程修没有把宋越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而是转移了话题道。 宋越顺口回答了他的疑惑，“听说村子死了人，村民现在都在祠堂那边帮忙办丧事。” “办丧事？”容深在旁边挑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那这丧事怕是一时半会儿办不完。” “少说也要三天呢，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完的。”宋越并没有听出容深话里有深意，反而一脸认同的点头。 旁边的侍卫动了动嘴唇，看着自家少爷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村子安静的太古怪 “我们也去看看吧。”容深朝程修说道，“既然村子里的人都在祠堂，那个神婆肯定也在。” “嗯。”程修点头。 两人就要离开。 宋越看了看那具棺材，又看了看容深和程修两人，一咬牙，看向侍卫。 还没等他开口，侍卫已经率先说道：“少爷去吧，属下把棺材扛过去，在那里等你。” 宋越眼睛一亮，拍了侍卫肩头一下，道：“我很快过去。” 说完，转头朝容深和程修追去，嘴里喊道：“程修！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本少爷倒要看看，那个神婆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宋越微抬了下巴说道，眼里是明晃晃的不相信。 其实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当场拆穿那个骗人的神婆。 容深没有管他，只和程修往里面走着。 之前宋越从耳冬口里得知了祠堂的方向，于是在这个听不见任何声音的雾村里，宋越成了带路的人。 “这村子安静的太古怪了。”程修出声说道。 就算所有人都去了祠堂帮忙，可村民们养的家禽呢？还有狗呢？ 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确实古怪。”宋越应和道，“我们小心点。” 刚说完，看到容深不紧不慢的样子，他就默默抿了抿唇，像他这样的辣鸡当然要小心点了，可像容深这样的大佬。 人家不需要小心，因为无所畏惧。 宋越闭嘴保持安静。 走了没多久，宋越脸上突然露出了惊讶。 “你们听见声音了吗？”宋越侧头看着程修问道。 程修点头，目光落在前方，前面有个拐角，他突然朝容深说了一句：“这里倒是和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走过前面拐角应该就是雾村的祠堂了。 容深没有这里的记忆，听见程修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而宋越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程修，你和容姐姐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嗯。”程修点头，并没有多说，只含糊的说了一句：“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哦。”宋越点头，眼看着已经走到了拐角处，哭唱声和唢呐的声音越来越大，宋越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走过拐角，最先看到的不是祠堂，而是一个不大的池塘，湖里的水呈幽绿色，并不清澈，而从池塘旁边的小路走过去，对面就是祠堂。 祠堂的门口放着两个纸扎的花圈，门口上方的牌匾是简单的木头雕刻，刻了四个大字。 雾村祠堂。 “好像真的有人。”宋越看见门口有人走动，他低声说了一句，却没有因此放下心神。 程修应了一声，看向容深。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容深说道，却没有动作。 池塘边那条小道很窄，另一边是泥潭，所以小路只容得下一个人在上面走。 “你先走，我有点怕。”容深朝程修眨了眨眼睛说道。 宋越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他想说连你都怕了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但是没有胆子说出口。 而程修已经应了一声，先一步走上了那条小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脚上两个铁锭不累吗 容深紧跟在程修后面走上去，宋越闭了嘴跟在容深的身后，手里捏着自己的符纸。 小路看起来并不长，宋越跟在最后面，前面容深虽然挡不住他的视线，可程修却是挡得住的，走了好一会儿，宋越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还没有到？我之前看着这条小路也没有这么长啊。” “快到了。”前面不过一步之遥的容深答道。 “容姐姐，你把声音压这么低干什么？我都有点听不清。”宋越嘀咕道，并没有怀疑什么。 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前面的容深刚刚那一句话压低了声音，显得声音特别的低，还有些听不清楚，要不是宋越和她只隔了一步的距离，恐怕都不知道她刚刚回答了自己。 宋越兀自嘀咕着，又跟着前面的容深往前走，走的时间有些长，宋越忍不住四处看着，那个祠堂里依旧有声音不断传出来，可以看见门口有人经过。 可就是没有人走出来。 宋越收回视线，低头无意间瞥到瞥过前面的容深，表情一惊，下一刻，他倏然抬起头，也停了下来，脸上扯出一抹极其怪异的笑容。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出声问道：“容姐姐，你累不累啊？” 容深没有停，像是没有听见他的问话，继续往前面走着。 宋越却缓缓扬起了手里的符纸。 “容姐姐，你不累吗？”宋越又问了一遍，他的视线落在容深的背上，死死地盯着她，眼也不眨。 容深终于停了下来，她缓缓回过身，脸色有些诡异的发白，她像是没有看见宋越拿在手里的符纸，只语气缓慢的反问了一句：“为什么累啊？” 到这时候，宋越才察觉到她说话时语气的古怪。 语气过于缓慢，像是故意拖长的那样，听得人心里发毛。 宋越咽了咽口水，扯了唇角朝容深笑。 他说：“你脚上绑着那么大两个铁锭走路也不累吗？” 一句话说到最后，他语气骤然一变，变得狠厉，而手里的符纸也快速的贴向容深。 他的动作够快，容深似乎也没有防备，符纸刚一接触的那一瞬间，一声凄厉的叫喊“啊！” 眼前容深的脸自符纸贴着的地方，皮肤开始发胀腐烂。 瞬间变成一只落水鬼的模样，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这根本就不是容深！ 水鬼露出真面目的这一刻，之前那个程修也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宋越，双手成爪朝他的脖子扑过来。 宋越快速的后退着，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摸出一张符纸快速的丢出去，一边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软剑极薄，剑身却刻着密密麻麻精细的符文，剑柄处还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红色珠子。 之前软剑缠绕在他腰间的时候，那颗红色的珠子就是成了腰扣装饰品。 在两只水鬼扑上来的那瞬间，宋越口中的咒语也终于念完，他手腕翻转，握着手里的软剑就反刺了上去。 “噗”的一声，软剑刺入一堆烂肉里，女水鬼的整条手臂都断落在地上。 “啊！” 女鬼凄厉的大叫一声，看着宋越的目光愈加的凶狠。 第两百章 很臭，你离他远点 可宋越一点也不惧，他冷哼一声，并拢了两指，道：“不过是两个水鬼，也敢在小爷的面前放肆！小爷今日就送你们去投胎！” 话音未落，他已经再次举着软剑刺了过去。 女水鬼见识过他手中软剑的厉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而男水鬼却是不惧的，他恶狠狠的瞪着宋越，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而此时的容深和程修，正站在小路的尽头处看着这一幕。 刚走上这条小路的时候，容深就发觉了不对劲，只不过，两只水鬼的幻觉影响不到她，重要的，是那个祠堂里散发出来的古怪气息。 容深伸手拉住程修，程修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无碍。” 他如今虽然是凡胎肉体，但这样的伎俩还影响不到他，只不过，宋越就不同了。 等程修和容深想到后面还跟着个宋越的时候，宋越已经中招了。 容深和程修回头看的时候，宋越已经中了招，走着走着就走进了那个池塘，容深微微挑眉，没有要拉醒宋越的意思。 程修也没有出声。 眼看着宋越离池塘中心越来越近，容深和程修还是没有动作，眼看着宋越再往前多走几步，水就要到他脖子了，宋越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举起了手里的符纸，之后没多久，宋越就和那两只水鬼打了起来。 容深没有帮忙，要是宋家的子弟连两只水鬼都解决不了，那真的坠了宋家名声了。 不过，宋越到底没有让容深失望，当软剑刺过水鬼心口的时候，宋越眼前的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 “我……”宋越看着自己半个身体在水下，再看见容深和程修站在池塘边的样子，他心头就是一哽。 “再站下去，他们都该爬出来找你了。“容深幽幽的说了一句，拉着程修转身往祠堂走去。 容深这么一说，宋越才察觉到自己脚底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他面色一变，赶紧往上面走，爬上了小路，也不想回头去看池塘里是什么景象，大步往容深追去。 “等等我……”宋越嘴里喊着。 然而，他刚一走近，就听见程修和容深说的话。 “很臭，你离他远点。” “嗯。”容深点头，很是认同。 宋越捂着心口，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他之前和侍卫一起离开不就好了，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跟过来啊！ 宋越心里喊着，面上却只能假装没有听见，跟在容深和程修的身后一起进了祠堂。 走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容深停了下来，微微仰头看了一眼祠堂上的牌匾。 “怎么了？”程修在旁边问了一句。 容深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我们进去吧。” 说着，她先一步走了进去，程修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前行。 宋越走进去的时候也学着容深一样，抬头往上面看了一眼，结果眯眼看了半响，也没看出来什么，低头收回视线的时候表情却是一僵。 他猛地抬头，又往上看去，目光却从那四个字上面挪开，落在牌匾的左下角，那里有一个刻的痕迹很浅的图形。 第二百零一章 牌匾上也有灯笼 宋越长得高大，才能看的更清楚一点，也在刚刚一眼晃过的时候，认出来那个图形是什么。 灯笼！ 就是那具棺材里，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头边放着的那盏灯笼！ 宋越咽了咽口水，低头急忙跑了进去，跑到容深的另一边，出声问道：“容姐姐，那个牌匾上也有一盏灯笼，你是不是看出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宋越一口气问了两个问题。 可容深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没有什么波动。 偏偏让宋越立刻没有了声音。 “你再大点声音。”程修在旁边无奈出声。 “啊？”宋越不解的抬头看向程修，然后顺着程修的目光往旁边一看，面色顿时一紧。 他刚刚问的那些话，让祠堂院子里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定定的看着他，也没有什么波动，却显得死气沉沉。 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宋越咽了咽口水，抖着声音才把一句话憋出口。 “怎……怎么办？” 像是生怕惊动了那些人，那些人就会立刻扑过来做些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宋越还压低了声音。 很怂。 宋越都从容深的目光里看到了深深地鄙夷。 他有些欲哭无泪，只能求救的看向程修。 程修叹了口气，笑道：“没事，我们走吧。” 他说完，容深就收回了目光，应了一声，和程修往祠堂里面走去。 这个祠堂本身不大，院子就也大不到哪里去，此刻，院子里摆放着两个桌子，桌子周围有男女老少坐着，他们进来的时候，这些人正开始吃饭。 来来往往还有村民端着菜一桌一桌的送。 外面院子里有两桌，祠堂里面有五六桌，情景和外面差不多。 “唉！你小心点！”端着木制托盘，托盘上放着三大碗猪蹄的村民险些被宋越撞到，连忙出声喊道。 宋越现在能不惹到这些村民就尽量不惹，连忙道了歉，甚至出声道：“我帮你吧。” “不用！”那村民突然扬高了声音，侧身躲开了宋越的手。 宋越伸着手尴尬地站在原地，村民却端着托盘走开了，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个……他自己不要我帮忙的……”宋越摸了摸鼻头，愈加的小心起来。 容深瞥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这里的东西你最好别碰。” “嗯？”宋越一怔，张嘴就要问为什么，可看到容深收回目光看向其他，他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闭紧了嘴巴跟在后面。 祠堂不大，里面摆放了桌子之后就显得拥挤起来，容深和程修已经是一前一后的走着了，遇到送菜的村民，还要往旁边挪，让他们过去。 宋越长得人高马大的，又谨记着容深说最好不要碰这里的东西，于是更加的憋屈，他想问容深在找什么，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可又不敢问。 只能看向程修，明明程修长得也高，只不过，看起来身形颀长，不像他一样壮实罢了。 可这样子，程修就应付的游刃有余。 宋越有些嫉妒。 要是……要是他也稍微瘦一点点就好了。 第二百零二章 那些家伙很难缠的 好在，再往前面不远，穿过这些桌子，前面的空间又宽敞起来。 最里面摆放着一具棺材，棺材前放着蒲团，让人上香时用来跪着。 “那个，我们要不要也去上柱香？”宋越低声问道。 他不敢问容深，就看着程修问道。 程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宋越闭嘴了，不问了。 容深微微眯眸，看着那具棺材，突然出声问道：“宋越，你有没有觉得那具棺材很熟悉？” “诶？”宋越突然被点名，真是又惊又喜，他连忙跑上前，仔细看着那具棺材，这一看，脸上的表情就不确定起来了。 “这……不是我让侍卫带出去那具棺材吗？不对！”宋越又自我否定道：“这整个雾村就只有耳冬一家会做棺材，这村子里的棺材肯定也是出自她家，这长得一样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 “是吗？”容深轻笑一声，她朝棺材正对着自己的那头抬了抬下巴，道：“你再仔细看看。” 宋越顺着她指的方向正要凑近了仔细看，结果刚走近一点，肩上突然就多出了一只手。 “你这外乡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尖细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 宋越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肩膀上的手，想到容深说不要碰这里的东西，自动自发的把这里的人也代入了进去，结果一看自己肩膀上多了一只手，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你快放开我！”宋越大叫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悚的盯着那个村民，只觉得刚刚被碰过的肩膀已经失去了知觉。 容深看着宋越的反应只觉得无语至极。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程修问道。 宋越指了指容深又指指那个村民，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宋越觉得自己有点惨，他有点想哭。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说哭就哭的！ 宋越硬是憋住了，然而目光在瞥到不远处的一个人时，顿时又激动起来。 “耳冬！”他刚喊出口，就想到了之前的事情，顿时从脖子到耳尖都充血发红。 容深微微挑眉，瞥过不远处的少女，轻啧道：“你认识？” “昂……我那个棺材就是从她家搬出来的……她……她就是我刚刚说的耳冬。”刚说完，宋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他大步走到耳冬面前，转头看了看周围，又低头看着耳冬，低声说道：“这里有危险，你快回去！” “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有危险我会比你更清楚。”耳冬抬眼看着他，神情淡淡，忽而又微蹙了某头，道：“倒是你，刚刚是要对死者不敬吧，我劝你快点离开这里，不然死者的家人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说完，耳冬顿了一下，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厌恶，她低声说了一句：“那些家伙，很难缠的。” 宋越一愣，回过神来后抬起头看向一边，不敢去看耳冬的眼睛，只是耳朵更加的红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谢……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很厉害的，再难缠我也不怕，倒是你。” 第二百零三章 他是不是喜欢耳冬 宋越又看着耳冬，正色道：“我是认真地，你快点离开这里，对了，回去的时候别走池塘那里，那里太多冤魂了，很危险。” 不过，比起池塘那里已知的危险，宋越觉得，祠堂这里自己至今还没有摸清楚情况才是最危险的。 耳冬仍旧是安静的看着他。 倒是容深，听见宋越和耳冬的对话，她莫名轻笑了一声，在宋越和耳冬看过来的时候，朝耳冬微微颔首，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耳冬顿了一下，朝容深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一旁的宋越愣住，干巴巴的问道：“容姐姐，你和耳冬认识吗？” “嗯？”容深微微歪了一下头，旁边的程修喉结一动，伸手就在她耳尖揉了揉，心里软得厉害。 容深尤不自知，握住程修的指尖，朝宋越道：“认识啊。” “见过的。”她又加了一句：“程修也见过的。” 宋越立刻又看向程修，见程修当真点了点头，他又干巴巴的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刚问完，他突然想起之前容深和程修说不是第一次来雾村了，顿时恍然道：“我知道了！是你们上次来雾村的时候？” “嗯。”程修点头应了。 他并没有多说，否则一说，势必要牵扯出更多的事情。 宋越也没有再多问，看向耳冬的时候脸又红了，他张了张唇，却没有再继续说让耳冬离开这里了。 耳冬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突然说了一句：“你不该来这里的。” “啊？”宋越不解，身后却又响起了那道尖细的声音。 “你们这些外地人！现在都给我离开这里！”宋越回身，看着之前用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村民，他解释道：“我刚刚只是想凑近看看，没有对死者不敬的意思。” 可那个村民完全是听不进他解释的意思。 甚至已经回头招呼来了不少的人。 “你们走吧。”耳冬也在这时候出声道。 宋越回头看了她一眼，刚想和她也解释一下，怕她误会自己是对死者不敬的那种人。 然而还没有说出口，容深就已经淡淡说了一句：“现在想走也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宋越下意识的问道，刚问完看着围在周围的村民，他就知道容深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耳冬，你先走吧，要是让村民知道你和我们认识，他们说不定会迁怒你。” 到这个时候了，宋越最先关心的还是耳冬。 容深微微挑了挑眉，对于宋越的话不置可否。 而耳冬眼里露出异色，她撇开了脸，当真转身走过人群，往外面走去了。 宋越眼里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又化作了坚定。 挺好的，她离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宋越在心里想道。 “他是不是喜欢耳冬？”容深突然朝程修问道。 程修表情僵了一下，看着她真的是认真地在问这句话，又想到当初自己那样喜欢她，结果她都没有什么反应，便知道容深对于感情这件事情有多迟钝了。 这么一想，程修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应了一声：“嗯。” 第二百零四章 那他惨了 “那他惨了。”容深说道，顿了一下，悄悄瞥了程修一眼，低声道：“可能比你当初喜欢上我还惨。” 容深现在只知道，当初程修因为喜欢上自己就投入轮回，连成佛的机会都不要了。 而现在的宋越喜欢上了耳冬，容深只看到宋越以后会比程修下场更惨，不过，如果宋越及早放弃，那就另当别论了。 程修伸手在她耳尖轻轻捏了一下，没有说话。 而宋越也没有听见容深和程修的对话，他正在试图和围拢过来的村民讲道理。 好像现在里里外外的村民都围拢了过来，将三个人包围在中间，目光死气沉沉的，其间夹杂着几道凶狠的目光。 宋越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只是，这些村民身上确实没有阴气，宋越就算觉得奇怪，也没有把这些村民往鬼怪身上想。 容深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耳冬的本体都出现在这里了，就算宋越家中的长辈出现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够察觉其中的不对。 “和他们废话干什么？”容深有些不耐烦，手中突然多出一把乌漆嘛黑的弓弩，弓弩精致小巧，才容深的掌心大。 她轻哼一声，食指轻轻一勾，“咻”的一声，一只同样精巧的弩箭就射进了宋越眼前村民的心口。 宋越看见这一幕一愣，他猛然转头看向容深。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程修冷眼瞥他，出声警告。 “她……”宋越想说容深怎么能杀人，就算说不通，也顶多是被赶出去，到时候动手就是，用不着一言不合杀人吧。 容深将他想要说的话猜得出来，她轻嗤一声，懒得解释，手指一勾，又是一箭射了出来。 宋越回身想要挡住，结果一回头看见刚刚被容深射中的那个村民，身体完全僵硬。 被射中的村民此刻就躺在地上，自胸口开始身体正在一点一点的化作飞灰，而他嘶吼着，终于露出了本来的模样，眼睛依旧突出了眼眶，脸色青白，瞳孔发白。 哪里还像个人。 “他们都不是人？”宋越大惊，“可可我没有感觉到……” 他往后退了几步，一边摇着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想帮忙就站远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容深嫌弃的说道。 宋越抿唇，倒是没有再后退了，自腰间抽出软剑，咬牙刺了出去。 果不其然，被他刺中的村民顿时低吼一声，脸上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这个村子里不会都是死人吧！”宋越有点崩溃的喊道，然而刚喊完他突然想到耳冬，脸色大变，什么也顾不得了，手里的软剑再也不留情，将眼前的村民刺倒，往祠堂门口跑去。 宋越此时什么都不去多想，他只想赶紧找到耳冬，只要……先找到耳冬就好。 容深抽空瞥到他的动作，眸光顿了顿，手里的弓弩开始往宋越周围射去。 “你想帮他出去？”程修手里也拿着一把容深塞过来的弓弩，看见容深的动作，眼里一片柔软出声问道：“为什么？” “没什么。”容深轻笑，懒懒的答了一句：“就想看看他能为了耳冬走到哪一步罢了。” 第二百零五章 耳冬不见了 程修眼里一晃而过的深意，没有再问她了。 若提及真正的原因，恐怕容深自己都说不清了。 或许，是想到当初程修为了接近自己不知道付出过多少，又经历多少，就想着，如果宋越也愿意为了耳冬走下去，那么，她也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就当，当初程修走得艰难的时候，也有人帮过程修就好了。 容深敛眸，她一直没有问程修当初是怎么进去幽冥之地的，因为不敢问，害怕问。 幽冥之地那样的地方，至今为止，除了她在里面一待就是上千年，再无人在里面待过这么长的时间，不止如此，连进去过那个地方的人都没几个。 而程修身为佛门中人，出现在幽冥之地，所受到的阴气侵蚀要比一般人严重得多。 有了容深和程修的帮忙，宋越很快从祠堂里挤了出去。 然而，宋越站在祠堂门口，张了张唇，没有动。 “站着干嘛呢？”容深已经走到他的身后，顺便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轻啧了一声。 祠堂里是露出真面目的村民，而祠堂的外面，从那个池塘里正爬出一具具腐烂膨胀的尸体，因为泡在水中不知道多少岁月，这些尸体被泡得**，身上还有腐烂的淤泥。 而这些尸体的脚上，都分别绑着一个铁锭。 “哇哦。”容深撇了撇嘴，“真恶心。” 宋越死死地抿着唇，握着软剑就要刺过去，却被程修一把拉住了。 “别冲动。”程修道，“你师傅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 一句话让宋越愣了一下，如果程修不说，他还真的没想起来其他的，只想着握着剑冲上去，因为心里担忧着耳冬。 “我……”宋越张了张唇，最后又闭了嘴。 他自怀里摸出一大把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在最前面的水鬼伸手即将碰上他的时候，宋越扬手把符纸丢了出去。 “啊！” 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 漫天的符纸一触碰到那些尸体就“嘭”的一声燃烧起来，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怪异的烧焦味道。 很恶心。 容深拧了眉，手里的弓弩就没有停下来过。 到后面她不耐烦起来，手腕一翻，弓弩收了起来，她掌心的黑焰蠢蠢欲动。 而那些原本还在往前扑的村民一见到她掌心的黑焰，顿时惊惶的四处逃散。 “啧~”容深轻啧一声，黑焰自掌心飞了出去，看起来幽幽的不紧不慢，然而，很快的就在空中轻微炸裂开来。 炸裂出无数细小的黑色焰火，这些焰火一落在那些村民的身上，顿时将他们燃烧的干干净净。 很快的，祠堂里就干净下来，而祠堂外面，从池塘里爬出来的尸体全部被宋越挡在了外面。 一地焦尸。 “我去找耳冬。”宋越急促的说了一句，从祠堂门口跑走，向耳冬家跑去。 而容深站在原地，微微眯眸看着，并没有跟上去。 程修就站在她的身边，也没有动。 站了没多久，宋越又回来了，他喘着气，看着容深，一脸的焦急，“耳冬，不见了！” 第二百零六章 我要你的心脏 “嗯。”容深应了一声，没有一点意外。 她又仰头看着头上那个牌匾，突然说道：“宋越，把牌匾拆下来。” “啊？”宋越没有听清容深的话，他还在焦急耳冬不见了的事情。 容深微微拧眉，程修伸手就要撩袖子，被容深伸手拦住了。 “把牌匾拆下来。”容深看着宋越，微微拧着眉，脸上有些不耐烦。 宋越不敢违抗她，看了看周围，脚尖轻点，一脚点在旁边石狮子上，再借力一跃，手中软剑舞得飞快。 “嘭”的一声，没有了固定的东西，牌匾自上方掉落下来。 虽然知道容深不会被这样的东西伤到，程修第一反应还是伸手把她拉到怀里，一手挡在她的头顶小心的护着她。 容深挥袖，拂开扑面而来的扬尘。 她手掌一翻，掌心多了一把匕首。 容深蹲下身，匕首扎进牌匾的角落那盏灯笼旁，手腕微微一用力，雕刻了灯笼的那块木板就被她撬了下来，而被封在里面的黑色石头也露了出来。 容深微微扬唇，明显的心情变好。 她伸手，正要将石头拿着，一道灰色的灵力就将石头卷走了。 “这是我的东西。”淡漠的声音自祠堂里响起。 容深眼里一闪而过的戾气，她侧头，缓缓站起来，看着站在祠堂里的人。 “是你！”宋越也看到了祠堂里站着的人。 那个本该躺在棺材里，被他的侍卫连同棺材一起扛去了村口的人，却出现在这里，而且，左手提着那盏巴掌大的红灯笼，右手的掌心，在灰色的灵力中旋转的，正是刚刚从容深手下抢走的黑色石头。 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你在这里，那我的侍卫呢？”宋越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极度难看起来。 然而提着灯笼的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始终看着容深，青玉面具遮住她的脸，却挡不住她的视线。 幽幽的，不带丝毫的情感。 容深微微眯眸，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葱白的指尖互相捏着。 “你说那是你的东西？”容深微启唇，声音幽幽。 “有什么问题吗？”那人反问。 容深轻笑，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面具上，“没问题。” “不过。”她话音一转，道：“原本这东西算是我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在你的手里，但是，现在我得把它拿回来，你可以说个条件。” “我要你的心脏。”语气干脆，似乎早就想好了的条件。 容深瞳孔微微一缩，她尚且没有开口，就被程修伸手拦了一下。 “嗯？”容深侧头看着程修，以为他是有什么办法了。 可程修看了那面具人一眼，侧头凑近了容深，压低声音问道：“能抢过来吗？” 他几乎是贴着容深耳朵问出这句话的，容深微微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程修，也是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然会从程修的口中问出来。 好在，只有容深一个人听见了程修问的这句话。 宋越没有听见，难得见到容深这样的反应，好奇心顿时升到了极点。 第二百零七章 不能直接抢过来吗 “程修在说什么？” 宋越好奇的问道。 容深微微抿了明唇，看着程修没有说话，而程修直起身的时候说了一句：“反正不能把你的心脏给她。” “嗯。”容深扬唇轻笑，“不给。” “拿心脏换当然不可能了，你另外提个要求吧。”宋越也在一边说道。 “不行。”那人站着没动，想也不想的就拒绝道：“我只要她的心脏。” “你要我的心脏干什么？”容深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这么想要自己心脏的，当然，之前掏她心的不算，她饶有兴味的看着面具人，好奇对方的回答。 可面具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救人。” “用我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容深挑眉，“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问完，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可眼里戾气却有一瞬间极为剧烈的翻涌。 “不过是一小段记忆罢了，不要也罢。”说完，她扯了程修的袖子，转身要走。 然而，程修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真的不能抢吗？”程修再次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容深的错觉，总觉得程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明晃晃的遗憾。 这一次，程修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他说的话，不只是容深听见了，那个提着灯笼的人也听见了，同样包括宋越。 宋越看看容深，又看看程修，张了张唇，一脸的不可置信。 “程修，你……” “嗯？”容深微眯了眸子看向他，宋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不敢说。 “不给我心脏也可以。”面具人突然出声说道。 面具人这一句话顿时将容深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要换条件？”容深问道。 面具人点头。 “你说。”容深微微抿了抿唇。 面具人顿了一下，将掌心的黑石扔进了灯笼里，容深看着这一幕，神色未变。 而面具人用空出来的右手自灯笼的上方伸进去。 看起来不过巴掌大的红灯笼，突然变得柔软万分，面具人的手伸了进去，灯笼就扭动变化着，直到面具人缓缓自灯笼里拿出了一幅画。 容深瞳孔狠狠一缩。 “这画你是从哪里来的？”容深哑声问道。 而她身侧的程修，目光也沉了沉。 就连宋越，目光都变了变。 “换来的。”面具人漠然道，她一甩手，直接将画卷在容深的面前展开。 画卷之上，画的是兵临城下的一幅场景，万千铁骑逼近城墙之下，而城墙之上，穿着金黄龙袍的男人，手里却揪着一个老妪，老妪只画了一个背影，应该是看着即将亡国的帝皇的。 帝皇面色扭曲，底下的将士面色大多数是看不清的，唯独那个将领，容貌清晰，眼里的情感都像是要从画里穿透出来。 “我要你进画，救一个人。”面具人声音忽而又暗哑起来。 容深清晰地看见她握着画的指尖在收紧，用力到指节泛白。 容深沉默，没有说话，旁边的宋越张了张唇，不知道为什么又闭上了嘴。 最后先开口的人，竟是程修。 第二百零八章 进画救一个人 “这画出自画皮鬼之手，如何救人？里面存在的不过是不能去投胎的冤魂罢了。” 宋越看向程修，想说你不要把真相说得这么直白，然而，到了嘴边的话又没有说出来。 面具人似乎笑了一声，她只看着容深，等着容深的回答。 容深低敛了眸子，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好一会儿，她突然抬头，朝面具人说道：“好。” 面具人没给程修和宋越反应的时间，突然将画往上方一抛。 下一刻，容深身形化作一道黑雾，往画里钻去，而程修瞳孔微微一缩，在容深完全没入画中的那一刻，他的身形竟也化作一道金光，比容深还先一步没入画中。 “你们都进去了，那我呢？”宋越瞪大了眼睛，等他想要进去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靠近那幅画了。 宋越看着面具人，面具人依旧站在台阶之上，眼神漠然，明显是在守着这幅画，不让任何人接近了。 宋越咬牙，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等着容深出来。 实际上，对于容深这一去，宋越心里很没有底，据他所知，这出自画皮鬼之手的画里，可都是些无法投胎的冤魂，就算容深进入画了，强硬的改变了什么，从画中带出来，也不过是一个冤魂罢了。 何谈救人之说。 可不救人，这面具人就要容深的心脏。 而此时，容深也是进入了画里，才发现程修跟了进来，她和程修都穿着盔甲骑在战马上，容深无奈的看了程修一眼，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就没有多问。 要改变这幅画里的内容，她和程修就直接融入了这幅画，于是也成了画上的一个人。 此时，她和程修就骑着马在城下，只要等着将领一发话，他们就会立刻进攻，拿下京城。 京城之中，常年难见日头的冷宫内，沈苑侧脸趴在床上，身下的棉被硬且散发着一股冲鼻的霉味，她却像是早已习惯,呼吸微弱，嘴唇苍白干裂。 自单薄中衣里露出的手臂不复从前的丰腴，干枯且伤痕累累。 在这冷宫里待了快两年，从前惊才绝艳的长公主，如今却瘦削枯颓的如同老妪，那一头鸦青发丝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已经白了大半。 十分可怖。 门外忽而响起仓促的脚步声，听着与以往有些不同，沈苑还未清醒,就有侍卫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拖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被拖出冷宫,外头的阳光一刺，沈苑感受到久违的暖意，她眯眼后反倒清醒了许多。 可她一开口，声音虚弱的像是气音，不凑近她的唇边根本听不见，自然也没有人能回答她. 直到出了宫，沈苑才迟缓的察觉到了不对，一路走来，宫人四散奔逃，往日巡逻的侍卫早已不见，四处可见人心惶惶，就像是……当年她扶持皇弟登基时一样的景象。 等沈苑被带到城墙上时，她心里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那一刻心里的快意汹涌而来，沈苑咧嘴无声大笑。 第二百零九章 我要她 原本无力的身体好像又涌上了生机，浑浊的眼底重新漫上光彩。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谢晋……哈哈哈哈……谢晋……你的江山……亡了！” 侍卫一松手，沈苑就趴伏在了地上，她大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等这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沈苑心里痛快不已。 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拖起，穿着明黄龙袍的谢晋眸底一片猩红，他抓着沈苑的头发，将她拖到城墙边站定，神情阴骘朝着越来越近的大军吼道：“阎戚！你看我手里的人是谁！” 容深正在无奈，她和程修进来的太着急，连那个面具人要救的人是谁都没有问，就这么闯了进来。 现在，她只能静观其变了，或许能在画里找到面具人的所在，应该就能确定她要救的是谁。 好在，画里的世界，在将画画的人想要的内容都经历一遍后，又会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而容深和程修，也就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她正想着事情，就听到城墙上的动静，抬眼看去，就见到了画上的那一幕。 年迈的老妪被即将亡国的帝皇用手揪着。 兵临城下，此刻的谢晋哪里还有当初登基时的意气风发。 沈苑止了笑，神情怔怔的往下看去，正对上马上那人看过来的视线，那人手里还握着长枪，长枪上的红缨不知浸了多少人的鲜血，他从边疆一路杀过来，浑身戾气却在触及她的目光时顷刻散尽，眸底沉沉皆是痛意。 这是曾守在她未央宫外，与她说句话都能红了耳尖的少年郎。 阎戚抬手让身后的将士停了下来，他看着谢晋，眸底杀意凛然：“放了她。” 谢晋面上一闪而过的得逞，可下一刻转为怒火，“阎戚！你本就是为了她而来，既如此，朕放了她，你带兵退回边疆如何？” 他顿了一下，又狠了神色道：“你若不退，我便让她给朕陪葬！” 江山与美人曾经也摆在谢晋的面前，他选了江山，于是沈苑失去了皇弟，被囚于冷宫，而如今，阎戚也要选。 可美人早已不复当年风华。 城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吹动着沈苑的衣服和头发，她的身形单薄，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风卷下城墙。 在谢晋说完那些话后，城墙下的将士都看向了阎戚，尤其是他身边的军师。 “主公……”军师咬了咬牙，开口欲劝。 身为阎戚的心腹，他们都知晓，从一开始，阎戚要的就不是这江山，而是那个叫沈苑的女子。 可军师嘴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阎戚已经缓缓抬了手，做了后撤的手势，他沉声道：“我要她。” 谢晋一愣之后脸上浮现出狂喜，然而没等他开口。 沈苑就缓缓笑了起来。 她看着阎戚，眸子里有细碎的光，她道：“阎戚，我是你的主子，你得听我的。” 沈苑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风一吹就散，可还是传到了阎戚的耳里，他几乎瞬间猜到了她要做什么，瞳孔狠狠一缩，什么也顾不得了，翻身下马往那边跑去。 第二百一十章 两个都变成了猫 可沈苑在他下马的时候，就骤然扭身扣着谢晋的脖子，往城墙下倒去，明黄的龙袍鼓着风，几乎将她瘦削的身体包裹住。 她用尽了自己仅剩的力气，只求一死。 离得最近的谢晋惊恐大叫，城墙上仅剩的宦官侍卫慌乱的喊着，耳边的声音混乱。 嘭！ “阿苑……”阎戚跪在她的身旁，抖着手想替她擦去嘴边的鲜血。 可不管他怎么擦，那血还在不断地涌出来，怎么也擦不尽。 沈苑动了动唇，想说话，阎戚忙抱着她，眼眸赤红，“阿苑，你别说话，我让人救你……我有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救好你的……” 当初险些被她父皇斩杀也没露过惧色的男人，此刻却无措又恐慌。 “本宫……本宫好看吗？”沈苑想用曾经的语气和他说话，可出口的声音虚弱的可怕。 阎戚还在替她擦着唇边的鲜血，听见她的话，动作顿了一下，道：“长公主殿下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沈苑听见了他的话，弯唇缓缓笑了起来，可某一刻，她眼里细碎的光就灭了。 阎戚的手还落在她的唇边，那些鲜血终于如他所愿不再涌出来了，可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神情怔怔，许久许久。 一滴水珠砸落在沈苑的眼角，他俯身抱紧了她，周身气息死寂，恍若一只孤兽。 她自出生起便受尽了宠爱，父皇宠着她，身边的人纵着她，世家贵族恭维她，她活得肆意张扬，却也惊才绝艳。 哪怕父皇去世，她也能踩着那些皇兄的尸体，将同母的皇弟扶持上位，可谁能想到，她的枕边人竟然也在觊觎那个皇位。 …… 容深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连她都没有想到，沈苑会这么干脆的拉着谢晋一起跳了下来，那么的决绝。 直到程修伸手扯了她一下，低声唤了她一句：“深深。” 容深这才回过神来，她应了一声，眨眼掩饰掉了眼里的情绪。 程修只是眸光复杂的看着她，并没有问她刚刚在想些什么，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眼前的画面扭曲着，破碎了，然后又重新的组合在了一起。 不是城墙之外，而是皇宫之中。 容深侧头看了程修一眼，碧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愕。 而程修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眼里露出明晃晃的笑意。 容深和程修变成了长公主殿下养着的两只狸花猫。 而此刻，他们就趴在院子里的梨树上，低头就能看到殿门口的两个人。 “阎戚，本宫好看吗？”沈苑微抬了下巴，问着门口的少年郎。 她穿着墨色宫装，大朵大朵的金牡丹开在裙摆上，金线绞边的腰带束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十六岁的少女已然一身矜贵。 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整个宫里都再找不出能与长公主一比的人。 其实，城墙上她跃下的时候也才不过二十一的年纪，本是她最好的年纪，可她别后宫谢晋的女人折磨着，变得那样难堪。 阎戚垂着眸，不敢多看，答道：“长公主殿下是……是天下最好看的人！”心里紧张，他的声音还有些结巴，左手搭在腰间的绣春刀上，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 第二百一十一章 面具 可他说的是实话，阎戚从未见过比长公主还好看的人了。 瞧见少年郎泛红的耳尖，沈苑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也只是问阎戚这么一句话而已，问完就走进了殿里，也没有看见身后阎戚眼里毫不加掩饰的爱慕。 可容深和程修看见了。 身为旁观者的时候，才能将别人的感情看得这么清楚，而当她自己成为当事人的时候，偏偏连程修对自己的感情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容深叹了口气。 倒是没有想如果，就算当初她意识到了程修对自己的感情，她只会远离了程修，可能再也不会见程修。 因为嫌麻烦。 容深没有和程修说自己所想的，她懒懒的趴在树干上，看着下方的沈苑和阎戚。 容深和程修做了好几天的猫，每天都能看见沈苑站在殿门口问那句话，而得到的答案永远是那一个。 偏偏两人都是乐此不疲。 直到第四天，一行宫人端着一个锦盒走进了这座宫殿。 容深起初没有太在意，沈苑身为长公主，自小备受宠爱，皇帝得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送来长公主宫殿里。 而那些妃嫔和皇子，甚至是贵族宗室，也总是为了讨好沈苑给她送来无数的好东西。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谁让人送来的。 不过，没有总管在，应该不是皇帝送来的。 容深想着，打了个哈欠，程修就趴在她的旁边，时不时的往她脸上舔。 起初容深还被程修吓了一跳，结果程修一脸无辜的解释：“猫的天性。” 容深半信半疑，直到她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扒拉着程修的脸狠狠舔了好几下。 时间一长，容深想着反正有毛挡着，就算被舔了也看不出脸红没有，于是这样自我欺骗的过了这么几天。 “殿下，最近几天两只猫的感情好像愈发的好起来了，之前可是一靠近就亮爪子的。”殿里伺候的大宫女看见趴在树上的两只猫，忍不住笑道。 沈苑也抬头看了一眼，应了一声，又满是遗憾的说道：“就是突然都不让人抱了。” 之前两只猫虽然在彼此靠近的时候就会亮爪子，可至少是都黏着她这个主子的。 结果这几天，两只猫的感情倒是好了，就是成天的在树上待着，也不和人亲近。 沈苑心里想着两只猫是怎么回事，大宫女的声音就让她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那个被送来的盒子上面。 “殿下，您要的面具已经做好了，奴婢瞧着够精致漂亮呢。”大宫女一脸的高兴。 沈苑闻言挑眉，眼里终于露出了兴味，她起身走了过去，旁边的大宫女只敢打开了盒子，并不敢伸手去触碰，可沈苑却是伸手将盒子里的面具给拿了出来。 而树上的容深和程修，在从大宫女口中听见“面具”二字的时候，两只猫就抬起了头，目光也在盯着那个盒子。 他们在上面，在沈苑伸手把面具拿出盒子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面具的样子。 是一张青玉的面具，面具的左眼上，雕刻着一朵硕大的菊花，花瓣以金线描边，尊贵又精致。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是皇弟还是阎戚 就是那个面具人脸上带着的面具。 而当沈苑直接把面具带在脸上试的时候。 容深和程修就都确定了，沈苑就是那个面具人，那一开始容深和程修刚进入画里，看到的那个老妪，应该也是面具人。 这么一想，容深歪了歪头，目光投向了某个方向，那里有一座比这里小得多的宫殿，而宫殿里住着的，却是沈苑同母的弟弟。 容深看着那边，心里觉得沈苑要救的人应该就是她弟弟无疑，毕竟，自那次城墙上的结果来看，沈苑的弟弟后来死在了谢晋的手里。 “看来我们已经找到了要救的人了。”容深收回视线，歪头朝程修说道。 她看向程修的时候，却发现程修正低头看着殿门口的阎戚，容深也跟着看过去，问道：“怎么了？你看着他干什么？” “我在想他是不是沈苑要救的人。”程修说出自己的想法。 容深却愣了一下，而后肯定的语气否定，“不可能。” “为什么？”程修目光闪了闪。 容深语气里都是肯定，“沈苑很在乎她弟弟，但是阎戚这个人，虽然后来为了沈苑连到手的江山都不要，沈苑或许感谢他，可他并没有感情。” 对于沈苑来说，阎戚只是她的一个侍卫罢了。 甚至，沈苑还可能觉得，阎戚是他的侍卫，她是阎戚的主子，阎戚所做的一切都是应当的。 不过，后面这些容深都没有说出来，但程修却明白她的意思，也差不多能想得到。 他轻声笑了笑，只说了一句：“不一定。” “哼，等着瞧吧。”容深轻哼了一声。 心里却认定了自己是对的。 程修也没有解释。 容深和程修说话的时候，落在沈苑她们的眼里，就只是两只猫在互相喵喵喵而已，用她们听不懂的猫语在交流。 底下的沈苑带着青玉面具又跑到了宫殿门口，站在阎戚的面前问他那个问题。 阎戚仍旧红着耳根回答了，目光忍不住在她脸上的面具上流连，眼里光芒比起之前好像又多了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可沈苑并没有察觉到，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伸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拿在手里把玩着，微抬了下巴，对阎戚说道：“面具再好看，也比不过本宫的脸，这面具本宫也就做着玩玩罢了，以后也不会再带了。” 或许，等她死了的时候会带着吧，这样，若是后人偶然打开了她的棺椁，看见的也是这张精致的面具，而不是她已经腐烂成白骨的脸了。 沈苑在心里想着。 “属下觉得面具很好看。”在沈苑说日后都不会再带这个面具的时候，阎戚就脱口而出了。 沈苑顿时微眯了眸子，她有些不虞的问道：“难道本宫还比不上一张面具好看吗？” 阎戚一愣，而后立刻回答道：“面具是死物，怎么能和长公主殿下相比，长公主殿下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末了，他还不忘又加了一句。 沈苑那一丁点的不虞顿时不见了，她满意的扬唇，哼笑了一声，道：“算你会说话。” 第二百一十三章 面具赏给阎戚了 顿了一下，她突然将手里的面具往阎戚的面前一递，道：“看在你这么会哄本宫开心的份上，这面具就赏你了。” 阎戚一愣，下一刻眼里奇怪的光又亮了起来，他单膝跪下，双手递了出来。 “谢殿下赏赐。” 沈苑将手里的面具放在了他的手里。 看着这一幕的容深一愣，如果面具被容深赏给了阎戚，那外面那个面具人到底是沈苑还是阎戚？ “是沈苑。”程修在她耳边说道，“你看沈苑的身高。” 容深顿时恍然。 之前的城墙之下，阎戚已经长成了成年的男子，身形高大，绝对不是面具人的身高，反倒是沈苑的身形是差不多的。 “声音也是沈苑的声音。”容深加了一句。 “真聪明。”程修夸奖道，又抱着容深的脑袋舔了一口。 容深脸发烫，撇开脸不去看程修了，也没有看到程修眼里满满的温柔笑意。 特意请也了大家做好的面具，说赏就赏了，要不是自小到大好东西就没有少过的，沈苑也不会养成这样任性而为的性子。 程修眼眸微微一沉，下意识的看了容深一眼，其实，某些方面，容深和沈苑是有着共同点的。 可沈苑是受尽宠爱的长公主，而容深呢？ 程修所知道的容深，是在那样见不到光的地方待了上千年的，而谷隆也曾说过，容深她，是被六界都驱逐的。 程修眸光一滞，心口漫上微微的疼，对容深的心疼。 容深看着阎戚将面具小心的收好。 眼前的场景突然开始扭曲起来，容深趴在树上没有动，下一刻，空间重新稳定下来。 殿门口站着的少年郎又长高了不少，他穿着便衣，单膝跪在沈苑的身前，微微仰头看着她。 阎戚要去边境了。 是他自己的选择，而沈苑对于手下的人向来宽容，也没有多想就允了他。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别，再见的时候，她是被囚于冷宫折磨的没了人形的废后，而他，立于千军万马之前，是逼宫的逆臣。 此刻的沈苑，依旧是长公主，她刚刚失去了自己腹中的孩子，而驸马爷谢晋却陪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商量着，怎么让新帝暴毙，怎么登基为帝。 对于这一切，沈苑现在还都不知道，她喝了大宫女亲手熬好的药，可身体并没有好受起来，甚至下腹隐隐的疼着。 “驸马爷呢？”沈苑出声问道。 大宫女站在床边，脸隐在暗处，她轻轻笑了笑，道：“驸马爷正在干一件大事呢。” “大事？什么大事？”沈苑虽然觉得大宫女今日有些奇怪，可她没有多想，她更在意的是谢晋此刻在干什么。 从她被那个女人推倒到现在醒过来，她就没有见过谢晋。 “当然人生大事了。”大宫女继续说道，此刻她看着沈苑的目光哪里还有尊敬，只剩下满满的恶意。 沈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她没有再继续问大宫女，而是咬牙扬声朝外面喊道：“来人！” 可是，平常总在眼前晃的宫人今天却久久没有回应，甚至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是你的猫 就好像，这宫殿里，只剩下她和大宫女两个人。 沈苑看向大宫女，忍着下腹越来越明显的坠痛感，冷声喝道：“去吧驸马爷给本宫叫过来！” “那可不行。”大宫女慢悠悠的说道，她从暗处走了出来，垂眸看着沈苑，眼里满是狠意，“殿下，难道你没觉得现在很不舒服吗？比如说有没有觉得哪里痛得厉害？” “你给本宫喝的什么？”沈苑立刻意识到刚刚喝的那碗药有问题。 她忍着疼痛半撑着坐了起来，伸手往枕头边摸去，那里放着她的鞭子，可沈苑摸了个空。 “殿下在找鞭子么？”大宫女转身，拿了东西走回来，她手里拿着的赫然就是沈苑的鞭子。 沈苑瞳孔狠狠一缩。 “平常殿下拿这鞭子罚人的时候，奴婢看着可害怕了，就怕哪一天这鞭子落在了奴婢的身上，不过，奴婢更好奇的是，殿下这么喜欢用鞭子罚人，肯定不知道这鞭子的滋味如何，不如，今日奴婢就让殿下试一试吧？” 大宫女说到最后，话语里的狠意昭然若揭，话音未落，她已经扬起手，甩了手里的鞭子向沈苑而来。 鞭子夹杂着破空声，来势汹汹，若是真的落在沈苑的身上，她娇生惯养的身体，只怕立刻要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沈苑咬着牙，她根本没有力气躲避，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准备。 然而，在鞭子即将触及她的时候，一只纤白的手挡住了。 容深站在床头，伸手松松的握着那根鞭子的一头，她抬眼看着大宫女，懒懒的说道：“我看你也没有尝过这鞭子的滋味，今日不如也来试试？”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大宫女惊叫一声，从她突然出现的震惊里回过神，手里的鞭子已经到了容深的手里。 容深可没有客气，对于这种背叛主子，还想骑到主子头上的奴才，她可没有手软的意思。 一鞭子夹杂着破空声朝大宫女而去，一瞬间，大宫女惨叫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砸落在不远处，脸上从眼角到下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若不是容深还留了手，这一鞭子下去，大宫女就直接没命了。 沈苑虽然常用鞭子罚人，可她对于身边的人并不算严苛，若非是实在触犯了宫规，她也不会轻易动用这根鞭子罚人。 简而言之，平常沈苑用这鞭子罚的都是该罚的人。 而自小伺候在她身边的大宫女，沈苑可是从来没有动过手，甚至赏赐不少，大宫女借着这份宠爱，在后宫之主也算是作威作福了。 可就是这样，这大宫女转头也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沈苑，甚至给沈苑喂了绝育的汤药。 沈苑白着脸，看也没看躺在那里生死不知的大宫女一眼，她只看着容深，先是说了一句：“多谢，不过，你是何人？” “我？”容深将手里的鞭子随手一丢，听见沈苑的问话，她看了看四周，找到程修的所在后，随口答了一句：“我是你的猫。” “猫？”沈苑明显是不信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谋杀 然而下一刻，她就见到自己养的其中一只猫跑了出来，跑到那个容深的面前叫了一声，下一刻，那只猫在沈苑的面前变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 沈苑不信也得信了。 她张了张唇，突然想到什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沈苑不傻，此时的沈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天天问殿门口少年郎自己好不好看的长公主殿下了，她在父皇死后，一手将自己的皇弟扶持上了皇位。 这样的长公主，绝不是一个没有心智的女人。 之前，她被谢晋所骗，也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一直没有察觉到谢晋的不对，可如今经历了大宫女的背叛，又从大宫女的口中隐约听到了一些事情。 沈苑顿时想到了不少的东西。 谢晋所谋取的人生大事，只有一个可能，无非就是皇位。 而此刻坐在皇位之上的，她的皇弟，将会是最大的拦路石。 一想到这里，沈苑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顿时苍白的更加可怕了，她一下床，脸上就有大颗的冷汗滑落下来。 容深看着，眼皮狠狠跳了跳，忍不住出声道：“你还是躺着吧，你皇弟那边我们会去帮忙的。” 说完，转身就走，沈苑一愣，眼看着容深和程修已经走到门口了，她突然说道：“本宫真的没有白养你们这两只猫。” 容深和程修的背影同时一僵。 下一刻，容深抓着程修的手，身影直接消失。 看着容深和程修不同于常人的消失，沈苑反倒松了口气，谢晋肯定谋划了很久了，而现在露出真面目只可能是谢晋对于皇位有了很大的把握。 也就是说谢晋有了十足的把握让皇帝意外死亡。 此时，沈苑要找其他的人或许来不及了，但是，容深和程修是妖，应该就能救下她的皇弟了。 沈苑在心里想着。 她的目光又落在不远处趴着的大宫女身上，眼里的狠意一晃而过。 容深和程修一晃就到了皇帝的宫殿。 此刻，皇帝正被平常贴身照顾的太监按压在地上，另一个太监在往他嘴里灌药，容深和程修刚出现，容深甩手就是一鞭子甩了过去。 “嘭”的一声，太监拿着药碗的手整个断裂化作阴气消散。 而那个太监惨叫着，翻滚在地上，很快化作阴气消失不见。 其他的人像是没有觉得太监消失的方式不对，只是惊慌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容深和程修。 “你们是什么人？”又被发现谋杀帝皇的惊恐，吓得这些太监的脸都惨白惨白的，甚至有太监吓得腿软瘫在地上。 容深还在和程修说话。 “怎么开始用鞭子了？”程修看着容深手里极细的黑色鞭子，出声问道。 容深又甩了甩鞭子，笑道：“刚刚用了一下鞭子，发现使用感很不错。” 于是就用黑雾幻化出了这根鞭子。 她站着没动，只要甩鞭子就可以了。 程修失笑，没有再多说，只是目光看着脱离控制后做起来的皇帝身上。 “救了他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吧。”容深微微偏头，朝程修说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猜想错误 程修却没有点头，而是道：“先看看再说。”容深瞥嘴。 之前她和程修的意见就出现了不同，她觉得沈苑要救的人就是这个皇帝，而程修却觉得沈苑要救的人也可能是阎戚。 眼看着容深一鞭子打散一个太监，很快将这里的太监都清理干净，而她收了鞭子走向那个一脸震惊的皇帝时。 周围的一切却又扭曲起来。 容深和程修相视一眼，容深拧着眉，程修眼里却是果然如此的神情。 而此刻画外，自容深和程修进入画里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宋越坐在阶梯上，时不时的回头看那个面具人一眼，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那幅画。 可在他又回头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面具人挥手将画卷收了起来。 宋越立刻大叫着：“你干什么？”然后飞快的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的软剑就朝面具人刺了过去。 面具人抬眼瞥他，已经将画卷了起来，正在往灯笼里塞。 宋越眉心一拧，眼看着软剑就要刺到面具人的时候，眼前一道红光，之前宋越怎么找都找不到的耳冬就出现在面具人的身边。 她用手中没有撑开的黑色油纸横在身前伞挡住了宋越。 “耳冬！”宋越见到耳冬，先是一喜，随后又看了看那个面具人，又看向耳冬，声音艰涩的说道：“你和这个人是认识的。” 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耳冬没有说话，依旧淡淡的看着他。 宋越咬牙，道：“容姐姐和程修还在那副画里，我不管你和这个面具人是什么关系，她今天一定要把画交出来！” 说着话，宋越再次举起了手里的软剑。 可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们出来了。” 宋越猛然回头，程修和容深就站在他的身后。 刚刚面具人收画的时候，宋越抽出软剑刺过去，程修和容深就出来了，只不过落在宋越的身后，所以宋越没有发现而已。 “你们没事吧？”宋越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 程修摇头，“没事。” 而容深依旧拧着眉，她看着面具人，问了一句：“沈苑，你要救的人是阎戚？” 就在她要救那个皇帝的时候，面具人却把她和程修从画里赶了出来，那就说明，她的猜想是错误的。 容深拧着眉就是因为这个。 面具人顿了一下，对于容深叫出自己的名字并没有意外，她点了点头。 “我皇弟，”沈苑一开口，声音有些迟钝，她缓缓说道：“他已经投胎了。” “阎戚没有？”容深微微眯眸。 她甚至都没有看到阎戚身死，连阎戚怎么死的现在都还不知道。 “嗯。”沈苑应着。 容深抿唇，看着她脸上的面具，沉默了下来。 而身边的程修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意外，他看着沈苑脸上的面具，出声问道：“阎戚将你下葬的时候给你带上了这个面具，而后他也殉情了是不是？只不过，你死后没有去投胎，反倒化作了鬼身，只不过，她化作鬼身睁眼的时候，才得知阎戚殉情的消息，可你的棺椁旁边，并没有阎戚的棺椁。”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阎戚死了 “是。”沈苑声音艰涩。 容深侧头看着程修，拧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程修看着容深，眼底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可他只是叹了口气，道：“我猜的。” 程修确实是猜的。 可他全部都猜对了。 容深微微蹙了蹙眉，并没有多想，她看着沈苑，问她：“万一阎戚根本就没有死呢？” “他死了。”沈苑说道：“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我找不到他的尸身，连他的棺椁都找不到。” “那和这幅画有什么关系？”宋越在旁边不解。 沈苑抿了抿唇，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身边的耳冬，她看着容深，道：“后来有人给了我这幅画，她告诉我，我要找的人就在这画里，你能帮我把他从画里带出来。” 容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旁边的宋越却挠了挠头，看了看在场几个的脸色，仍是不解，“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容姐姐能帮你把人从画里带出来？” 他发现沈苑说了那些话之后，容深和程修的脸色都有些古怪，所以不敢高声，只能小心翼翼的问着。 期待着在场的有谁能回答他一下。 最后回答了宋越的，还是容深自己。 她说：“因为我是容深啊。” “呃……”宋越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听懂。 程修抿着唇，没有说话。 “画给我吧，我帮你把人带回来。”容深朝沈苑伸出手。 沈苑眼睛一亮，伸手从灯笼里拿出来那幅画，她没有立刻给容深，而是拿在手里，眼神眷恋的看着画，手指在画上轻轻摩挲着。 她知道，一旦容深进去把画里的阎戚带了出来，这幅画就再也不会存在了，那么，她曾经经历过的，记录在这个画里世界中的，她的皇弟，她的一切，就都没有了。 容深也不急，等着沈苑把画放到她的掌心，她也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看向程修，无奈道：“你在外面等着我，我很快就出来了。” 程修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容深松了口气，又看向耳冬，道：“在我回来之前，还劳烦你帮忙看着点了。” “嗯。”耳冬点头。 容深像是把事情都交代好了。 宋越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些奇怪，就像是容深在交代后事似的，他张了张唇，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心里想着是自己想多了吧。 然而，容深这一进去画里，最后出来的，只有阎戚。 “容姐姐呢？”宋越怔怔的看着，可那幅画就在他的面前燃烧起来，直到燃烧成灰，也没见容深从画里出来。 宋越张着嘴，下意识的去看程修。 而程修死死抿着唇，只是看着耳冬。 耳冬晃了晃灯笼，沈苑和刚出来的阎戚就进了她的灯笼里，她才看向程修，淡声说道：“她应该在幽冥之地。” “幽冥之地？”宋越一惊，“容姐姐怎么会去那里？那个地方……” 他想说幽冥之地可是连鬼王都不敢轻易踏入的地方，容深去了那里…… 可看着程修的脸色，宋越却不敢把这话说出口，他不确定程修知不知道幽冥之地代表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容深回幽冥之地了 然而，让宋越意外的是，程修在听见容深在幽冥之地的时候，脸上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而后转身就走。 “程修！”宋越一惊，看了看耳冬，又看了看程修，最后跑到耳冬的面前，说道：“我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总之，我之前说过的话都是作数的，你等着我来找你！” 说完，他也不敢去看耳冬的反应，转身朝程修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 而耳冬站在原地，手里还提着那盏红灯笼，宋越说的话在脑海里晃过好几次，她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越之前说过要对她负责的。 而现在，他已经察觉到了耳冬的不对劲，可还是说之前的话是作数的。 耳冬忍不住歪了歪头，伸手自袖子里摸出来一块玉佩，在眼前细细看着，眼里满是疑惑。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呢，就是不知道，如果宋越知道了她的本体后，会是什么反应啊。 耳冬一直淡漠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清脆的笑声传出很远。 宋越大步追上程修，急声问道：“程修，你是不是知道容姐姐出了什么事？耳冬说她在幽冥之地，难道你打算去幽冥之地找她吗？” 可不管他怎么问，程修都没有给他回答。 只在走到雾村口的时候，才停了下来，侧头看着他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 说完，他上了马车，而黑衣影子见他上了马车，就驾着马车往来时的路走去。 宋越站在原地，看着程修的马车离开，直到看不到了，才转过身。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耳冬站在他的身后。 “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回去吗？”耳冬淡声问道。 她手里只有那把黑色的油纸伞，至于那盏红色的灯笼也不知道被她收到哪里去了。 而耳冬的身侧就停着宋越来时坐的马车，马车外表看起来和一般的马车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大了一点，可里面放了一具棺材之后仍旧是绰绰有余的。 侍卫就坐在马车外面，看着宋越，也在等着宋越上马车离开。 “那个，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宋越红着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耳冬就问了出来。 问完之后脸上就露出懊恼的神色，想着肯定要被耳冬拒绝的。 可耳冬却一手撑着马车，直接上去了，留给宋越一句：“当然。” 宋越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后仍旧是一脸不可置信，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唯一的一个旁观者。 侍卫耳观鼻鼻观心说了一句：“少爷，您还是先上马车吧。” 宋越迷迷糊糊的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走上了来时的路，他仍旧是怔怔的，只是看着坐在不远处的耳冬，总算确定了刚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你怎么突然答应和我一起回去了？”宋越轻咳了一声，出声问道。 耳冬原本是看着棺材的，听见他的问话，就转头看向他，说道：“你不是说要对我负责吗？我不想在这里等，就和你一起走好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雾村就是鬼村 “哦哦……”宋越点头，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拼命挡着不由自主往上扬的唇角。 又坐了一会儿，宋越觉得一直这么安静也不好，于是开始找话题，恰好想到之前容深和程修来这里的原因，就好奇的问道：“之前容姐姐和程修是来这里找一个神婆的，可是我看这村子里没有……活人了，那神婆呢？” 说到“活人”的时候，宋越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 而耳冬脸上没有任何的异样，只是微微歪了歪头，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思索。 宋越眼也不眨的看着她，见她突然一脸的恍然心里一跳，竟然觉得这样的耳冬让他好喜欢。 是啊，喜欢。 宋越在心里悄悄地想着。 而耳冬并不知道宋越此时的心理活动，她说着自己想起的事情。 “那个神婆也死啦，大概一千多年前吧，容深和那个人类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个神婆装神弄鬼害人，后来那个神婆被发现真相的村民淹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耳冬顿了一下，看着宋越一脸认真的说道：“就是你之前中了幻术，要把你骗进池塘里淹死的那个女鬼。” “那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宋越一脸的不解，神婆死了，怎么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耳冬一脸的漠然，“遭了天谴，他们跟着神婆想要长生不老，那个池塘里都是他们用来祭祀害死的人。” 想起当时从池塘里爬出来的尸体，宋越心里一寒。 那些死在池塘里的人可比祠堂里的人多得多，且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年轻的男子。 神婆最后自食恶果死了，而那些个个手里有人命的村民，自然也没有逃过天谴，最后整个雾村都消失了。 “也就是说雾村在一千多年前就没了。”宋越喃喃道。 既然雾村已经没有了，那七城那些人关于神婆的传说又是哪里来的？ “有鬼逃出去了，想把人骗来这里，那池塘里可是有不少鬼等着找替身。”耳冬闭上了眼睛，靠在马车壁上。 宋越听见耳冬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自觉的把心里所想的也喃喃说了出来了。 他挠了挠头，莫名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可没一会儿想到自己去雾村找耳冬的原因，到了嘴边的话又问不出来了。 既然雾村早就没有了，那里是个鬼村，那耳冬呢？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还有宋家要的那副棺材，既然是前朝长公主沈苑的棺材，宋家避世多年，突然要把前朝长公主的尸身接回去做什么？ 宋越突然发现，这一切他都找不到答案，而如果想要答案，就只能等回去之后询问族中长辈了。 不过，询问过后能不能得到答案，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越现在也只能把这些疑问压在心底。 而另一边，程修乘坐着马车，却没有回七城，而是直接让马车去了不周城。 等回到不周城，程修直奔许家祠堂。 祠堂里没有人，程修和黑衣影子进去后，直奔祠堂里，原本祠堂深处能看到幽冥之地的那一处已经被容深封上了，此刻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 第二百二十章 天黑又天亮 程修微微抿唇，却没有停下，而是自怀里拿出了一些黄色的纸张，没有朱砂，他直接咬破了手指，以血在空白的符纸上画下复杂的符文。 天黑又天亮，程修终于停了下来，他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 “公子。”黑衣影子把一个篮子放在程修的旁边。 程修的目光落在篮子里，里面是些简单的吃的，想到黑衣影子必定是得了容深的吩咐要好好照顾他，他眼神就忍不住的柔软下来。 程修没有拒绝，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吃了黑衣影子提来的吃食，又坐在地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到了下午的时候，他睁开眼睛，拿起自己画成功的那一叠符纸，开始在祠堂里走动起来。 偶尔会停下来，而后将符纸贴在那一处。 等他再回到原地的时候，手里的符纸已经都贴在了相应的位置。 程修抿了抿唇，下一刻，盘腿坐了下来，手里结了法印，口中念念有词，很快的，自他布置好的法阵中间，冒出浅淡的黑雾。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黑雾愈加的浓郁，最后渐渐地将祠堂里面那堵墙完全的遮挡住。 黑雾涌动着，渐渐地，露出那具悬浮在黑雾之中的暗红色棺椁。 原本被容深封印住的窥探口又被程修给打开了。 之前容深一直不知道这窥探口是谁打开的，后来从许老爷口中得知是一位高僧，再得知程修对自己的感情之后。 容深就猜到这一切应该都是程修所为，只不过她一直没有问出口。 而现在，程修再次打开了被她封印的地方。 程修就这么盘着腿坐在原地，看着那具静静悬浮在黑雾中的暗红色棺椁，尽管他根本看不见棺椁里是不是真的躺着容深。 容深确实躺在棺椁里。 沈苑不要她的心脏，只要她把阎戚从画里带出来，宋越问为什么沈苑会知道容深能帮她把阎戚带回来。 因为她是容深。 就连容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连鬼王都忌惮的幽冥之地，她却在其中安然若素，一待就是上千年。 而谷隆所说的焚尽妖鬼神魔的无业火，也是为她所用。 她要从画皮鬼布下的法阵里带出阎戚的魂魄又有何难的，顶多是让她耗费自己的魂力，沉睡一段时间，然后好好养上个几百年而已。 容深没有和程修说后果，她只让耳冬帮自己护着程修一会儿。 因为，容深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在这里久睡的，尽管离开幽冥之地之后，她恢复的速度会变得更加的缓慢。 可对于容深来说，她允诺程修的，也不过百年，她并不愿意浪费本该属于她和程修的时间。 容深在幽冥之地睡了七天，她醒过来后就立刻回到了雾村，结果在那里一个都没有看到，愣了一下，容深就带着浑身的戾气顺着气息，找到了正在回宋家路上的耳冬。 “那个人类啊？听说你应该是在幽冥之地后就离开了，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耳冬漠然道。 容深一身戾气翻涌着，咬牙道：“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去宋家 “你明明知道我说话最是不算数的。”耳冬冷笑。 容深微微眯眸，轻呵了一声，要不是急着找到程修，她早就拎着耳冬先打一架了，至少好好教教这只可恶的噬魂兽什么叫言而有信！ 要不是魂体受创，容深也不会感应不到程修的所在，只能闻着耳冬强大的气息找她了。 现在从耳冬口中没有得知程修确定的去向，可容深仔细想了想，很快就有了去处。 她去了许家的祠堂，果然在那里找到了程修。 而容深找过去的时候，程修已经离开了祠堂，站在祠堂外面的院子里，看见容深出现，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就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找过来，早就在这里等着她的。 容深一愣，目光扫到程修的身后，她看见祠堂里面翻涌的黑雾，也看到了她那具暗红色的棺椁。 “你……”容深立刻意识到这些时间里程修都在这里看着自己，也见到自己醒来，所以在这里等着她找过来。 她一张口，声音就沙哑到了极致，什么都说不来了，只是觉得心口酸涩的厉害，可明明，她的心脏早就没有什么反应了。 好像一遇到程修，她就活得像个人了，有喜怒哀乐，也有心疼的感觉。 容深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她走过去，第一次主动的伸手抱住了程修的腰身，然后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她轻声说道。 程修伸手抱住她，一手托着她后脑勺，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别和我说对不起，深深，我只要你别再离开我了。”程修抵着她的额头，哑声说道，眼里的暗色涌动着，比那些黑雾看起来还要危险。 容深愣愣的看着他，半响，点头应了一声好。 离开许家祠堂的时候，容深又把程修打开的窥探口被封印住了，然后再和程修离开了这里。 她和程修没有再去七城找谷隆和许华，那两个还在不在那里也不一定了。 容深要去找耳冬。 因为沈苑要给她的那颗记忆石还没给她。 容深之前直接回了幽冥之地，后来去找耳冬的时候急着要程修的下落，也忘记问她要了，结果现在又要去宋家找。 这会儿，耳冬也已经跟着宋越回到了宋家。 景岑在外面并没有回来，宋越先把耳冬安排在了自己住的院子，才带着侍卫扛着棺材去找族长交差。 “宋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宋振兴拍了拍宋越的肩膀，眼里满是喜色，显然对于宋越把棺材带回来的事情感到十分的满意。 可宋越却头一次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眼中还有点诡异的兴奋。 很奇怪。 宋越压下心头的怪异，朝宋振兴说道：“这次多亏了朋友帮忙，否则也没有那么容易把棺材带回来。” “朋友？”宋振兴一听宋越的话，脸上表情一僵，立刻问道：“什么朋友？他没有打开棺材看吧？” 宋越觉得族长的反应更加奇怪了。 棺材当然被打开过了，不但容深和程修看了，他和侍卫也看了，甚至棺材里的沈苑还跑了出来，现在应该是在那盏灯笼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棺材里有什么 所以，宋越也不知道现在的棺材里到底是什么景象。 他摇头道：“没有，棺材有古怪，我们都不敢乱动。” 宋振兴紧盯着宋越的脸，见他没有丝毫心虚的表现，又看了旁边的侍卫一眼，侍卫摇了摇头，宋振兴这才又重新笑了起来。 “那就好，这棺材乃是宋家祖先故人的东西，当然不能随意打开了。” “族长。”宋越压下心头越来越重的疑惑，一脸好奇的问道：“您知道这棺材里是什么吗？” 他看着宋振兴的脸，注意着宋振兴的表情，脸上却装作只是单纯好奇的样子。 也是宋越平常性格就不是个细心地，所以宋振兴并没有怀疑他骗自己，更何况，连宋振兴自己安排同去的侍卫也说棺材没有打开过。 宋振兴就更加不会怀疑了。 只是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侍卫因为宋越之前的不放弃而已经动了私心。 “只是一具先人故友的遗体罢了，好了，你此行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宋振兴大概是怕宋越再多问，直接打发他离开了。 尽管宋越满心有想问的，可此刻也只能先憋着了。 他点了点头，走时和侍卫对视了一眼。 等宋越一走，宋振兴就垂眸看着跪着的侍卫，出声道：“把这一路上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说一遍。” 侍卫并没有意外，低头仔细的说了起来。 只不过在说到他被棺材压住的时候，说容深等人出现帮了自己的忙，原本也好奇棺材里的东西，只是想到之前的诡异，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打开看看。 于是只得作罢。 而祠堂里发生的事情，侍卫并没有说，他本来就没有进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说解决了棺材的古怪后怕再出事，就急急忙忙往回赶了。 “那个叫耳冬的姑娘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侍卫末了又说了一句。 “什么？”宋振兴拧眉，“她怎么会跟着一起回来？” 侍卫就把宋越说要娶对方的事情说了。 宋振兴松了眉心，笑道：“原来是动了男女之心，无妨，既然他喜欢，那就留下便是，不过是个木匠的女儿，怎么处置都无妨的。” 说完，宋振兴又把目光放到了棺材上，他眼里的狂热不加掩饰，侍卫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只是低了头，什么都没有说。 “你先下去吧。”宋振兴朝侍卫摆了摆手。 “是。”侍卫应了声，退了出去。 而等侍卫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宋振兴一个人了，他围着棺材走了几圈，眼里的狂热掩饰不住。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而是回身，拧开了柜子上的一个花瓶，打开暗室的门，最后扛着棺材走进了暗室。 在暗室里，宋振兴才稍微放下了点心，他摸着棺材，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找了这么多年，我父亲没也找到你，没想到被我找到了，哈哈哈！果然连老天爷都觉得我该成为你的主子啊！” 宋振兴疯狂的笑着，笑声许久才停，他定了定神，往后退了几步，就要伸手打开棺材。 第二百二十三章 棺材盖打不开 之前宋越和侍卫两人合力才打开的棺材盖，宋振兴怎么用力，那棺材盖都是纹丝不动的。 宋振兴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那具棺材的盖子给挪动丝毫。 “该死的！”宋振兴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低骂了一句，随手将桌面上的杯子扫落在地，他又转回头，盯着那具棺材，眼神阴鸷。 可盯着也不能把棺材盖给打开了，等了好一会儿，宋振兴缓过力气了，他站起身，甩了甩袖子，本想出去，可走过棺材边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身，又走回去，伸手扶着棺材盖咬牙用力。 棺材盖子依旧纹丝不动。 “呼！”宋振兴松了手，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宋越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耳冬坐在院子里，一只灰色的矮狗正甩着舌头往耳冬的身边凑，可刚凑过去，就被耳冬伸脚推到了一边。 她没有用力的直接将矮狗推开，而是抵着矮狗的身体，将它推着挪到了远离自己的地方。 就是这么带点温柔的方式，让矮狗以为耳冬是在和它玩。 于是，宋越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矮狗不停地被耳冬推开，然后又继续甩着舌头往她脚边跑，偶尔还兴奋地叫两声。 玩的不亦乐乎。 “勺子，过来！”宋越忍不住笑，朝矮狗喊道。 勺子一听见熟悉的声音，朝耳冬轻叫了两声后，扭头朝宋越跑来。 宋越蹲下来，一把将勺子抱到怀里，用力的在它背上和头上撸了好几下。 “这么久没见，你竟然还认得我。”宋越高兴道。 勺子是他上次回宋家的时候捡的，那次他在宋家待了半年，就把勺子养在身边，后来又跟着师傅出门历练，就把勺子留在了宋家，让院子里的小厮养着。 勺子腿短，长不高的，但身体圆滚滚的，看起来平常被养得很好。 “这傻狗是你养的？”耳冬坐在石凳上，看着这边出声问道。 宋越身体一僵，松手放开了勺子，站起身，耳根红着朝耳冬点头，“是我的狗，不过我不在的时候就是让别人养着的，没想到它还记得我。” “哦。”耳冬淡淡的应了一声，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宋越的身后。 宋越顺着她的目光转身，发现侍卫站在院门口。 “少爷。”侍卫见宋越看过来才抬脚走进了院子，朝宋越拱了拱手，出声说道：“族长请您过去一趟。” “我不是刚从族长那里回来，怎么又叫我过去。”宋越拧眉，余光偷偷地往耳冬那边瞥，其实他还想和耳冬多说说话，顺便决定一下让耳冬住哪里。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勺子又挤到耳冬脚边去了，耳冬正低着头，一脸淡漠的用脚和勺子玩着我推你你再跑回来的游戏。 宋越微微有些失落，可他看向侍卫的时候，又将这抹失落给收敛了起来。 “我们走吧。” 宋越说着，先朝外面走去。 侍卫看了一眼耳冬，才转身跟上宋越，只是在走到宋越身后不远处的时候，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族长应该是要和少爷谈谈您的婚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闭了嘴，没有再说什么了。 而宋越听着侍卫的话，却是眼睛一亮，心里快速的盘算了起来。 刚好他还在犹豫要怎么和族长说自己成婚的事情，如今族长既然要主动提起，那他正好就说了。 宋越已经在心里盘算好怎么和族长商量好，到时候还要把师傅请回来，师傅和族长两人一起主持他和耳冬的婚事。 想着想着，宋越突然想到耳冬穿着大红喜服的样子，他的耳尖都跟着一起红了。 族里的规矩就是如此，成婚之时要将族长请到场的，若是父母不在的，都是族长代为主持，而宋越自小就失去了父母，一开始是族中其他长辈帮忙养大，后来遇到师傅，就开始跟在师傅身边。 等宋越走进平日里议事的地方时，却发现不只是族长在场，还有一位长辈在，论辈分，宋越是要叫对方一声二叔的。 “族长，二叔。”宋越走进去，朝族长行了礼。 从他走进来，宋二叔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将他上下打量着，时不时的点点头。 虽然打量的目光有些奇怪，可宋越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他作为长辈最晚辈的打量，毕竟，当初他还小的时候，也是在这位宋二叔家吃过饭的。 “宋越来了，志年瞧着如何？”族长没有先和宋越说话，反而是侧头看向宋志年笑问道。 宋志年摸了摸胡子，点头，笑道：“不错，瞧着比族里那些同龄的都要强，也要稳重不少。” “那是自然，宋越可是出去历练的孩子里年纪最小的。”宋振兴在旁边说道。 宋志年听了他的话，只道：“老头子我是满意的，不过，具体还要看我家邈邈的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不成您这做父亲的还做不了主？”宋振兴道。 宋志年也不怕他笑话，只点头叹了口气，“这事我一个人还真的做不来主。” 宋振兴目光闪了闪，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站了一会儿的宋越，问道：“宋越，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什么事么？” 那侍卫提醒那一句不过是看在雾村里的交情上才多说了一句，所以，宋越不可能把侍卫提醒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他摇头，道：“我不知，但是，我确实有一件事情要求族长您做主。” “哦？什么事？先说来听听，你父母和师傅都不在，我这做族长的，自然是要给你做主的。”宋振兴一脸正色。 宋越眸光一亮，连忙说道：“我如今有了喜爱的女子，所以特地来请族长为我求娶，顺便帮我们主持婚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跪了下来，一脸的真诚。 然而上面的宋振兴和宋志年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的了，宋志年眉心一拧，脸色就有了几分难看，他张了张唇，本想说些什么，可又忍了下来，只朝宋振兴说道：“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告退了，方才所说之事只当玩笑罢。” 说完，宋志年根本就没有给宋振兴解释的机会，站起身甩袖离开了，走到宋越身边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低头瞥他一眼，叹了口气。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公主能看上你吗 宋越不知道宋志年对自己叹气是什么意思，但也察觉到了宋志年走的时候脸色明显是不高兴的。 他看了看宋振兴，觉得这是长辈间的事情，不是自己这个晚辈该多问的，于是也没有多问。 而宋振兴眼看着宋志年不高兴的离开，他眸色沉了沉，看着宋越的目光就不是那么和蔼的了。 “宋越，你知道你刚刚错过了什么吗？” “什么？”宋越抬头，一脸的不解。 他错过什么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宋振兴冷哼一声，说道：“我放下面子替你求娶了你宋二叔家的邈邈，你可知道宋邈在族长有多抢手，刚刚你宋二叔都对你已经满意了，可你呢？一句话就毁了我帮你说尽好话得来的机会！” “啊？”宋越一脸的惊讶，终于明白过来进来的时候宋二叔打量自己的目光为何怪异了。 那确实是长辈打量晚辈的目光，可也是岳父在挑女婿的目光啊！ 一想到这一点，宋越却没有半分的欣喜，反倒只有庆幸。 还好这点机会被他自己亲手打散了。 “族长，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若是我真的娶了宋邈，可我心里并没有她，这不就是害了她吗？”宋越眨了眨眼睛，一脸老实的和宋振兴说道。 看起来就像个一根筋的老实人，甚至可以说有点傻。 宋振兴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宋越可不就是一个傻子么！ “我不会同意。”宋振兴板着脸道。 宋越一惊，“族长，你都还不知道我喜欢的姑娘是谁……” “我已经知道了，你要娶的，可是那个木匠家的孤女？” “是。”宋越点头，下一刻拧眉，“族长，为何你不同意，你都还没有见过耳冬，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她。” “你喜欢她，那你大可以把她留在身边，做个妾室或者一个替身丫鬟都行，但我替你选的这个姑娘，宋邈的父亲，可是宋家长老辈的，他只有宋邈这一个女儿，你若是娶了宋邈，要什么没有？可你若是娶了那个孤女，她能给你什么？”宋振兴一脸苦口婆心的说着。 然而，宋越听着他说的话，却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他豁然站起身，就这么直视着宋振兴说道：“族长，我只会因为我心悦她而娶她为妻，她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若是为了能从她身上得到多少才娶她，那我还不如去娶个公主！公主能给我的可比那个宋邈多多了！” 宋越冷笑。 宋振兴一愣，而后说了一句：“公主能看上你吗？” 一句反问把宋越一噎，宋越撇开脸，朝宋振兴一拱手，沉声道：“总之，我要娶的人只会是耳冬，我心悦她，想与她共度一生，而别的女子，我都不会再多看一眼，更遑论去娶一个我不爱的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女子。” “谁说你没见过她？”宋振兴气道：“三年前你回来的时候，不是捡了一只矮狗回来养着，那半年里，常常有一个姑娘跑去喂你那只矮狗，我告诉你，那就是宋邈！我可是专门让人帮你打听过了，后来你出门历练，那宋邈也去了好几次你的院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 勺子被你的未婚妻抱走了 如果不是确定了这一点，宋振兴也不会花费时间去撮合此事。 而宋越听着他的话先是一拧眉，好一会儿才大概想起来那个宋邈是谁，可他仍旧没有松口，“反正我只会娶耳冬，到时候还请族长来替我们主持婚事吧。” “我不去！”宋振兴气急甩袖。 宋越咬牙，“那我只能飞鸽传书，请我师傅回来一趟了，既然族长事忙，那就不麻烦您了，我先告辞了。” 说完，宋越就转身离开。 身后宋振兴气得朝宋越喊道：“宋越！你不是好人心！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倒时候你可不要来朝我求！” 可宋越头也没回。 宋振兴怒哼一声，眼里暗沉沉的，好一会儿，他突然招了招手，顿时有一个侍卫落在他的身前。 “去，想办法让那个孤女消失。” “是。”侍卫领命下去了。 宋振兴站在原地，微微眯了抹嘴，眼底一片阴鸷。 他必须得让宋越娶了宋邈，因为宋越孤身一人，没有父母，也没有其他亲人，唯一一个师傅常年在外，这样的宋越，若是能为他所用，那就是最有力的臂膀。 宋越如果娶了宋邈，宋志年对宋越的帮助，就相当于是对他宋振兴的帮助，到时候，这整个宋家，才真正是他的一言堂。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屁大点的事情，还必须召开族老会议，他想做什么决定，还得先征求那些族老的意见。 这种受人掣肘的感觉宋振兴很不喜欢，甚至是在他做的决定不能如那些族老的意的时候，他还要被臭骂一顿。 他宋振兴可是族长！却被那群老不死的拉着臭骂！让他族长的面子往哪放？ 宋越并不知道宋振兴心中所想，他虽然怀疑宋振兴要他去带回那具棺材的目的，但还没有对宋振兴突然热心于自己婚事的事情察觉不对。 毕竟，身为族长，对于他这样父母都不在的孤儿，确实要多照顾一些。 宋越抿着唇，心里想着要快点给师傅写信了，闷着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结果回去的时候，发现勺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耳冬依旧坐在那里，像是一直没有走开过。 宋越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原本因为族长的话而生出的满心怒气消散不见，唇角微微扬了扬，抬脚走过去。 “勺子呢？怎么没有缠着你玩了？” “它被你未婚妻抱走了。”耳冬一脸的漠然。 然而说出的话让宋越一惊。 “什么未婚妻？”他哪来的未婚妻？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宋邈。”耳冬看着他，淡声提醒着。 宋越心头一哽，下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紧紧地盯着耳冬，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是说，原本族长确实让她娶她，可我说我要……就是，你怎么知道她的？” 宋越耳根红了红，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 可耳冬竟然明白了他要问的是什么。 “我刚刚无聊，想看看你在哪里，就看见你和那个族长说话。” 顺便把宋越和族长的对话给听见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要一直喜欢我哦 “你听见了多少？”宋越的脖子也跟着红了。 之前在族长的面前，他敢说耳冬是自己的喜欢的女子，还说自己只想和她共度一生，那时候他尚且没觉得脸红之类的，可现在知道那些话很可能被耳冬都听见了。 宋越先介意的不是耳冬偷听自己和族长谈话的事情，而是自己说的话都被耳冬听见了！ 耳冬看着宋越的耳尖，像是看着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她说道：“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什么叫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宋越想问。 就听见耳冬说道：“你说想和我共度一生。” 宋越心头一跳，可看着耳冬平静的眼睛，他突然也平静了下来，只不过耳尖已经红的像是要滴血了。 “是，我想娶你为妻，想和你共度一生。”宋越往前走了几步，在离耳冬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定定的看着耳冬，眼里有严肃和认真，还有在最底下挣扎的忐忑。 “耳冬，我想娶你为妻，你……你愿意吗？” 问完，宋越又怕耳冬立刻拒绝了自己，连忙说道：“我知道我不够强，可我会拼尽一切保护你的，我也不能给你什么荣华富贵，可我会把我有的都给你，锦衣玉食不能给你，可如果你想穿狐裘，我可以打猎，亲手给你做一件，没有珍馐美味，可我跟着师傅学会做的菜也很好吃……” 宋越说着说着自己就没有了声音，越说眉心拧得越紧，他看着耳冬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有些挫败的低了头。 “对不起，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都给不了你。”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也就是这一间父母留下来的小院子，和腰间师傅送的软剑，还有一叠自己画的符纸。 宋越很是泄气，他死死抿着唇，周身气压低沉，甚至已经幻想到耳冬的拒绝了。 可下一刻，头上突然多出来一只手。 宋越身体一僵，骤然抬头看着走近了一步的耳冬。 这一眼，撞进了耳冬一直漠然的眼里，可此刻耳冬的眼睛里，不再是漠然，反倒有淡淡的笑意。 耳冬踮着脚尖，伸手才够着他的头顶，像是安抚着一只失落的大兽，她微微歪了歪头，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近没有的浅淡笑容。 “锦衣玉食也好，荣华富贵也罢，这些凡人所求的东西我都不喜欢，宋越，我喜欢你。”耳冬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的说法好像有些不对。 于是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思考，很快的，耳冬就找到了自己觉得正确的说法。 她说：“我喜欢你这颗真诚干净的心。” 宋越直接忽视了耳冬后面那句话，满脑子里转着的都只有那句话，耳冬说她喜欢他。 宋越觉得有些飘，他愣愣的看着耳冬，直到耳冬手抬得有些累了，正要收回手的时候，宋越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而后用力，将她抱进了怀里。 “耳冬，我也喜欢你，很喜欢你，不，最喜欢你！”宋越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 而耳冬侧头，看着他通红的耳冬，眼里的笑意突然加深，她弯了弯眸子，轻声说道：“那你要一直喜欢我啊，不然，我就会吃掉你哦。”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们动他试试 “嗯，一直喜欢你。”宋越沉声应着。 他抱了耳冬很久，一开始是过于激动，等后来激动稍微退却，宋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又开始害羞了，他不敢放开耳冬，怕一看见耳冬就脸上爆红。 最后，还是耳冬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苦恼的说道：“你还要抱多久？可以下次再抱吗？” “下……下次还能抱吗？”宋越结结巴巴的问道。 “当然可以。”耳冬点头。 宋越顿了顿，才慢慢地放开了耳冬，想着满怀冷香，他心里暗道，待会儿就能再抱…… 宋越这间小院子是父母留下来的，并不大，也就是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而其中一间卧室是唯一的小厮住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一间卧室了。 宋越红着耳朵让耳冬住他的卧室，而他就睡在书房午休用的榻上。 容深和程修到宋家族地入口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天了，她和程修一起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守卫。 “我们是宋越的朋友，特意来寻他，劳烦你帮忙叫他一声。”程修一脸和气的朝守卫说道。 容深站在他身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照她的意思，直接就闯进去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可程修说，如果就这么避开守卫闯进去了，若是刚好被人发现了，宋越也不好解释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其实容深很不以为然，她就是来拿记忆石的，又没有打算多待。 不过，这些话容深没有说出来，程修想要怎样就怎样吧。 那守卫的目光从他们身后的马车上收了回来，先问了一句：“马车上还有人吗？” “没有了。”程修答。 而他话音刚刚落下，那守卫就朝身后扬了扬手，道：“把他们拿下！” 立刻自后面的入口里涌出十几个人将容深和程修围了起来，还有人走向那辆马车，撩开马车帘子之后，往里面看了看。 “确实没人了。”那人回来，朝守卫头领说道。 守卫点了点头，又看了容深和程修一眼，说道：“先把他们带去族长那里。” 容深微微眯眸，心里有些不高兴，要不是程修及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早就发作了。 不过，在这些人伸手要来推搡她和程修的时候，容深还是冷了脸。 “你们碰他一下试试。” 原本伸手要去推搡程修的人莫名觉得身体一寒，四肢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动也动弹不得，他一脸惊骇的看着容深。 “我们是来找宋越的，你只要通知宋越一声，说程修来找他就是了。”程修朝那守卫说道，只不过，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起来。 之前是看在宋越的面子上才客气，可惜，这些人不领情，那他还客气什么？ 容深抿着唇，一脸的冷漠看着这些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守卫看了看，最后还是咬牙，说道：“两位请稍等，我这就去告知宋越少爷。” 说完却没有马上动作。 程修朝容深看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容深冷哼一声，这些人小腿上的黑雾才散去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们不一样 那守卫松了口气，连忙转身走了，起初还踉跄了一下。 刚刚容深出声的时候，那些黑雾缠绕上他们的小腿，彻骨的冰凉。 没等多久，容深和程修就等来了宋越，宋越见到他们，眼睛一亮，迎上来说道：“我还在愁怎么联系你们，你们倒是自己过来了。” “你找我们干什么？”程修问道。 宋越耳根一红，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意，他说：“我要和耳冬成亲了，认识的人本也不多，就想着把你们都请过来，我才给师傅传了信，还在想着怎么给你们传信，耳冬说不用急……” 果真是不用急的。 “你要和耳冬成亲了？”容深微微挑了眉，有些讶异，“她答应你了？” “嗯。”宋越挠了挠头。 容深还是觉得讶异，她舔了舔唇瓣，眼里出现了深思，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倒是程修，和宋越时不时低声说着什么，容深注意力没有放在两人的身上，所以也没有听清两人在说些什么。 只是在踏进院子的时候，宋越突然伸手在程修的肩头拍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的。 程修朝宋越笑了笑。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容深总算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怪异，忍不住出声问道。 “嗯？”宋越一惊，连忙闪躲着目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 容深微微眯起了眼睛。 程修伸手，在她耳尖捏了一下，“我们在商量在这里留多久，宋越家房间不多，我们就睡一个屋吧。” “嗯。”容深点头，并没有怀疑，反正平日里她和程修也都是一个房间，她又不睡觉。 宋越见程修哄住了容深，松了口气，点头道：“房间我已经让人整理好了，你们睡一间，还有一间耳冬住着。” “那你呢？”容深侧头，看着他问道。 宋越理所当然道：“我睡书房。” “你可以和耳冬一起。” “不好不好，我们还没有成亲……”宋越整个耳朵都红了。 “我和程修也没有成亲。” “你们不一样。”宋越说道：“你们不一样。” 他又重复了一句，可到底怎么不一样，宋越就是说不出来，他只知道，容深和程修跟他和耳冬是不一样的。 容深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了。 进了宋越家的小院子，就看到耳冬坐在院子里，她的身边放着一盏红色的灯笼，灯笼的附近有红色的像是火焰一样的东西飘着，勺子就趴在她的脚边，一双眼睛盯着那些飘来飘去的东西，时不时的用爪子去捞一下。 不过，那些东西根本捞不着，总会从它的爪子穿过去。 就算是这样，勺子还是不亦乐乎的捞个不停，偶尔还会兴奋地朝耳冬叫一声。 “勺子。”宋越叫了勺子一声。 之前听到他声音就会跑过来的勺子，今天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 “勺子，今天怎么不理我？”宋越摸了摸头，有些不解。 容深看了看勺子，又看了看耳冬，在旁边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狗是傻还是聪明。” 第二百三十章 勺子很聪明 “勺子很聪明的。”宋越并没有听出容深话里的深意，回答了一句。 容深也不多说，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手指在桌面轻轻点了点，懒声道：“我的记忆石呢？” “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耳冬眯了眯眼，伸手从灯笼上方探进去，很快拿出来一块黑色的记忆石，她朝容深伸出手。 容深轻哼了一声，正要伸手去接，院子外面突然走进来一行人。 “宋越啊，听说你有朋友来做客……”宋振兴背着手走进来，目光先落在石桌边两个女子身上，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艳，但很快的，这抹惊艳就被其他的东西给覆盖住了。 宋振兴看见了耳冬身边的灯笼，还有耳冬掌心的那块记忆石。 他眸光闪了闪。 容深伸手将记忆石拿了过来，随手塞进了袖子里，第垂了眸子，看着趴在那里的勺子，突然起了心思，伸出脚尖在勺子背上推了推。 “傻狗。”容深轻笑一声。 程修坐在她的身边，顺手就握住她的手，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谁也没想去理会进来的宋振兴。 宋越不能不理，他迎了上去，问道：“族长，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这里来了客人，所以过来看看。”宋振兴从耳冬那边收回目光，朝宋越说道。 “是，他们就是我之前在雾村遇到的朋友，刚好这次来喝我和耳冬的喜酒。”宋越故意在后面那句话加重了语气。 他也不是真的傻，回来后就想通了不少的事情。 宋振兴拧了拧眉，可下一刻就笑了起来，一边道：“你这院子也不大，不如让你朋友去我那里暂住？对了，你这两位朋友，我还没有认识呢。” 他的目光掠过宋越，直直的落在容深的身上，道：“你们就是宋越的朋友吧？宋越这孩子自小就苦，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历练，也多亏了你们帮忙照顾。” 容深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又像是突然对逗弄勺子有了莫大的兴趣，只低头逗弄着勺子，并没有看宋振兴一眼，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程修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了起来，也没有理会宋振兴。 宋振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族长，我这院子里还住的下，就不麻烦你了，你事忙，我送送你吧。”宋越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不过，倒并不是因为容深和程修对族长的态度让他不好做。 只不过，对于宋振兴的突然到来，他也觉得心里不舒服。 好在，宋振兴也不想太难看，顺着宋越的台阶下了，他点了点头，带着人又急急忙忙走了，只是一出了宋越的院子，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 跟在他身后的人都低着头，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说话。 等宋振兴走了，程修就转头看向宋越，宋越抿了抿唇，道：“族长早已娶妻，只不过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子嗣罢了。” 他面上有些尴尬，在场的都不是眼瞎的，自然没有错过宋振兴看向容深时，眼里过分的热情。 程修眼里暗光一晃而过，他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向容深。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宋家是阎戚找来的守陵人 容深已经没有继续去逗弄勺子了，她从袖子里拿出了那颗记忆石，举起来，迎着阳光看着，声音慵懒。 “他不是在看我，他在看我的石头。” 身为当事人，容深是感觉最准确的，刚刚宋振兴眼里格外的热情，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她手中的这颗记忆石。 “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石头的气息，他手里应该有我要的东西。”容深微微扬唇，声音没有什么情绪。 程修听着她的话却拧了眉，他说：“这个人野心很强，身上有一股邪气。” “邪气？”宋越一愣。 他虽然知道宋振兴这人过分在意权势地位，可身为宋家人，不说都是一身的正气，可他们祖祖辈辈和妖魔鬼怪打交道，最忌讳的就是自己身上沾染上邪气。 往往这些邪气会缠着你，一旦你心里出现破绽，就会被邪气入体，到时候，一着不慎就会入魔。 而对于入魔的族人，宋家族规可是很严厉的。 “嗯。”容深歪了歪头，看着宋越说道：“你问问耳冬，她应该更清楚。” “耳冬？”宋越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耳冬。 可耳冬伸手在挠勺子的下巴，等宋越喊了她的名字，她才抬头看向宋越，眼里透着疑惑，显然是之前并没有在听宋越和容深说话。 宋越无奈的笑了笑，把刚刚自己和容深的对话和她说了一遍。 耳冬恍然，站起身，反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沈苑的棺椁吗？” 宋越摇头，这件事情，容深也不清楚。 于是在场的几个都把目光放在了耳冬的身上，等着听耳冬的解释。 可耳冬只说了一句：“当初，宋家是阎戚找来的守陵人。” 让宋家守的陵墓，就是阎戚和沈苑合葬的陵墓。 “我的养父，原本也是宋家。”耳冬轻声说道，提起那个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养父，她的眼里有些些微难以捉摸的波动。 “可他是带着沈苑的棺椁逃出去的，阎戚的棺椁，还在宋家。”耳冬说道，她看向宋越，“让宋家来把沈苑的棺椁接回来，是我养父的意思，但真正提出来的，是沈苑，她原本想着，回到宋家，或许能找到阎戚，后来，又意外碰到容深……” 说到这里，耳冬停了下来，她看向容深。 后面的事情容深等人也就清楚了。 虽然阎戚的魂魄被容深带了出来，可阎戚的尸身和棺椁，还没有找到。 “可阎戚的魂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幅画里？”一直保持沉默的程修突然出声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耳冬低头，继续去挠勺子的下巴。 原本她还不许勺子接近她，现在倒是愿意和勺子亲近了。 宋越看着，却觉得高兴，这说明，耳冬正在接近他的生活，而他，和耳冬之间的联系也在变多。 “我还是不太明白。”容深歪了歪头，看着耳冬道：“不如你把事情从头到尾都和我们说说。” 就当作是在听故事了，容深还是很有兴趣的。 可耳冬却不愿意多说，“有什么好说的，你们想知道，却问宋家族长岂不是更清楚。”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自己过来的 “那也要人家愿意告诉我们啊。”容深轻啧一声。 “快了。”耳冬突然含糊说了一句，她侧头，看了身边的红灯笼一眼，刚刚宋振兴来这里，看见的可不只是容深那块记忆石，还有她身侧的红灯笼。 容深倒是从她的目光里看出了些什么，没有再多问。 宋越不明白，可耳冬不愿意说，她就不会再多问。 婚事要等宋越的师傅回来，而宋越娶的不是宋振兴想的那个人，自然不会帮他布置婚事。 容深等人也不等，于是只能等着。 可这一日，容深和程修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宋越和耳冬都不在了，勺子趴在院子里没有什么异样，容深也就没有多管。 宋家人在此地隐居多年，这里早就是一种自给自足的状态，而且，也不只是宋家的人在这里。 实际上，外面有的东西，这里也都有，只不过，这里不通外界，就算出去历练的，那也是宋家子弟，因此，隐约的有一种宋家就是这里主人的感觉。 不过，其他的人受着宋家的庇佑，生活祥和，也没有人在意这个。 而此刻的街道的某家客栈里，宋越被人一大早就从院子里带了出来，原本来人是说族长找他有事。 宋越也没有多想，跟着那人离开了院子，结果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直接给绑了。 “少爷何必非要跟我们主子作对呢？我们主子说了，再给少爷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儿一早再来问问少爷。”留着八撇胡子的男人哼笑一声，伸手就要将宋越推进房间。 宋越一手抵在门口，拧着眉不解：“问什么？你们主子又是谁？倒是把话说清楚啊！不然明儿一早你们主子来问，我不还是不知道答案！”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男人不耐烦，伸手又要去推宋越。 可他的手还没有碰上宋越，宋越就已经怒眼看了过去，那人身体一僵，回过神后有些恼怒，可宋越已经自己走进了屋子，他只能啐了一声，让人好生看着屋子里的人，转身离开了。 宋越一走进去本想着去窗户看看，看能不能逃出去，或者就在这里等着，等他们说的主子过来，看看到底是谁。 可宋越以进去，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见到耳冬坐在桌边，端着一杯茶往杯子里看着，也不喝。 “耳冬！”宋越一惊，下一刻大步走过去，出声问道：“他们把你也给绑过来了吗？” 他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怒气。 可耳冬一句话让他表情一僵。 耳冬说：“我自己过来的。” “你……你自己过来的？”宋越一脸的不解，“你过来干什么？” 顿了一下，耳冬还没有回答，宋越自己就眼睛一亮，忍不住红了耳尖，嘟囔道：“你是看我被带走了，所以担心才过来的吗？” 耳冬放下手里的杯子，抬眼看着他，“我如果不来，此刻坐在这里的就是宋邈。” 而她的人，就要和别的女人共度良宵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耳冬变身 一想到这里，耳冬眼里起了波动，她站起身，走向里面，随手拿了一本书靠床坐着。 而宋越还站在原地，想着耳冬的那句话，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眼里的怒气翻涌着，怒道：“宋振兴这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族长都不想喊了，直接直呼其名。 宋振兴把他绑过来，屋子里又关着宋邈，美名其曰说明儿一早来看他，明儿一早恐怕来这里的就不只是宋振兴了。 到时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不想娶宋邈，也得负责。 想到这里，宋越表情突然一僵，他转头看着耳冬，急声问道：“耳冬，刚刚那茶你没喝吧？” “没喝。”耳冬眼也没抬。 宋越一听，当即松了一口气，他就担心宋振兴让人在屋子里的茶水里下料。 然而，这口气刚呼出去，宋越就听见耳冬说道：“茶水没问题，香有问题。” “香？”宋越一惊，这才意识到屋子里燃着香，香味很淡，不仔细还真的注意不到。 “有点热。”耳冬突然扯了扯衣襟，呼了口气，几个呼吸间额头上就冒了一层汗，她原本苍白的的脸色很快通红，一看就不对劲。 宋越脸色也很难看，在耳冬喊着好热的时候，他身体里就升起了一股燥热，就算宋越没有碰过女人也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他没想到宋振兴竟真的会对他用这种手段。 “耳冬，你离我远点！”宋越粗声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茶水大步走向那个香炉，将茶水往香炉里一倒。 香虽然灭了，可味道也没散，而他和耳冬显然都已经中了招。 耳冬喘着气，根本听不清宋越在说些什么，她不停扯着衣襟，嘴里轻喃着：“好热……好热……我……我要忍不住了。” “忍不住也要忍！”宋越咬牙，他看着耳冬难受，自己只更加的难受而已。 “呼！呼！不行！”耳冬低低喊着，声音突然一停，下一刻一声怪异的兽吼响彻了整个客栈。 而宋越看着眼前的一幕，瞳孔紧缩。 耳冬早已消失不见，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灰蒙蒙的胖乎乎的兽，兽的耳朵是半圆形的，眼睛赤红，额心一根很短的黑角。 宋越根本认不出这到底是只什么兽，他从未在师傅给的册子上见过。 不过，宋越一想到这是耳冬变得，他就觉得这只兽好可爱。 耳冬觉得热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了，她要变成本体了，也不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男人会不会被吓到。 灰色的短角兽晃了晃脑袋，身体里的那股燥热在渐渐退去，门外却响起了跑动和询问的声音，听见动静的人此刻都跑了过来，等他们一开门，就会发现屋子里这只从未见过的兽。 心里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本体，耳冬就努力压制着躁动的血液，好不容易勉强变回人形，额心的黑色短角却怎么也收不回去。 “先离开这里！”耳冬伸手摸了摸额心，刚说完转身就要从窗户跳出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非礼勿视 “咔嚓！” 原本被人钉死的窗户，被耳冬一只手捅破，她攀着窗户的边沿，正要往外跳，腰身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带……带我一起走。”宋越震惊过后，身体里的燥热并没有因此消退，他不像耳冬，兽血会自动吞噬那些药性，此刻他已经有些神识不清了，可脑海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 得跟着耳冬一起离开这里，眼前的人是他的耳冬，是他可以相信的人。 那些人已经到了门外，也听到了耳冬打破窗户的声音，将宋越送来的人大声喊着：“他要跑了！你们还不进去抓人！” “嘭”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为首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窗户边的景象，大吼一声：“快给我抓住他！”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着追兵就要抓住宋越，耳冬转身，一把捞住宋越，伸手撑着窗户轻轻松松一跃，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等那些人扑到窗户边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就这么一会儿，人呢？” “不……不知道啊，看着他们跳出去的，怎么没了？” “下去追啊！这么一会儿跑不远的！” 可不管他们在城中怎么搜查，愣是没有找到跑走的耳冬和宋越。 耳冬刚从那屋子里跑出来，就又变回了本体的样子，她抓着宋越的手，看起来软乎乎的后背长出一对惨白的骨翅，她根本没有落地，径直飞回了宋越的院子。 “呼！呼！好热！”耳冬趴在地上喘着气，嘴里不停轻喃着。 耳冬虽然燥热，身后的骨翅却依旧散发着凉意，宋越趴在她的背上不愿意下来，他早就没有了意识，贴在她的背上不停地蹭着。 圆滚滚的噬魂兽趴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趴在她背上的青年衣服已经扯得散乱，还在不停的贴蹭着。 容深听见动静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非礼勿视。”程修先一步伸手捂着容深的眼睛，沉声说道。 “程修，耳冬现在状态明显不对，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容深在程修捂住自己眼睛的手背上拍了拍，懒声说道。 程修听了她的话，抿了抿唇，说道：“那你先闭着眼睛，等我把宋越送进屋子里了，你再睁开眼睛。” “好。”容深倒是无所谓，程修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程修很快拿开了手，走过去，容深能听见一些声音，很快的，程修进了屋子又出来，在容深耳边说道：“好了。” “嗯。”容深睁开眼睛，看着还在那里轻喃着难受的耳冬，她轻啧了一声，下一刻，一挥袖子，整个院子里都像是被什么包裹了起来。 而自容深的脚边，开始出现一个冒着寒气的水潭，水潭蔓延着，最后耳冬的身体整个落入了潭水里。 寒潭的水冰冷刺骨，凡人根本受不住，就是妖怪，也会避着这口寒潭走，可耳冬不一样。 “宋越要不要也进去泡一泡？”程修问道。 容深摇头，又在旁边坐了下来，“他受不住的。” 两个人中的是同一种药，可一个是人，一个是噬魂兽，反应看起来差不多，其实是不一样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献身 耳冬是被激发了兽性。 所以，她才突然变回了本体，如果不是耳冬足够的自制力，当时那座客栈里的人，如今恐怕都成了尸体。 这六界之中，仅存的一只噬魂兽，可不是只食死魂，只不过，这么多年来，耳冬不饿的时候，死魂和生魂她都不怎么食用了。 但是，如果失去了理智的噬魂兽，可就不会管自己饿不饿，死魂也好，生魂也罢，碰上了，那就都是噬魂兽口中的粮食。 容深轻啧了一声，看着寒潭之中渐渐恢复了人形的耳冬。 耳冬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从寒潭里站起身走了出来，随着耳冬走出，那一处不大的寒潭就也没入地面，最后一点湿痕都没有留下，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宋越呢？”耳冬走到容深面前，出声问道。 容深懒懒的回了一句：“在书房里。” 耳冬点头，抬脚就往书房里走，被容深伸手一把拉住。 “你进去干什么？献身？” “不行？”耳冬挑眉，淡漠的眼里含着几分兴味。 反倒让容深愣了一下，等容深回过身的时候，耳冬已经挣脱了她的手往书房里走去了。 容深收回手，心情有些莫名。 “要解除宋越身上的药性，也不是非得要耳冬献身吧。”程修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出声说道。 容深点头，“我刚刚就是开开玩笑。” 不过，没想到耳冬的回答会是那样的。 容深和程修在外面坐着，耳冬和宋越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而宋振兴那边也没人派人过来。 大概也是心虚。 等到将近天黑的时候，小厮送来晚饭，在院子里没有见到宋越，犹豫着问了程修：“程公子，你可知道我家少爷现在在哪里？” “在书房里，你可以去叫你家少爷出来吃晚饭了。”容深抢在程修面前朝小厮说道。 程修拿起筷子，夹菜的动作一顿，朝容深投去一个无奈的笑。 容深眨了眨眼睛，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而小厮没有注意到程修和容深之间的交流，听了容深的话，当真朝容深道了谢，然后朝书房走去。 容深不用吃东西，就一手撑了头，饶有兴味的看着小厮走到书房门口。 小厮伸手敲了敲门，微微扬高了声音喊道：“少爷，该用晚饭了。” 里面一开始没有动静。 小厮有一瞬间的犹豫，可想着容深既然说自家少爷在书房里，心里一定，想着少爷是不是又在书房里睡着了。 毕竟，以前少爷被景岑师傅要求在书房里看书的时候，看不了多久就会睡着。 这么一想，小厮就觉得少爷肯定是在书房里睡着了，他定了定神，再次敲了书房的门。 “少爷？” 小厮一连喊了好几声，书房里才终于有了动静。 小厮心里一松，知道少爷是醒过来了，他又喊了一声：“少爷，该起来用晚饭了。” 这一次，话音才刚落下来没有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了，宋越走了出来，反手又把书房的门关上，动作快的，小厮都没有看清书房里是什么情形。 第二百三十六章 清白 “少爷。”小厮有些奇怪，“少爷，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生病了吧？要去请大夫吗？” “不用！”宋越一出声，声音沙哑将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轻咳了一声，目光闪烁着，也不敢去看小厮的眼睛，出声说道：“我就是睡久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再过来把东西带走。” “好。”小厮虽然奇怪，但既然少爷说没有事，那他也不好再多问。 等小厮走了，宋越微微抬头，看着天色长出了口气，脸上的涨红也在慢慢地退去，身后响起的开门的声音让他身体又是一僵。 “耳耳冬，你也出来啦。”宋越转过来，面对着耳冬，可目光闪烁着，就是不敢去看耳冬的脸。 耳冬淡淡应了一声，抬脚往容深那边走去。 容深看戏看得起劲，见耳冬走过来，微微眯了眸子，笑道：“这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耳冬就像是没有听见容深的话，面色丝毫没变，而跟在耳冬身后走过来的宋越却突然大声喊了一句：“没有！” “嗯？” 他这一声，顿时将容深和程修，还有耳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宋越涨红了脸，最后嘟囔了一句：“我们还是清白的！” 说完之后，他直接拿过眼前的碗，低头开始大口大口的扒饭，就是耳朵红的像是要滴血了似的。 耳冬瞧着，淡漠的眼里起了些微的波动。 容深逗过了，就收回了心思，等宋越和程修吃完了饭，容深也从耳冬的口中得知两人今天经历了什么。 “那原本在那个屋子里的宋邈呢？”容深好奇的问道。 这一句话，让宋越也抬眼看向耳冬，耳冬微微抿了抿唇，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下一刻，她收拢了掌心，突然朝前一挥。 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姑娘就躺在了地上。 “宋邈？”容深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觉得耳冬把一个姑娘随手放在地上有什么不对。 而宋越，原本张了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又闭了嘴，什么也没有再说。 耳冬侧头看向宋越，淡声道：“大概是的吧，我去那里的时候，她就坐在床上。” “坐在床上？”容挑眉，语气就有些意味深长了，“她知道自己在那里会发生什么吗？” “大概是知道的吧。”耳冬想到自己出现在那里的时候，这姑娘的表情，含羞带怯的？ 还有点小期待。 “知不知道，问问不就知道了？”程修在旁边说道。 容深却笑了笑，对于程修的话不置可否，问了之后得到的答案是真是假又怎么说得清楚。 耳冬突然挥手，躺在地上的宋邈就不见了。 “送回去了。”耳冬淡声说道，她看了宋越一眼，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有话想说，可开口之前，宋越突然说道：“宋邈的父亲如果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允许的。” 就说之前他被叫去宋振兴那里，宋二叔一听他有了喜欢的姑娘，就立刻和宋振兴说此事不再作数。 宋二叔就宋邈这么一个女儿，绝对不会允许宋邈的清白这么没了，如果之前宋振兴的算计成功了，就算以后宋越娶了宋邈，宋邈的名声也会不好听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耳冬的记忆 光凭着这一点，宋二叔就绝不会允许。 宋越想了想，说了一句：“此事，我暂时不会和宋二叔提起，不过，如果宋振兴再动歪心思，我就要告知宋二叔的。” 至于宋邈如何，宋越觉得，这都是宋邈自己的选择，不管结果怎么样，宋邈自己都应该自己承受。 小厮来把剩下的饭菜收走，宋越和程修去睡觉，容深和耳冬留在院子里。 “宋越见到你的本体了，怎么说？”容深坐在石凳上，一手支着头，问道。 刚刚宋越进屋子的时候，看着耳冬明显有话说，只是耳冬一句：“我和容深有话说”，就把宋越和程修两个男人都给堵回了屋子里。 “见到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冬淡声说道。 刚刚宋越明显是想和她谈谈她的本体的事情，只是，耳冬现在不想和他谈。 “你是不是在害怕？”容深突然问道，“怕他嫌弃你不是人。” “程修嫌弃你不是人了吗？”耳冬反问了一句，目光在容深脸上扫过，眼神淡漠，“如果你和程修都能在一起，那我和宋越……” 耳冬突然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清清浅浅的笑意，她说：“只要他愿意和我在一起，那我们也能在一起。” 只要，宋越说出那句他想和她共度余生，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由她来做了。 容深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宋振兴家坐在的方向，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那我等着和你们的喜酒。” 耳冬扬了扬唇角，问她：“那块记忆石你还没有看过吧。” 她这一说，容深才想了起来，手心朝上一翻，掌心就出现了一块黑色的石头，容深微微眯了眯眸子，掌心的记忆石化作黑雾，金色的梵文涌入她的眉心。 容深闭上了眼睛，而耳冬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也看着之前容深看着的方向，眼里冷意翻涌着，隐约有戾气压抑不住。 像她们这类人，最是护短，尤其是打算放进心里的人，被人算计了，她怎么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呢。 容深这一次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睁开眼睛，眼前依旧只有耳冬在，容深抿了抿唇，眼里神色复杂。 “你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情？”容深突然出声问道。 耳冬依旧站在那里，像是在容深消化这一段记忆的时候，她就没有再动过。 听见容深的问话，耳冬侧头，看着她，神情依旧淡漠：“不多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些模糊的记忆。” 和容深不同的是，容深的记忆是被人给剥夺了去，而耳冬的记忆是自己忘却了。 噬魂兽的存在，是在冥界存在之前就有的。 那时候，天地间的亡魂无处可去，甚至不部分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的人，在死后俯身活人，占据活人的身体继续存活在世间。 也就是那个时候，世间有了第一只噬魂兽。 而那只噬魂兽，就是耳冬。 她吞噬那些死魂，直到有了冥界的存在。 噬魂兽开始沉睡，睡醒过后的噬魂兽变成人类小孩的样子，慢慢长大，而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变小长大的过程中。 第二百三十八章 空白的画卷 她的记忆，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反正，对于她来说，没有死亡，时间是永恒的，那么，记不记得住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人存活在她的记忆里，后来死去，轮回，反倒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那才叫人难受。 既然如此，索性忘了吧。 她也不要记得了。 “意思就是，关于我的事情，你大概也都不记得了？” 耳冬点头。 容深有些失望。 她摆了摆手，想说算了，可耳冬突然看着宋振兴家所在的方向，说了一句：“他们派人来找你了？” “什么？”容深一脸的迷茫。 耳冬表情淡淡，一挥袖子，出声道：“你们的日子大概不会那么好过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自她袖中飞出的红色灯笼轻飘飘的，升至空中，灯笼里挣扎着，有不少的冤魂要挣脱出来。 “好好玩玩吧。”耳冬淡声说着，那些冤魂就从灯笼里一个接一个的爬了出来，扑向院墙。 院墙之上先是一声声惊呼，接着响起一道怒吼：“这是我们天界的事情，你身为噬魂兽，什么时候也开始管这些闲事了？” “就是闲的啊。”耳冬偏了偏头，看着容深，说了一句：“活了这么久了，我好歹还认得出她。” 或许别人听不懂耳冬这句话的意思，容深却是听明白的，她忍不住笑了一声，下一刻，脚边的黑雾开始往院墙蔓延而去。 而此刻，院墙之外，宋振兴站在那里，一脸的紧张，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女人，女人一脸的傲气，看着院墙之中耳冬出手的时候，拧了拧眉。 而宋振兴一见女人拧眉，连忙出声说道：“仙人，是否需要我等帮忙？” “你？”女人讽笑道：“你们这些凡人能帮得上什么忙？” 宋振兴一点也不因为女人的轻视生气，反而招了招手，从身后侍卫的手里拿过一个长长的盒子，他说：“我有一件宝物，或许能帮得上。” 女人想着区区一个凡人能拿出什么宝物，于是看也没有看一眼，无所谓的说了一句：“那你就去帮忙吧。” 宋振兴一喜，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连忙打开了那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幅画，他凝声屏气，将画卷打开。 画卷上却是一片空白，女人瞥到这一幕，却微微眯了眯眸子。 而宋振兴已经将画卷跑向空中，空白的画卷飞至院子的上方，一瞬间变大，最后将整个院子笼罩了进去。 而院子里的容深和耳冬，猝不及防的眼前一黑，下一刻眉心一阵刺疼，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在某处深山里，有一个寒潭。 一只灰色的兽在寒潭里浮浮沉沉，山里入了夜，月光倾洒下来，寒潭散发的冷意又强了几分，就算耳冬不怕寒潭，入了夜她也不喜欢来这儿，半夜时分，寒潭的冷气最盛的时候，耳冬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 一双赤红的兽瞳在夜里愈加耀眼，耳冬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肚子被什么压着。 她想也没想就化为人形，原本趴在她肚子上的少年就将她整个压进了水里。 第二百三十九章 理应对你负责 咕噜咕噜…… “噗！”耳冬刚从水里冒出头，一双手就抱住了她，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不撒手。 “别走……别走……好冷。”少年眼睛还没有睁开，只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不能松手。 “大……大人！”远处的一只山羊朝这边喊着，耳冬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身上的少年踹开，就这么拖着他往岸上爬去。 “大人，你没事了吧？”山羊围了上来，关心的问着。 耳冬摇了摇头，顿了一下指着身后的人说：“他说他冷。” “那还不简单，我去找些树枝过来，大人给他生堆火就好了。” 等山羊带着其他妖怪找来了树枝，耳冬随手丢出一朵小火，火堆立刻就生了起来，散发着暖意，她在火堆旁坐着，扯了扯身后的人，嘟囔道：“快下来。” 可少年还在昏睡着，不但没撒手，就这么在她脸上蹭了蹭，眉眼间没有嘲讽也没有冷意，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耳冬愣住了，方才少年贴着她的脖子蹭那么一下，让她想起了许多的事情，等她回过神来之后，也没有再把少年推开了，就这么揪着他翻了个身，让他靠近火堆那一侧，两个人就这么躺了下来。 躺着躺着，耳冬就又睡了过去，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身后的人早就没了。 耳冬翻身坐起，发现少年坐在一边，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已经熄灭的火堆。 “你没事了？”耳冬捂嘴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了一句。 少年点头，顿了一下之后又摇头。 “嗯？”耳冬看着他，拧了眉一脸不解，“你什么意思？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 “好了！”少年咬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耳冬的脖子上，耳垂染上了可疑的红色。 耳冬的颈侧有一片红色，他昨天抱着耳冬蹭了许久，耳冬若是龙的时候当然不怕他蹭，可人身的时候皮肤也白腻娇嫩，被他多蹭了几下就发红了，这会儿看着，还有些破皮。 少年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的脸还埋在耳冬的颈侧，正对着那一片发红破皮的地方，他坐在这里想了许久，虽然耳冬和他不一样，可对他也有救命之恩，他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那就该负责。 “我会对你负责的。”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少年反倒松了口气，目光不再闪躲，就这么看着耳冬，神色难得的认真郑重起来。 耳冬也看着他，赤红的眸子里一片不解，她微微拧了眉“什么负责？” 少年脸色僵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认真地承诺，对方却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 可昨天该做的事他都做了，她怎么会不明白？要不是昨天清醒时看她确实傻乎乎的样子，少年都要以为她是故意装作不懂了。 “我昨天那样对你，理应对你负责。”少年沉着声音解释。 耳冬眉头拧得更紧了，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没等少年松口气，就听到她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章 一条快要化蛟的蛇 “我……”少年额角抽了抽，深吸了口气，压抑着怒气道：“反正我会对你负责的！” 耳冬张了张嘴，心里有什么一晃而过，这话似乎她还听谁说过，可她又想不起来了，不等她反驳，少年又放弃了。 他说：“算了，你不懂就不懂吧，反正我会对你好的。” 说完，少年看着耳冬，对上她赤红的眸子，又忍不住想叹气，他何必跟一个孩子似的姑娘计较呢。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耳冬大概知道少年似乎心情并不怎么好，没有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抬眼看他，拧着眉。 少年误会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又说道：“我绝不会负你的。” 可在没回到京城之前，他实在是自身难保。 “那你什么时候回京城？我和你一起回去。”耳冬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话。 明明，她最嫌麻烦了。 “回去之前我还要去拿个东西。”少年深吸了口气，“山下有一座荒城，我的手下拿着东西在那里等我。” “哦，那你不用去找了，他肯定不在了。”耳冬点头，想也不想的就说道。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他了？” “你不知道吗？荒城里住着一只大妖怪，那座城就是因为封印了他才荒的，他出不来，可是进去的不管是人还是妖怪，都会成为他的口粮。” 听完耳冬的话，少年脸色难看，过了许久，他才哑声说了一句：“就算如此，我也得去一趟。” “我陪你去。” 耳冬又拧眉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可又说不清哪里奇怪，只是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让她不要去管这个少年的事情，把他赶走，赶得越远越好。 “你不怕被那个妖怪吃了？”少年拧眉，他确实想要她陪自己去，至少他如果被那个妖怪吃了，还得有人把东西带出来，可看着她的眼睛，他才没有把这句自私的话说出来。 “我……”耳冬本想说不怕，可眼睛转了转，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我怕啊，所以你要给我报酬。” 她还张开手，比了一个很多很多的姿势。 少年早将她的心思看透，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却又忍不住笑了笑，“好。” 少年急着拿回那本名册，而耳冬急着和他回京城吃肉，两人都很急，于是商量好之后就直接下了山，有耳冬的带路，很快就到了山下的荒城外。 城墙破败，荒草丛生，还未靠近就察觉到一股冷意和腥臭。 “里面是什么妖怪？”少年侧头问耳冬。 耳冬嘴里还咬着一个果子，听见他的问话，脸上露出嫌恶，“一条快要化蛟的蛇。” 少年见她嫌恶，就没有再多问，看着眼前的城门，问道：“我们怎么进去？” “从上面进去。”耳冬吃完最后一口，舔了舔嘴角，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我背你上去，你不许再像昨天那样用东西戳我了。” “你在说什么？”少年拧眉，“我什么时候用东西戳你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的手下被蛇吃了 “就昨天背你回来的时候。”耳冬摆了摆手，突然就变成了本体，她咬着少年将他甩到自己的背上。 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趴在她的背上，等她飞到荒城上方的时候，他突然涨红了脸，显然是想明白了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等进了城，少年被放下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常色，只是耳垂还透着可疑的红晕。 可耳冬显然不是会注意这个的人，她变回人形，看了看周围，脸上的嫌恶越加的浓了，“真臭。” 整个城里都弥漫着那股腥臭味。 少年也闻到了，他收敛了心思，平静的问道：“我们为什么要从上面进来？” “因为当初那个老道以整个荒城为阵，封印了那条臭蛇，可荒城的上方是没有被阵法笼罩的，如果我们直接从城门口进来，就把法阵破坏了。” 少年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它不会飞是吗？” “嗯。” “我听说蛇化蛟，蛟化龙，在化龙之前，它都只能入地，无法飞天，等它成功飞天的那一刻，就是它成功化龙的时候。” “这个你都知道？”耳冬讶异的看着他。 少年被她这么看着，耳垂有些烫，握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正想轻描淡写说几句，耳冬已经移开了目光。 “白天那条臭蛇都在睡觉，我们小心点不惊动它。”耳冬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黑色团子，似狗非狗的小兽，蜷缩在耳冬的掌心，甫一拿出来就在耳冬的掌心蹭了蹭，撒娇似的，叫声细细弱弱的。 “这是什么？”少年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天狗。”耳冬随口回答了他，伸手在天狗耳朵上拧了拧，侧头问少年：“你那个手下身上有你的东西吗？” “有。”少年点头，那人身上带了他的信物，两人本说定，三天之内少年如果没能来这里找他，他就带着少年的信物，将名册送回京城。 “那就行。”耳冬将天狗往少年那边递了递，捏着天狗的耳朵道：“记住他的气息，然后去城里找。” “呜~”小天狗叫了一声，似乎有些委屈，却还是乖乖的往少年那边耸了耸鼻子，又朝耳冬叫了一声之后，从她掌心跳了下去，很快消失在街道上。 等小天狗一走，少年才眼神复杂的看着耳冬，半饷，开口问了一句：“这是天狗食月的那只天狗？” “是啊。”耳冬点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它很快就会回来了。” 两人没等多久，小天狗就跑了回来，扒拉着耳冬的裙摆爬到她的掌心，“呜呜”叫了几声，耳冬眉心就拧了起来。 “你的手下被那条蛇吃了，你要找的东西估计也在臭蛇的肚子里。”耳冬侧头看着少年。 “你有什么办法？”少年看向她。 耳冬把小天狗往怀里一塞，叹了口气，眉心都拧在了一起，说：“只能杀了它了。” 少年见她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张了张唇，可到底没有把算了说出口，只有耳冬帮他，他才能拿到名册，而那本名册，他必须拿回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小心 耳冬倒是没有注意少年的异样，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和那条臭蛇打交道而已，她本来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将怀里的小天狗拿了出来，塞到了少年的怀里。 “这城里虽然没有其他的妖怪，可臭蛇的蛇子蛇孙不少，天狗就留给你了。”耳冬说完转身就走，被少年一把拉住了。 “还有什么事？”耳冬歪了歪头，“这里太臭了，早点找到你要的东西，我们早点出去。” “你小心。”少年神色郑重的朝她说道。 耳冬微微一怔，白腻的脸上突然有些发红，她朝他飞快的摆了摆手，应了一声：“知道了！” 人已经化作龙往那条蛇睡觉的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荒城的中心处就响起一声龙吟，少年抬头，能看到灰色的短角兽飞在空中，身后白色的骨翅扑扇着，不时俯冲下去，那边便响起嘶叫和房屋倒塌的声音。 每次短角兽俯冲，他心里便悬了起来，等看到她再次飞上来，才稍微松了口气，比起少年的担心忐忑，他怀里的小天狗就只是单纯的兴奋了，朝着耳冬的方向叫了好几声。 耳冬听见天狗兴奋地叫声，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却对上少年的目光，她似乎从这人眼里看出担忧，心里莫名的就有些慌，还有些烫，好像有火窜进了她的心口燎着。 耳冬觉得，或许她可以对他再好点。 底下的巨蛇似乎发现了耳冬这一下走神，尾巴一甩，竟是趁着这会儿功夫卷了耳冬的尾巴，黄色的竖瞳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巨蛇将耳冬往下一扯，张嘴就朝她咬了过来。 而这一幕，恰好被少年看在眼里。 他甚至能看到巨蛇张开的嘴里，毒牙正在滴落的毒液，那毒液滴落在地上，那一片就散发着恶臭被腐蚀掉。 少年瞳孔狠狠一缩，抱着怀里的小天狗就往那边跑去，没跑出几步，怀里的小天狗就“呜呜”叫了起来，而周围也想起了“嘶嘶”的声音。 数不尽的毒蛇从房屋里爬了出来，阴冷的盯着少年。 而另一半的耳冬，被巨蛇卷住尾巴往下一扯，她一回过神来，就对上一张散发着恶臭的蛇嘴，她愤怒的叫了一声，红色的火焰带着能融化一切的高温，自她口中吐出卷向巨蛇。 巨蛇一见那红炎，眼里就露出了恐惧，尾巴一用力，想将耳冬甩飞出去，耳冬成功的摆脱它的尾巴，飞回了天上，而那缕红炎汹涌着卷向了巨蛇，只沾上了一点，红炎就蔓延开来，眨眼间将巨蛇全身包裹住。 任凭巨蛇痛苦的嘶叫、打滚，也没能将红炎扑灭一点，过了一会儿，巨蛇的叫声尖尖微弱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动静，而那红炎跳动了几下，将巨蛇的尸体烧成灰之后就熄灭了。 耳冬看着红炎熄灭，才想起来往少年那边看去，刚刚被巨蛇拉扯下去的时候，她好像看到少年往这边跑过来了，这一看就看到不远处的少年。 那些原本围攻他的毒蛇，在巨蛇死掉的那一刻就四散而逃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东西还在 少年在看到耳冬的那一刻就松了口气，这时候也知道她已经解决了巨蛇，弯身将地上的小天狗重新抱起，正要往她那边去。 却见天上的短角兽晃了晃，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支撑不住胖乎乎的身体似的，怀里的小天狗又“呜呜”叫了起来，这一次没有兴奋，反而透着急切。 少年意识到不好，大步往那边跑去，还没有跑过去，就见上面的短角兽“嘭”的一声变回了人形，直直的往地上坠下去。 “耳冬！”少年惊叫一声，随手将小天狗一放，脚尖轻点，掠过房顶，好在耳冬原本晃晃悠悠的就是往他这边来，两人之间相距不远，少年险险的将人给接住了。 凑近了一看，他才发现耳冬脸色发白，原本殷红的唇瓣血色尽失，她勉强撑着睁眼，看见是少年，又瞧见他拧了眉一脸的担忧，心里那簇火又燎了起来。 耳冬想也没想就咧嘴笑了笑，“别担心，我就是累，你要的东西……”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还没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手刚抬起一半就又垂落了下去，少年原本揪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他看了追过来的小天狗一眼，见小天狗只是舔了舔耳冬的手心，没有再急切的叫唤了，就猜测耳冬应该是没事的。 少年抱着耳冬起身，往巨蛇的方向走去，走到那里之后，脸色却变了变，那一处早就没有了巨蛇的身影，只有一堆灰。 显然，那条巨蛇被烧得干干净净了，那蛇肚子里的东西…… 耳冬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摸了摸肚子，觉得有点饿，刚翻身坐起来就看到少年坐在旁边。 他面前烧着火堆，火光明明灭灭映在他的脸上，也难掩他的五官精致。 这个人长得还挺好看的，耳冬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点，可好看不能当饭吃，她收回视线，正想叫小妖怪给自己找些果子来裹腹。 少年就出声了，他说：“你好点了吗？” 耳冬点头又摇头，“不累了，但是饿。” “那里有他们送来的果子。”少年朝她的身后抬了抬下巴。 耳冬回头，见到果子时眼睛亮了亮，她拿起果子咬了一口，暂时满足的弯了眸。 少年将她脸上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见几个果子就能让她这么满足，又想起白天她被蛇尾卷下去的那一幕，他微微抿了下唇，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包，小心的打开。 布包里有一本小册子，还有一块玉佩。 “那条蛇被烧成了灰，它肚子里的东西却没有被烧掉。”少年说道。 他刚看到那堆灰的时候以为名册也被烧没了，还是小天狗在那堆灰里扒拉了几下，将东西扒拉了出来，除了他的玉和名册，大部分东西都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 玉是少年交给手下的信物，一面是一条镶金的龙，一面是一个已经模糊看不清的字，是千金难求的暖玉。 所以没有被蛇的胃液腐蚀掉很正常，可这本册子也依旧完好，实在是出乎少年的意料，他没想到柳泉那人为了不让这本名册被轻易损毁，竟然特意用药材浸泡过的，防火防水也防腐蚀。 第二百四十四章 耳冬不想要的记忆 看来柳泉和他上面的那些人之间也不是全然的信任。 “红炎烧的是世间一切邪祟污秽，当然不会把你要找的东西给烧了。”耳冬一点也不意外。 所以那会儿她突然生气，但也没有忘记少年要找的东西还在那蛇的肚子里。 让少年连性命都不顾也要拿回来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你昏睡过去是因为红炎？” “啊……是啊。”耳冬点头，“啊呜”一口吞了一个果子，红炎并不是她生来就有的东西，当初她差点被红炎烧死，后来勉强求得一线生机，不但没有被红炎吞噬，还将红炎收为己用，每次使用红炎都要耗费她诸多精力，白天的时候她才会疲累的昏睡过去。 可这些凶险的往事，耳冬都没有和少年解释。 “只是昏睡？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吗？”少年又问。 耳冬摇了摇头，睡一觉就好了，她看了看周围，说：“天黑了不好赶路，你把东西收起来吧，明天你就回京城。” 她没有看少年，说完就站起身，正要往暗处走去，少年却听出了不对，拧着眉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回京城吗？” 耳冬脚步一顿，半边身体隐在暗处，她背对着少年，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语气轻描淡写的，甚至有些淡漠的意味，可身侧的手却下意识的握了握。 身后的少年表情僵了一下，笑道：“我们刚刚遇见的时候，我不是就告诉你了吗？” “是吗？可我不记得了，不如你再告诉我一次？”耳冬回过身，看着少年的目光淡漠。 好像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就变了一个人。 少年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看着耳冬，没有说话，只是突然伸出手，在他的手心，躺着一块玉牌。 耳冬看着那块玉牌，玉牌朝上的那一面，刻着一个“宋”字。 “啧~”耳冬偏头，轻轻地笑了起来，可她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反倒戾气翻涌着。 “你叫什么？宋越？” “你想起来了？”少年脸上的笑意加深，他说：“你看，我就说我告诉过你……”吧。 “唔……”一声闷哼，少年低头，看着自心口缓缓燃烧起来的红炎，他抬眼看着耳冬，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耳冬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淡漠的看着他。 “为什么？”耳冬问道，“为什么要让我再想起这些呢？” 她看着少年的目光全都是恶意。 “你在说什么啊？”少年微微瞪大了眼睛，可他的心口已经烧出了一个空洞，他仍旧站在那里，伤口处黑色的一缕缕气息挣扎着，妄想在红炎下存活下来。 耳冬抬脚走近，伸手从他掌心把那块玉牌拿了过来，她微微举着，玉牌在眼前晃动着，上面那个“宋”字愈加的清晰起来，清晰到每一刻笔上的细节都能看得清楚。 耳冬轻笑一声，伸出手掌包裹住那块玉牌，而后慢慢收拢掌心，玉牌碎在她的手心。 “我讨厌别人再让我记起这些事情。”耳冬说道，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少年心口的红炎突然跳跃了几下，而后，瞬间燃烧的更加的剧烈，瞬间将少年的身体吞噬干净。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容深最深刻的记忆 少年的身体化作一缕黑雾消散在了耳冬的眼前。 于此同时，耳冬所处的空间开始出现裂痕，最后倏然破碎。 这一卷空白的画卷，什么都没有画，可进入到其中的人，会陷入自己最深刻的一段回忆里。 尽管耳冬已经将那些模糊，甚至忘却，可对于她来说，那段记忆仍旧是她最深刻的一段记忆，所以画卷就编制了这么一个幻境，妄想将她困入其中。 或许，不只是困入其中，毕竟，如果她没有及时醒过来，顺着记忆一直走下去，她会直接被这幅画杀死也不一定。 而同样进入了这副空白画卷的容深，此刻也同样处在一个幻境里。 黑色的土地、青草、河流，还有那棵树干是紫色的大树。 容深就坐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树下刚好有人落了下来，眼尾有紫色鳞片的女子，她站在树下，手上拿着一个掌心大小的盒子。 白玉盒子，通体散发着凉意，女子的整个手掌已经布满了寒霜，而这些寒霜还在往她的手腕之上蔓延。 可女子脸上的表情是兴奋的。 “我找到了，能让你去找回我们魔君的东西！”女子往前走了几步，还想靠近，紫色的树干却突然散发出一道绿色的光芒，将女子挡了回去。 女子后退了几步，咬牙稳住脚步，她抬头，看着隐在树叶后面的容深，声音变得尖利：“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们魔君，甚至连上神的身份都不要了吗？怎么？这些都是随口说说的吗？魔君入了冥界后就失踪了，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他去了哪里？” 女子尖利的声音在群山之中回响着，直到容深扬手，她掌心的玉盒飞向了容深，最后落在容深的掌心。 “吃了这个东西，真的能找到他？”容深一开口，声音却沙哑的可怕，可她看着掌心的东西，眼里有细碎的亮光。 女子眼里一晃而过的诡光，她笑了起来，道：“当然，这可是我们倾尽了全魔族之地去找来的，吃了它，就是冥界黄泉也挡不住你。” 容深抬眼定定的看着她，看得她脸上的笑容都僵硬的要维持不住的时候，容深才低眸，看了自己双腿一眼。 她的腿如今斑驳一片，黑色的雾气在她的伤口里肆虐着，越疼越清醒。 黄泉她也走过了，可还是没有找回那个人。 容深轻笑了一声，伸手打开了玉盒，玉盒里躺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果子，果子通体乌黑，却像是一块黑色的玉，隐约有润光。 她伸手，将果子拿了出来，拿近了看，那一瞬间，好像听闻到婴孩的一声啼哭。 女子眼里露出紧张和急迫的神色，她看着容深，说道：“吃了它吧，吃了它，你就能把魔君找回来了，谁也不能阻止你们在一起。” “吃了它就能把他找回来了吗？”容深轻声喃喃，举着果子凑近到了唇边，她微微张开唇，眼看着要一口咬下果子的时候。 女子眼里已经掩饰不住喜意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手掌一用力，黑色的果子就烂在了她的手心，黑色的果子里，却是乳白的果肉，果汁自她的指缝流下。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们都在骗我 “你骗我。”容深抬眼，定定的看着女子，“就算吃了这颗果子，我也没有找到他，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她轻声说着，双腿的伤口却在渐渐地愈合，最终变成原来的样子。 女子站在树下，却大声的笑了起来，她大笑着，看着容深，不说话，只是目光讽刺，还带着怜悯。 好像在说，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他了。 你看，他宁愿舍弃魔君的身份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是上古时候仅剩的一位上神又如何？你爱的人并不爱你，你照样可悲可怜。 容深冷眼看着女子，身侧的手紧握着，直到眼前的一切破碎，消失不见，容深微微扬头，看着上方的空白画卷开始燃烧。 “没想到你还比我先一步出来。”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耳冬的身影也重新出现在院子里。 “这些家伙，可真烦。”容深轻啧了一声，眼底戾气翻涌着，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的掌心黑焰翻涌，而她脚尖轻点，不过眨眼间，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院墙之上。 在容深的身后，耳冬轻啧一声，化作一只灰色的短角兽，背后白色的骨翅展开，她飞到空中，口中一声低吼，红炎自她的口中吐出，向院墙外的人席卷而去。 与红炎交织的，还有容深甩手而去的黑焰。 而之前还一脸清高的女人，面色却是大变，手中祭出一朵白色的花，花朵变大，将她围在中间。 可这白色的花朵，也没能撑过一息。 ”噗！“女人吐出一口鲜血，眼看着红炎和黑焰到了眼前，脸上终于露出恐惧来。 然而，红炎却突然换了个方向，将她身后的宋振兴给卷住了，宋振兴大睁着眼睛，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瞬间被烧成灰。 红炎消散，而黑焰在女人的面前停了下来，容深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黑焰所停留的位置，她伸手掐着女人的脖子，眼里戾气翻涌。 “谁让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容深冷声说道。 可女人却像是想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她张了张唇，下一刻，容深眼里神色一变，手里的女人惨叫一声，瞬间成了一具干尸。 容深松手，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地上的干尸拧了眉。 她刚刚可没有动手，女人体内被下了禁制，一旦说到不该说的事情，就会触发禁制，而后瞬间变成一具干尸，魂飞魄散。 根本不给容深丝毫追问的机会。 容深冷着脸，她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还有人在阻止自己找回原本的记忆，而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当初拿走她记忆的人。 入侵者死亡，周围就安静了下来，耳冬回身，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门口的宋越，宋越的目光落在她的脚边，那里是宋振兴被烧成灰的样子。 耳冬没有说话，眸光淡漠。 直到宋越大步走上前，伸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耳冬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却突然伸手将宋越推开了，宋越后退了一步，愕然的看着耳冬。 第二百四十七章 真恶心 而耳冬眼神漠然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她嗤笑了一声，看着宋越的脸，脸上是明晃晃的厌恶，“真恶心。” 宋越脸色僵硬，甚至有些发白，他看着耳冬，又看看容深，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来。 “我……耳冬，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说，我都改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宋越喃喃着，明明一个高大的男人，说着说着，撞见耳冬厌恶的眼神，他被刺得眼眶发红，心口疼得厉害。 可耳冬只是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似乎连厌恶都觉得麻烦了，脸上又恢复了漠然的神情，她转身就要走。 “耳冬！”宋越伸手，一把抓住耳冬的手。 然而刚抓到手里，掌心一疼，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要松手，可一想到自己松手她就要走了。 宋越硬是咬着牙，指缝里鲜血淌出，他也没有松手。 “耳冬，别走。”宋越声音里含着痛意，更多的是乞求。 耳冬垂眸，目光落在他握着自己的手上，她眸光微微一动，被宋越握着的手隐约有红炎蠢蠢欲动。 若是耳冬真的放出红炎，恐怕宋越会直接被烧死。 “冷静点。”容深伸手，搭在耳冬被宋越抓着的手上。 耳冬抿唇，掌心的蠢蠢欲动的红炎消失不见，她侧头，看向另一边，就是没有去看宋越。 “松手。”她冷声说道。 容深收回手，看着宋越，眼里也有些无奈。 “先松手吧，你抓着她也没用的，她又没有什么耐心。”容深说道。 宋越抿了抿唇，手上的力气只微微松了一点，下一刻，耳冬的手就从他掌心抽出，抽离的那一瞬间，宋越几乎是立刻就收紧了手，可他的动作比不上耳冬的快。 到底还是没能将耳冬的手留在掌心。 几乎是从宋越掌心收回手的那一刻，耳冬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耳冬！”宋越脸色大变，往前走了几步，被容深伸手拉住了。 “你追不到她的。”容深出声说道。 宋越颓然，没多久，他转头盯着容深，急声问道：“容姐姐，耳冬她到底怎么了？” “我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宋越急急忙忙的问着，看着容深的目光带着希冀，似乎是想着能从容深这里得到消息。 他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耳冬突然就变了脸，而且，看着他的眼神里那种厌恶并不是突如其来。 倒像是在心里压抑的久了，突然释放出来的。 容深微微抿唇，摇头，“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顿了一下，在宋越失望的目光下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刚刚都进入了一副空白的画卷，在画卷里，会重新经历一次对于我们来说最深刻的记忆，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那段记忆让耳冬对你的态度变了。” 宋越怔然，喃喃道：“可是，我和耳冬认识这段时间，我……并没有做惹她生气的事情啊。” 宋越把自己遇到耳冬后发生的事情有全都想了一遍，拧着眉，一脸的无解。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另一个她深爱的男人 容深却一脸复杂的看着他，问了一句：“你知道耳冬活了多久吗？” 宋越一脸的迷茫，摇头。 “大概是这天地存在的时候，她就存在了。”容深淡声说道，“所以，就算你这一世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说不定，上一世，上上一世……你们就是认识的，而你，做了什么让她很不高兴的事情。” 最后一句话容深说的很委婉。 照着耳冬现在对于宋越的态度，显然那时候的宋越，对耳冬做的事情已经极其严重了。 容深抿唇。 就算她说的委婉，实际上宋越心里还是明白的。 他脸色暗淡，好一会儿，才低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容姐姐，谢谢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也没有回院子里。 容深眨了眨眼睛，看着宋越离开，才转头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程修。 “耳冬想起了对于她来说深刻的记忆，那你呢？”程修问道。 容深抿了抿唇，撇开脸，轻声说道：“我和耳冬不一样，耳冬是自己想要忘记那些记忆，就算忘记了，可到底还是存在在内心深处的，所以还会再次被揪出来。” 她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冷，“我的记忆是被人剥夺了，就算是要找最深刻的记忆，也只能从我仅存的那些记忆里面找。” 好巧不巧的，那段记忆刚好是容深昨晚上从记忆石里得到的记忆。 当时她满心想着那段记忆，于是被拉进空白画卷里的时候，出现的幻境就也是那段记忆了。 “你看见了什么？”程修继续问道。 容深收回目光看向他，“你真想知道？” “嗯。”程修定定的看着她，下一刻，脸上露出类似于苦笑的表情，他说：“我不想哪一天你突然像耳冬对宋越那样，离我而去，而我连原因都不知道。” 容深定定的看着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是鬼，只不过，被人哄骗着吃下来一样东西，才变成现在的鬼身。” 说到这里的时候容深心口一动，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其实归根究底也不能说是她哄骗我吃下的，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吃下的。” 那个锦盒里的黑色果子，容深当然一眼能认出来那是什么，又怎么可能会被骗过去，可她显然是把果子吃了，否则也不会变成现在的鬼身。 至于为什么会明知后果仍旧吃下那颗果子，大概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女子口中的那个人吧。 魔君啊，魔界之主。 程修瞳孔微微一缩，显然并不知道容深之前并不是鬼身的事情。 “还有呢？”程修看着她，声音微哑，“我想知道，有关于你的事情，所有的事情。” 哪怕，那时候他并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容深沉默了很久，才将那段记忆絮絮的说了，包括她记起的所有事情。 “我很不想让你知道。”说完后，容深看着程修，眼神复杂，她紧紧地拧着眉，轻声说道：“很显然，我一直在找一个男人，我爱他，甚至愿意为了他走过黄泉，为了他吃下那枚鬼胎，舍去神身，堕入鬼道，被六界厌弃。” 第二百四十九章 睡了一千五百年 容深说着说着，就撇开了脸，她其实有点不敢去看程修的表情，她害怕看到失望，甚至是愤怒。 程修为了她舍去成佛的机会，可她，曾经也为了一个男人，舍去神身。 可容深刚刚撇开脸，程修就走近了她，伸手捧着她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 他说：“我不管你以前多爱那个男人，现在你是我的，你心里有我，对不对？再差，至少这百年类，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会陪着我，你答应我的，会不作数吗？” “不会。”容深肯定道，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她说：“程修，至少，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因为喜欢，所以她愿意陪着程修过完这一生，至于这一生之后，容深现在不会去想。 “就算我想起了以前的记忆。”容深嗤笑一声，眼神有些冷，“那又怎么样呢？那个人为了躲我，甚至躲进了冥界，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就算我记起来了，又怎么样？” 难道，还要她死皮赖脸的凑上去不成。 容深捏了捏指尖，眼神冰冷。 不可能了。 被人心心念念惦记着，在乎着，体会了这种被在乎的感觉之后，她已经不想再去为了另一个不在乎自己的男人要死要活了。 程修表情满意，他伸手，将容深抱进了怀里。 容深安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并没有看到程修眼里浮现的暗色。 宋越一直没有回来，容深倒是在离院子不远的地方看到了耳冬，她趁着程修午睡的时候，跑去了耳冬那边。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容深在耳冬身边坐下，跟着她一起低头，看着不远处一个大院子里，一群半大的孩子，人手一把桃木剑，正在学习剑法。 好像这么久了，这整个宋家还没有人发现族长宋振兴已经死亡的事情。 容深心头闪过一丝怪异，可她没有深想，很快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之前院子里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可没有其他人被惊动，就是因为事先有人布下了结界，阻挡了动静外泄。 耳冬静静地看着那边，侧脸漠然，她没有说话。 容深想到之前耳冬对宋越的态度变化实在太大，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在画卷里到底想到了什么？” 耳冬低垂着眸子，一开始没有说话，直到许久后，她才低低的开口，说起了在那画卷里，看着那个玉牌的时候，她慢慢想起来的事情。 她说：“你知道我每次回到幼年，其实和一般的人轮回时间是一样的，可我这次回到幼年，被宋家那位养父收养，距离上次我陷入沉睡有多久吗？” 耳冬问道。 容深微微眯眸，扯了扯唇，“最多不过三百年吧？” “何止三百年。”耳冬轻笑，笑声讽刺，“我这一睡，就睡了一千五百年。” 容深瞳孔微微一缩，她抿着唇，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耳冬，听着她说起那段她如今想起来就厌恶的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耳冬最后是跟着宋越一起回了京城的，甚至，和他确定心意，最后两人成婚。 第二百五十章 她唯一爱过的男人要吃她的心 吱嘎…… 厚重的殿门被傀儡推开，殿内沉寂了不知道多久的红灯笼一盏一盏的亮起，从殿门绵延而去，似乎无穷无尽，怎么也看不到头。 耳冬瞥了一眼那两个傀儡，心头又凉了几分，这傀儡，还是她送给这个人的。 现下她被这人抱在怀里，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进大殿，朝着红灯笼亮着的那头走去，两人身上大红的喜袍纠缠到一处，分不清彼此。 今日本是他们的合籍之礼，却没有一个宾客，也没有一桌酒宴，只有一杯让她失去所有反抗之力的酒，烈酒入喉，她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 耳冬不知道这大殿到底有多深，抱着她的人走了许久许久，那些红灯笼终于有了尽头，而尽头处却摆放着一具硕大的石棺。 惨白的石棺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雕纹装饰，摆放在暗处，隐约被红灯笼照出模糊的影子，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耳冬眼眸睁大，而后迅速灰败下来，像是一瞬间心如死灰，被那杯酒放倒后还抱着的丝毫侥幸，终于尽数消散。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说出了软倒后的第一句话：“长生当真这么好？” 抱着她的人脚步一顿，下一刻缓缓弯身，动作十分轻柔的将她放进那具石棺中，石棺里什么都没有，耳冬的背刚一抵上石棺的底部，一股寒气就涌进了她的体内，让她脸色瞬间煞白，四肢僵冷，似乎连呼吸都缓慢了下来。 “耳冬……”宋越温柔的唤她，眼里温柔之下却压抑着疯狂的执念，“我只有长生了，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啊。” 他伸手替耳冬将脸庞的头发拨到一边，似乎一点也不受石棺中寒气的影响。 宋越自然不会感受到那股寒气，毕竟他不像是耳冬，不是凡人，而这石棺，据说是专门为了她而炼制的。 耳冬很早以前就知道那个传闻，她以为宋越不会信，所以从未向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到如今才知道，她从一开始就低估了长生对凡人的诱惑。 谁不想长生呢？尤其是帝王之家…… “耳冬，你别怕……”宋越自顾自的说着，“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去雾山，带你去鼓城，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缓温柔，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我还能醒来么？”耳冬惨然一笑，看着他，眼底含着冷意，“宋越，你都要吃我的心了，我还能醒来么？” 可宋越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只是站直了身体，目光落在石棺的棺盖上，声音冷静平稳：“合棺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有傀儡走近，抬起石棺的棺盖，朝石棺上盖去。 “你知道吗？我活了这么久，可我就爱上过那么一个人，可这个人，却是为了长生，要吃我的心。”耳冬低低的笑，笑声讽刺。 她的眼眶微红，脸上却全然是厌恶，“可惜了，我的心又岂是那么好吃的。” 她在石棺里躺了十年，十年里，石棺中的药力侵入她的体内，日日夜夜撕扯着她的身体，她疼，却都咬牙忍着了，只是每次宋越出现的时候，她看着周围一片黑暗，听着宋越在耳边说的那些情话。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因为他才刻意去忘记 耳冬就觉得恶心。 “也因为他，所以后来你开始刻意忘记？”容深拧眉问道。 她就记得，明明以前耳冬虽然记得东西不多，可记忆至少是清楚的，哪像刚刚在雾村遇到耳冬的时候，耳冬的记忆一片模糊。 只隐约记得她是谁，可有关于容深的事情，她却不记得了。 耳冬没有说话，容深却知道自己说的没错。 因为宋越，耳冬才强迫自己忘记那些。 “那你后来……”容深想问，后来耳冬是怎么从石棺里出来的，可她一句话还没有问完，就被人打断了。 “容深。”程修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坐在屋顶的两个人，眼神有些无奈。 而宋越的小厮却站在他的身边，脸上满是急色。 “怎么了？”容深只得暂时止住了话头，起身从屋顶上跳了下去，站在程修的面前问道。 程修侧头，看了小厮一眼，“宋越出事了。” “他怎么了？”容深挑眉，看向小厮。“ 小厮急忙说道：“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想知道自己前几世的事情，他闯进了禁地里，现在族中的长辈都在禁地外面，可是没有人敢进去把少爷带出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禁地那种地方，大家都说有去无回的……少爷到底怎么了……” 小厮说着说着，已经小声地哭了起来。 “禁地？”程修微微眯眸，问道：“你先别急着哭，你们这的禁地是怎么回事？我们了解了，才能确定能不能进去把你家少爷带出来。” 小厮抽噎了几下，强忍着哭声把禁地的事情说了。 宋家在选中这里作为隐居之地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那个禁地，禁地中危险重重，从外面看似乎什么都没有，一片平静。 可一旦进去了，里面就都是一种无色无温的火焰，不会烧死人，却会让你从上一世开始，将你的前世重新经历一遍。 也因为这样，很多人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就好比幻境，他们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世才是自己还没有过完的那一世。 而宋越闯进来禁地，就是想知道，自己前一世，甚至是前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耳冬对他那么的厌恶。 听小厮一说里面的东西，容深就出声说了一句：“这倒是和地狱里一种业火很像。” 不过，那种业火，通常烧的都是恶鬼，将自己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经历，没有尽头。 程修点头，也知道容深说的是什么。 他看着容深，容深却挑了挑眉，看向屋顶上的耳冬。 刚刚小厮说的话耳冬肯定是听见了的。 “其实你被关在石棺之中，对于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也不清楚吧，不如现在去看看？”容深朝耳冬说道。 耳冬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身影在屋顶消失不见。 “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容深微微眯眸，眼里闪过兴味。 反正在这里等着也是无聊，而且，她也确实好奇，后来耳冬被关进了那具石棺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那一世的记忆 程修无奈，还是点了头。 三人根本没有在禁地外的宋家人面前露面，直接进了禁地，一进去，顿时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宋越，宋越正在往前走，可实际上，他一直在原地走动，一步都没有迈出去。 而他的脸上时不时的变换着神情。 耳冬站在他的面前，眉心蹙了蹙，直接伸手在他眉心一点，一瞬间，两人就都出现在了宋越遇到她的那一世。 “起火了！起火了！快来救火啊！”喧嚣声骤起，惊得屋子里的人纷纷跑了出来，一眼望去，男男女女，一个个都衣衫不整。 “那不是宋世子在的屋子吗？”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说道。 跟在他身后跑的人闻言一惊，立刻有几个人从人群里跑出来，往起火的屋子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救人！赶紧救人！” “急什么？反正是宋越那个废物，烧死就烧死了呗！”扯着腰带的男人不解的喊着。 可跑出去的人已经抢过了浸水的棉被，头也不回的冲进屋子里。 “那可是宋王爷家的独子，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今儿个在场的人都别想好过！”后面的人喊着，也赶紧拢了衣衫跑过去。 其他人被这么一点醒，也纷纷反应过来。 他们担心的不是宋越那个废物，只是担心宋王爷的权势罢了。 宋越这人虽长了一副好相貌，可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在京城横行无忌，又有个做王爷的爹，唯一的外姓王爷，底下门生无数，遍布大燕军营，宋家就宋越这么个独子，平日里被宋王爷捧在手心里宠着，京城里谁敢惹他沈言？ 等宋越被人背出来的时候，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此事一出，连宫里都被惊动了，派了御医前往太尉府。 “公子只是受了惊，并没有烧伤哪处，大人无需担心。”御医一边收着东西，一边说道。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王爷府了，明明是宫里的御医，却跑成了宋世子的专属大夫。 “劳烦李御医了。”宋王爷说着，送上了一个锦盒。 李御医顿了一下，鼻子微动，眼中先是一亮，连忙接过了锦盒，“多谢王爷。” 宋王爷笑了笑，让人将李御医送了出去。 锦盒里并不是些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些难寻的草药罢了。 等李御医一走，宋王爷面色一变，急匆匆的出了屋子，走到了旁边的屋子里。 “我儿无碍吧？”宋王爷一边探头往床上看，一边一脸着急的问着桌边写药方的大夫。 大夫刚落了笔，闻言急忙回道:“王爷不必担心，世子无碍，等世子醒来，给他喝些压惊的汤药就好。” “诶！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王爷松了口气，顿了一下，就严肃着脸看着大夫说道:“此事不可声张。” “是是是……是属下失言……” 宋越模模糊糊听见说话的声音，他恍惚着睁开眼，只看见素色的床帏，还有隐约两个声音。 一切都很熟悉。 他不在花楼里，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女人呢？不是说要杀了他吗？怎么他还活着？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明日有死劫 宋越下意识的伸手摸向心口，手心下传来清晰的跳动，他却觉得心口骤然一疼，眼底漫上慌乱。 “救命……”他一开口，声音嘶哑。 “世子好像醒了？”听见动静的大夫说了一声，宋王爷连忙跑了进来。 “阿越，你没事吧？哪里难受？再让大夫给你看看……”宋王爷跑到床边，伸手扶住险些从床上掉下来的人。 宋越面色苍白，死死握住自己父王的手，抖着唇问道:“无言呢？我要见他！” “什么无言？阿越，你找这个人做什么？是不是他放的火害你？”宋王爷面上含着怒气，心里却在快速想着，京城有没有无言这号人。 宋越张嘴正要说话，头却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似的生疼，他闷哼一声，连忙松开父王，用手抱着头。 “阿越！你怎么了？”沈太尉面色一变，急忙朝着外面喊道:“老顾！老顾！” 老顾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正要跑过去给宋越把脉，宋越却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沈太尉，犹豫着喊了一声:“爹？” “唉！阿越，是不是头疼？让老顾给你看看。” “不用了……”宋越刚轻声说了一句，就软了身体昏睡了过去。 “阿越？！”沈太尉一惊，连忙把老顾拉了过来。 等宋越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很平静的睁眼，看着床柱的镂空雕花。 没多久，他突然拧了眉，昨天的事情涌入脑海里。 前天他陪着父王去了一趟寺庙，宋越最是不耐烦那些东西，他根本就不信什么神佛，所以，在宋王爷去见那个所谓的大师的时候，宋越去了其他地方四处溜达。 皇寺之中，风景也挺好，每天来这里上香的人络绎不绝，宋越这个纨绔，最是不受人待见，他现在也懒得去那些人面前受白眼，索性一个人晃到了寺庙的后院。 这后院本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可宋越是谁，仗着身份，硬是晃了进来也没人敢拦着他。 现在寺里的和尚都在前面，原本还有个小沙弥跟在他身后防止他折腾，后来这小沙弥也被人给叫走了，于是宋越就一个人在这里晃着了。 没晃多久，宋越遇到了一个和尚，和尚坐在池塘边，手心里有一些吃的，宋越认不出来，就看到和尚时不时的从手心里拿出一点吃的丢进了池塘里。 整个池塘的鱼几乎都围拢了过来。 喂鱼的和尚就是无言，宋越不过是无聊走过去坐下，无言侧头看了他一眼，开口就是一句：“你来啦。” 语气也像是在这里等了他很久似的。 “你在等我？”宋越心里奇怪，嘴上就问了出来。 他走过去，在无言的身边坐下，无言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洒进了池塘里，侧头看着他。 “印堂发黑，你明日有死劫。”无言淡淡说道。 宋越先是一愣，而后勃然大怒，“你这秃驴！胡说什么？” 说完，他瞪着无言，可无言脸上神情淡淡，没有说话，有点高深莫测的意味。 宋越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哼了一声，说道：“不跟你这秃头和尚见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完，宋越起身，转身大步离开这里，走的时候，听见身后无言说了一句：“如果出事了，你就来这里找我吧。” 宋越没有回头，假装没有听见，心里却在嘀咕着，这个秃头和尚，既然说他是死劫，那他怎么还有机会回来找他啊。 可现在，经历了昨天险些被人烧死的事情之后，宋越终于明白了无言说的话。 他是真的有死劫，且最后明明觉得自己快死了，结果又因为一道奇怪的力量让他留了一口气，险险逃过一劫。 可那种临近死亡的感觉，宋越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不顾宋王爷等人的劝阻，直接跑去了皇寺，要找那个叫无言的大师。 “施主，我们寺中确实没有一个叫无言的和尚。”眼前的方丈双手合十，看着宋越的眉心，欲言又止。 宋越以为他有另外关于无言的线索，于是不耐烦的催促道：“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他看着宋越，一脸惊奇的说道：“世子刚经历过大难吧？” “嗯。”宋越不在意的回了一句，转而想起了什么，突然看着方丈问道：“你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比如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 “正是如此。”方丈点头，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不过，贫僧还是提醒世子一句，这福很可能是你一念之差就会错过的。” 宋越拧眉，不太明白方丈的意思，反正他如果碰到了什么好事，肯定会牢牢抓住的。 眼看着找遍了整个寺庙，都没有找到叫无言的和尚，宋越只得离开，走前还不忘留了人在寺庙里盯着，一旦有了无言的消息，立刻找到人带到他面前去。 然而，就在回府之后不久，宋越一直没有找到无言，却收到了一封信件，信件是无言送来的，只让宋越不必再找他，两人若是有缘，日后还会再见，信末他让宋越去接一份差事，这份差事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 宋越经过那一场大火，已经对无言的话十分信任了，他当即询问了自己父王，得知果真有无言所说的那份差事正在寻人。 宋越央求了父王，硬是将这份差事接了下来。 就是去查贪污的事情，而他查到一份名单，却被设计陷害，毕竟他宋越名声本来就不好听，那些人就想伪造出他死在女人床上的假象。 谁知道，宋越会遇上耳冬。 最后他带着那份名册和耳冬回了京城，因为那份名册，牵扯到的朝中臣子重多，龙颜大怒，而宋越却因为此事得到皇帝的重用。 渐渐地，宋越所站的位置越来越高，他几乎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一切都顺风顺水，直到他的父王谋反，且还成功了。 一夕之间，宋越从世子变成了太子。 而逼宫的时候，宋越父王被先皇拼死一击，受了重伤，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身体一日比一日糟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驾崩。 偏偏这个时候，宋越不顾所有臣子的抗议，要娶耳冬。 第二百五十五章 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关于这一段记忆，容深已经从耳冬口中听说过了，而后面发生的事情，耳冬不太清楚，容深也是不知道。 她一直跟在宋越的身边，看着宋越将耳冬封进石棺之中，他的父王已经病得下不来床，朝中事情已经都交到了宋越的手中。 宋越每天都很忙，忙着处理政事，也忙着去看望自己父王，或者，去见那个叫无言的和尚。 让宋越把耳冬封进石棺之中的，就是无言，说吃了耳冬心脏就能起死回生，甚至长生的也是无言。 宋越再见到无言的时候，他已经是太子了，最担忧的就是父王的身体，于是惊喜之下，就询问了无言可有法子救自己的父王。 无言说：“用噬魂兽的心脏。” “噬魂兽？”宋越一怔，几乎是立刻就反对道：“不可！” “为何不可？”无言忽而笑了笑，笑容转瞬即逝，有些古怪。 他说：“噬魂兽乃天地存在之初就诞生的，她没有那么轻易就死了，我帮你熬制一种药，你让她在里面躺上十年，十年之后，你挖了她的心脏，就可以救你的父王，而她也会长出新的心脏，她又不是凡人，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十年，我父王根本等不了那么久了。”宋越说道。 心底里并不愿意用无言的法子，可他也没有再直言拒绝，而是找借口，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动摇起来。 看到这里的时候，耳冬的眼神依旧漠然，只是轻哧了一声，很是讽刺。 “有我在，你父王等得起的。”无言继续说道。 而这一次，宋越沉默了很久，他问了无言一句：“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我是谁？”无言轻轻地笑，“就算告诉了你，你也不知道的，你别管，你只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而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为什么？”宋越仍旧在问。 无言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因为耳冬。” 于是，在无言熬制好了药，准备好了石棺，耳冬就在他们大婚那一日被宋越亲手放进了那个石棺里。 无言也一直在遵循着他说过的话，抱住宋越父王的性命，这十年里，宋越一直没有再娶，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有一个皇后，且对皇后一心一意，虽然从没有人再见到过那位皇后，可每次提起选秀的事情，皇上必然会大怒。 眼看着十年将至，宋越待在石棺旁的时间越来越长，彼时的耳冬，却已经因为药力的侵蚀而陷入了沉睡，且力量在被石棺吞噬，她越来越虚弱，已经无法感知到外面的一切了。 而无言的表现却越来越的奇怪，好像比起宋越，无言对那一天的到来更加的兴奋。 然而，无言失算了，亦或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心里放松。 所以，宋越做了十年的帝王，对于人心看得更加的透彻，他察觉到了无言的不对劲，可是，就算察觉到了，宋越也什么都不能做。 他已经等了十年，实在是赌不起了，只能等到十年到来，开棺的那一刻。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这一天终于到来，宋越和无言一起站在石棺边，宋越低头，看着石棺，眼神复杂，他再次问了一个问题。 “耳冬和我父王都会没事的是吗？” 可回答他的是自身后刺进心口的短剑。 要不是宋越早就警惕着，在短剑刺过来的那一瞬间，他侧身躲了一下，恐怕他当场就死了。 可即便是躲了这一下，短剑仍旧从他的心脏外侧刺了过去。 宋越倒在石棺上，伤口的血流淌在石棺上。 “你……骗朕！”宋越回头，看着无言的目光满是恨意，可一开口，从他口中就是大口大口涌出的鲜血。 无言拿出一块锦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上沾染的鲜血，被宋越这样看着，他也丝毫的不在意，只是看着石棺的时候，眼底的狂热都快要化为实质了。 “我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这一天。”无言笑着，走过去，一脚将石棺上的宋越踢开，眼看着宋越的鲜血竟然渗透进了石棺之中，那一具石棺开始出现裂缝。 那些裂缝在整个石棺上蔓延着，且越来越宽，最后“轰”的一声，整具石棺破裂成十几块的石头散落在地上。 而躺在石棺里的耳冬，也露了出来。 石棺中的药水早已干涸，而在耳冬的眉心上方，悬浮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红色珠子，珠子的外面有红炎包裹着。 “怎么会这样？”然而，看到珠子的这一刻，无言却拧了眉，这颗珠子，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蕴含了噬魂兽所有力量的珠子，本该是灰白色的才对，可眼前的这颗珠子，却是红色，且外面那一层红色的火焰散发着威压，让无言心底生出畏惧，他迟疑着，不敢轻易去触碰。 也就是这一刻的迟疑，趴在石棺旁边的宋越，突然往前爬了几步，伸手一把抓过那颗珠子，塞进了耳冬的口中。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宋越误以为那颗珠子是耳冬的内丹，再把内丹吃下去，她应该就会醒过来了吧。 “啊！”珠子落入了耳冬的口中，可宋越伸手去触碰了那颗珠子，珠子外的红炎迅速沿着他的掌心蔓延，宋越大叫了一声，亲眼看着红炎从自己的手掌往上蔓延。 而在红炎将他整条手臂都烧成灰，最后蔓延到他的脸上和心口的时候，宋越没了气息。 他大睁着眼睛，至死都在看着耳冬的方向。 而无言眼见着宋越将珠子又塞进了耳冬的口中，珠子眨眼间消失不见，而他又见识到了宋越被红炎烧成灰的那一幕，知道自己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落了空。 如果耳冬醒过来，他就完蛋了。 于是，无言咬了咬牙，再是不甘，也只得逃了。 大殿之中，耳冬就在碎裂的石棺之中睁开眼睛，在她的身旁，有一道成人形的灰。 可耳冬根本来不及看见这些东西，她一睁开眼睛，立刻化作本体，从大殿离开了，而后回到了混沌之地，重新陷入了沉睡，这一睡，就是一千五百年，直到十几年前，她再次变成婴孩降落在雾山上，被养父捡了回去养在身边。 第二百五十七章 该不该原谅他 宋越的这一生，在他被红炎烧成灰的那一刻，魂魄被鬼差带走的时候就结束了。 容深睁开眼睛，和程修出现在禁地里，眼前是宋越仍旧在原地不停地走动着，他又进入了另一世。 “你打算怎么办？”容深侧头，看着站在宋越身边不远处的耳冬。 耳冬低敛着眸子，沉默了很久，突然抬头，眼里露出迷茫，她看着容深，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你问我也没有用的。”容深叹了口气，求救似的看向程修，她自己的感情都扯不清楚，哪里还能帮耳冬解决她的感情问题呢。 程修拉着她的手，见她看向自己，眼里闪过无奈，只得看着耳冬说道：“宋越为了救他父亲，听信无言的话，差点害死你是不是？” 耳冬点头。 程修又继续说了起来：“可最后他差点被无言杀死的时候，他明知道那颗珠子外面的红炎代表着什么，他还是将珠子放进了你口里，让你醒了过来。” 说到这里，程修就停了下来，停顿了一会儿，见耳冬仍旧一脸的迷茫，就又说道：“其实感情这些事情，旁人可能比你自己看得更清楚，但是，能做决定的只有你自己，该不该原谅，你得问你自己，而不是来问我们。” 说完这些，程修就闭了嘴，没有再说下去了。 而耳冬沉默着，眼里的迷茫渐渐地淡了。 在荒城的时候，她用红炎烧死那条化蛟的巨蛇，那时候宋越就知道她红炎的厉害，可那一刻，他仍旧义无反顾的将珠子塞进了她口里。 或许，对于宋越来说，他想要救自己父王是真的，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想尝试一下，可对于耳冬，他也确实是爱过的。 可背叛就是背叛。 “我们先出去吧。”容深见耳冬大概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但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完全有答案，她看了宋越一眼，出声说道。 耳冬抬眸，看着宋越，眼里恢复了漠然，没有之前明晃晃的厌恶，可同样的，曾经因为宋越而偶尔泛起的波澜也全都消失了。 耳冬伸手，抓过宋越，闪身出了禁地。 容深和程修对视一眼，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的时间。 和进来的时候一样，容深几个直接离开，根本没有让别人看见。 而原本等在外面的人，早就已经放弃了宋越还能出来的念头，纷纷离开了。 一出去，宋越就晕了过去，当天晚上，昏睡中的宋越发起了高烧。 小厮急急忙忙找来了大夫，给宋越看病。 而耳冬，就在院子里站着，第二天一早，容深和程修去院子里吃早饭的时候，却见到耳冬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早上的，你去干什么了？“容深咽下刚刚被程修塞过来的肉丸，看着耳冬含糊着问道。 耳冬眉心却微微蹙着，她走过来，在容深的旁边坐下，说了一句：“宋振兴没死。” “没死？”容侧头看着她，“不是被你的红炎给烧没了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宋振兴没有死 当时，容深虽然掐着那个从天界来的女人，可耳冬杀了宋振兴的那一幕，她还是看见了的。 耳冬应了一声。 她说：“就算妖魔也抵不过我的红炎，宋振兴只是个凡人，自然不可能在我的红炎下活下来。” 耳冬顿了一下，看着容深。 而容深跟着蹙起了眉。 “是傀儡替身吧。”这时候程修说了一句。 他一句话将容深和耳冬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耳冬点头，表示程修说的没错。 “确实是傀儡替身。”耳冬说道：“我刚刚又看到了宋振兴，他还活着，那就证明当时被我杀了确实只是他的傀儡替身。” 替身上有宋振兴的一缕神识，所以傀儡被烧死之后，宋振兴也受到了一定的伤害，这么几天，他都一直没有出面。 果不其然，等容深看到宋越的小厮时，喊住小厮问了他：“你们族长最近怎么样？” 因为容深等人把宋越带回来的缘故，现在小厮对容深等人也是十分感激，听见容深的问话，他想也没想的就回答了。 “族长前几天病了，听说躺在床上都起不来身，不过，今天好像就好起来了。” 说完的时候，小厮想了想，又多说了几句：“其实说来也奇怪，之前说族长病得已经下不来床了，可他也没有请大夫过去，这才几天，突然又好了起来，也真是奇怪。” “确实挺奇怪的。”程修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 小厮见容深等人没有其他的事情，就离开了，去给宋越煎药。 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小声地嘀咕着，希望自家少爷也能快点好起来。 等小厮走了，容深才看着耳冬，问了一句：“你不会又把宋振兴给杀了吧？” 之前耳冬因为宋越，所以毫不犹豫的杀了宋振兴，现在知道宋振兴其实没有死，照着耳冬的性子，再杀宗振兴一次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耳冬轻哧了一声，道：“我倒是真的想再杀他一次。” 不过，被沈苑拦了下来。 因为沈苑要找到阎戚的尸身，之前耳冬杀了宋振兴的时候，动作太快，沈苑都没有来得及阻止，知道宋振兴被杀了之后，沈苑还在苦恼该怎么把阎戚的尸身找回来。 可现在宋振兴还活着，在找到阎戚的尸身之前，沈苑当然不能让耳冬杀了他。 容深想一想也就想明白了，她继续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去找阎戚的尸身？” “宋振兴在找人开棺。”耳冬淡声说道。 容深挑眉，突然想到那天宋振兴闯进这个院子里，看着她记忆石的目光，她说了一句：“宋振兴手里应该有我的记忆石，到时候他如果拿出那块记忆石让我做点什么，你说我该不该答应？” 耳冬看着容深，眸光淡漠。 容深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无趣。 实际上，这么段时间里，宋振兴真的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就是没能将那具棺材打开，他甚至加了不少的人手一起开棺。 结果好几个身具高深内力的高手一起开棺，都没能将那具棺材打开。 第二百五十九章 想请姑娘帮个忙 宋振兴为这件事情，觉得好不容易好起来的身体，好像又要不行了，他想起那天从天界来的人都没能在容深两个人手里讨到好，宋振兴咬了咬牙，心里有了一个打算。 于是，这天一早，宋振兴又踏进了这个院子里，当然，是顶着来看宋越的名号来的。 宋越已经醒了过来，虽然这几天还不能下床，仍旧在床上躺着，还要喝药，不过也确实是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 小厮还感叹了一句，这一次大夫开的药见效倒是挺快的。 也只有容深等人知道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 毕竟，耳冬可还是第一次张口问她要东西，要的也就是修复精气的丹药了。 “你倒是胆子挺大的，还敢来？”容深坐在一边，看见宋振兴走进来，微挑了眉，直接出声说道。 宋振兴表情疑惑，不解的道：“我算是看着宋越长大的，而我又是族长，他现在生病了，我来看看他，关心一下，是应当的。” 答非所问。 容深轻啧一声，懒得和这个人打太极拳。 宋振兴进了屋子，没待多久就出来了，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耳冬说道：“我想请姑娘帮个忙。” 容深讶异的挑眉，她本以为宋振兴会动用他手里的那块记忆石找自己帮忙，却没有想到宋振兴找的人竟然会是耳冬。 相反，耳冬倒是没有丝毫的意外，她淡漠的看着宋振兴，说道：“何事？” “宋越从你手里带回来的那具棺材，至今还躺在我家地下室里，我想请姑娘过去看看，具体的事宜到时候再谈如何？” 宋振兴一点也不在意耳冬的淡漠，脸上始终带着长辈般平和的笑容，不过，熟知这人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外表装的再像，对于容深等人来说，也没有什么用的。 耳冬抬眼漠然的看着他，并没有立刻应下。 宋振兴等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了一句：“毕竟这也是你父亲守了这么多年的东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一句话，似乎说动了耳冬，耳冬点头，应下了：“好，什么时候？” “不如现在就过去？”宋振兴继续说道，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喜意。 耳冬起身，说了一句：“我不能一个人过去。” “无妨，让这两人也一同过去吧。”宋振兴立马看向容深和程修两个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容深的错觉，她总觉得刚刚宋振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反倒是迫不及待的，似乎就算耳冬没有出声，一开始宋振兴本来就是打算要让她和程修也一起去的。 不过，容深现在也不好问，就把这个疑问暂时压在了心底。 他们跟着宋振兴离开了院子，而宋越一直待在屋子里，根本就没有露过面，甚至，自从他醒过来，耳冬没有进去看过他，而他也没有问起过耳冬。 但是，从禁地出来之后，宋越对于自己遇到耳冬的那一世的记忆，肯定是有的。 到了宋振兴的院子，走进暗室，容深敏锐的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死气，她看了耳冬一眼，相信耳冬肯定也是察觉到了的。 第二百六十章 两具棺材要同时开启 耳冬神情淡漠，一直没有什么波动。 直到走到了棺材边。 “你父亲可曾打开过这具棺材？”宋振兴出声问道，他看着耳冬，眼也不眨，似乎不想错过耳冬脸上丝毫的表情。 可耳冬脸上除了淡漠就是淡漠，根本看不出别的情绪来。 她淡声说道：“没有。” 不等宋振兴露出失望的表情，耳冬又继续说道：“但是父亲说过打开这具棺材不能用一般的方式。” “哦？”宋振兴面上一喜，急声追问：“那需要什么方式，你父亲可曾告诉过你？” 耳冬点头，她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犹豫，“父亲说，这本是一副鸳鸯棺，既然是鸳鸯棺，那就需要两具棺材同时打开才行。” 耳冬这话一出口，容深就先挑了挑眉，她看着耳冬，直接传音过去，“你怎么这么说？万一阎戚那具棺材早就被打开了，那你这个两具棺材必须同时打开的说法不就被戳破了？” “不会的。”耳冬淡声回了一句。 容深还想再继续问为什么，手心就被捏了一下，她侧头看向程修，程修却示意她去看宋振兴。 等容深看到宋振兴的表情时，终于明白耳冬为何会那么笃定的说不会了。 宋振兴的脸上只有犹豫。 犹豫就代表他在考虑耳冬说的话。 如果阎戚的棺材早就被打开过了，那么，宋振兴不会犹豫，而会立刻发现耳冬在骗他。 阎戚的棺材并没有被打开。 容深仍旧好奇，好奇耳冬为什么这么笃定阎戚的棺材没有被打开过。 可还没有等她问，宋振兴就开口说道：“那你可知这另一具棺材在何处？” “不知。”耳冬摇头。 宋振兴却笑了起来，他说：“巧得很，这具棺材如今就是我在保管着。” 说完，他突然抬手拍了拍，暗室的墙壁之上又开出一扇门，从里面走出两个侍卫，他们一前一后抬着的，是一具和沈苑这具棺材一模一样的棺材。 容深亲眼看见，耳冬的手心处有红光一闪而过。 这具棺材里就是阎戚的尸身，没想到之前和沈苑的棺材就隔着一堵墙而已。 宋振兴让侍卫将棺材放在沈苑那具棺材的旁边，那两个侍卫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边。 “现在怎么做？”宋振兴侧头看着耳冬问道。 耳冬目光在两具棺材上扫过，直接道：“让他们同时开棺就是。” 宋振兴只是顿了一下，就朝两个侍卫抬了抬下巴，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分别走到一具棺材的旁边，而后伸出手，几乎在同一时间，低喝了一声。 下一刻，沉闷的声音响起。 宋振兴眼里出现狂喜，那两个侍卫再次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突然松开手，退到了一边。 “怎么？”容深出声，“不是要开棺吗？怎么又不开了？” 刚刚那一声沉闷的响声她可没有错过。 然而，在容深问完这句话的时候，那两个侍卫同时抽出了手中的长剑，一副随时会攻上来的样子。 容深挑眉，和耳冬程修一起看向宋振兴。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用记忆石来对付他们 宋振兴眼里的喜意根本掩饰不住，他说：“既然已经确定了棺材能打开，那就够了，三位现在可以走了。” “走？”程修扬唇，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笑，他状似苦恼的说道：“可是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棺材里的东西，现在东西还没有看到，怎么就叫我们走了呢？” “所以你们是不走了？”宋振兴脸上的笑意转冷。 程修没有说话，意思很明显。 容深和耳冬也和他一样。 宋振兴的目光在他们三个脸上扫过，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了，这棺材里的东西，可不是你们能看的。” 刚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不过巴掌大的盒子。 而那个盒子一被拿了出来，容深就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 程修注意到了她的笑声，看了她一眼。 而宋振兴还处于一种兴奋中，甚至，他看着容深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他说：“刚好你身上也有我要找的东西，本来我是想着晚点从你那里把东西拿过来的，不过，既然你舍不得走，那我只好现在就拿过来了。” 刚说完，宋振兴就打开了手里的盒子，盒子里，躺在锦缎之上的，赫然就是一颗黑色的石头。 容深的记忆石。 一看到这块石头，原本还有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的程修和耳冬，也都挑了眉，意识到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振兴上次在院子里看到了容深手里的记忆石，心里就惦记着，而现在，他竟然是想要用记忆石来对付容深等人。 宋振兴想的很好，他用记忆石对付了容深等人，然后再那道容深手里那一块记忆石。 明白了宋振兴的打算之后，容深等人就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宋振兴只当他们不懂石头的厉害，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拿着石头，口中念念有词，好一会儿后，他睁开眼睛，等着。 沉默，容深看着气氛凝滞，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刚刚在念咒语吗？” “不可能！”宋振兴发现没有反应，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低头，看着盒子里的石头，还想再念。 容深已经不耐烦的轻啧了一声。 “行了。”她抬手，那块黑色的石头就从盒子里飞了出来，落在她的掌心。 “还给我！”宋振兴大惊失色，仍旧没有意识到不对，他大叫着，朝容深扑过去，然而还没有靠近，站在容深身边的程修突然上前一步。 抬脚一踹，将宋振兴给踹了回去。 “说话就说话，别靠太近。”程修哼声道。 宋振兴没有防备的被这么一踹，直接退了几步，靠在沈苑的棺材上，他捂着心口，目光阴狠的瞪着容深，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怎么会没有反应呢？他不可能会骗我的！” 容深听清了宋振兴口里说的话，她挑了挑眉，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这块石头还是从别人手里得来的？” 可宋振兴魔怔了一般，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还在不停的说着不可能，那个人不可能骗他之类的话。 第二百六十二章 很难吃下那只鬼 容深无语。 这时候，暗室的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而宋越就站在门口，他看了一眼容深，目光落在宋振兴的脸上，语气复杂的说道：“我父亲没有骗你，我原本有的那块记忆石已经用了，你应该是知道的。” “可我刚刚用了，为什么什么反应？”宋振兴看到宋越，听见宋越的话，眼里仍旧带着质疑，“我这块是假的对不对？” “不是，是真的。”宋越眼神愈加的复杂，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有点不忍直视。 宋振兴情绪疯狂，“你还骗我！” “他没有骗你。”容深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出生说道，掌心里的石头突然化作黑雾，金色的梵文没入她的眉心，而她周身黑雾涌动着。 “我早就说过，这石头就是我的东西。”容深叹了口气，“现在，你可以提一个条件。” “啊？”宋振兴整个人都愣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要杀了你们。” “嗯？”容深微微眯眸，“你确定？” 她伸着掌心，掌心里黑焰蠢蠢欲动。 黑焰散发的威压让宋振兴承受不住，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脸色煞白，脸上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滑落着。 “不不不，不是的。”宋振兴终于反应过来，连声否认着，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宋振兴眼里都露出了绝望，他突然抬头，朝容深急声说道：“你不要杀我！我有东西可以换我这条命！” “哦？什么东西？”容深挑眉。 宋振兴像是看到了希望，连忙从怀里拿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他翻开册子，从册子里拿出一张夹的整整齐齐的纸张，展开后，有两个巴掌大。 “这个。”宋振兴将纸张递到了容深的面前，眼里满是讨好。 而容深看着，却没能看出什么来，她侧头看了程修一眼，眼里带着询问。 然而，程修却拧着眉，似乎看出了什么，伸手将纸张拿了过来。 纸上也是一幅画，只不过，这幅画像是随手而作，并不精细，画上的人表情扭曲，透着一股怪异。 这张画也并没有装裱起来。 “这是我画的。”程修说道。 还没等容深惊讶，他就又继续说了起来，“但这画被动了手脚，画里透出的气息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容深没有感觉到，可程修却是感觉到了的。 “嗯？”容深拧眉。 旁边的耳冬淡声说道：“画皮鬼又在上面添了些东西，这画皮鬼的修为不低，竟然能在画里藏东西。” 她也微微拧着眉，脸上露出一些疑惑。 就是耳冬，身为噬魂兽，都蹙了眉心。 容深愈加感觉到，那只画皮鬼真的不一般了，可偏偏程修恢复了记忆，也还是没有想起有关于画皮鬼的事情。 按理说来，程修那一世身为高僧，收服的恶鬼不少，如果真的有一只这么厉害的画皮鬼，他不可能没有印象的。 “这画里藏了什么？”容深见耳冬似乎看出来了什么，就又问了一句：“你觉得如果碰上这只画皮鬼了，你能吃得下她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进画失散 “很难。”耳冬抿唇，给了个答案，而听见这个答案的容深心里沉重了几分。 她看了程修一眼，没想到程修竟然会被一只道行高深的画皮鬼给看上。 容深叹了口气，觉得有些苦恼。 刚回过神就又听见耳冬说道：“画里藏的东西应该是和程修有关的，建议你自己进去看看。” 容深拧眉，看向程修。 看了一眼，她就笑了起来：“那就走一趟吧。” 程修肯定要和她一起去的，如果东西是和程修有关的，那么，程修会更容易将东西认出来。 反正这里有耳冬在也不会出事，容深就拉着程修进入了画里。 然而，在进入画里的时候，容深却觉得眉心一疼，抓着程修的手也松了。 一顶轿子稳稳的在红鼓楼一落，眉眼昳丽的青年就摇着扇子走了进去，现在正是白天，楼里没有做生意的热闹，可看到青年，老鸨子也立刻迎了出来。 “哎哟喂！这不是程大公子么？总算是想起来我们这儿了，还是老规矩？”老鸨子甩着手帕往程修身上贴。 程修微微眯眸，用扇子抵着她的脸往后推，“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寻欢，刘妈妈不会是忘了我前几天是怎么出事的了吧？” 刘妈妈脸色一变，扯了扯唇强笑道:“程大人不是已经来查过了吗？说是耗子打翻了烛台，那晚程公子你和清月姑娘都喝了酒，所以……” “耗子？”程修收回扇子，冷笑一声，“巧了！本公子当时就看见了打翻烛台的那只耗子，刘妈妈，你是不知道啊，那只耗子可大了！” 刘妈妈僵着脸点头，陪笑道:“是是是，不过，再大的耗子也已经下了药，已经让人处理了，日后绝不会再吵到沈公子您！” “处理了？” “处理了。” 眼看着刘妈妈脸上的笑要挂不住了，程修“啪”的一声打开了扇子，漫不经心摇晃着，“清月姑娘呢？让她出来见我。” “清月……清月姑娘病了，沈公子见见如意如何？她可为了沈公子犯了相思……”刘妈妈笑着，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程修打断她的话，“本公子就要见清月，非她不可！” 说完，他一撩袍子，往旁边的凳子一坐，比谁都像个大爷。 小厮一直站在他的身后，见此，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往桌上一拍，抬了下巴道:“快去！把清月姑娘给我家公子找来！” 程修瞧见他盛气凌人的样子，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刘妈妈见程修不罢休的样子，只能犹豫着往楼上走去。 等刘妈妈一走，阿其就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嘿嘿，公子觉得奴才装的如何？” “挺好！赏！”程修啪嗒啪嗒晃着扇子。 一主一奴正说着话，刘妈妈就带着一个姑娘从楼上走了下来，在程修不远处站定，刘妈妈将姑娘往程修面前一推，笑道:“快过去呀！沈公子可是特意为了你来的，好好伺候着沈公子，知道吗？” 程修抬眼看过去，将清月上下打量着。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好大一只耗子 清月是刚来红鼓楼的姑娘，长得文秀清丽，不说话时，用一双明眸望过来，平白惹得男人们心怜。 程修是花了重金买下她的初夜，本是一时心软，想着能护住清月一时是一时，可偏偏，清月不知他的好心，给他下药不说，还放了把火想烧死程修。 清月以为当时的程修昏迷不醒，却不知道此程修当时还有记忆，其实看得明白。 清月强扯了笑容，自以为将眼底的厌恶掩饰的很好，正要往程修靠近，就被程修用扇子挡住了。 “清月？”程修挑眉。 “是奴婢。”清月强忍住耻辱，应道，心里却只恨那天的大火怎么没把这人给烧死。 程修轻啧一声，朝着刘妈妈招了招手。 刘妈妈笑着凑过来，“程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不是说耗子已经处理了吗？这么大一只耗子，怎么还在这呢？”程修拧着眉，扇子朝清月一指。 清月面色瞬间涨红，死死掐着手心，低垂的脸上满是屈辱。 刘妈妈面色一变，连忙陪笑道:“程公子可真会开玩笑，这可是我们清月姑娘，程公子之前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下清月姑娘的初夜，知道程公子喜欢她，妈妈一直没让人动她呢！” “是啊，五千两银子买的……”程修挑唇，下一刻却扬手就砸了手边的杯子，站起身，“我花五千两银子，就买来这么大一只耗子，不但给我喂药！还打翻了烛台，想要我的命！刘妈妈！你觉着，我这五千两花的值吗？” “好啊！原来是你害了我家少爷！来人！来人啊！”没等刘妈妈和清月说话，阿其就大喊了起来。 程修正疑惑他从哪里喊人，是不是要把轿夫喊进来，就见红鼓楼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了，十几个家丁跑了进来。 “少爷，这都是老爷吩咐的，给你撑场子的。”阿其笑道，朝着家丁摆了摆手，吩咐道:“把这两人送去官府！” “是！” 十几个家丁一拥而上，不知怜香惜玉似的，三两下就将刘妈妈和清月绑了个结实，站在一边看着程修。 “程公子！这这这……怎么回事啊？程大人不是查出来了么？是耗子打翻了烛台，怎么你又说是我们清月姑娘呢？”刘妈妈急得脸上的白粉簌簌往下落。 程修连忙用纸扇遮了脸，冷笑道:“本公子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刘妈妈连忙去看清月。 早在程修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清月脸上就退了血色，此时刘妈妈看到她的表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呸！我说你怎么不愿意来见程公子呢？还敢骗老娘，说是怕程公子怪你那晚偷偷跑了出来，原来你是这么毒的心思啊！”刘妈妈朝着清月呸了一声，哭骂起来。 程修听着心烦，正想叫人封了她的嘴，那刘妈妈就停了哭声，朝着他喊道:“程公子！程公子！这事妈妈可不知情啊！你要治她的罪，可不能把妈妈也给抓了呀！” “放心，本公子也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带妈妈去问些话而已。”程修扯唇说完，脸上的笑一收。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容大哥 一旁的阿其连忙摆手道:“还愣着做什么，送官府！” 家丁们立刻将刘妈妈和清月推搡着往外走。 楼上早就围了不少人，看见这一幕，谁也不敢下来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清月的眼神都变了。 清月进来的时候就清高的很，谁也不搭理，这红鼓楼里的姑娘，一个个都被她那副模样得罪透了，此时更加没人替她说话了。 更别说，得罪的还是京城有名的程大少。 “你不是晕过去了吗？”被推搡着走过程修身边的时候，清月抬头看着他问道。 程修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只是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清月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恨笑道:“程修！我只恨那晚没烧死你！” “我倒是挺好奇的，我程修哪里得罪了你？让你恨不得我死？”程修嗤笑一声，并不怒。 清月听了他的话，却笑出了泪来，“哈！你当然不会明白的！我本是清白身，却要委身于你这个纨绔草包！” “就因为这个？”程修真的被气笑了，没想到竟是原身的一番好心替他招来了杀身之祸，“当天如果不是我买下了你，你也要被别人买了去的，更何况……仅凭道听途说，你就认定了我程修是个草包纨绔，你清月，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人！” 话音落下，程修抬步走近，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那天晚上，我碰没碰你，你自己心知肚明。” 程修平日里穿衣洗漱都是自己亲自来，很少让人近身侍候，那天晚上，他可是连清月的手都没有碰过。 清月大概也想起了那晚程修一直坐在一边，神情恍惚了一瞬，没等她想明白，阿其就让人推着她往外面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道略微奸细的声音说道:“怎么回事啊？这一大早的……要把人带哪里去？” 程修走在人群的后面，只听见声音，还没有看到人，倒是被推着走在前面的刘妈妈和清月看到了，两人似乎认得门外的人，一个眼中透着讨好畏惧之意，一个眼底带着兴奋个希冀。 “海……海公公，您怎么……”来了？刘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清月焦急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容大哥是不是也来了？”清月问着眼前穿着便服的海公公，可视线却越过了他往后面停着的轿子看去。 “容大哥？”程修越过人群走过去，嘲笑道:“怎么？是小情郎来救你来了？你就是为了这个小情郎守身，所以要害本公子？” 说着话，他已经走到了前面，扫了那个海公公一眼，视线也落在那顶轿子上。 轿子里一直没有动静传来，似乎里面没人，倒是海公公一看到程修，原本还挂着几分轻视的脸立刻变得笑意满满，“原来是沈公子？不知道这两个怎么得罪了程公子？杂家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你认识我？”程修挑眉，收回视线看向他。 这个海公公倒是长得细皮嫩肉的，看起来那皮肤比一旁的清月还要好几分。 “这京城里，谁不认得程公子呢？”海公公笑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东辑事厂的督主 也不知这话是贬义多些还是褒义多些。 程修只当听不懂。 他晃着扇子，朝那顶轿子扬了扬下巴，“你家主子要管今天这事儿？” 尽管轿子里的人一直没出声，他却清楚，里面一定坐着人。 海公公扫了一脸激动的清月一眼，眼神淡淡，程修甚至从他眼底看见了几分鄙夷。 “杂家的主子是来这里办事的，这两个人既然得罪了程公子，程公子只管发落就是，和杂家的主子可没有什么关系。”面对程修的时候，海公公脸上又带了热切的笑意。 “那就好。”程修点头，朝着身后的阿其使了个眼色，阿其立刻招呼了家丁推着人往外走。 海公公立刻笑着退到一边，让里面的人出来。 程修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可是清月却不可置信的喊了起来:“你胡说！容大哥现在是那样的身子，来这样的风月之地能有什么事？他一定是来救我的！容大哥！容大哥！我是清月啊！” 程修看她又朝着轿子喊了起来，顿时挑了眉看向一边的海公公。 海公公脸上依旧挂着笑，迎着程修的视线说道:“程公子不如叫人堵了她的嘴？这么任她叫嚷下去，不但惹恼了程公子，只怕还要惊到杂家的主子。” “可我看她不见你家主子不死心啊？不如请你家主子出来，亲自让她死心如何？”程修漫不经心的笑道。 原本的程修也不是真的什么草包纨绔，一切都是装的，这京城里，该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所以程修想了想，还真不知道这京城里有哪个大家是姓容的。 而海公公显然是宫里的人，当今皇上是姓燕，可不是姓顾。 这么一来，程修倒是更加猜不出轿子里人的身份了，不过，他也不好奇，毕竟，有些事知道的多了并没有什么好处。 程修料定了海公公不会答应，否则，轿子里的人也不会到现在也没动静。 可他没有料到清月的不依不饶。 等程修反应过来的时候，清月已经跑到了轿子前，因为被捆绑着，没法用手去撩帘子，于是干脆整个人往轿子里倒去。 若是轿子里没人，这一下就得砸结实了。 “放肆！”海公公惊叫一声，抖了一下赶紧跑过去，可也来不及了。 眼看着清月整个人要撞进轿子里，一条穿着锦靴的腿就伸了出来。 嘭！ 程修看着被踹飞出去的清月，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这谁啊？清月姑娘声声喊着容大哥容大哥，喊的那么亲密，她容大哥就这么不留情？是认错人了吧？”程修忍不住轻声嘟囔道。 站在她身后的阿其连忙探头过来，低声解释道:“这是东辑事厂的督主，容深，公子，你还是别招惹他的好。” “东厂的老大？”程修愕然，这东厂督主的名声可是不比他程修好多少，心狠手辣、情缘淡薄，所做下的恶事简直罄竹难书。 不过，这之前程修都没有见过这人，所以，也没能切实体会到这人有多心狠手辣，他倒是不怕。 第二百六十七章 深恐一念坠尘 “难怪清月说他不可能来这风月之地办事，原来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啊。”程修摇了摇头，轻啧道，他看着趴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清月，眼底满是怜悯。 程修说完这句话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动静，这才反应过来，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他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道:“你们都看着本公子干什么？吵的人已经不吵了，现在都做自己的事去吧。” 那些家丁连忙跑过去，抬着地上的清月就走。 海公公刚要给程修陪笑，神色忽然一变，迈着小碎步跑向轿子。 轿子里的人踹了清月，这时候倒是愿意出来了。 程修也跟着看过去，却是怔愣在了原地。 走出轿子的男人身形还没有他高，但是却无法让人生出轻视的心态，反倒大部分人在他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弯下了腰身，表示臣服，他穿着黑色的锦服，头戴金冠，脚踏祥云锦靴，唇红齿白，却没有半分胭脂气。 “三十三天外，独我妖般魅颜，莲华容姿。天人不敢看我，深恐一念坠尘……” “啊？公子，你在嘀咕什么呢？”阿其出声，惊醒了程修。 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自顾自念出来很久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看到容深的时候，他就想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太监总管长得也太好看了点。”程修轻叹道。 再是东厂督主，再是长得好看，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太监的事实，想到这，程修就觉得十分可惜。 若是无人说，谁也不会觉得，这个人竟会是个太监，也无法将心狠手辣这个词与这个人联系到一处去。 程修就站在门边，可那人却像是没有瞧见他似的，连个眼神也没给，就这么走进了红鼓楼，倒是海公公朝程修笑了笑，连忙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程修几次提起太监这个词，海公公的笑带着几分尴尬。 “啧！这人倒是眼高于顶的。”程修看着那个人走进去，才轻啧了一声，掩饰过心底那一瞬间的怪异。 方才容深视若无睹的从他身边走过去，程修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来，还隐约有些怒气。 就因为容深没有理会他他就觉得生气，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 程修还想再细想的时候，眉心却突然一下刺痛，他捂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也将刚刚那股怪异的感觉给抛到了脑后，就像是从来没有记起过似的。 一边的阿其却收敛了几分笑意，带着认真的神色和程修说道:“公子，这满京城的人，你谁都可以惹，唯独这容深，公子还是远着些吧，还好他今日未曾和公子你计较，否则就是老爷出面，想要从他手里保下公子你，恐怕也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从见到阿其，这家伙脸上最多的就是笑嘻嘻的表情，难得这么认真，程修沉吟了一会儿，也知道他说的一定是事实，所以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程修心里一直有数。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容大哥 阿其见他没有生气的应下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再看着他的时候，目光里就多了几分真心。 “公子上轿吧。”阿其朝轿夫招了招手。 等程修上了轿子，一行人就往衙门走去。 程修一进衙门，立刻有人搬了椅子给他坐着。 程修往那里一坐，就晃着扇子看阿其，阿其笑道:“公子看着就是，接下来的事有奴才来做就可以了。” 堂上的知府一拍惊堂木，被家丁随意丢在地上的清月身子一抖，竟是醒了过来，可她一看清自己是在哪里，就立刻喊了起来:“容大哥呢？！我要见容大哥！” “大人，你别理她喊什么，她就是被她那个容大哥给一脚踹晕的。”阿其朝着知府笑道。 知府点了点头，直接叫了人掌嘴。 几巴掌下去，清月这才老实了下来，只是那张脸也已经肿的惨不忍睹了。 程修这人被惯出了一身的臭脾气，尤其睚眦必报，清月想要他的命，仅凭这一点，程修就没打算放过她。 哪怕是杀人未遂，也要抵命的，更何况，程修的身份还摆在那里。 清月总算意识到现在能救她的不是她那位容大哥，而是眼前的程修。 她连忙爬到程修的脚边，伸手抓着程修的衣摆，嘤嘤哭了起来：“公子，公子，奴婢知道错了，您饶了我这次吧？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一定会好好地伺候您……” 程修低眸看着她，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阿其一眼。 阿其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微微弯下身，捉住清月扯着程修衣摆的手，看起来似乎没有用力，可清月却叫了一声：“啊！” 脸都疼白了。 然而，在场的人都只敢围观着，没人出声。 因为疼痛，清月扯着程修衣摆的手就松了，阿其拖着她的手，把她拖着远离了程修，笑着道：“我家少爷爱干净，您啊，还是别往我家少爷面前凑了。” “赶紧处理了吧，该判的都判了，我还有事儿呢。”程修伸手，拍了拍根本没有沾灰的衣摆，看了县太爷一眼。 县太爷知道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连忙点头应着，神色一正，就要给清月判罪。 至于审问？ 程大少爷都亲自发话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而清月，又突然叫了起来：“你不能杀我！容大哥不会放过你们的！容大哥是东辑事厂的督主！你们得罪的起吗？” 喊着喊着，清月眼里有了亮光，她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尤其在县太爷脸上露出犹豫的时候，她就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东辑事厂的督主，你们惹不起的！” “又不是皇帝，我就不信他真能护得住你！”程修冷笑，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受不住程修看过来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你和容督主是什么关系？” “我和容大哥青梅竹马长大，要不是容大哥后来进了宫，我是要嫁给容大哥为妻的。”清月说着说着，眼眶微红，可眼里还有些羞涩。 不过，配上她之前被掌掴的红肿的脸，看起来实在怪异可笑。 第二百六十九章 程公子误会了 容深和海公公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海公公咳了好几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衙役站在容深和海公公的身后，朝县太爷投去无奈的一眼。 谁敢拦这两个啊。 县太爷也知道情况，没有怪罪衙役的意思，朝衙役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而他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笑得脸上尽是褶子。 “督主大人，您怎么来了？”县太爷心里其实有些忐忑，以为容深是为了清月而来。 不只他这么想，可以说在场的几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程修一看到容深过来，脸就沉了下来，没等容深说话，他就甩着扇子，嘲讽道：“容督主是吧？之前不是踹的挺干脆的吗？怎么现在舍不得了？突然发现她是你的真爱了？想保她？” 任谁都能看出此刻的程大少爷心情很不好，很不好。 阿其在旁边抽着嘴角，明明才提醒了少爷不要去招惹容深，结果现在还是招惹上了，他该怎么和老爷交代呢？ 容深淡淡的看着程修，没有说话。 海公公朝程修笑了笑，说道：“程公子误会了。” “我家大人听说有人顶着她的名义闹事，所以特意过来解释一下，我家大人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宫，哪来的什么青梅竹马呢？不过是有人故意说些惹人误会的话来逞威风罢了……您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家大人一律不管。” 海公公这话说的在场的人恍然，程修还愣住了。 而清月，一听海公公的话，连忙朝容深不可置信的喊道：“容大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家大人每天事务繁忙，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让我家大人记住的。”海公公朝清月讽刺道，“莫非刚刚我家大人那一脚还没有踹醒你？” 话音落下，海公公朝县太爷一拱手，说道：“我家大人就是这么个意思，也就是过来澄清一下，就不打扰各位办案了。” 他一说完，容深已经转身往外面走去，走时，目光淡淡的在程修脸上瞥了一眼。 亲眼看着清月被判了秋后处斩，程修才带着人离开。 “少爷接下来想去哪儿？”出了衙门，阿其就嬉笑着问道。 “先走着，走到哪算哪。”程修说完，晃着扇子往前走，阿其将那些家丁遣了回去后就跟在他的身边。 “听说雅戏楼最近新来了个戏子，模样好，身段软，少爷要不要去看看？”阿其跟在后头说道。 程修扇子往手心一拍，挑眉应道:“就去雅戏楼！” 可这雅戏楼他到底是没去成。 敲定了目的地，程修就上了轿子，阿其跟在轿子边，脚步不慢，还能和他说着那新来的戏子。 “听说是江南来的，光是听那一口软侬细语就能让人身体酥了，那雅戏楼的老板前天就往府里递了帖子，就等着少爷过去……” “停停停！”原本侧耳听着阿其说话的程修眉心忽然一拧，撩开帘子喊道。 阿其连忙止了话头，招手让轿夫停下，凑过去问道:“少爷？” 第二百七十章 程枝 “你听见什么声音没？”程修一边问着，一边探头往后面看。 前方拐个弯过了巷子就是雅戏楼，方才轿子就经过了一个巷子，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巷子对着的正是那一条花街，红鼓楼就在那条花街上。 而程修在的这条街人少。 “声音？”阿其侧耳听了起来，神情一顿，看着程修道:“后面好像真有些声音。” “过去看看。”程修纸扇一收，已经下了轿子往后走去。 阿其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拦他，跟在他的身后。 程修喊停的时候轿子过了巷子没多远，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刚走到巷子口，他就又听到了那个让他心口一紧的名字。 “在下是程府堂少爷程织，初来京城，无意间扰了大人，还望大人莫怪……”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些微紧张，和他记忆里那个人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程修恍惚的神情散去，顿了一下，还是晃着扇子走了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阿其眸光微闪。 进了巷子，程修才发现里面还有刚见过两面的人。 那个海公公，还有停在海公公身后的轿子，轿子里的人还是稳稳坐着，没有出来。 程修还记得那人的脸，所以特意往轿子看了一眼，见人没出来，才收回了视线。 “这不是海公公吗？”程修“啪”的一声打开扇子，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走过去，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正在对峙着的人闻言都看了过来。 “哟！程公子啊！”海公公脸上瞬间挂上了笑，“这不……杂家的主子正要回去，却和这人的马车撞上了，堵在了这里。” 这条巷子不宽，所以一顶轿子，一辆马车就这么堵在了这里。 “谁这么大胆子？敢堵督主的路？”程修笑意一收，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一眼瞧见少年的脸时，他心里就漫上了数不尽的失落，可失落过后却松了口气。 不是她，脸不是，声音也不是。 这个念头突然在脑海里浮现，程修表情一僵，拧了拧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要找谁来着？ 拧着眉想了想，脑子里突然多出一个声音，程修恍然，对了，他要找的就是叫程枝的姑娘！ 姑娘？ 程修看着眼前叫程枝的少年，眉头拧得更紧了，心里还是觉得奇怪。 可现在显然不是能让他多想的时候。 “你叫什么名字？”程修压下心头的情绪，看着少年问道。 少年穿着打扮虽比不得京城的公子哥，可胜在干净，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少爷，这是程家旁支的少爷，老爷觉着少爷平常一个人孤单了些，特意把人接来陪少爷你玩耍的。”阿其凑在他的身后替少年答了话。 像是应和阿其的话，少年侧身朝着程修喊了一声:“少爷，我是程枝。” “你是姑娘吗？”程修下意识的就追问了一句。 却不知他这一句引来了其他人都略微惊讶的视线，连海公公身后的轿子，都传出了一些动静。 “是。”程枝怔了一下，脸上浮现出薄红，微微点头，她本想垂头，可又忍不住抬眼打量这个程大少。 第二百七十一章 青梅竹马 听见她的确定时，程修眼底就多了几分复杂之意，却很快被他掩了下去，“既然也是程家人，你比我小，该叫我一声哥哥才是。” 说完，他就看着沈程枝，等着她开口叫哥哥。 程枝却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捏着袖子，看看阿其又看看自己的手，就是不敢看程修。 这样害羞的姑娘就更加不像那个人。 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 程修眼里的温度散了一些，他转回身，看着海公公说道:“她年纪小不懂事，海公公就别和她见识了，我这就带着人给督主让路。” 他说话的时候，阿其已经让车夫赶着马车退出了巷子，而程枝，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程修横行无忌这么多年，什么时候退过步？这会儿落在海公公眼里，他就是为了那个叫程枝的少年，可只有程修自己明白，其中的原因。 明明他和容深今日才见面，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总是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不，应该说，有两种感觉在暗暗的控制他的言行，一个让他靠近容深，一个让他靠近程枝。 程修拧眉，心里对于这两个人生起了怀疑。 “既然是程公子的弟弟，杂家自然要给程公子这个面子的。”海公公朝着程修拱手，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变过。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程修若有似无的扫了那顶轿子一眼，摇着扇子转身就走。 等坐回了自己的轿子里，程修也没了再去雅戏楼的心思，直接让阿其打道回府。 靠在轿子里，他脸上的情绪才全部落了下来。 等回了府，程修跑去问程老爷。 “爹，你怎么想起来接个人过来陪我玩了？” “不是你之前被火烧得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叫着程枝的名字吗？你小时候和她玩过的，我以为你还记着她，就把人给你接过来了，怎么？你不高兴？”程老爷摸着胡子，笑呵呵的说道。 程修拧眉，总觉得程老爷说的话有些不对。 可他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最后只得暂时把这种不对的感觉给压了下去，拧着眉朝程老爷说道：“可她是个女孩子，爹，我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 “那就把人娶回来。”程老爷当即拍掌，越说越觉得可行，语气也揶揄起来，“你昏迷的时候，不喊你爹，反而不停地喊着程枝，肯定是喜欢人家的，反正也是旁支，没得太多的血缘关系，就娶了回来罢！” “不可。”程修拧眉，脱口而出：“我不喜欢她。” “怎么会？”程老爷愣住，目光越过程修看向他的身后。 程修若有所觉，回头就看到程枝白着脸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拧着眉，刚想说什么，程枝却突然转身跑开了。 程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拔腿追了上去。 他跑的当然比一个姑娘快了，很快就追了上去，伸手就要把人抱在怀里，可程修的身体忽然僵硬。 脑海里那个一直让他接近容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清明 不是的！他要抱的人不是程枝！ 然而，程修眉心一阵刺痛，他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神情都变了，笑得温柔，可神情深处却透着一种恍惚木然。 “我……我喜欢程枝，我要和程枝成亲，我要程枝做我的妻子……”程修出声说道。 程枝脸上露出笑容。 而后面跟过来的程老爷听见他这句话，立刻笑着应了，转身急急忙忙让人准备去了。 “京城事儿多，你自己注意些，日后若是要出府，记得带上府里的人。”程修对程枝多说了几句。 程枝自然应下，等程修转身恍恍惚惚要走的时候，她忽而嗫嚅着说了一句:“沈……程修，你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光凭道听途说来判定一个人的品性，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想知道一个人是好是坏，就不要用你的耳朵去了解他，要用你的眼睛……还有你的心。”程修回身，恍惚的看着她，倒是没有计较她连名带姓的喊自己。 这是这些话脱口而出，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念着，而他只是重复的念出来而已。 程枝愣愣的看着他，大概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像是在巷子里，她问他“你是姑娘吗”一样，那时候他愣了，其他人也愣了。 大概都意外，一个纨绔草包，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少爷，老爷让你去书房找他。”等将程枝抛在身后，阿其就凑过来说道。 程修点了点头，脚步一转，往书房走去，走着走着，他的眼中神明又清醒了起来。 程修紧紧地抿着唇，手里的扇子也握的很紧，到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世界是假的。 这个念头一出，脑海里的记忆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喜欢的人是容深，他和容深进入这幅画里，两个人失散了，还失去了记忆。 而那个所谓的东辑事厂督主的容深，才是他爱的人。 程修要被气笑了，想清楚这些之后，心里对于那个叫程枝的姑娘就有了怀疑。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要去找容深，心里这么想着，程修当即脚步一转，也不去书房了，转而往府外走去，可没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象一晃，府里整个挂着红灯笼，还有红绸。 在办喜事了，而他…… 程修一低头，就见到自己一身的新郎官的衣服。 他顿时沉了眸子，只是脸色如常，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一群人。 他刚刚还是在去书房的路上，现在就站在新房里了，而坐在床上等着他去掀盖头的新娘子不用想也知道是程枝了。 好么，知道他要走，就直接加快了进度，连带着把拜堂的步骤都给省了，直接掀了盖头就能入洞房啊。 程修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冷笑。 “少爷，快去掀盖头啊，掀了盖头好喝交杯酒。”阿其就站在程修的身边，脸上满是笑容。 程修站着没动，没多久，他就抬步往床边的新娘子走去，拿过秤杆，去挑新娘子的红盖头。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可不是你夫君 这不是程修的本意，程修的身体被另一股力量控制着，掀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穿着大红喜服的程枝仰头看着他，眼里全是欢喜和爱意。 “夫君。”程枝颤着声音喊他，喊了一声就目光痴痴地看着他。 而这时候，阿其再次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笑着道：“该喝交杯酒了，喝完交杯酒就入洞房。” “入什么洞房？”程修侧头看着他，一挥袖子，阿其端着的酒就被他打落在地上。 阿其脸上的笑意没有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举着的手里又出现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是完好的酒。 程修眸光一凝，没有再去看阿其。 他知道，不管自己将阿其端着的酒打翻多少次，阿其手里的酒依然会在。 “你是画皮鬼？”程修看着程枝，出声问道。 程枝仍然痴痴地望着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是没有听见他这句话的样子。 程修拧着眉，转身就要走，可一转身，他眼前仍旧是程枝痴痴望着他的情景。 程修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他抬脚，往前走近，阿其端着酒跟着往前走，直到他走到程枝的旁边，侧身坐下。 “少爷，快和少夫人一起喝交杯酒吧。”阿其弯下身，把酒递到了他们的面前。 程修看了一眼酒，端起了酒杯，他一动，程枝就也动了，端起了酒杯，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程修举起手，在程枝端着酒杯要绕过他的手臂时，他突然手腕一翻，酒杯脱手而出，酒液倒在程枝的身上。 而程修结了一个奇怪的法印，往程枝的眉心一点，口中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这一句佛号很是不同，字字带着佛音，佛音颤颤，像是在人的耳边不停地回响，震得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捂着耳朵惨叫起来。 而程枝更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看着程修，眼里满是哀伤，还有仍旧盈满的爱意。 “夫君，你为何如此对我？”程枝侧身趴在床上，眉心一个空洞，里面有阴气丝丝缕缕的钻了出来。 程修收回手，站起身来，他垂眸看着床上的程枝，目光漠然，“我可不是你的夫君。” 说完，他甩袖就走，这一次，眼前的景象没有再发生变化。 踏出这间屋子，将所有的惨叫都抛在身后，程修大步出了府，在街上站了一会儿，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他并不知道容深在哪里。 除了知道容深现在是东辑事厂的督主之外，其他的都不知道。 而第二天一早，容深刚漱了口，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海公公就低头走了进来。 “主子。”海公公弯身，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容深抬眸看过去，没有说话。 海公公就说道：“主子，程少爷要见您，他现在在府外。” 容深眉心微微一蹙，好一会儿才几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 海公公连忙转身走了出去，很快就把程修带了进来。 “你找我什么事？”容深的目光在他身上的大红喜袍上一扫而过，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第二百七十四章 程府烧没了 程修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在注意她的表情，结果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就沉了一下。 可他脸上没有露出什么，只是直接走了过去，一屁股在容深的对面坐了下来，笑道：“刚好我也没用早膳。”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伸手就抓了一个水晶包子塞进嘴里。 海公公在旁边看见这一幕，心里一紧，连忙看向自家主子的脸，见到容深眉心一蹙，他就觉得这位程少爷今天可能没法完整的离开这里了。 可这个念头还没有落下，就听见容深淡声说了一句：“再那双筷子来。” 海公公愣了一下，很快掩饰下心里的惊异，转身去拿筷子了。 海公公还没有把筷子拿来的时候，程修伸手还想再拿一个包子，结果被一双筷子给挡住了。 程修顺着筷子往上看，对上容深满是嫌弃的目光，他收回手，说了一句：“我晚上也没吃，太饿了。” “昨晚是你大喜的日子。”容深淡淡说了一句，脸上突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新郎官会吃不饱？” 这一刻，程修都以为容深其实和自己一样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愣愣的看着容深，眼见着容深脸上的表情又淡淡的，他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刚是想多了。 “出了点事，恐怕要在你这里叨扰些时日了。”海公公拿着筷子一走进来，就听见程修说这句话。 他愣了一下，却没敢多说什么，只是低头走过去，将筷子递给程修。 程修拿过筷子，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他是真的觉得饿了。 反倒是容深，吃得很少，对于他说要叨扰的事情，她也一直没有给出回应，直到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直接单膝跪下，低头说道：“大人，程府昨晚失火，人都没了。” 烧的干干净净的，海公公眼神奇怪的看向程修。 可程修坐在那里吃着早膳，就像是没有听见那人的话一样。 而容深，瞥了程修一眼后，就说了句：“先下去吧。” 那人就低头退了出去。 容深放下筷子，看着程修，问他：“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啊？”程修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我很伤心的，你没看我吃的很多吗？就是化悲伤为食欲……” 说完，他又吃下来一个包子。 容深抿唇，目光沉了沉， 可她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让海公公给程修准备了房子。 程修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在担心，容深还没有回复清明，很可能会直接让人把他丢出去，甚至因为程府已经被烧完了，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还可能直接被送到官府去。 可容深没有，不但没有，还没有问他为什么活了下来，又为什么来这里，甚至给他准备了房间，还让人处理城府的事情。 至少程修在这里住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官府的人找过来。 看来，容深应该和他一样，对彼此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算不记得对方了，可还是会下意识靠近对方。 为了让容深早点想起来，程修是想尽了办法往容深面前凑。 第二百七十五章 妖怪 海公公虽然奇怪自家主子怎么会把这个程少爷留下来，但他也不敢多问。 “你要去哪里？”程修又凑了过来。 容深系好披风，带上兜帽，回身看着他，“皇上召见，进宫。” “这样啊。”程修脸上露出失望，如果是进宫，他就不好跟着容深了。 可容深在上马车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而后回头看着他，问了一句：“你要一起去吗？” “嗯？”程修骤然抬头看着她，“我能去吗？” “可以。”容深点头。 话音刚落下，程修人已经爬上了马车。 “咱们走吧。”程修在里面坐好，看着容深。 容深唇角一扯，刚要上马车，眼前就伸过来一只手，容深顿了一下，顺着这只手看向程修。 程修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大人，我扶着您。” 容深看了他一会儿，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借着力上了马车。 马车不算大，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容深和程修并排坐着，她微微垂着眸子，在想着皇帝吩咐的事情。 即将秋猎，猎场的一应事情全都交到了她的手里。 现下皇上召见她，大概就是猎场出了什么事情，现在出事不可怕，就怕已经开始秋猎的时候，有人在猎场出了事情，那才可怕。 到时候，最先被问罪的，肯定就是她了。 思量间，马车直接进了宫门。 这也是皇上为了让人知道自己对她这个东辑事厂督主的偏宠，要知道，直接坐着马车或是轿子进宫的，至今也只有一个容深。 当初光是这一点，就为她招来了不少的麻烦，那一段时间里，皇上桌案上的，全是批她的奏折。 马车在御花园里停了下来，容深下了马车，见程修也要下来，就伸手挡了一下。 “我要去御书房，你在这里待着，我让海公公陪着你。” 程修愣了一下，知道容深带着自己进宫已经是例外了，就算容深在皇上面前再是得宠，他也不可能跟着一起进御书房。 “好。”程修点头应了，看着容深转身离开。 进了御书房，容深看着里面的人，眼眸微微眯了一下。 出现在御书房里的，可不只是皇上一个人，还有前几天刚找了她合作，想要借着秋猎让皇上意外驾崩的端王。 容深突然想到被留在御花园的程修，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可她面上不动声色的，给皇上和端王行了礼之后，就站在那里，等着皇上说话。 皇上看着她，眸光闪了闪，突然说道：“容深，程太尉府中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程府突然起了大火，所有人都被烧死在其中，皇上大怒，将此事交给了容深去查。 而容深之前已经给过皇上查到的结果。 可皇上现在又来问了。 显然是有人在其中作梗。 “启奏皇上，臣查了，乃是府中走了水，应是意外。”容深低着头，目光落在脚尖前的地面上。 她话音刚落，皇上的脸就冷了下来。 “意外？好一个意外！”晃甩手丢下来一本奏折，砸落在容深的身上，他怒道：“怎么朕听说乃是妖怪所为呢？容深，你莫不是也被那妖怪迷了心窍？” 第二百七十六章 被妖怪迷了心窍 妖怪？ 容深拧眉，瞥了一边的端王一眼，正对上端王的目光，其中的神色让容深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她抿了抿唇，道：“臣查到的确实是意外，不知道这妖怪一说皇上是从哪里听见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骗朕？”皇上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他轻哼了一声，看了一边的端王一眼，道：“端王，你把你查到的和她好好说说，也让她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 “臣遵旨。”端王应了，转身看着容深，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快意，不过是一闪即逝。 容深看到了，知道自己没有应下端王的计划，而他又担心容深把计划告诉皇上，索性先下手为强，送她去死。 容深抿唇，却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担心的反而是本被她留在了御花园里的程修。 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可偏偏现在没法脱身去找程修。 “本王一直觉得奇怪，明明是程太尉府中少爷大喜的日子，怎么会一夜之间突然被大火少了个干净，说是意外，本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所以本王亲自去查了，这一查，可查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端王顿了一下，突然问了容深一句，“容督主，你觉得程修这人如何？” “纨绔草包。”容深低垂着眸子，淡声说道。 纨绔草包，是所有人对程修的评价。 端王笑了笑，道：“我还以为，容督主不惜欺骗皇上，也要保住程修，对程修的评价应该不会这么低才是。” 容深袖子里的手一紧，心里一沉，心道果然。 端王已经知道她留下程修的事情了。 可程修一直待在她府中，没有出来露过面，端王如何会知晓？ 只有一个可能，她府中，出了内贼。 容深眸色一沉，眼中寒意一闪而过。 而端王犹自还在说着：“本王特意去看了大火后的那些尸体，让仵作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这一查，可就查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啊！那些尸体，不是被大火烧死的，而是被掏心死了，然后又有人放了一把大火，想要掩盖这桩事实！” 端王冷笑一声，看着容深道：“容督主，程修如今是程府唯一的活口，怎么其他人都死了，偏偏他还活着，还躲起来不出面！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就是凶手！坐下这等残忍的事情，连自己妻子和父亲都没有放过，也只有妖怪才会如此了吧！那么，容督主，你如此护着一只妖怪是为什么？” 端王话音刚刚落下，殿外立刻有侍卫涌了进来，将容深包围住了。 而皇叔和端王被隔在另一边，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像是防备着她突然暴起伤人似的。 然而，众所周知，容督主是不会武功的。 明知道她不会武功，还这么防备着她，看来皇上已经相信了端王的话，连带着把她也当作妖怪了。 容深眉心微蹙，有些不解。 明明之前皇上对端王是忌惮的，怎么会因为端王三言两语就这么信任他，其中定然还有她不知道的因素。 第二百七十七章 程修不是妖怪 “皇上，程修并非妖怪。”容深出声说道。 可皇上就像是已经亲眼见过程修掏心杀人的样子，对于容深的话露出失望和不耐烦，他摆了摆手，直接说道：“容深，朕看你就是被那个妖怪迷惑了心智，执迷不悟，无药可救！把她带下去！” 话音落下，那些侍卫就纷纷上前，一人一边，压着容深的肩膀，就把她带出去。 走过端王身边的时候，容深一眼看去，看见端王眼中一闪而过的血光，她心头一寒，整个人都僵住了。 容深在牢房里见到了程修。 “容深！”程修一见到她，就立刻起身走了过来，狱卒将门打开，伸手推了容深一下，将她推了进去。 这牢房还很不一样，牢房的柱子上刻着古怪的符文，且像是被鲜血浸透过一般，散发着一种腥臭的味道。 容深正想走近了看看那些符文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被程修伸手拉了一把。 “这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你别碰。”程修沉声说道。 他很早就被送了过来，当然也发现了这些柱子的不同，他仔细看过了，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可其中一些符文，却是专门用来克制鬼的。 程修愈加弄不明白，这幅画本就是出自画皮鬼，她自己也是鬼，可竟然还敢在画中布下这样的东西，伤了容深的同时，她自己当初布下这些东西也不会好受。 “对付我干什么？”容深拧眉，“他们怀疑你是妖怪，这些奇怪的东西应该是用来对付你的才对。”她一边说着，突然朝那些柱子伸出了手。 程修也没有防备到，眼看着她握住那些柱子。 下一刻，容深飞快的将手缩了回来，她低头，看着被烧灼的焦黑的掌心，再看向那些柱子的时候，眼神就变了。 没想到真如程修所说的，这些东西，竟然是用来对付她的。 她抿着唇，沉了眸子。 程修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就知道她现在还是没有恢复自己的记忆，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握着她被烧伤的那只手，凑到眼前，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他看着容深被烧灼的焦黑的掌心，眼里露出几分厉色，但更多的是对容深的心疼。 这里也没有药，程修看了看，突然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盒，玉盒还是容深给他的，这还是第一次把里面的药膏用到容深自己的身上。 药膏几乎一抹上去，容深的掌心就立刻变好了。 容深拧眉，目光落在那个玉盒上面，“这是什么药？” 效用可比宫里皇上用的药好多了。 “不知道，这还是你给我的，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我怎么知道。”程修帮她仔细的擦好药，眼看着她的掌心变得和之前一样，焦黑全部消失不见。 程修才松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她，出声叮嘱道：“不要再去碰那些柱子了。” “嗯。”容深已经知道柱子是自己不能碰的，她当然不会再去碰了。 可没过多久，牢房里突然涌进来一群的和尚和道士。 第二百七十八章 烧死容深 那些和尚和道士的目光都落在容深的身上，而端王就站在和尚中间，看着容深，笑得怪异，“没想到容督主才是真正的妖怪。” “说话可要讲证据的，什么妖怪不妖怪的，王爷满口胡言，莫不是疯了？”容深淡声说道。 可藏在袖子里刚刚被烧灼的手掌却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 她意识到，这一开始就是一场局，一场针对她的局。 果不其然，端王根本不在意容深的话，而是朝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那些侍卫立刻打开牢门挤进来，一部分人去控制住了程修，另一部分人则将容深绑了起来。 端王说道：“这些主子可都是被大师加持过法力的，可程修没事，你却有事，那就说明你才是妖怪！说不定，你就是看上了程修，就在他大婚之夜杀了整个程府，最后又将程修绑回你府中。” 简直是越说越离谱。 容深眉心拧得死紧，她没有说话，程修就在旁边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也意识到了这画皮鬼就是在针对容深，如果不让容深赶紧清醒过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程修连忙转头，朝着容深喊道：“容深！这只是幻境，都是假的！我们只是在一幅画里！你快点给我清醒过来啊！” “程修！你也是被这只妖怪迷惑了心智，她可是杀了你父亲和妻子的凶手！你还在胡言乱语什么？把他嘴堵上。” 端王听着程修喊的话，眼里有一瞬间露出慌乱。 很快，就有侍卫伸手，将程修的嘴堵上了。 而容深被带着出了牢房，压上囚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平时用来求雨，和祭天的祭坛，此刻祭坛之上有国师在，还有皇上在。 而祭坛的前方，架着木堆。 这些人想要烧死容深！ 这一点不只是程修意识到了，连容深自己也意识到了，她还在想程修说的幻境是怎么回事，现在也顾不得想了。 她抬头，死死地看着端王，哑声问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如此信任你？” 容深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之前皇上对于端王还是忌惮的，现在怎么如此信任了。 甚至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可端王扯着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他说：“不是皇上信任我，只是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希望你死而已。” 说完，摆了摆手，那些压着容深的侍卫立刻将容深绑上了火堆中间的柱子上。 背靠着柱子，背上传来烧灼的痛感，容深知道，这柱子包括脚边的木堆，都和牢房里那些柱子一样，都刻着专门用来对付她的符文。 “容深！”程修刚喊了一声，就又被捂住了嘴，他也没有错过那些柱子和木头上的东西，眼看着容深被榜上的柱子，而端王拿着火把走过去。 “你必须死。”端王说道，手里的火把丢在了容深的脚下。 顿时，木堆燃烧起来，一瞬间起的大火席卷向容深，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生死都不顾了 而程修看着这一幕，瞳孔狠狠地缩了一下，他死死盯着容深，嘴里忽而念念有词，眉心金光一闪即逝，压着他的侍卫凄厉的惨叫一声，化作飞灰。 而逃脱控制的程修，唇角溢血，可他顾不得自己，只朝容深跑去。 容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已经被绑上了火堆上，火焰时不时的燎过自己的皮肤，浑身都在疼。 可她没有一点的恐惧感。 直到突然察觉到什么，看向程修的时候，瞧见他的身后侍卫灰飞烟灭，而他朝自己跑了过来，义无反顾的踏进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容深微微瞪大了眸子，脑海里是汹涌而来的记忆。 “容深！”程修冲了进去，那些火焰瞬间将他包裹。 就算柱子对于他来说没用作用，可火焰却是真的能伤害到他，然而，在皮肤有一瞬间的被燎过之后，脚下突然蔓延来的黑雾，将他与火焰隔离。 而一见到那些黑雾，程修眼里就露出惊喜，他抬眼看向容深，瞧见她眼里的神情，彻底的松了口气。 “深深。” “嗯。”容深应了一声，朝他伸出手。 程修脸上带着笑意，握着她的手。 自容深脚下出现黑雾开始，两人身边的火焰就已经熄灭，而那些刻着符文的柱子，也化作了飞灰。 端王神色阴沉的看着两人，目光在程修的身上落下。 “她也不是人！你就这么爱她吗？为了她，连生死都不顾了？”端王的声音在男女之间变换着。 慢慢地他的脸开始扭曲起来，最终变成了程枝的脸。 程枝眉心的黑洞消失不见，她只是嫉恨的看着容深，声音尖锐，“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就会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死呢？” 她疯狂的挥舞着双手，突然一顿，下一刻，身体**起来，像是在这副皮囊之下，有无数的怨鬼挣扎着，就要窜逃出来，然后扑向容深。 可容深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一幕，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程枝只当她是轻视自己，于是心中愈加的恼恨。 然而，就在皮囊炸裂，怨鬼尖啸着出来的时候，一声低吼，那些怨鬼突然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兽头张嘴吃了下去。 灰色的兽头，额心一根短短的角。 噬魂兽一出现，吃下程枝的分身，而画中其他的鬼魂，纷纷惊叫着四散而逃。 结果都逃不出这幅画。 可噬魂兽并没有要吃那些鬼魂的意思，看了容深和程修一眼，就又消失了，没多久，耳冬淡漠的声音就响在容深和程修的耳边：“东西既然已经拿到了，那就快点出来吧。” 容深轻笑了一声，知道耳冬是嫌弃才没有把剩下的鬼魂都吃掉，她撕开画卷，和程修离开的时候，一挥袖子，黑雾卷向那些鬼魂，吞噬殆尽。 而在她和程修落在宋振兴等人的面前时，那一张画纸也彻底的被烧成的灰。 “要不是他为了你连生死都不顾，你就要栽在一只画皮鬼的手里了。”耳冬一见到容深，就毫不客气的出言嘲讽。 第二百八十章 岳华寺 而容深轻咳了一声，对上程修看过来的目光，轻声道：“是我疏忽了。” 也怪她太过托大，没有将那只画皮鬼放在眼里，结果一进入画里就中了招，耳冬说的没错。 如果不是程修及时清醒过来，恐怕现在程修已经和程枝成亲生子，和和美美的过下去了，而她，最终还是会栽在那个端王的手里，最后被烧死，永远困在这张画里。 毕竟，端王那句话说的没错，整张画里，除了程修，其他的人都是想她死的。 因为画里，画皮鬼的意识才是主宰。 程修握着容深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宋振兴的身上。 宋振兴之前就通过自己的分身见识过容深从画卷里出来，没想到这次还能出来，而现在画被毁了，于是几个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来的？”容深看着宋振兴一边问着，一边自袖子里拿出一个玉瓶，然后从里面倒出两颗灵气四溢的丹药，朝程修说了一句：“张嘴。” 程修张嘴，她就将丹药塞进了程修的嘴里。 丹药一入口，化作一道温暖的气息，游遍他的全身，最终融入他的心脉之中，他脸上出来的时候带着的那一点点苍白，顿时消失不见。 之前在画里，程修两次用过法印，心脉受损，容深可没有错过他当时唇角的血。 程修唇角扬起弧度，拉着容深的手没有说话。 而宋振兴则咽了咽口水，说道：“这都是我找人四处去收集来的，有些是我父亲交给我的，我也不知来处了。” 他小心翼翼的说着，唯恐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容深等人不开心，眼前这些人，要杀了他，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振兴很怕死。 容深微微眯眸，神色有些莫测。 她不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宋振兴就愈加的忐忑，额头上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好一会儿，他才咬了咬牙，又继续说道：“这画我不知道，但那副空白的画卷，是我从岳华寺找来的。” “岳华寺？”容深眯眸，倒不是因为这岳华寺是自己熟悉的，而是因为程修刚刚的反应。 刚刚程修听到宋振兴口中的岳华寺，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就是这么一下极其细小的反应，容深也注意到了。 她看了程修一眼，没有现在就问他，而是看了耳冬和宋越一眼，说道：“接下来是你们的事情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拉着程修走了出去。 暗室里，就只剩下耳冬和宋越看着宋振兴了，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留还是该走。 宋振兴又不敢多看，只能低着头。 宋越瞥了那两个侍卫一眼，沉声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走吧。” 那两个侍卫像是得到了赦令，连忙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他们是宋家的侍卫，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捉鬼的事情见的多了，但今日这些场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时心里受到了全是震惊，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第二百八十一章 得道飞升 等两个侍卫一走，耳冬看了宋越一眼。 宋越表情僵了一下，道：“要我先离开吗？” 耳冬瞥开脸，沉默了一下，说了一句：“不用。” 刚说完，她掩饰似的，突然掌心往前一摊，红色的灯笼出现在掌心，耳冬看着宋振兴问道：“你想从这两具棺材里找到什么？” 红色的灯笼在她掌心静静地悬浮，两道红色的火焰从灯笼里飞了出来，分别钻进了棺材里。 宋振兴看着这一幕，咽了咽口水，颤着声音说道：“我……我父亲说这两具棺材里有能够让我得道飞升的东西。” “嗯？”耳冬忽而恍然，收手将红灯笼收了起来，朝那两具棺材说道：“你去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宋振兴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宋越原本也惊讶，可看见耳冬淡淡的表情，他瞬间明白过来，就也看向宋振兴，没有说话。 而宋振兴并不敢动。 直到耳冬蹙了蹙眉心，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宋振兴才不可置信的小声问了一句：“您说真的吗？” “怎么？你不想看？”耳冬睨着他，眼里神情漠然。 而宋振兴连忙点头：“想想想。” 他找了这么久，想的无非就是这一刻，怎么可能会不想看。 宋振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走到棺材边，又回头看了耳冬一眼，刚想说这棺材他可能一个人抬不开。 结果那两个棺材盖就“嘭”的一声飞了出去，砸落在一边。 宋振兴吓得一声大叫。 “啊！” 他抱着头，差点瘫软在地上。 宋越撇开脸，有些不忍直视。 而耳冬拧眉，轻啧了一声。 带着青玉面具的沈苑和阎戚纷纷坐了起来，相视一眼，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现在他们已经出来了，你去看看棺材里有什么。”耳冬出声说道。 宋振兴根本不敢去看从棺材里坐起了沈苑和阎戚，走到棺材边，低头看去。 这一看，脸上的神情先是惊愕，而后是怀疑不久。 “不……不可能的，我父亲明明说过的，棺材里有那样东西的。”他不相信的又弯了些腰身，凑近看，几乎是要将整个人埋了进去，可仍旧没有看到。 最后，他猛然直起身，转头看着沈苑，神情只剩下疯狂，他眼睛赤红的盯着沈苑，大声问着：“放在你旁边的陪葬品呢？怎么会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 沈苑拧眉，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阎戚就上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 而阎戚身形高大，就这么低眸看着宋振兴，眸光漠然。 宋振兴心里一寒，突然就没有了声音。 “你要找的，其实是这个才对。”耳冬突然说道，而那盏红灯笼，再次出现在她的手里。 “你上次不是就看见过我这盏灯笼？是不是觉得很眼熟？这盏灯笼，就是原本放在沈苑棺材里的陪葬品，它确实是一件宝贝。”耳冬淡淡的说道。 而她手里的红灯笼轻轻地晃着，自灯笼里钻出一缕红色火焰，火焰绕着灯笼，看起来极美。 第二百八十二章 好歹收拾一下残局 可同样的，这红炎散发的威压也不低。 宋振兴白了脸，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但是，没人会管他信不信。 耳冬在意的只是一点，她问：“是谁跟你父亲说，沈苑棺材里有能让你们得道飞升的东西的？” 当初，她被宋越封进石棺，而这盏灯笼就落入了宋越的手里，后来她从石棺里逃离，匆匆回到了混沌之地，却没来得及将自己的灯笼拿回来。 等她化身幼儿，被养父带回家的时候，耳冬才发现，自己的灯笼，竟然就躺在沈苑的棺材里。 她问过沈苑，沈苑也不知道这灯笼的来历，后来再问阎戚，阎戚也不知道。 灯笼根本不是阎戚让人放进去的。 也就是说，灯笼不知道是被谁放进了沈苑的棺材里，这件事情，本来没人知道的，除了打开过棺材的，可打开过棺材的就她们几个。 宋振兴父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只可能是放进灯笼的人说出来的。 原本宋越死了，耳冬走了，灯笼应该是落在那个无言的手中才对。 耳冬微微眯眸，看着宋振兴。 宋振兴脸色苍白，摇头道：“不知。” 话音刚刚落下，他的心口就是一疼，一柄灰色的长剑刺穿了他的心口，瞬间消失不见，可他的心口，却出现了一个血洞。 临死之前，宋振兴只听到了一句话。 那个淡漠的声音，喊着少有的几分怒气，说道：“既然你不知道，那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宋振兴大睁着眼睛倒在地上，成了一具尸体。 耳冬收回目光，转身就走，宋越顿了一下，还是转身跟了上去，留下的沈苑看了阎戚一眼，道：“我们好歹收拾一下残局吧。” 族长就这么被杀死在暗室里，要是被宋家的人发现了，最先被怀疑的就会是耳冬和容深等人。 毕竟，当时可都是看着耳冬和容深进来族长院子的。 阎戚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容深拉着程修回到了宋越的院子里，才转身，看着程修问道：“岳华寺就是你修行的寺庙是不是？” 程修抿了抿唇，没有意外，点了点头。 “我的金身，应该还留在岳华寺里。” 当初他就是已经修成了金身，否则也不可能出现在幽冥之地那种地方，后来他去投胎，对于这世间来说，他就已经死了，可修行出来的金身却是不腐不朽的，肯定会被寺庙留下供奉。 容深只是愣了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 她张了张唇，莫名觉得喉咙口有些干涩，“就为了我，你就舍了金身，修行那么多年，你还真舍得。” “没什么舍得不舍得的。”程修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顿了一下，突然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他说：“其实我只是和师傅打了个赌，如果这一世我已经和你相遇，可你还是没能喜欢上我，我的魂魄就会回到金身里，而我会舍下这份情思，潜心修行。” “所以你之前才迟迟没有回到身体里，等确定了我喜欢你，你才让魂魄完全归位的？”容深愣住，之前的事情就也想得通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一点也不坦荡 程修笑着，点了点头，他道：“你看，我果然不适合入佛，佛门弟子，哪能像我这样暗地里耍小心机，一点也不坦荡。” 真的说起来，从他和师傅打下那个赌，其实他就已经布下了这一切。 算好了自己总有一天会和容深再遇见，这中间唯一的不确定，大概就是容深能不能爱上他了。 “如果我一直没有喜欢你呢？”容深怔怔的问道。 程修笑了笑，有些云淡风轻的，他说：“那我就跟你过完这一辈子，之后回到金身里，继续修我的佛，而你，做你的鬼，我们之间，大概再也不会有交集了，不过，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 至少，他跟她走过一生的，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事情，他该满足的。 后面的话程修并没有说出口，可容深偏偏懂了，她愣愣的看着程修，好一会儿，眨了眨眼睛，撇开头没有说话了。 情之一字，就是这样，谁先爱上了，先动了心，那么付出再多，哪怕对方没有回应，你也只能将苦楚咽下了。 就像她为了那个人，黄泉也走了，甚至连神身都不要了，自甘堕落，成了鬼身，被六界厌弃，只能待在那个幽冥之地。 “别的我都不想，好歹，这一生里，这百年里，我能和你在一起的。”程修伸手，将容深抱在怀里。 等耳冬回来的时候，容深和程修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坐在石桌边等着他们。 容深看了耳冬一眼，又看向宋越，问道：“你们这婚事还办吗？” 不办的话，她和程修就要启程去岳华寺了。 宋越看了耳冬一眼，嗫嚅着，耳根微微的红，“我……” “嗯？不成亲了？”容深微微眯了眸子。 宋越连忙摇头，“不是，我……我想娶耳冬的，可是……” 可是关于那一世的记忆宋越都已经看到了，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和耳冬在一起，是他对不起她。 容深看向耳冬，可耳冬微微垂着眸子，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楚。 “我和程修可能要去岳华寺一趟，等你们成亲的时候给我们捎个信就行。”容深朝宋越说道。 宋越扯了扯唇角，僵硬的笑了笑，他点头，“嗯。” 容深看了耳冬一眼，和程修一起下了山，山下黑衣蒙面的影子架着马车在等着，容深和程修上了马车。 “我们要去的岳华寺离这里有好几座城池。”容深拿出一张地图，指尖在岳华寺所在的地方点了点。 “可以走小路。”程修顺着她的指尖看了看，伸手在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和岳华寺之间划了划，道：“我们从这边走吧，经过的城池不多，多是山野，反正我们不用担心安危问题，走这里要快得多。” 容深顺着他所指的路线看了看，点头，“行。”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马车就慢慢地换了个方向，沿着程修所说的那条路线慢慢走着。 程修所指的路线多为山野，路途中经过的城池不多，反而很多村落。 不过，马车还是在山林间走了将近半个月，才慢慢下山，到了河源村。 第二百八十四章 噩梦 噗通！ 落水的声音响起，周围冰冷的湖水瞬间将林晚包裹住，灌入她的耳鼻，她微微睁着眼，已经没有了一点挣扎的力气，身体往下沉去，那一点点光亮离她越来越远，最终彻底的消失不见。 “阿晚？”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林晚失去的知觉和意识很快的恢复过来，她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眼前阿爹担忧的眼神。 “阿晚？你是怎么想的？”林爹见她似乎回了神，又接着问了一句。 “什么？”林晚虽然眼中已经清明，却一时间都还没有真正的反应过来，从今天一大早睁开眼睛，她做了那个梦之后，就一直处于这种时不时走神的状态。 梦里她嫁给了镇上的一个少爷，成了小妾，一开始很得宠爱，可后来，少爷就腻了，而一直恼怒她的大太太终于找到机会对她动手。 林晚就是梦到自己已经被大太太叫人扔进了湖里，窒息而死的痛苦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只是一睁眼，她就回到了自己还没有嫁到镇上的时候，而那些恐怖的事情，原来都是她所做的梦而已。 此刻面临的就是媒人上门说亲来了。 林晚敛了敛心神，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些都是梦，她还没有嫁人，又怎么会被什么大太太丢水里淹死。 一定是最近来家里说亲的人多了起来，确实到了要嫁人的时候，她自己也是心里紧张，又对未来感到忐忑不安，才会做这样奇怪的梦的。 可梦里的情景实在是太真实了。 “那山中的猎户爹是瞧过的，品性确实是个好的，你嫁过去他绝不会亏待了你，你若愿意今日便将此事应了，如何？”林爹从早上起就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先是突然抱着他哭了一场之后，问是什么原因却也什么都不说，这之后就时不时的走神。 心里尽管担忧，可这时候媒人还在，林爹也不好多问。 还没有等林晚回答，他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爹知道这很突然，可你大哥上学要钱，爹虽然将你嫁出去，可也是替你好生考虑过的，阿晚，你……要怪就怪吧。” 言下之意，林晚这亲事是非嫁不可了，原本拉着她过来坐下，就是想让她亲自听一听，却是没有真的给她拒绝的权力。 “爹……”林晚怔怔的看着他，梦里的一切仍旧不停地在脑中闪现着，让她眼眶酸涩，也实在无法想其他的事情，索性朝着那边还等着回答的媒人说道：“容我再想想吧。” 说完，她却是红着眼看向林爹，林爹被她这么一看，怎么会不心疼，想了想还是先将媒人打发了回去，言明亲事过几日再谈，那媒人与林爹本就是相识的，倒是好说话的很，就这么先离开了。 等媒人一走，林晚就坐在屋子里，彻底的开始发起了呆，实际上是将梦里经历过的事情又大概的回想了一遍。 林晚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梦里了。 因为，从她醒来到现在，这一切都跟她梦里梦见的一切一模一样。 第二百八十五章 是梦还是现实 哥哥已经考上了秀才，如今却是还要去考举人，可家中也没有什么银钱了，而她也确实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于是林爹亲自去替她说了一门亲事，让她嫁给后山那个独身的猎户，梦里她本来是不愿意的，先不说对那个猎户一无所知，且自小爹爹疼爱着，骤然要被这么嫁出去，林晚怎么可能不委屈，所以她就哭闹着跑了出去。 未曾想这一跑出去就遇上了经过河源村的李家少爷，那李家少爷花言巧语将她哄骗，花了些银两将她娶了，林晚本不太愿意这么嫁给一个猎户，再加上受了那李家少爷的蛊惑，竟然就这么同意了，可等到真正嫁过去了，她才知道那李家就是个食人窟…… 又想到梦里经历过的一切，林晚仍旧止不住的面色发白，身体轻微颤抖着，如果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老天爷对她的警示，那么，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进李家了。 大概是真实的感觉死了那么一次，被冰冷的湖水包裹住的感觉对于林晚来说实在太过清晰，她忽而就想明白了，自小娘亲病逝之后，不管是阿爹还是哥哥，都待她极好的，即便是为了哥哥，阿爹也绝不会害她的。 这么一想，林晚对于这门非结不可的亲事已经有了决断，只是她并没有立刻就去和林爹说明了，在屋子里收捡好了心情，到临近晌午的时候才走出房间。 如今正是七月刚过的时候，三伏天，田里的谷子才收回来又下了新种。 林晚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林爹在地里还没有回来，做饭的事情倒是一直是林晚在忙活的，曾经做了十几年的事情，虽然后来嫁去李府歇了几年，可如今再做起来非但不生手，反倒让林晚的心情极好。 好像只有做着这些，才让她对眼前的重生感到更加的安定。 早上吃的面皮还剩下一碗，林晚热一热自己吃就够了，哥哥在镇上，就住在先生家里，几天才回来一次，她只要做好阿爹要吃的就好了。 林晚将米加了水，将洗好的小南瓜削了皮，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米上，盖好了就生火。 等林晚将连同米饭一起蒸熟的南瓜捣烂，和米饭拌好，用碗盛出来，再加上一碟腌制的小菜，刚摆上门口的小桌上，林爹就回来了。 林爹没有再提亲事的事情，似乎真的打算让她自己好好的想几天。 倒是林晚自己，在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看着林爹出声说道：“阿爹，我嫁。” “什么？”林爹显然也有心事，一开始是在走神，突然听见她这么一说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之后，唇边胡子抖了抖，他反而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看着林晚问道：“你想好了？” 林晚笑了笑，想不想好又如何？她还是要嫁的不是吗？除非还有其他的办法弄到足够的银钱。 “阿爹总不会害我的不是吗？”她笑着反问。 林爹定定的看着她，有些怔愣，但很快的就低下了头，扒干净碗里最后的一口饭，又夹了一大口的腌菜，嚼了嚼站起身，往外面走去，“好，那我去跟宋媒婆说说。” 第二百八十六章 嫁人 “阿爹，现在晒，你睡会儿，下午去地里的时候再顺便去说一声吧。”林晚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朝着林爹喊道。 如今是正晌午的时候，一出去就被太阳晒得厉害。 林爹听见她的话，脚步一顿，但还是没有回头，但却是应了一声：“也行。”而后脚步一转去了他睡觉的屋子，一直没有没回头看林晚这边。 林晚在应下的时候，其实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想着，既然自己答应了嫁给那个猎户，也没有在上午的时候跑出去，更没有碰上那个李府少爷，那她梦里的一切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林爹住的是主屋，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前后的门都开着，包括床边的窗户，前后有着过堂风也十分凉快，中午睡觉休息最是舒服不过了，然而此时的林爹，却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已经磨损的很严重的木簪子，轻轻的摩挲着，眼角微微有些发红。 这簪子是林晚她娘生前用的，自从她娘死了之后，林爹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将林晚也是放在掌心疼爱着的，如今却要这么突然将她嫁出去，林爹的心里又能好受几分？ 许久之后，林爹才轻叹了一声，将木簪子收了起来。 簪子被小心的放进一个没有任何雕饰的木盒子里，盒子里还垫着一块红绸布，在盒子盖上的那一刻，林爹并没有注意到，簪子上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上门来了，林爹和宋媒婆就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这时候正是凉快的时候，等林晚端着馍馍和腌萝卜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来的不只是宋媒婆。 林晚走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宋媒婆旁边的男人，她微微一怔，就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眼睛，被那双眼里的墨色一惊，林晚急忙收回视线，在林爹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也没有再抬眼往那边看，可大概是男人那双眼睛里的墨色实在太过浓郁，以至于她坐下之后，脑海里仍旧时不时的显露出他的眼睛来， 即便宋媒婆还没有说，林晚也猜到了男人是谁，后山里那个独身的猎户，她倒是第一次见到。 刚刚就看到他那双眼睛了，面貌如何却没有看清，不过看着那双眼睛，总不会长得丑陋就是，而且……那一眼看过去，隐约瞧见男人的身形似乎比林爹要高大的许多。 林晚心里想着这些，倒是一时之间没有去注意林爹和宋媒婆之间的谈话，等她吃完的时候，正要收拾桌子，林爹却叫住了她。 “先放着，等下我来收拾。” 林晚拿着碗的手一顿，应了一声就起身走开了，穿过前屋后面有一个小院子，小院子的一角圈出了一块菜地，种着一些白菜，林晚站着就忍不住去想那个男人的脸，索性走过去蹲了下来，将菜地里刚刚冒出头的杂草给仔细的拔了。 可注意力仍旧忍不住放在前前屋，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尽管什么都听不到。 小院子这里也有一扇门，门白天的时候开着的，因为屋后就是一条小路，偶尔林爹会直接从这边去地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多管闲事 这会儿，林晚先是听到一阵马蹄的声音，村子里大多数是养的牛，因为牛可以耕地，而马，反倒只有村长家有，也是用来绑马车的，这对于村子里的大家伙来说，其实是有钱的象征了。 毕竟但凡有点钱的，也都用来盖房子，或者买牛耕地用了，方正牛车也能代步。 所以，听到马蹄声的时候，林晚原本以为是村长家的马车，她也没有抬头看，直到那马车的声音就停在了她家门前。 林晚抬头，想着莫非是来找她爹的，结果一眼看到的马车很陌生。 比村长家的大一些，且外面看起来也精细不少。 林晚正愣着，就看到马车帘子掀开，先是有个青年从马车里出来，接着又有个好看的姑娘弯身钻了出来。 马车里的就是经过河源村的容深和程修。 原本马车直接经过河源村就行，或者去前面的镇上休整一下，然而经过河源村的时候，程修突然说要来村子里落脚待几天。 容深当然知道原因，整个村子的上方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的，仅有这边这一户人家的上方，竟然浮着一股祥瑞之气。 这样偏僻的小村落里，竟然会有一股祥瑞之气，且暂时没有妖魔鬼怪跑过来，那就说明这股祥瑞之气刚出现不久，还没有被其他东西发现。 容深知道程修是来干嘛的。 这样的祥瑞之气，只会给普通人家招来劫难，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守护，只会被别人抢走。 程修就是要多管闲事。 容深知道，她不耐烦管这些闲事，但程修要来，那她也不会说什么，陪着他一起来就是了。 “姑娘，你们村子里可有让我们这些外来客落脚的地方？”程修扶着容深站好，才抬头看着那边愣住的林晚问道。 林晚还怔愣在这两个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这样的地方，听到程修的问话时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连忙站起来，红着脸道：“我们村子里没有客栈酒楼的，你们要落脚的话，还是去镇上吧。” “可我们就是要在河源村待几天。”程修道。 容深在旁边说了一句：“你们村有人有空着的房屋也行，我们买下来就是。” 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可就是不会让人生出不喜。 程修无奈的笑了笑，看着林晚说道：“这样也可以。” 林晚想了想，正要说话，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林爹听见声音走了进来，看见站在马车边的容深和程修愣了一下。 “这两位是？” “爹，他们是来我们村子里办事，要在我们村里待几天，正在问我有没有可以让他们住的地方，买下来也行，我之前不是听说村长家搬了新院子吗？那他们原来的院子也可以让他们住几天的吧？”林晚走到林爹的身边，故意不去看站在林爹身边的高大男人，朝林爹轻声说道。 在林晚看来，村长那一家子最是爱钱，只要给他们钱，别说老房子里，就是新院子，恐怕都会愿意让出来。 反正有了钱就可以再建新院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 买下来 可林爹还没有说话，林晚就听到那个男人说道：“我山脚那边也有几间闲着的屋子，倒是可以让两位住几天。” 林晚拧眉，突然想到那个好看的女人，她没忍住，看了一眼男人，想知道男人是不是正在盯着那个好看的女人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她一抬头，就对上男人深邃的眸子，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就没有离开过。 林晚一怔，立刻撇开了脸，正对着男人的耳冬却从耳垂红到了耳尖。 男人微微一怔，下一刻眼里漫上了笑意。 容深没往那边看，也不在意，只是听见男人的话时，才看了男人一眼，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如果方便的话，你给个价钱吧，我们买下来。” 男人摇头，“不用，闲着也是闲着的，你们也只是住几天，何必多花费银钱买下几间以后不会住的屋子，那边的屋子我并不在那里住，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打扰到你们。” 男人倒是看明白了容深想的是什么。 容深看了程修一眼，没有再说话了。 而程修朝男人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了，不过，这住着的几天，还是应当算上租金的。” “这是自然。”男人笑了起来，朝林晚看了一眼，又看向林爹，说道：“林伯父，我今日就先告辞了，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宋媒婆说，我都会准备好的，过几天，再来确认其他的事情。” 过几天再来，就是带着彩礼来确定林晚过门的时间了。 这些，林晚当然明白，她抿了抿唇，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而林爹本就对男人很满意，点头应了，道：“你去忙吧，有事我会找宋媒婆的。” 男人点头，走之前又看了林晚一眼。 “两位随我来吧。”男人朝程修说道。 程修点头，他和容深并没有上马车，而是跟在男人的身后，而黑衣影子驾着马车跟在他们的身后。 一边往男人说的山脚走去，程修问道：“我叫程修，这是我妻子容深，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 容深骤然抬头看向程修，心口因为程修的话而颤动着。 他的妻子。 容深收回目光，唇角却无意识的上扬着。 对于这个称呼，容深觉得很喜欢。 容深看过来的时候，程修是有察觉到的，可他没有去看容深，只是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后来容深没有出声否定，程修就松了口气，唇角也跟着上扬着。 “我叫梁麒。”梁麒顿了一下，又多说了几句：“我是这山中的猎户，房子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后来我孤身一人，就去了山中另外有屋子，这山脚的屋子也一直没有回来住，可能有些脏，等会儿我会帮忙收拾好的。” “不用的。”容深轻咳了一声，道：“你借房子给我们住，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收拾的事情，我们自己会收拾好的。” 梁麒想到赶马车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人，应该是他们的仆人，于是也没有再说话了。 很快到了梁麒说的房屋。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就是觉得高兴 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小厨房，然后两间屋子，确实和他说的一样，很久没有住过了，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梁麒自己也是很久没来看过了，陡然一看，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他抿了抿唇，没有提自己留下来帮忙打扫的事情，而是说了一句：“房子很脏，你们将就一下吧，至于租金的事情，我给你们便宜点。” 程修点了点头，其实并不是太在意。 租金贵还是便宜，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不过如果不答应下来，恐怕梁麒自己会觉得说不过去，平白多些麻烦。 梁麒点了点头，道：“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遣人来山上找我，我住的地方其实离这里说不上太远，沿着屋后的小路往山上走，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的。” “好。”程修仍旧点头。 梁麒想了想，发现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于是也不再多留，朝程修点了点头之后，转身离开了。 等梁麒一走，黑衣蒙面的影子就动作起来，开始收拾，容深嫌弃他一个太慢，于是又招来了几个小鬼帮忙收拾。 “这里灰尘太重，我们出去走走吧。”程修看了一眼周围，实在没有能让他和容深坐一下的地方，索性侧头朝容深说道。 容深点了点头，和程修一起离开了这里，顺着来的路慢慢地走着。 一边走，程修就一边问她：“你刚刚有察觉到什么吗？” 他问的是林晚家的情况。 被那股祥瑞之气笼罩着的，恰好就是林晚家。 容深顿了一下，说道：“应该是什么一截佛木，原本有过一些造化，开了心智，只是不知道为何落到了凡人的手里。” “既然开了心智，那它应该很清楚自己如果泄露了气息会招来什么，它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吗？”程修若有所思的说着。 容深没有回答他，她也不知道那一截开了心智的佛木是怎么想的，也没有什么兴趣去研究一截木头的想法。 不过，如果程修在意，那她就也放了点心思上去。 “我在林家布了个结界，暂时不会让其他东西发现那股气息。”容深扯了扯袖子，垂眸说道。 刚说完，扯着袖子的手就被程修伸手握住了。 容深抬头，对上程修含笑的眼睛，她愣住，“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高兴。”程修低声说道，握了一会儿就松开了手。 他知道容深出手帮忙完全是因为自己。 容深抿了抿唇，并没有多想，她侧眸，看了看两旁的土地。 梁麒的房屋几乎是在河源村外了，靠在山脚下，她和程修走了这么一会儿，才渐渐看到人。 不过一个个的都正弯着腰身在地里忙活，偶尔有人休息的时候直起身，陡然看到走在小路上的容深和程修，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又低头继续忙活起来了。 虽然不是村子里的人，不过，比起好奇这些事情，他们还是赶紧忙农活，赶着时间忙活了，才能维持一家的温饱。 第二百九十章 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走着走着，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妇女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正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和身后的年轻男人说话，声音大的，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她的声音。 “老林家能供出一个秀才，我们老徐家也能供出来，你看上他们家丫头，是他们家的福气，谁不知道他们家已经没钱再供林晚哥哥读书了……” “娘，林晚那丫头顶多就长得清秀，我看不上她……”年轻的男人长得秀气斯文的，穿的长袍，和村子里的男人穿的都不一样。 干干净净的，看着像个读书人，只是一开口说话，这股读书人的气质就瞬间消散无踪，男人被打回原形。 容深和程修看了一眼，这条小路不宽，他们势必会和那对母子碰上。 正想着，那对母子倒是已经看到了容深和程修。 徐母愣了一下，下一刻，目光在容深和程修两人身上的衣服上转个不停，越看眼里的精光越亮。 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 一脸的势利。 容深微微蹙眉，很是不喜徐母的目光，自然，连徐母身后的徐广目光也同样的不喜。 徐母大概是在看着她和程修的衣着比镇上的大户人家穿的还要精细，知道他们是有钱人，而徐广看的，却是容深的脸。 他一看到容深的脸，目光就像是黏在了容深的脸上，怎么都挪不开了。 程修拧眉，眼里露出寒意，他动了动身体，将容深挡在身后，顺便微微侧了侧身，让徐母和徐广两人先走。 结果徐母和徐广两人走到他们面前就干脆停了下来。 徐广仍旧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容深看，而徐母发现了自家儿子的失态，连忙伸手扯了扯徐广，轻咳了一声，朝容深亲热的笑道：“姑娘看着面生啊，是来河源村找熟人的吗？” 徐母一边问着，一边想着，好像也没有听说谁有个有钱人的亲戚啊。 河源村就是这么大，如果谁家真的有个有钱人的亲戚找来了，那消息早就传遍整个村子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得去瞧上一眼。 “不是。”容深淡声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一点也不想理会徐母。 徐母却像是没有看见她的脸色，仍旧继续问道：“那姑娘来这里是有其他的事情吗？有什么可以和我说说，我就是这何源村的，我家男人是村里的村长，有什么事情姑娘只管和我说，我家男人肯定帮得上忙的。” 容深蹙眉，脸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而徐广被自家老娘扯了那一下，也终于回过神来了，轻咳了一声，跟着说道：“是的，我爹是何源村的村长，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们说，我们肯定能帮得上忙的，那个，不知道姑娘名讳？” 他说着说着，就看着容深问道。 然而容深没有说话，程修已经冷声开口了，“我们和你们并不熟，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事，麻烦你们让让，这路并不宽，你们若想继续待着也行，但是我们得过去了。” 他的语气也不好，明显是动了怒意。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家的粮食啊 徐母和徐广这才后知后觉的把目光落在了程修的身上。 徐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徐广就已经先一步出声说话了，他先是看了看程修的衣着和长相，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嫉妒，但是很快的，他就微抬了下巴，努力想要平视着程修。 “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是一起的吗？你是姑娘的什么人啊？” “这和你有关系吗？”程修冷声道。 “有！怎么没有关系？”徐广突然提高了声音，他一脸怀疑的看着程修，嘴上喊着：“我现在怀疑你是要挟了这位姑娘！” “嗯？”容深挑眉，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看出来她被程修要挟了的。 而那徐广还在继续喊着：“如果你不说，那今天你就别想从这里走了！” 徐广一叉腰，直接往路中间一站，一脸的你不说我就不让。 容深看着这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智障，她已经完全丧失了耐心，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程修已经有了动作。 容深丧失了耐心，程修又何尝不是。 尤其是这人看着容深的目光，实在叫人心里厌恶至极。 程修一抬脚，竟是直接将人给踹了出去。 那徐广本就看着是个读书人的样子，没有下地干过活，养得确实白，但也虚，程修本来就是就生的比他高大，这么一抬脚，还没有用尽力气，就将徐广踹的后退了几步，最后直接一屁股坐进了田地里。 田地里刚引进了水，还有个村民才除草，突然坐下来一个人，村民吓了一跳，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刚刚徐广母子说的话做的事情附近的几个村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都知道，徐广这分明是看上了那位姑娘，纠缠不清起来，可惜了，惹了惹不起的人，没看姑娘身边那个男人也不是好惹的么？ 真的是该！ 虽然心里在叫好，可这些村民们并不敢真的表露出来，连忙叫着：“我家的粮食啊！徐广啊，你没事吧？” 嘴里叫着，手上的动作看起来像是要去扶徐广，结果刚将人半扶起来，又暗中用了力，下一刻，徐广又是一屁股坐在了下去。 偏偏，这会儿，徐母也大叫着：“广儿！” 一边叫着，一边站在田地边沿，伸手去拉徐广，结果徐广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连带着把徐母也给带着扑进了田地里，还压在徐广的身上。 “啊！我的腰！”徐广惨叫一声，沾了不少泥水的脸色一片惨白。 徐母可不轻，这一下扑下去，徐广这小身板真的被压得不轻啊。 最后徐母和徐广两人又是哭又是叫骂着，一声泥水的被周围的村民给抬回去的，抬走的时候，徐广还不忘对程修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和你没完！” 程修报以一声冷笑，很是不屑。 等徐母和徐广走了，剩下的田地的主人，才犹豫着走过来，朝程修说道：“这位公子，你还是带着你家夫人赶紧走吧，我们村偏僻，出了什么事情，官府也不会管到这里来，这徐家作威作福好几十年了，现在你们得罪了徐广，你们如果还留下来，指不定他们会做出什么心狠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二章 面带死相 尤其是程修踹了徐广，还有个被徐广看上的容深。 恐怕这徐广会干出要人命的事情来。 这些话村民没有说出来，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他担心说出来程修也不会信，毕竟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人命的，确实有些不太像是真的。 可徐家的人就是这样的。 程修知道村民是好心，谢过他的好意提醒，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弄坏了你的庄稼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银子就当是给你的赔偿吧。” “啊？不不不用了。”村民连忙摆着手拒绝，道：“也就压坏了那一小片，我再去其他人家里找些苗重新换上就行了。” 他其实也是被程修吓到了，这么一块碎银子，可就是他们一家子一年的花销了。 虽然被压坏的那一小片庄稼苗确实让人心疼，可也值不上这么一块碎银子啊。 程修却还是将碎银子塞到了村民的手里，一脸的诚恳说道：“我知道这一小片的庄稼对于你们意味着什么，很可能你们撑到来年的粮食就不够了，这会儿别家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剩下的庄稼苗了，你这一小片应该补不回来了，你还是留下吧。” 脸上完全没有之前将徐广踹下稻田的冷漠。 村民愣了一下，大概也想着家里的女人和娃，想了想，最后还是呐呐的将程修塞过来的碎银子收下了。 收下后，他又朝程修说道：“那老徐家的人心狠，公子，你也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嗯。”程修点头，“多谢你的提醒，等我们把事情办好了就走。” 容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突然说了一句：“那个徐广面有死相，就算想来找我们麻烦，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啊？你……你怎么知道？”村民被容深的话吓了一跳，顿时看着容深的目光变得惊疑起来。 容深却不说话了，只是看了程修一眼。 程修眼里露出无奈，找了个理由解释道：“我夫人会看人面相，她从来不会看错的。” “那……那徐广真的活不长了？”村民看着容深的目光更加的惊疑了，他甚至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就像是声音大了就会被其他人听了去似的。 容深唇角动了动，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她突然一脸高深莫测的加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你知道就好，不要告诉别人了。” “哎哎哎，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村民连声应着。 等容深和程修离开了一段距离了，容深才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程修看见了，就迟疑的问道：“你不会是骗他的吧？” “没有骗他。”容深摇头，“我只是觉得那人反应有意思罢了，那徐广确实面上带着死相，时日无多了，你看着吧，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她眸光闪了闪，道：“看来这小地方，还真的有点东西。” “嗯？”程修挑眉，“你是发现什么了？” 容深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程修也跟着轻笑了一声，也不继续问，反正到了时候，容深总会都告诉他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喝喜酒 两人没走多远，就看见了林家的院子，林晚正蹲在小院子里给家里养的母鸡喂食，一抬头，看到容深和程修走过来。 她愣了一下，而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姑娘，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容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等容深和程修进去了，就在小院子里各自坐着一个小木墩。 容深有些好奇，低头看了好几眼小木墩。 林晚拿着水过来的时候，注意到容深在打量那些小木墩，就出声说道：“这是我爹从山里拿回来的一根树，后来劈开了，做成了这样可以坐的小木墩，等冬天没有柴火烧，还能劈了当柴火烧。” 不过，一般是大雪的天气才会这样，这几年冬天都还算好看，柴火很够，所以这几个小木墩已经在林家院子里待了好几年了，坐着的那一面已经有些光滑了，而挨着地面的那一面，容深还发现自己坐着这个，长出了一个小绿芽。 “有点意思。”她用指尖拨弄了一下那一点点小绿芽，轻笑道。 林晚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给容深和程修倒了水，轻声道：“你们喝口水吧，这是村口水井里的水，下午我爹挑回来的，现在还凉着呢。” 容深顿了一下，看着程修已经端着碗喝了一口，她就也端起碗喝了一口，喝完眨了眨眼睛，道：“不错。” 林晚知道像眼前这两个穿着都很不一般的过客，肯定喝过那些据说价值千金的好茶，他们这水井里的水肯定比不上，可听着容深说不错，她还是觉得有些高兴。 容深只喝了一口，她其实根本喝不出味道来，只不过顺着林晚的话说了一句而已。 “你是要嫁人了吗？”容深看着林晚，突然问了一句。 林晚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看了程修一眼，低头，脸色通红。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婚事在外人面前提起实在是让人很不好意思而已。 “嗯。”好一会儿，林晚下点头应了一声。 容深笑了笑，道：“我原本也是等着喝我一个朋友的喜酒的，只是很可惜，他们现在出了点状况，我喜酒还没有喝到，只能再等等了。” 说着说着，她的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遗憾来。 容深是真的觉得遗憾的。 她的记忆里，朋友是真的不多的，好像也就这么个耳冬，如果能喝到耳冬的喜酒，她还是很期待很高兴地，只可惜，天道总是让人不能如愿啊。 容深心里想着，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戾气。 不过，林晚并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神情，只是看到了她脸上的遗憾。 也不知道怎么的，林晚就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那你们要来喝我的喜酒吗？” 问完之后林晚才发觉自己这句话问的有多突兀。 容深和程修顶多算是过客，不过是在河源村落脚几日而已，而她竟然就这么开口邀请对方来喝喜酒，更何况，他们村子里这样的喜酒，恐怕根本入不了这两人的眼吧。 林晚想着，已经在想着自己待会儿被拒绝之后要怎么反应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到处找你们的消息 可是容深在愣了一下之后，竟然点头答应了。 “好啊。”容深甚至没有去看程修，只是在林晚问了之后，她想了想，就点头应了。 心里对于和喜酒这件事情还真的生出了几分兴趣来。 她还没有喝过谁的喜酒呢。 林晚先是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出了一声：“啊？” “嗯？你不是邀请我们去喝你的喜酒吗？”容深眨了眨眼睛，道。 “是，是，不过，到时候酒都是自家酿的米酒，菜也是些家常菜，你们不要嫌弃就好。”林晚连忙说道，脸上有明显的高兴。 她交好的几个姑娘已经陆陆续续嫁了人，而且都是远嫁，河源村又本就有些偏僻，到时候那些人肯定不能回来和她的喜酒的。 更何况，这么久了，早就没有了联系。 林晚想着，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 容深这才看向程修，程修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眼看着天色要黑了，林晚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说道：“我要去做饭了，你们也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说完也不等容深和程修反应，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容深愣了一下，和程修对视了一眼，她突然说了一句：“林晚身上的气息很重。” 要么那截佛木就在林晚的身上，要么就是那截佛木接触过林晚。 容深更偏向于后者，因为就刚刚坐在这里这么久，容深也没有在林晚的身上发现那截佛木。 这里佛木的气息太浓厚，容深也没办法确定佛木具体在哪里，不过，在林晚的身上，她确实是没有找到。 程修点了点头，突然站起了身。 容深跟着他一起站起身，看着从前屋走过来的林爹。 “你们……”林爹倒是没有意外程修和容深在这里，刚刚回来的时候，林晚在厨房里就告诉他了。 只不过，林爹脸上露出犹豫，他顿了一下，才问了一句：“听说你下午踹了徐广。” “是。”程修没有否认，直接点头应了。 林爹也点头，觉得这么站着有些尴尬，就朝程修说道：“先去前屋坐着吧，晚晚在做饭了。” “嗯，叨扰了。”程修一边说着，和容易一边跟在林爹的身后往前屋走。 走到前屋的院子里，三个人就在一张矮木桌边坐了下来，等着林晚做好饭。 坐下没多久，林爹就轻咳了一声，道：“下午田边的事情已经在村子里传遍了，现在徐长远在打出打听你们的消息。” “我们大概要给你们添麻烦了。”程修顺着林爹的话说道。 林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程修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老徐家和我们林家本来关系就不好，就徐广那个玩意儿，还想娶我家晚晚，我就该打断他的腿。” 林爹的话让容深和程修想起了下午在那条路上，听见徐广和徐母的对话，看来当时徐母是带着徐广来说亲，结果被林爹拒绝了。 不过也是，徐广那人的人品河源村个个都一清二楚的，更何况，林晚和梁麒的亲事显然已经定下了，就等着过几天梁麒带着媒婆和彩礼上门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酒量不好 到时候，整个河源村就都会知道林爹把林晚嫁给山上那个猎户的事情了。 不过，现在河源村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又刚好现在徐广出了事情，村子里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我没有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但是，河源村就这么点打，徐家找到你们是迟早的事情，我们村地处偏僻，出了什么事情，官府也不一定来得及管，久而久之，那些事情也就都不了了之了……总之，你们最近小心点吧，最好赶紧把事情办完，早点离开这里。”林爹好心的劝着。 程修点头，知道林爹和下午那个村民是一样的好心，“多谢提醒，我们办完事情就走了。” “嗯。”林爹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能做的也就是多提醒几句了。 “先坐下吃饭吧。”林晚端着饭菜从厨房走进来，出声说着。 林爹点了点头，看着程修，突然问了一句：“公子喝酒吗？” “我酒量不好，但是喝一点也没有关系。”程修想了想，就说道。 林爹面上一喜，笑了笑，自动屏蔽了其他的意思，只当他能喝就行。 “那就和老头子喝几杯吧，自家酿的酒，你以前应该没有喝过的。”林爹说着，转身就去了厨房，很快拎着一坛酒，还有两只碗走了出来。 程修笑着看着林得打开酒坛，一瞬间，酒香就散发出来，光是闻着就有些醉了，可想而知，这酒有多烈，确实和一般酒楼里提供的那些酒不一样。 程修眉心几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容深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他的身上，自然没有错过他这一下轻微的反应，于是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已经在倒酒的林爹，弯眸笑了一下。 难得的，容深对程修即将遭遇到的事情感到幸灾乐祸。 程修也看到了容深那一下的笑容，他无奈的看了容深一眼，因为林爹和林晚在场，就忍着没有伸手揉她。 而林爹这时候已经倒好了酒，大概还是听见了程修说自己喝不了多少的话，所以给程修只倒了半碗，而林爹自己倒了一碗的酒。 不过，这酒太烈，程修还是斟酌着没有多喝。 倒是林地，一开始看起来似乎很能喝的样子，可实际上，他那一碗酒还没有喝到底的时候，人就醉的开始唠叨个不停了。 说的无非是家长里短的，那些憋在林爹心里的话此刻全部都被吐露了出来。 “……宇儿要上学，要是他学得不好，我也能心安理得让他别读了，这样也不用这么急忙的把晚晚嫁出去，还能留在家里，我还能干，我就还能养着她，让晚晚多选选，选个自己中意的，对她好的……” 林爹说着，又喝了一口，说着说着，已经热泪盈眶的了。 只是林晚看出他喝醉了，又劝不住，干脆把他没有喝完的酒换成了水。 林爹这一口喝下去，砸吧砸吧了嘴，嘟囔了一句，又继续说了起来：“可宇儿学得好，我没读过书，但也知道读书人体面，宇儿学得好，我就得让他学。”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佛木 “只是我没用，最后只能委屈了晚晚，我知道，晚晚喜欢像她哥哥那样的，可我仔细瞧过的，梁麒虽然是个猎户，可晚晚嫁过去后，没有妯娌为难，家中用度花销肯定是落在她手里的，那梁麒是个不错的，日后定会好好待晚晚的……” “爹……”林晚听着听着，原本还在劝林爹别说了，觉得在程修和容深面前说这些事情很不好意思，可听到后面，林爹一脸的泪，林晚又何尝不是。 她喊了一声林爹，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剩下哽咽了。 在那个梦里，林晚就是无法理解林爹，她觉得林爹为了哥哥所以把自己卖了，既然左右都是要嫁的，那她何不嫁个喜欢的。 只是，这个她中意的人，到底不是什么真正的如意郎君罢了。 好在，因为那场梦实在是太过真实，林晚被吓住了，对于林爹决定了那个猎户的事情，她虽然仍旧有些不高兴，可到底是想明白了一些。 知道林爹虽然要把自己嫁了，但是，林爹是亲自看过的人，品性肯定不会差的。 就像是林爹说的，她嫁过去了，梁麒也一定会待她的，只要她不做什么错事，这一辈子，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林晚越想越是有些泣不成声。 而程修，早在林爹喝醉之后，他就没有再继续喝了，也看了出来，林爹恐怕就是心里憋了太多的事情，就是想着找个人说一说，才借着喝酒的事情拉着他而已。 程修看了眼容深，见容深眼里并没有什么不耐烦，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甚至之前还主动夹了一些菜吃。 她本不用吃东西，只是一直不吃的话，难免林晚和林爹多想她是嫌弃自家粗糙的饭菜。 可容深吃了，虽然吃得不多，但也可以用她是女子胃口本就小来解释了。 容深这样的改变，是程修乐于看到的。 林爹和林晚抱在一起哭，到后面，林爹要说的话终于说的差不多了，他突然伸手拍了拍林晚的肩膀。 林晚从他的怀里坐直了，用手背擦了擦红肿的眼角，看着林爹。 林爹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没有任何雕饰的木盒，一边打开，一边对林晚说道：“晚晚，这是你娘嫁过来的时候带的唯一一个陪嫁的东西，她去世的时候就说过，这是她家里留下的唯一东西，以后你出嫁的时候也要给你的……” 林爹絮絮的说着，想到了早早病逝的妻子，眼里又有了眼泪。 而容深和程修，在林爹拿出那个木盒的时候，容深尚且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当林得打开木盒的时候，容深眸光就动了动，她看了程修一眼，轻声说了一句：“就是这个。” 容深和程修也没有想到，他们要找的那截佛木，就是林晚娘亲留给她的一根平平无奇的木簪子。 从外表看起来，不管是簪子还是木盒，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就是这根簪子，让程修和容深在这里停留了。 程修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向林晚询问可不可以给他看一看。 只要知道这佛木确实是在林家就好了。 而现在，这截佛木是林晚的嫁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好好收着 林晚和林爹都没有注意到容深和程修的短暂交流，她听着林爹的话，将簪子小心的收了起来，放进了那个木盒里。 木盒一盖上，容深就又感觉不到那截佛木具体在哪里了。 容深眸光动了动，突然出声问道：“这个盒子有点特别，可以给我看看吗？” 林晚还在抽鼻子，听见她的话，愣了一下，就把盒子递向了容深。 “给。” 没有一点的防备。 对于林晚来说，容深也不像是会贪她一根簪子的人，更何况，这一根簪子，根本比不上容深的东西。 所以，林晚没有一点的防备。 甚至林得也是如此，林爹看着容深接过木盒，还在一边解释道：“这就是个木盒，没什么特别的。” “这盒子是一开始就和这根簪子一起的吗？”容深直接把盒子翻了过来，看到在木盒底部刻着的阵法时，她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就是觉得奇怪，这个木盒明明只是普通的木头，虽然不能完全的隔绝佛木的气息，但是，佛木之前应该就是躺在这个木盒里，一直没有泄露气息，应该就是这个木盒的功劳。 而看到阵法，这个木盒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功劳，就说得通了。 林爹听见容深的问话，点了点头，眼里露出回忆，根据记忆说道：“这盒子跟木簪子一样，都是晚晚娘带过来的东西。” “那你知不知道这簪子和盒子的来历？”程修在一边问道，脸上露出恰当的好奇。 林爹摇头，“太久远了，不记得了。” 程修点头，没有再问什么了。 而容深，看见了盒子底部那个阵法之后，就没有了兴趣，将盒子还给了林晚，像是随口叮嘱了一句：“这簪子是件宝贝，你可要好好收着，别轻易让别人得了去。” 指尖有一丝黑色的雾气沿着盒子缝隙钻了进去，最后附着在了簪子上面。 “嗯。”林晚点头，破涕而笑，只是眼眶红着。 这簪子是她娘亲留下来的东西，无论如何，她都会好好地收着的。 东西已经找到了，而林爹已经有了醉意，和林晚的情绪都很激动，显然已经不是在继续留下来的时候了。 容深和程修站起身，朝林晚道了别，从后面的小院子离开了。 离开林家，程修看了一眼林家的上空，明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可林家的上空，确实金蒙蒙的一片。 只是，比起白天的时候，这股气息正在变弱。 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弱。 “你是不是做了些什么？”程修收回目光，看着容深语气里带着了然。 容深点头，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下了个禁制。” 她帮忙封印了一下那根佛木，至少，气息不会再外泄的这么厉害。 否则，一旦她和程修离开，那根佛木只会给林晚和林爹招来杀身之祸。 等到林家上空的气息完全散去，不留丝毫痕迹，容深就把林家上方的结界也给撤了。 原本佛木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林家不会再因为这根佛木招来灾祸，程修也可以放心的离开了，可是到底是到了深夜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闹事 两人还是回到了已经收拾好的院子里，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 更何况，容深还答应了林晚，要喝了她的喜酒才走的。 结果，第二天一早，容深和程修住的小院子外面，就围了整个河源村的村民。 林晚和林爹也在人群里，看着小院子里，目光里带着担忧。 他们也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晚上，徐家的人竟然就知道了容深和程修住在这里。 其实是因为昨天下午，容深和程修从这个方向过去的，而这个方向，就只有这间院子在，更何况，昨天下午，还有人看到有穿着黑衣的人进进出出的收拾。 徐家自然很快就知道容深和程修就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事情了。 这时候，容深没有睡，自然在这些人围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程修这会儿还没有醒，所以容深也没有开门要出去面对的意思。 但是他们不出去，就代表外面的徐家人愿意等着了。 当即就有人踹门，大叫着：“外乡人！给我们滚出来！” 来的几十个人里，起码有一大半的人在叫嚣，不过这一大半的人，也都是看在徐家是村长的份上，带着巴结的心思，叫嚣的最凶。 而林家，还有昨天下午程修赔了银子的那个村民，也都是带着担忧的站在人群里，替她们担心着。 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思站在这里的。 外面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大，还伴随着踹门的动静，可院子里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容深不想让程修听见这些动静，那就算外面吵翻了天，程修也不会被吵醒，同样的，如果她不想让外面那些村民进来，那么，就算那些村民踹断了自己的腿。 这个院子的门也会屹立在那里，岿然不动。 门踹不动，里面也没有动静。 当下就有看戏的人忍不住在后面喊道：“老徐家的，你们真的确定那两个外乡人是住在这里的？这么久没有动静，是不是看错了？而且，这可是梁麒家的院子啊！” “就是！等梁麒知道你们来他家院子闹事，梁麒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听见这么一说，一些帮着叫嚣的人想起了梁麒的伸手，顿时缩了缩脖子，没有了声音。 虽然他们很想巴结村长一家，但是梁麒他们也同样的惹不起。 得罪梁麒的人是什么下场，他们现在可还都历历在目。 看见那些人缩了脖子，徐广面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他和梁麒有瓜葛，还被梁麒揍过，可偏偏，梁麒这人拳头硬，骨头也硬，他几次三番想要报仇。 结果仇没有报了，反而还被梁麒教训的更加的惨了。 于是，徐广虽然对梁麒嫉恨的厉害，但是也不敢真的和梁麒正面对上。 现在看到有人听见梁麒的名字就没胆，他心里就愈加的恼怒。 “怕什么？梁麒联合外乡人来欺负我们村子里的人，他这样，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吗？”徐广怒声喊道。 在场的人明明心知肚明，知道徐广在颠倒黑白，可仍旧点头应和着。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活该 唯有林爹，突然嘲讽出声：“明明是你看上了人家姑娘，当着姑娘相公的面不要脸，招惹了别人，招惹了人又没有那个本事，被教训了，我倒是觉得你活该。” 林爹一出声，周围顿时寂静一片，虽然心里都是认同林爹说的话的，可是谁也不敢真的出声应和。 于是就出现了现场突然一片雅雀无声的情况。 不过，徐广很快回过神来，涨红了脸，看着林爹怒道：“林叔，我叫你一声林叔，是真的把你当长辈的，可你不能因为我跟你家求亲不成，就帮着别人害我吧？” 徐广这话一说，顿时将不少的人引到了林爹和林晚的身上。 徐广不说还好，一说，大家才知道徐广竟然跟林家求过亲，不过林爹没有同意。 想一想，林爹要是同意了才奇怪呢。 林宇是村子里唯一的一个秀才，所以连带着林爹在村子里也有点地外，也因为这个，林爹是除了梁麒之外，河源村唯一一个敢这么和徐家对着干的了。 毕竟，秀才是很让大家尊敬的。 林晚也才知道这件事情，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脸上露出恼怒，可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时候，人群的外围却响起了一道沉怒的声音：“你们一大早的不去自家田里忙活，踹我家的门干什么？” 这道声音一响起，之前叫嚣的最厉害的那群人，顿时缩了脖子，气都不敢喘了。 而人群也自动分开，露出了刚从山上下来的梁麒。 林晚不知道刚刚徐广说的话梁麒有没有听到，心里到底有些难受，于是咬了咬唇，也没往男人那边看。 而梁麒走到林爹的近前，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林叔。” 林爹朝梁麒点了点头，看了看院子，就和梁麒低声说了说昨天下午在田边发生的事情。 梁麒听他说完，就应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那边脸色变化不定的徐广，嘲讽道：“怎么？自己没本事？就找一群乌合之众来撑场子？徐广，你真的无耻到没有下限的。” 他这一句乌合之众可是将之前叫嚣的厉害的那些人全都骂了进去。 顿时，在场不少的人脸上都不好看，只是，谁也不敢反驳梁麒的话而已。 梁麒这个人，虽然只是村里的一个猎户，可他们惹不起也是事实。 “梁麒，反正今天你得把那两个人交出来！”徐广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脸面，完全是一副无赖嘴脸的朝梁麒说道。 而且，他看了看周围那些脸上不好看的村民，突然意识到，今天是自己向梁麒报仇的好机会。 如果梁麒要保护那两个人，那么刚才他说的话已经得罪了刚刚应和徐广的人。 现在，那些人就跟徐广是一伙的。 以前，徐广没能奈何梁麒，但是他不信，今天这么多人，还不能奈何了梁麒！ “哦。”梁麒淡淡的应了一声，瞥了他一眼，满是不屑，“怎么？你这是彻底掀了人的皮，当起土匪来了？” 第三百章 留下来喝喜酒的 徐广白腻的脸皮气得通红。 他咬着牙，看了看周围，直接转身一脚往紧闭着的门踹去，嘴里怒道：“给我开门！” 然而，这一脚踹了个空，因为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而且，因为徐广怒气之下踹的太过于用力，以至于他踹空了之后，整个人朝前面扑去，要不是开门的黑衣影子闪得快。 徐广就得扑到他怀里。 黑衣影子是闪开了，徐广就倒霉了，没有人接住他，他的下场就是脸朝地扑在了地上。 “啊！”徐广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后面总算有人回过神来，连忙过来伸手扶起他，这一看，徐广捂着鼻子，一手的血，眼看着血止不住了，赶紧抬着人送回徐家。 剩下的人，也终于看见了这两个外乡人的样子。 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啊！ 在场的人，除了早就见过程修和容深的，一个个都看愣了，哪里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容深没有说话，而程修，醒过来之后，才听见外面的动静，他也是不紧不慢的收拾好了，才和容深来开门。 结果门一开，闹事的徐广自己又被抬回去了。 这么一早上的，算是白闹了。 不过，好歹让整个河源村都见到了这两个得罪了徐家的外乡人。 一部分散了，还有一部分却留在这里没有走。 而程修，把目光投向了林爹，他当然也知道了刚刚林爹帮忙说话的事情，所以这会儿也是真心道谢。 “方才多谢了。” “没事，我就是看不惯徐广那小子颠倒黑白而已。”林爹摆了摆手，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看了看那两扇门，轻啧了一声，朝梁麒道：“你家这门什么做的？刚刚那么多人踹都没踹的开。” “和林叔你家的门是一样的。”梁麒摸了摸鼻子，也觉得有些稀奇。 容深没有说话，而知道真相的程修，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那徐广可能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刚刚摔了那一下，恐怕还要把账算到我头上的。” “这你不用担心，他要是敢来，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这徐家在河源村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总有报应来的时候。”林爹在旁边说道。 梁麒虽然好奇林爹对程修的态度怎么变了，想了想，就也赶紧说道：“你们既然租住了我家的院子，我也不会看着你们被欺负的。” 程修点头。 旁边的容深出声说道：“我们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不过，答应了要喝你家的喜酒，所以，恐怕还要多留几天。” 林晚脸上微红，看着容深的目光亮了亮。 她很高兴，容深到这时候了还记得要留下来喝自己的喜酒，换成是其他的人，知道了有麻烦，而事情已经办完了，恐怕是想也不想的就赶紧离开了。 哪里还会真的顶着麻烦留下来喝一个认识不久的人的喜酒。 所以林晚很高兴。 而梁麒先是愣了一下，看了林晚的反应，立刻意识到应该是林晚邀请的，他当即就朗笑出声，道：“既然是留下来喝喜酒的，那也算是客人了，这院子可不能再收你们的租金了。” 第三百零一章 徐广暴毙 这么一想，林晚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 而林爹，没有林晚那么多的顾虑，也跟着在旁边应和。 程修盛情难却，只得随了梁麒的愿。 徐广本来是来找程修算账的，甚至都想着要把程修解决了，然后把容深带回徐家，可惜，他刚见到程修，自己就先见了血。 而程修和容深两个人，对于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在其他人都散了之后，程修朝林爹等人说道：“我们刚要吃早饭，你们吃了吗？一起吧。” “我们已经吃过了，本来要去地里忙活的，听见徐广带人来找你们，才赶过来看看的。”林爹连忙摆着手。 他说完，也没有多停留了，直接带着林晚离开了，走的时候仍旧嘱咐了程修和容深一句，道：“老徐家的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只怕还要带人来找你们的，你们小心点，有事就来找我。” “找我也可，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梁麒也留了话。 程修一一谢过了，等林爹他们走了，才和容深又回到院子里，把门关上了。 一关上门，容深就说了一句：“我们恐怕有麻烦了。” “嗯？”程修在桌子边坐好，拿起筷子，听见她的话，侧头看着她。 容深一手支着头，目光落在河源村的方向，神色有些意味深长，“那个徐广，活不过今晚了。” 方才，容深就发现徐广眉心的死气比昨天更加的浓郁了，显然是活不过今天晚上的了。 而程修听了她的话，很快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说有麻烦了。 如果徐广死了，那么，根据昨天和今天一早，徐广都因他们负了伤，虽然今天一早程修根本没有碰徐广，可徐家的人，也一定会把徐广的死归咎在他们的头上。 这几乎是程修能想得到的结果。 他喝了一口粥，面上倒是一片平静，“人不是我们杀的，就算告到官府去，我们也不怕的。” “关键是，你觉得徐家的人会告到官府去吗？”容深笑。 结合着之前林爹和那些劝他们离开的村民们的话，显然，得罪了徐家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但是，因为河源村地处偏僻，出了事官府也不能及时的知道或者是赶过来处理，渐渐地，就没人会找官府了，但是，得罪了徐家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因为徐家的人，会动私刑。 然而，这一次容深却猜错了。 徐广确实如容深所说的，没有活过今天晚上。 本来徐广摔的那一下，只是摔的流了鼻血，请了大夫来看了，止了血，也说没有什么问题，可到了晚上，徐家的人吃晚饭的时候。 徐母盛好了饭菜送到徐广的房间里，徐广没吃几口，突然七窍流血，当着徐母和听见动静跑进来的徐父的面暴毙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河源村。 河源村里狗叫声四起，家家户户听见动静，大部分紧闭了门窗，待在家里不敢出去，唯恐沾染上了什么。 仅有的几个人，跑到了徐家，听说徐广死了，有人就又提起了那两个外乡人。 第三百零二章 找地方躲躲吧 “可当时徐广只是摔了一跤，大夫不也说他只是出鼻血没事的吗？”有人小声地提出异议。 结果，在看到徐父和徐母的神情后，就也没有了声音，不敢再说话了。 徐母当即哭嚎着，要往外面冲，大喊着：“那两个杀千刀的！害死了我的广儿！我跟他们没完！我要他们给我的广儿偿命！我的广儿啊！” 徐父却没有徐母这么大的动静，他阴沉着脸，看着徐母跑出去，也没有拦着人，甚至闭了闭眼后，看着床上徐广的尸体，眼里有奇怪的情绪一闪而过。 “如果广儿是他们害死的！那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徐父悲声说完，也抬脚，追着徐母的方向往山脚下那个院子走去了。 而林家，徐广的死讯刚传出来，林晚面色白了白，有些被吓住了，林爹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放下吃到一半的饭，朝林晚说道：“晚晚，你跟我一起去。” “啊？去哪？”林晚虽然嘴上问着，却还是放下了碗，跟着林爹一起急急忙忙往外面走去。 “去程修他们那里，现在徐广突然死了，老徐家的人肯定会把徐广的死归在程修头上的，这会儿恐怕要去找程修他们的麻烦了……” “可徐广早上明明只是摔了一跤……”林晚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林爹冷笑了一声，脸色难看，“我们都知道徐广的死和程修他们没有关系，但是你觉得老徐家的人也会这么想吗？” 听林爹这么一说，林晚再想到徐家这么多年的为人处事，立刻明白了林爹的担忧是对的。 她咬了咬唇，跟在林爹的身后，双手死死抓着袖子。 眼看着要跑到程修他们住的院子外面时，林爹突然停下来，朝林晚说道：“你先去把事情告诉容深她们，爹去找你梁麒哥来。” 恐怕今天晚上仅凭着他一个人是阻止不了老徐家的人的，尽管加上梁麒，也不一定能保得住程修他们，但是，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把握的。 林晚知道这一点，所以点了点头，不忘叮嘱了林爹，“山路不好走，爹，你小心点。” “不用担心，你梁麒哥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就几步路。”一边说着，林爹已经换了个方向，往山上走去了。 而林晚，也没有在原地停留多久，她就朝程修和容深住的院子走去。 林家算是最接近这座小院子的了，再加上林晚和林爹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所以林晚到了院子外面的时候，徐家的人还没有过来。 林晚敲门的时候，容深正陪着程修在吃晚饭，听见敲门的声音，容深看了一眼，黑衣影子去开门，而她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句：“看来徐广已经死了。 果不其然，门一开，林晚还没有看到容深和程修，就已经喘着气说道：“容姑娘，徐广死了，徐家的人肯定要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快点找个地方躲躲吧。” 林晚想的是，现在先让容深和程修进山里躲一躲，毕竟山里梁麒熟悉，不会出事，等天亮了再走。 第三百零三章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逃 同时，林晚心里很是内疚，如果不是她邀请了容深留下来喝喜酒，现在容深和程修早就已经离开了河源村了。 就算徐广死了，徐家的人想要找他们麻烦也找不到人了，可是，那时候，林晚也没有想到，徐广会突然死了。 何止是她没有想到，除了容深和程修，恐怕都不会有人想到，徐广明明只是摔出了鼻血，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但是，村民里，还有一个人，在听到徐广死了之后，突然想到昨天下午在田边，容深说的那句话，他脸色白了白，又突然红了，眼里亮着奇异的光芒，他喃喃道：“真准啊！是仙人啊！”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仙人？”坐在对面的妇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直到村民一脸激动地把昨天下午的事情说了，妇人才一脸震惊的问道：“你说的是真么？” 可心里其实已经信了。 村民点头，“我还问过的，你说，她是不是仙人啊？” “我看是的啊！长得又那么好看，我就说，哪有人长得那么好看的，不过，”妇人的话音一转，眼里突然露出幸灾乐祸来，她说：“那老徐家得罪了仙人，他们是不是要完了……” 村民一听，顿时没有说话了，只是眼里奇异的光芒盖也盖不住。 他们早就受够了徐家的人了，连个秀才都没有，还把自己当土皇帝了。 没过多久，整个河源村的人都知道了老徐家的人找去那个小院子了，而且还口口声声要那两个外乡人偿命。 把容深当初仙人的一家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想了想，就也跟着人群去了。 说不定，说不定待会儿他们还能得了仙人的眼缘，得到些什么好处呢。 等从林晚口中得知徐广已经死了的时候，院子外面已经有由远及近的喧闹声响起，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徐母的哭嚎声了。 容深看了程修一眼，朝林晚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现在徐家显然是要把徐广的死栽赃到你们头上了，你们快走吧！”林晚也听到了徐母哭嚎的声音，脸都白了，着急的朝容深说道。 只想着赶紧催容深和程修离开这里。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 然而林晚越着急，程修和容深两人反倒越是淡定的坐在那里。 甚至，程修还叫黑衣影子拿来了一副新的碗筷，朝林晚说道：“你也还没有吃完饭吧？不如和我们一起吃了。”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你们还想着吃饭呢？你们到底听没听明白我说的话啊？”林晚气急，跺了跺脚，都要伸手去拉容深了。 容深无奈，朝她说道：“徐广死了，徐家的人要把徐广的死栽赃到我和程修身上，你放心吧，我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跑？”林晚道。 容深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门口，程修说道：“人都已经堵在门口了，我们现在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林晚的脸彻底的白了。 第三百零四章 拿出证据来 确实，老徐家的人已经到了门口，徐母正在哭嚎着，踹着院门。 “出来！你们这两个杀千刀的！害死我的广儿！给我滚出来！我要你们给我广儿偿命！”徐母用尽了力气在嚎。 而徐父站在她的身后，一脸的悲痛，正等着里面的人开门，如果不开门，他就带人把门踹开。 结果，还没有等到里面的人开门，身后就响起了林爹和梁麒的声音。 “大晚上的，你们又围到我家来干什么？”梁麒冷着脸，大跨步的走过来。 他生的高大，这整个河源村的男人都在这里，结果没有一个人有他高大的。 看见梁麒，徐父脸上的肉明显抽搐了几下，他看了林爹一眼，才朝梁麒说道：“梁家侄儿，这两个外乡人是杀人凶手，我们要把他们捉了，不能让他们跑了。” “杀人凶手？他们杀了谁了？”梁麒对徐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住在山上，本来和整个河源村的人交集不多，唯独和林爹有些交集，也唯独对林爹和颜悦色的，甚至恭恭敬敬的。 “我家广儿，刚刚去了。”徐父红了眼眶，一脸的悲痛。 而徐母比他反应就直白多了，见砸门不开，就把怒气撒到梁麒的身上，她一边哭嚎着：“你们和他们是一伙的！都是想害死我的广儿，现在我的广儿不在了，你们满意了是不是？” 一边朝梁麒扑过去，想要对梁麒拳打脚踢。 而徐父，明明可以拦下徐母，却站在那里没有动，显然并不想拦下徐母。 可惜，梁麒并没有站在那里挨打的意思，在徐母挥着手扑过来的时候，他伸手，直接将肥胖的徐母给推开了，冷着声音道：“早上我也在场，徐广只是摔了一跤，也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了的，只不过流了鼻血而已，如果流个鼻血也会死人，那大家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了，至于你们说这两个外乡人杀了徐广，说他们是杀人凶手，那就拿出证据来，不然这件事情就闹到官府去，让官府来判决！” “梁麒说的没错，如果你们没有证据，就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林爹也在一边冷声附和道。 徐母被梁麒那么一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也不起来了，就坐在地上，哭嚎的更加大声了，“老天爷不长眼啊！让我的广儿惨死！杀人凶手就在这里！还有人吃里扒外护着啊！我可怜的广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徐母这么一喊，让梁麒和林爹的脸色都更加的冷了。 而徐父也在这个时候顺着徐母的话说道：“老林家的，你别忘了，我们都是何源村的！我家广儿还要叫你一声林叔啊！如今广儿被害死了！你怎么能昧着良心帮那两个外乡人啊！” 徐父一脸的不可置信，喊着喊着也是老泪纵横。 而这时候，他们身后的院门却打开了，容深和程修站在徐父的身后，面无表情道：“你们说我们杀了徐广，那就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我们可不认罪。”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和程修的身上。 第三百零五章 是仙人 结果徐父和徐母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人群里就有一对夫妻突然扑了出来，朝着容深又是跪下又是磕头的，嘴里激动地喊着：“仙人！仙人呐！” “老李家的！你们是疯了吗？乱喊什么呢？”人群里的人都是不解，看着老李家两口子，像是得了疯病似的，朝着那两个外乡人不停地磕头，嘴里还不停的喊着仙人。 容深拧了拧眉，也没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结果老李家的人抬起头，先是看了容深一眼，而后飞快低下头，朝其他村民说道：“他们就是仙人！你们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吗？因为他们不是凡人，我告诉你们！仙人早就说过徐广面带死相，徐广死了，是因为命数到了！” 老李家的说着说着，就把昨天下午的事情说了。 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听见昨天下午容深口中就说了徐广面带死相的话，于是一个个的看着容深的目光就惊疑起来了。 就连梁麒和林爹，看着容深的目光都变了变，只不过，都没有什么恶意就是了。 唯独徐父和徐母，看着容深的目光先是愣了愣，接着徐母就站起身，肥胖的身体朝容深扑过去，嘴里大喊着：“你杀了我的广儿，还装神弄鬼！我要你给我的广儿偿命！” 然而，徐母根本没能碰到容深。 没有人看见容深动手，只是徐母在扑向容深的时候，明明离容深还有距离，结果像是撞到了什么，突然惨叫了一声朝后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砸在了徐父的身上。 徐母那壮实的身体这么一撞，直接将徐父给压在了地上，甚至一口气没有喘过来，晕了过去。 而徐母，连滚带爬的往外面逃去，一边逃，一边在嘴里喊着：“妖怪！妖怪啊！” 很快的，徐母跑得没了影子。 剩下的村名看着容深和程修，更加肯定了她是仙人。 正要跪下来跟着一起喊的时候，容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朝一边指了指，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下人，他会功夫，刚刚是他将徐广娘踹出去的。” 大家伙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隐约看到了什么。 那里确实站着也一个黑衣的人，只是因为站在暗处，刚刚他们竟然都没有看到，以他站的位置，说是他抬脚把徐母踹飞出去的，倒是也说得过去。 但是，容深提前知道徐广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却没有敢问出来，倒是梁麒，拧了拧眉，问了一句：“那徐广的死……” “这个啊，我夫君昨天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吗？我只是会看面相而已，我看徐广眉心死气沉沉的，就知道这人有死劫……不过，除了看看这种死相，我并不会其他的，所以，也不是你们说的什么仙人。” 难得的，容深当着这些人的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容深的话。 还是程修，叹了口气道：“人在做，天在看的，那徐家人做下那么多的错事，老天爷看不过了，才会收了他。” 第三百零六章 官府来人 虽然已经有人信了容深的解释，可还是有人宁愿相信他们是仙人。 最后，还是梁麒上前一步，出声说道：“他们不是什么仙人，不过是我请来的朋友，要来喝我和晚晚喜酒的，不然，他们怎么会住在我家的院子里？” “啊？老林家的闺女要嫁给梁麒了吗？” 周围的人顿时一惊，注意力很快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面。 虽然之前他们看见梁麒只有对林爹的添堵和缓，所以各自都有猜测，没想到这么久了，林爹果然把自家闺女嫁给了梁麒。 有了梁麒的帮忙掩饰，顿时更加的人相信容深和程修其实也是普通人，只不过会看看面相而已了。 而林晚红着脸，站在容深的身后，看了梁麒一眼，对上梁麒的目光就迅速低了头，一脸羞涩。 林爹则高兴地对那些询问的村民说道：“是是是，我家晚晚要嫁给梁麒了，到时候大家伙都记得来喝杯喜酒啊！” 顿时一片喜庆。 最后散去的时候，谁也没有再提徐家的事情，甚至对于徐广的死，都没人提。 只是原本被徐母压晕在了地上的徐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等人都散了容深和程修才回到院子里。 容深微眯了眸子，看着程修，说了一句：“这事儿还没完。” “徐广不是正常死亡。”程修顺着她的话说道，叹了口气，道：“虽然徐家的人是死是活我不想管，但如果是邪祟作乱，那这整个河源村的村民在这里，深深，我不能不管。” “我知道。”容深应着，她脸上并没有意外，只是沉吟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察觉到了记忆石的存在，但只是一闪即逝的感觉，之后就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河源村里。” 如果真的是在河源村里，那她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了，所以，就算程修不说，容深也是要留下来的。 同样的，只要是程修想要留下来，那她也会陪他留下来的。 两人没有再纠结什么，安稳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有官府的人上门，而带着官府的人来的，竟然是徐父和徐母。 “他们报官，说你们杀了徐广，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官兵朝程修和容深说道。 而徐母搀扶着徐父，都是一脸的悲痛，看着容深和程修的目光满是痛恨。 容深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徐家真的会报官。 她挑了挑眉，看了程修一眼。 而梁麒和林爹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程修和容深已经点头答应去官府了。 在村口的时候，林爹追了上来，程修先一步解释道：“既然官府要查，那我们就走一趟，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相信官府会有决断，我们没有杀人，自然也不怕走这一趟的。” 他这么一说，林爹也暂时放下心来，毕竟，就算徐家在河源村再是作威作福的，也不可能和镇上的衙门勾搭在一起。 衙门一定会还程修他们清白的。 这么一想，林爹就朝程修和容深说道：“那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刚好我们可以给你们作证。” 第三百零七章 腿疼 “是啊，我爹说的没错。”林晚也在旁边应和着。 于是，林爹和林晚，还有梁麒，跟着一起去了镇上。 既然是杀人案子，徐广的尸体也被带去了衙门，说是要先让仵作验尸。 仵作验尸的时候，容深和程修就被带到了公堂上。 听说发生了杀人的案子，县衙外面围了不少来看的老百姓，林爹和梁麒三个人就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县太爷姗姗来迟，徐父和徐母是报案人，就没有跪，而容深和程修也站在堂下。 县太爷没有说什么，只是师爷眼皮子跳了跳，喊道：“还不跪下？” 刚喊完，徐父和徐母立刻一脸惊吓的跪了下来，而容深和程修依旧站在那里，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师爷转头看了县太爷一眼，见县太爷脸色不好看，连忙转回头，喊道：“来人呐！既然他们不懂规矩，那你们帮他们明白明白！” 师爷的话刚刚落下，立刻从两边走出两名衙役，看了看容深，先走到了程修的两边，伸手就要按着程修的肩膀让他跪下。 然而，两个衙役的手刚刚伸出去，还没有来得及碰上程修，容深冷眼瞥过去，她还没有做什么，程修伸手，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一下。 容深抿唇，不高兴的撇开了脸，却顺着程修的意思没有对那两个衙役动手，眼看着衙役抓着程修的肩膀，往地上摁，让他跪下。 可是，两人用了力气摁，程修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不信邪，咬了咬牙，干脆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双手摁着程修的肩膀，结果怎么仍旧没能让程修跪下。 程修站在那里，就好像被折腾的人并不是她。 容深垂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她轻瞥着上方的县太爷，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住他这一跪的。” “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装神弄鬼的！”县太爷拿着惊堂木一拍，下巴上的胡子颤了颤，他朝那两个衙役使了个眼色。 两个衙役顿时拿了棍子，眼神一狠，对视一眼后，举起木棍往程修的腿弯狠狠砸下。 “哎哟！我的腿！我的腿要断了！”坐在上方的县太爷突然大喊一声，脸色发白，捂着自己的腿弯，额头上全是冷汗。 除了容深和程修，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师爷连忙凑过去，扶着县太爷的手，急声问道：“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然而，县太爷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哆嗦着嘴唇，脸上全是冷汗。 师爷大惊，朝外面喊道：“快去叫大夫来！快去叫大夫来！” “等等！” “怎么了？大人？”师爷看着县太爷，连忙问道。 县太爷不喊疼了，他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腿弯，又不信邪的捏了捏，抬头道：“不疼了，突然不疼了……” “不疼了好，不疼了就好，那大人，还要叫大夫吗？”师爷问道。 县太爷摆了摆手，“先断了这个案子再说吧。” 既然不疼了，那就也不用再叫大夫了。 “好。”师爷应下了，转头看着程修还站在那里，眉头一拧，喊道：“怎么还站着呢？” 第三百零八章 不愿意跪就算了 一边喊着，他一边看向那两个衙役。 示意两个衙役继续打。 心里奇怪着，换作以前，也有这样的硬骨头，结果还不是被衙役一棍子给打得跪在地上。 可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没有跪下来，刚刚好像连声音都没有。 不只是师爷奇怪，两个衙役也在奇怪，刚刚那一棍子他们可没有留手，结果程修站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被打的不是他的腿一样。 两个衙役接收到师爷的示意，咬了咬牙，再次举起了手里的棍子，朝着程修的腿弯就要打下去。 然而，上面的县太爷看见这一幕，却是一哆嗦，连忙出声喊道：“住手！” 可他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话音落下的时候，衙役手里的棍子已经夹杂着破风声打在了程修的腿弯上。 程修仍旧站在那里，一声不哼，就好像被打的不是他。 而上方的县太爷，却是一声痛叫：“哎哟！” 腿弯再次剧烈地痛了起来，就像是要被人打断了似的。 师爷吓了一跳，连忙又跑过去，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疼，疼死我了……”县太爷抖得说话都说不顺了，他抖着手，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落进眼睛里，很难受，县太爷刚想说赶紧去叫大夫，结果下一刻，他的腿又不疼了。 好像是骤然消失的，县太爷不信邪的伸手在腿弯捏了捏，确实没有疼痛。 他顿时明白了什么，看着站在底下神色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程修，抖了抖唇，满是惊疑。 “没……没事了。” “哦哦……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师爷松了口气，转回头看着程修，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县太爷就已经急声说道：“算了，他们不愿意跪就算了。” “大人，这……”师爷转回头，下意识的就想说这样不妥。 可县太爷也是怕了刚刚的疼痛，看了师爷一眼，沉着脸说道：“我说不用就不用了！” “是是是！”师爷不敢惹恼了县太爷，只得连声应着，转头朝程修一脸施舍的说道：“我们大人宅心仁厚，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你们不跪就站着吧！” 容深明摆着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师爷顿时一怒，想说些什么，却听县太爷喝了一句：“住口！” “对！住口！”师爷以为县太爷是在叫容深住口，于是跟着附和道。 结果刚说完，一个令牌就砸在了他的头上，“大……大人？”师爷手忙脚乱的接住令牌，转身小心翼翼的看着县太爷，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县太爷气得胡子翘了翘，怒道：“你给我闭嘴。” “是！”师爷连忙应着，伸手在嘴上划了一下，示意自己闭嘴。 对于刚刚程修两次被打，县太爷两次喊疼的事情，在场的人大部分都看出了不对劲，想到之前容深说的那句话，顿时一个个的看着程修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梁麒三人却是松了口气，至于奇怪，他们确实奇怪，但是现在不是奇怪这些的时候。 等缓过来了，县太爷敲了敲惊堂木，开始问起案件的经过。 第三百零九章 收入大牢 徐父和徐母也被刚才的变故惊了一下，但现在县太爷一问起，他们也立刻回过神来，连忙哭着把事情说了。 只不过里面到底添油加醋了多少，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在了解事情经过的时候。 验尸的结果也很快出来了，县太爷接过师爷递过来的纸，动作小心的抖了抖，目光在堂下一扫，扫过容深和程修的时候仍是停顿了一下。 堂下的人都在等着结果，容深和程修站着，两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就好像，对于县太爷手中那张纸上的内容一点也不在意。 徐广的死本来就和他们没有关系，心里没鬼，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倒是林晚，心里倒是还有点紧张的，下意识伸手，本想抓着自家阿爹的手臂，等抓到人了，手下的胳膊强壮有力的。 林晚立刻意识到不对，她像是被烫了似的，就要把手收回来，然而梁麒先一步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像是担心一用力就弄疼了她，只轻轻的握了握，沉声说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尽管林晚还是很快把手收了回去，可梁麒到底碰到了一下，梁麒眼神柔和，而林晚，因为羞涩脸色涨红。 “嗯，我知道。”林晚低低应了一声，害羞是一回事，但对于梁麒的那一下安抚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她原本有点担忧的心绪是真的平静了不少。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坐在上方的县太爷也终于看完了仵作交上去的东西，他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底下的徐母和徐父身上。 徐父和徐母被他这么一看，面上有一闪而过的紧张，徐母下意识的去看向徐父，结果徐父只是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下一刻，县太爷拿着惊堂木一拍。 堂下的徐父和徐母都是一惊，徐父抬头飞快的和县太爷对视了一眼，低头就一脸悲痛的问道:“大人，是不是我家广儿的死因出来了？求大人给我家广儿主持公道啊大人！” 徐父这么一喊，徐母也没有多想，总之也是张大了嘴开始跟在一起哭嚎。 哭他们家广儿如何惨，大骂容深和程修两个人如何残忍，徐家就这么一个徐广，如今徐广死了，他们徐家算是绝代了之类的…… 直到县太爷又是一拍惊堂木，师爷在旁边喊道:“公堂之上不得大声喧哗！” 徐父和徐母顿时声音低了下去，只是仍旧在抹着眼泪。 容深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她只等着这个县太爷赶紧公布了徐广的死因，她和程修就能离开了，站在这里，外面围着不少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实在让人心烦。 等底下的哭声小了，县太爷才把手里的纸张放下，沉声说道:“来人啊！把这两个收入大牢！” 他话音刚落下，立刻有衙役上前，眼看着要伸手去捉拿程修和容深的时候。 震惊住的梁麒三人回过神，连忙在外面喊了起来:“大人！他们是被冤枉的！你不能抓他们！” “那徐广明明是自己暴毙的！和他们没有关系啊大人！” 第三百一十章 分头行动 而徐父脸上倒是没有丁点的意外，甚至在林爹和梁麒在外面喊起来的时候，他也拉了徐母一把，跪在那里用更高的声音喊着:“大人英明！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为我们主持了公道！” 徐母看着容深和程修的目光更是怨恨，要不是还顾及着这里是在公堂之上，她都要扑上去撕了容深和程修两个了。 眼看着衙役要上前押着程修和容深往大牢去，容深一眼瞥过去，那两个衙役想到刚刚奇怪的事情，顿时不敢真的去碰他们。 只是为难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容深抬头，目光在县太爷的脖子上一晃而过，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她和程修转身，朝大牢走去。 走到外面的时候，看到梁麒三个人，程修停了下来，朝他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梁麒看了一眼县太爷，沉声道：“你们放心，就算是告到京城去，我们也会帮你们证明清白的。” “多谢。”程修笑了笑，真心道谢，只不过他和容深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也感动梁麒和林家的担忧。 “我和深深一定会赶上你们的喜酒的。”程修说完，和容易一起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本来今天是梁麒往林家送彩礼的时间，只是徐家死了人，这一段时间恐怕都不适合办喜事，所以才推迟了。 但是这一个月内，喜事是肯定要办好的。 梁麒见程修和容深面上都没有担忧的情绪，心里一定，知晓这两个人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莫名的心里也放了下来。 他转头朝林爹说道：“林叔，我去找认识的人帮帮忙，你先带着晚晚回去吧，你放心吧，程修和容姑娘都不是普通的人，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 林晚心里虽然也担心，但是她也是认同梁麒的话的，于是在一旁跟着劝道：“爹，容姑娘他们看着就是个贵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林地到底要比林晚沉稳不少，哪里需要林晚来劝说他，他沉吟了一下，也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了什么忙，就朝梁麒说道：“那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去找认识的人帮忙，我去找我家宇儿，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好，林兄到底是读书人，办法肯定比我们要多的。”梁麒点头道。 说定之后，三个人就分开了。 梁麒去找他认识的人，而林得带着林晚朝林宇上学的书院走去。 衙门里，容深走前在县太爷的脖子上晃过那一眼，吓得县太爷身体发凉，坐在那里硬是半天没有动作。 直到好一会儿，外面围观的百姓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回过神，只觉得自己的腿又在隐隐作痛起来。 那两个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的人，确实奇怪。 但是，再奇怪，也不如银钱对他的吸引力来得大。 县太爷咬了咬牙，摆了摆手，把其他的人都赶走了，顿时县衙里就只剩下他和师爷，还有徐父和徐母。 徐父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悲痛，反倒全然是喜意。 第三百一十一章 别怪本官不客气 徐母倒是一脸的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家唯一的儿子死了，怎么自家的男人还笑着，莫非是被刺激傻了不成？ 不过，现在徐父可顾不上她，他上前几步，走到县太爷的面前，弯了身道：“大人放心，他们如果不想死的话肯定会答应我们的要求的。” “哼！希望你的算盘没有打错，不然出了事情……”县太爷微眯了眼睛，想起刚刚那两阵莫名其妙的痛意，他心情顿时不好了，瞥了徐父一眼，道：“待会儿师爷就带你们进去，你最好真能问到你说的那个数，不然别怪本官不客气！” 说完，县太爷一甩袖子，脸色难看的走了出去，他走到自家老母亲以前老爱去的佛堂门口，顿了顿，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里面很多灰尘，佛像都积了灰，看着就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像他这样亏心事做得多了，哪里还会去信佛。 自己心里都有数。 县太爷还是找出了几根香，往一个排位前的香炉里一插，低声说道：“娘，你可得保佑我，别被那些邪祟害了性命。” 一想到刚刚古怪的事情，县太爷就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抖了抖，连忙从排位的旁边拿了一块玉带上，双手捧着玉，嘀咕了好一阵，才觉得那股寒意退去了，县太爷才走了出去。 这块玉是他娘在生前千里迢迢去岳华寺求来的，听说大师开过光的。 县太爷想着，不管那对男女还有什么古怪的手段，他都不怕。 林宇所在的书院离县衙并不远，等林爹带着林晚到书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们下课，找门房说了是来找林宇的。 门房是见过林爹的，毕竟林宇在书院里也很优秀，又很的老师和院长喜欢，所以门房也知道。 听见林爹来找林宇，也没有多问，说了句等会儿，就转身去找林宇了。 不一会儿，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就走了过来，见到林爹的时候，眼里也有喜意，在见到站在林爹身后的林晚时，他脸上的喜意更甚，不过也觉得奇怪。 “爹，你怎么和晚晚过来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林宇见林爹和林晚的脸色都不太好，所以就出声问道。 林爹叹了口气，就把程修和容深的事情说了，顺带说了一句：“他们两口子人都挺好的，徐广的死确实和他们没有关系，可县太爷偏偏定了他们的罪，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就想着来问问你，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宇听林爹说完，也拧了拧眉，他想了想，说道：“爹，我没有什么办法，不过……这件事情或许可以找我们院长问问，院长最是看不过这样的冤案，想必会愿意帮忙的。” “院长如果愿意帮忙那就太好了。”林爹微微松了一口气。 书院的院长在镇上是很有名气的一个人，大家都很尊重他，因为院长当初可是考了个探花，只是看不惯官场，所以才辞官回到这个镇上，开办了书院。 因为这个，就连县太爷，也要给院长几分面子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想要的都会有 知道院长很可能愿意帮忙。林爹此行的目的已经算是完成了，他不忘告诉林宇，林晚和梁麒的婚事。 谁知林宇听了后，看了看林晚，再看向林爹的时候，表情苦涩，他僵着声音道：“爹，是不是为了我上学才……” “不是的。”林晚轻声说道，她朝林宇笑了笑，脸色微红，带着羞涩，“哥哥，我……我很喜欢梁麒，他也是个很好的人。” 至少在程修和容深的事情发生后，这几天里，林晚对于这个原本很是陌生的男人熟悉起来，至少，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安心。 或许，阿爹说的没错，她嫁给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一定会对她好的。 林宇目光怀疑的看着林晚，怕林晚是骗自己的，可看着林晚脸上的羞涩并不是作假，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朝林晚说道：“晚晚，兄长如今给不了你什么，但是，兄长只希望你能幸福。” “放心吧，哥哥，我会很幸福的。”林晚朝林宇认真说道。 林爹又对林宇叮嘱了一些事情，知道林宇待会儿就会去跟院长说这件事情，这才带着林晚转身离开，说明天再过来。 林爹带着林晚往镇子外面走，走到一家府邸的时候，林晚抬头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眼，让她脸色白了白。 这府邸的外面，大门之上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字。 李府。 就是她梦里的那个李府。 林晚想到里面的人，顿时害怕不已，下意识的往林爹另一边走去，甚至轻声说道：“爹，我们走快点吧，快点回去。” “好。”林爹只当她急着回去，倒是没有多想，依言加快了脚步。 等林晚和林得走远了，李府紧闭着的大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长得玉树临风的男子站在门口，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三颗黑色的石头，不停的在掌心转动着。 男子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蒙着面，目光落在林晚离开的方向。 “仙子，你说的就是刚刚那个女子？”男子出声问道。 蒙面的女子点头，一开口声音格外的柔软，让人听着都不敢大声对她说话，她说：“就是她，公子只要把她娶过来，你要的东西，就都会到手了。” 听着蒙面女子说的话，男子眼眸一亮，眼里透着势在必得，他看着林晚离开的方向，笑道：“我这就让人去查查那女子是哪家的姑娘，以我的身份，要把她娶回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那我就先恭喜公子了。”女子轻笑了一声，笑声让男子心里一阵酥软，有些话到了嘴边，可突然想起这女子的身份，男人就没敢将嘴边的话说出口。 很快的，两人又转身进了府，而有一个小厮从府中出来，朝林晚和林爹离开的方向走去。 林晚和林爹回到河源村，很快将路过李府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只是下午的时候，林爹难得的没有去地里，留在家中。 林晚坐在那里，绣着一个荷包，一边和林爹说上几句话。 就是这时候，外面响起一道喜庆的声音。 第三百一十三章 帮李少爷提亲的 “老林家的在吗？”有人敲着门，在门外问着。 林晚看了林爹一眼，林爹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往门口走去，“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林晚点了点头，看着林爹走过去，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荷包。 林爹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眼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镇上的宋媒婆，替李府李少爷来提亲的。”宋媒婆甩着帕子，河源村倒是也有个宋媒婆。 林爹愣了一下，想了想，实在不认识宋媒婆口中的李少爷，他尴尬地笑了笑，道：“你找错地方了吧？我们不认识什么李少爷。” “你家是不是有个秀才在镇上书院里啊？还有个叫林晚的闺女？”宋媒婆甩了甩袖子，脸上都是让人觉得喜庆的笑意。 “是，没错。”林爹点头，表情愣愣的。 宋媒婆一拍掌，笑道：“对！那就是没错啊！” 林晚也听到了宋媒婆的话，她放下了手里的荷包，走到林爹的身后，“爹。” 林爹回头看着她，拧了拧眉道：“你先进屋里去。” 宋媒婆却是眼睛一亮，明明肥胖的身体却十分灵活的从林爹的身边挤了进去，她一把拉住林晚的手臂，上下打量着，看着看着，眼底有失望一闪而过，可脸上还是笑眯了眼的。 知道李府少爷要她去河源村提亲的时候，宋媒婆在心里对林晚的想象是怎么个天仙似的人物。 结果看到人了，也就是清秀点了，连李少爷的大夫人都比不上，也不知道怎么得了李少爷的青眼。 不过，可能就是看多了美艳的，就想要试试这种清淡的缓缓口味吧。 这些念头在宋媒婆心里飞快的闪过，她稳了稳神，拉着林晚的手臂笑着问道：“这就是林晚姑娘吧？这小模样长得真是清秀可人，难怪能入了李少爷的眼，嫁过去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 宋媒婆说个不停，说的反正就是荣华富贵，让人心动不已。 可林晚和林爹两人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爹。”林晚挣脱不开宋媒婆的手，僵着身体站在那里，朝林爹投去求救的目光。 林爹身为一个男人，也不好去伸手拉扯宋媒婆，就朝宋媒婆道：“婚约大事是父母之命，你来提亲就和我谈吧，让小辈先回到屋里去。” 宋媒婆看了看林晚，又看了看林爹，最后松开了手，见着林晚回了屋子，她就笑着看向林爹，道：“我们先进去说吧，我跟你说啊，李少爷可是给了不少的聘礼……” “嗯，给了啥？我先看看！”林爹探头往门外看了一眼，似乎对于李府给的聘礼很是感兴趣。 宋媒婆见他感兴趣，心想着到底是乡里人，这亲事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她这红包是拿定了！ 这么一想，宋媒婆踏出门外，指着最前面的一个箱子道：“这个箱子里可都是……诶？老林家的！” 宋媒婆一转头，发现身后的门就被老林家的关上了，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连忙伸手去拍打着，喊着：“老林家的！你干嘛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讨少爷欢心就好了 然而，屋子里的林爹直接喊道：“我们家晚晚早就说好了亲事，我们也不认识什么李少爷王少爷的，你们赶紧走！” 语气里满是不高兴。 宋媒婆自从在镇上说媒出了名，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顿时气得脸涨红，跺了跺脚，朝屋里的林爹喊道：“天大的好事落到你们老林家，你们别不知道珍惜！” “天大的好处我们也不要！没有这个福气！”林爹喊完，直接转身往屋里走。 任由宋媒婆在屋外叫喊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周围的人家开门来看了，宋媒婆觉得脸上挂不住，这才脸色难看的转身离开了。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抬着聘礼，怎么来的，就怎么给抬回去。 阵仗在河源村来说已经很大了，顿时引得不少的人跟在后面指指点点的围观猜测，要不是宋媒婆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估计还有人要上前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就算没有询问，等宋媒婆等人走出了河源村，也很快有人传出来了，这一行人是从老林家出来的。 于是，整个河源村的人都知道了，林家的闺女被镇上最有钱的李府少爷给看上了。 虽然只是要去李府做个小妾，可对于何源村的人来说，就算是去做个小妾，那也是去享受荣华富贵的，不用下地干活，只要讨少爷的欢心就好了。 林晚其实把宋媒婆的话都听了个差不多，她担忧的看着林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等林爹一进来，她就出声说道：“爹，我不要嫁……” “放心吧，不会让你嫁的。”林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沉声道：“你已经有了婚约，爹怎么可能再让你嫁给别人，就算你没有婚约，爹也不会让你嫁去镇上的。” “嗯。”林晚当然知道那个李府是什么样子，她眼眶微微的红，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庆幸。 庆幸那一场梦让她没有进入李府那个吃人的地方，又担忧李府不会善罢甘休。 林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模样，没有什么倾国倾城，顶多算是清秀可人，但是，梦里她想要嫁给那个李少爷，李少爷为了把她娶回府中，可是不止一次到林家来求娶。 最后又加上林晚终日哭哭啼啼的非嫁不可，林爹再是不乐意也只得点头应了。 所以，林晚担心，那个李少爷不会就这么罢休的，不过，她也觉得奇怪，梦里她是和那个李少爷见过面的，李少爷才来林家下聘礼。 可她现在明明没有和那个李少爷见到面。 林晚心里担忧，却没有和林爹，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 而此刻的大牢里，地上扔着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杂草，整个大牢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刚走进来的时候，容深就拧了眉，只是她没有说出口。 一挥袖子，黑色的雾气一闪而过，容深和程修所在的这间牢房顿时和其他隔离开来。 那些异味瞬间消失不见。 等徐父跟着师爷走进牢房的时候，看见容深和程修坐在床上，床上原本的棉被被丢到了地上，而床上垫着一件干净的毛毯。 第三百一十五章 让他们来赎你们 “谁给了他们毛毯？”师爷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肉抽了抽，他转头朝着跟在身后的衙役问道。 衙役也是一脸的迷茫，见师爷问起，连忙摇了头说道：“不知道啊，师爷，我们可没那个胆子给他们东西，更何况，你看他们坐着的毯子，如果有这么好的东西，我们早自己收着用了。” 确实，一眼望过去，容深和程修坐着的毯子看着就是价值不菲的，别说这大牢里了，就是他们县太爷府里，恐怕都拿不出来。 师爷眼眸眯了眯，还没有说什么，徐父就已经凑了过来，朝师爷低声说道：“师爷，您看我说的没错吧？” 师爷没有应答，只是甩了甩袖子，朝他说道：“你去吧。” “诶，好。”徐父连忙点了头，师爷朝衙役摆了摆手，两人走到了外面去坐着，留下徐父在这里。 等师爷和衙役走了，徐父才走到容深和程修的牢房面前，他背着手，轻咳了一声，道：“杀人偿命，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吗？” 容深靠在程修的肩上，没有说话，眼眸眯着，似乎正在睡觉。 程修原本在侧头看着容深，徐父出声，他才抬头看过去，只是看着徐父，没有说话。 徐父对上程修的目光，莫名心虚，他飞快的移开视线，四处瞥着，嘴上的话不停：“我看你们年纪不大，想必也不想死吧，就当是我做好事，跟县太爷求了情，县太爷说，只要你们家里人愿意来赎你们，就可以放你们一马。” “赎？用什么赎？”程修薄唇微动，声音不急不缓的反问了一句。 徐父见他问起，非但没有不耐烦，反倒露出喜意，他轻咳了一声，走近了几步，几乎贴到牢房柱子上。 “自然是用钱来赎了。”徐父说着，目光在程修坐着的毯子上晃过，脸上的贪婪之色毫不掩饰。 而程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眼里露出嘲讽，他恍然道：“原来是为了钱。” “你胡说什么？”徐父脸色僵硬了一瞬间，继而涨红了脸，一脸被冤枉的样子，他指着程修，怒道：“还不是我家广儿年纪轻轻早逝，我看你们年纪与我家广儿一般大，不忍你们也这么早就死了，想给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别不知好歹！” “你为了钱，连自己儿子的死都能利用，不心虚？”程修问道，他的视线在徐父的身侧一晃而过，声音突然有些幽沉：“就不怕，徐广来找你吗？” 徐父原本没有觉得什么，只是程修刚刚在他身侧晃过的那一眼实在让人心底发寒，徐父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就好像徐广真的就在自己身侧看着自己。 “装神弄鬼！”为了壮胆，徐父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一句话，他恶狠狠的瞪了程修一眼，道：“反正话我已经和你们说明白了，想死想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县太爷只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时间一过，没人来赎你们，你们就上断头台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 没命花钱 说完，徐父气冲冲的转身，走了没几步，他又停下来，回头，一副为了程修好的语气劝了一句：“钱再多，没命花也是空的，这个道理相信不用我再跟你们解释了。” 这句话说完，徐父其实还想再多说几句，只是程修的目光又在他的身边晃过，目光诡异。 一瞬间，徐父竟然想起来徐广死时的样子，七窍流血，大睁着眼睛，分明就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徐父心里发寒，只觉得徐广的鬼魂真的就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 “广儿，你如今早逝，我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死了，等我和你娘老了可该怎么办呢？为了我和你娘老了也不至于孤苦伶仃养不活自己，我只有这个办法了，广儿，你可千万要理解我啊……”徐父嘴里念叨个不停。 心想着，如果徐广的鬼魂真的跟在自己身边，听到这个应该要体谅自己的。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股寒意好像真的就消散了不少。 “你在瞎嘀咕什么呢？怎么样了？他们答应了吗？”师爷一见到徐父出来，就站起身问道。 实际上，他觉得那两个人一定会答应的。 毕竟是人都怕死。 徐父回过神，连忙点了头，“话都跟他们说清楚了，就是还有点舍不得钱，等着吧，他们最后肯定得点头，到时候要多少，还不是大人说了算。” 徐父一脸的谄媚。 虽然没有现在就点头，师爷的脸色有些沉，不过觉得徐父的话有道理，确实不用着急，该着急的人是他们，于是也点了点头，朝徐父说道：“在他们点头之前，你就先待在这里吧，等他们点头了你再出去。” 说完，师爷转身往外面走。 徐父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连忙跟了几步道：“这个……师爷，不用我一直留在这里了吧。” “让你留着你就留着吧，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呢？”衙役伸手，把徐父一把拉住，拖着他走到桌子旁边，自己先倒了一杯酒，优哉游哉的吃起来了。 徐父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只觉得这大牢里阴气森森的，好像暗处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他，而其中一双眼睛就是徐广的。 这么一想，徐父心里害怕，只能哆嗦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给自己壮胆。 结果一杯又一杯，喝得自己也晕晕乎乎的，干脆脑袋一沉，往桌上一趴，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而坐在对面的衙役一直拿着一个鸡腿在啃着，从徐父坐下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似乎那个鸡腿一直啃不完似的。 直到徐父倒在了桌子上，他才放下了鸡腿，站起身，往容深和程修的牢房走去。 此时此刻的衙役，脸上表情诡异，两个眼珠子泛着白，嘴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他步调僵硬，走到容深和程修的牢房外面，隔着牢房，泛白的眼珠子死死瞪着里面的程修。 原本眯着眼睛在睡觉的容深，突然睁开眼睛，她瞥着站在外面明显被控制了的讶异，嗤笑了一声，脸上神情满是不屑。 第三百一十七章 也敢肖想你 “仔细你的眼珠子！”容深低喝一声，指尖一弹，一缕极其细小的黑雾自她指尖飞向那个衙役，没入了衙役的眉心。 “啊！”衙役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引得其他牢房的犯人纷纷趴在牢房里看着，就看到衙役表情扭曲的死死瞪着容深，直到眉心一团黑色的气息“嘭”的一声消散，衙役的眼珠子泛白退去，而他仰头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在李府之中，蒙面的女子倏然睁开眼，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她蒙面的纱巾。 “你怎么了？”李府少爷手里的珠子都不管了，随手掉在地上，连忙上去伸手想要搀扶她。 可女子伸手将他推开，拒绝了他的搀扶，自袖子里拿出一个玉瓶，一打开，玉瓶里一股腥味扑鼻而来。 而女人像是完全闻不到似的，一口将玉瓶里的东西喝尽。 “我没事。”女人收起玉瓶，目光落在眼前依旧碎裂的一个布人偶上，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疑。 李少爷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可看到女子眉眼间的疏离，最后也闭上了嘴巴，只是眼底到底有些不甘。 而女子分明没有看他，却像是将他的心思完全看破，她仍旧盯着那个布人偶，只是原本温柔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她说：“你既然选择了长生之道，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可我……”李少爷想要解释。 然而女子依旧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累了，你今日先回去吧。” 李少爷抿唇，豁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只是关门的动作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 等关上了房门，李少爷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房门前，看着房门，似乎透过这扇门看着屋子里的女子，良久，他轻叹了一声，轻声说了一句：“我之所以求长生，还不是为了能长久的陪着你。” 自言自语的说完，他转过身，在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女人时，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大半夜的不睡觉，谁让你来这里的？” 黑雾回到容深的指尖，她捻了捻指尖，微微侧头，在程修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嘟哝道：“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你。” 嘟哝完，她就又闭上了眼睛。 程修在她仰头咬过来的时候就愣住了，等回过神，低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程修也搞不懂容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他也没有再喊容深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被容深咬过的下巴，程修微微挑眉，眼里漾开满满的笑意。 而其他牢房里的犯人，看着倒在地上的衙役，一个个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纷纷往里面缩着。 此时的徐父，趴在桌子上，原本呼呼睡着，突然拧了眉头，闭着眼睛，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睡梦里，徐广七窍流血的脸不停地在徐父面前出现，不管他怎么求饶都躲不过去，于是又喊又哭的。 这一个晚上，大牢里很热闹，闹腾就没有停下来过。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吃个饭就回来 直到天明时分，徐父才从梦里惊醒，脸色煞白，满头满脸的冷汗。 而原本像是死了的衙役，也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眼里透出疑惑，他爬起来，看了看牢房里的程修和容深，摸了摸后脑勺。 嘀咕着：“我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他扭头看了看其他牢房里的犯人，结果那些犯人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见鬼似的往后缩。 “干什么呢？”衙役有点生气，抬脚就在最近的牢房柱子上踹了一脚。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 衙役嘴里骂了几句，想着自己昨晚上大概是喝醉了，才会跑到这里睡着，他转身，正想着该去找人来换班了，结果一回头，一张惨白的脸就差点怼到他的面前。 “啊！” “啊！” 接连响起的两声尖叫，第一声来自于被徐父吓到的衙役，第二声来自于被衙役反应吓到的徐父。 “你搞什么鬼啊？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衙役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个眼下青黑一片，脸色惨白的不是鬼是人之后，他捂着心脏，朝着徐父骂道。 徐父还在打着哆嗦，他看了看周围，咽了口口水，伸手扒拉着衙役的手，道：“我……我能先离开这里吗？” 昨天晚上喝醉之后，就在这个大牢里，徐广的鬼魂出现，对他纠缠不休，徐父已经完全分不清昨天晚上徐广的鬼魂出现到底是真的，还是他做的一场梦了。 不过，这牢房里阴气重，徐父是真的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 “不行！”衙役一口拒绝，“你必须得留在这里，师爷可是放下话的，在他们点头答应之前，你都不能离开这里，怎么？难道你想反悔？” 衙役威胁的看着徐父。 徐父又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连忙摆着手说道：“不不是，就是……就是……”他眼睛一亮，突然喊道：“就是我要去吃个饭！吃个饭我就回来！” “不用了。”衙役戳破了徐父的心思，道：“你就老实在这里待着，等换班的人来了，自然会帮你把早饭带过来的，我劝你与其想着离开这里，不如想着怎么让那两个人点头！” 徐父呐呐的点头，原本还想挣扎一下，可衙役已经伸手推开了他，走到桌边拿起酒壶，倒了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衙役低骂了一句，坐在那里盯着徐父看。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昨晚上梦里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大，徐父现在觉得衙役的眼神也让他汗毛竖起，可他又不能离开这里。 不然，等待他的也不是什么好下场。 于是，徐父只能定了定神，走到容深和程修的牢房外，看见两人靠着头似乎还在睡觉，平和的完全不像是在坐大牢。 徐父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怨气，凭什么坐牢的人比他还睡得舒心？ 这么一想，徐父抬脚就往牢房柱子踹了踹。 里面的程修缓缓睁开眼睛，瞥向徐父的眼神有些冷。 徐父背上冒出一股寒意，他咽了咽口水，提高了声音给自己壮胆，“你们想好了没有？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这个问题还要多想？”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们没有银子 “当然是命重要了。”程修缓缓笑了起来，没等徐父脸上的笑意完全露出来，就听见他话音一转，说道：“但是我们也没有钱。” “不可能！”徐父冷笑一声，明摆着不信程修的话，“你们穿的这样好，还跟我说没钱？” 虽然他不认识程修和容深两人身上的料子是什么料子，但是，一定是好料子就是了。 就连县太爷那样也见了不少好东西的人都说是好东西了。 “我们确实没有银子，你不信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程修无奈的说完，侧头看了一眼容深，伸手将她脸侧的头发拨弄到了耳后。 徐父见目的没有达成，他就还要继续待在这大牢里，心里着急，看着程修的目光就越是凶狠，半是劝说半是威胁的朝程修说道：“你别以为县太爷是开玩笑的，杀人偿命，你们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得把钱拿出来！” 可不管徐父怎么说，程修都没有再理会过他。 直到师爷吃过早饭，来询问进程，听说程修还是没有点头答应，脸色也不好看，瞥了跟来的衙役一眼，说道：“让他们知道害怕，自然就不会舍不得钱了。” 说完，师爷瞪了徐父一眼，甩袖离开了。 徐父原本还想求着师爷让自己晚上不待在这里，被师爷这么一瞪，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敢再说出口了。 等师爷一走，那个衙役就走向大牢深处，很快的，惨嚎声响了起来，牢房里本就阴气森森的，再加上这鞭打的声音，惨嚎的声音，甚至还有肉被烧糊的味道。 顿时让不少人脸色发白。 唯有那些已经在大牢里待了很久的人，表情木然，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 刚进了大牢没多久的人，则脸色发白，哆哆嗦嗦的，唯恐下一个被施加严刑的人就会是自己了。 这是他们大牢的手段，就是要让程修和容深害怕了，到时候自然就会乖乖给银子。 不过，大牢深处的惨嚎声响着，程修和容深没有受到一点的影响，倒是徐父，原本是要看着程修和容深的反应适时让他们交银子的。 结果，徐父自己被吓得抖了抖，在那里完全是处于一种坐立不安的状态了。 而此时镇上最大的客栈里，梁麒跟着好友站在一间天字号房间外面，房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常服的带刀侍卫。 等了一会儿，房门才被一个儒雅的男人自里面打开，朝两人说道：“我家先生请两位进去。” 梁麒和友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喜意。 “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大人以清正廉明出名，你进去把事实一说，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的。”友人朝梁麒说道。 并没有因为里面那位大人的身份就想着挤到他面前去露脸，这一点，让开门的男人眼里露出赞赏。 “还是多谢你了，等此事了了，到时候一定要请你好好喝一次的。”梁麒道了谢，朝友人感激道。 友人摆了摆手，笑道：“你快进去吧，我只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第三百二十章 强娶 说完，友人朝儒雅男人拱了拱手，道：“先生，我就先告辞了。” 等男人点了点头，他看了梁麒一眼之后，离开了这里。 等友人走了，梁麒朝男人一拱手，道：“多谢先生帮忙通报。” 说完，他跟着男人走进了屋子里。 与此同时，书院里，林宇得到院长点头答应帮忙后，他顺便请了假，打算回家一趟，告知林父此事，然而刚走出镇子，走上小路，后颈一疼。 林宇就失去了意识。 不久后，又有一行人抬着聘礼来到林家的院子门口，敲响了林家的门。 有了昨天宋媒婆的事情，林爹今天没有直接开门，而是隔着门问道：“谁啊？” “我是镇上来的，帮林宇带句话。”为首的也不是宋媒婆了，而是一个家丁模样的男人。 林爹一听是林宇让人带话回来的，也没有过多的怀疑，直接开了门，然而一见到门外抬着聘礼的人，他脸色一变。 “你们走错地方了。”林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把院门给关上。 然而，为首的那人先一步用手抵住了门。 “先别急着关门啊，你先好好看看这是谁的东西。”那人将另一只手里的一个荷包举到林爹的面前。 荷包针脚算不上精细，一面绣着简单的竹叶，一面是一个林字。 林爹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林爹身后的林晚已经认了出来，她白着脸看着那人问道：“我哥的荷包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时候林爹也已经认出了这荷包就是林宇贴身带着的那个，是林晚给绣的，于是脸色也沉了下来。 男人狞笑了一下，满意的看着林晚和林爹惊慌的脸，不紧不慢的说道：“他也算是我家少爷的小舅子了，我家少爷不过是让人把他接到府中做客，等喝了少爷和林姑娘的喜酒，自然就会送他回书院了。” “你们这样明目张胆的绑架，就不怕我们报官吗？”林爹气得脸涨红，抖着手指着男人。 男人脸上露出轻蔑之色，他说道：“报官？县太爷见着我家少爷都要毕恭毕敬的，你去报官试试？看看最后被抓进大牢里的到底是谁！” 说完，男人顿了一下，看着林爹不可置信的脸，他又补充道：“嫁给我家少爷可是天大的好事，你们也不会想不清楚吧？自己掂量掂量，别到时候，人必须得嫁过去了，好处最后也没有捞着。” 话里话外的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林得抖着唇，看着男人，林晚脸色也是惨白，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没有见过那个李少爷，事情还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真的想到梦里溺水的感觉就害怕，可是，哥哥如今落在李少爷的手里，对方明显是抢也要把她抢过去了。 林晚咬了咬唇，心里一狠，就要说她嫁。 可林爹先一步把她往身后拉了一下，看着那个男人说道：“我家闺女已经说了亲事，既然要嫁到你们李府去，也要给我们时间把原来的亲事退了吧？” “这倒是的。”男人对于林爹的识相感到很满意，点了点头。 第三百二十一章 要退亲吗 林爹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荷包上，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担忧，可一闪即逝之后，他又对那个男人说道：“现在下聘礼对我家晚晚的名声不好，你先把东西抬回去，等我退了那门亲事，你们再让人来提亲。” 男人明显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的答应下来。 林爹看见他脸上的犹豫，就说道：“我家宇儿既然在你们府上，你觉得我们还有的选择吗？” 听见林爹这么一说，男人想了想，也觉得是这样没错，毕竟在他们看来，女儿哪里比得上儿子重要，更重要的是，将林晚嫁到他们李府去，对于林家来说可没有什么坏处。 这么一想，男人就点了头，朝林爹说道：“我们家少爷说了，最迟五天，五天之后我们就会抬着轿子来直接把人接走了。” 这是直接跨过了提亲的事情，只给了林家五天的期限。 等林爹神色平静的点头应了，男人才转身，朝跟来的仆人摆了摆手，带着人又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也没有把那个荷包还给林爹，而是又收回了袖子里。 等男子带着人走了，周围有人凑过来想向林爹大厅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话还没有问出口，林爹就已经沉着脸把门给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村民面面相觑，好奇的问着旁边的人，“怎么老林家的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呢？我看那人带来的东西可多了……” “老林家的闺女已经有了亲事，你觉得老林家的能高兴地起来？”旁边的人翻了个白眼，恰好又是村里的出了名的长舌妇，很快的，林家有了刚好的亲事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河源村。 梁麒刚回到河源村就发现了不对劲，路过的村民看着他的眼神都很奇怪，好像很多都是怜悯的。 梁麒拧着浓眉，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大步往林家走去，想着是不是林家出了事情，结果没走几步，旁边从自己家出来倒水的长舌妇就看到了梁麒，脸上顿时露出兴奋地神色，盆也不顾了，小跑过去喊住他：“梁麒！” 梁麒也知道这人就是个长舌妇，就想着能从她口里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停了下来，沉眸看着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长舌妇跑到梁麒的面前停了下来，表情怪异的把有人来林家提亲的事情说了，顺便添油加醋的说了那人带来的彩礼有多丰厚。 “哎呀！你不知道，他们已经是第二次来林家了，走的时候老林家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我猜你现在回来了，老林家的很快就要找你谈退亲的事情了。” 说着说着，长舌妇的语气和表情已经是明晃晃的幸灾乐祸了。 之前知道林晚说给了梁麒的时候，村里可是不少的姑娘嫉妒羡慕着呢，这长舌妇家中就也有一个待嫁的姑娘，且早就喜欢梁麒了，当时知道梁麒要娶林晚的时候，可是哭了一整晚。 毕竟梁麒生的高大，模样也不错，而且，村里可是有不少的人撞见梁麒拿着猎物去镇上肉铺子里换的碎银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 去看看梁麒哥 还有皮毛，换的钱更多。 在他们还在攒着铜钱的时候，梁麒每次打猎可都是入手一块块的碎银子。 这事儿在村子里传开之后，可是有不少的人眼红，甚至还有人也学着梁麒去山里打猎，不过并没有什么收获。 还有人差点被狼给吃了。 比起钱来，命可重要多了。 这么一来，那些往山里跑的人才少了起来，不过，不能自己去山里打猎赚钱，就有人把主意放到了梁麒这个人身上。 那段时间，可是不少的人想把女儿嫁给梁麒，可惜梁麒都没有点头。 还冷着脸把人给赶走了。 现在得知梁麒竟然要娶林晚，村里可是不少的人都惊住了。 长舌妇虽然极度有人抬着那么多彩礼去老林家，但是，如果林家退了梁麒的亲，那么，她家闺女不久可以说给梁麒了吗？ 抱着这样的心思，长舌妇添油加醋的说得更加过分了。 反正就是老林家的人看上了那些人送来的丰厚彩礼，就要退了他梁麒的亲事。 而随着从长舌妇口中知道了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梁麒的脸色也确实变得冷沉。 长舌妇只以为梁麒是被林家惹怒了，心里正暗自高兴，还想再说什么，梁麒已经撇开她，大步朝林家走去了。 长舌妇站在门口看着梁麒大步离开，笑得脸都快变了形。 “娘，你笑什么呢？”长舌妇的女儿走出来，看见她站在那里笑着，奇怪的问道。 长舌妇一见到她，就捡起了地上被自己丢开的盆，走过去，一脸喜气洋洋的说道：“你等着吧，这次娘一定让你爹把你说给梁麒。” “娘，你说什么呢？”穿着桃红衣裙的姑娘跺了跺脚，脸上全是羞涩的表情，嘴上却说道：“梁麒哥已经要娶林晚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最后的时候，姑娘脸上露出黯然的表情，眼眶微微的红，眼底有怨色一闪而过。 明明她才是最先认识梁麒哥的人，林晚之前见都没有见过来梁麒哥。 姑娘眼底闪过不甘。 长舌妇端着盆子往屋子里面走的时候却低声把刚刚和梁麒说的事情说了。 “娘，你说的是真的？”姑娘瞪大了眼睛，见长舌妇点了头之后，她脸上就露出了高兴的表情，笑着笑着，突然一脸羞涩的转头往外面跑。 “快吃饭了！你往哪里跑呢？”长舌妇见她往外面跑，转头不解的喊着。 姑娘提着裙摆，浑身散发着欢喜，她远远地回答道：“梁麒哥等下肯定不高兴，我去看看他。” “呸！有了男人忘了亲娘！”长舌妇呸了一声，可转眼想到等梁麒成了她家的女婿，到时候彩礼肯定不少，时不时地还能找梁麒接济一下自己家，到时候她们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这么一想，长舌妇脸上又喜气洋洋的了。 而梁麒大步来到林家，敲了敲门，林爹以为是村里其他来打听消息的人，根本没有过来开门，只是忍着怒火喊道：“都回去！问什么问！” 听见林爹声音里明显的怒火，梁麒眸色又沉了沉，他扬声道：“林叔，是我，梁麒。” 第三百二十三章 钦差大人 很快的，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眼前的门被打开，林爹板着脸看着梁麒，先是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侧身道：“你先进来吧。” 梁麒点了点头，走进院子。 林爹在他身后关上了院门。 而梁麒刚走进院子里，就看到了靠坐在门边的林晚，见她红着眼眶望过来，心里一揪，也顾不得其他了，大步走过去，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哭，我都替你做主。” 可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这话，林晚的眼眶红的更加厉害了，且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急忙伸手去擦，擦也擦不干净。 梁麒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有人提亲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说完，见林晚抬眼看着自己，他喉结动了动，只沉声问道：“我就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林晚想说愿意，只是张了张唇，想到现在还在李府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的哥哥，就说不出来了，她只是低头，掉着眼泪。 而梁麒眸色暗沉，他伸手在林晚背上轻轻拍了拍，转身看着林爹，沉声道：“林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长舌妇所说的话，梁麒都只是信了一部分。 说有人来林家提亲他信，但是，如果说林叔为了更丰厚的彩礼要退了他的亲事，梁麒却是不信的。 林爹知道梁麒是什么为人，梁麒也同样知道他是什么为人。 林爹叹了口气，在旁边坐了下来，就把事情都说了，包括对方用林宇威胁他们的事情。 梁麒听林爹说完，脸色更冷了，可他还是先转身，在林晚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说道：“你不用怕，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你哥哥的。” 说完，梁麒转头看着林爹说道：“程修他们的事情差不多可以解决了，我找了朋友，得知刚好有钦差来了咱们镇上，我就去求见了那位大人，那位大人以清正廉明出名，已经答应了会管这件事情。” “那就好。”听说程修和容深的事情可以解决了，林爹和林晚的脸色都好看了一点。 而梁麒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又是一怔。 梁麒说：“我们也可以去这位大人面前告那个李府，强娶还绑架林兄威胁你们，此事大人绝不会不管的。” “真的可以吗？”林晚犹豫的问道。 “能行的。”梁麒点头，朝林爹说道：“我回来，就是来找你们一同去县衙的，大人如今已经去了县衙，应该是要重新提审程修他们，我们一起去，正好把李府也给告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林爹一咬牙，当即起身就走。 于是梁麒来到林家还没有坐下，就又离开了林家。 梁麒有一辆马车，是用来装猎物去镇上的，这会儿刚好拿来坐去镇上，于是梁麒让林爹和林晚先去村口等自己，而他则回去了一趟，去把马车给牵过来。 等林爹和林晚往村口走去，梁麒也大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结果刚走到山脚下，就看到那里站着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姑娘。 第三百二十四章 提审 梁麒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大步朝前走。 姑娘原本看见梁麒过来就羞涩的低了头，见他没有停留的就从旁边走了过去，也顾不得羞涩了，连忙出声喊道：“梁麒哥。” 她看见梁麒的脸色沉着，只当林家真的提了退亲的事情，所以梁麒的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可梁麒停下来后，看着她，沉声说了一句；“我没有妹妹。” 姑娘脸色一僵，咬了咬唇，低声道：“梁麒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林家那样过分，那是他们不知道你的好，梁麒哥，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很好的……” 她只当梁麒被退了亲心里不好受才会这么说话，于是微微红着眼眶，一副我懂你的样子，声音温温柔柔的。 然而，梁麒越听浓眉拧得越紧，最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问道：“林家做什么了很过分？” “林晚明明已经和你有了婚约，却为了嫁给镇上的有钱人家要退了你的亲事……” “林家并没有退我的亲事，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得来的这些说法，现在我告诉你，我和林晚的婚约仍旧作数的，等过几天就会办喜酒，现在你知道了吗？知道了就不要再到处去说林家要退了亲事的事情。”梁麒冷着脸说完，也不管姑娘的脸色怎么样，转过身，大步朝山上走去。 等他赶着马车下山的时候，那姑娘还站在那里，只是脸色发白，神情怔怔的，脸上还有眼泪。 不过，这些都和梁麒没有关系，他看也没有看一眼，直接赶着马车从姑娘的身边走过，去了村口接了林爹和林晚往镇上去了。 等梁麒赶着马车去了镇上，从村子里走出一个男人，正是之前拿着荷包威胁林爹的男人，男人眯眼看了看马车离开的方向，朝身后招了招手，很快有人牵着一匹马走出来。 男人和牵马的人低声说了几句，摆了摆手，那人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骑着马跟着林爹他们离开的方向去了。 嗒嗒嗒的马蹄声从旁边跑过，驾着马车的梁麒侧头看了一眼，眼眸微微眯了一下。 大牢里，大牢深处的惨嚎声响了一上午，换了一波又一波，结果程修和容深都是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 倒是徐父，脸色惨白已经把早饭都给吐了，这会儿趴在桌上，像是一个随时会嗝屁的样子。 衙役也已经折腾的累了，转身走回来，看见容深和程修完全没有受影响的样子，也是一脸的惊疑，最后实在么有办法，正想去找师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 有几个官兵却从外面跑了进来。 “谁是程修？”为首的官兵目光在大牢里扫过，沉声问道。 衙役见进来的官兵都十分眼生，犹豫的问道：“你们是？” 官兵瞥了他一眼，衙役竟是心里一寒，立刻就怂了，也不敢再出声，缩在了一边。 而程修拍了拍闭着眼睛的容深，等容深睁开眼睛了，才拉着她站起来，朝为首的官兵说道：“我就是。” 官兵立刻一扬手，道：“把人放出来，我们大人要提审他们。”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想跪 衙役一愣，只听见官兵口中的“大人”，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县太爷，连忙点着头，从腰上取了钥匙，走过去把关着容深和程修的牢房门打开了。 衙役嘴里还在嘀咕着：“怎么大人又要提审这两个人？不是已经定罪了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等容深和程修从里面出来，被官兵带走了，衙役转头，看见还趴在桌上的徐父，立刻走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徐父的肩膀上。 “怎……怎么了？”徐父被拍的立刻惊醒，抬起头，一脸慌张的看着周围，好一会儿才把目光定到衙役的身上。 衙役又拍了一下，喊道：“大人又提审了那两个人，你赶紧去！” “啊？怎么又提审了？”徐父也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县太爷有了让程修点头的办法，于是惨白着脸，软着腿从大牢走了出去，朝县衙而去。 而公堂上，程修和容深站在那里，一个面目威严的男人坐在上方，之前作威作福的县太爷，这会儿却站在一边，低着头，擦了好几次额头上的冷汗了。 男人目光在容深和程修身上扫过去，一开口，声音威严：“堂下之人为何不跪？” 容深微微眯眸，袖中的手指原本动了动，只是突然瞥见男人的眉心，她的动作一顿，只懒声说了一句：“不想跪。” 顶替了师爷位置的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男人并没有像之前的师爷一样，立刻叫人对容深和程修行刑，而是先回头看了坐着的男人一眼。 男人目光沉沉的看着容深，容深亦是毫不退让，只是眼神里透着几分慵懒之意，显然一点都没有将男人的气势放在心上。 程修抿了抿唇，伸手在容深面前一挡，强势的隔断了容深和男人对视的目光。 男人目光一顿，看向了程修。 “大人。”一边儒雅的中年男人喊了他一声。 男人眸光微动，看着程修，手里惊堂木一拍，道：“徐家夫妻呢？” “属下已经派人去带来了。”儒雅的中年男人话音刚刚落下，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就看见徐母和徐父两人被官兵押着进了县衙。 原本徐母只一个人留在镇上的小客栈里，所以官兵也只带回来徐母一个人，谁知道到县衙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徐父从大牢急匆匆的赶过来。 徐母高声一喊，官兵立刻知道他是徐父，于是将人一同押了进来。 一进来，徐父和徐母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坐在上面的人，就被身后的官兵一推，徐父本来就腿软，当即“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等跪下后，徐父余光却瞥见县太爷和师爷两个人站在一边，他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往上方看去，这才看到上面坐着的男人。 也穿着官服，且徐父只被男人看了一眼，就吓得一哆嗦，脑袋一片空白，想也没想的问了一句：“大……大人，他怎么坐上去了？” 徐父是看着县太爷问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人饶命 可这会儿县太爷都是自身难保，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突然有钦差大人来到县衙，没等他问清楚钦差大人来这个小地方的目的，那位钦差大人就发了话，竟然要提审程修和容深。 等到了县衙，一见到站在外面和那个儒雅男人打招呼的梁麒，县太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就是想不明白，明明只是两个外乡人，怎么还真的有人帮他们告到钦差大人那里去了？ 最想不明白的是，这个小地方，怎么还有钦差大人巡视啊？ 县太爷还在心里想着，怎么在待会儿将自己干净的摘出去，此刻徐父朝他一问，他立刻朝许府吼道：“钦差大人在上，有你说话的份么？” 说完转头看向坐着的钦差大人，连声顿时带着讨好的笑意。 可钦差大人看都没有看县太爷一眼。 只是拍了惊堂木，直接开始审理起了案子。 “把验尸结果呈上来。”钦差沉声说道。 他刚说完，立刻有官兵捧着一张纸走过来，而看见那张纸，县太爷确实咽了口口水，脸色更白了，额头上是大滴大滴的冷汗滑落。 验尸结果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写着徐广是暴毙的，又有梁麒等人替程修和容深作证，徐广的死到底和两人有没有关系可是一目了然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下官也是一时糊涂！”在钦差大人脸色一沉的时候，县太爷已经连滚带爬的到了下面，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头上的乌纱帽都滚落在了地上。 可钦差大人冷眼看着他，手里的惊堂木一拍，县太爷立刻止了声音，低着头，抖着身体趴在下面。 “你身为父母官，为何明知事情真相还要陷害两个无辜的人？说！”钦差大人没拍一下惊堂木，底下的县太爷和徐父身体就是狠狠一抖。 就连在旁边站着的师爷，也在这个时候腿软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其他人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师爷脸色惨白，然后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钦差大人拧了拧眉，眼里闪过厌恶，他道：“把人泼醒！” 立刻就有官兵提着一桶冷水走进来，朝着师爷的脸，毫不客气的一泼。 师爷身体抖了几下，陡然睁开了眼睛，等意识到自己还在公堂之上的时候，立刻又哭又喊的爬到县太爷身边，朝着上方的钦差大人道：“大人饶命啊！小的只是听县太爷的命令行事，事情和小的无关啊！” “你说你是听令行事，那你倒是来说说，县太爷给你下了什么命令？此事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钦差大人沉声问道。 师爷以为这是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连忙答道：“是是这个人！” 他指着徐父，喊道：“是他找到县太爷，说有两个很有钱的外乡人，只要县太爷先判了这两个人的死刑，到时候这两个外乡人为了活下去，肯定愿意花银子买命，县太爷见着两人的穿着确实有钱，就答应了，所以才有了这些事情的！大人！这些事情其实和我没关系！求大人饶命！” 第三百二十七章 她不会再叫了 师爷还想再喊，旁边的徐母却大概听明白了什么，她并不清楚徐父和县太爷勾结的事情，只是认定了徐广的死和程修有关。 于是到这时候，也三七不管二十一的，直接趴在地上哭嚎起来了。 “我的广儿啊！你死的好惨啊！明明就是这两个人害死了你！老天爷怎么就不长长眼啊！”徐母哭得惊天动地。 而坐在上方的钦差大人脸色是立刻难看起来。 他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 “啪”的一声，公堂之下只是静了那么一小会儿，下一刻，徐母的哭嚎更加的大了起来。 “来人！”钦差大人忍无可忍，直接低喝道：“扰乱公堂，给本官掌她的嘴！” 他的话音落下，立刻有官兵走上前，一人控制着徐母抬起脸来，一人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这跟着钦差大人来的官兵可不是县衙里那些花拳绣腿的衙役，而是从军营里被挑选出来的，所以，这一巴掌打过去，可是实打实的疼。 徐母被扇得叫都叫不出来，她一张嘴，那官兵就以为她又要叫，于是在她出声之前，又是一巴掌下去。 几巴掌下来，徐母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唇角流下鲜血，她双眼无神，已经被打蒙了。 等到徐母不再张嘴的时候，官兵才停下了手，看了看徐母，转身朝上方的钦差大人一拱手，道：“大人，她不会再叫了。” “退下吧。”钦差大人扬手。 两名官兵就退回了之前站着的位置，而徐母失去了桎梏之后，整个人软倒趴在了地上，已经昏了过去。 徐母被直接掌掴到昏了过去，这一幕落在在场人的手里，没人觉得钦差大人心狠手辣。 没有了徐母的哭嚎，公堂之上顿时安静了不少。 而安静之中，空气里突然多了一股尿骚味，众人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师爷的身上，只见师爷看着被打昏过去的徐母，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没有意识，而他的身下，有一道水迹正在扩大。 程修拧眉，伸手在容深鼻下挡了挡。 容深直接拉着他往旁边挪了挪，远离那里，看着师爷的目光都是厌恶。 钦差大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惊堂木一拍，直接喝道：“把他们都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县太爷和徐父的脸色一白，刚要求饶，就已经被官兵伸手堵住了嘴，拖了下去。 很快的，师爷和徐母也被带了下去。 半刻钟后，容深和程修走出县衙，被冤枉一事算是告一段落了，程修朝梁麒和林爹拱了拱手，诚心道了谢。 “多谢三位帮我们四处奔走。”程修顺带把林晚也一道谢了。 三人连忙摆了摆手。 而梁麒和林爹此番前来还有李府的事情，所以摆了摆手之后，梁麒就朝程修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还要找大人告状的。” “告状？你们要状告谁？”程修微微拧了眉问了一句。 可没等梁麒说什么，站在一边的容深突然说道：“你去官府告他也没用的。” 她这一句话让梁麒三个人都是一愣，纷纷看向她，而程修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应该早就知道了什么，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听着她要怎么说。 第三百二十八章 很真实的梦 “容姑娘，你知道我们要去告谁？”梁麒问道。 容深的目光却落在林晚的身上，她没有回答梁麒的问话，而是上前了一步，朝林晚伸出手。 梁麒下意识的伸手，在林晚面前挡了一下。 可容深只是伸出食指，指尖在林晚的眉心一点，白光一闪即逝，容深脸上露出恍然，她轻喃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刚刚容深指尖的白光，在场的人可是都看得清清楚楚，好在站在县衙门口的已经只有梁麒三个人。 否则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轰动。 但是，梁麒和林爹他们的反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看着容深的目光都是惊疑不定的。 而容深并没有在意梁麒和林爹的反应，她仍旧看着林晚，问道：“你前不久是不是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林晚微微一愣，梦的事情她谁都没有告诉，因为觉得太不可思议，可听见容深问起的时候，林晚却直接点了点头。 容深微微眯了眯眸子，总算明白了为何自己跟程修出现在河源村的时候，碰见林家上方的祥瑞之气。 那截佛木安分了这么多年，突然不惜泄露自己气息也要制造梦境，就是为了让林晚避去死劫。 只是虽然林晚确实因为那场梦改变了不少的事情，结果，李府的少爷还是找上门来了。 “好好收着你娘留给你的簪子。”容深没有对林晚解释什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她才侧头看着梁麒，又说道：“你们去报官吧，我和程修就先回去了。” 梁麒下意识的点头，等反应过来想要问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的时候，容深已经和程修走远了。 最后三个人留在县衙门口，林爹和梁麒相视一眼，两个人还是走进了县衙里，结果刚走进去，就看到钦差大人身边那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有没有把刚刚门口的事情看了去。 梁麒没有多想，反倒眼前一亮，抬脚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先生，我们正要找你。” 儒雅的中年男人将视线从门口收回来，看向梁麒，问道：“刚刚那两位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他们应该要喝了我和林晚的喜酒才会离开吧。”梁麒虽然不知道男人为何会问起程修和容深，但也没有多想，老实的答道。 而儒雅的中年男人，在得到答案之后，脸上的笑容好像又深了几分。 从县衙门口离开，容深侧头看着程修，问他：“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打从被关进监牢里，程修就没有吃过东西，连水都没有喝多少，衙役送来的东西都是馊饭，明摆着是要恶心他们的。 所以这会儿，容深才会问程修。 虽然是问着他的，可她拉着程修已经往路边的小酒楼走去了，没多久，两个人就坐在了小酒楼里，程修在吃饭，而容深，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之后就没有再碰了。 容深原本伸手撑着脸，在看程修吃东西，而程修早就习惯了她的视线，自若的吃着，偶尔还会像以前一样，突然夹起一块自己觉得味道很不错的，喂给容深。 第三百二十九章 找你们家少爷 容深都会张嘴吃下。 只不过，今天吃的到底是镇上的小酒楼，味道说不上难吃，但是也不没让人觉得好吃，所以，程修喂给容深的次数并不多。 然而，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容深眉眼间突然闪过一抹戾气，她若有所觉的转头，看着站在小酒楼的外面。 和小酒楼隔着一条街道的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女子带着帷帽，挡着脸，看不见她的脸。 可容深就是知道，女人在看着这边，或者说，女人是在看着程修。 容深拧着眉，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女人，放在桌面的另一只手，突然在桌面轻轻点了一下。 一缕黑色的雾气悄无声息的消散在空气里，下一刻出现在了街道对面，没入了女人的帷帽之中。 而女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仍旧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做完这一切，容深才收回目光，却对上程修看着自己的视线。 “吃饱了？”容深问道。 程修点了点头，擦了嘴角，侧头看了一眼酒楼外，瞧见那一抹白色的声音，可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停留就收了回来，继续看着容深。 他问容深：“和我说说林家遇到的事情？” 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如果容深不愿意说，那他也不会再多提起。 关于林家的事情，容深当然不会瞒着他了。 她的指尖在桌面漫不经心的轻点着，说道：“那截佛木，之所以泄露出气息，是因为它给林晚制造了一个梦境。” 一个预示林晚命运的梦境。 这算是窥探一个人的命数了，这样的手段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凡修为够了，就都是能做得到的。 不过，托梦后，造成林晚的命数被更改，这样的事情，容深就不知道那截佛木会不会受到什么天道惩罚了。 不过，既然是佛门之物，或许天道会看在这个份上，减轻一下惩罚吧。 “林晚的命数被改了，她的命数被更改，造成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她的寿命也被延长了，我估计着，生死簿上应该也发生了变化，不知道冥界的人会不会找过来。” 容深说着。 而程修听到这里，却突然出声说道：“或许冥界早就派了人过来了。” 他说着，侧头看了一眼外面。 容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本站在那里的白衣女子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程修收回目光，看着容深，抿了抿唇，突然伸手握住她放在桌面的手，低声道：“你既然已经决定要帮林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冥界的人也好，天界的人也好，有什么好怕的？左右，我都会陪着你的。” 容深听着他的话，心头一片柔软，可她撇开了脸，嘴上还是轻哼了一声，道：“谁说我要帮她了。” 然而，嘴上说着不想多管闲事的话，半刻钟后，她和程修还是出现在了李府的门口。 李府门口站着两个家丁，见到两人停在门口，就走了过来问道：“你们有何事？” “我们找你家少爷。”程修朝家丁说道。 第三百三十章 事不过三 家丁倒是没有再多问，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们等着。” 说完，他就回身跑了回去，开门进了府邸，留下的家丁看着程修和容深。 没等多久，进去的家丁就又跑了出来，朝容深和程修弯身坐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位随我来吧，我家少爷要见你们。”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家丁的语气里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似乎李府少爷愿意见容深和程修两个人，是容深两人的福气。 容深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挑了挑眉，和程修一起跟在家丁的身后往李府里面走。 家丁带着两人直接穿过前堂往后面的花园去。 “我就给两位带到这里了，两位顺着这条路走就能到亭子，我家少爷就在亭子里等着二位。”家丁把容深和程修带到一条小路前就停了下来，朝着前面花树后面隐约能看见的亭子一指。 指完他也不管容深和程修两人到底有没有听懂，直接一转身，就离开了。 留下容深和程修站在小路前，对视了一眼之后程修在容深头上揉了一下，轻声说道：“走吧。” 容深点头，和程修一起沿着那条小路往里面走。 周围种的都是同一种花树，叶子细细小小的一片，可枝叶间却开着大朵大朵的白色的花。 “这是什么花？好像没什么香味。”走了不远的距离，隐约能看到那个在湖中央的小亭子了，程修突然出声问道。 容深眉心微微的蹙了一下，她摇头，轻声说道：“没见过，不过……” 她顿了一下，才又缓缓地说了一句：“这些花树给我一种很不祥的感觉。” 说完，容深突然自袖子里递出一粒青玉的丹药，递到了程修的掌心里，说道：“吃了这个。” 程修问都没有问一句这丹药的作用是什么，直接往口里一放，入口一股清香，程修只觉得五感都瞬间清透了许多。 这奇怪的花树闻起来香味并不浓郁，可容深和程修却都觉得发腻，而吃了这颗丹药之后，那种发腻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 从容深手里拿出来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给了程修丹药之后，容深和程修就没有再说话，两个人走到湖面上，刚接近亭子，就听到了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响起。 能看到有两个人坐在亭子里，那个李府的少爷，还有穿着白裙的一个女人，女人蒙着白色的面纱。 李府少爷一直在温柔的和女人说着话，可女人的视线却始终落在程修的身上，好似眼里只能看到程修这一个人。 这一点，让容深心里生出几分戾气来。 她低哼了一声，指尖一缕黑雾就迅速的飞向了女人。 女人脸色变了变，抬手，手指掐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往前一挡。 “噗”的一身，女人面前的白色面纱就被鲜血染红了，而容深指尖勾了勾，把黑雾又收了回来。 “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容深冷声说着，和程修一同走进了亭子里。 而李府少爷正心疼的扶着白衣女子的肩头，声音里满是担忧，“仙子，你没事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将一只画皮鬼捧在手心 白衣女子抬眼看着容深，脸上满是不甘。 李府少爷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容深，面色一怒，直接喊道：“来人！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看着周围都没有什么人，可李府少爷这么一喊，立刻有不少的人从各个地方钻了出来，来势汹汹，眼看着要上桥的时候。 白衣女子突然伸手覆在李少爷的手背上，柔声说了一句：“不要。” 李少爷眼里闪过不甘，却还是朝那些已经走上桥的人喊道：“都滚回去！” “啊？” “是是是！” “……” 一群跑得气势汹汹的家丁听见自家少爷的话，先是一愣，而后赶忙转身往回跑。 结果好几个人堵在桥上，前面的人一转身，后面的人也想跟着转身，但是之前跑得太急，这会儿停不下来，人挤人人挤人，桥面本身不宽，两边也不高。 顿时，挤得两边的人往后面仰去。 “噗通噗通”几声，好几个人落入了水里。 李少爷的脸色更难看了，那些家丁一见自家主子脸色难看，连忙离开，掉进湖里的也都手忙脚乱的爬了上来。 很快的，桥头岸边不见人影，只有一滩滩的水在那里。 “仙子，你没事吧？”人走了，李少爷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白衣女子的身上，低了头，一脸的担忧，恨不能都代她受了。 而容深，在听见李少爷嘴上的那个称呼时，当即嗤笑了一声，微微歪了头，“仙子？若是真让九天之上的那些人知道，这样一个玩意儿被你叫作仙子，怕是要气死的吧？” 容深话里的嘲讽意味实在太明显，这一下不只是李少爷脸色难看，白衣女子脸色僵硬，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了。 因为面纱染了血的缘故，白衣女子脸上的面纱已经取了下来，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反倒透着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让人心生怜爱。 可惜，在场的，除了一个李少爷，并没有人再对她生出怜爱了。 “你闭嘴！”李少爷冷着脸朝容深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仙子面前这样说话？” 容深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程修已然淡声开口，“你府中如花美眷不在意，偏偏将一只画皮鬼捧在手心里，猪油蒙了心也见不得有你这么眼瞎的。” “什么画皮鬼！你胡说八道什么？”李少爷全然不信程修口中的话，只一心护着怀里的人，他道：“你们来我李府门口，我好心见你们一面，谁知道竟是招进来两个胡言乱语的疯子！来人啊！把他们赶出去！” 李少爷本想着刚刚要打这两个人的时候，仙子不许，那他不打这两个人了，把人赶出去总行了吧？ 可白衣女子再次出声阻止了他。 李少爷再是不甘愿，也还是咽下了那口气，脸色难看的盯着程修，眼里杀意昭然。 他知道，仙子一心留下这两个人，完全是因为这个叫程修的男人，不过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罢了。 “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白衣女子似乎已经缓过了伤势，本想朝程修说话，可被容深悄无声息的伤了两次。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人不在我们府中 她心里对容深也是忌惮不已，于是只能朝容深说道，可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容深就先一步打断了她。 “没有恶意？”容深挑眉，反问了一句，“那昨晚牢中你做鬼附身衙役的事情怎么算？难不成，你只是想去看看我们？怕我们夜里冷着饿着了？” 白衣女子的表情僵硬，原本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一见自己的心上人被怼，李少爷怎么忍得住，立刻出声说道：“说话讲究证据！昨晚仙子一直和我在一起，你说仙子做鬼，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那就是污蔑！” 容深有一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反正这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她和程修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因为这个。 看出容深的不耐烦，程修捏了捏她的手，朝李少爷说道：“我们只是来找林宇的。” 听见林宇的名字，李少爷下意识的看了白衣女子一眼，可白衣女子却看着程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并不认识什么叫林宇的人。” “林家人都说林宇是被你李府的人囚禁了，威胁林晚嫁给你，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未免也太假了。”容深嗤笑一声，说话的时候，她的神识已经在整个李府扫过。 然而，扫过之后，容深眉心却微微蹙了一下。 白衣女子和李少爷并不知道容深已经将整个李府都探查了一遍，但仍旧是咬死了不认识一个叫林宇的人。 程修注意到了容深那一下的蹙眉，知道她应该是没有找到林宇的下落，于是沉了眸。 白衣女子在这时候出声说道：“人若是在我们府中，你们大可以去找。” 她的话一出，李少爷先是变了脸色，似乎要说什么，可看见白衣女子一脸笃定的样子，他又闭上了嘴。 似乎心里也踏实下来，朝容深和程修说道：“你们去找便是。” 说完，就是一副不想再理会容深和程修的样子，转过身，扶着白衣女子往石凳子上去坐下。 白衣女子顺着他的动作坐下，目光却始终落在程修的身上。 容深厌恶极了她的目光，袖子里的手好几次蠢蠢欲动，要不是还记着其他的事情，她真的就要动手了。 “走吧。”程修在旁边低声说道。 神识没有探查到，容深确实有要亲自去找的意思，既然女子和李少爷话都这么说了，她不去找还真的可惜了。 两个人转身，从亭子里离开。 眼看着容深和程修两人下了桥，李少爷脸上才露出着急来。 “仙子，真让他们去找？”林宇就在李府中，他亲眼看着人被带回来的，自然担心被容深和程修两个人真的找了出来。 可白衣女子却没有李少爷那么担心。 她坐在石凳上，目光始终落在程修的背上，听见李少爷着急的问话，也只是不紧不慢的答了一句：“不会的。” 一句话顿时让李少爷安下心来。 而容深和程修走下桥，刚走到那条小路上，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走了没几步，两个人就齐齐停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冷吗 容深侧头看向程修，而程修也正好侧头看着她。 “香味变浓了。”容深轻声说了一句，眸色也沉了下来。 程修应了一声，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依旧不紧不慢的沿着两边花树走着，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异常。 而此时在亭子里的白衣女子，目光总算落在了容深的背上，却带着满满的恶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 两边的花树被微风卷过，细小的叶片发出微微的声音，白色的大花瓣摇摇欲坠，晃着晃着，一声细微的声响过后。 有一片白色的大花瓣从树枝间落了下来。 “啪”的一小声，花瓣砸落在容深的肩头，一瞬间化作一道白色的烟雾，轰然散开，迅速遮挡了两人的视线。 容深和程修两人很快被白色的雾气包裹着，除了还牵着的手，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可两人谁都没有惊慌，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程修的掌心温热，包裹着容深的手，可渐渐地，被白雾笼罩之后，包裹着容深手的掌心温热退去，开始变得冰凉。 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若是一般的人，这会儿早就已经吓得甩开了。 可容深只是侧过身，看着身边影影绰绰的一道影子，容深微微歪了一下头，脸上露出凉薄的笑意。 “你冷吗？”那道影子开口，声音幽怨，像是程修的声音，又不像是他的声音。 “不冷啊。”容深声音很轻，她一直看着那道影子，没有丝毫的惧意，“你冷吗？” 比影子体温还要冰凉的，是从容深身上传递过去的寒意，好像周遭的空气都在冒着寒气。 连呼吸都被冻住了。 尽管容深和影子都不需要呼吸。 “松手！”影子受不住寒意，大喊起来，他甩动着手，想要挣脱开容深。 可在容深问他冷不冷的时候，就已经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看着明明没有用什么力气，可不管影子怎么用力，都无法将她的手甩脱。 甚至于，容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为什么要松手？明明是你先拉住我的。”容深语气委屈，可眼里却不带丝毫的情绪。 从容深身上传来的寒意越来越重，影子也越来越急躁，意识到无论如何都甩不开容深之后，影子语气一变。 “求求你，放开我吧，我好冷……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开我吧……”影子哀求着。 可容深定定的看着他，不为所动，只是将抓着他的手慢慢地举到了面前。 肉眼可见的，有一层薄冰，从影子的指尖开始往他的手臂蔓延，而随着薄冰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影子的声音也愈加的尖锐起来。 眼看着薄冰要到达影子的肩膀，影子见求饶也没有用，终于彻底的崩溃，嘶叫一声，猛然扭曲起来。 眨眼间，容深面前就出现一张怪异苍白的脸，那张脸朝容深大张着嘴，嘴里散发着恶臭，利齿可见，朝容深咬过来。 容深露出厌恶的表情，握着他的手微微一收紧。 薄冰蔓延的速度瞬间加快，眨眼间就将他整个冻住。 第三百三十四章 你不能伤害她 “啧~”容深轻啧一声，将手放下，眼前被薄冰覆盖的影子发出轻微的声音，上面开始出现裂缝，然后“哗啦”一声，在容深面前碎裂成许多小块，最后散落在地上。 眼前的白雾仍旧没有散去，容深没有停顿的，抬脚往前面走去，走着走着，前方响起了低低絮语的声音，像是有一对情人正在依偎说着情话。 容深听出其中一道声音，她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往前面走。 可渐渐地，她前面的白雾散了一些，或许不是散了，而是那两个正在低语的人在朝她靠近，容深的眼前有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慢慢地清晰起来。 确实是一对情人，男子是程修，而依偎在程修怀里的，是那个白衣女子。 容深冷眼看着。 那两人却像是完全看不见她，仍旧在自顾自的说着话。 “你这里装着谁？”白衣女子指尖在程修胸口点了点，声音娇软。 程修握住她的指尖，低低的笑，“你啊。” 他的声音温柔，像是满含了情意，谁听了都要为之心动。 白衣女子果真欢欣的笑了起来，笑声响在容深的耳边，却无比的刺耳。 容深缓缓拧着眉，白衣女子突然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满是挑衅，朝她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他心里的人是我。” 容深读懂白衣女子口中这句话的这一刻，心里的戾气再也压制不住，她轻笑一声，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容深缓缓抬起手，在她的指尖，黑雾缭绕着，散发着让人胆颤的杀意。 “真是让人生气啊。”容深轻声说着，她抬脚走过去，走到程修和白衣女子的面前，缓缓抬起了手。 如果忽视她指尖缭绕的黑雾，容深的动作就像是要去触摸白衣女子的脸，动作温柔。 在即将触碰到白衣女子的脸时，一只手扣住了容深的手腕。 “你不能伤害她。”低哑的男声响起。 容深抬眸，看着程修的眼睛，眼里冷意更加汹涌，她道：“谁让你用这张脸的？” 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她被程修扣着的手突然改了方向，直接抓向了程修的脸，猝不及防的，程修的脸就被容深一把扯了下来。 程修的人皮面具在容深的手中化作飞灰，而失去了这一张人皮面具之后的程修，脖子上顶着的是一团阴气。 阴气停顿了一下，连同着那具身体一起在容深的面前消散。 容深的面前，就只剩下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站直了身体，眼神愤恨的看着容深。 “恶心。”容深轻哧了一声，缭绕着黑焰的手迅速朝女子的眼睛而去。 她早就想挖了这双眼睛，忍到现在已经忍无可忍。 白衣女子往后一退，打出一道灵光挡在身前，看着容深手上的黑焰，脸上都是忌惮。 “容深！”白衣女子恼怒的喊了一声，她藏在袖中的手快速的掐着法诀，嘴上却仍旧说着话，“你以为你能和他在一起多久？现在六界都知道你醒过来的事情！你等着吧，来找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容深将女子袖中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 只是听着女子的话，她微微挑了眉，问道：“你知道什么？” 她如今已经大概知道自己是天界的人，只是后来因为一个男人堕入鬼道，为何去了幽冥之地容深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甚至，连取走她记忆的人是谁她都不知道。 “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白衣女子笑得古怪。 容深轻笑一声，抬手朝白衣女子一抓，眨眼间，白衣女子就被她扣着脖子抓到了手里，“那巧了，省得我再去找那些记忆石，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好好跟我说说吧。” 一边说着话，容深另一只手扣住了女子袖中的手掌，黑焰汹涌，瞬间将女子的双手烧成灰烬。 而女子完成到一半的法诀也全都消散，她大睁着眼眸，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一脸惊惧的瞪着容深。 容深本来就没有要听她说的意思，指尖在她眉心一点，顿时，一团白光从女子的眉心飞了出来，散在容深的手心。 下一刻，白衣女子整个人都在她手中被烧成灰烬。 而容深垂手，闭眼，将从白衣女子眉心取出的记忆剥开细看，很快的，她就睁开了眼睛，眉眼冷厉。 “骗我？”容深低语一句，心口戾气压制不住。 白衣女子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和她有关的事情，甚至于，白衣女子都不是她要找的那只画皮鬼，这一点容深很早就猜到了。 毕竟敢画佛的画皮鬼修为之深，不可能连她一招都抵挡不住的。 但是，这白衣女子和容深要找的那只画皮鬼倒是有些关联的，算是一只小喽啰吧。 就是不清楚容深的来历，白衣女子才敢把主意打到程修的身上，甚至在一开始，白衣女子以为容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可就算被容深接二连三的伤了，她也没有打消对程修的觊觎。 想到这里，容深扶额，有些无奈，那个道行高深的画皮鬼也在惦记着程修，这只小画皮鬼也惦记着程修，她实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不过有一点容深很确定，不管是谁惦记着程修，谁也别想把程修从她身边带走。 说的严重点，她的人，也不允许被别人惦记着。 容深平复了一下心口的戾气，并没有急着去找程修，而是抬脚继续往前面走，走着走着，周围的白雾越来越淡。 前面开始出现一个祠堂。 祠堂的门口站着两个脸白如纸的人，像是纸人，扎着小辫，带着一顶圆帽，脸上还有两坨又大又红的胭脂。 看起来十分的怪诞。 容深没有停留的走了过去，走到祠堂门口的时候，两个人突然往前一步，各自伸手往门口一挡。 “来者何人？”声音尖细。 容深停都没停，一挥袖，两个人就化作纸人滑落在地上，自纸人里飞出的两团灰色雾气也被黑焰吞噬。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祠堂的门原本紧闭着，纸人倒在地上的时候，祠堂的门就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容深抬脚走进去。 “嘭”的一声，祠堂的门在身后猛然关上。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叫阿枝，你叫什么 里面的红烛一盏一盏的自动燃起，照亮了祠堂里的一切。 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两盏红烛，中间不是木牌，而是一幅展开的画，画上是一个翩然起舞的女子。 女子踮着脚尖，回眸，似乎正对着作画的人嫣然一笑。 容深站在画前，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手，指尖的黑焰嚣张的跳了几下，眼前的画突然发生了变化。 翩然起舞的女子动了起来，一声轻哼自画中传出，“你不是想知道他的过往吗？想知道就进来吧。” 容深挑眉，收起了指尖的黑焰，旋身进了画里。 桌上的两盏红烛还在燃烧着，画中的内容却在快速的变化着，像是在翻过某个人的记忆。 这是一个破落的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而在十几户人家之间，却有一个不大却修葺的干净利落的小院子。 这是村子里的祠堂，供奉着已经故去的祖先。 村民们到了每年的清明节，就会聚集到祠堂里，家家户户拿出家中最好的口粮，做出一道道菜肴，摆在一处。 先祭了故去的先人，而后一起将饭菜分食，告知先人后人生活尚可，顺便乞求先辈保佑平安或是富贵。 这一日，正是清明节，可前阵子的流寇作乱，村子里几乎被洗劫一空，有些人已经离开了村子，打算去其他地方谋取生路。 剩下的几户人家，东拼西凑也拿不出什么粮食来。 孩子饿得厉害在各自娘亲怀里哭着，想要吃放在桌上的那点东西，却又害怕被爹爹责骂。 容深就站在角落处，正对着一个孩子，孩子和当初她第一眼见到的程修差不多大，却比程修还要瘦得厉害，这会儿没有看着那些吃的。 反倒将目光落在容深身上。 容深险些以为，这小孩看得见自己。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小孩看的不是自己，而是站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 那个画中翩然起舞的女子。 只一眼，容深就认出这女子就是自己要找的画皮鬼。 都说孩子的眼睛干净，能看到一些脏东西，这些脏东西就包括鬼怪。 很显然，这孩子看到了这只有千年道行的画皮鬼了。 容深微微眯了眸子，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本以为这鬼会直接离开，或是将这小孩杀死。 毕竟不少的鬼怪并不喜欢自己被人发现。 而画皮鬼又是鬼中最凶，她所到之处，就是什么都不做，都会给这户人家带来大大小小的灾祸。 然而，让容深意外的是。 这只看起来长得清秀的画皮鬼在发现小孩是盯着自己看的之后，竟是朝小孩走了过去。 画皮鬼想要伸手摸摸小孩的头，可突然意识到自己会带来灾祸，于是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她俯身，朝小孩小声说道：“我叫阿枝，你叫什么？” 阿枝。 容深想起了在宋家族长暗室里，她进去的那副画里，那个叫程枝的女子。 阿枝应该是这只画皮鬼原本的名字，只是后来，她自己给自己冠上了程修的姓氏，想明白这一点的容深，心里莫名的不爽。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凭空出现的粮食 小孩瞪大了眼睛看着阿枝，听见她问自己名字，就乖乖地回答了。 “福宝！我叫福宝！” “福宝乖啊……”抱着福宝的妇人以为孩子在和自己说话，就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其他的人看了一眼也就收回了目光，并没有发觉异样。 而阿枝还在和福宝说话。 “福宝，你饿吗？” “饿。”福宝乖乖的点头，并且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粮食。 福宝的娘亲心疼的摸摸他的头，轻声哄着他：“福宝乖啊，等爹爹他们商量好了事情就给你吃饭好不好？” 阿枝看了看桌上的那些粮食，明显没法让这些人都吃饱，紧着家里的男人吃了，然后是小孩，最后才是家里的女人。 因为男人吃饱了才会有力气干活，家里的女人小孩才有可能再吃上下一顿。 阿枝也明白这一点，她突然看了看福宝，没有说话，只是一挥袖子祠堂里另一张空着的桌子就“嘭”的一声，被掀翻在了地上。 碎成了好几块。 福宝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下，下一刻“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显然是被吓到了。 福宝娘以为他饿得厉害，连忙抱着他哄了起来，旁边的大人们更是忧心，其他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哭。 祠堂里顿时一片吵闹。 而阿枝，在福宝哭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容深跟在阿枝的身后，看着她离开村子，直接朝与村里离了有两座山的城镇而去。 她能理解阿枝为什么要毁坏一张桌子，画皮鬼所到之处，必定会留下灾祸，灾祸可大可小，若是阿枝不毁了点什么。 等阿枝一走，祠堂里的人肯定会发生祸事的。 反倒是阿枝自己毁了一张桌子，算是已经把这件祸事给发生了，福宝他们才会平安。 越跟着阿枝，容深对这只画皮鬼越加的看不懂了。 至少，在这之前，这只画皮鬼在她心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偏执，夹杂着浓郁的怨恨，还留下那么多的画在人间，给那么多的人带来祸事。 阿枝到了城镇就直奔粮仓，乾坤袖袋一装，将粮仓装去了大半，然后又回到了粮仓里，走之前，容深看了一眼粮仓，眼底浮现怜悯之色。 这粮仓乃是公粮，每天都会有守着的，几乎是阿枝拿走了那一大半的粮食时，负责守着的人就已经发现了，惊慌失措的喊了人过来。 粮仓里大半的粮食凭空消失不见，容深不知道县衙的人打算怎么办，她现在又回到了那个祠堂里。 在祠堂前的空地上，之前还忧愁不已的村民们，看着凭空出现的大袋粮食，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胆子大的男人们跑过去查看。 “粮食！都是粮食！”最先打开袋子的男人兴奋地喊着。 “怎么会有粮食呢？” “真的是粮食吗？” 听见男人喊声的其他人也顾不得别的了，纷纷跑过去，等看到袋子里露出来的确实是粮食之后，一个个面面相觑。 很久，才有人看着最年长的老人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身后供奉的先辈们，眼睛一亮，高兴道：“定是祖先显灵！赐我们粮食供我们渡过难关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最凶的画皮鬼 他一边喊着，一边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朝着祠堂里跪了下来。 其他人先是一愣，等回过神来之后，也都连忙跟着跪了下来，纷纷朝祠堂里磕起了头。 福宝的娘想拉着福宝一起跪下，结果一抬头，发现福宝正盯着院子角落里笑，福宝娘匆忙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赶紧把福宝拉了过去。 等福宝再从娘亲手下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阿枝和容深都已经离开了那里。 阿枝并没有要一直留在村子里的意思，她走之前又掀了一张桌子，之后就离开了村子。 不过，有了阿枝带来的那些粮食，村子里的人过到下一次收成并不难。 可惜，离开村子没多久，阿枝就被逮住了。 看见出现的那个人时，容深就愣在了原地，很久很久，到阿枝被程修已经抓住，她才回过神来。 这时候的程修，和容深在记忆里初次见到的程修差别不大，黑色的僧衣，骨节分明处缠绕的一串佛珠，看人时目光淡然让人心安。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要是你没有杀了我，等我逃出去了，来日定要杀了你！”阿枝掩饰掉眼底的慌张，朝年轻的和尚喊道。 程修看了她一会儿，却将束缚她的法诀又散了。 “你走吧。”淡淡的声音，细听之下其实不含情感，有些漠然。 阿枝愣在原地。 而容深微怔之后，却很快明白过来，她知道程修为什么要放了阿枝。 因为这时候的阿枝，并没有那样的怨气和凶性，甚至，她鬼身之中却藏着一颗善心。 否则，她不会去粮仓拿了公粮给村名，也不会为了不给福宝他们找来灾祸而毁坏桌子。 阿枝知晓自己代表什么，她也在很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危险性。 “你为什么又放了我？”阿枝松了一口气，却不愿意走了，她下半身化作一团灰色的鬼雾，飘在程修的旁边，不依不饶的问着，“你知道我是什么吗？画皮鬼哦！最凶的画皮鬼！” 她在凑近程修的脸时，突然变出一张七孔流血的鬼脸，妄想看到程修受惊的模样。 可程修只是突然抬眼看向她。 “啊！”阿枝痛叫一声，急急朝后退去，伸手捂着眼睛，指缝里流出红色的血，干净的鬼身，除了没有呼吸，心跳和体温，和人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不要靠近我。”程修声音依旧淡淡，眉眼都没有什么波动。 只是这一刻，终于从他眉眼里看出了漠然。 容深看着这一幕，微微眯了眯眸子，突然想着自己和程修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她觉得对方是个能成佛的和尚，不太想和对方沾惹上关系，而程修话也不多，两个人交流很少。 却一路去了雾山，最后在雾山解决了那个所谓的神婆。 从雾山分开之后，容深很快将这个和尚抛在了脑后，再次遇见的时候，容深的记忆已经忘了一截。 连带着将程修都忘记了。 之后，程修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容深是不想理会的，可走到哪，都能遇见这个人，后来她回到幽冥之地，打算沉睡。 第三百三十九章 定不会再手软 程修更是直接找去了幽冥之地。 容深想着自己和程修的过往有些出神。 而阿枝即便被程修伤了眼，却还是跟在程修的身边，只是到底害怕再受伤，只敢远远地跟着了。 不敢再继续凑上去了。 程修回到岳华寺的时候，阿枝就在寺外等着他，程修抓鬼的时候，阿枝就会帮忙，然后在一不小心吞了某只鬼之后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程修，程修从来没说什么，只是一次一次的，眉心折痕越来越深。 容深看着这些，心里想着，这都是话本子里会有的故事啊。 程修怎么就没有对阿枝动心的。 不过，她遇见程修的时候，阿枝并不在程修的身边。 一晃眼，阿枝又吞下了一只鬼，可这一次，程修却冷了眉眼。 “你若是再吞鬼，我定不会再手软！”程修说这话时，语气里的凛然让阿枝心头一寒。 随即是委屈，她不明白，以前也吃了不少的鬼，这次吃的不过是一只小小的水鬼，怎么程修就要斥责她了。 委屈的阿枝红了眼眶，抿着唇没有说话，直接转身跑走了。 赌气似的跑了。 而程修站在原地，眉心的折痕并没有变浅，只低低的念了一句佛号。 阿枝不明白程修突然的严厉，容深却是明白的。 阿枝原本是很干净的，可那些鬼却都是含着怨气和凶性的，阿枝并没有消化或者度化这些怨气的能力。 她吞下那诸多的鬼，这些怨气和凶性积压在她的体内。 总有那么一天，怨气到达顶点，到时候，阿枝还能不能保持理性都难说，所以，程修说他不会手软。 指的就是阿枝凶性压制不住的那一天。 可这些，阿枝是不懂的，她以为这么久，自己对于程修来说总是不一样的，然而，程修说那句话的时候，眉眼间的凛然实在刺痛了她。 让她知道，自己在程修的眼里，其实和那些恶鬼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她目前并没有犯下错事罢了。 一旦她犯下错事，她的下场也和那些恶鬼一样了。 关于这一点，阿枝其实也没有想错。 否则，也不至于到了如今，程修转世之后，想起了过往，却对她的存在完全想不起什么来。 阿枝跑了，而程修照常把抓到的鬼送回了岳华寺超度后，就又离开了。 丝毫没有要去找阿枝的意思。 到这里的时候，画面突然扭曲起来，容深周围的景象消失不见，变成阴气，而阿枝，下半身是鬼雾，上半身是容深之前见到的模样。 她定定的看了容深很久，突然移开了目光，看向另一侧。 容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阴气翻涌着，渐渐化出一副画面来，女子在树下翩然起舞，而男子站在不远处，提笔作画。 “原本，我才是能一直陪着他的人，哪怕他成了佛，可我没有杀人，我就能修行，追随他去西天，一直一直陪着他，可是……”阿枝的声音陡然一厉。 她死死的盯着容深，眼里满是怨恨和不甘，“就因为你的出现，让他舍弃了佛身！你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 第三百四十章 她就看也不看你一眼了 “修行？”容深没有理会她后面的话，反倒因为她前面说到修行的话而微微挑了眉。 “鬼能修行是不错，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鬼能通过修行去往西天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容深顿了一下，又接了一句：“西天唯一的一位鬼佛也不是修行才去得西天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阿枝冷哼了一声，对于修行的事情成竹在胸，甚至在容深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眼里透出奇怪的光彩。 “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真正见面了，到时候……”阿枝诡异的笑了起来，缓缓说道：“一切都会回到原点，谁也不能改变他该走的路。” 随着声音的消失，阿枝也渐渐地在容深面前消失不见。 从画里出来，容深仍旧站在那个祠堂里，两盏红烛刚好燃完。“噗嗤”一声熄灭了，祠堂里顿时就暗了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可对于容深来说，和白昼并没有区别。 “明知奈何不了我，还要使这些小手段。”容深站在未动，轻啧了一声。 她低眸，看着从地板上爬过来的头发快速蔓延至自己的脚腕，缠紧，后颈突然被吹了一口凉气。 若是常人，早就冷得起了鸡皮疙瘩，然而，容深身上的冷意更重。 她一侧头，对上一章惨白没有五官的脸。 “没有嘴，你刚刚怎么吹的凉气？”容深挑眉，漫不经心的道：“不如我帮你撕张嘴出来？” 话音刚落，背后自屋顶垂落下来的无脸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迅速朝屋顶退去。 容深轻哼了一声，没有要去追的意思，转身朝祠堂外面走去，抬脚那一刻，缠绕在脚腕的发丝纷纷化作飞灰。 一踏出祠堂，容深袖中手指微动，身后的祠堂顿时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中鬼影挣扎嘶叫，然而没有一个逃出来，全都被火烧得魂飞魄散。 若是程修在这里，或许会替这些厉鬼超度，可容深不会，她不会超度，她只会将这些玩意儿烧了罢了。 眼前的一切都变回了李府原本的样子，只是小道旁的花树纷纷枯萎，容深没有看见程修的身影。 神识一扫，容深的脸色就冷了下来，眉眼间戾气翻涌。 而此刻的程修，从眼前漫出白雾开始，身侧的容深突然消失不见，没过多久，他眼前的白雾就一点一点的散开。 在他的面前，是容深依偎在一个高大的男人怀里的一幕。 程修一见到这一幕，袖中的手指就动了动，眼眸赤红了一瞬，可眉心金光一晃，他眼中又恢复了清明。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看，她要找的那个男人回来了，她就看也不看你一眼了……”身边一道娇软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蛊惑。 程修眸色沉了沉，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似乎真的被那道声音干扰了心智。 在他的身后，那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就站在那里，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得意，她继续说道：“这样的一心二意的女人不值得你对她好，程修，你何必将你一番真心付错了人，若是你对我有对她一半的好，我也会将整颗心都给你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你有心吗 “你有心吗？”程修突然冷声问了一句。 他回过身，看着站在身后的女子，呵斥道：“连本体都没有的鬼物，跟我谈什么真心？” “我有心的！”白衣女子像是急于朝程修表明她的真心，突然伸手朝自己的心脏处插去，很快的，就挖出了一颗死气沉沉的心脏。 “你看，我有心的。”白衣女子朝他笑道。 然而，下一刻，半空中突然窜出一道黑焰，直接卷向女子手中的心脏。 “啊！”女子惊叫一声，抬手要护住，可她护住了心脏，黑焰却缠上了她的手背，很快升腾成大火，朝她身上蔓延而去。 “我警告过你的。”眼前空间碎裂，显露出容深的身形，她冷眼看着那白衣女子，道：“可你偏要自寻死路！” 程修一见到她，眉眼就柔和了下来，抬脚走到她的身边，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就知道深深一定会来找我的。” 容深耳尖一红，飞快的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道：“虽然你舍弃了佛身，但佛根似乎还在，否则你方才若是真的着了这玩意儿的道，就算我来了也难救你。”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眼里却全是对程修的信任。 容深根本就不担心程修会着了那女鬼的道，因为程修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而同样的，她也愿意给程修同等份的安全感。 “就算真如这鬼物说的，我当初找的那个男人回来了，我也不会为了他离你而去的。”就算程修没问，容深也还是说了，她抿唇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说过，我如今心悦的人是你，那便只有你。” 容深觉得，不管是什么可能会引起两人误会的事情，都要提早摊开了说，这样两人之间才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到了如今，容深想的已经不是陪着程修走完这一生了，她想着程修，想的是长长久久。 这份长长久久，便是她存于世间多长久，便要程修也陪着她多长久。 不就是长生不老么？她有的是法子让程修长生不老。 容深凝了眸，却没有打算现在就将这些告诉程修。 说几句话的时间，那白衣女子就被黑焰烧得干净，周围的幻境也都破碎，可容深并没有将黑焰收回来。 她看了一眼之前那间祠堂所在的方向，朝程修道：“我们先回去吧。” 程修点了头。 往李府外面走的时候，李府不少的家仆往祠堂的方向跑去，嘴里喊着：“祠堂烧没了！” 都没有人看见火光，结果等人发现的时候，祠堂已经被烧没了。 而这会儿李府的人都在找的李家少爷，却一直没有露面。 容深和程修刚出了李府，就在李府门口碰到了梁麒和林父，两人都是一脸的着急，见到容深和程修从李府出来。 林父立刻上前问道：“程公子，你们见到晚晚了吗？” “林晚怎么了？”程修问了一句。 一听容深和程修都没有见到林晚，林父脸色一白，脚步踉跄着就往后退了几步。 梁麒连忙伸手扶住他，咬牙道：“晚晚不见了，是被两个黑衣人给掳走的，那两个黑衣人很古怪。” 第三百四十二章 调虎离山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和他们打斗的时候，发现他们根本不怕疼，而且我扯开其中一个人的面巾，发现里面是一张属于干尸的脸。”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梁麒眼里仍旧带着不可置信。 而一旁的容深一听，和程修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冷意。 “竟然趁着我不在动手。”容深轻哼一声，回身看了身后的李府一眼，神识再次在李府中扫过，可仍旧没有找到林宇和林晚的气息。 世间能躲过她神识探查的东西并不多，林晚那个装了佛木的盒子算是一种，但现在李府也有办法躲过她的神识…… “他们不在李府。”容深冷声道。 她身怀无数异宝，可容深不信这个小镇子里就一连出现两件能躲过她神识探查的东西。 与其相信李府也有这样的宝贝，容深更相信林宇和林晚其实都不在李府里。 李府是镇上的大户，林父和梁麒之前去官府告李府抓了林宇，原本的县太爷是不敢管的，可经过此地的那位大人却派了官兵来李府搜查。 结果查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林宇，此过程中，李府少爷也一直没有露面。 “林宇确实不在李府内，我们能帮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若是你们又有了林宇的消息，大可来县衙，在新的县太爷上任之前，我家大人都不会离开此地。”那个儒雅的男人朝梁麒说道。 走时看了程修一眼，朝程修又笑了笑。 “程公子，你认识那位先生吗？”梁麒忽而出声问道。 程修摇了摇头，“并不认识。” “我觉得那位先生对你兴趣似乎很大，你……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梁麒脸上挣扎了许久，还是提醒了一句。 不知道为何，尽管是那位先生和那个大人帮程修和容深翻了案，可梁麒还是觉得，那两位对于程修的态度有些奇怪。 常年在山里打猎，凭靠着感觉避开了很多的危险，所以梁麒素来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多想提醒。”程修道了谢，看了容深一眼，又道：“如今不知道林宇和林晚到底在哪里，不如我们分头去找吧？” “好。”梁麒点头，沉声道：“麻烦你们了。” 他心里担忧林晚，如果真的是那个李府少爷让人绑走了林晚，后果……梁麒不敢去想。 “放心吧，那个男人要的是林晚的心脏，不会要她清白的。”容深突然在旁边说道，声音漠然。 梁麒一听，眼睛都红了，他道：“他敢伤害晚晚，我要他的命！” 倘若林晚真的失了清白，梁麒也不会因此就不要她，他现在只希望林晚能活着就可以了。 容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扯了扯程修的袖子。 两人从另一条路走了。 “深深，你能找到林晚和林宇在哪里吗？”程修问道。 容深想也没想的就点了头，“不过是将神识探查的范围扩大罢了。” 她修为深不可测，可同样的，神识海更是广阔无边。 只是用神识探查耗费心神，容深嫌麻烦，之前就只探查了李府，如今既然猜测林宇和林晚不在李府里，那她也没有再拘着神识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深深，不能喝酒 直接放开了神识，一寸一寸的摸索着，找寻林晚和林宇的气息。 片刻后，容深和程修走在一条巷子里，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巷子里很暗，前方的出口有些光亮。 等前面的光亮越来越大，容深脚步又快了一点，一出巷子，她就瞧见了巷子口对面的那家小酒馆。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容深突然笑了起来，抬脚就走了过去。 而后面的程修听见她的话，顿时明白了她为何兴冲冲的跑过来。 “我以为你是来这里找人的。”程修眉心跳了跳，无奈道。 容深早已踏进了酒馆，问道：“掌柜的，你这是卖的什么酒？怎么这么香？” 她喝过不少的酒，也有天界的酒，鬼界的酒，甚至魔界和妖界的，甚少碰上能引起她兴趣的。 尤其是这个小镇，竟然意外碰上这么一家小酒馆。 容深似乎全然将找人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这时候刚好是吃饭的点，小酒馆里应该生意不错才对。 可容深走进来的时候，发现酒馆里空荡荡的，除了在柜台后面拨弄算盘的掌柜，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微微挑了一下眉，又很快将表情收敛住了。 “我这里只卖一种果子酒，自家酿的，仅此一家。”掌柜的原本在叹气，一见来了客人，立刻笑着迎了过来。 “深深，你不能喝酒。”程修跟进来，轻声哄道。 “果子酒不醉人的。”容深理所当然道。 一旁的掌柜也跟着笑眯眯道：“这位公子说的对，我这的果子酒不醉人，这条街的男女老少啊，有事没事都爱来小酌几杯！” “掌柜的，你这牛皮吹也要吹的有根据吧……”程修沉声道，他扫了一眼冷清的酒馆，意思不言而喻。 更何况，他不让容深喝酒，并不是担心容深喝醉，而是这小酒馆有些诡异，若是在酒里加些什么东西，防不胜防。 哪怕容深不是普通的鬼，可程修还是不想她被那些东西恶心。 掌柜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的黯然，但很快又强打起笑容，道：“好不好喝，醉不醉人，我有没有吹牛皮，两位尝过就知道了。” 他说着，已经转身去柜台后面拿了一壶酒并两个杯子过来。 容深一喜，抬脚走到桌边坐下，见程修站着没动，微蹙了眉喊了一声：“程修。” 程修一对上她的目光，到了嘴边要劝阻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叮嘱了一句：“只喝一杯。” “好。”容深笑着应了，“先尝一杯，不醉人就多喝几杯。” 她伸出几根手指在程修面前晃了晃，全然不像平时里对许多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反倒像个为了多吃几颗糖和人讨价还价的小孩。 程修心里顿时软了一片，目光落在她葱白的指尖闭了嘴。 其实，他很想看看容深喝醉时的样子，记忆里其实是见过一次的，当时的容深似醉非醉，轻瞥过来一眼，就让程修心里软成一滩水，恨不能将心脏魂魄一切全都献祭给她。 私心罢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废你一只手如何 掌柜将杯子放下，要替容深倒酒，程修伸手拦住了他。 “我来就行。” 从掌柜手里接过酒，程修替容深倒上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然是好酒！”容深只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夸赞了一声后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了一杯容深就把目光落到了程修的身上。 程修刚巧放下杯子，见她看向自己，抿了抿唇道：“口感甘醇，不像一般果酒一样酒劲不足，又不像烈酒那样辣嗓子。” 一旁的掌柜听见自己酿的酒被夸赞，笑得开怀，道：“光喝酒没意思，我给两位公子炒几个菜吧。” 说着转身就要往后厨走，结果酒馆外头响起吵闹的声音，程修抬眼看过去。 “怎么还有人来这里喝酒？不怕死吗？”为首的是个公子哥，手里摇着纸扇，身后跟着两个衙役。 掌柜一见到来人，脸色就变了，他朝程修和容深说道：“抱歉，两位，我恐怕不能再招待两位了，这壶酒就当是送给二位的。” 他一脸的为难，还有些惊慌。 程修收回目光，正好瞧见容深将酒壶放下的动作，就他看向门口那么一会儿，容深已经自己倒了几杯喝了。 也不知道喝了几杯。 程修额角跳了跳。 容深收回手，赶紧将杯子里的酒喝掉，然后抬眼看着他。 颇有种喝都喝了你能那我怎么办的样子。 程修心头一梗，偏偏又从她脸上看出几分无辜来，有些生气的心情顿时又散了。 “说好要给我们炒几个小菜的，掌柜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容深见程修无奈的样子，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心情颇好，“再者说，我们可是要在你这里吃晚饭的，饿了，不想再换地方了。” 偏偏就是有人要来打扰她的好心情。 掌柜一脸为难，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公子哥就走了过来。 嘭！ 他一巴掌拍在容深面前的桌子上，抬了下巴看人，“明知道小爷要来找事还不走，找打？” “孙富贵！”掌柜的一急，出声喊道：“他们都是无辜的！和你我之间的事情没有关系！你有事就冲我来！” “有收拾你的时候！”孙富贵回头瞥了掌柜一眼，冷笑，“小爷早就放过话，来你这里吃饭喝酒就是和小爷作对，你们两个既然敢进来，那就是和小爷我作对！”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掌柜还想再说。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失了声。 程修扣着孙富贵拍在桌面的手，冷眼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孙富贵心里发寒，莫名不敢对上程修的眼睛，可瞥到自己身后的两个跟班，他顿时又有了底气。 “废你一只手如何？”容深一手支着头，笑眯眯的说道。 程修瞥了她另一只手一眼。 容深眨巴眨巴眼睛，把伸向酒壶的手收了回来，朝孙富贵又说了句：“他帮你废了这只手不会收你钱的。” “你敢动我！”孙富贵被容深的话吓了一跳，失声喊道：“你们知道小爷是谁吗？” “不知道。”容深摇头，又看了程修一眼，“我饿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你这个坏人 程修心里一软，看向孙富贵的眼神冷了下来。 “滚出去！”他冷声喝道，甩手将孙富贵扔了出去。 嘭！ “啊！”孙富贵砸落在门口，捂着不自然垂落的手腕，惨叫一声，脸色煞白。 “孙公子！”两个跟班一惊，一个赶忙过去扶起孙富贵。 另一个人握着腰间匕首，看着程修的目光忌惮。 能徒手将孙富贵甩出去，就证明这人有些身手。 可孙富贵才不会想这么多，他被扶着站起来，看着程修的目光阴狠。 “还站着干什么！给小爷我废了他们！把他们手脚都砍下来！”孙富贵尖声喊着。 那个跟班只得硬着头皮朝程修挥刀看过来。 不多时，孙富贵和两个跟班互相扶持着，脚步踉跄往外面跑。 “你们给我等着！得罪了小爷，你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孙富贵喊着，捧着断了的手腕跑走。 而程修根本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一回头，看见容深半靠在桌边，眼中雾气朦胧的看着自己，他心头狠狠跳了跳。 “深深……”程修站在原地，被她这么看着，只觉得四肢发麻，竟是连抬脚的力气都没了。 就像他也喝醉了酒一般。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容深这副皮相本身也是极好的。 容深的一颦一笑就惑动人心，更何况，程修心里本就藏着一份不平常的心思。 容深轻笑了一声，她一手支着头一手还端着酒杯，脚搁在程修之前坐的凳子上。 方才趁着程修去收拾那三个人，她又贪喝了几杯，这会儿已经醉的神志不清了。 “深深！”见她举杯，程修眼皮狠狠一跳，也顾不得心头的旖旎了，他大步走过去，握着容深的手腕。 “深深，你不能再喝了。”程修死死拧着眉，沉声说道，试图将她手里的酒杯拿出来。 可容深不给，还烦他。 “胆敢抢吾的杯子！好大的胆子！”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怒道。 可这三分怒气里，还夹杂着更多的风情，声音都比不醉时软了许多，声音里像是带着钩子，不伤人，只挠的人心里痒痒。 程修被这一句话就挠的心头酥软一片，险些就收回了抢她杯子的手。 抢了一会儿，酒杯里的酒液都洒了出来。 容深一恼，突然就松开了握着杯子的手。 “算了，吾不要了！”她赌气道，酒杯自手里掉落，容深气的抬脚就朝程修踢去。 “你这坏人！惹吾不高兴，吾要将你罚到辛者库去！”她竟是连程修也认不出来了。 程修额角青筋鼓起，也不躲，任由她踢上自己小腿，不痛不痒，反倒像是被只猫儿挠了一下。 “深深，我们先回去。”程修凝声说道，突然将她拦腰抱起。 容深一惊，伸手抓着他的衣襟。 “不回去。”容深轻哼道，挣扎着要下来。 然而程修抱着她，身形都没有晃动一下，脸上神情无奈又宠溺，他只知道醉酒后的容深让他想要将一切献祭给她。 却不知她在亲近的人面前，却是这般的小孩子心性。 让人愈加喜欢，恨不能放在心窝子里宠着。 第三百四十六章 枉死城 好在容深挣扎了一会儿就乖了下来，她搂着程修的脖子，嘴里开始轻哼着一段调子怪异的曲子，两条腿偶尔轻轻地晃一晃。 “好听吗？”容深突然问道。 程修刚要回答，突然反应过来她并不是在问自己。 掌柜的眼中黑色蔓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眼白，他肤色青黑，俨然不是人。 容深问的就是他。 “咯……”掌柜的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只从喉咙里发出单一且诡异的音节。 容深笑了笑，又开始轻哼着那段曲子。 程修似乎听出了她哼的曲子是什么来历，眼里微微闪过讶异，却没有出声打扰。 而对面的掌柜，却神情痛苦，双手捧着脑袋，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喊声。 “啊！” 渐渐地，不只是眼前的掌柜形容痛苦，从小酒馆的外面，也传来了厉鬼痛苦或是惊惧的嘶叫声。 “闭嘴！”自门外撞进来三个恶鬼，青面獠牙，看他们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大概能认出来就是方才的孙富贵和两个家丁。 他们比掌柜的还要痛苦，痛苦之际，眉眼间还满是惊惧。 “闭嘴啊！给我闭嘴！”其中一个恶鬼冲向了容深。 可惜还没能碰到容深，就被容深脚边的黑焰吞噬干净，一时之间，其他恶鬼似乎被黑焰震慑住，虽然怒吼着，一时之间却没有再朝容深冲过来。 容深拍了拍程修的肩头，嘴中轻哼的曲调忽而加快，不知何时，小酒馆外一片漆黑，仅剩下小酒馆这里摇摇晃晃的一盏灯笼。 从小酒馆外响起阵阵呼啸的风声，风声里似乎还夹杂着鬼怪的痛哭和**声，听着就十分渗人。 不同于以往的各种幻境或是画中的世界，此刻程修能明显的感觉到，从进入这个小酒馆开始，他和容深就已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 不是人界，如此阴风咆哮，鬼怪出没，那就只有鬼界了。 可鬼界之中有鬼差和鬼王统治，这些无法投胎的冤魂恶鬼都被关在枉死城中，而容深口中所哼的曲子，不是用来超度恶鬼的，来头却也不小。 人界曾有一道士，本身极有天赋，若是潜心修炼，得道成仙指日可待。 可偏偏这道士心思古怪，他嫌抓鬼驱鬼太无聊，于是花费了几年，琢磨出了一段曲子，这段曲子能勾起鬼怪最不愿意回忆起的痛苦往事。 或悲或痛或恨，曲子能将他们心中这些情绪放大，尤其是恶鬼，就是因为死前遭遇太过痛苦，才会生出怨气，成为怨鬼或是恶鬼。 听着这首曲子，就相当于让他们一遍又一遍的经历死亡的过程，痛苦无比。 然而，这也愈加刺激了那些恶鬼和怨鬼的凶性。 所以，鬼界人界纷纷围堵这名道士，只可惜谁也没能抓到他。 后来那道士没能得道成仙，死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去投胎，无人知道他的去向，也无人再能哼出那首曲子。 然而，容深却能哼出来。 “深深。”程修弄清楚外面恶鬼咆哮的原因，无奈的喊了容深一声。 容深看向他，眼眸干净，乖乖巧巧的，忽而笑了一下。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他们好吵 程修四肢发软，轻咳了一声才找回自己神智，伸手在她后颈捏了捏，轻声哄道：“深深，先不哼了好不好？” 再哼下去，到时候整个枉死城的恶鬼都冲了出来，那就麻烦了。 容深眨了眨眼睛，当着就停了下来。 “不好听吗？”她微微歪了头，拧着眉有些疑惑，还有些莫名的难过。 程修看着心软，道：“好听，所以深深只哼给我一个人听好不好？” “好。”容深顿时高兴起来，她抚掌而笑，突然抬头凑近了程修。 温温软软的唇瓣就落在程修的脸上。 程修愣了一下，下一刻眸色就沉了下来，他侧头看着容深，眼中神色像是要吃人。 “等回去再算。”可他只沉声说了这一句，抱着容深朝小酒馆外面走去。 容深抱着他的脖子，将脸靠在他的肩头，嘻嘻笑着。 等程修抱着她走到外面，眼前一片漆黑，还有黑色的细雨落下来，即将触及程修的那一刻。 容深一挥袖子，一把黑色的油纸伞出现在她手中，她举着伞，道：“程修，他们好吵。” “吵到了深深，那就让他们闭嘴吧。”程修温柔道。 容深顿时又笑了起来，“好啊！让他们闭嘴！” 她话音刚落下，自袖中缭绕而出的黑焰顿时往黑暗中扩去，不一会儿，那些恶鬼的咆哮就变得惊惶起来。 而程修和容深对此恍若未闻，程修抱着她，抬脚往前面走去。 明明眼前也是一片漆黑，没有光亮，也没有路，可程修依旧抱着容深走着，似乎知道那就是出去的方向。 其实没走几步，前面的黑色突然散开，亦或是有光照了进来，在他们的前面，出现了一道城门。 城门的上方有一块金色的牌匾，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枉死城。” “大人！求求您把那黑焰收回去吧！再不收回去，这枉死城都不能叫枉死城了！” 一道声音自周围的黑暗里传来，带着敬畏和惶然。 程修低低笑了一声，侧头看了容深一眼。 容深眨了眨眼睛，朝着黑暗招了招手，很快的，就有一缕黑焰飞了回来，重新钻回她的袖子里。 程修抱着容深从城门走过，停下，回身看了一眼，门内门外，都有一块金色的牌匾，写着“枉死城”三个字，总叫妄想逃出枉死城的恶鬼弄不清楚，自己到底逃出去了没有。 等程修和容深的身影消失，寂静的黑色中才响起一道愤怒的声音。 “到底是哪个混蛋把那个煞神引进来！” “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把她引进来的，我一定活吞了他！” “……” 枉死城里顿时响起不少的应和声。 而程修抱着容深出了枉死城，却并没有回到镇子上，往前走了一段路，渐渐地又有了光亮，走进光亮里，旁边人声鼎沸。 似乎一瞬间已经回到了人界。 容深抬头看了看天际，突然道：“我不想回去。” 程修愣了一下，问道：“深深想去哪里？” “先走着吧。”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容深从程修怀里下来，扯着程修的手往前走着，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不要走丢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快离开这里 “好。”程修也没问她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是应下了。 他们现在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人很多，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前面发生了什么？”容深好奇的问了一句。 程修拧了眉，因为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离她更近一点，还要伸手护着她，小心不让周围的人撞过来。 “今晚上烟柳阁的花船靠岸，大家都去看花魁了。”旁边有人好心回答了一句，说话时一脸的兴奋。 容深挑眉，回头看了一眼，叹气道：“我们想要回身恐怕也不容易，不如顺着人流走吧。” 话刚说完，旁边有个小孩突然撞过来，容深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撞就往前倒去。 程修连忙拉着她，稍微一用力就将人拉进了怀里。 下巴蹭过容深的发顶，鼻间嗅闻到的是属于她独有的暖香。 程修先是愣了一下，扣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有放开，反而又紧了紧，直接半搂着她。 而容深的注意力似乎被撞在腿上的小孩吸引了过去，她微微弯身，摸着小孩的头顶。 四周行人匆匆，小孩没人认领。 “你家人呢？”容深问道。 小孩头顶绑着两个花苞，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答，反而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她本就长得玉雪可爱，这么一笑，更加让人心软。 “应该是富有人家的小孩。”程修出声道。 小孩穿的布料不错，腰间还挂着一枚两指宽的玉牌，她仰头看看容深，又看看程修，眨巴眨巴眼睛。 “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容深微微拧眉道，伸手拉着小孩，开始顺着人群往前走。 程修放在她腰间的手顿了一下，并没有要拿开的意思。 好在这会儿大家都赶着去河边看花魁，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往前走了一会儿，越靠近河边，人反而越少，容深找了个巷子，拉着小孩走进去后，凝声道：“去查查今晚谁家丢了小孩。” 程修站着没动，暗处却有一道影子转身离开。 不多时，就有黑衣影子跪在她的面前，低声道：“大人，是镇上林家的小姐走丢了。” “林家？”容深挑眉，垂眸看着手边的小孩，忽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抬头看着她，见她看自己，就又朝她笑了起来，从她撞上容深到现在，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把林小姐送回去吧。”知道了小孩的来历，容深抿了抿唇，将小孩往黑衣影子那边推了推。 被黑衣影子抱着离开的时候，小孩回头看了容深一眼，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快离开这里。 容深辨认出了小孩说的那句话，她挑了挑唇，忽而说道：“林宇和林晚就在这里。” “深深，你酒醒了？”程修却突然问了一句。 容深表情僵了一下，含糊的应了一声，从枉死城出来，她酒就醒了，也深刻记得自己喝醉之后做了什么。 “先往前走走吧。”容深果断扯开话题，撇开脸朝外面走去。 程修轻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没有再提她喝醉的事情，怕真的惹恼了她。 第三百四十九章 少说废话 容深看了看河边，发现越靠近河边人越少是因为人都上了船。 河边停了不少的船，大船小船的。 “不是说烟柳阁的花船靠岸吗？怎么一个个还要上船去河中心？”容深挑眉问了一句。 一旁的程修瞥了一眼，道：“要先确定了花魁初夜，花船才会靠岸。” 容深恍然点头，顿了一下，突然目光奇怪的看了程修一眼，道：“你倒是清楚。” 程修心里一顿，连忙绷着脸答道：“我也是刚刚听说的。” 生怕解释晚了让容深误会。 容深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他，却抬脚往河边走去。 “深深！”程修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出声喊她。 容深头也没回，道：“连你都知道花魁的事情，我也去看看。” 程修眉心拧得死紧，他张了张唇要劝阻容深，可容深已经走到了河边，正在询问船夫价钱。 河边还围着不少的人，这些人想要看到花魁，却付不起或是不愿意付钱租船，所以就等在这里，等着花魁的初夜被谁定下。 到时候花船靠岸，他们就能看见。 容深身上自然是没钱的，她回头看了程修一眼。 程修无奈，袖中的手指微动，上前租了一条大船，小船简陋，大船价钱虽贵，可布置精美舒适。 上了船，容深让船上伺候的人把桌子搬到外面，她就坐在那里，等船往河中心开去。 最大的那艘船自然是烟柳阁的花船，花船附近围绕着不少的船只，都是大船，小船不敢走近，怕被撞翻了。 船上大多热闹非凡，有歌有舞的，反倒是容深和程修这艘船显得很是安静了。 花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位蒙面女子，身形婀娜，那艘安静的船只靠近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转眸看过去，瞧见甲板上两个人，心神一震。 “雅歌，愣什么呢？比试就要开始了，要你准备的东西你都转备好了吗？”老鸨子在旁边低声问道。 雅歌回过神，捏了捏袖子里的纸张，突然伸手拉住老鸨，一出声，声音娇媚婉转，“妈妈，那艘船上的公子你认识吗？” 她朝容深那艘船侧了侧脸。 老鸨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眯眼看了一会儿，摇头道：“面生得很，没来过咱们烟柳阁，从未见过。” 那样出色的两个人，就算只来过她们烟柳阁一次，她也绝不会忘记的，一眼能认出来。 “竟是从未来过吗？”雅歌轻声喃喃，目光落在那艘船上，半响眼神一定，像是决定了什么。 容深半靠在栏杆上，遥遥望着那艘花船，花船甲板上原本有几个舞姬在跳舞，直到一个抹了浓浓脂粉的胖女人走出来。 胖女人拍了拍手，乐曲和歌舞便都停了，连其他船上声音也停了下来。 “这是要开始了？”容深挑眉问道，眼里带着些兴味。 程修站在她身边，从上船开始，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 “承蒙各位贵人赏脸……”老鸨刚笑着说了一句，就有人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少说废话！赶紧把条件亮出来！多少银子？尽管提！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第三百五十章 谁合上就是谁的 被打断了话，老鸨也不恼，反倒笑得更加灿烂，她甩着绣帕道：“那就让我家雅歌来说吧。” 老鸨退了几步，蒙着面纱的雅歌上前，虽然还未露脸，可光是那身形，和那双勾人的眼，就已经让不少人面露痴迷之色。 当真是祸水。 来的路上，容深听船夫说，这雅歌乃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被烟柳阁藏了这许多年，如今终于舍得拿出来了。 光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就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更何况还是初夜的归属，难怪那么多人挤着要来看看。 “雅歌不才，会弹几曲琵琶，”雅歌顿了一下，目光突然落了过来，她提高了声音道：“今晚，谁能合上雅歌的琵琶曲，雅歌就是谁的。”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容深一眼，转身走到圆凳边坐下，一旁伺候的侍女递过来一把琵琶，雅歌抱着。 周围船上的人尽皆哗然，之前的花魁，要么明码标价的竞拍，要么出题写诗，选她觉得文采最好的…… 还是第一次听说合曲的。 他们大多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里会什么乐器。 可雅歌根本不管这些人怎么叫嚷不满，她指尖在弦上一拨，清音微颤，吵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等雅歌真正开始弹奏起来，已经无人再吵闹了。 容深闭眸听着，手指合着曲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船舷上敲打着，程修看了看容深。 陡然抬眸看向那艘船上的雅歌，发现雅歌也在看着容深，他眸色一沉，突然伸手覆在容深的手背上。 容深敲打船舷的动作停下，她侧眸看向程修，“怎么了？” “深深觉得，有人能合上她这首曲子吗？”程修抿了抿唇问道，覆在容深手背上的手并没有拿开。 容深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她半眯了眼，扫过那几艘大船，最后落在那几艘被不怎么热闹的小船或是中船上。 “来的人这么多，总有能合上的。”她轻笑道。 忽而，容深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程修，道：“你呢？” “我只会一点。”程修并没有多想，只答道。 他前几世确实学过，也不是皮毛能形容的。 而容深突然抚掌笑了起来，“那你能不能合上她的琵琶曲？” 说着话，她突然从腰间取下一个配饰，指尖捏着配饰两头扭了扭，轻微的机关声音响过后，原本一块简单的配饰变成了一根短萧。 容深将短萧递了过去。 程修垂眸看着，却没有伸手去接，他沉声道：“深深这是何意？你不知道合上她的曲子意味着什么？” 若是合上了雅歌的琵琶曲，他就得到了雅歌的初夜，可他心里已经有了人，自然不会再去想碰其他的女人。 容深一愣，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不见，甚至开始拧起眉来。 她定定的看着程修半响，最后什么也没说，将短萧拧回了原来的样子挂回了腰间。 容深转头继续看着雅歌弹琵琶，好一会儿，轻声说了一句：“林晚和林宇在那艘船上。” “那跟我合上她的曲有什么关系？”程修拧眉，仍旧因为容深叫自己合曲的事情有些不高兴。 第三百五十一章 故意气她的 容深却轻哼了一声，突然侧头在他下巴上飞快的咬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不会合她的曲，所以气她的。” 她说这话时，挑了挑眉，神情颇有点得意。 那雅歌就是李府少爷身边的白衣女子，当时容深在幻境之中杀的，不过是她的分身，雅歌虽然从他们一出现就看向了她。 看也未看程修一眼，但她身上的气息，容深是不会认错的。 程修愣了一下，而后失笑，伸手在她后颈捏了捏。 正在这时，一道清亮的萧声响了起来，容深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发现短萧还在，就顺着声音看过去。 在精美的大船之间，有一艘小船停在那里，其上站着一个穿着布衣的青年，青年手里拿着一根竹萧。 “才子佳人也是一段佳话。”容深忽而出声道。 程修回过神，瞥了那个书生一眼，看清人之后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厌恶，“深深或许猜错了。” “嗯？”容深侧头看着他，“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她闲时也会看看话本的事情程修是知道的，更何况，这个书生，分明就是李府的少爷。 容深之前就看出了这李府少爷对雅歌的感情不一般。 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 程修突然道：“不如深深和我打个赌？” “怎么赌？赌什么？”容深一脸的兴味。 程修眼含深意，也笑了笑，他道：“就赌这书生会不会和这花魁情投意合在一起，若是我赢了，深深就答应了我一件事情，若是我输了……” “你输了该如何？”容深看着他，隐约透着几分期待。 程修眼里一晃而过的暗色，他沉声道：“若是我输了，我就告诉深深一个秘密。” “秘密？”容深挑眉，表情古怪起来，“你竟然瞒了我事情？” 程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容深轻哼了一声，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应下了，“那就打赌吧！” 说着话，萧声和琵琶声已经都停了，那边雅歌道：“请公子上船吧。” 很快的，一块木板从花船上放了下去，落在那艘小船前，那李府少爷踩着木板上去，眼看着走上了花船，却突然停了下来。 “那边两位，不知是否有幸请两位一同上来做客？”他是看着程修和容深两人说的。 此话一出，湖面忽而变得十分安静，其他船上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光幽幽，显得无比诡异。 仿佛容深和程修两人不点头答应，那些鬼物就会立刻撕开外皮扑上来。 是了，从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遇到的所有人，其实都是鬼物。 所以，容深一开始就说了一句，让程修不要走丢了。 “既然你都邀请我们了，我们岂有不去的道理？”容深轻笑一声，扯着程修的手，脚尖轻点，飘飘然的就落在了花船的甲板上。 容深看着那个雅歌，挑了挑唇，眼里却是一片冷然，“几次三番，死性不改，非得要找死我就成全你好了。”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雅歌拧了拧眉，露出害怕的表情来，往程修的方向缩了缩。 容深顿时轻啧了一声，“刚刚不还是看着我吗？现在不装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你没胆子进去 她顿了一下，又改口道：“是换种方式装了是吗？” 容深笑眯眯的。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老鸨子，却突然上前，笑着道：“几位现在进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容深瞥了那老鸨子一眼，被她的话恶心的颤了颤。 程修立刻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冷眼看着那老鸨子。 老鸨子被他的眼神看得哆嗦了一下，低着头退了好几步。 “走吧。”容深轻哼了一声，率先抬脚往花船里面走去，“我倒要看看，你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会装神弄鬼……” 雅歌背后有人，容深在看到枉死城之后就想到了。 能人界打开枉死城的入口，就不是雅歌可以做到的，那枉死城中随便拎出来一只恶鬼都要比雅歌强。 若是连雅歌都能把枉死城的入口打开了，那里面的恶鬼又何故一直被困在里面。 但雅歌背后的东西也不会是程枝，程枝就是那只容深之前要找的画皮鬼，程枝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程枝喜欢程修，如果雅歌背后的那个东西就是程枝，雅歌哪里敢对程修起那样的心思。 这一路上，容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是现在也没有答案，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潜在的敌人。 进了花船，里面一片寂静，之前的老鸨子也没有跟进来，只有容深和程修，还有后面的雅歌跟李府少爷。 直到推开一扇房间的门，门中并不是普通房间的摆设，而是一大片的荒漠。 门内门外竟是另一个世界。 容深挑了挑眉，侧头看了雅歌一眼。 “怎么？你不是想知道我主子是谁吗？我主子就在里面，你没胆子进去？”雅歌开口嘲讽道。 容深嗤笑一声，根本不理会她的嘲讽，直接伸手拉着程修走了进去。 而雅歌在后面露出得意的笑容，她以为是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激得容深进去的，殊不知，容深根本就不惧这里。 等容深和程修一进去，后面的雅歌却伸手关了门，她最后说的话就是：“你就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我主子的食物吧！” 门关上之后，就消失不见，容深和程修站在荒漠之中，四面八方全是沙漠，什么都看不见，风卷着沙子吹过，刮得人脸颊有些疼。 容深拧了拧眉，一挥袖子，一道水幕就挡在她和程修的周围，成功挡去了来自沙漠的热气。 “先往前走走看吧。”容深道。 程修点了点头，反手牵了容深，抬脚往前面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周围除了黄沙就是黄沙，根本看不出景象变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走动过，很容易让人有一种被困在了原地的错觉。 若是一般的人，这么走下去，走不了多久，就会被心头的压力和自己疑神疑鬼的恐惧给逼死在这里。 其实就是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可容深和程修两个人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们一直不紧不慢的走着，不像是要在荒漠里找到出口，反倒是在这里闲情逸致的散步一般。 暗处盯着两人许久的那双眼睛里，漫上了烦躁的情绪。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同化成恶鬼 在荒漠的上方，有一朵十分大的云，而云上趴伏着一只长相十分奇怪的东西，似猫却又长着一对翅膀。 它双眼灰白，紧盯着下方的容深和程修两人，见两人没有丝毫的焦急和恐惧，它抬起前爪挠了挠下巴，从下巴掉下来一根黑色的毛发，看起来不紧不慢的往下面落去。 在即将落到容深头上的时候突然化作一缕黑色的雾气消散不见。 容深抬头往上方看了看。 “怎么了？”程修问道。 容深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朵巨大的白云上。 而程修，也抬头往那朵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时和容深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 “走累了，先休息一下吧。”容深眯了眯眼睛，刚说完，直接一挥袖，自芥子空间里拿出了两张凳子，还有一张桌子。 就在这漫天黄沙之中，容深和程修相对而坐，桌上放着丰盛的饭菜，还有酒水，水幕在周围当着，风沙吹不进来。 “在这样的坏境下用膳，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程修笑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忽而想起之前在枉死城，容深喝醉的事情。 “枉死城中你喝的是什么酒？”程修问道。 容深愣了一下，意外他突然问起这个，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答道：“枉死城中只有一种酒，这酒由枉死城中的怨气、不满、嫉妒等各种不好的气息酿制而成……” 旁人喝了这酒，就是仙也会陡生心魔，化为恶鬼，而魔喝了，也会堕入鬼道…… “但若是鬼喝了，自然也是化作恶鬼，再也出不去这枉死城了。”容深笑了笑，“那些恶鬼自私自利，自己在枉死城中受苦不算，还想要将所有闯进那里的外来者都化作恶鬼，留在那里，受他们所受过的痛苦。” 她抿了抿唇，喝了一口酒，才又接着说道：“那掌柜和孙富贵，都是恶鬼所化，他们以为我们是误闯进去的人，想迷惑我们，才演了那么一出戏，若是当时你没能将那孙富贵给打出去，我们大概就要被那三只恶鬼给分食了。” 可是，容深和程修都喝了那酒，可他们谁也没有化作恶鬼。 “你有佛根护着，虽然佛身不在，但修为和功德不随着你这个人的，而不是你的佛身……”容深解释道。 “那你呢？”程修见容深没有解释她的原因，就问道。 容深顿了一下，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迷惑，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大概因为我是吞食了鬼胎堕入鬼道，这六界之中，就是鬼界也再找不出比我还恶的鬼了吧。” 说到后面，她自己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很好笑。 然而程修神情滞了滞，低声道：“你不是恶鬼。” 滥杀无辜才是恶鬼，可容深虽然杀了不少鬼怪和人，但不管是谁，都不是她乱杀的，而是对方撞到了她手里，惹了她，才会被她杀了。 容深愣了一下，看着程修认真地样子，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只点了点头，认同道：“我本来不是恶鬼，若我成了恶鬼，于这六界恐怕都是一场大灾祸。” 第三百五十四章 帝宝大人 先不提她手中的黑焰，她吞食了鬼胎，修为比鬼界的鬼王还要高，若她真的心生恶念，这六界之中，能拦住她的人恐怕都没有几个。 “你不会的。”程修笃定道，他定定的看着容深，全然是对她的信任，他道：“我的深深，绝不会生出那样的恶念来。” 哪怕她是一只鬼，可她心中那些大义大道她仍旧是分的清楚的。 只不过性子漠然，偶尔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就不大爱管罢了。 容深笑了起来，对于程修能这样明白她，她觉得很是高兴，一高兴，就直接戳破了某个还藏在云上的家伙。 “窥视了这么久，还不下来吗？”容深一手支着下巴，懒声道。 然而头顶上方的云朵只是微微动了动，上面的东西仍旧没有露面。 容深轻哼了一声，指尖在杯中一点，微微一弹，一滴透明的酒水就往上方而去。 很快没入白云之中，发出一声闷响。 下一刻，白云消散，从白云上一团黑色的东西掉落下来，“嘭”的一声就砸落在容深和程修旁边不远的地方。 掀起一片沙尘。 只是容深和程修周围有水幕挡着，丝毫不受影响。 本来是一只庞然**，可在落到沙地里之后，那只奇怪的东西就变成了普通猫儿的大小。 它落下来之后，砸下一个坑就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 容深瞥了一眼，轻哼道：“再装死我就让你真变成死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股寒意朝那团黑色裹挟而去，黑色毛团颤了一下，立刻从沙子里爬了出来，往远处跑去。 结果没跑几步，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了回来。 “大人！大人，我错了！您饶过我吧！”那团黑色瞬间变成一个长了翅膀的少年，少年跪在水幕外面，身体还在颤抖着。 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容深看着，眼里却露出不耐烦，她抬脚，轻易地穿过了水幕，就想往那少年身上踹去，结果被程修给拦住了。 “深深。”程修无奈的喊住她，“你想踹他，只管说出来，我帮你踹就行了。” 程修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道：“什么东西都踹，万一弄脏了你的鞋怎么办？” “那你帮我踹他！”容深笑眯眯的道。 下一刻，程修抬脚就踹了过去，少年尖叫一声，抱着头往外面滚了几圈，最后被那道无形的屏障挡着，又滚了回来，最后趴在容深的面前。 “大人，呜呜呜……大人饶过我吧。”少年抱着头，背上黑色的翅膀颤抖着，看起来极其可怜。 然而，容深并不心软，她轻哼了一声，道：“我问你，外面那个雅歌你是否认识？” “不认识。”少年摇头，怕容深不信，又连忙解释道：“我从有记忆起就待在这个空间里，再也没有出去过，哪里认得外面的人啊。” “你说这是空间？”容深微微挑眉，问道。 少年连忙点头，道：“这是帝宝大人的芥子空间！” “帝宝？”容深拧了拧眉，只觉得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是貔貅 程修伸手在她后颈捏了一下，道：“是貔貅。” 貔貅是一种猛兽，也是五大瑞兽之一，被人类供奉为招财神兽，而貔貅专为帝王守护财宝，在某些时间里，也是皇室象征，所以又有“帝宝”的称呼。 “貔貅？”容深眨了眨眼睛，愈加不明白了，貔貅怎么会和那个雅歌混在一处？ 貔貅可是专食猛兽邪灵，所以还有个称呼叫“辟邪”，很多人认为貔貅是转祸为祥的吉瑞之兽。 就是这样的瑞兽，怎么会和雅歌这样的鬼物混在一起了。 程修也不明白，他看向眼前的少年，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芥子空间里？” “我也不知道。”少年眼巴巴的看着程修和容深，眼眶忽而红了红，既委屈又可怜，“我生来就在这里了，原本这芥子空间里还有不少的东西给我吃，可近些年来，我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我好饿……” 少年把目光投向桌子，桌子上的饭菜散发着香味，格外的诱人。 容深看到了少年的目光，却没有因为他可怜就心软，少年的本体她方才也看见了，长得像只猫，偏偏又有翅膀。 似正似邪，容深都有些看不清这少年身上的气息。 “既然是瑞兽的芥子空间，应该是山清水秀，生机勃勃的才对，怎么会是一片荒漠？”容深拧着眉。 只有上古时由天道而生的这些瑞兽，神兽，或是凶兽，才会有自生的芥子空间。 而这芥子空间也与兽本身息息相关，于瑞兽和神兽来说，它们的芥子空间必定生机勃勃，充满祥瑞之气。 可如果是饕餮这些凶兽，它们的芥子空间那就是截然相反的了。 “这里如果真是谁的芥子空间，那也该是一只凶兽的，怎么会是瑞兽的。”容深冷哼一声，看着少年。 少年吓得脸一白，连忙后退了几步，生怕容深又叫程修踹自己。 他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叠声的说道：“我没有说谎我没有说谎，这里真的是帝宝大人的芥子空间，前不久我还见过帝宝大人，帝宝大人还和我说过话呢！” “是吗？”容深瞥了少年一眼，她虽然看不清少年的气息，却能看出少年没有说谎。 只是，少年若是没有说谎，这里真的是貔貅的芥子空间，那么……一定是貔貅的本体出了事情，才会让芥子空间变成这样。 都变成一片荒漠了，这貔貅出问题的恐怕已经不单单是本体这么简单了。 思及此，容深脸上出现几分凝重，她看了程修一眼，见程修和自己一样的神情，就知道他应该也和自己想的一样。 “你说你前不久还见过貔貅，前不久是什么时候？”程修看着那少年问道。 少年被程修这么一问，立刻死死拧起了眉头，他歪了头想了想，想不明白又开始数手指。 容深看着他折腾来折腾去，道：“你就说几天前或者几月前好了。” “啊？”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而后一脸的为难，“可是这里没有黑夜，我也不知道多久算一天啊。” 第三百五十六章 是他把这里吃完了 “怎么会没有黑夜？”程修和容深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里的不解。 神兽与瑞兽的芥子空间里，与外面的世界并无太大的差别，日夜轮回，四季流转，缺一不可。 然而，少年却说这里没有黑夜。 “是啊。”少年点头，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没有黑夜才好呢？我不喜欢黑夜，我喜欢白天，黑夜太吓人了……” “你既然自出生就在那里，那你怎么见过黑夜？又怎么知道黑夜吓人？”容深瞥了他一眼，凉凉道。 少年一怔，扳着手指迷茫又无措，半响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我就是不喜欢黑夜啊……” 容深倒是没有多想，而程修看着少年眼里的迷茫，眼眸沉了沉，心里有某个不太现实的猜测。 “算了，你就说你前不久见到貔貅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吗？”容深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眼巴巴的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道：“见到帝宝大人的时候，那里其实还有一片绿洲的，不过……不过我没吃几天就没了。” 他拧着眉，还摸了摸肚子，明显一副没吃饱的遗憾模样。 而容深听着他的话，却露出了惊讶来，她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这里变成沙漠是被你吃的？” “是啊。”少年扁了扁嘴，道：“这里也太不经吃了，以前还有肉，后来没有肉，我就开始吃草，再后来，连草也没有了，现在好了，就剩下这些沙子了，沙子实在太难吃了……” “你怎么跟饕餮一样贪吃啊？”容深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突然面色变了变，怀疑道：“你不会就是饕餮吧？” “啊？”少年眼露不解，片刻又兴奋起来，“饕餮是什么？我是饕餮吗？” “他不是饕餮。”程修却道，“饕餮的本体不是这样的。” 更何况，饕餮可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怎么会生在瑞兽的芥子空间里，那和生在貔貅的肚子里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不过，貔貅的芥子空间变成眼前这样，既然是被眼前的少年吃的，那么，貔貅现在的状况就算是少年一手造成的。 “他知道貔貅的别称，且肯定不止一次见过貔貅，貔貅也肯定知道他在吃自己的芥子空间，却没有想办法将他赶出去，反倒留着他……” “看来他和貔貅关系匪浅，要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只能先找到貔貅的本体或者元神了。”容深接着程修的话说道。 程修点了点头，问道：“你能找到貔貅吗？” “不确定。”容深拧了眉，“它现在很虚弱，要找到它很难，更何况，这里本就是它的空间，如果真的要找，它和这里几乎融合在一起，不好找。” 貔貅如果虚弱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自己的元神放到芥子空间里，由芥子空间养着慢慢恢复元气。 可貔貅的芥子空间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荒漠。 容深正和程修想着办法的时候，一旁的少年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他摸着肚子，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饭菜。 容深无语，直接道：“想吃就吃吧。”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看别人，只看你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眼前一道黑影晃过，她侧头，桌上已经空了，连碗碟都没了。 “你连碗碟都不放过？”容深额角抽了抽。 少年站在桌边，目光在容深袖子上流连不舍，他道：“你好像还有很多吃的，你们不吃就给我吃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很多吃的？”容深眼眸微眯，身上泄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她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芥子空间里，她的芥子空间，除了她自己，别人是休想窥探到她空间里的东西的。 少年被容深的气息吓得一哆嗦，立刻道：“我只是闻得到……” 虽然看不见，但是闻得到，还是让容深多看了少年一眼，她完全看不出少年的本体是什么，可少年竟然能闻到她空间里东西的气息。 这样的天赋，容深闻所未闻。 她轻哼了一声，知道少年连自己的本体是什么都不知道，估计问了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天赋也问不出什么来。 于是，容深索性不问，她想着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忙找到貔貅沉睡的元神的。 空间被破坏成这样，貔貅也只能沉睡了。 “如果要出去这里，我倒是有的是办法，”容深摸了摸下巴，看向少年，兴味道：“但我很好奇他和貔貅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让貔貅甘愿以自己来喂养他……”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去看别人。”程修却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就算只是兴味，程修也不希望容深用这样的目光去看别人。 要知道，在这一世之前，就算是他，容深看他的时候也大多数是漫不经心的，就像是从来不会为他停留。 所以程修不喜欢容深用这样的目光去看别人。 容深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眼睫颤动，在程修手心搔了几下，搔得程修心头也跟着痒了起来。 然而，让他心头翻涌起热浪的，却是容深突然往前凑近，就着被他捂着眼睛的姿势，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 “我不看别人，我只看你。”容深含笑说道。 程修眼眸一沉，被她几次撩拨，再也忍不住，捂着她眼睛的手改为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扣着她的后颈，让她退无可退。 而他低头吻了上去，唇齿纠缠，强势的让人心头颤栗。 容深顺从的闭了眼，承受着他的亲吻和索取。 许久后，程修才放过她，抵着她的额头，轻喘着，放在她后颈的手捏着她后颈的软弱，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眸光沉沉。 “先放过你，剩下的等出去再算。”程修哑声说道，眼中的炙热像是要把容深卷入其中。 容深颤了颤，轻哼了一声，一点也不怕他的样子，只是耳尖悄悄地红了。 等呼吸平复了，容深才挥了袖子，散了刚刚的结界。 方才她凑过去咬程修的时候，就顺手布下了结界，少年看不到两人，只看到灰蒙蒙的一片，这会儿终于看到他们了，连忙可怜兮兮的往前走了两步，道：“你再给点吃的给我吧。” “不行。”容深摇头，残忍的拒绝他，她还得留着那些吃的，虽然她不需要吃东西，可万一程修饿了怎么办？ 第三百五十八章 就算是要你的命 “就一点点！一点点！”少年用手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见容深还是不点头，他在原地转了一圈，突然咬了咬牙道：“你给我一点点吃的，我带你们去找帝宝大人！” “嗯？”容深微微眯眸，“你能找到貔貅的元神？” 少年对了对食指，点了点头，“帝宝大人让我常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我很乖！”他脸上突然露出内敛的笑容，小声地朝容深和程修说道：“帝宝大人说了，只要我乖乖的，等他醒了，就给我找更多好吃的，到时候我分你们一点，你们现在也分我一点吧？” 他说着说着，又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 容深额角抽了抽，和程修对视了一眼，从空间里拿出了几份吃食放在桌上，看着起码是十个人的量。 可她刚放到桌上，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连装东西的碗碟都没有了，而少年正摸了摸肚子，舔了舔唇角，一脸的满足。 “东西吃完了，带路吧。”容深挑眉，朝少年说道。 少年点了点头，朝容深和程修道：“你们跟我来吧。” 容深和程修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跟了上去，明明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少年飞快的掐了个法诀。 等容深和程修再往前走的时候，一瞬间空间波动，两人面前的景象扭曲，等另一只脚也往前踏出一步，很快的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没有天和地，只有浑蒙的一层雾气，而在容深和程修的前方，趴伏着一只巨大的貔貅。 这就是少年口中的帝宝大人，如今陷入了沉睡，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若是不仔细去看，都已经发觉不到貔貅肚皮在一上一下的起伏。 “帝宝大人，我又来看你了，这次我还带了两个朋友，他们对我可好了，给我吃的，不过……还是没有帝宝大人好，嘻嘻，帝宝大人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少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里已经带上了难过。 程修看向他，低声问道：“其实你知道帝宝大人现在很不正常是不是？”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帝宝大人睡得也太久了，而且……从他睡着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和我说过话，帝宝大人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了，我都快感受不到了……”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容深忍不住问道。 少年摇头，愣愣的看着容深和程修，过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因为我吗？” 话一问出口，容深和程修还没有回答他，他自己倒是先红了眼眶，又是着急又是难过的说道：“难道是我无意间做了什么错事，才害得帝宝大人这样的？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还能救回帝宝大人吗？我要怎么做？” 他看向容深和程修，脸上全是无助。 “你们帮帮我吧，好不好？” “你想救回帝宝大人吗？”容深抿了抿唇，问道。 少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要救回帝宝大人。” “就算是要用你的命？” 第三百五十九章 你日后可要还我这个人情的 少年愣愣的看着容深，就在容深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面色陡然一变，伸手扼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眉心一点，黑色的雾气钻入他的体内，将那股翻涌起来的力量生生给压了下去。 少年竟是要自爆。 “我就是问一下，你就要去死，万一你死了也救不了他呢？”容深无奈，松开他之后抚了抚额。 对于少年的冲动和决绝，她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我……我以为能救帝宝大人。”少年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他抹了抹眼睛，低声道：“只要能救帝宝大人，我什么都能做的。” 所以，他连死都不怕。 “你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见过，从有灵智开始，就是待在这个空间里，你就甘心去死？不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外面可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程修出声说道。 他说的极其缓慢，声音里带着诱惑。 少年咽了咽口水，他摇了摇头，“反正没有吃过也没有见过，又为什么还要惦记着呢？外面固然很好，但也有不好的，如果我为了要出去，就将帝宝大人的生死置之不顾，那我就会永远失去帝宝大人，不！我不要！” 他突然扬高了声音，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不要失去帝宝大人！” 早在程修突然朝少年说这些话的时候，容深眉心就拧了起来，她大概猜到了程修要做什么。 所以，在程修再次要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抵在他的唇上。 “如果你想帮他们，我来就是。”容深低声道，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怒意，“你如今凡人之躯，能不能不要总想着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什么？这种事情，让我来做就行了，反正弥补元气的东西，我多的是。” 程修一愣，下一刻便抿唇笑了起来，他微微低头，含着容深的指尖轻轻咬了咬，温柔笑道：“我忘了，深深本来就很厉害的，那等有更难的事情了，我再来做吧。” 容深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把他后面的话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这些事情，不管困难的程度怎么样，由她来做终归比程修更好一些。 好歹，她可是吃了鬼胎的，空间里更是堆积着不知道多少年的存货，天材地宝，应有尽有。 想到这里，容深就有些得意，她微微抬了下巴，伸手在少年的头上拍了拍，一脸大气的道：“记得，我救了你的帝宝大人，你日后可是要还我这个人情的。” “记得了。”少年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定定的看着容深。 容深从空间里拿出一个玉瓶，刚一拿出来，感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拇指大小的瓶子，然而，一旁的少年却突然红了脸，眸色才黑色和红色之间变幻不定。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容深一惊，飞快的在他眉心点了点，才将他体内失控的那股力量压制了下去。 少年松了口气，憋红了脸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好香啊，还好你帮了我，不然我就要控制不住抢来吃了。” 如果他吃了这瓶子里的东西，那帝宝大人该怎么办啊？ 第三百六十章 熟人 少年一脸的庆幸和自责。 容深和程修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诧。 片刻后，容深想了想，觉得少年都能察觉到她空间里的气息了，对于这能隔绝气息的玉瓶，在少年面前大概也是形同虚设的。 所以她一拿出来，少年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这可是好东西，补元气的东西，放到外面，六界哄抢的东西，你失控也是正常的。”不过少年也是真的在乎那个帝宝大人，否则方才也不会还残存着几分理智。 容深叹了口气，朝程修道：“你看着他，免得我一打开瓶子，他就扑上来。” “嗯。”程修点头，“你尽管去做吧，别担心。” 他朝容深温柔的笑了笑，容深莫名的就对他十分信任，相信他一定会看好少年，不让少年中途突然捣乱。 少年也自觉地往程修身边挪了挪，好方便他及时制止自己。 容深抿了抿唇，将瓶子上的塞子拔了下来，一瞬间整个空间都涌动着一股十分温暖的气息。 少年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死死盯着容深手中的瓶子，已经呈现出半兽化的状态。 程修及时抬手，搭在少年的肩上，他低声念了几句佛号，下一刻，少年眼中的赤色退去，又恢复了正常，瞬间找回来理智。 容深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瓶子上，对于这一幕并没有看到。 若是看到了，恐怕都要讶异程修的力量。 她能瞬间压制住少年体内的狂暴，是因为她本就吃了鬼胎，且原本的力量也很强大，而程修，即便他佛身的力量很强大，可他金身留在岳华寺，如今肉体凡胎，就算还带着些佛性，能把力量用出十之一二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温暖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原本难以看到呼吸起伏的貔貅，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股气息，突然微微的颤动了一下，肚皮的起伏程度大了不少。 看见这一幕，少年面上一喜。 容深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她还没有把瓶子里的东西完全放出来。 单手掐了个法诀，瓶子里忽而涌出一股金色的雾气，那股雾气不过小拇指粗细，从瓶口飘散出来，慢慢地，随着容深的牵引往貔貅的眉心而去。 越来越近，那股金色的雾气也越来越粗壮，等到了貔貅的近前，已经有人手臂粗细，一声细微的声响过后。 金色的雾气没入了貔貅的眉心。 貔貅巨大的身体震动了一下，容深眉心微微一动，忽而加快了牵引雾气的速度，甚至到了最后，低喝了一声，直接将剩下的金色雾气团成一团，全部送进了貔貅的眉心。 顷刻间，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而那只貔貅发出一声咆哮，陡然睁开了眼睛。 “帝宝大人！”少年欢喜的喊了一声，突然化为原形扑向了那只巨大的貔貅。 而貔貅站了起来，对于扑上来的小家伙没有躲闪，反而将小家伙护到了怀里，低头在他头顶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温柔的吼声。 容深将瓶子收了起来，和程修并肩看着这一幕，她心里的感觉愈加奇怪，张了张唇，却又没有说什么。 第三百六十一章 真好玩 这时候，貔貅抬眼看了过来，他化作一个十分俊朗的青年模样，和少年一同站在容深的面前。 “多谢大人相帮。”貔貅朝容深弯了弯腰身，眉眼间竟是带着几分敬意。 容深讶然挑眉，问道：“你认得我？” “认得的。”貔貅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身边少年的头，神情陡然温柔起来，“不只是我，他也该是认得大人的，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神魂俱散，我勉强保住他一点神魂，便将他养在我这芥子空间里。” 神兽的芥子空间里灵气浓郁，用来养魂再好不过了。 说到少年曾经神魂俱散的时候，貔貅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悲伤。 容深抿了抿唇，“那他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原本不过是山里一只野山猫罢了。”貔貅笑道，“有一次大人从山头路过，和我交谈了几句，这小家伙当时就趴在我肩头，因此对于大人本该是认得的。” 可重新养起的碎魂，连本体都变得奇怪起来，对于生前的记忆更是忘得干干净净了。 “原来我们还是熟人啊。”少年挠了挠头，傻笑起来。 容深额角抽了抽，没有再问少年的事情，只道：“我们是被一只画皮鬼给骗进来的，我原本以为你就是她背后的人……” “大人别误会。”貔貅连忙说道：“我虽然沉睡，但对于我自己空间里的事情还是有感知的，那东西不过是偶然间发现了我这空间的一处裂缝罢了，不过，她自己进不来，原本想办法放过几只妖怪进来，都被小家伙吃了，这次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大人您给引了进来。” “大概是知道这里有他这么一只能吃的家伙，想把我们引进来被他吃掉吧。”程修沉声说道，又抬眼看着貔貅，问：“那你可知道那画皮鬼背后的到底是谁？” “是一个修了鬼道的凡人道士。”貔貅道：“那只画皮鬼带着那道士来看过，只是那道士也没有办法进来。” 神兽的空间，自然是克制着那些邪祟鬼物的。 容深了然，点了点头，正想着既然没有其他的线索了，那就和程修离开吧，可正要走的时候，突然发现貔貅看着程修的目光十分奇怪。 她拧了拧眉，问道：“你为何这样看着他？难道你也认识他？” 问出后面一句话的时候，容深心里一紧，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貔貅有些犹豫，好一会儿，他才道：“只是觉得他十分熟悉，但是我又感觉不出来他的气息。” 容深侧头看了看程修，见貔貅确实想不起来，就把这事放到了一边，“算了，我们先出去，还要去找人。” “带着这个去找，大人很快就能找到您要找的人的。”貔貅说道，将一团金色的光推到了容深的面前。 容深用手指拨弄了几下，那金色的光团就颤颤巍巍的变出一对小翅膀，绕着她飞了几圈。 “真好玩。”少年眼睛一亮，在旁边小声说道。 下一刻，他面前也多了一个金色的小光团，只是当他用手指去拨弄的时候，那小光团就颤颤巍巍的变成了他的本体。 第三百六十二章 长生不老的良药 只是是缩小版的。 少年似乎更加的喜欢了。 瞧见这一幕，容深和程修没有再多留，从貔貅的空间离开了，离开之际，看见貔貅原本荒芜的空间正快速的在恢复曾经布满生机的模样。 “希望貔貅能控制一下那家伙的食量。”容深无奈道。 否则，照那家伙的吃法，恐怕要不了多久，貔貅这空间又得荒了。 程修伸手在她后颈捏了捏，笑道：“不用担心，经过这么一场变故，貔貅肯定会知道分寸的，他很在乎那少年。” 因为在乎，所以肯定不舍得就这么永远离开吧。 容深心里想着，突然就明白了程修的话。 两人从貔貅的空间里出来，眼前便又是那艘花船上的场景，只是较之一开始寂静，此刻的花船上到处都是鬼影和妖怪。 甚至还能看见一两只魔物，这些东西聚在一起，正在狂欢着，十分热闹，只是容深和程修的突然出现，让气氛顿时凝滞。 下一刻，一只妖怪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快去告诉大人，他们又出来了！” 瞬间，容深和程修的面前一片混乱。 而容深冷哼一声，抬手就抓住一只从面前跑过的小妖怪，把那金色的光团招了过来，幻化出那个鬼道士的模样，冷声问道：“他在哪里？” 问话的时候，容深身上可怖的气势也朝小妖怪压去。 小妖怪顿时吓得颤抖不已，指着一个方向尖声喊道：“大人在外面！大人在外面！饶命啊！” 然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容深捏着小妖怪的手一紧，小妖怪顿时化作飞灰，消散在她手中。 “吃过人的妖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容深朝程修嘟囔道。 程修弯了弯唇角，点头道：“深深做得很对。” 容深耳尖微红，唇角不可抑制的往上扬了扬。 瞧见容深单单因为他这么一句话就高兴地样子，程修心里软成一片，看着容深的目光温柔至极。 两人往小妖怪说的外面走去，而容深所经过的地方，统统化作一片黑色的火海，死寂，让人心头充满畏惧。 等容深和程修跑到外面的甲板上时，才发现这里已经变了样子，之前的湖面和其他的花船全都消失不见，只有一片黑色，而在甲板之上，有一个祭坛。 祭坛的最上面绑着的人正是容深和程修此行要找的一个人，林晚。 林晚的兄长林宇则被绑在祭坛的下面，低垂着头，不省人事。 而那位画皮鬼就站在林宇的旁边，倒是之前总跟在她身边的那位公子，容深并没有看到。 祭坛前一个道士正在作法，大概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有里面的小妖怪跑出来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反应，闭着眼睛念着让人心里很不舒服的咒语。 容深漠然的看着这一切，轻声道：“果然如此。” “深深是不是早就猜到了？”程修问她。 容深点头，“林晚的八字很特别，又有佛木的暗中保护，她母亲大概和那截佛木有些渊源，以至于生下的林晚血脉里也带着一种特殊的气息。” 其实只是佛木留在林晚身上的气息，好保护她而已，可这些落在不知详情偏生又心生邪念的人眼里，林晚就成了长生不老的良药。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我不怕的 容深轻啧一声，低斥道：“不知所谓！” 就算他们真的吃了林晚，也成不了仙，更加不能长生不老。 “你们竟然还能出来！”雅歌已经走了过来，她手里握着一把白骨剑，脸上带着戾气，在看向程修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现在选择到我身边来，我就向师傅求情，让你也长生不老怎么样？”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容深嗤笑，“我警告过你许多次了吧？” “你懂些什么？”雅歌大概见着那个鬼道士在，面对容深的时候又多了几分底气。 她到现在都还是不知道容深的身份。 容深轻哼了一声，懒得和她多说，且那鬼道士的祭祀已经快到了最后一步，如果她再不动手，林晚就真的要被吃掉了。 这么想着，容深手腕一翻转，黑色的雾气顿时凝成一把黑色的长剑被她握在手中。 容深提着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道：“还是第一次拿无业火这样用，就先拿你们来试试手吧。” 黑色的长剑带起黑色的焰火，在容深挥动的时候，显得十分诡谲，然而剑身划过的地方，那一处似乎连空间都跟着波动起来，威压颤动，雅歌面上已经带着恐惧。 雅歌往后退了几步，对刺过来的长剑十分恐惧，可不知道为什么，长剑越靠近，她的身体就动弹不得。 只能尖声喊道：“师傅救我！” 鬼道士陡然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向容深，触及她手中的黑色长剑，大惊失色，“你到底是谁？怎么能驱使地狱的无业火！” 容深轻啧一声，手里的长剑刺进雅歌的心脏，一瞬间雅歌灰飞烟灭，而她面色不变，转头看向那个鬼道士，面色漠然。 鬼道士咬了咬牙，看了上面的林晚一眼，竟是朝林晚扑过去。 哪怕是临死之际，他竟然还想着要吃了林晚长生不老。 容深眼里露出嘲讽，她站着没有动作，只是将手中的黑色长剑投掷了出去，比鬼道士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在鬼道士伸手即将触及到林晚的时候，长剑从后方扎进他的心口，一瞬间，鬼道士不甘的惨叫一声，被黑焰吞噬殆尽。 容深一挥袖子，黑色长剑回到她的体内，而她周围的一切开始发生变化，黑色如潮水退去，光亮刺了进来。 容深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捂程修的眼睛，避免突然见到的光亮刺伤了他的眼睛。 只是，在她伸手去捂程修眼睛的时候，同一时刻，程修也伸手把她拉到了怀里，一手遮在她的眼前。 容深一愣，下意识说到：“我不怕的。” 她当然不怕突然来的光亮刺伤了眼睛。 程修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不管她会不会受伤，他还是想要保护她，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好一会儿，直到耳边响起林父和梁麒欣喜的喊声，容深才从程修怀里退出来，看着林父去解了林宇身上的绳索，正一脸的担忧着急。 而梁麒也把祭坛消失后晕倒在地上的林晚扶了起来，把她喊醒。 “宇儿！宇儿！你怎么了？”林宇一直没醒，林父急得不行，正想找容深和程修帮忙。 第三百六十四章 新年快乐 程修已经开口说道：“他只是在阴气过重的地方待得太久，阴气入体比较严重。” “那该怎么办啊？程公子，求求你，你救救我家宇儿吧！”林父激动地说着，竟然就要朝程修下跪。 程修拉着容深连忙后退了几步，容深挥袖，黑色的雾气托着林父的膝盖，让他没能跪下去。 “你不用这样，我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程修低声道。 梁麒扶着林晚走过来，也跟着劝道：“伯父，程公子他们都已经帮忙救回林兄和晚晚了，肯定也不会不管林兄的。” 林父抹了抹眼睛，点了点头，眼神带着几分迫切的看着程修。 程修看了容深一眼，他倒是想出手，可容深不许他出手。 容深抿唇，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给他吃了这个就好了。” 那瓷瓶的瓶身上刻着零散的一些梵文，看起来就不像是凡物，梁麒接过去，倒出一粒丹丸喂到林宇的口中。 就看到林宇眉心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都消散了。 “把他带回去吧，睡几天，肯定能赶得上你们的喜酒。”容深道。 梁麒把瓷瓶还给容深，里面还有好几颗丹丸。 容深没接，只道：“我送不起什么金银珠宝，只好用这个充作随礼了。” “这……这也太贵重了。”林晚下意识想要推拒。 救命的东西哪里是金银珠宝比得上的。 更何况，她又不是什么官家小姐，连富家小姐都算不上，往常人家嫁娶，前来喝喜酒的人，能随几盒糕点，或是布匹就已经是出手大方的了。 容深抿着唇，没有说话，也不收回那个瓷瓶。 程修知道她不太喜欢应付这些，便站出来道：“或许你们觉得这些东西珍贵，可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东西不过是朋友之间随手可赠出去的礼物罢了，我们还怕你们觉得我们送得东西太过随便……” “怎么会……”林晚咬了咬唇，见容深抿着唇的样子，便知道她是不会收回去了。 林晚和梁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珍重和感激，夹杂着一些无奈。 “既然这样，那你们到时候可要多喝些。”林晚笑了笑，和梁麒一道将瓷瓶收了起来。 “这是自然。”见林晚收下了东西，容深脸上才又露出笑容来。 程修看着，笑了笑，在她手心捏了捏。 过了几日，容深和程修在村里一起喝了喜酒，村长一家出了那样的事情，村里的老人们把大家召集到祠堂，重新选了个村长。 走的时候，容深和程修没有惊动任何人，实际上，在当天晚上，所有人都醉得一塌糊涂时，他们坐上来时的马车离开了这个小村子。 马车行出了一段距离，容深忽然回头朝镇河村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了？”程修抬手抚过她微蹙起的眉心，低声问道。 马车已经走出了她神识能探查到的范围，容深也不确定刚刚察觉到的到底是错觉还是什么。 她抿了抿唇，还是摇了摇头，雅歌死了，雅歌背后的鬼道士也已经没了，应该已经没什么事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汹涌的大河 而此刻的镇河村里，夜深人静，空气里似乎还残余着些微的热闹气息，然而，在村子某一个院子里，因为心上人大婚而哭了许久的姑娘，看着出现在屋子里的模糊人影。 听着人影口中蛊惑的话语，毫不迟疑的点头，和恶鬼做下了交易。 马车晃晃悠悠的，从半夜走到了天亮，又走过好几个夜晚和天明，在某天清晨，在一条汹涌的河边停了下来。 “大人，桥被河水冲垮了，咱们还过去吗？”黑衣影子侧头，声音沙哑的朝马车里问道。 与他们而言，有桥没桥，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别被人看见就好了，一个小的御风术就能飞过河面。 容深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那汹涌浑浊的河水上，似乎透过河水捕捉到了暗处藏着的肮脏东西。 咆哮的河水声音里，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夹杂着一声惨嚎。 容深轻哼了一声，收回目光，她放下帘子，回身看向程修。 程修半靠在软垫上，眼皮垂着，似乎半睡半醒的样子，这一段时间，他都是如此，就像是要开始进入冬眠了一般，整天都打不起精神。 “沿着河道走吧，前面好像有热闹。”程修见她看过来，朝她伸出手，温柔的笑着。 容深抓着他的手掌，倾身依偎进他的怀里，“你现在就像一只猪，吃了睡睡了吃。”她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嫌弃，可眼里又有担忧晃过。 程修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症状，她竟然也查不出来，只是有一瞬间有某个猜测在脑海里晃过，但是速度太快，她没来得及抓住。 为此，容深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知道程修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症状，她就没办法让他恢复好。 程修抓着她的手揉了揉，轻笑道：“我是猪，那我喜欢的人是什么？” 容深轻哼了一声，反抓着他一只手，闭上眼睛不说话了，实际上却在神识里翻查曾经看过的东西，寄希望于那些古书，能找到程修出现这些症状的原因。 程修半阖着眼，又陷入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中。 刚刚连续下过好几天的大雨，两侧河道被冲垮了不少，如今雨好不容易停了，可河水依旧汹涌至极，咆哮着，像是随时会有巨兽从河中冲出，把过往的人给吞吃掉。 马车往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仍旧没有碰到可以过去的桥，桥都被河水给冲垮了。 一开始连人都没有碰见，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路过的一个村子为何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全都聚集到了河边来了。 离河边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摆放着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香米和酒，还有牲畜的头，以及一个用树根雕出来的龙头。 一个穿得花花**的神婆拿着一根奇怪的挂着铃铛的法杖，在祭桌前摇头晃脑的跳着，所有的村民跪在周围，一脸的虔诚畏惧。 而被推到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少女，少女眼睛用红色的绸布蒙着，绸布早就被眼泪洇湿，她口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唇微张着，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群蠢货在养妖怪呢 嗒嗒嗒的马车声音惊动了这些人，神婆的动作停了下来，跪趴着的村民也纷纷抬起了头，目光诡谲的看着那辆马车。 唯有那个蒙着眼睛的少女，听见了马车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她朝马车的方向不停的挪动着，口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似乎四肢无力，用尽了全力，也只是倒在地上挪了挪。 “快摁住她！弄脏了龙王大人就不喜欢了！”神婆嘶声朝村民们喊道。 一听见“龙王大人”四个字，那些村民脸上就露出畏惧的神情来，立刻有人上前，把少女摁住，不让她再在地上挪动，以免弄脏了身上的衣裙。 “外面在干什么？”程修半睁着眼问道。 容深从他怀里起身，走过去撩了马车帘子，轻哧了一声道：“一群蠢货在养妖怪呢。” 她的声音本不大，也只是说给程修听的。 可偏偏这会儿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以至于容深这句话就被那个神婆给听了去。 神婆面色狰狞了一下，突然双膝跪地，拼命朝着大河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反手指着容深，嘶声喊道：“龙王大人莫怪！都是她在辱骂你！和我们没有关系，求龙王大人不要迁怒！” 她一喊，其他村民就跟着喊了起来，一时之间，这些惶恐畏惧的声音，竟然隐约要压过那咆哮的河水。 容深转头看了一眼河水，低骂了一声：“蠢货。” “这是在拿活人祭祀？”程修从后面探出头，微眯了眸子看着眼前这一幕。 容深点头应了一声，转身伸手把他推进去，拧了眉道：“外面刮着风，再吹一吹万一更严重了怎么办？” “我就是要冬眠了……”程修无奈，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着，他握住容深的手，没有往里面退，而是看着外面那些村民和神婆，道：“这河里是住了个妖怪吗？” 容深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听见程修这句话的神婆陡然转过头，死死的瞪着程修，尖声喊道：“不许侮辱龙王大人！你们敢侮辱龙王大人，就拿你们祭祀！向龙王大人赔罪！” 神婆喊完这句话，那河水似乎咆哮的更加厉害了，一个浪掀上岸，隐约间好像真的有龙吟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神婆和那些村民看着汹涌的河水，神情更加敬畏了。 “抓住他们！龙王大人让我们抓住他们！”神婆突然扬声喊道。 村民们顿时犹如受了蛊惑，神情狰狞的扑向马车。 容深脸色难看，刚要动手，就被程修握住了。 “既然想要送我们下去，那就下去看看吧。”程修低声说道。 容深看了他一眼，眸光动了动，朝黑衣影子吩咐道：“驾着马车下去。” 她可不想被这些人绑着丢下去。 容深话音刚落，黑衣影子一扬马鞭，马车顿时往河水里冲去，村民愣住，眼看着马车冲进了河水里，很快消失不见。 眼看着马车载着人冲进了河里，村民们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神婆先大声喊着：“龙王大人显灵了！惩罚了冒犯他的罪人！” 第三百六十七章 假龙 她高声喊着，村民们对于汹涌的河水中的龙王大人便愈加的敬畏起来。 唯有那个穿着新娘喜服的少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悲号，趴在地上不动了，仿若已经放弃了挣扎。 神婆把后面的仪式举行完，让村民们抬起少女让在一张竹筏上，竹筏刚一入水，便被水浪打翻，而少女也被卷入了河水里，瞬间没有了踪影。 马车在河底行驶着，浑浊的河水给阻隔在外面。 “你怎么不让我救她？”容深侧着头，好奇的问道。 程修一手支着头，一手卷着她脸侧的碎发，声音里还带着疏懒的意味，“我能救人，却不想去生生扭转一个人的命数。” 他这话放在容深来说确实没什么问题，容深本就心性凉薄，不爱管闲事儿，也做不来救世主的事情。 可对于程修来说，就奇怪了点。 容深的注意力本就一直放在他身上，没有错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凉意，和之前的程修判若两人。 “程修。”容深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喊了他一声。 “嗯？”程修应着，唇角带着清清浅浅的笑意，看着她的目光依旧和往常一样温和柔软，可不知道为什么，容深心底还是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来。 “也不知道耳冬怎么样了，你现在的状况说不定她知道点什么。”容深嘟囔着，眼睛一亮，立刻招来个小鬼，让它替自己去给耳冬传了个消息。 程修看着她的动作什么也没说。 容深又把目光投向了浑浊的河水里，她懒懒的靠在程修身上，问道：“你觉得这河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假龙。”程修半阖了眼睛，声音里的睡意越来越重。 容深侧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微微睁了一下眼睛，伸手抱着她的腰身，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只来得及说了一句：“睡了。” 程修呼吸就平稳了。 容深微微蹙了眉心，担忧的情绪尽数显露在脸上，她抓着程修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是再一次仔仔细细的探查起他的身体。 等依旧没有查到什么不对之后，容深睁开眼睛，抿唇看着程修，片刻后，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只是黑焰自眉心苒苒而出，最后钻入程修的眉心。 容深也想过是不是程修的元神出了什么事情，可奇怪的是，她每次试图去接近程修的元神时，总有一层瘴气阻碍着，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这瘴气十分熟悉，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马车周围的河水汹涌着，浑浊深处，一双赤红宛若灯笼巨大的眼睛死死瞪着这辆马车，眼里全是怨愤。 身着红色喜服的少女在河水里沉浮，她紧闭着眼睛，胸口破开一个血洞，心脏消失不见，而她的四肢绑着一根铁链，铁链的另一端隐没在河底的淤泥深处。 自从那次祭河神之后，洪水退去，附近村庄的人们又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只是那条河仍旧浑浊不堪，河水咆哮着。 可巫师说河神大人已经接受了祭祀，只要心怀虔诚，就不会出事。 第三百六十八章 河底的女尸 事实也确实如此，附近村庄里的人靠近这条河再也没有出过事。 渐渐地，当初参与了祭祀的人都已经老去，可他们仍旧记得那日祭祀的场景，总不忘记叮嘱自己的子孙后辈，千万不要触怒河神大人。 河底的女尸仍旧在沉浮着，只是女尸的周身满是怨气，她想要报仇，却无法挣脱禁锢自己的四条铁链。 直到这天晚上。 月亮很圆，本就浑浊汹涌的河水像是沸腾一般，咆哮着，翻滚着，又在一瞬间陡然平息下来。 被河水打湿的岸边，留下一节节碎裂开的链条。 第二天一早，要去镇上的村民从这里过，看到河边堆积的链条，好奇的走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村民弯身朝那些东西伸出手，与此同时，一只惨白的手从河里伸了出来，抓着他的脚腕。 悄无声息的，岸边的人就没了踪影。 “说好就去屠户家里把早就订好的东西拿回来，可这天都黑了，我爹也还没回来，镇上的屠户说根本没见到他……”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擦着眼泪，一脸的焦急。 村长摸了摸下巴，朝女人说道：“你去巫师家里问问，看能不能找到，我让村里其他人一起帮忙找找。” 村里的男人都举着火把沿着去镇上的路找着，一直走到河边，村长转头看了看，叹了口气道：“巫师说过，夜里不能过河，我们转头回去吧。” “可我爹……”妇人的丈夫脸上带着犹豫，显然还想再往前找找。 村长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道：“难道你忘了巫师说的话了？” “要找你自己去河对面找吧，我们不过河！”年长一些的，经历过当年那场祭祀的，对于巫师的话深信不疑。 剩下些年轻的，脸上虽然带着犹豫，但也没有出声。 男人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漆黑的河对岸，朝他们道：“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巫师说过，夜里过河会打扰到河里的河神大人，河神大人如果发怒，就会把过河的人拖下去。 夜里河水的咆哮声显得更加吓人。 他们早就有了离开的念头，这会儿纷纷转身往来的路走，年长的人朝河水的方向跪下，嘴里念叨着河神大人保佑的话语。 有人无意间抬头，看见漆黑的河水里有一只惨白的手伸出来。 “啊！”那人大叫一声，立刻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乱喊什么呢？”有人被吓了一跳，顿时也跟着往后跑了几步，停下来后就害怕的问道。 大喊的那人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那只惨白的手已经不见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惨白的月亮，摇头道：“没……没什么，我眼花了……” “好像有点冷，我们回去吧。”有人提议道。 那些年长的人也跟着站起了身，举着火把又朝村子里走去，只是比起来的时候，回去的路上很多人都格外的沉默，只闷头赶路。 找了一晚上也没有找到人，巫师那边的门紧闭着，敲门也没人应，大家不敢闯进去，就只得又回来了。 “等天亮再看看吧。”村长叫大家散了，各自回了各自家中。 第三百六十九章 她回来报仇了 然而等到第二天天初亮的时候，一声尖叫惊醒了一些还在睡眠中的人。 村长带着人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昨天大家找了半宿的老头这会儿正被挂在他自家的院子门口，脸色惨白，大睁着眼睛，脸色还留有着极度恐惧的表情，头上和衣服上挂着一些东西，在他脚下那一块地方是一滩水。 最先发现老头的，就是他儿子，男人放心不下，所以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就要出去继续找，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了老头的尸体被挂在门口的树下。 那声尖叫是被吓到的妇人，妇人当时惊恐的往后退时被门框绊倒，后脑勺磕在放在靠近门边的磨石上，直接被磕死了。 男人瘫坐在门口，看着老头的尸体，身边是妇人的尸体，他表情呆滞，似乎已经打击过度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年轻的村民咽了咽口水，害怕的往后退着。 而胆子大一点的，走向老头，似乎想要把老头的尸体从树上放下来，可刚伸手又停了下来，僵硬的转头看向其他人，道：“老李叔好像是被淹死的，好像就是那条泥河。” “快！快去找巫师！”村长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转身就朝巫师家跑去。 而其他年长些的有些跟着跑了，有些还留在这里，有人顺着老头面朝的方向看去，很快咽了咽口水，低声道：“老李家的是不是在看着泥河那边？” 这话一出，在场的很多人都一脸的惊恐，有人抖着声音道：“巧……巧合吧，河神大人会保佑我们的……” 然而坐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他大笑着站起身，朝泥河的方向跑着，大喊着：“是她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河神大人把她放回来了！我们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他在喊什么呢？谁回来了？”年轻的村民们看着男人跑走的背影，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纷纷看向村里的老人们。 可这些老人们显然知道男人喊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表情比他们好恐惧。 可迎着孙辈们的目光，又都摇了摇头，转身急急忙忙走了，“大概是受不了打击疯了吧，河神大人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巫师的院子在村子最里面，也是离泥河最远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参与祭祀的村民都老了，可巫师还是年轻的样子。 这让村民们更加坚信她是被河神选中的人。 原本巫师是一个人住的，几年前她选出了一个巫女，这间院子里就住了两个人了。 村长带着人跑到巫师的院子外面，急急忙忙敲着门，大声喊着：“巫师！出事了！不好了！巫师！” 其他人也跟着喊，可喊了好几遍里面都没有一点动静。 “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人应了？巫师是不是不在啊？” “不在这里巫师能去哪里？你见过巫师这么多年离开过这里吗？” “说起来……这院子一开始是那个人住的……” “闭嘴！”村长回头呵斥着，他的手哆嗦着，朝后面的人道：“把门撞开！” 第三百七十章 人都是自私的啊 “可是……” “撞开！”村长眼睛通红，脸上神情复杂扭曲，有惊惶恐惧，还有焦急。 嘀咕的人不敢再继续嘀咕，纷纷上前，准备把门直接撞开。 正是这时候，院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你们有什么事吗？”穿着粗布裙的少女朝外面的人微微笑了一下，双手扶着院门，并没有要让村长等人进去的意思。 村长探头往院子里看，问道：“巫师呢？我们来找巫师的，老李家出事了！” “师傅收到了河神的指示，昨天就开始闭关了。” “什么？！”村长面色大变，着急的道：“怎么不让人跟我说一声呢？河神大人有什么指示？巫师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村长一连串询问让少女脸上露出不耐烦，她朝院子里微微侧了一下头，再将目光放到村长身上的时候，面色就有些诡异起来。 可村长急着河神指示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她。 “我师傅说了，一次祭祀并不能永远的平息河神大人的怒火，时隔这么多年，该重新为河神大人找新的贡品了。” “河神大人有说看上了谁吗？”比起其他人的惶然，村长则只有迫切。 然而，少女扯了策划春节，脱口而出的话让他变了脸色。 “为了大家的平安，相信村长很愿意牺牲的，毕竟……大家可一向敬重你，你也说了要事事为大家着想。” “这……我一大把年纪了，河神大人也看不上我……” “可你家不是有个正当好年纪，貌美如花的吗？” “不行！”村长一口否决，甚至回头眼神阴郁的看了其他人一眼。 少女笑了笑，只说了一句：“村长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河神大人说了，非她不可。” 说完，少女把院门关上，回身朝着屋里走去，在最中间的屋子里，一把躺椅上，一个脸上被划的血肉模糊的人躺在那里，看见少女走进来，身体颤抖着，眼露惊恐，却无法挪动半分。 “师傅，你说村长会不会答应呢？”少女笑靥如花，蹲在躺椅边上，再次捡起了之前丢在地上的小刀。 女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的脸上都是伤口和血，以至于让人忽视了她嘴边的血是来自口里。 “哎呀，我忘了！”少女笑眯眯的，“师傅没有舌头了，当然不能回答我的话了。” 她拉过女人的手，刀尖对准女人的指甲缝缓缓地刺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变过，“我觉得村长还会来的，师傅您说是不是？毕竟你告诉过我……人都是自私的啊。” 事情一晃过去半个月，除了老李家死的死疯的疯，好像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直到村里再次有一个人失踪。 这个人同样是经历过那场祭祀的，同样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第二天一早大睁着眼睛的尸体站在家门口。 这人家门口没有树，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就是直挺挺的在门口站着表情凝固在嫉妒恐惧的那一瞬间，面朝着泥河的方向。 接二连三的，这一次没有等上半个月，第二天就又有人失踪，这一次，很多人找到泥河的附近，却不敢再靠近，只凝视这咆哮浑浊的河水沉默不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妹妹可以，女儿怎么不可以 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再有人失踪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去找了，只是他们在转头发现尸体的时候，在看向泥河后，不约而同的看向村长。 巫师说了，只要把村长的女人献祭给河神大人，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看我干什么！”村长面色惨白，与他的大喊大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围其他村民的沉默，而他的女儿和妻子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所有人看着村长狼狈离开。 有老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朝身边的后辈安抚道：“别担心，村长一定会答应的，毕竟……” 毕竟当初被送去祭祀的人，就是村长的亲妹妹，当初巫师提出要把她当祭品献给河神大人的时候，村长和老村长不也同意了吗？ 亲妹妹可以，亲女儿怎么就不行了？ 晚上，村子最里面的院子，院门再次被人拍响，很快的，少女再次拉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村长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眼底深处流露出几分失望，又很快被她给掩饰下。 “你决定好了吗？”少女的脸有一半隐在暗处，目光幽幽的看着村长。 村长朝身后的方向看了看，脸上带着恐惧，好像漆黑的夜色里藏着一只可怕的妖怪。 他连连点点头，甚至伸手想要去抓少女，被少女躲开后，他索性抓着衣摆，朝少女露出一个极其恶心的笑容来。 村长道：“为了大家的安稳，我身为村长，做出这点牺牲是应该的。” “那你回去准备吧，你经历过上次的祭祀，应该知道要准备什么，明天上午，我和师傅会去泥河边……”少女把目光投向村长的身后，那里是泥河所在的方向。 她缓缓说道：“举行祭祀。” 村长在夜色里离开了，而少女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他比来时轻松许多的背影，目光凉薄至极。 第二天上午，所有村民都聚集到了泥河边上，他们的目光虔诚敬畏，跪趴在一处，而一张木筏上，穿着红色喜服的少女躺在那里，她动弹不了，也说不了话。 只是侧脸朝着村长的方向，脸上全然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而村长只不停的双手合十，朝着泥河翻腾的河水，嘴里念念有词，对自己往日里最是疼爱的女儿视而不见。 “巫师怎么还不来？”村长转头，朝着村庄的方向看去。 远远的可以看见有一个人走过来，等少女走得近了，村长立刻迎过去，出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巫师呢？” “她？”少女微微侧头，看着村长，她的神情木讷，声音怪异，“她来了啊。” “在哪里？” 其他村民和村长一同朝少女的身后看去，然而并没有看到巫师的身影。 而超女朝着他们的身后看去，道：“不是在那里吗？” 村长等人回头，一眼看着站在泥河边上的血人，顿时吓了一跳。 “她是谁！” 村长尖声叫着，连忙往少女的身后躲。 其他人也都纷纷离那个血人远远的。 可看了一会儿，村长心里开始升起寒意，那个血人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脸上血肉模糊的，可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发饰，确实是属于巫师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你们欠她的，也该还 这时候，少女开始往血人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师傅，他们都怕你呢，怎么能怕你呢？明明你帮他们传达河神的旨意不是吗？” “她……她真是巫师？”村长似乎觉得待在少女身边会很安全，紧跟在少女的身后。 少女突然停了下来，她回身盯着村长，点头道：“是啊，就是我师傅啊，村长，你们也都认出来了不是吗？” “啊？是是是……好像是的……可是巫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是河神大人生气了吗？”村长一脸惶恐的问道。 “不是河神大人生气了。”少女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她幽幽道：“是她回来了。师傅欠她的，该还的……你们也欠她的，也该还的……” “你在胡说什么？”村长气急，脚步却开始往后挪，想要远离少女。 偏偏这个时候，后面的村民开始惊恐的大叫起来。 “鬼！有鬼啊！” 一开始只是一只惨白的手从河水里伸出来，慢慢地是手臂，肩膀，然后是少女惨白的脸。 她死死的盯着村长，一点一点从河里爬上来，最终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她声音尖锐，喊了一声：“哥哥。” 村长面色惨白，想要转身逃跑，可双脚像是被什么禁锢在了原地，他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宛若恶鬼的少女朝自己走近。 最后冰凉的手缠绕上他的脖子，他大睁着眼睛，瞪着天空，从鼻孔里、眼睛里、嘴里流出浑浊的混着泥沙的河水。 这一天的泥河边上，一片哀嚎，谁也没能逃离这里，当初见证过那场祭祀的人，全都大睁着眼睛站在当初站着的地方，他们的七窍流出浑浊的河水。 而那些年轻的人们，瘫坐在地上，面上全是惊恐，看着那个复仇的少女又一步步走进泥河里。 河水翻涌，少女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有人在浑浊的河水里恍惚看见一条似龙非龙的东西。 马车依旧在河水里不紧不慢的走着，容深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她伸手想要捏捏眉心，一只手先一步按上了她的额侧，不轻不重的替她按揉着。 “你睡了两天。”程修微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这会儿容深就是躺在程修的腿上，而程修原本拿着一根棍子挑着香炉里的香。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容深轻啧了一声，懒懒的躺着。 原本是程修在睡觉，她想要试试查看程修的元神，谁知道灵识刚一触碰上那层瘴气，她竟然就睡了过去。 “在梦里看到了什么？”程修从旁边的小桌子上端过一杯茶水，一手扶着容深的肩背让她靠坐在自己的怀里。 容深微微低头，就着程修的手喝了水，她将那场关于祭祀的梦境和程修说了，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发觉了不对？” 因为早就知道之前那一场祭祀其实是幻境，所以程修才没有要救人，容深心里这样想着。 而程修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 容深就当他是承认了。 叹了口气，她笑道：“没想到这一次我都没有发觉这是幻境，反倒是你先发觉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失去理智 从马车靠近这条河开始，她们就已经步入了这河里东西布下的幻境，那场祭祀，包括后来容深睡着所见到的那些东西。 都是早就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让她看见这些的到底是谁，又是什么目的，容深现在还不确定。 “你满心都在想着我，没有注意到这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程修道。 容深微眯了眸子，哼笑，“那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自然也是在想着你的。”程修低头，覆上她的唇瓣，满含情意的低喃。 马车突然开始晃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 车帘微微掀开，驾车的黑衣影子化作一缕雾气回到容深的掌心。 “大人，那东西好像失去理智了。”嘶哑的声音响起。 容深将掌心一拢，雾气消失不见，她从程修怀里坐起，探身要去拉开车帘，手刚伸出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程修。 “你去吧，我不会有事的。”程修看出她要说什么，率先朝她安抚的笑了笑。 容深在他指尖捏了捏，飞快的说了一句：“我很快回来。” 等容深一出了马车，程修的眉眼间便透出一股凉意，他侧头看着车帘，好一会儿，蓦然发出一声低笑，眉眼间戾气翻涌。 哪还有原先透着佛性的慈悲模样，倒像是另一个极端了。 程修动了一下，凑近了窗户旁，他伸手撩起车帘一角往外面看去，然而容深出去的时候顺手布了个结界，黑色的雾气涌动着，将马车严严实实的护住。 程修一眼看去，入目的就是黑色的雾气，他顿了一下，指尖朝外面的雾气一点，翻涌的雾气有一瞬间的停滞，而后缓缓地往旁边退去，露出一方小地，让程修得以看见外面的动静。 在雾气被程修动了的那一刻，容深若有所感的回头，可她眼前的雾气还是完好的样子，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对。 容深微微蹙了一下眉，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可还没等她多想，身后一道水浪拍来，夹杂着杀意。 容深冷哼一声，回头一挥袖，黑色的雾气自她脚下升起，看似极其缓慢，却在水浪即将拍向容深的那一瞬间，将水浪挡得严严实实。 看起来没有什么力量的黑雾，缓慢的侵蚀着，寒气肆意，片刻后，水浪被击散，而浑浊的河水里响起一声哀嚎。 庞然巨物翻滚着，搅出一个巨大的漩涡。 容深冷眼看着，下一刻抬手，黑色雾气在指尖的上方凝出一把巨大的刀刃，朝着眼前翻滚不休的河水狠狠劈了下去。 从河岸经过的人，只看见河水突然翻涌的比以往更加剧烈。 “怎么回事？”话音还没有落下，眼前的河水突然像是被什么劈成了两半，河水朝两岸涌来。 “快跑！” 河岸两侧的人转头就跑，一脸的惊惧，甚至一些离河岸近的人已经面露绝望，以为自己逃不过的了。 可跑出一段距离后也没有感受到被河水笼罩的窒息，有人先反应过来，回身看去，顿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快看啊！” 那人指着大家的身后，大声喊着。 第三百七十五章 怨气折磨的蛟龙 大家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去，等看到身后的场景后也都立刻停了下来。 原本该向着他们卷来的河水却停顿在半空中，像是被什么阻挡着，无法卷向他们，也无法落回河里去，河水不甘的咆哮着。 也阻挡了人们看向河中的视线。 此刻的泥河里，已经没有了河水，而那条咆哮的庞然大物终于清晰地在容深眼前展露出来。 程修曾说过，这河里的东西就是一条“假龙”，那时容深想的是，大概是一条蛟。 如今细看，或许连假龙都算不上了，就是一条怪物罢了。 身上都是伤口，那些伤口早已腐烂，萦绕着黑色的怨气，甚至很多地方已经见了骨头，它原本也是一条蛟，却被怨气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是你布下的幻境？”容深抬脚走过去。 虽然蛟龙身体已经腐烂了不少，可容深站在它面前，还没有它的头大。 蛟龙已经没有力气翻滚，它只是趴在那里，呼呼喘着气，证明着它其实还活着，而容深本也没想着要这条蛟龙回答。 她的目光至始至终落在蛟龙心脏的位置。 “我的耐心并不好。”容深淡淡道。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蛟龙心脏的位置怨气突然浓郁起来，渐渐地那些怨气凝聚出一个人影来，这个人影对于容深来说很熟悉。 因为就是那场祭祀里被献给了河神大人的少女。 少女的面色苍白，胸口露出一个血洞，她看着容深，脸上露出畏惧的神情。 “很抱歉，我本无意惊扰到大人。”少女张唇缓声说道，她低头看了痛苦的蛟龙一眼，眼里露出恨意来，“是我没有管好它。” “你们……”容深垂眸扫了那条蛟龙一眼，才缓缓道：“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没有兴趣，你既然无意惊扰我，又为何借着幻境让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 “我……我只是怕大人觉得我这般折磨它，担心大人要帮它……”少女说明自己的用意，又朝容深跪下，道：“还请大人谅解。” 容深收回目光，淡声道：“你该庆幸真的没有惊扰到不该惊扰的人。” 说完她转身朝马车走去，走到马车前伸手去拉车帘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少女道：“倘若你当初选择入轮回，也不用像现在这般痛苦。” 少女当初在挣脱铁链之后，大可以去往冥界，一碗孟婆汤忘却一切，入了轮回后重头来过。 可少女选择了复仇，甚至在报仇之后纠缠着这条蛟龙，蛟龙的身体日日夜夜受怨气侵蚀，痛苦至极，时间越长，便越难清醒。 然而，少女也没有比蛟龙好到哪里去。 这么纠缠下去，最后的下场不过是两者同归于尽，魂飞魄散罢了。 容深回到马车里，程修靠在窗户的地方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竟是在她出去的时候又睡着了。 容深叹了口气，坐过去扶着他躺好，招手重新唤出黑衣影子，让他驾着马车离开了泥河。 河水重新落入泥河里，将那条奄奄一息的蛟龙和复仇的少女掩盖住，人们惊叹却又畏惧，迟迟不敢上前。 第三百七十五章 救人 直到一道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问一下，月华寺要怎么走？” 黑衣裹得严实的车夫甩了甩鞭子，扭头看了看周围，似乎已经找不到方向。 “往那个方向直走就行，到了山脚下你就会知道了。”有人给他指了路。 车夫道了谢，驾着马车朝那人指的方向走去。 月华山的山脚下有人和马车来往，难怪指路的那人说到了山脚下自然就知道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容深睁开眼，看见程修还没醒，她朝外面的影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的路被堵住了，可能要等一等。” 山脚下的路本就不宽敞，两辆马车要极其小心才能通过，这会儿就是两辆马车堵在了路上。 一辆是刚从山上下来，一辆则是要上山。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下山的那辆马车着急下山，不小心偏了一下，撞的上山那辆马车往旁边挪，旁边是一个小坡，车轮一偏，整辆马车就栽了下去。 虽然坡不高，偏偏马车里有一个孕妇。 这会儿孕妇身下都是血，脸色发白，本该赶紧掉头送回城里去找大夫。 偏偏自家的马车翻到在坡下，一时半会儿用不了，下山的马车非但没有要帮忙把孕妇送回去的意思，还急着要走。 人命关天的事情，哪里是想走就走得了的。 于是一帮子人堵在路口。 “求求你们，救救她吧，我给你们跪下了，救救她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啊！”白发的老人说着就要朝马车跪下。 旁边的人下人赶紧伸手拦着她。 有经过的路人看不下去，朝马车指责道：“分明是你们家犯的错事，如今倒还要受难者跪下来求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我家主子就是王法！”赶车的车夫一脸的不耐烦，他甩了甩马鞭，催促道：“我家主子不能见血，你们赶紧让开，若是真冲撞了我家主子，要你们好看！” 从出事到现在，车夫嘴里的主子就一直没有露过面。 偏偏这会儿一直没有其他的马车经过。 容深的马车一出现，顿时有人跑了过来，被赶车的黑衣影子吓了一跳，但看到那边血流的越来越多的妇人，咬了咬牙，朝马车里的容深道：“前面出了事情，不知道大人可不可以行个方便，帮一帮那位妇人。” 上前说话的是个一脸正气的书生，瞧见掀开帘子露面的容深时，愣了一下，却又很快垂了眸。 “我家夫君身体不适，这会儿还在昏睡，恐怕……”容深淡声说着，本是要拒绝，可目光在晃过那一身血的妇人时，她的话语一顿，眉头微微一挑。 旁人只看出那妇人情况紧急，可容深看来，她腹中的胎儿已然有了死相，就算现在坐上了马车，恐怕还没回城，这妇人就没气了，更遑论她腹中的胎儿。 书生也看到了马车里睡着的程修，知道容深是要拒绝的，且让一个生产的妇人和一个男子同马车也不可能。 谁知容深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突然一转，竟是点头同意了，“你们把她抱上来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书生 “那你家夫君？”书生一愣，先是一喜，转念想起她的夫君还在昏睡，他咬了咬牙，竟是道：“我来背着这位公子吧，你们是要去哪里？” “你？”容深多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嘲讽他的身板不行，“让你来背我家夫君，我还要担心你摔了他。” 书生顿时涨红了脸，他的手惯常是握着笔的，哪里有那种大力气背得起一个比自己还要高的成年男子。 “我家车夫来就行了。”容深说着，已经下了马车，黑衣影子转头去把程修背了出来，容深拿出一件斗篷披在程修的背上。 “马车也不用还我了。”容深转身朝书生道。 白发妇人也跟着坐进了马车里，着急的抹着眼泪，催促着车夫赶紧把马车往城里赶。 谁也没有看到，马车离开之际，一缕黑色的雾气自容深的袖中钻出，飞入马车里，将妇人腹中胎儿那一点生气牢牢护住。 等马车走了，书生朝背着程修的黑衣影子看了一眼，见黑衣影子背着程修却没有丝毫的勉强，眼里流露出一点羡慕之意。 但他很快把这丝情绪收敛了起来，朝容深拱手道谢，一脸的真诚，“夫人今日善举，来日必有善报。” 说完，书生见容深还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他朝容深道：“他们如今着急家人安危，等回过神来后怕是要急着找夫人道谢的。” “或许吧。”容深收回视线，她倒不是在意那些人找不找自己道谢。 “我们要去月华寺，就此别过吧。”容深淡声道。 书生一愣，回过神来后，不可置信道：“难道夫人打算就让你家车夫把这位公子背上月华山？” “嗯。”容深点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可书生却是一脸的震惊，他认真地朝容深道：“夫人，你是第一次来月华山吧，这山路虽然并不陡峭，却也需要诸多体力，就是我们这些男人走上去都要中途歇一歇，虽然……” 他顿了一下，再次羡慕的看了那黑衣影子一眼，才又继续说道：“这位兄弟力气很大，可要将你夫君背上月华山，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那怎么办？”容深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书生道：“若是夫人信得过我，就先去那边的茶棚等一等，我去城里替夫人再租辆马车过来如何？” “你若是不怕麻烦，那也可以。”容深点头，让黑衣影子背着程修去了那边的茶棚。 茶棚伙计也在看着刚刚的事情，知道容深是把马车让给了那家人，茶棚老板让伙计搬来一把椅子，容深把斗篷铺了上去让程修躺着。 “夫人稍等，我去去就来。”书生转身要走。 容深却又叫住了他，“银子。” 黑衣影子拿出一袋银子递给书生。 书生没接，只朝容深道：“银子我先垫着，等我把马车租来了，夫人再给我就是。”说完，他也不等容深再说什么，转身就跑了。 容深愕然，扶额失笑。 茶棚的伙计给她端来茶水，笑着道：“陈家这位秀才就是这么个性子，怕夫人担心他拿着银子跑了才这样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第一场生死大劫 “嗯，他品性是好的。”容深应了一声，喝了口茶水。 “夫人是带夫君来求医的吗？”伙计多问了一句。 容深摇头，只道：“去月华寺看看，他有东西落在那里了。” 在容深把马车借出去的时候，撞了人的那辆马车就已经跑了，没有进城，反倒是朝容深来的方向走去。 路上马车里一直没有露面的人终于掀开了帘子，一个面色苍白十分瘦弱的男子靠坐在马车里，他的身边有两个侍女伺候着，一个替他按揉着腿，另一个替他扇着扇子。 明明十分凉爽的天气，男子却满头的汗，衣衫敞着也解不了热气。 “主子，您再坚持一会儿，等找到了净悟大师说的东西，您的身体就会好起来了。”掀开帘子的女子退了回去，朝男子说道。 男子闭着眼睛应了一声，朝女子招了招手，嘴唇动了动，虚弱的说了一个字。 “热。” 女子赶紧靠了过去，她自生来就通体寒凉，也因为如此，她自小被送到主子身边，与主子最是亲近。 若是主子的身体好了，那她……还能再这般与主子亲近吗？ 女子微微垂了眸子，掩去了眸底的暗色。 在等着书生去租马车的时候，程修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就喊了一声：“深深。” “程修。”容深眸子微微一亮，立刻朝他伸出手。 程修握住她的手，微微坐了起来。 “到月华寺了吗？” “在月华山山脚下了。”容深端起桌上的茶递给他，顺便把方才的事情说了。 “那孕妇不是常人吧。”程修含笑看着她，“甚至连那书生都有些不一般？” 他熟知容深的性子，若非有些什么缘故，容深不会管这事。 容深点了点头，问他：“你饿了吗？” 程修摇头。 容深这才说起自己之所以把马车借出去的缘故。 “那妇人肚子里的孩子命格很是奇怪。”容深一手支着下巴，微眯了眸子，脸上满是兴味。 “他命中竟有两次生死大劫，第一次生死大劫若是过了，受尽苦难，一直到他十岁的时候，会有第二次生死大劫，若是再遇贵人，便是真龙天子的命格，否则……一条早夭的金龙罢了。” “他这第一次生死大劫今日就算是过了。”程修接着她的话说道。 容深微微愕然，而后失笑，“这么说来，我便是他的第一个贵人了。” 今日容深若是不出手相救，那便是一尸两命了。 “夫人……”书生擦着汗出现在茶棚外面，刚想说马车已经带来了，抬眼就看到程修坐在容深身边，他微微一愣，朝程修拱了拱手。 程修还了一礼，笑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先喝杯茶吧。” “夫人心善，我帮忙跑这一趟倒是不算什么了。”书生谦逊的说着，倒是没有拒绝程修递过去的茶水。 等他喝了茶水，容深和程修站起来。 “今日多谢你帮忙了，我们还要去月华寺，这就要走了。”程修朝书生说完，和容深一同走了出去。 书生连忙放下茶杯，等他跟着出去的时候，容深和程修已经上了马车。 第三百七十八章 乌烟瘴气 “这是租马车的钱，公子请收好。”黑衣影子将一个钱袋塞到书生的手里，没等他反应过来，黑衣影子已经上了马车，扬起鞭子往山上走了。 书生低头看了一眼钱袋，面色一惊，连忙抬头喊道：“太多了！……” 他张嘴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不知道那位夫人的名姓。 甚至，都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 到月华寺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马车被寺门口的僧人拦了下来。 “阿弥陀佛，施主，马车不能进寺庙里。”光头小和尚垂眸说道。 黑衣影子没有说话，转身朝马车里面侧了侧头。 片刻后，他又转回去朝和尚道：“劳烦带路。” 僧人带着马车去了月华寺的旁边，那里停着不少的马车，有穿着短打衫的伙计看见他们过来，就立刻迎了上来。 “把马车交给小的就行了，小的会帮忙看着的。”伙计笑呵呵的朝黑衣影子道。 黑衣影子没有说话就下了马车，等容深和程修从里面出来了，他又重新坐了上去，支着一条腿背靠着马车壁。 “我家车夫会看着的。”程修朝伙计道。 伙计点了头，转身朝其他马车走了。 程修和容深转身朝月华寺走去，在月华寺门口，程修停了下来，微微仰头看着寺门，脸上神情微微有些复杂。 容深侧头看他，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只安静的站在他身边，也不出声打扰。 “进去吧。”程修很快收回了视线，朝容深说道。 容深点头，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今日来寺庙里的人很多，容深和程修进去后直接找到了一个僧人，问道：“不知道住持在何处？我们想见见他。” “施主想见我们住持？”僧人眼神古怪的看了程修一眼，很快又微垂了头，道：“二位施主随贫僧来吧。” 容深和程修也没有多想，跟着僧人朝外面走去。 到了一处没人的亭子僧人才停了下来，转身朝容深和程修道：“住持师傅这会儿正接待贵客，二位施主在此处坐一会儿。” 说完，僧人转身离开。 容深出声叫住他，似笑非笑道：“麻烦准备份斋饭送过来。” 僧人看了程修一眼，垂眸念了句佛号，道：“二位稍等。” “你有点不高兴？”等僧人一走，容深便侧头看着程修问道。 方才在寺庙门口，她虽然看不太清程修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却还是感觉到了他那时是有些怒意的。 程修微微垂眸，掩去了眸底的暗色，他朝容深点了点头，沉声道：“本是佛门清净之地，却偏偏被些利欲熏心之辈给染臭了。” “你也别太气，这里也不全是些利欲熏心的，真正心怀佛祖的还是有的。”容深淡淡道，抬眼朝亭子外面看去。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僧人面带迟疑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纠结些什么，在容深和程修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神色便坚定了许多，抬脚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僧人朝程修和容深微微垂首，迟疑的问道：“两位施主可是来见住持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笑容可掬的住持 “是的。”程修点头，道：“那位师傅让我们在这里等候，不知道住持现在见的是哪位贵客？还要多久？” “见的确实是贵客。”僧人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很快又意识到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连忙掩了下去，朝容深和程修正色道：“两位施主若只是来上香，那便去前面的佛殿吧，若是有事情要请教住持，不如去城西的缘落寺，那里的住持讲经也很好的。” “嗯？”容深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搭在石桌上，指尖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她微微挑眉问道：“哪有把人往别的寺庙推的道理？你这和尚也太奇怪了点。” 僧人面露挣扎，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其他人，便压低了声音道：“我为出家人，本不该在背后议人是非，更何况……” 他顿了一下，片刻后颓然道：“我也只是劝两位施主几句，如今的月华寺早就不如从前，这满寺的僧人，可真正心里放着佛祖的屈指可数……二位施主若是……” “景善！”一声怒喝自后面响起，打断了僧人的话。 僧人面色一白，也不回头，直接从亭子另一边跑了。 跑的时候还不忘低声朝程修又说了一句：“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之前将容深和程修带到亭子里来的僧人跑了出来，朝景善追了几步，有那么一瞬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戾气。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出家人的脸上，实在是太过怪异。 容深和程修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慎重。 “两位施主，景善前些年大病一场，脑子有些糊涂，他没有跟两位胡言乱语什么吧？”僧人双手合十，表情很快平和下来，朝程修和容深说道。 程修敛去了眼底的暗色，摇了摇头，道：“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你就过来了，难道他经常这样？” “住持本来是让人看着他的，只是这几日寺里来的人多，大家都忙起来了，景善就趁机乱跑……”僧人叹了口气，一脸的悲悯，“景善当初大病的时候，大夫都说他救不过来了，后来佛祖保佑，景善挺了过来，可就是人糊涂了点……我佛慈悲。” 程修笑了笑，没有再继续问景善的事情，只是问道：“不知道现在住持可方便见我们了？” “二位随我来。” 容深和程修起身跟着僧人走向后面，最后走到一间禅房外面。 僧人停了下来，朝容深和程修问道：“两位施主是一同进去还是？” “自然是要一起进去的。” 僧人推开禅房的门，朝里面道：“住持，两位施主过来了。” 而后推头朝容深和程修点了点头，直接离开了。 容深和程修走过去，见到一个长得十分圆润的大和尚迎了上来，大和尚看起来十分的年轻，却面色红润，笑眯眯的样子总让人有种笑容可掬的感觉。 然而，容深和程修两人一眼见到住持之后就相识了一眼，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这住持一身的血气和怨气缠身，容深都被惊了惊。 第三百八十章 无念大师的金身 之前在泥河里，看见那条被少女怨气缠身的样子，她都没觉得惊讶，如今却被这住持身上缠绕的怨气给惊住了。 只少女一个人的怨气，就让一条蛟龙身体腐烂见骨，虽然其中有时间长久的原因。 可这住持身上的怨气，若是凡人，本该早就性命不保，偏偏眼前的住持不但活的好好的，甚至面色红润，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一般的人要精神很多。 容深盯着这住持看了看，微微挑了挑眉，又发现了一些不对。 “两位施主为何而来？”住持起身迎着容深和程修坐下后，亲自帮两人倒上了茶水，笑着问道。 程修面露难色，没有回答住持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容深。 “我家夫君得了怪病，这么多年求医无果，后来听说月华寺特别灵验，这才和夫君二人长途跋涉过来，就是想问问住持，可有办法治好我夫君的怪病。”容深微微蹙了眉心，一副忧思却又带着期盼的模样。 程修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捏了捏，又叹了口气，似乎对于自己的怪病也是十分的无奈。 两人原本过来，是想要看看程修之前留下的金身，可在看到月华寺之后，一直到见到了住持，两人就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再提金身的事情。 “施主得的是什么怪病？”住持朝程修问道。 “嗜睡。”容深先一步答道，她倒是没有瞎说，只将程修这段时间的症状都说了。 住持听完就开始沉吟，容深和程修也不急，就等着听他要怎么说。 谁知道等了一会儿后，住持也叹了口气，朝程修和容深两人满怀歉意的说道：“这怪病我之前也确实没有听说过。” “住持也没有办法吗？”程修一脸的失望。 住持点了点头，见两人脸色暗淡，又道：“我虽然没有办法，却可以替两位施主推荐一个人。” 片刻后，容深和程修从禅房里出来，容深想要说话，却被程修捏了捏手心。 “等离开月华寺再说。”程修轻声说道。 刚说完，住持就出现在禅房门口，道：“两位施主出了寺下山的时候走到第一条小路处，从那里进去，就能看到一间小院子，我说的那人便住在那里。” “多谢住持。”程修转身朝他说道，要走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些犹豫。 “施主可是还有什么事情？”住持适时的问道。 程修点了点头，问：“来之前我早就听说过贵寺无念大师的名号，听说他死后留下金身，不知道我们可有幸能见上一见？” 容深目光虽然一直落在外面，可神识一直外放着，也没有错过程修在提到无念大师的时候，这住持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无念大师生前就喜爱静修，所以长眠后也不方便让人前去打扰……”住持一脸为难的说道。 程修点头，可惜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去打扰他，这就先告辞了。” 等程修刚和容深出了月华寺，黑衣影子已经驾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了，两人上了马车后程修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夫君 “深深，你看出什么了？”哪怕这会儿心里的怒意已经难以抑制，可程修转头朝容深说话的时候，可是克制了这些怒意，眉眼柔和。 容深伸手在他眉心揉了揉，道：“这住持骨龄起码已经是耄耋之年，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说他是你兄长都不为过……” “与他周身的怨气有关？”程修问道。 “嗯。”容深点了头，把手收回来的时候被程修反握在掌心。 提及那住持身上的怨气，饶是容深，脸上也露出了明晃晃的厌恶。 一开始她只是惊觉那住持身上的怨气过于深重，后来察觉到他的骨龄不对劲，容深就又看得仔细了一点。 “他让我们去找的人恐怕就和这事有关。”容深没有细说，转而朝程修说道：“你问那住持你师傅的事情时，我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她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程修，你师傅的尸骨可能已经出了问题，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的。”提起无念大师的尸骨，程修脸上又浮现出了一层怒气。 只是怒气之中又夹杂着其他复杂的东西，一闪即逝，容深也没有来得及看清，可因为程修最近昏睡而引起的不安，在这一刻又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程修。”容深突然俯身依偎进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她仰头看着程修，神色认真，“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尤其是和你自己有关的。” 容深很少有这样的时候，程修心头软了一片，俯身在她肩窝蹭了蹭，沉声应了。 “方才你在禅房里说我是你什么？”程修突然侧头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问道。 他声音带着微微的哑意，缱绻缠绵，容深耳尖有些痒意，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却被程修先伸手拦了下来。 “嗯？说啊，方才在禅房里你和那个住持说我是你什么？”程修又问了一遍，问的时候已然情动，忍不住一下又一下的轻轻吻着她的耳尖。 容深侧了侧脸，之前说的那样自然，现在被程修问起了，那两个字反倒说不出口了。 “记不得了。”容深不愿意再说，程修却已经等不及了，沉了眸色将双唇覆了上去。 气息交缠过后，程修抵着她的额，继续问道：“深深，想起来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夹杂着容深熟悉又陌生的情动。 容深张了张唇，仍旧不愿意说出口，直到程修几次三番的欺了上去，外面响起黑衣人嘶哑的声音。 “大人，到了。” “程修！”容深抵着程修的胸口，瞪了他一眼，“该下去了。” “不行。”程修摇头拒绝，甚至还想亲她，“你还没说，你说了我们再下去。” 外面已经有脚步声接近，容深抵着他的下巴，气得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飞快的说了一声：“夫君。” 程修的呼吸瞬间加重，扣着她腰身的手克制着，他非但没有要放开她出去的意思，反而更想做某些事情了。 容深察觉到不对，赶紧逃之夭夭。 不过眨眼间，容深已经化作黑雾从他怀里逃了出去，在他身后重新凝聚身形，朝他得意的笑着。 第三百八十二章 长音道长是个女人 “深深！”程修咬牙，片刻后又忍不住扶额失笑，眼里却又全是宠溺和纵容。 容深轻咳了一声，转身撩开车帘下去了。 马车外面站着一个小童，小童并没有太过靠近马车，而是隔着一段距离打量着站在马车边的黑衣影子。 小童似乎有些害怕，并不敢靠近，直到容深从马车上下去。 “这里不是下山的路，你们快点掉头回去吧。”小童见到容深之后就立刻出声说道。 容深微微挑眉，还没有说话，身后就响起程修的声音。 “是住持让我们过来的，来找长音道人。”程修伸手揽住容深的腰身，自她身后俯身，将下巴靠在她的肩窝，低声说了一句：“等事了了再与你算。” 容深扭身想要躲开他，谁知道程修下一刻声音里就透着几分倦意了。 “深深，让我靠着，我想睡觉。” 容深身体一僵，立刻停下了动作老实让他靠着，问道：“你又想睡觉了？那我们先回马车上吧。” 程修侧眸瞥见她脸上的担忧，心头一紧，连忙道：“不用，我靠着你就好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容深虽然更想让他回马车上待着，但还是同意了。 “既然是住持让你们来的，那你们就随我去见师傅吧。”小童一听两人是听了住持的话过来的，便转身带路。 容深和程修跟着小童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小童转身让两人在外面等一会儿，然而走到其中一间屋子前，也没有敲门，只朝屋子里喊道：“师傅，有客人来了。” 片刻后，那间屋子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女人容貌生的十分艳丽，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容深的脸上，微微一顿后又看向程修，眸子亮了一瞬。 容深对女人的目光再是熟悉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袖中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刚要唤出黑雾，就被程修先一步伸手挡住了。 “你干什么？”容深侧头瞪了他一眼，很是不高兴。 程修挠了挠她的掌心，轻声道：“现在杀了她后面的事情怎么办？” “……”容深微微眯了一下眸子，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她轻哼了一声，道：“那让她再多活一会儿。” 她看向那个女人，没有看见程修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担忧浮现。 “我们来找长音道长的。”程修只看了那女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面色淡淡的朝小童道。 小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倒是那个穿着道袍的女人走了过来，朝程修笑道：“我就是长音。” 程修微微挑眉。 容深也没有想到，住持让他们来找的长音道长竟然是个女人，还是容貌极其妖艳的女人，这样的人，即使穿着一身道袍，也很难让人想到道长之类的。 反倒掩饰不住的风尘气。 长音似乎见多了来人对自己身份的惊讶，她也不在意，只是朝程修笑了笑，转头朝那边的童子道：“还不快去给客人准备茶水。” “是，师傅。”童子点头应了，转身朝厨房走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 贵夫人是个美人 从始至终，童子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比起之前在马车外面还露出过对黑衣影子的畏惧，从知道容深和程修是来找长音道长之后，他整个人表现的就很木然，像是一个傀儡一般。 而容深和程修仿似丝毫没有察觉到童子的怪异，跟着长音走进一间屋子里坐下。 在等着童子送来茶水的时候，长音就朝程修问道：“公子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妨现在就说一说？” 从始至终，长音的目光就一直放在程修的身上，对于程修旁边的容深反倒是没有丝毫多余的关注力。 好像程修身边根本没有容深这个人似的。 “我夫君得了一个嗜睡的怪病。”长音越是故意忽视她，容深偏就越不让她如意。 长音仍旧是看着程修的，“公子细说一下吧。” 程修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容深，容深就把之前给住持的那套说辞又拿了出来。 “得病的是公子你，具体是怎么样的，公子自己才是最清楚的才对。”长音仍旧不死心的道，似乎非要和程修说话。 程修沉吟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只是总觉得困倦，再没有别的感受了。” “如此看来……”长音面上露出几分犹豫，她看了看容深，又看向程修，明显的欲言又止。 容深心里冷笑。 “道长是知道什么吗？”容深淡淡问道。 “确实知道些。”长音一对上她，脸上的笑容就寡淡了许多，“且公子这怪病我还能治，只是……” “只是什么？”程修适时的露出紧张着急的表情来。 长音眼里一晃而过的得逞，她为难道：“这些话我只能单独与公子说，旁的人不能听。” “我夫人也不行吗？”程修拧眉。 容深脸上也露出不高兴，“我是他夫人，是他枕边人，只要和他有关的事情，就没有我不能听的。” “可这不只与公子有关，更是我师门传下来的东西，不可让外人听了去。”长音说完看着两人。 见容深仍旧没有走的意思，她又淡淡道：“若是两位这点分离都忍不了的话，那两位还是请离开吧。” 她做出一个送客的动作。 容深咬了咬唇，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往外面走。 长音眼里露出得意的笑容。 等容深一走，长音便又挂上了方才的笑，她朝程修看去，眼波流转，风尘气更重了。 容深一出了房间面色就冷了下来，她背对着房间站着，神识却将房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还请公子原谅，我方才一定要你夫人离开，实在是因为你这怪病就是因你夫人而起的。”长音朝程修说道。 “我夫人？怎么会和我夫人有关？”程修一惊。 长音叹了口气，道：“你夫人的相貌十分出色可对？” “这个确实是事实。”程修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我敢说这普天之下就没人比得上我家夫人，道长有所不知，当初我与夫人成亲之时，可是羡煞了不少人。” “夫人虽貌美，公子你也不差。”长音听见程修夸赞容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又很快调整过来，继续说道：“就是因为贵夫人拥有着这样的容貌偏生又是个普通人……” 第三百八十四章 妖魔鬼怪也爱美 “要知道不但凡人爱美，妖魔鬼怪也爱美。” “道长的意思是我家夫人被妖怪盯上了？”程修大惊，见长音点了头，又不解的问道：“可为何我夫人没事？” “那妖怪看上了贵夫人的相貌，自然舍不得杀她，只能除去与她最亲密的公子你了，等公子你死了，那妖怪就能占了你的身体，与你的夫人恩恩爱爱……” 长音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看着程修。 而程修似乎被她的话吓到了，面色恍惚的坐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惊惶的看向长音。 “道长，那我该怎么办才好？我是不是快死了？” “既然公子来了这里，那就证明公子与我有缘。”长音微微压低了声音，她朝程修伸出手，似乎想碰他的手背。 可惜还没有碰到，程修就借着慌乱的去抓椅子扶手躲开了她的手。 长音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顿住，很快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她面色如常的继续朝程修说道：“只是，到底能不能救公子，这还得看公子你自己怎么选了。” “这……这又怎么说？”程修不解，又急忙加了一句：“只要能救我，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做什么都行？” “真的！” “那如果是要舍弃你夫人呢？”长音定定的看着程修。 程修一愣，片刻后缓缓点头。 就在容深听到这里的时候，之前被长音喊去泡茶的童子终于端着茶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从容深面前走过，一手托着茶盘，一手要去敲门。 容深伸手抓着他的肩膀，挑眉问道：“怎么只有两杯茶？” “师傅和客人，两杯茶。”童子木然道。 “你师傅加上客人，分明是三个人，要三杯茶才对。” 童子缓缓回头看着容深，他扯了扯唇角，苍白的脸上露出十分怪异又僵硬的笑容来。 他道：“一个师傅一个客人，就是两杯茶，师傅说了……只有一个客人。” “只有一个客人，那另一个呢？我呢？”容深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童子僵硬的动了动脖子，低头看着茶托里的两杯茶，喃喃道：“一个是客人，一个是粮食……是粮食！” 他陡然扬高了声音，嗓音尖锐，与此同时，茶托里的两杯茶突然炸裂开来，一团血色的雾气自茶杯里涌了出来，很快将容深整个包裹住。 “发生什么了？”听到动静的程修从屋子里跑出来，一打开房门，却只看见童子蹲在地上，正在捡摔碎的茶杯。 而容深已经不知去向。 “我夫人呢？”程修出声问道，转头看了看院子里，却都没有看到容深的身影，“深深！” 他又喊了几声，可还是没有人应。 这时候，长音也跟着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朝童子问道：“那位夫人呢？” 童子仰头看着长音，木然道：“师傅，我端着茶水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位夫人趴在门上偷听你们说话，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她突然转身哭着跑了出去，还撞翻了我端着的茶水。” 第三百八十五章 献祭 “深深她听见了！她一定是听见了！”程修激动地说着，又有些懊恼，他似乎想要去追回容深，却又顾虑着什么，很是迟疑。 长音一直看着他的反应，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可她没有将这份失望表露出来，而是朝程修道：“贵夫人倘若真的在乎你，恐怕就不会再回来了……” “深深不会再回来了？”程修神情怔怔。 如果容深不会再回来了，那他应该也会好起来，可如果容深回来了，明知道自己会给他带来灾祸还是回来了…… “那只能说明她不够爱你。”长音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替程修回答他不经意间轻喃出口的话。 “既然她都不爱你，那你何必为了她连姓名都不顾了呢？”在长音的缓缓声音里，似乎容深已经做下了背叛程修的事情，三言两语就已经给她判了死刑。 程修像是真的被她古惑了一般，点了头，神情从迷茫到坚定，他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神经质，“你说的没错，不爱我的人，我干嘛还要在乎她？” 长音站在他身边笑着，而童子重新低下了头，木然的将地上的碎片捡起，哪怕指尖不小心被碎片割伤，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诡异的是，他被割伤的地方同样没有血液流出来，反倒是某一瞬间散出一缕红色的雾气，很快消失不见。 走进山洞里，山洞壁上隔着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颗发光的珠子，完全不需要火把或是油灯，这些珠子就足以将这个通到山底深处的通道照得宛若白昼。 一群裹着白色斗篷的人低头匆匆走着，在他们的中间，有一个裹着红色斗篷的女人，程修就跟在她的身边，神情恍惚，眼神空洞。 不知道走了多久，通道已经到了尽头，前面突然空旷起来，长音停了下来，程修就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眼中恍惚退去，只剩下夹杂着恐惧的激动。 “怎么了？”程修咽了咽口水，朝长音问道。 长音侧头看着他，笑着问了一遍：“你真的确定了吗？一旦你跨过前面的屏障，你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真的能长生吗？”程修只问了她一句。 “当然。”长音脸上露出几分高高在上，这一刻她微抬了下巴，以一种怜悯和俾睨的眼神看着程修。 就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因为她知道如何得到让人梦寐以求的长生，而程修，就像是曾经无数个向她臣服，向她下跪的信徒。 或者说，是奴仆。 “你不是已经见过住持了吗？他的生命本该在十年前就走到尽头了，可他遇到了我，他向我乞求长生，而我，满足了他。” 像是从长音的叙说里看到了年迈的住持突然变得年轻，松垮塌陷的肌肤因为新的血肉而重新饱满紧致起来，他不用说几句话就累得要休息，不用躺在床上饱受病痛的折磨。 他重新拥有了年轻。 甚至不必再惧怕死亡。 那些穿着白色斗篷的人已经快速的往前面跑去，他们穿过通道尽头那一层无形的屏障，去到了他们献祭的地方。 第三百八十六章 献祭给魔王大人 一踏进这里，铺面而来的寒意就让人四肢僵冷，仿佛整个人一瞬间就被冻住了，无法行动分毫。 直到长音伸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一瞬间，程修的身体恢复暖意，他又能够行动了。 “跟我来吧。”长音朝他笑了笑，率先踏上了那座只够一个人站立上去的石桥，而石桥的下方，那些熔浆时不时的冒出一个气泡，好像随时会溅到人的身上，瞬间将所接触到的东西化作灰烬。 然而，这里又是实实在在的寒冷。 待久了反倒生出一种不知道该冷还是该热的错觉来。 在石桥的尽头是一座祭坛，已经有不少的人等在那里了，而在人群的中间，有一具青铜棺，青铜棺是打开的。 程修一见到这具青铜棺的时候心头就狠狠的跳了一下，他也顾不得在长音面前演戏了，快步朝那具青铜棺走去。 等走到了近前，一低头，看到闭眼躺在里面的容深时，程修瞳孔狠狠一缩。 “深深！”程修俯身要去抱她。 旁边的人却突然扣住他的肩膀，另外有人将青铜棺合上。 “你们要干什么？”程修死死看着长音。 长音并没有怀疑程修的反应，她只是让人把青铜棺往祭坛最高的地方抬去，然后才朝程修说道：“把她献祭给魔王大人，你就能得到长生了。” “魔王？”程修忽而笑了起来，原本只是低低的笑声，笑声也是骤然停住，他看着长音，语气诡谲：“你说的魔王……我还真的很好奇啊。” 在他话音轻飘飘落下的时候，控制住他的两个人在一瞬间化作飞灰，而他眉眼突然就多了一丝邪气。 “你到底是谁？”长音面色一变，连着往后退了好一段距离，一直到了石桥附近才停了下来，她看着程修，双腿颤抖着，抑制不住自灵魂深处的畏惧，想要向眼前的男人跪下，臣服他。 到这一刻，她先前的高高在上都变得极其滑稽可笑起来。 她竟然妄想让这个人做她奴仆！ 程修站在原地，身上的外袍一瞬间也化作飞灰，他眉眼间有一晃而过的厌恶，可他的声音仍旧是温柔的，温柔的让人心生畏惧，却又忍不住沉溺其中。 “你让深深很不高兴。”像是情人间的喃喃细语，却残忍的宣告着她的死刑。 长音瞪大了眼睛，她的身体不可控制的朝前走着，却不是往石桥上走，而是朝那偶尔发出咕噜声的熔浆里走去。 分明是让人骨寒的温度，却在她靠近的瞬间，将她烧得干干净净，连灰都没有留下。 明明赐予他们长生的长音已经死去，可那些穿着白色斗篷的人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木然。 在这些所谓的已经得到了长生的奴仆中，程修看见了住持的那张脸，他的脸上没有了那让人放下戒心的笑容，只有贪婪。 红润的脸突然油腻的让人恶心，他走在最前面，连同剩下的穿着白色斗篷的人一起，朝程修围拢过来。 哪怕程修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他们畏惧不已，可他们已经成了傀儡，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身体听从着脑海里的一个声音。 第三百八十七章 金身 “拦住他。” 而那具青铜棺已经被抬到了祭坛的最顶端，几个人木然的推动着，将青铜棺放到了那个以鲜血绘制的法阵中央。 程修眼里涌出戾气，他连动动手指都不需要，只一步步朝祭坛的上方走去。 自他脚下生出的红莲业火铺出一条通红的路，业火所过之处，冤魂哀嚎，洞窟里的寒意更加的重了。 而程修，就踩着这一路的火莲，一步步的走到了祭坛的顶端。 那个法阵，连同其他白色斗篷的人全都被焚烧的干干净净，自翻滚的熔浆里，响起一声不甘的怒吼。 那些用来照明的珠子一瞬间全都失去了光亮。 可山洞里并没有完全被黑暗占据，黑暗被程修脚下的火莲尽数驱散，他抬手覆在那具青铜棺上，棺盖消散，露出里面沉睡的容深。 程修俯身，在容深的眉间落下一吻，又吻在她的唇间。 “深深，我终于……再次拥抱到了你。”他轻叹了一声，看着容深的目光里是剧烈翻涌的爱意。 这份爱意，燃烧的比他脚下的火莲还要炽烈。 程修抱着容深，转身离开之际，目光落在法阵的另一个方向。 这座用来献祭的法阵有五个阵眼，除去这个青铜棺之外，其中两个阵眼上各自放着一座金身，而其中一座金身，面容沉静，与程修的眉眼生的一模一样。 程修的目光落在那座金身上，片刻后他嗤笑了一声，抬脚过去，一脚将那具金身踢进了祭坛下的熔浆里。 保存的十分完好的金身，落入熔浆里也没有丝毫的毁坏，甚至依旧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 程修眉眼间露出一丝厌恶，他抱着容深转身离开，而脚下的火莲朝熔浆而去，包裹住那具与他眉眼一样的金身，将金身顺脚燃烧殆尽。 金身烧毁的那一刻，一粒暗金色的珠子被熔浆卷走。 三天前的晚上，正是月华寺半年一次公开讲佛的日子，可原本讲的好好的住持突然变了脸色，他瞪大了眼睛，众目睽睽之下，陡然变成了一具干尸。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更多的僧人都和住持一样，睁大了眼睛化作干尸。 一时之间，月华寺陷入了混乱之中，等到官差前来平复，昔日香火旺盛的月华寺已经只剩下了几个僧人。 景善表情木然的看着那一具具干尸被抬出去焚毁，许久后念了一声佛号，转身去了佛殿。 而之后不久，在下山路上第一个岔路口进去，那间院子里，官兵又发现一具一具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是些半大的孩子，除此之外，在那个厨房里还熬着一锅汤，汤里浮着婴儿的手指。 渐渐地，有流言传了开来，住持之所以返老还童后一直保持着那样年轻的样貌，是因为他吃人，吃的还是未满月的婴孩。 不只是住持，那场讲佛上，化作干尸死去的人，全都是吃了人的。 一时之间，再也无人来月华寺烧香拜佛，反倒在某个晚上，有人偷偷跑上山，一把火将整个月华寺烧得干净。 七月刚到，鼓城天气已然炎热起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失去一切 女先生拿着教鞭在走动着，学生们摇头晃脑的念着书，越晃越想睡觉。 某一刻，突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读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璇！你干什么？”女先生厉声喝道。 可素来听话的顾璇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朝外面跑去。 这是鼓城仅有的一所收女子的私塾，建在鼓城最大的湖中央，出行都要坐船，因为来往的都是女子，于是这湖便有了“美人湖”的名字。 而今日的美人湖显然是不平静的。 从课堂上跑出来的女子一路上不理会身后先生和同学的呼喊，径直我那个湖边跑去，就算是被路过的人摁住了，素来娴静的人却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了很大的力气。 竟是将摁着自己的两个人都给掀翻在了地上。 在这些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团比夜色还要浓郁的影子，正趴伏在女子的身上，用温柔的声音迷人心智。 “跳下去吧……跳下去一切痛苦就都结束了……那些欺负你的人我会帮你报复的，让他们后悔、害怕、求饶……只要你跳下去……” 影子絮絮说着，终于…… “啊！”顾璇崩溃的大喊一声，倾身跃下，追上来的的女先生一脸惊恐的扑过来，却已经晚了一步。 美人湖、人群、黑影……都离容深越来越远，她刚睁开眼睛，就被阳光刺了一下，抬手捂眼，道:“果然是阴灵作祟。” 话音未落，一双冰凉的手就扣在她的腰上，将她从湖边抱了下来。 这里就是顾家小姐跳湖的地方，容深趁着这几天书院放假没人的时候，和程修跑过来，用术法窥探了女子跳楼前的一幕。 而画面中出现的那个影子，让她知道，这一趟没有来错。 程修并没有多问她看到了什么，扣在她腰间的手顺势落下，将她温热的手包裹在掌心，声音冷静沉稳的响起:“你该去报道了。” 为了方便解决这次的阴灵，庄里给容深安排的身份是书院的新学生，刚搬来鼓城。 离开湖边之际，容深还探头往下面看了一眼，一触即收，拍着胸口嘟囔道:“这水也太深了点，换成是我，站上去就怕了，哪还敢跳下去呀。” “怕就离远点。”程修把她往身边拖，声音没有起伏。 容深吐了吐舌，笑嘻嘻道:“那你要抓好我了。” 玩笑般的一句话，容深自己说完就没当回事，转身就往前走，却被程修一把拉了回去，下巴被禁锢，被迫仰起头，承受着掠夺似的亲吻。 “这是新来的容深，与你们年纪一般大，她刚搬来鼓城，你们要好好和她相处。”女先生说完转头看向容深，笑得温和：“如果有问题大可以来找我就是。” “好的，谢谢先生。”容深笑着点头，一脸的乖巧柔顺。 程修握着一卷书，站在窗外看着容深，看着她坐在下面侧头和身边的人小声说话，在女先生轻咳了一声后立刻坐正摆出乖宝宝的样子。 现在的容深，太有生气，她有了身为人有的所有情绪，悲伤、怜悯……只是失去了她所有的能力。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容深变成了人 如今就算是一只小鬼，都能危害到她的性命，她会疼、会死，左边心房的位置，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跳动着。 容深站在上面的时候就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里几乎每个人背后都或多或少的有黑气，除了一个人。 带她进来的女先生，她背后真的很干净。 同桌的少女没有发觉容深在走神，仍旧在小声的说着话:“原本以为可以在家里都休息一会儿了，谁知道书院这么快就让大家回来上课……” 容深回过神，笑眯眯的看着她，并不接话。 直到女子话题忽然转到她身上，“那个……容深啊，你眼睛是怎么回事啊？” 她看着容深绑着纱布的左眼，满是好奇。 容深脸上笑意不变，只是伸手碰了碰左眼上的纱布，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前些时候受了伤，见不得光。” “这样啊……”女子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转回自己桌面的时候，似乎低声喃喃了句什么。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容深原本是该听不见的，偏偏容深五感都比常人要敏感许多，于是那句应该没什么恶意的话就落到了她的耳里。 “见不得光，那和瞎了有什么区别……” 容深愣了愣，指尖落在左眼上，隔着纱布，那股气息仍旧让她畏惧不已，指尖颤抖，她脸上的笑意到底还是落了下去。 她这只眼睛，和瞎了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候，覆在眼上的手察觉到一股凉意。 此时，一缕黑色的雾气从指尖钻了出来，漂浮在她的耳边，过了一会儿，程修低哑的嗓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响起：“不要胡思乱想。” 容深微微一愣，片刻后点了点头，放下覆着眼睛的手，拿起眼前的笔，垂头，低声道：“我才不会在意呢。” 从那次山洞里被程修带出来，山洞里的一切被焚烧殆尽，而她只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事情。 从茶杯里袭击她的力量，就是剥夺了她记忆的人。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她失去了身为鬼身的一切特征，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如今的她，活得就像一个凡人。 唯独她的左眼，容深知道，属于她的一切，都被封印到了她自己的左眼里。 程修的声音没有再响起，那道黑雾在她身边转了转，飞回指尖的时候，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擦过她带着眼罩的左眼，让容深瞬间感到一股凉意，缓解了左眼的灼热。 她提笔的手一顿，知道程修是担心自己为了左眼的事情忧思过重。 可实际上，容深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程修还在她身边，且从月华寺的事情之后，程修的嗜睡症就好了。 即便之前书院里出了那样大的事情，可这些回去休整了半个月的姑娘，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件事情。 谁也没有提那件事情，也没有再提起叫顾璇的女子。 书院每个月会选一个天气好的日子赏月。 所有人包括先生和院长都要到场，其实说是赏月，就是每个人要即兴作诗让院长和先生考核，若是得了院长的赞赏，这样的姑娘身价都要涨上一涨的。 第三百九十章 闹鬼 到时候，有了这样的好名声，才能嫁进更好的人家。 啪！ 一声轻响，所有的灯火全都消失不见，整个花园瞬间陷入黑暗中，短暂的寂静之后，所有人都沸腾起来。 “咦？怎么回事？” “奇怪？刚才没有起风啊。” 就算起风，也不可能将灯笼全都吹灭啊。 “谁知道呢……”有人无所谓的说道，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甚至有人窃喜，可以借此逃过这次考核。 在花园陷入黑暗中的那一刻，胆小的女生就开始往相熟的人靠近，秦柔也不意外，可当她伸手往旁边探去的时候，却摸了个空。 “容深？”秦柔心里害怕，忍不住出声喊道，然而耳边除了其他人的吵闹的声音，并没有容深的声音响起。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微微的月光，秦柔终于确定，自己身旁的座位是空的。 容深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可秦柔很清楚的记得，灯火熄灭之前，容深还好好地坐在自己的手边。 “啊！” “有鬼！有鬼啊！”恐惧的叫喊由远及近，有人被吓到，也有人愣了一下之后，不屑的轻哼一声，显然是不信鬼神这样的东西。 秦柔也被吓了一跳，而她刚好坐在靠末尾的位置，抬头就看到有一道人影踉跄着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 “有鬼！真的有鬼！”那人跑过来，喘着气，声音还在颤抖。 秦柔被她喊的心烦，也像是为了掩饰心底的恐惧，怒道：“什么鬼啊？！鬼在哪呢？！当着先生们的面怎么能胡说？” “就是，先生和院长也在这里呢！” 其他的人也回过神来，跟着附和道，虽然院长和先生也都是女子，可到底是她们的师长，她们是愿意相信的。 可跑过来的那人，仍旧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身后，哆嗦着声音说道：“真的……真的有鬼……我……我看见了……”大概是看见的东西实在可怕，他咽了咽口水，才哆嗦着嗓音说出那个名字，“顾璇。” 一瞬间，花园里鸦雀无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不可能的，顾璇已经死了，大家都看见了的……” “就是啊，我们都看见她从湖边跳下去的啊……” 附和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点，顾璇死了，那这个人看到的杨芹……不是鬼又是什么？ “是不是和顾璇同名的？”有人仍旧抱着侥幸的心态小声问道。 可很快就有人打消了她这点侥幸。 “鼓城可只有一个顾家。” 而顾璇，可是顾家仅有的一个女儿，能送得起女儿进书院的，可不是一般人家，所以，就算还有其他姓顾的百姓，但能进书院读书的，也只有那一个顾家。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都生起了寒意，隐约的，都有人低声抽泣了起来。 女先生和院长也都是女子，心里自然也是害怕的，但是这么多学生面前，她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正要呵斥。 突然有人尖叫起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 鬼火 “啊！那里！鬼火！是鬼火！”一声尖叫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盏由远及近的灯火。 顿时哽咽的哭声变成了嚎啕大哭，平日里学的仪态全都被抛在了脑后，就连女先生们都有几个失了态。 院长豁然起身，脸色虽然苍白，但还是强自镇定着，朝那盏灯呵斥道：“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 “院长，我是容深。”微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顿时不少的人察觉到了不对，镇定下来。 而这时候，随着灯火靠近，大家也终于看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深提着一盏灯笼小心走着，她看着一地的狼藉和同窗，表情讶异：“我见灯火突然灭了，就去找火来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之前被吓得厉害的这会儿就生出了怒火，想说些什么偏偏对上容深无辜的眼神又说不出话来，最后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另一边了。 院长倒是松了口气，虽然没有说她吓到大家的事情，却还是说了一句：“就算要去拿灯火你也不该一个人前去，黑灯瞎火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旁边都没有人能帮你。” “院长，我知道了。”容深眨了眨眼睛，提着灯笼走过去，和其他几个人将其他熄灭的灯笼都点燃了。 很快的，整个花园里又重新亮起了灯火。 就在大家放下了心之后，突然有一道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是谁从那边跑过来说有……”她不敢说出那个字。 可其他人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顿时，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见没人站出来又都看向了院长和几位女先生。 女先生看了院长一眼，向前一步厉声道：“方才是谁跑过来喊着有鬼的？现在站出来，我们与院长便也不罚你了。” 女先生说完之后，花园里鸦雀无声。 容深站在角落里看着，没有说话，她是刚刚才提着灯笼过来的，所以她是最没有嫌疑的人。 见没人站出来，女先生就又问了一句，只是声音里已经有了怒气。 “先生，方才那人是从哪里跑过来的？”容深出声问道。 女先生愣了一下，看向其他人，她们与院长坐在花园最中间的地方，倒是没有看见是从哪里跑过来的。 且没有灯火，大家能看到的只是离自己几步远地方的东西，还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 “好像是从那边跑过来的。”坐在外圈的人小声说道。 她一出声，顿时大家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可有看清是谁了吗？”女先生问道。 “没有。”女子摇了摇头，“只看见她是从那边跑过来的。” 从女子说的方向也实在无法判断到底是谁。 容深从女先生让乱喊的人站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沉思，这会儿她就出声问道：“当时除了我去拿灯火了，还有谁不在？” 众人一愣，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今晚赏月宴是要求书院里所有人都参加的，除了外院那些请来做活的婆子之外，其他人都在这里，而刚刚跑来喊有鬼的人，虽然没人看清她的脸，却都听得出来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第三百九十二章 到底是谁 那么，这人势必是她们之中的，当时灯火突然熄灭，容深去找灯火，倘若还有人在灯火熄灭的时候不在，后来才跑过来的，那很大可能就是这人了。 书院里训诫的就是女子仪态要得体，方才那一下惊慌失措的，若是传了出去肯定会影响到书院的名声。 因此，女先生和院长都要把那个喊有鬼的人揪出来，一是让大家安心，不要再疑神疑鬼的，二也是要训斥一番。 以免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可是……这么多人，怎么确定当时谁不在呢？”有人提出疑问。 容深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每个人都找一个能证明自己在的人就好了。” 当时突然陷入黑暗，场面失控，人下意识的都会去寻找自己平时相熟的人，就是现在有了灯火，有几个人还是凑在一起的，寻找安全感。 “就照着容深说的办，现在开始从那边的人依次轮过来。”女先生道。 “我们可以互相证明……” “我们也可以……” “……” 随着一个个互相证明彼此方才就在这里的人确定，眼看着剩下还没有证明的人越来越少，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几个人身上。 以至于这几个人自己都紧张起来。 等到剩下三个人的时候，那三人道：“方才我们三人是在一起……” “这么说来，大家都有人证明方才是在的，那……从外面跑进来喊有……鬼的人到底是谁？” 问话的人没有得到回答，自己脸色已经白了。 不少的人害怕的红了眼眶，纷纷朝院长和几位女先生靠近，朝着花园外还没有重新点起灯火的地方张望着。 那里依旧是一片漆黑，谁也无法确定，这一片漆黑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是人，还是……鬼？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真的有鬼，我们自己坦然自在，又有何惧？”容深慢悠悠的说道，她重新提着桌上的那盏灯笼，也没管其他人的表情如何，朝院长道：“院长，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情，赏月宴怕是办不成了，不如让大家现在散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院长也有此意，点了点头，让几位女先生把各自的学生送回去，早点休息，免得明日上课都没有精神。 大家都散了，容深提着灯笼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秦柔和关系好的人走在前面，突然想起什么，本想脚上容深一起。 可一回头，触及容深一个人走着的身影，她突然有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匆忙转了回去。 容深面色本就苍白，哪怕现在的她有了属于凡人的温度和心跳，她一个人提着灯笼在后面走着，灯火映在她苍白的脸上，莫名的就让人觉得很是诡异。 尤其是她左眼还蒙着纱布，只有一只眼睛，眼眸黝黑，看人的时候像是看到了人的心底去，将人想要掩藏的秘密全都看破。 太可怕了。 秦柔心里想着。 这一晚上，整个书院的人都没有睡好，除了容深。 书院里都是一人一间房，房间虽然不大，但布置的很精致，容深进房的时候就将目光投向了床榻的方向。 第三百九十三章 蛟龙失踪 轻薄的床幔后面，隐约可见一道身影躺在那里。 容深脚步没有停顿，刚转身关上门，腰间就多了一双手臂，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微侧脸，细细密密的亲吻就落在她的耳尖、脸侧。 “我还没有沐浴。”容深伸手挡住他的脸，轻声说道。 程修索性亲吻着她的掌心，哑声道：“带会儿我们一起。” 话音未落，已经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大步朝床榻走去。 等到了后半夜，云消雨歇，程修抱着容深出现在月华山一处温池里，他从后面抱着容深，让容深坐在他的怀里。 “不是不让你用那股力量了吗？你今日怎么还用了？”容深被折腾的没了力气，依偎在他的怀里，懒声说道。 声音里有些嗔怒。 程修一手揽在她的腰间，一手替她清洗着，哑声笑了笑，道：“没什么大碍。” “万一呢？”容深拧了眉，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可惜程修手臂肌肉紧实，她没能掐的动。 程修乐于如此，侧脸在她唇角吻了一下，道：“不碍事的，真的，深深，你要信我。” 容深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可眼里却有担忧一晃而过。 从月华寺离开之后，她失去了自己的力量，而程修体内，却多了一股力量，偏偏现在容深也没有能力探查他这股力量到底来源于哪里。 因为是未知的东西，容深担心会有不好的作用，所以一直不同意程修动用，可偏偏程修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并不是那么听话。 为此，容深生过几次气。 “庄子里的人今天传了信过来。”程修突然说道，成功的转移了容深的注意力。 “是催着我们解决书院的事情？” “不是。”程修摇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月华寺的时候经过那条河？” “记得。”容深点头，“是河里的蛟龙出了问题吗？” “嗯。” 从月华寺离开后，程修本想带着容深离开的，可刚下了山，就遇到了捉妖山庄的人，那人也不知道和程修说了什么。 等容深醒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成了捉妖山庄的客卿。 虽说是捉妖山庄，可但凡害人的东西他们都要管。 “泥河里的蛟龙失踪了，那里有法器使用过的痕迹，山庄的人担心有人想要用那蛟龙做坏事，所以让我们注意一下。” “那你注意一下吧，我现在也没法从书院离开……”容深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等程修低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呼吸平缓的睡着了。 第二天容深在自己房间醒了过来，程修不在，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粥和包点，床边还有一盆热水。 容深洗漱完就坐在桌边吃了起来，正吃到一半，屋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容深，你起了吗？”说话的人声音温柔，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很温柔的。 书院里一共三个班，分为甲等、乙等、丙等，每月一次的考核加上类似于赏月宴这样的考核，女先生们会根据每人的表现给予评分。 分数高的自然就在甲班。 第三百九十四章 性子太傲 而就算是最好的甲班，里面同样分了好的和不好的，叶璇就是那个不管是学生还是先生都喜爱的优秀者。 且她这人也不骄傲自大，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的样子，所以大家对她的评价也很好。 而死去的顾璇也是甲班的，为了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容深和程修用了点小手段，让她也得以进了甲班。 在今天之前，容深还只和同桌的秦柔说过话，不知道这叶芸为什么一大早的来找她。 容深也不急着应声，不紧不慢的把早膳吃完，重新净了口，见门上还透着叶芸的影子，她才出声道：“我醒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给你带了早膳，你趁热吃了吧。”容深一直没开门，叶芸等在外面，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声音仍旧是温柔的体贴的。 容深那好今天上午上课要用的东西，这才走过去打开门。 一开门，就对上叶芸微笑的脸，笑得很得体，却也太过得体，看得久了，便有一种生硬虚假的感觉。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容深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直接走了出去，回身就把门关上了。 叶芸听见容深已经吃了，表情先是有些讶异，片刻后又微微蹙了眉，一脸的不赞同道：“容深，虽然女子形态很重要，可也不能为了节食连早膳也不迟。” 她顿了一下，把手里端着的早膳往她面前递，继续说道：“我给你拿的也不多，吃了也不会影响你现在的形态的。” “我吃过了。”容深依旧没接，甚至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饭堂在哪里。” 话外之意就是她不需要叶芸给她带早膳。 容深也不怕叶芸会不会生气，毕竟给她带早膳在外人看来就是对她好，容深抬脚朝上课的地方走去。 叶芸站在原地，微微咬了咬唇，倒是没有追上去，只是眉心依旧微微蹙起。 “叶芸，你怎么在这里？”秦柔和另外两个女子走过来，其中一个人朝叶芸问道。 叶芸看向容深离开的方向，轻叹了口气，苦恼道：“我见容深昨天刚过来，恐怕并不适应，便给她带了一份早膳。” “她没吃？”王若娴看着叶芸手上端着的早膳根本没有动，她拧了眉，看着容深离开的背影，一脸的不虞，“你好心给她送来早膳，她却不领情，这人性子也太傲了些！” “或许她已经吃过了呢？”秦柔在旁边道，她看了叶芸一眼，淡淡的收回视线，拉着王若娴就要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道：“先生教过的话你都忘了不成？怎能因为这一点事情就去评判别人的性子如何？” “可是……” “没有可是！”秦柔打断她的话，和另一个人拉着她走了。 叶芸依旧端着早膳站在原地，看着秦柔三人离开。 而秦柔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回头朝叶芸看去，正对上叶芸的目光，明明还是那样温柔的目光，可秦柔心里就生出了一股寒意。 她连忙收回视线，掐了掐手心才没让自己直接瘫软在地。 第三百九十五章 叶芸很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欢叶芸，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可她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会像顾璇一样的下场。 今日上午，女先生突然提起容深昨晚的表现，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她遇事冷静，除了独自一人去找灯火的行为莽撞了一些，另外的就都是其他人该学习的地方。 容深只淡淡笑着，对于其他人或明或暗打量的目光视而不见。 只在叶芸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她也抬眼看了过去，唇角的弧度大了一些。 可两人眼底并没有什么笑意。 秦柔将两人的对视看在眼里，她张了张唇本想说什么，可又没有说出来，最后低了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入了夜，容深回到房间里，刚洗漱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谁？”容深出声问道。 门上的影子动了动，秦柔特意压低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容深，我是秦柔。” 片刻后，容深拉开了门，看着站在外面的秦柔。 她的神情淡淡，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可以进去说吗？”秦柔道。 容深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侧身让她进来了。 等容深关了门，看着坐在桌边的秦柔，她道：“你在害怕。” 秦柔骤然抬头看向她，唇瓣哆嗦了一下，半响后她苦笑了一声，低声喃喃：“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容深没有说话，走过去，也没有替她倒茶的意思，只是说了一句：“我要休息了，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看着容深淡淡的神情，秦柔有一瞬间是生气的，她气自己冒着危险过来，可容深的反应却是这样的，但也只是一瞬间的。 秦柔更明白，容深又不知道她是冒着怎样的危险过来的。 “你最好不要跟叶芸为敌。”秦柔平复了一下心情，朝容深语气严肃的说道：“也不要太过于展露锋芒，如果叶芸觉得你挡了她的路，她……” 秦柔突然没了声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容深说这个后果。 “她会怎么样？”容深问道。 “总之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秦柔咬牙，豁然站起身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背对着容深，语气凝重的说了一句：“记住我今晚跟你说的话，叶芸她……很危险。” 秦柔拉开门走了出去。 而容深起身去关门的时候，听见秦柔惊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叶芸！” 容深走到门边，看见秦柔站在院子里，而她的对面，正是叶芸。 叶芸朝秦柔点了点头，温柔笑道：“你也来找容深的吗？” “啊？是……来问她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用早膳。”秦柔袖子里的手死死掐着掌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她发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嘴唇，将她面对叶芸时的恐惧全都泄露。 叶芸像是没有看到她对自己的恐惧，只是朝她点了点头，道：“真巧啊，我也是想来问问容深明天要不要一起的。” “她……她已经答应我了。”秦柔咽了咽口水，她知道叶芸不会再和她们一起的。 果不其然，叶芸遗憾的说道：“我该早点来的。” 秦柔朝她勉强笑了笑，说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叶芸病了 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叶芸没有回头去看离开的秦柔，而是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容深，她脸上的笑容温柔的诡异。 容深什么都没有说，当着叶芸的面把门关上了，等关了门，她才低声问道：“程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叶芸很奇怪？” “她身上的怨气是最重的。”程修出现在她的身后，沉声说着。 这书院里的人身上都纠缠着一股怨气，只有有多有少，而这书院里人缘最好的叶芸，身上的怨气却是最重的。 容深如今看不见叶芸身上的怨气，可她能感觉得到，那股子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不管她身上这股怨气从何而来，总之你要小心她。”程修朝容深叮嘱道。 实际上，他也时时刻刻守在容深的身边，根本不会容许她出意外。 第二天一早，秦柔真的出现在容深房门口，朝她笑了笑，道：“我们一起去用早膳吧。” 她的脸色是脂粉都掩盖不住的难看，很显然，昨天晚上她从容深这里回去之后一直没有睡好。 容深没有拒绝她，点了点头。 等到上课的时候，女先生走进来，目光一扫，落在那张唯一的空座位上，拧眉问道：“叶芸今日怎么没有来上课？” “先生，叶芸病了，她让我代她向先生请假。”有平日里和叶芸走得稍微近些的人站起来，朝女先生说道。 女先生一听说叶芸是病了，脸上立刻露出了担忧，她问道：“叶芸怎么会病了？可有请过大夫了？” 书院里有专门的女大夫。 那人咬了咬唇，突然就红了眼眶，朝女先生道：“先生，叶芸染了风寒，她本来不让我告知先生的，可我实在无法将这样的事情瞒着……” “莫非她感染风寒是有什么原因？”女先生眉间的折痕又深了许多。 那人点头，突然朝容深看来，不忿道：“昨晚叶芸去找容深，可容深不开门，叶芸就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回来就不舒服了，定是昨晚在院子里吹了风的缘故，昨日一早，叶芸还好心给容深送去早膳，没想到……” 她没有将话说下去，后面的该加些什么，大家都会自动补上去。 女先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朝容深问道：“容深，可有此事？” 容深站了起来，瞥了那人一眼，才缓声说道：“昨天早上叶芸给我送早膳，可那时候我已经吃过了，就婉拒了她的好意，昨晚叶芸过来我是开着门的，可她和秦柔说了会儿话，也没有来我房里，我以为她回去了，这才关门休息的。” “先生，我可以作证。”秦柔也站了起来，将昨晚的事情说了。 “那时候叶芸本该回去了的，可她没有回去，也没有去找容深，自己站在院子里被风吹的染了风寒，此事怎能怪到容深头上？” 女先生沉吟了一会儿，倒不是那不讲理的，她没有再问容深和秦柔，而是道：“你们都坐下吧，我们先讲课，等晚些时候大家再一起去看看叶芸。” 第三百九十七章 做了噩梦 那人愤愤不平的坐下了。 容深看向秦柔，见她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还好先生没有为难我们。”秦柔轻声说了一句。 容深收回视线，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 因为叶芸生病的事情，女先生并没有把课上完，比平常早了许多让大家散了，又叫了些人一起去叶芸的院子里。 秦柔走在容深旁边，朝她小声地嘀咕道：“先生其实还是偏心的，就因为叶芸病了，大家课都不要上了。” “我看见大家好像都挺喜欢叶芸的，为何你不喜欢她？”容深侧头看着她问道。 秦柔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才向容深说了一句：“我觉得她很可怕。” 顿了一下，她又用更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而且……原本也不是我一个人不喜欢她。” “你说的另一个人是顾璇吗？”容深问。 秦柔脸色变了变，什么也没说，甚至走快了几步走到容深的前面去了，似乎怕她再问什么。 容深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正这时候，一缕凉风拂过她的耳尖，程修微哑的声音响起：“出事了，你小心点。” 容深微微挑眉，看着就在前面不远处属于叶芸的院子，眼里露出几分兴味来。 等走到了叶芸的院子外面，所有人都听见了里面的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叶芸？”女先生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朝里面跑去。 而其他的人面面相觑，也很快跟着跑了进去，结果正好碰见叶芸面色发白从房间里跑出来，她还赤着脚，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这要是放在平常，肯定要被先生们罚的。 可这会儿谁也没有去在意这些了。 因为叶芸在喊着：“顾璇回来了。” “叶芸！”女先生面色变了变，连忙伸手抱住她，厉声喝道：“你看清楚！这里没有顾璇！都是你的同窗和先生！” 似乎女先生的话起了作用，叶芸从之前恍惚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她先是看了看女先生后面的人，又看向女先生，然后抱着女先生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后，叶芸被女先生劝说着回到了床上，许多人围在她的房间里，有些人似乎真的信了叶芸的话，紧紧抓着身边的人，面色惶然。 “叶芸？刚刚你在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先生看她情绪缓和了不少，这才小心的出声问道。 叶芸面上有一瞬间的恐惧，可她又很快将这抹恐惧也掩饰了下去，朝女先生扯了扯唇角，强笑道：“可能是病糊涂了，做了噩梦。” 女先生本也不想让顾璇的事情引起书院里大家的慌乱，于是也顺着叶芸的说说道：“既然只是一场噩梦，那就没事了，你好好养病，不要再出其他的事情了。” “知道了，先生。”叶芸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容深始终站在人群的外围，她看见了叶芸之前的恐惧不似作假，且这屋子里的气息确实让她很不舒服。 但这不能证明顾璇的阴灵真的来过，毕竟叶芸自己身上的怨气已经够重的了。 那她生活的地方沾染上怨气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第三百九十八章 书院的船都不见了 大家的注意力现在都放在叶芸的身上，容深趁机离开了，只是她一走，原本正和其他人说着话的叶芸，目光若有似无的朝她背影扫了一眼，眼中有诡谲一晃而过。 到了没人的地方，容深才出声道：“真的是顾璇的鬼魂吗？” 程修的身影在她身侧若隐若现，道：“看着是顾璇。” “看着是？”容深挑眉，“莫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嗯……”程修伸手替她将耳侧的碎发理了理，道：“只是有个猜测，先看着吧。” 很快的，书院里遇到闹鬼的人越来越多，之前叶芸还能说是自己做了噩梦，可其他的人再遇到的时候，就只会尖叫着，带着满满的恐惧喊着那句话。 “顾璇回来了。” “不是说顾璇是想不开自杀的吗？就算她变成鬼也是去找害她的人，为什么……”容深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可秦柔明白她的意思。 比起其他人的惶恐不安，秦柔更多的是嘲讽和悲哀，她这会儿正在容深的房间里，听着外面哭喊着要回去的声音，脸上神情有些漠然。 “顾璇到底是怎么死的？”容深问道。 秦柔沉默了很久，面色苍白的朝容深说了一句：“所有人都是害死她的凶手。” “也包括你吗？” “包括我。”秦柔声音艰涩，眼眶已然红了，她忽而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来，朝容深道：“你快离开这里吧，你和顾璇的死没有关系，她不会杀你的，而我们……谁也别想逃。” 容深定定的看着她，半响才移开了视线，看着门口的方向，表情漠然到了极致。 这一天的书院都是混乱的，临到了下午的时候，院长抵不住压力，决定让大家先各自回家里去。 许多人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可等她们到了往日坐船的地方，却发现了更加让人崩溃的事情。 原本停泊在那里供人出行的船只全都不见了。 “她想让我们全都死在这里！谁都逃不过的！逃不过的！”有人已经神情疯癫，又哭又笑的回头朝书院里走。 还有人白着脸不甘心的喊着；“又不是我害死她的！她自己跳下去的！” “你敢说你没有欺负她吗？”有人眼眸赤红，“冷眼旁观就是有罪！谁也逃不过！” “那院长和先生们呢？” 周围的人沉默下来，看着站在最后面的院长和女先生。 就在这份沉默之中，秦柔嘲讽的笑出了声，她踉跄着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若非院长和女先生们有意包庇叶芸，顾璇她……” 她声音哽咽，后面的话都没能再说出来。 可所有人都明白。 如果不是院长和先生们有意包庇了叶芸，后面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很好奇，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候，容深出声问道。 她是站在最后面的人，手上也没有拿着包裹，甚至神情中都没有丝毫的恐惧，和这群人实在格格不入。 院长和女先生们脸色难看，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只有秦柔，在走到容深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慢慢地说起了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 第三百九十九章 诬陷 书院里素来戒律森严，且从书院里出去的姑娘无一不是品性端庄、性格贤良闻名，就算是资质最愚钝的，从这里出去，也能得个善解人意的好名声。 所以，鼓城的人家为自家男儿挑选妻子时，都会优先选择从书院出去的姑娘，同样的，那些有姑娘的人家，也以自家姑娘进了书院为荣。 而这群姑娘里，甲板的又比其他两班的更胜一筹。 “所以你们来这里都只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容深挑眉，语气有些怪异。 秦柔自嘲的笑了笑，点头。 “你知道书院里惩罚最严重的一条禁例是什么吗？”秦柔问道。 容深摇头，她进来的时候先生就给她一本小册子，上面就写着有关于书院的禁例，人人都要背的。 容深自然不会去背，程修使了个小手段让她过了关。 秦柔这时候也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容深是怎么进来书院的了，她只是接着说了起来。 “第一条，也是最严重的那一条……要宽容大度。” 据说这样日后才能与夫君后院里的其他妻妾和善相处。 “顾璇犯了这天禁例？”容深问。 秦柔点头又摇头，“不是她犯了，是叶芸。” 那次赏月宴上，叶芸凭着一首诗拔得头筹，可那首诗是顾璇写的，不知道怎么落到了叶芸的手里，被她在赏月宴上念了出来，还得了先生和院长们的夸赞。 顾璇当众向院长和先生们禀明了这件事情，可先生们和院长却批评她因为嫉妒不满，所以诬陷叶芸。 “就因为顾璇以往都是拔得头筹的人，她们就觉得顾璇是不满这次头筹落到了叶芸身上，才诬陷叶芸……” 其实大家都明白，那首诗就是顾璇写的，顾璇都拿出了证据。 可先生们和院长都因为偏袒叶芸，生生让顾璇顶了这个罪名，而惩罚就是写了书信送去顾家。 满城皆知顾璇不够宽容大度。 “你知道吗？就这一条，就足够毁了顾璇！” 不够宽容大度的姑娘，娶回家中，日后后院中再有了其他妾室，岂不是要闹个家宅不宁？ 谁愿意顶着日后家宅不宁的风险娶个这样女子回来。 明明大家都知道真正犯错的是谁，可就是因为那个人是叶芸，于是就能颠倒黑白。 后来顾璇好几次找叶芸对峙，叶芸不承认也就罢了，其他的人竟然也开始排挤顾璇，就好像，顾璇真的诬陷了叶芸似的。 谁叫先生们都喜欢叶芸呢？叶芸的好名声早就传遍了鼓城，据说城主家的少爷已经去叶家定了亲。 日后叶璇就是城主府的少夫人，反倒是顾璇，名声败坏。 该和谁亲近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那些踩着顾璇欺负的人有罪，我们这些冷眼旁观的人又何尝不是有罪，但凡当时有人站出来替顾璇说一句话，顾璇也不会走上绝路。” “先生们偏袒叶芸恐怕也不单单是喜欢叶芸吧。”容深漠然道：“那时候城主府的少爷恐怕已经和叶芸定了亲吧。” 倘若叶芸的名声坏了，城主府固然可以退亲，可心里仍会有些不舒服吧。 第四百章 沈青时 已经定下来的城主少夫人，书院无论如何要维护好她的名声啊。 秦柔扯唇嘲讽的笑了笑，没有反驳。 没有了离开的船只，而书院建在湖中心，就算她们站在湖边大喊，外面的人也听不见，只能等着有外面的人进来。 然而，当初为了保证书院里的姑娘们不出事，外面的人拿不到城主的手谕是进不来的。 大家都已经陷入了绝望，也不敢独自待着，就怕被顾璇的鬼魂找上门。 于是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花园了，就连病着的叶芸也在。 所有人惶恐不安之际，突然有人朝容深尖声问道：“大家都这么害怕，为什么你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这一番话顿时将不少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容深的身上。 “顾璇死之前她又没在，我们会死，她可不会。” 这些听起来尖酸刻薄的话语里，其实夹杂更多的是她们的不甘心。 “凭什么我们要死，就你能活着呢？” 一时之间，很多人看着容深的目光都变得不甘起来，她们似乎都在想着凭什么她们要死在这里，为什么容深就可以活着。 她们害怕、恐惧，等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可容深坐在这里，淡然自若，甚至可以认为，容深是在等着她们去死，因为她们死了，容深就能离开了。 “你们是不是疯了？”秦柔不可置信的瞪着这些人，她怒道：“容深又没有参与那件事情，她当然不用死！” “不，她不能活着。”有人赤红着眼，神情扭曲的站起身，她一步步的朝容深逼近，尖声道：“如果她活着，我们的事情肯定会被传出去，到时候外面的人会怎么说？难道你们想死了以后名声还坏了吗？” 是啊，既然她们注定要死，至少外面的人不知道真相，至少她们的名声还是好的，不会给家里人留下苦恼。 所以……容深不能活着离开。 就连院长和女先生们都目光诡异的看向了容深，她们和那些人想的一样，如果容深活着离开这里。 外面的人知道了真相，那书院的名声就也坏了。 不可以！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她们向容深逼近着，每个人都带着最大的恶意，甚至有人被刺激心态变化，看着容深的目光竟然带着疯狂。 容深从始至终坐在原地没动。 秦柔把她拉起来，朝她吼道：“你还不快跑！真的想等死吗！” “别让她跑了！”院长站起身喊道。 连院长都这样了，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离容深最近的人已经朝她伸出了手，想要摁住她，可还没有碰到她，花园里就生出了变故。 原本还有着一点阳光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且瞬间黑了下来，好像整个书院笼罩在了阴云之下，不知道何时吹起的阴风让人心底发寒。 向容深逼近的人偶读停了下来，四处看着，脸上全都是惊惧。 就在这时候，一声尖叫让所有人都看到那个出现在花园里的白色影子。 是顾璇，她真的回来了。 这是一条老街，街道上都是坑坑洼洼的，两旁的店铺门面都不大，而众多小酒馆和成衣铺子首饰铺子之间，夹杂着一家不起眼的小门面，门口挂着一盏白色的纸灯笼，门上挂着一把铜锁。 第四百零一章 买棺材 因为下了雨的缘故，路上多了不少的水坑，穿着青色长袍的青年撑着伞，小心的避开马车走过带起的泥水，拐进巷子，最后在这个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的台阶上蹲着一个人，那盏纸灯笼的光不亮，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青年收了伞，抖了抖伞面的水珠，声音惊动了蹲坐在台阶上的那个人，她从膝盖间抬起脸，看见青年时愣了一下。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即便妆容被空气中的水汽晕得有些花了，仍旧不影响她那张脸的美貌。 “你……你是沈青时？”顾璇抿了抿唇，眼带犹豫的看着青年，大概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人会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青年点头，取下脖子上的钥匙打开铜锁，推开门，回头看向她：“要进来吗？” 她看着漆黑的屋子，脸上露出害怕，可想到来这里的目的，还是咬牙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沈青时笑了笑，伸手打开了灯，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里面的摆设也一目了然，迎面摆放着一副黑色的棺材，墙壁和地面都是惨白的颜色，角落里有一扇同样挂着铜锁的门。 “是来买棺材的吗？”沈青时把伞靠墙放下，垂手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姑娘。 顾璇愣了一下，先是摇头又点头，最后干脆说道：“我是来找你的，有人告诉我你可以帮我……” “我只是个卖棺材的。”沈青时笑着打断她的话，“您只要告诉我您买不买就行了。” “买！我买！”顾璇连忙应道，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叠银票递给他。 沈青时没接，“验了货再说。” 他越过她的身边，走向那具棺材，问道：“你是买给自己用的，还是给别人买的？” “我……我不知道。”顾璇跟着沈青时走到棺材边，看着那具棺材脸上还带着恐惧。 沈青时侧头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在她眉眼间扫过，片刻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他笑道：“看来是买给你自己用的。” “不不不……”顾璇连忙摇头，一脸的惊恐，在她看来棺材是给死人用的。 可下一刻她摇头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我不会看错的。”沈青时认真地说道，似乎很不喜欢有人质疑自己。 而顾璇神情恍惚的点了点头，眼里已经没有了焦距，片刻后她抬脚跨进了沈青时打开的棺材，就这么躺了进去。 “收了钱就要好好办事才行啊。”沈青时叹了口气，将棺材重新盖上了。 几日后，正在书院上课的顾璇突然起身跑了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跳进了美人湖里，她的尸体被顾家领了回去。 “老爷，老夫人说不让小姐的尸体进门。”管家一脸为难的朝顾老爷说道。 顾璇的名声坏了，就算她跳湖死了，外面的人议论起顾家，也只会说顾璇自己是没脸活在世上了才会去死。 谁也不会觉得可惜什么的。 原本书院的信送回顾府的时候，老夫人就把顾璇叫回去骂了一顿，跪了一夜的祠堂，第二天一早又被赶去了书院。 言明不好好向叶芸道歉，日后就不要进顾家的大门。 第四百零二章 那不是顾璇 老夫人更在乎顾家的名声，可顾老爷更在乎自己的女儿，他红着眼，哑声道：“璇儿是我的女儿，就算是死了，她也该回到家里去！” “可老夫人说若是您执意要把小姐的尸体带回去，她就……就……” 刚回到顾府门口，伺候老夫人的老婆子就跑了出来，惊慌失措的朝顾老爷道：“老爷，老夫人气昏过去了！” “怎么回事？”顾老爷是个孝子，面色一变，立刻朝老夫人住的院子跑去。 等她一走，那老婆子就立刻板了脸，朝抬着顾璇尸体的下人道：“老夫人说了，把她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 “啊？”管家一愣，“可老爷……” “老夫人可还没死！老爷也得听老夫人的！”老婆子说完，身后走出来两个家丁，抬过顾璇的尸体重新塞进马车里，赶着马车去了城外。 只有一床毯子裹着，顾璇的尸体就被随意的丢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附近枯树上老鸦叫着，声音渗人，就算是白天，除了来抛尸的，乱葬岗这样的地方也是没有人来的。 渐渐的，有马蹄的声音响了起来，沈青时牵着一辆马车走过来，马车上放着一具棺材。 他朝枯树上的老鸦看去，笑道：“劳烦帮帮忙。” 老鸦叫了一声，在一团黑气之中化作一个光头的大汉，大汉扛起顾璇的尸体放进那具棺材里，又化作一只老鸦飞回了树上。 “多谢。”沈青时朝老鸦点了点头，赶着马车朝来的方向走了。 等顾老爷带着人找过来的时候，这里只剩下一床不知道被什么撕扯破烂的毯子。 顾老爷当即白了脸色，踉跄了几步瘫软在地，“我……我的璇儿啊！” 顾老爷悲泣一声，呕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顾老爷被管家叫人背了离开，枯树上的老鸦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又叫了几声。 “顾璇！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我……我没有欺负你啊！难道我什么都没做也有错吗？” “是叶芸和院长她们！都是她们的错！你要报仇找她们就好了！放过我们吧！等我们出去了一定向大家证明你的清白！” “……” 哭嚎声四起，这些平日里被教导要温柔贤良、遇到再大的事情都不可失态的女子，在看见出现在花园里的顾璇时，一个个都哭得狼狈。 她们软倒在地，甚至还有不少的人已经吓得失禁。 实在恶心。 容深拧了拧眉，往后面退了几步，这一退就撞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那不是顾璇。”程修伸手揽着她的腰身，沉声说道。 容深一愣，抬眼看过去。 那个穿着白衣，浑身上下都在往下滴着水，脸已经被泡得肿胀的女鬼，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可大家第一反应都是想到了顾璇。 容深也是如此。 她都没见过顾璇的样子，自然更加无法分辨眼前的到底是不是顾璇了。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顾璇？”容深问程修。 她没有见过顾璇，程修当然也不可能见过顾璇的了。 第四百零三章 你们怎么认识的 所以，程修是怎么知道那不是顾璇的？ 从后方响起的一道声音代替程修回答了容深的疑问。 “因为我才是顾璇。” 听起来就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而容深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她本人也透着温柔的气息。 是让人很舒服觉得很喜欢的温柔，而不是叶芸那样的，让人觉得生硬难受的。 “你没死？”容深一见到顾璇就讶异的挑了眉，虽然顾璇身上的一些气息让她觉得很奇怪，但没有死气，且顾璇站在那里，分明就是个人，而不是鬼魂的状态。 顾璇侧头看向身侧的青年，道：“是公子救了我。” “大人，好久没见您了。”沈青时见容深看向自己，笑着朝她说道，神情间隐约可见几分敬重。 容深初见到沈青时的时候就觉得熟悉，见他这么一笑，恍惚想起了他是谁。 “原来是你。” “大人还记得我？”沈青时眸子一亮，温文尔雅的模样都有些维持不住。 容深点了点头。 程修倒是没有想到这青年和容深认识，且容深忘了那么多人，却偏偏记得他，他眸色暗了暗，伸手捏了捏容深的掌心，沉声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容深见他神色有些吃味，忍不住笑了笑，道：“只隐约记得他是谁，怎么认识的却想不起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程修眼里的暗色消退了一些。 沈青时倒是不在意他的态度，在旁边说道：“我刚化出人身的时候懵懵懂懂，误闯入了幽冥之地，要不是大人救了我，我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隐约记得是这样的。”容深点头。 “叙旧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还是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吧。”程修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边混乱的人群，眼神里含着几分厌恶。 方才这些人想要迫害容深的时候是怎样的嘴脸，程修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当那个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怨鬼朝那些人而去的时候，他只是冷眼看着，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容深这会儿倒是没有觉得意外的，她看着那些人惊慌失措的奔逃着、尖叫着，可不管往那个方向跑，最后还是会回到原地。 原本她们只是被困在书院里，如今这个范围缩小，她们被困在了这个花园里。 而那个女鬼看似缓慢的移动着，实际上眨眼间就到了一人的面前，伸手就掐住了那人的脖子，眨眼间。 被掐住的人连同女鬼都消失在了花园里。 “去……去哪了？”有人颤抖着问道。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不远处有落水的声音响起。 在混乱的时候，容深这边一直没有人发现，程修随手布置了一个结界，将他们和那群人给隔离开。 一直到这时候，程修突然撤了结界。 “啊！” 离容深她们最近的人看见突然出现的四个人，顿时吓得尖叫起来，尤其是在看到顾璇的时候。 “求求你放过我吧……顾璇，我们当初还一起去城外踏青，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第四百零四章 顾璇没死 顾璇看着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女子，脸上神情漠然，她的目光扫过其他人，目光所及，无一不是一片惊慌失措。 “叶芸去哪里了？”顾璇冷声问道。 “叶芸……对！叶芸！都是她都错！她才是害死你的人，你要报仇就找她！” 很多人像是回过神来，转头四处找着叶芸，妄想将叶芸推出去就能化解眼前顾璇的“怨气”。 而另一部分人瘫坐在地上，没有惊惶也没有恐惧，表情木然，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已经放弃了挣扎，亦或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那些妄想把叶芸推出来的人把花园找了个遍，突然大喊起来：“叶芸不在这里！她为什么不在这里？” “我明明看到她来了的，怎么会不见了？”前几天还在课上职责容深害得叶芸病了的女子尖声喊道。 她们声嘶力竭的喊着，只想着自己能活下去就好了，却不知道她们此时的模样，其实比真正的鬼还要可怕。 容深和顾璇冷眼看着，沈青时的脸上始终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只是没了面对容深时的敬重和其他情绪。 “容深，你？”秦柔怔怔的看着容深，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而容深也知道她要问什么，对于秦柔，她一开始也没有在意，没有好感，也没有厌恶，只是后来秦柔几次三番让她离叶芸远点，再加上更后面发生的事情。 容深清楚她对自己的维护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对于顾璇死的内疚罢了。 因为当初冷眼旁观了顾璇的死亡，心里不安和内疚，在她看到和顾璇一样对叶芸无感的容深时，就把这种内疚转化到了容深的身上。 似乎这样就能抵消一部分心里的内疚感。 冷眼旁观也是罪，这句话原本也是顾璇自己说的。 “我只是受人所托来查顾璇的死而已。”容深难得解释了一句。 秦柔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的话，只是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顾璇，张了张唇，半响问了一句：“顾璇，你真的死了吗？” 她这一句话让不少的人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了顾璇，这一直视才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顾璇的脸色虽说也很苍白，可比起方才那只女鬼要差的太多了，换种说法就是，顾璇的脸上还能看到人气的。 不会让你一眼看到她，觉得她是鬼而不是人。 “我们明明亲眼看见你死了的……”有人摇了头，不可置信的说着。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不少的人已经神情恍惚，亦或许是之前的大喊大叫耗尽了她们体力，这会儿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神情恍惚的喃喃着什么。 顾璇看了秦柔一眼，道：“我死了，但我又活了，只是，我不再是顾璇了。” 被抛尸荒野的时候，顾璇自己是知道的，那时候她的魂魄没有离体，那一刻，心如死灰也不为过。 尽管以前就知道祖母严苛，可不曾想过她为了顾家的名声，竟然就将她抛尸荒野，实在让人心寒。 得知她的死讯，第一念头不是调查清楚，反倒是顾及顾家的名声。 第四百零五章 我又不是人 “我是来找叶芸的。”顾璇道，她看向瘫软在不远处，身下遗留着一滩淡黄色液体的院长，一脸的嘲讽。 “既然你没死，那女鬼又是怎么回事？”院长自觉没了脸面，却还强撑着岌岌可危的威严，朝顾璇问道。 顾璇浑不在意的撇开脸，一边说着一边朝外面走去，“最清楚女鬼是怎么回事的，不就是您最疼爱的叶芸吗？您想知道，不如去问问叶芸？” 不知道为何，原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花园，顾璇就这么离开了。 眼看着顾璇没有被挡回来，有几个尚且还清醒的人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顾璇突然停了下来，朝她们说了一句：“我劝你们一句，不想死的最好就留在这里。” 她这话一出，又几个人就犹豫着停了下来，但更多的人却还是觉得跟着她才安全，顾璇也没有再多说，反正她已经提醒过了。 一开始这些人看见容深和程修跟顾璇站在一起，以为程修和容深都不是人。 于是看着他们的目光还带着恐惧。 在知道顾璇没有死之后，程修和沈青时这两个男人立刻引来了不少女子的视线。 她们下意识的想在程修和沈青时这里寻找倚靠。 “两位公子是来救我们的吗？”女子红着眼眶朝程修问道。 程修看也未看她一眼，只和容深并肩走着。 那女子不甘心，咬了咬唇，竟是伸手想要去拉扯程修的衣袖，自然是拉了个空。 程修冷眼扫过去，还未说话，便听见容深冷声道：“你再碰他，我就将你丢去喂了那女鬼。” 容深的声音平平淡淡，却让女子顿时冷到了骨子里，她白了脸色，一脸恐惧的看着容深，对上容深的目光又惊慌的低头。 不知为何，只觉得眼前的容深太可怕。 程修侧头看向容深，眉眼就柔和了下来，他捏了捏容深的指尖，温声道：“走吧，不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动怒。” 容深冷哼了一声，和程修走远的时候嘀咕道：“人不能碰你，鬼也碰不得，将死之人又如何？她敢碰你，我便让她死后连鬼都……” 容深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也就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而已。 程修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我能保护深深的。” 容深侧头看他，眼里浮现出笑意。 正要说话的时候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尖叫，容深和程修同时回头看去，正好看见沈青时重新变回温文尔雅的模样。 而那一瞬间的青面獠牙也足够两人明白为何那群女人尖叫了。 有人想在程修这里找倚靠，自然也有人朝看起来温文尔雅很好接近的沈青时靠近，熟料刚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就看见眼前温文尔雅的青年突然化作青面獠牙的模样。 当即就有几个靠的近的女子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我可没法保护你们，因为我也不是人啊。”沈青时笑眯眯的朝那几个脸色惨白的女人说道，说完后转头发现容深和程修正看着自己，他面色顿时变了一下。 第四百零六章 怎么把她逼出来 沈青时朝容深快走了几步，语气急促的解释了起来，“大人，我不是有意……” “无妨，吓一吓才会老实呢。”容深似笑非笑的朝那些人看去。 那些人里可有不少是方才想要迫害她的人，一触及到容深的目光，顿时往后缩了缩，生怕容深要算账。 她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男人都是以容深为首的，如果她们得罪了容深，恐怕下场还不如去直面那只消失的女鬼。 但是，她们已经得罪了容深啊。 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为，一部分原本想要跟上去的人不由得停了下来，在原地踌躇着，一时之间不敢再跟上去了。 另外有几个聪明的，朝容深扯出一抹笑容，直接朝她道歉。 容深听了，神色未变，只道：“我不和你们计较。” 那几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却不知道容深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她不和将死之人计较这些事情。 原本的冷眼旁观并不全是因为这些人一开始的所作所为，而是她们的命数就是如此，寿元将近，生死簿上已经写下了今日今时，容深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人去做招惹冥界的事情。 不过，容深如今力量被封印，这些也都靠程修告知的。 顾璇最先走到湖边，容深等几个人到的时候，一眼看到了趴在岸上的女尸。 “死人了！” 有人惊叫一声，立刻往后退了退，看着顾璇的目光带着恐惧。 顾璇冷眼瞥过去，嗤笑道：“人可不是我杀的。” 很快的有人反应过来，趴在岸上的女尸就是刚刚在花园里被女鬼掐着脖子拖走的人，由此也可以联想到女鬼消失后那一声落水声很可能是她被女鬼丢到了湖里发出的声音。 “那女鬼去哪里了？”有人咽了咽口水，害怕的看了看四周。 顾璇侧头看向沈青时，沈青时却看向了容深，于是顾璇也看了过去。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容深无奈，抬手碰了碰自己被遮挡的左眼，左眼传来一阵阵的热意，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 渐渐地，那股热意越来越明显，还带起了丝微的痛感，容深忍不住蹙起了眉心。 “疼吗？”程修覆上她捂着左眼的手，担忧的问道。 容深一顿，放下手朝他摇了摇头，笑道：“就是有点热。” 她不想让程修担心，便撒了个谎，若是程修只到她的左眼开始疼了起来，肯定又要动用那股来路不明的力量的。 而容深，自知阻止不了程修动用那股力量，也只能想办法让他少动用了。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程修死死拧着眉，一股凉意从他指尖透过纱布，传到容深的左眼，安抚着那股带来疼痛的热意。 容深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叶芸去哪里了吗？” 沈青时在旁边看着容深的左眼，好几次的欲言又止，在被容深瞥了一眼之后他就抿了唇。 “躲在自己的老巢里就以为能逃得掉了吗？”程修放下手，侧头看着平静到死寂的湖面，声音微冷。 第四百零七章 熟悉的骨龙 “公子，我们怎么把她逼出来？”顾璇一听叶芸躲到了湖里，离开转头朝沈青时问道。 沈青时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十分精致小巧的盒子，道：“我可不想弄湿了衣服，还是在岸上解决吧。” 说着话，他将盒子直接抛进了湖里。 从沈青时拿出盒子的时候，程修就眼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容深如今没有那么敏锐，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 可当那个盒子一碰到水，一声龙吟响彻整个湖面的时候，容深看着没入湖中的骨龙愣住了。 “这是……” “是泥河里那条蛟龙。”程修出声，告诉她她并没有认错。 容深骤然侧头看向沈青时。 察觉的容深的目光，沈青时也看了过来，问道：“大人，怎么了？” “……此事等稍后再说吧。”容深收回视线看向湖面。 从那条骨龙入水，原本死寂的湖面就掀起了滔天巨浪，湖里龙吟和尖声嘶叫不时的响起，隐约能看见骨龙在追逐着一团黑色的影子。 当湖里的水浪拍向岸边的时候，容深等人自然安然无恙，那些水全都被结界挡住了，至于那几个女子，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她们被湖水兜头砸下，整个人都被砸蒙了一瞬。 那团黑色的影子明显不敌那条骨龙，她慌乱的在湖里逃跑者，甚至想要从另一边跑走，可沈青时早就防着她的，整个湖面都被结界挡着，只留了一道口子。 而沈青时他们就在这唯一的一道口子里等着她。 叶芸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骨龙追上吞吃掉，要么就从这个口子跑上来。 很快的，叶芸就选择了从这个口子跑上来，她似乎还存有几分侥幸，冲上来的时候一股怨气当先朝最近的容深袭去。 然而一声冷哼，程修抬手在容深面前一挡，直接将那股怨气抓在手里，没有丝毫犹豫的捏散。 “啊！”叶芸尖叫一声，变回人形砸落在地上，朝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尽管眼前的女鬼皮肤被泡得发白且肿胀，可还是能隐约看出几分叶芸的相貌，她似乎很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相貌，拼命的用手捂着脸，将自己缩了起来。 “叶芸！”顾璇带着恨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沈青时道：“公子，她用幻相逼我去寻死，我与她之间的仇不共戴天，您就把她交给我吧。” “去吧。”沈青时点了点头，朝着湖面招了招手，那条骨龙就又回到了盒子里，飞回沈青时的手上，被他重新收到了袖子里。 而顾璇，握着匕首朝叶芸一步步走去，眼里都是恨意。 叶芸从手臂下抬眼看她，眼里带着几分得逞，似乎并不觉得她能用一把匕首杀了自己。 “你为何要害我？”顾璇走到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死死瞪着叶芸，厉声问道。 叶芸仍旧用手臂挡着脸，她缩了缩肩头，好一会儿才尖声答道：“是你先挡了我的路！如果不是你，我就是书院乃至整个鼓城最出色的女子，我会成为城主府的少夫人，日后也会是城主夫人，我会是整个鼓城最尊贵的女人！” 第四百零八章 可你根本不是人 叶芸此刻的声音不见半点温柔，和往日里的声音相差实在太大。 “可你根本不是人！”顾璇怒道。 然而，叶芸听了她的话比她还要愤怒，甚至周身的怨气都变得深重起来，翻滚着，满是不甘，她也顾不得挡住自己的脸，朝顾璇恨声道：“我本来也是人！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得到来书院的资格吗？可是为什么？书院都近在眼前了！我却死在了这湖里！我不甘心！” 顾璇愣了一下，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恍惚落在叶芸的眼里，她眼里流露出狡诈，双手突然化出锋利的指甲，朝顾璇的心脏抓去。 “……不……不可能……”叶芸瞪大了眼睛看着顾璇，眼珠狰狞的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似的，她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在叶芸抓向顾璇心脏的时候，顾璇也举起了匕首扎向她的眉心。 就算她露出恍惚来，可对于叶芸的警惕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可一开始叶芸一点也不相信顾璇的匕首能伤到自己。 所以她的眼里流露出了得意。 可匕首扎进眉心，匕首上的阵法发挥作用的时候，叶芸那些得意都变成了不可置信和惊恐。 她就这么化作了飞灰。 寂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结束了吗？” “叶芸死了，我们……我们安全了吧？” “我们不用死了？太好……啊！”一声尖叫，离湖最近的人被湖里突然伸出来的手抓住脚腕脱了下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尖叫过后，这些人立刻往后退去，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叶芸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这湖里还有东西？” “叶芸是死了，可之前害死叶芸的东西还在呀。”容深叹了口气，看着湖水突然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似乎有一大批的东西将要从湖底爬出来。 “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吧？顾璇！你一定要保护我们！你能杀了叶芸，肯定也能对付湖里的东西的！”女人崩溃的朝顾璇喊着。 原先还在乞求顾璇不要杀她们，现在就开始朝顾璇叫嚣着，让顾璇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容深看着，实在无话可说，这样的态度，就算顾璇一开始真的有些心软要救她们，这会儿也都被打消念头了。 “我们换个地方等着吧。”容深有些不喜欢河里那些被泡了不知道多久的东西，她侧头朝程修说道。 程修点了点头，带着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庄子里的人也快到了，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处理好了，反正该查清楚的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其他的事情我们不管。” “也对。”容深赞同的点头。 那些人还想追上容深等人，可没追几步，走在前面的容深等人就没有踪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然而，容深等人消失了，那一具具被湖水泡烂的的尸体可没有消失，正朝她们爬过来，眼里带着垂涎。 她们想跑，却跑不过那些走动时还在往下掉落腐肉的水鬼，很快的，被后面的水鬼追上，被飞快的拖进了湖里。 第409章 讶异 于是，这湖里又多了一具尸体。 不听劝告跟着跑过来的人全都成了湖里的尸体，有一个人跑到了花园的入口处，还没等她松口气，就看见花园里的人都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后。 “救我！”她朝里面的人伸出手，然而一只手也同时抓住了她的脖子，就这么把她又拖走了。 这一幕都落在留在花园里这些人的眼中，有人哆嗦着问道：“我们……我们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秦柔看着那边道，“那些东西进不来。” 如她所说，那些水鬼不知道为何并没有进入花园，到这时候，她们终于明白了顾璇说的那句话。 “不想死就在这里待着。” 她们终于开始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跟上去。 容深和程修走出去没多远，迎面碰上一个少年，少年见到他们先是一愣，接着上前确认道：“可是程修和容深两位前辈？” 少年虽然问着，目光却将沈青时和顾璇两人也扫过，显然并不确定到底哪两个是他要找的人。 “你是来收尾的？”程修问道。 少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只与他对视了一眼就匆匆低了头，点头道：“是的，程修前辈。” 程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少年见他与容深神情亲密，便也知道这是另一位前辈，于是又朝容深恭恭敬敬喊了一声。 等少年朝湖边走了，容深才侧头看向程修，道：“这小孩儿倒是有点意思。” “你喜欢小孩？”程修意味深长的笑道。 “也得看这小孩讨不讨喜，这世上乖孩子不少，皮孩子也很多。”容深不紧不慢的答着，见程修神情古怪，她眨了眨眼睛，侧头问沈青时：“你那条骨龙是怎么回事？” “大人说的可是它？”沈青时朝她伸出手，掌心一条小巧的骨龙转着圈飞腾着。 容深点了点头，就听见沈青时答了一句：“在离月华山不远的河边捡到的。” 他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附近的村民管那条河叫泥河。” “我们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容深道，“路上见过它，只是它那时候并不是现在的样子。” 那时候还是一条被怨气缠身气数将尽的蛟龙，没想到再见到的时候，竟然已经化了龙，虽然成了一条骨龙，可到底还是一条龙的。 只骨龙虽然也是龙，却不是经过天道承认的龙，而是死时或是死后，被人以特殊的手段使其化龙，只要魂火不灭，就永远不会消亡。 “你捡到这条骨龙的时候，它就是这样了？”程修问道。 沈青时摇了摇头，将手放下，袖子垂了下来，遮挡住了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骨龙。 “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只剩一息，我曾无意间得了一个炼制骨龙的法子，便用它试了试。”说到炼制骨龙的时候，沈青时看了容深好几眼，不忘解释道：“它当时求我帮它救一只鬼，我问它愿不愿意成为骨龙，成了骨龙便能自己去救了，它自己是同意了的。” “你说它要去救一只鬼？”容深讶然，下意识的往沈青时手腕看了一眼，问道：“你要救的是上次我们见过的那只女鬼吗？” 第410章 原本就是我害死了她 容深问的是那条骨龙。 沈青时垂眸看着手腕上的骨龙，用另一只手在它头上点了点，催促道：“大人问你话，你赶紧答了。”骨龙发出一声龙吟，龙吟后一道男声响了起来，出乎意料的，这条曾饱受怨气折磨的骨龙声音十分清朗。 “是她。” “可你们……”容深眉心紧蹙，尽管如今的她有了体温，有了心跳，可她还是不明白他们这些复杂的情感。分明那女子就是被这骨龙间接害死的，而骨龙亦是被折磨多年，可如今，这骨龙却想着要救那女子。 骨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原本就是我害死了她。” 忆起多年以前的事情，他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沧桑，更夹杂着诸多悔恨的情绪。 那时候，泥河和两岸的村民们和平共处着，河水虽然说不上十分清澈，至少不会浑浊的全是泥沙，也不会咆哮着让人不敢靠近，唯恐会有巨兽从河中冲出将岸边的人一口吞下。 至少，那时候村子里的男人们会在夏天的时候下河捕鱼，女人们也会常常拿着要清洗的衣服来到这里。 而那时候的骨龙已经化了蛟，且离他生角成龙的日子越来越近，于是他常常变小了身形，藏在河底的水草里，偷偷观望着河岸的人们，小心谨慎的挑选着在成龙之时能为他封正的人。 蛟化龙与鲤鱼跃龙门不同，蛟成龙时，要出来讨封正，毕竟蛇修行千年化蛟，蛟又修行千年才得以化龙的机会。 所以，在机缘成熟之时，他们便会上岸讨封正。他们修行千年磨难重重，走蛟之路更是九死一生，闪电大雨河水暴涨，蛟顺流而下，如果造成周围村民伤亡过重，则天雷劈之，躲过天雷，还有一帮奇人异士妄图诛之，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之后，还需要找到有缘人封其为龙，若有人在这时候用手一指，惊叫道：“好大的一条蛇呀。” 于是走蛟戛然而止，修行本就历经磨难，却因为这人一句话而功亏一篑，再仁慈的蛟心头都要生出几分怒气来。 更何况，蛟这一族本就不是什么仁慈的性子，轻则会拘这人一魂，重则小命不保，可同样的蛟也会在各方诛杀下难逃一劫，百千年道行灰飞烟灭。 可如果有缘人惊叫道：“好大的一条龙啊。”则此蛟便化龙成功，腾飞入天。 而他要找的，就是那个有缘之人，等到他走蛟之日，他便找上门去，只需要问一句：“这么大的雨，会不会是有龙历劫啊？” 只要对方应一句：“是。” 他便能生角为龙，腾飞入天。 对了，他是有名字的，在他化蛟之前，他是一条蛇，要躲避着天敌，还要躲避捕蛇的人。 他原本不住在泥河里，而是在一小山上，冬天他就冬眠，其他时候他最爱的是躲在山下那间破旧的私塾窗台下，听老先生讲课。 而他的名字，便是在某次听老先生讲课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念头给自己起的。 “灼玉”，就是他的名字。 第四百一十一章 走蛟 后来在他一次冬眠之后，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山下的村子只剩下被烧焦的废墟，那间本就破旧的私塾只剩下乱石塌墙，他曾经最爱盘着的那棵老树也没了。自那之后到他化蛟，中间的那段时间是他过得最无聊的时光，后来他化蛟，有道士找上来要收服他，他打伤了那道士逃了。 四处漂泊了几百年，最后在这泥河里定居下来。他这两千年没做过杀生的事情，一心修行，就是为了走蛟化龙的这一刻。 所以，灼玉挑选的很用心，他想找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人，于是仔细观察着，可这天下午，村里的男人们在收工之后照常来到河边。 男人们脱了上衣蹚入河里，一边洗着身上的汗水，一边找机会捕鱼，就是捞些小鱼小虾回去也能改善一下伙食。 而因为走蛟的日子越来越近，可灼玉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有缘人，他翻了肚皮躲在水草里，心情很不好。偏偏这时候被用来挡小鱼小虾的网给兜了个正着。 “快来看啊！我捞到了一条水蛇！”男人提起网，朝其他的人惊奇的喊着。 闻声而来的人很多，有大人也有小孩，他们看着网子里的水蛇，议论纷纷，最后有人道：“打死丢了吧，藏在水里，万一咬了人可不好。” 毕竟来河边的人很多，谁也不想以后自家女人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突然从水里冒出一条蛇来。 男人犹豫了一下，道：“带回去煮个汤吧，蛇汤也很补的。” “你不怕被毒死吗？”有人不可置信的喊着，甚至往后退了几步，生怕那蛇突然钻出来朝自己咬一口。 高大的男人一脸自信，“我原本跟一个师傅学过两手，会处理蛇。” 于是，灼玉就被男人给拎回了那个破旧的房子，房子只住着男人和一条狗，哪怕这条狗还没有生出灵智，可它还是本能的对灼玉感到畏惧。 于是畏缩在墙角，压根不敢往前凑。 灼玉本可以轻轻松松逃走的，可他突然改变了念头。 他想借着这次机会找到能为自己封正的有缘人，就像曾经那个老先生讲过的那些故事里的那样，妖落难后被人救下，后来化形去报恩的故事。 “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为我封正的有缘人。”灼玉轻声说道。 很快的，他就等到了这个救他的人。那是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姑娘，在泥河里生活了许久总听那些女人八卦的灼玉知道，姑娘是村长家的小女儿，很得村子里青年们的喜欢。 可村长看不上村里这些穷小子们，打算把姑娘送到镇上去，给一个老爷做小妾。 姑娘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她还以为自己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只有一间破旧的房子和一条很能追猎物的大狗。 姑娘的兄长当时也在河边，回去后就把男人抓了一条蛇回家打算煮汤的事情当成笑话说了，姑娘听见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可除此之外是更多的担心。她担心男人吃了蛇反而被毒死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想 于是她偷偷带着一些吃的找了过来，趁着男人不在的时候又跑到了厨房去，打算处理掉那条蛇。 可是姑娘也害怕啊。 但她更害怕男人被蛇毒死，于是壮着胆子用一根木棍挑开了关着灼玉的布袋，灼玉从里面爬了出来，冲姑娘认认真真看了一眼。 “谢谢你，有缘人，等我成龙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灼玉认真地对姑娘说道。 可姑娘看见的只是那条蛇冲自己吐着信子，她咽了咽口水，道：“你快走吧，不然会被吃掉的！” 说完转身跑了，她还是怕蛇追上来咬自己。 那条狗仍旧所在墙角，看着姑娘来了又离开。 等男人回来的时候，他留着当晚餐的蛇不见了，而桌上放着油纸包着的肉饼，还有一颗鸡蛋。 男人一点也不奇怪这些吃食是哪里来的，他走过去大口的吃了起来，朝蜷缩在墙角的狗丢过去一块肉饼，说道：“真可惜，等她嫁给那个老爷，就没人给我们送这些东西吃了。” 尽管每次姑娘都是偷偷地过来，放下东西后又偷偷地离开。 可男人早就知道是她送的，所以他从不拒绝，吃的心安理得，却也从没想过要对姑娘回报自己的心意，他假装不知，心安理得接受着这些。 甚至，连姑娘即将被嫁到镇上老爷家的事情他也一起瞒着，只是可惜姑娘嫁人后自己就吃不到这些东西了。 灼玉趴在水草里，从幻境里看着这一幕，他拧了拧眉。 还没到姑娘嫁人的那天，灼玉就要化龙了，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阴沉下来，大雨滂沱，闪电和雷鸣，灼玉就在这时候化成一个小孩的样子。 他觉得小孩子的模样更加让人放下戒心。 而这天，本是镇上老爷给村长家送来彩礼的日子，可因为这场大雨，送彩礼的人走到半道上又不得不折了回去。 “这么大的雨，看来彩礼又要推迟了。”村长和女人坐在堂屋里，一脸可惜的说道。 女人坐在床边缝制着新衣裳，低头道：“左右是要给的，也不差在这一两天，那老爷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他没有儿子，等咱们闺女嫁过去，生个孩子，那老头一死，那些东西还不都是咱们家的了。” “要不是这么想着，我何苦把她嫁给那么个糟老头子。”村长得意的说道。 女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到时候咱家有了钱，就可以把俊儿送去读书，考个功名回来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姑娘就在门外听见了这些谈话。 她之前其实也隐约听到了一些爹娘要把自己嫁给镇上老头的风声，只是那时候不愿意相信罢了，毕竟爹娘从小就疼她，怎么会舍得把她嫁给那么一个老头呢？ 可现在听到爹娘的话，姑娘突然就明白了，爹娘平时确实很疼她，可和兄长比起来，她也就不算是什么了。 姑娘熟知爹娘的性子，放弃了冲进去的打算，而是冲进了滂沱大雨里，她要去找那个男人，把自己的心意都告诉他，让他带着自己离开这里。 走的远远地都好。 第四百一十三章 取名 雨下的很大，还有闪电和雷鸣，家家户户关紧了门窗，姑娘在雨中奔跑着，看不清楚，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人。 “疼！”稚嫩的童声响起。 姑娘顾不上自己摔疼的地方，她连忙爬起来，过去将摔倒在地上的小孩抱起来。 雨下的很大，所以她也看不清这小孩到底是谁家的，就问道：“你怎么这时候在外面，你是哪家的？我送你回去。” 哪怕现在心里再难过，她还是不放心把小孩一个人放在这里。 小孩就是看见她跑出来，特意在这里等着她的灼玉。 灼玉没有指了指泥河的方向，那个方向确实住着人，姑娘也没有多想，抱着他朝那个方向走去。 “雨下的好大啊。”灼玉出声说道，他怕姑娘听不清还特意用了法术，让声音穿过雷鸣和雨声，让姑娘能够听得清楚。 姑娘低头走着，听见他的话也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道：“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跑到外面来？” 灼玉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看了看这个救过自己的姑娘，终于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他道：“雨下的这么大，是不是有龙在历劫啊？” 从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灼玉就一直紧紧的盯着姑娘，等着她点头，等着自己化龙的那一刻。 可是，可是，姑娘愣了一下后，笑着摇了摇头。 她说：“这世上是没有龙的。” 没有龙的，没有龙的。 “不，有龙的，你看这么大的雨，就是有龙在历劫啊！”灼玉不死心的说道，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尖锐。 可姑娘还是摇了头。 她不信这世上有龙，没见过的东西她都不信，就像不信这世上有神佛一样，如果真有神佛的存在，为什么她们还要受苦受难。 难道神佛看不见吗？听不见她们这些在经受苦难的人在祈祷吗？ 这一刻，雷鸣声更大了，还有闪电隐隐约约要朝灼玉劈来，灼玉知道，他走蛟失败了，因为他亲自挑选的有缘人并没有为他封正。 “啊！”怒意瞬间充斥了灼玉的心口，他大吼一声，从姑娘的怀里挣脱出去，化作一条蛟，瞬间扎进了那条泥河里。 为什么？为什么？ 他辛辛苦苦修行了两千年，好几次差点死在天敌和人类的手里，可他都没有杀生，只想好好修炼，等到能够走蛟化龙的这一天。 可为什么？他还是没能化龙，为什么？ 这一刻，两千年里很多事情从灼玉的心头闪过，越来越重的怒意充斥在他的心头，让他愤怒至极。 也是从这一刻起，大雨再也没有停歇，而泥河的河水变得浑浊不堪，翻涌着，咆哮着，像是藏了一只吃人的怪兽。 可这河里，确实有一条暴虐的想要杀人的蛟龙。 再后来，便有了那场祭祀。 “是我指使那个巫女举行祭祀，用那个姑娘来祭祀的。”清朗的声音低了下去。 灼玉说道：“那时的我被怒气和怨恨冲昏了头脑，我想，只要她一点头，我就能化龙的，可她没有点头，她害我化龙失败，我要报复她。”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太难了 容深沉默着，突然说道：“可至少你没有杀了整个村子的人。” 倘若换作其他暴虐的蛟龙，化龙失败之后，当场屠戮了整个村子都不意外，而灼玉，虽然愤怒到了极致，他却只是想要那个姑娘付出代价。 这一点，也不知道该说灼玉仁慈还是暴虐了。 “我吃了她的心脏，可我还是觉得不解恨，我想，既然我要在这河里一直待下去，那她就陪我一起待在河里把，我用铁链锁了她的四肢，把她的魂魄困在河里……” 后来，姑娘的怨气越来越深重，终于在一个阴气最重的月圆之夜挣脱了铁链，她杀了所有参与那场祭祀的人，也杀了那个男人，然后重新回到了河里，纠缠着他，用怨气折磨着他，两者都饱受痛苦。 “那天我撞上你们的马车，是想借你的手死亡，只有死了，才能让我们都摆脱痛苦。”灼玉说道。 在日复一日的痛苦折磨里，他反而渐渐地清醒过来。 说不清谁对谁错，只是这场无休止的痛苦也该结束了。 可姑娘不愿意结束。 “你们走了没多久，就又有一辆马车到了泥河边，从马车里下来一个男人，他有一件法器，把她给抓走了。”灼玉拧了眉，他继续说道：“我救不了她。” 折磨他多年的怨气随着那个姑娘一起被人剥离，他当时奄奄一息，却遇上了出现在河边的沈青时。 他求沈青时去把那个姑娘救回来，沈青时没答应，反而让他自己去救，于是他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为什么想要救她？”容深还是不解。 灼玉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想让你们帮她重新入轮回，哪怕要受些苦难和惩罚，可也好过成为别人的药引子飞灰湮灭的好。” “你说什么？”容深一愣。 程修挑了挑眉，问道：“你知道那些人抓走她是要干什么？” “我也大概是猜的。”灼玉点头，“那个男人体质很奇怪，我看不太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他应该早就撑不住死了的才对，可他却活了下来，且一般的人遇到鬼都恨不能逃得远远地，哪还有来抓鬼的。” 所以，来抓鬼只能是有用处。 再联系到他曾经听说过很多类似的事情，就能猜到那个男人抓走姑娘是要干什么了。 以怨气为药引子，滋养他的身体，延长他的寿命，最终自己也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界容不下他，连冥界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可这样在他们的眼里，却有一种另类的说法。 长生。 是的，他们认为这就是长生。 提到长生，容深就想起月华寺里那些为了所谓的长生而吃人的和尚，想着想着，她的眼前突然晃过一个画面。 “我大概见过那辆马车。”容深道。 当初她坐着马车在月华山的山脚下，碰上那个孕妇求救，当时撞了人的马车却急着离开，走的就是泥河的方向。 且当时容深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只不过因为里面的人没有露面，她也懒得多管，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奔着泥河里的怨气去的。 第415章 从地狱而来 “那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吗？我能感应到，她现在还没有被当成药引子入药，我要去救她！”灼玉看着容深，身体颤抖着，情绪激动。 容深眼神奇怪的看了他一会儿，道：“正好我们也有事要去找他，一起去吧。” 虽然当时那人一直待在马车里没有出来，可容深一点也不担心要怎么找到人。 她看向沈青时，又看了顾璇一眼，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暂时无事，想跟着大人你一起去看看。”沈青时朝容深说道。 而顾璇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刚说完，顾璇侧身朝向沈青时，她微微弯了腰身道：“公子，等事情一了我便去找你。” “去吧。”沈青时朝她颔首。 等离开了书院，到了岸上，顾璇便和他们分开走了。 “你打算留下她？”看着顾璇离开的背影，容深出声问道。 沈青时原本也在看着顾璇离开的方向，听见容深的问话，他才收回了视线看向容深，道：“我与她也算是熟人了。” “哦？”容深挑眉，目光越过他看着朝美人湖跑来的官兵道：“边走边说吧。” 三人和一群官兵擦肩而过。 “等等！”领头的将领突然出师喊道。 他一停下来，后面跟着的官兵也纷纷停了下来。 “大人，怎么了？”最近的官兵出声问道。 他们突然接到命令说是书院出了事情，让他们赶过去。 毕竟那书院里的都是城里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姐，若是出了事，他们可负不起责任。 将领回头看着容深三人的背影，眉心紧紧拧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变换不停。 “大人？”旁边的人不由得出声喊他。 “没事，先去书院吧。”将领深深看了容深三人一眼，转过身朝停在岸边等候的船只跑去。 “我还没有化形的时候，见过黄泉来来往往诸多鬼魂。”沈青时微微低头，笑了笑，道：“哭着的，笑着的，痛苦的，舍不得人世间的……见了太多太多的脸，那些脸总是一眼就忘了……” 毕竟那么多的鬼魂来来往往，他也记不住。 “他们不曾停留，就算有想要停留的，也会被鬼差强行送去忘川河边，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和尚。” 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如血一样绚烂鲜红，走向忘川河边的鬼魂里，在今日有些不同。 在熙熙攘攘往忘川河边走的鬼魂中间，留出了一块空间，空间中心是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 和尚的袈裟被鲜血染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双手曲在胸口处，小心翼翼的捧着什么东西。 而他身后，一个个血色的脚印触目惊心，有那么一瞬间让人分不清这一路血色的脚印和彼岸摇曳的火照之路。 他似乎从地狱而来，却又走向了地狱。 而他的周围，或明或暗的藏着那些修为高深不轻易出动的鬼差们。 眼看着已经走到了忘川河边，孟婆停下了煮汤的动作，抬头看着他，说了一句：“就到这里吧，大人，再往前已经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了。” 第416章 走向地狱 和尚抬眼看着她，左脸手掌长的伤口从眉毛到鼻翼，皮肉翻卷着，触目惊心。 他的左眼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血洞。 “给我一碗孟婆汤。”和尚开口说道，声音沙哑。 孟婆看了看他双手护住的地方，犹豫道：“是你喝还是她喝？” “我不会忘。”和尚道，垂眸看着心口摇摇欲坠的白芒，眉眼突然就温柔下来，他低声道：“若我也忘了，我们就真的没可能了。” “可她……”已经受不住这轮回和孟婆汤了。孟婆欲言又止。 和尚小心护着的魂魄已经十分脆弱，似乎只是用手指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消散在世间。 “没关系的。”和尚抬眼看着孟婆，眼里的戾气又涌了上来，好像他的温柔只给心口的那一个人。 他说：“我自有办法护住她，你只管给我一碗孟婆汤就好了。” 孟婆叹了口气，往常和过往鬼魂说的话这会儿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沉默的打了一碗孟婆汤递过去。 和尚终于移开了护住那团白芒的手，他伸手接过那碗孟婆汤，温柔的唤了一声：“璇儿。” 白芒轻轻颤了一下。 周围看着这一幕的人心头都悬了起来，真怕那白芒突然就散了，若是散了，和尚恐怕又要疯的。 他已经疯了一次，由佛堕入魔道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消去所有功德，背了一身的杀孽。 好在从和尚心口氤氲而出的金色光芒很快稳住了那团白芒，极缓慢的，白芒化出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女子还维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模样，淌着血泪，十指皆断，一身白色的囚衣被鲜血染红。 “啊……啊……”女子微微张唇，发出模糊的声音，这才让人知道，她的舌头也是被拔了的，满嘴的鲜血。 明明已经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可在场的人好像都明白，她在唤和尚。 和尚颤抖着手伸向她的脸，却在即将触及她的时候停了下来。 “真想抱抱你啊，璇儿。”和尚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可他没法抱她了，怕一碰到她就能让她消散。 “啊…”女子叫了一声，从眼里涌出的血泪更多了，她想要伸手去抱和尚，可抬不起手来。 除去断掉的十指，她的双臂骨头亦是碎裂的。 “璇儿，我会去找你的。”许久许久，和尚端着孟婆汤递到她的唇边，声音轻柔。 女子摇着头，不愿意喝。 和尚继续劝说着：“喝了吧，璇儿，你只有入了轮回，我们才能再见。” 女子摇头的动作停了一来，她还是没喝，只定定朝着和尚的方向。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一定。”哪怕她说不了话，可和尚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向她保证着。 女子似乎很相信和尚的话，她微微低头，喝下了那碗孟婆汤。 而在她喝下孟婆汤的那一刻，周遭的鬼差和孟婆纷纷瞪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们不可置信的一幕。 他们终于明白，和尚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女子在入轮回前就魂飞魄散的事情了。 第417章 舍利子被夺 “我永远记得她的样子。”沈青时侧头朝容深笑道：“后来我总在过往的鬼魂里找她，每过百年我就能见她一次。” “百年？”程修微微挑眉，眸中了然。 沈青时点头，“百年，她的每一世都过得很好，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那和尚呢？把她送入轮回的和尚呢？”容深追问道。 沈青时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和尚说过会去找她的，那就一定会去找她。” 程修所有所思的看着他。 察觉到程修的目光，沈青时朝他看去，弯了弯唇角，左眼有一晃而过的红光。 容深半眯着眸，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还在想沈青时说的故事，想了好一会儿，她才拧了眉问道：“那个和尚舍了自己的舍利子保下那个女子的吧。所以女子每一世都过得平安喜乐，百岁无忧，只要舍利子还在，她的命数就会一直这么好，可这一世……” 顾璇就是被那个和尚送进轮回的人，她本该是平安喜乐百岁无忧的命数，可这一世却险些死了，要不是沈青时救了她，她现在已经去了冥界。 “她的舍利子被人夺走了。”沈青时声音没有起伏的说道。 容深下意识的朝他看去，恍惚间看见他眼底的戾气，她微微一愣，再想看清楚的时候，沈青时已经微微垂了眸子，彻底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从我化成人形，我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然而上一世她寿命尽了的时候，我遇上一只画皮鬼，被那只画皮鬼拖了一会儿，等我再赶到冥界的时候，发现她的舍利子已经不见了。”沈青时说道。 而容深听着他的话，微微挑了眉，突然轻笑了一声，冷声道：“说起来，我们现在都在找一只画皮鬼，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了。” “我怕离开顾璇她就会出事，所以这一世也不敢离她太远，至今也没有查到太多的东西。”沈青时道。 这时候，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程修突然开口道：“接下来我们可以一起走。” 等容深和沈青时都看向他的时候，他就说道：“我和深深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让她恢复力量的办法，还有她的记忆，但是，那只画皮鬼我们也要找。” 毕竟那只画皮鬼知道很多关于程修的事情。 且看着她对程修的执念，容深倒是觉得，就算他们没有去找那只画皮鬼，对方也总会找上门来的。 “说起来，一只画皮鬼抢夺舍利子做什么？”程修微微眯了眸子，低声喃喃。 而容深听见他喃喃自语，表情顿了一下，片刻后冷声道：“现在我倒是更确定我们要找的是同一只画皮鬼了。” “怎么说？”程修问道。 容深将自己那时候在幻境里和画皮鬼分身交手的事情说了，末了她才道：“她修为高深，不但有胆子画佛，还敢抢舍利子，抢了顾璇的舍利子也是妄想成佛罢了。” “成佛？”程修挑眉。 容深瞥了他一眼，道：“是想和你一起成佛。” “那她恐怕无法如意了。”程修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第418章 动手 容深没有多想，沈青时却多看了程修一眼。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吧。”容深说着，抬头往前面不远的一座府邸看去。 在这闹市之中，那一座府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恢宏大气，门口两座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门口有穿着软甲的侍卫驻守。 从府邸前经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往另一边走，尽量离这座府邸远一点。 “好巧。”程修轻笑一声，指尖在容深发尖轻轻勾过。 容深和沈青时也跟着笑了笑。 府邸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而那辆马车就是容深之前见过的那辆。 这会儿正有一个金衣公子在旁边女子的搀扶下上马车。 如今天气并不算炎热，可金衣公子穿得极其单薄，尽管如此，他依旧是满脸的汗，旁边的侍女拿着手帕替他不停的擦拭着。 “公子，马车里放了冰桶，赶紧上去吧。”侍女轻声说着，眼里透着心疼和担忧。 金衣公子点了点头，正要上马车，一道温润的声音拦住了他。 “等等。”沈青时走上前，脸上带着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的笑容。 “你是何人？若有事求见我家公子，且等我家公子有空的时候再来吧，今日我家公子有事。”候在一边的管家及时上前朝沈青时说道。 管家表情客气，可守在一边的侍卫已经将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俨然是随时能上前拿下沈青时的样子。 “我们不耽搁你家公子的时间，只要把你们在泥河带走的姑娘放了就好。”程修和容深走过去，直言说出自己的目的，完全没有要和他们多谈的意思。 程修的话一出，管家下意识的往金衣公子看去，却见原本要上马车的金衣公子停了下来，转头死死的盯着程修。 神情恐怖。 “管家。”金衣公子出声喊道。 管家立刻回过神，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朝旁边的侍卫打了个眼神，两边的侍卫拔出长剑，朝容深三人围拢过来。 而金衣公子上了马车，马车帘子一放，那个侍女朝容深三人看了一眼，朝车夫道：“走吧。” 等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容深收回视线，朝沈青时道：“尽快解决吧。” “马上就好。”沈青时朝容深笑了一下，手腕上的灼玉蠢蠢欲动，被他用手摁了回去。 “你老实待着就好，没到你动手的时候。” 灼玉这才安静下来。 片刻后，侍卫倒了一地，管家白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 见容深三人转身走了，他似乎又有了点勇气，朝容深三人喊道：“你们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吗？” “不管他是什么人，”沈青时侧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他都不能随便带走那位姑娘。” “其实你只要定住他们就可以了。”容深侧头看了他一眼。 她倒是很意外，也没有想到沈青时竟然会直接动手。 沈青时摸了摸鼻尖，道：“忘了。” 大概是这么多年在人界待的太久了吧。 三人倒是没有急着追上那人的马车，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最后在一间酒楼外面停了下来。 第419章 杀无赦 “饿了。”沈青时低头看了看肚子。 程修看向容深，问她：“饿了吗？” “有一点。”容深微微抬头朝二楼看去，对迎上来的小二道：“我们要去二楼。” 三人跟着小二上了二楼，途径其中一个包间的时候，正好碰见里面有人出来。 出来的男人抬眼看到容深和程修，先是愣了一下，下一刻笑了起来：“程公子。” 儒雅的中年男子朝程修拱了拱手，转而朝容深喊了一声：“程夫人，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二位。” 容深愣住，没能想起来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反观程修，似乎已经认出了对方，朝他点了点头，问道：“林先生这是？” “我家大人来见一位故人。”林先生神情微微一顿，突然道：“三位且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完这话，林先生就又走回了房间里，也不管程修等人愿不愿在此处等着他。 只是林先生一进去，守在房门两边的带刀侍卫就紧盯着程修三人，显然是没打算让他们走的。 趁着林先生不在，程修朝一脸疑惑的容深低声解释了一句：“在镇河村的时候，梁麒请来帮我们的那位钦差大人。” 经过程修这么一提醒，容深很快就想了起来。 这位林先生就是那时候跟在钦差大人身边的儒雅男人。 林先生很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朝程修和容深道：“我家大人听说是你们二位，想请二位进去一同坐坐。” 他顿了一下，看向沈青时，道：“这位公子也一同进去吧。” 容深三人没有过多思考，点头后跟着走了进去。 毕竟他们要找的人也在里面。 果不其然，容深三人一进去，坐在钦差大人对面的金衣公子面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淮王也认得程公子？”坐在他对面的钦差大人察觉到了他的面色变化，于是出声问道。 淮王收回视线，没有回答钦差大人的问话，而是反问了一句：“闻忠，你什么时候可以放下身份和这等平民同席了？” 他的语气极淡，听着是在问闻忠，可在场的人都明白他是在讥讽容深三人。 容深微微挑眉，什么也没说，程修面色无波，只是朝沈青时看了一眼，漠然道：“赶紧解决了，免得影响食欲。” 在程修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容深就往他身边走了走，神情同样漠然。 而沈青时朝看过来的林先生扬了扬唇角，道：“虽然这位淮王和你们认识，可他动了不该动的，我们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这位公子……”林先生儒雅的笑着，正想问是怎么回事。 就见沈青时抬手朝窗外拍了一道青色的光芒，光芒飞到窗外，化作一把青色的大伞，将整个酒楼笼罩其中。 而他转了转手腕，朝缠绕在手腕上的灼玉道：“去吧，随你怎么做都行，只要能达到你的目的。” 在他做这些的时候。原本站在房间各处的带刀侍卫纷纷走上前，将淮王和闻忠护在了身后。 淮王面色阴沉，朝侍卫吩咐了一句：“杀无赦。” 第420章 还债的恶鬼 “淮王。”闻忠看了淮王一眼，拧了眉不赞同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可是与你之间有过什么误会。” 然而回答他的不是淮王，而是一道清朗却明显夹杂着怒意的声音。 “没有什么误会，就是他带走了小栀。”灼玉从沈青时的手腕上脱离，身形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到本来的大小，但占据在这间屋子里，他的出现本身就让那些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带刀侍卫纷纷一惊，面带恐惧的往后退了几步。 “是……是龙吧？”有人咽了咽口水，出声说道。 此话一出，这些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敬畏，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再见过龙，龙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不可侵犯的存在。 相比起带刀侍卫的反应，闻忠和林先生相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一样的情绪。 果然如他们所想，这两人就不是普通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吧？程公子，我们还是先坐下来，等把事情说开了就知道了。”闻忠朝程修说道。 程修低笑了一声，道：“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如果真想解除误会，不如把他要找的小栀放了，自然就没事了，否则，我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毕竟是一条随时会失去理智，性格暴虐的骨龙啊。”容深跟着说道。 她和程修的想法一致，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 闻忠还想说什么，见程修和容深神情淡漠，便知道劝说两人是行不通的了，他转而看向坐在那里脸色难看的淮王，冷声道：“淮王，如果你想治好你的病，就把他要找的人放了！” “你说什么？”淮王骤然转头看向闻忠，他余光瞥着灼玉，眼里带着畏惧，只是强撑着坐在座位上，才没有失态。 “我不能放，如果我放了她，我的药就少了药引子了！”淮王摇着头，神情有些疯狂。 他转而看向灼玉，道：“她不过就是一只怨鬼，你把她给我，我给你其他的东西！只要你说，是替你修剪庙宇还是献祭童男童女，我都能替你办到！” “淮王！”听见淮王说献祭童男童女的时候，闻忠面色大变，他沉声道：“若是皇上知道你为了治病不惜走歪门邪道，还生出如此恶毒的心思，肯定会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掐死你！” “你们懂什么！”淮王豁然起身，神情激动的朝闻忠吼道：“明明我生来就有尊贵的身份，可就因为我这怪病，让我活的这么痛苦！我已经痛苦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他们既然是我朝子民，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子嗣，只要能治好我，为父皇分忧，就是献祭也是他们该做的！” 淮王越说下去，神情就越加的狰狞，他的脸色涨红，像是被烈焰烧灼着。 随时会整个人燃烧起来。 一直低头站在一边的侍女连忙上前安抚他，朝容深等人哀求道：“你们救救王爷吧，王爷真的太辛苦了，这么多年饱受病痛的折磨……” “就因为他痛苦，所以就能置别人的生死于不顾吗？”程修冷笑了一声，道：“脱去淮王这个身份，他就只是个背负了好几世孽债的恶鬼罢了。” 第421章 舍利子 “程公子！”闻忠被程修的话一惊，他看了看程修，又看了看淮王，眼里闪过深思。 只是这抹深思也很快就被他掩盖了下去。 他朝程修说道：“淮王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子嗣，若是诸位能治好淮王的怪病，这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闻忠顿了一下，见程修等人无动于衷，无事又说道：“我听闻舍利子对于你们修行之人来说很是重要。” “舍利子？”沈青时微眯了眸子看向闻忠。 闻忠点头，“只要你们治好淮王的怪病，我定会向皇上禀明，将舍利子赠予你们。” 淮王半靠在侍女的身上，对于闻忠说的话倒是没有反驳，或许也是没有力气反驳了。 “皇宫里原来藏着舍利子。”沈青时笑了起来，他看着闻忠，道：“多谢你告诉了我这个。” 他话音刚刚落下，一声夹杂着暴虐的龙吟响起，淮王被灼玉抓在了爪子里。 “啊！王爷！”侍女惊叫一声，朝骨龙扑去，被灼玉一尾巴甩了出去，滚落在墙边昏睡了过去。 闻忠和林先生一惊，骤然看向程修。 哪怕程修已经表明了不插手此事的态度，可两人还是下意识的认为他能决定。 程修对于两人目光视而不见，只低头把玩着容深的手指。 “程公子！”眼看着淮王在那里疯狂的喊着救命，闻忠朝程修喊了一声。 程修抬起头，在闻忠希冀的目光下朝容深说一句：“深深，我帮你把指甲剪了吧。” 原本容深还是一只鬼的时候，她的身体早就停止了生长，可现在，她的完完全全恢复了一个人该有的特征。 头发和指甲在生长着，容深和程修甚至都考虑过，如果一直找不到恢复她力量的方法，那她是不是要彻底的经历生老病死，甚至于轮回。 “好啊。”容深点头，下一刻就见程修拿出一把小刀开始替她修剪指甲。 闻忠面色微僵，下一刻就难看起来，自他身处高位，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更何况，他自认自己已经放下身份对待两人了，就连淮王都嘲讽了他。 闻忠想发火，却也只能忍着，毕竟淮王还在灼玉的手里。 “说！小栀在哪里？”灼玉怒问，爪子一下没控制住力道，就听见淮王惨叫了一声，一条手臂无力的垂落着。 “他耐心可不好，你再不说，下一次断的可就是你的脖子了。”沈青时在旁边笑道。 此刻再对上他的笑脸，再没人觉得平易近人舒服的了，只觉得心里瘆得慌。 他说着话，灼玉就直接把淮王摔到了地上，抬起爪子往他头上踩去。 沈青时微微一挑眉，道：“看来他更想直接踩爆你的头呢。” “救我！救我！”淮王朝旁边爬去。 他惊恐的声音顿时让那些带刀侍卫回过神，哪怕对眼前的骨龙十分敬畏，却还是拿着刀朝骨龙走去。 没办法，保护淮王是他们的职责，如果淮王出了事，他们还活着的家人都要陪葬。 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靠近淮王，就被灼玉一挥爪子，一甩尾巴，通通扫飞出去。 第422章 不要多管闲事 眼见着父皇精挑细选的带刀侍卫都救不了自己，淮王终于明白过来，他狼狈的喊着：“别杀我！我说！我说！” 巨大的龙爪停留在他头上不过两指宽的距离。 “说吧，小栀被你带到哪里去了？”灼玉出声问道。 淮王咽了咽口水，道：“就在王府里。” 等容深等人一走，房间里少了那条巨大的骨龙，顿时显得空旷了许多。 淮王失去力气趴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才闭着眼睛道：“扶本王起来。” 林先生回过神，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本想将他扶到桌边坐下。 淮王闭着眼睛说了一句：“本王没力气坐着了。” 林先生连忙将他扶到一边的软榻上躺着。 “王爷。”闻忠这会儿也已经压下了所有的情绪，他朝淮王说道：“王爷这次可是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路。” “那几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怎么认得他们的？”淮王问道。 闻忠便把自己偶然遇到程修等人的事情说了，“我奉了皇上的指令，四处寻访能替王爷治病的高人，可如今，这事被王爷您自己给搞砸了，您为何要去走那些歪门邪道呢？” “歪门邪道？”淮王闭着眼睛冷笑了一声，他嘲讽道：“就算本王没有走这条路，他们也不会答应救本王，倒是闻大人你，该好好想想要怎么向父皇解释舍利子的事情。” 闻忠表情僵了一瞬，很快缓和下来，他道：“皇上养了那么多能人异士，也该派上用场了，若是能借着那些能人异士之手逼迫那些人治好王爷你的病，那也是一件好事。” 淮王倏然睁开眼睛，他看着闻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帮子废物都治不好本王的病，他们能制服那三个人……和那条龙吗？” 话虽然这么问着，他眼里却已经带上了期待。 等了一会儿，他突然朝林先生说道：“扶本王回去，本王要回宫。” 容深一行人在那个淮王的府邸里找到了被关在法器里的小栀。 只是面对着眼前这个画满怪异符咒的法器，灼玉只能急得转圈。 “我没办法触碰这个法器，上面的符咒对我有克制……” “我来自黄泉彼岸，更加没办法触碰了。”沈青时说道。 容深看向程修，程修看着她。 “若我力量没有被封印，或许我能打开它。”容深说道。 程修笑了笑，道：“你现在也能打开它。” “嗯？”容深微微蹙了眉心。 程修道：“你现在是人，而这个法器之前克制阴魂之物。” “想的深了我倒是忘了。”容深无奈失笑，她伸手捧起那个法器，一边往地上砸去，一边朝程修说道：“这么说起来，你也能碰这个东西吧。” 程修眸光微闪，笑了笑没有回答。 容深的注意力放在从摔碎的法器里飞出来的小栀身上，倒是没有觉得程修的反应有什么不对。 唯有沈青时，再一次的看了程修一眼，眸光幽暗。 程修抬眼与他对视，唇角微微挑出一个警告的笑容。 不要多管闲事。 第423章 谁欠谁的 不要多管闲事，沈青时从程修的眼神里读出这句话。 他微微眯了眯眸子，无声的笑了笑，收回目光后什么也没说。 小栀从法器里挣脱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等看到眼前的灼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她神情间顿时充满了怨气。 “你竟然还没死！”小栀怨恨道。 灼玉气息一顿，道：“命大又活了过来，还成了龙。” “哼！”小栀轻哼了一声，突然化作一道阴气，竟是直接扑向灼玉头骨中的魂火。 “他辛辛苦苦来救你可不是为了和你同归于尽的。”沈青时及时拦住了小栀，出声说道。 若是他没有伸手拦下，任由小栀扑向灼玉的魂火，若是魂火灭了，灼玉便也灰飞烟灭，而小栀，定然也会被灼玉的魂火烧的干干净净。 按理来说，骨龙的魂火是绝不会让人接近的，可方才小栀朝他扑过去的时候，灼玉显然是没有丝毫阻挡或者躲闪的意思。 “放开我！”小栀挣扎着，怨恨的瞪着灼玉。 灼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朝沈青时说道：“别拦她。” “要是放任她与你同归于尽，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白做了？我那一架也白打了？” 沈青时说完，看向小栀，叹了口气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已经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灼玉尚且放下了他的不甘和恨意，你也放下吧。” 他将自己如何救了灼玉，灼玉又是如何求他来找她的事情都和小栀说了。 末了又问了一句：“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你若是想杀他，他根本就不会还手。” 小栀渐渐的停下了挣扎，她征征的看着灼玉所在的方向，可眼里却没有焦距。 而灼玉，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朝她说道：“是我害了你，我欠你的。” 若是他没有选上她做有缘人，或许他就成龙了，而她也不会被他报复，亦或是他当初还残存着理智，不去报复她，她也不会冤死，更不会有这么重的怨气。 可如果，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她的人生又能好到哪里去。 那个男人不会带她走，而她会被逼着嫁给镇上的老爷做小妾，依旧是痛苦的过完一生。 碎片谁的 她的人生，不管怎么过，都没有好的结局。 小栀忽然伸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哭声里是她模糊的声音响起，她说：“你不欠我。” 这么多年，谁欠谁的，该怎么才能说的清呢。 “好了，我们该走了。”程修替容深把最后一个指甲修剪完，抬眼朝某个方向看去。 那里是京城的方向，据闻忠所说，那里有一颗舍利子。 舍利子是佛家重宝，六界之中所存屈指可数，传闻得到舍利子的人，会有佛法加持，起死回生也不在话下。 能不能起死回生容深不知道，但就看着顾璇得了一颗舍利子，不但稳住了即将灰飞烟灭的魂魄，且每一世都能百岁无忧，便能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好了。 只是，并不是得到舍利子，拿到舍利子的人就能发挥它的作用的。 第424章 就地解决 若是没有佛法高深的人为其加持，拿着舍利子也顶多是驱邪避凶的作用罢了。 否则，那淮王也不至于被怪病折磨这么多年。 和灼玉小栀别过，容深三人上了马车，朝京城而去。 至于灼玉和小栀日后会怎么样，已经不是他们要管的事情了。 可马车刚到了鼓城的城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之前在书院碰见的，捉妖山庄派来收尾的少年，他腰间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囊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动着，不时的这里凸起一块，那里又凹下去一块。 让人有点担心，下一刻囊袋就会被挤破，而里面的东西就会跑出来。 “程修前辈。”少年见程修从马车里探出头，立刻恭敬的喊了一声，他伸手压了压腰间的囊袋，脸上颇有些苦色，“程修前辈，我修为尚且不够，恐怕有些压不住这些水鬼了。” 程修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他腰间那个囊袋上。 “程修前辈，可能要麻烦你们和我一道回山庄一趟了。”少年迟疑的说道。 而程修听了他的话收回目光，淡声说了一句：“不过是一群水鬼，何必那么辛苦带回山庄去，就地解决了不就好了。” 说完，他已经转身回了马车。 少年一愣，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程修前辈？” 可沈青时已经扬鞭驾着马车从他身边走过了。 少年看着远去的马车，愣了许久才回过神，然而下一刻他面色就变了变。 腰间的囊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挣动，变得安静，他用手一模，鼓鼓囊囊的囊袋就瘪了下去。 少年赶紧取下囊袋，解开锁扣一倒。 不见他辛辛苦苦抓住的那些水鬼，只有一捧飞灰落了出来。 “怎么会？”少年喃喃出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方才程修说的那句话。 就地解决了就好了…… 少年骤然抬头，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可前面不远就拐进了官道上，他已经看不到马车了。 “到底什么时候……” 少年怎么都想不明白，囊袋里的水鬼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解决掉的。 “我还是觉得应该请个赶车的。”沈青时甩着鞭子，第无数次不死心的说道：“或者我找只听话的小鬼也可以啊。” 因为容深现在召唤不出赶车的小鬼，程修当然不乐意在外面赶车，于是这赶车的差事便落到了沈青时的身上。 可坐在外面的赶车，日晒雨淋的，就算沈青时不是凡人，他也不想凭白受了这份罪。 程修隔着马车帘子嗤笑了一声，直接道：“要么老实赶车，要么就滚下去。” 他绝不可能答应沈青时进马车的，他和深深在马车里待着就好了，再来个沈青时，未免也太碍眼了。 沈青时啧了一声，低声喃喃了一句：“大人都没说话呢。” 容深这会儿正在午睡，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 沈青时安静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口说道：“大人向我问起过你那股力量的事情，如果不介意，还是让我查探一下吧。” 只有切身查探了，他才能判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25章 力量失控 可程修几乎没有犹豫的拒绝了他。 甚至拒绝的声音里还透着一股冷意：“不用。” “为什么？大人很担心你。”沈青时说道。 程修低嗤了一声，道：“我现在才能好好保护她不是吗？” 沈青时微微一愣，最后沉默了下来，只是在某一刻，脑海里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一晃而过。 可他来不及捕捉。 在离开鼓城没多久，马车遇上了等在路边的顾璇。 沈青时停下马车，也没问本该回顾家的顾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朝她说了一句：“上车吧。” 顾璇从恍惚里回过神，她点了点头，爬上了马车，也没有进去，就坐在了沈青时的身边。 沈青时抬手，将头上的帷帽带在了她头上。 “累了就进去休息一下。” 难得的，里面的程修并没有拒绝让顾璇进马车。 顾璇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进马车，而是问道：“公子，我们要去哪里？” “去京城。”沈青时说道，“去把你的东西找回来。” 在冥界的人找过来之前。 顾璇这一世的寿命本来已经尽了的，冥王生死簿上面关于顾璇的最后记载，就是她死于跳湖那一天。 可沈青时强行保住了她的命，让她仍旧以活人的姿态在人界行走。 冥界那边鬼差没有找到顾璇的魂魄，迟早会派人查过来的。 月华寺本是皇寺，却不是在京城城外，反倒和京城隔着一座城池。 要去京城，马车就得走回泥河那边，从容深当初带着程修来的方向绕个弯，去往京城。 然而，就在过泥河的时候，原本闭目睡着的容深突然紧拧了眉心，她伸手捂着左眼，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深深？你怎么了？深深！”程修半抱着她，面色一变，一边试着探查她的体内，可属于他的力量刚刚触及容深，另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就朝他反击而来。 “噗！”程修被力量反噬，胸口一疼，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而外面的沈青时也察觉到了动静，停下了马车，他一掀开车帘，还没有来得及问程修怎么回事，目光触及程修怀里的容深，他眉心一拧。 “大人的眼睛怎么了？！” 容深原本用纱布蒙住的左眼，这会儿正流淌出鲜血，这些鲜血透过她的指缝，落在程修的眼里，触目惊心。 “她的力量正在试图冲破封印。”程修拿开容深的手，死死抱着她，再一次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触碰她的左眼。 然而下一刻，沈青时一把扣住他的手，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既然大人的力量正在冲破那层封印，那我们等着就好了，你最好别插手！”沈青时警告道。 程修一把甩开他的手，鲜有的将怒意不加控制，“如果任由她的力量冲破封印，就算封印被冲开了，可深深也会被封印的力量反噬！” 被反噬的结果到底如何，谁也不能确定，轻则重伤，重则……连元神都受到伤害。 “更何况，现在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深深被封印的力量躁动起来！”程修说着，咬了牙再次用力量去触碰容深左眼的封印。 第426章 我欠大人一条命 不是为了帮她打开封印，而是为了加固封印，把她混乱的力量压下去。 而这一次，沈青时没有再阻拦他，甚至沉思了一会儿后，也朝容深的左眼伸出了手，自他的手心，一朵红色的曼珠沙华缓缓绽放着。 越快将容深的力量镇压下去，容深才能更快的摆脱这份痛苦。 “深深，疼就咬我，知道吗？”程修低头，俯身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与此同时，他和沈青时两人的力量同时朝容深左眼的封印注入，这一刻，黑色的力量和红色的力量泾渭分明，在落入容深左眼的时候却又诡异的融合在一起。 “魔族！”沈青时在看清程修的力量时瞳孔狠狠一缩，骤然侧头看向他。 可程修的注意力似乎全都放在容深的身上，对于他的视线视而不见。 容深疼得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左眼，似乎这样就能让那种像是要被人把眼睛生生挖去的痛感减轻。 可程修禁锢住她的手，不容许她去触碰自己的左眼。 容深疼得厉害，眼角都有些湿润，落在程修眼里，让他心口更加的疼了起来。 几千上万年的时光，他不知道容深吞下鬼胎的时候有没有哭过，也不知道她被人生生取走记忆的时候有没有哭过，可现在，她眼角湿润，便让他心疼的要窒息一般。 “深深……”程修讲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眼角。 等左眼的封印加强，躁动的力量被安抚下去，那股疼痛终于消退。 容深眼睫轻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程修。”她哑声喊着，唇瓣就在程修的侧脸上划过，“我感受到了……我的记忆石。” 有人在用她的记忆石向她求助，所以她的力量才会那样躁动。 程修蹭了蹭她的脸颊，拿了帕子替她擦去满头的冷汗，温柔的应着：“好，我们现在就去找你的记忆石。” 从镇河村离开之后，她就没有再遇到过记忆石，本以为力量被封印，就算碰到了记忆石也没有办法。 却没有想到，她的力量对于自己的记忆石竟然这么敏感。 程修和沈青时帮忙加固封印并不是永久的，如果再次有人拿出了记忆石，容深的力量会再次躁动起来。 且一次比一次剧烈，这也就意味着，容深的痛苦会更加大。 谁也无法保证，哪一刻她的力量再也压制不住，和她左眼的封印拼个两败俱伤。 等将容深安抚的再次睡过去，程修才看向沈青时，道：“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要带着容深去找记忆石，而沈青时要带着顾璇去找舍利子，这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可沈青时在看了顾璇一眼之后，沉声道：“我们和你们一起。” 程修抬眼看向他。 沈青时和他对视着，神情凝重：“你身上那股力量是属于魔族的，我不可能放任你和大人在一起，若是你的力量失控，谁来保证大人的安危？” 他顿了一下，垂眸看向睡着的容深，缓声道：“我欠了大人一条命。” 程修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427章 你在怕些什么 若是有沈青时在，再出现方才那样的情况，他和沈青时一起出手，容深会少受些痛苦。 更何况，程修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直帮着封印压制容深的力量。 毕竟，容深可是上古时期至今剩下的唯一一位上神了，且她后来又吞了一只鬼胎。 她真正的力量，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容深没有醒，程修等人也无从得知他感应到的记忆石到底是在哪里。 于是，沈青时只能将马车赶到路边，等着她醒过来。 “如果你累了，就也睡一会儿吧。”沈青时侧头朝顾璇说完，又朝马车里的程修喊道：“给我一件斗篷。” 没一会儿，程修就从马车里扔出一件斗篷。 沈青时伸手接住，双手将斗篷抖开，正要替顾璇披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把斗篷递给了她。 顾璇没有察觉到他动作的变化，伸手接过了斗篷。 等顾璇看着马车壁睡着了，沈青时才侧头看向她，眉眼温柔。 他忽而朝顾璇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侧脸，可将要碰上的时候，他面色突然一变，迅速的收回了手。 “你在怕些什么？”程修低哑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 沈青时收回手，手掌在身侧握紧又松开，他看着前面，低低说道：“你不会明白的？” 顿了一下，他很快的扯开话题，朝程修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和魔族扯上关系？我记得……你原本也是佛门弟子。” “嗯？”程修掀开马车帘，他曲腿坐着，“你也见过那时候的我啊？” 程修不紧不慢的说着，神情似笑非笑。 沈青时没看他的脸，所以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只是点了点头，道：“那时候你闯入冥界，可是连冥王都惊动了，只是后来你进的幽冥之地，冥王大概觉得你必死无疑了吧。” 程修轻啧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某一刻眼底有冷色一晃而过。 等到天黑的时候容深才醒过来，马车上只有程修还在。 他把马车帘子掀开了，曲着一条腿坐在外面，容深醒过来的时候他就收回了视线钻进了马车里。 “深深？还疼吗？”程修把她抱起来，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左眼。 左眼的热烫和疼痛已经全部平息，容深摇了摇头，想要开口说话，才发现嗓子干疼的厉害。 “先下润润嗓子。”程修温声说着，倒了茶水递到她的唇边。 容深喝了茶，等嗓子好受了很多，才出声问道：“沈青时去京城了吗？” “没有。”程修摇头，正要再说。 沈青时就出现在马车外面，他朝容深说道：“大人，先下来吃点东西吧。” 容深见他还在就愣了一下，片刻后回过神，和程修一起下了马车。 沈青时在背风的地方生了个火堆，顾璇正坐在那边烤着东西，看见容深过来朝她笑了笑，“刚好能吃了，我也是第一次烤，不过公子说已经能吃了。” 顾璇说着话，把其中一根串了只野味的树枝递给容深。 程修伸手接了过去。 第428章 上刀山下火海 “还有点干粮，别单吃烤肉。”沈青时从后面走过来，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袋干粮，还有一小壶的酒。 “这什么酒？”容深侧头看向他，鼻尖动了动，形容可爱。 程修看着她，眸子里刚好映出篝火，瑰丽至极。 “你想喝酒？”程修哑声问着，接过沈青时递过来的杯子，问他要了半杯酒。 容深却摇了摇头，“头疼，不想喝。” “头疼？”程修一听就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指尖触及她的额头，神情担忧，“怎么还疼？” “大概是睡久了。”容深抬手握住他的指尖，就这么靠在他身上，她半眯着眼，看着布满星点的天，慢慢的咬着干粮，忽而就叹了口气。 “程修，我真的……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啊。” 能感受到夜风拂过耳际，篝火带来暖意，嘴里的干粮还有咸味，还有肉香，和旁边草丛里虫子的声音…… 像一个普通的人，经受着这种普通却让人格外心安的时间。 程修侧头在她发顶吻了吻，轻声问道：“深深，你很喜欢现在这样吗？” “喜欢。”容深点头，笑了起来，“或许经历生老病死轮回苦痛也没什么不好。” 她顿了一下，又笑着说道：“身为人的都在想着怎么摆脱这些，想要成仙成佛，长生不老，偏偏拥有这些的神佛，又大多数羡慕着凡人……” “还是做神佛好。”一直沉默喝酒的沈青时突然说道。 他一出声，就将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容深微微愣了一下，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顾璇，抿了抿唇，忽而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因为公子修炼这么多年不易，所以格外珍惜吗？” 沈青时侧脸看着她，只是他正好背了火光，无事五官都快全部隐藏在了暗处，半明半灭的，顾璇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是啊，我好不容易化作人形离开冥界，若我为人，岂不是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去，可我……实在是不想再去那里了。”沈青时说到后面的时候，神色变得极其认真。 而顾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有看见沈青时眼里的柔软深情，她又喝了一杯酒，眼眸极亮的朝沈青时说道：“原来酒这么好喝。” “不是所有的酒都这么好喝的。”容深半靠在程修怀里，她吃饱后就把剩下的干粮给了程修，“这么好喝的酒可只有叫沈青时的人能酿的出来。你若以后都想喝，可千万不要离开他了。” 顾璇已经喝醉了，听着容深的话，她就一个劲儿的点头，连声道：“公子救了我，我日后就都要跟着他的，上刀山！下火海！” 顾璇突然充满豪气的喊着，她已经坐都坐不稳了，身体往后仰去，被一双手及时拦住。 “一不留神你就喝了这么多。”沈青时扶着她，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拎着酒壶摇了摇，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这一壶酒，他喝了半壶，顾璇喝了半壶，容深和程修两人倒是没有喝。 顾璇嘻嘻笑着，在某一刻突然收了笑，神情迷茫的说道：“可是……我想了好久，都想不起来当时是谁让我去找公子的了。” 第429章 恶鬼之食 沈青时扶着她肩头的手一顿，片刻后低声说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左右都过去了。” “可是……我还想好好谢谢那个人，若不是他……我……我又怎么能认识公子呢？”顾璇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而沈青时垂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伸手轻轻触过她的唇瓣，低低说了一句：“璇儿，叫我青时吧。” 可顾璇已经醉得厉害，沉沉睡了过去，没法回应他了，大概，也没有听到他这句话了。 沈青时大概也没想过要顾璇真的回应自己，他轻叹了口气，将顾璇身上的斗篷拢了拢，替她挡了寒凉的夜风。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容深正看着他，而程修，垂眸把玩着容深的发尾，侧脸温柔。 “上次的故事你好像还没有说完。”容深出声说道，她看了睡着的顾璇一眼，问沈青时：“那个和尚用自己的舍利子救了顾璇，那和尚呢？去哪了？” “他来找过顾璇了吗？”容深定定的看着沈青时。 沈青时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的说着：“和尚受了重伤，又犯下杀孽，没了舍利子，又身在地狱，他还能去哪？” 恶鬼之食。 容深脑海里晃过这四个字，她定定的看了沈青时一会儿，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而程修，突然伸手将她完全拢进怀里，轻声说道：“深深，睡觉吧。” “不想睡。”容深扒拉着他的手臂，眨了眨眼睛：“我都睡了一天了，头都睡疼了。” 程修顿了一下，改了个话题，“那我们说说记忆石的事情吧，沈青时和我们一起去找你的记忆石。” 容深看到沈青时和顾璇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点，所以这会儿从程修嘴里听见，她也没觉得意外。 “是我们来的方向。”容深轻声说道，“我现在只能时有时无的感应到是在那个方向，可具体是哪里，恐怕要真的接近了才知道。” “那我们明天就动身，希望那人能撑到我们过去。”程修说着，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色。 他其实不太想要去救那个拿着记忆石的人，就因为那人动用了容深的记忆石，容深今天才会那么痛苦。 容深说着不想睡，可靠在程修怀里，迷迷糊糊的还是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篝火边上，只有程修和沈青时还清醒着。 程修看了沈青时一眼，突然伸手在容深耳垂上摸了摸。 “魔族的事情不要让深深知道。”程修朝沈青时说道。 沈青时在他摸过容深耳垂的指尖上扫过，知道他刚刚动了手脚，确保容深不会再听到两人谈话。 沈青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说了一句：“给我一个理由。” “她现在力量被封印，心里已经很不安了，我不能让她再担心我……若是深深再向你问起那股力量的事情，你就说无碍。” 沈青时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哪天你控制不住这股力量想要伤害大人，我不会袖手旁观。”沈青时说道。 而程修微微扬了扬唇角，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不会的。” 就算是伤害他自己，他也不会伤害容深的。 第430章 程修，我好疼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马车开始晃晃悠悠的往镇河村的方向走。 越接近镇河村，容深对于记忆石的感应便越强，期间她左眼又疼过一次，淌出血泪来。 这一次疼得时候容深是清醒的，她抓着程修的手，抖着声音说道：“程修，我好疼……” 程修心口狠狠揪在一起，却只能一边亲吻安抚她，一边和沈青时一起加固她左眼的封印。 连替她分担痛苦都做不到。 等疼痛停了下来，容深也力竭昏睡了过去，程修眼眸赤红，偏偏又极其温柔的将容深放下，替她盖好被子。 做好这一切之后，程修起身离开了马车。 黑色的漩涡以他为中心一瞬间席卷四周，被魔气席卷过的土地失去所有生机。 可这股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力量，在经过马车的时候，却自动避开了马车。 于是，外面一瞬间生机消弭，而马车里，安然依旧。 沈青时急忙摁住被吓到的顾璇，朝她说了一句：“待在马车上。” 他走下马车，巨大的曼珠沙华在脚下绽放开，抵挡着朝他侵蚀而来的魔气。 只是没走几步，沈青时就停了下来，看着程修的眼神满是凝重。 在沈青时的脚下，那朵巨大的曼殊沙华已经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被魔气吞噬掉。 沈青时怎么也没有想到程修体内的魔力竟然这么强势。 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魔族能拥有的力量了。 无奈，沈青时只能现在原地，抵抗着不停想要侵蚀的魔气，朝程修喊了一声。 “程修！” 程修微微一顿，回身看了他一眼，很快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马车上。 马车里，睡着他爱的人，可刚才容深受尽痛苦。 渐渐的，那些魔气如同出现的时候那样，很快的回到程修的体内，只是魔气所过之地，再无一丝一毫的生机，残存着一股死气，不会轻易散去了。 只要死气不散，未来十年，百年，甚至千年，这一片土地都不会再有活物。 “走吧。”程修转身回到马车上。 沈青时拧眉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没多久马车就离开了这里，而不久后，有两个人从远处走来，还未走近，当先一人表情就变了变。 “这么浓郁的魔气，是魔界的谁跑出来了？”宋越神情凝重的说道。 而耳冬就站在他的身边，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在某一刻突然挥袖，那一片死气便都散了，她淡声说道：“走吧。” 宋越侧头看着她，问道：“耳冬，你是不是知道这是哪个魔族留下来的？” “不知道。”耳冬淡声说道，用另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容深他们就在前面。” “啊？那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他们了。”宋越低声嘟囔着，又伸手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摸出一个水囊，朝耳冬小心翼翼的问道：“耳冬，你要不要喝水？” 可耳冬只抬脚往前走着，没有理会他。 宋越眼神暗淡了一瞬，又很快坚定下来，他把水囊收了起来，追上了前面的耳冬。 他现在也不求耳冬原谅自己，只要……他还能跟在她身边就好了。 第431章 失去生气的镇河村 马车最终在镇河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看来当初离开的时候察觉到的异样并不是我的错觉。”容深低声说着，看着被笼罩在一层鬼气下的镇河村。 眼前的镇河村已经没有丝毫的生气，曾经的鸡鸣狗吠如今都没了，就连本该在这时候坐在村头闲话家常的村民也都消失不见。 “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程修在旁边说道，“深深，你感应到记忆石了吗？” “就在前面了。”容深说道，目光却越过了镇河村那些房屋，投向了后山。 那里是梁麒住的地方，山脚下有一个院子，是她和程修上次借住的地方，而就在那个院子里，她和程修还喝过梁麒和林晚两人的喜酒。 两旁的庄稼全都枯死了，村子不远处的小河河水散发着臭味，河水混浊不堪，却意外的没有看到死鱼死虾。 大概是没有人说话的缘故，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璇有点受不了这气氛，于是探头看着河里，开口想要打破这压抑的气氛。 “这河里还有鱼吗？”顾璇问道。 沈青时往河里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死寂的河水突然动了一下，他脚步一停，道：“好像还有鱼。” 刚刚那一下他似乎看见是一条鱼尾巴甩过。 沈青时一停下来，顾璇也跟着停了下来，程修却拧了眉，道：“难道你们还想吃这河里的鱼？” 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容深那块记忆石，以免容深又开始疼了起来。 “这河里有古怪……”沈青时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抬脚跟上了程修和容深。 而顾璇听见他说河里有古怪，更加不敢再在河边停留了，连忙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走了没多远，河水里又是一下动静，一条腐烂的鱼尾甩过水面，激起一片水纹。 山上的树木全都焦黑，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连以前能看见的野兔子也都不见踪影。 整座山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火，于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可偏偏空气里没有散发着大火过后的问味道，而是一股恶臭。 突然，死寂的树林里想起了喘息的声音，还有奔跑的声音。 林晚被梁麒拉着奔跑着，不时回头往后面看去，下一刻，她脚步一踉跄，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跑了这么久就是憋着一口气，结果这么一摔，好像憋着的那一口气也突然就散了，林晚瞬间失去了再起来继续跑的力气。 她回头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正在逼近，要不了多久，那只女鬼就会追上来，吃了他们的心，就像吃了她爹和整个镇河村的人一样。 “梁麒哥，你别管我了，你快跑吧，跑出这座山，离开这里，跑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被她找到了！”林晚想要抽出被梁麒抓着的手，努力朝他笑道。 可梁麒没有松手，反倒直接转过身，拉着她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这么把她背了起来。 “晚晚，没有保护好兄长和爹，我已经很对不起你了，怎么可能抛下你一个人走！”梁麒哑声说着。 第432章 拿着石头 梁麒眼睛里布满血丝，这些天时时刻刻要紧绷着心神，提防着那女鬼的出现，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真正睡过好觉了。 林晚一听他提起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鼻头就是一酸，可她又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哽咽道：“梁麒哥，我不怪你，真的，你放下我吧，这样背着我你跑不了多远的，她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晚晚！”梁麒突然扬高了声音喊她，声音里还夹杂着怒气，他死死咬了咬牙，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绷紧的腮帮子颤了几下。 他说：“我们是夫妻，我没法保护你，但至少，要同生共死。” 林晚一肚子劝他放下自己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么几天的时间里，所有的害怕，恐惧，好像都无足轻重了。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她能和梁麒一起同生共死也就够了。 林晚俯下身，趴在梁麒的肩头，眼泪落进他的脖子里。 “梁麒哥，等下辈子，我还要嫁给你。”林晚轻声说道。 梁麒托着她腿弯的手一紧，沉沉的应了一声。 然而，两人这几天本就一直在奔逃中，没有休息好，也没有好好吃饱过，现在梁麒又要背着林晚跑，就算他在熟悉这林子，也跑不过身后追着的红衣女鬼了。 眼看着红衣女鬼每次现身的时候距离两人越来越近，梁麒咬了咬牙，仍旧不放弃的跑着。 而林晚，也没有再回头去看了，只安静的趴在梁麒背上，等待着红衣女鬼追上来，用手穿破自己心脏的那一瞬间。 反正爹和大哥都不在了，她能和梁麒死在一起已经很好了。 “梁大哥，你等等我呀！”红衣女鬼幽怨的喊着，她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瞪着趴在梁麒背上的林晚，眼里满是狠毒。 “杀了你！杀了你！抢了我的梁大哥！杀了你！” 幽怨的声音里时不时夹杂着恶毒的声音，红衣女鬼偶尔还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 红衣女鬼的声音离林晚越来越近，甚至在某一刻，林晚都有一种女鬼的手差点抓住自己头发的错觉。 她死死咬着唇，一只手抓着梁麒的肩膀，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她握紧了石头，朝梁麒说道：“梁麒哥，她怕这块石头，你拿着它，一定可以跑掉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林晚把石头往梁麒怀里塞去。 而梁麒双手托着她的腿弯，根本没办法阻止她，只能哑声喊着：“晚晚！你把石头拿回去！” 偏偏这时候，红衣女鬼已经欺近，她桀桀怪笑着，喊着：“杀了你！终于可以杀了你！” 伸出的手已经到了林晚的后背，眼看着就要穿透她的后心。 梁麒往旁边一滚，及时把身后的林晚护到了身前，他从怀里把石头拿出来，塞进林晚的手里。 “晚晚！拿着它！” “梁麒哥！”林晚哭着摇头，不肯拿着那块石头，石头能让红衣女鬼忌惮，却也只是忌惮拿着石头的人。 下一刻，林晚满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抓了个空的女鬼很生气，尖叫了一声，换了个方向就朝两人扑来。 第433章 是大人叫我救下你们的 梁麒已经紧了紧林晚被他塞进了石头的手，朝她笑了笑，道：“晚晚，快逃吧。” 一说完，梁麒一转身朝女鬼迎了上去，显然是要用自己的命帮林晚争取逃跑的时间。 “梁麒哥！”林晚泪眼模糊，绝望的大喊了一声。 红衣女鬼看见梁麒扑上来，眼里的嫉恨和怨毒浓烈的像要化为实质。 “为了她！你连命都不要了吗？”有那么一瞬间，红衣女鬼眼里浮现出一丝清明，她充满悲伤的看着梁麒。 可这一刻，她在梁麒的眼里，只看到自己恶毒丑陋的脸。 “啊！”红衣女鬼挥手将梁麒摔了出去，她双手捂着脸尖叫了一声，脸上表情时而悲伤时而怨毒……在清明和被私欲控制之间挣扎着。 “走！”她双手捂着脸，痛苦的朝梁麒喊着：“带她走！走啊！” “你不是喜欢他吗？杀了那个女人，他就是你的了！杀了她！杀了她！”怨毒的声音不停的嘶喊着。 她捂着脸，痛苦的哀嚎，“不！你杀了我娘！杀了所有人！恶鬼！你这只恶鬼！” “哈哈哈……我是恶鬼，那你是什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女鬼发出凄厉的笑声，渐渐的笑声停了下来，她捂着脸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她站直身体，看着梁麒和林晚逃跑的背影，唇角缓缓露出恶毒的笑容。 “跑不了的！你们跑不了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就和她一起去死吧！” 红衣女鬼骤然逼近梁麒的身后，一手成爪朝他的后心抓去。 “到此为止吧。”沈青时轻叹了口气，掌心的曼珠沙华骤然变大，将女鬼完全笼罩其中。 女鬼凄厉的叫了一声，不甘的看着梁麒，最终化作飞灰散落在了地上。 林晚愣了一下，下一刻松了口气整个人往地上软去，幸好一旁的梁麒及时伸手托住她。 “晚晚，没事了。”梁麒伸手抱住她。 林晚怔怔的看着那一小撮灰烬，直到听见梁麒的声音，整个人才回过神来，抱着梁麒的腰身哭的喘不上气。 梁麒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才将目光投向沈青时，郑重的道了谢：“救命之恩铭记于心，日后必定报答公子。” “不用谢我，是大人叫我救下你们的。”沈青时微微侧身。 梁麒一愣，等看见从不远处走来的容深和程修，他的表情似悲似喜，似乎是因为不知道到底该露出什么表情来，以至于脸上肌肉颤动着，表情反而有些扭曲。 “这是干什么？看见我们脸色这么难看？”容深忍不住说道。 “容深！”林晚一听见容深的声音就从梁麒怀里抬起了头，她转过身，竟是直接朝容深跑去，一把抱住了她。 林晚又哭了起来。 林晚跑过来抱住容深的那一刻，程修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可到底什么都没有做。 而容深被林晚抱着，整个人都是一愣，显然很不习惯被程修以外的人这么亲密的抱着。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抿了抿唇，朝抱着自己的林晚伸出了手。 第434章 你想让我救它吗 “发生什么事了？”容深伸手，动作僵硬的在林晚头上摸了摸，声音也有些不自然的说了一句：“抱歉，我们来晚了。”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记忆石就在林晚手里，若是她的力量没有被封印，当时林晚刚拿到记忆石的时候容深就能立刻现身，或许镇河村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容深心里想着，心口有些闷闷的难受。 其实她对镇河村的村民没什么太多的感情，唯独林晚几人感触深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林晚的影响，心里就有些难受。 “先回去。”梁麒走过来，伸手扶着林晚的肩膀。 林晚直起身，抹了抹眼睛，抬头看向容深想要说话，可一张嘴先出口的是哽咽哭声。 容深眉心微蹙，有些迟疑的伸出手，头上摸了摸，轻声道：“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慢慢和我说，不急。” “嗯。”林晚点了点头，和梁麒一起慢慢的走在前面带路。 而沈青时和顾璇走在两人身后，倒是没有说话。 容深和程修走在最后，程修侧头在她颈侧轻轻咬了一口，颇为吃味的低声说了一句：“深深的温柔不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温柔？”容深闻言却是一愣，她侧头看了看程修，又看向走在最前面的林晚，心头陌生的感受越加明显起来。 “原来是温柔吗？”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喃喃了一句。 而程修脸上已经不见原来吃味的影子，只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懵然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他希望容深体会到更多的情感，却又不想她某些温柔的情感是因为别人而感受到的。 梁麒把他们带到一个木屋前，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倒在旁边，靠近根系的地方已经腐烂了大半。 “这是我以前打猎的时候住的地方，这棵树……已经活了很多年了，是我害了它。”梁麒伸手摸了摸倒塌的树干，声音里含着痛意和歉疚。 这木屋原本是搭建在树上的，他父亲搭建的，可红衣女鬼找了过来，竟然直接断了这棵树。 也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木屋落在地上的时候，竟然没有受到太多的破坏，所以当时就在木屋里躲着的梁麒和林晚也没有受太多的伤。 “这么多年，也该生了灵智了，可惜了。”沈青时看着这棵树，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 比起动物，植物更难修炼，毕竟在化形之前，植物可不能自主的移动，遇到天灾人祸躲都躲不了。 “公子，你有办法救救它吗？”顾璇站在沈青时身边，伸手触摸着树干。 沈青时侧头看她，问了一句：“你想让我救它吗？” 他没说自己能不能救，只是问顾璇想不想让他救。 其他人都看向沈青时，唯有顾璇没有意识到什么，仍旧看着那经历过无数风雨的大树，微微蹙了眉心，道：“能长到这么大也太不容易了，总觉得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 “不会死的。”沈青时轻轻笑了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暗红，他将原本覆在树身上的手收了回来，朝顾璇说道：“它们修行不易，只有还残存有一丝的生机都不会就这么死去的，在某些方面，天道是公平。” 第435章 生机 顾璇脸上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最后看了那大树一眼，转身跟着沈青时一起走进了木屋里。 而就在他们都转身离开没多久，从沈青时掌心刚刚覆盖的地方，树皮突然松动了一下，一下之后是两下、三下，渐渐的一抹绿色从树皮下钻了出来，颤颤巍巍的伸展出第一片新叶。 它们修行本就不易，只要还残存着一线生机，它们都不会放弃，于枯木之中挣出一线生机来。 木屋里摆放着简单的家具，林晚在床上疲惫的睡着，梁麒坐在床边，握着林晚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程修给容深倒了一杯水，才抬眼看向梁麒问道。 梁麒垂眸看着林晚，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色，好一会儿，他才狠狠闭了闭眼睛，整理了一下情绪，沉声把容深和程修离开之后的事情说了。 “一开始只是有村民失踪……” 一开始是一个寡妇，大家都没注意，就算有人发现那个寡妇不见了，也只是以为寡妇走了。 毕竟本来就是孤身一人，去哪里都是一样的过，所以也没有在村里传开。 直到第二个、第三个……村里接二连三的有人失踪，找不到丝毫的痕迹，村里的人开始报官。 官差来了好几次，什么也没有找到之后就再也不来了，甚至因为村里不停的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以至于一个关于被天神惩罚的说法传开了。 旁边村子的人都断了和镇河村的来往，官府也不再理会他们的报案。 大家都说，是因为镇河村惹怒了天神，那些消失的人就是受到了惩罚，被带走了。 至于是被谁带走的，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连镇河村的人都开始相信这些说法，有人开始收拾东西，连夜离开了镇河村。 镇河村的人越来越少，大多数房屋都空了，田地许久没有人打理，渐渐的长满荒草。 “我们本来也打算走的，可就在收拾好东西的前一天，我们爹和兄长一起失踪了。” 梁麒为了打猎养了一只很凶的狼狗，林父和林宇失踪之后，那只狗咬着梁麒的裤腿，把他带到了一个院子前。 就是那个当初在山脚下拦住他马车的碎花裙姑娘，他当时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看见狼狗朝院子里龇牙、狂吠，梁麒就直接踹开门闯了进去。 结果就看见让他现在都忘不了的一幕，满院子的尸骨，那个女人就坐在人骨堆里，抱着一根人骨撕咬着。 梁麒站在院子门口，一股寒意从后脚跟窜到头顶，他头皮发麻，根本分不清眼前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些失踪的人，和本该收拾了东西离开了的人，全都躺在这个院子里，成了一堆被啃食干净的白骨。 直到林父和林宇的头滚落到他的脚边，他才回过神，转身就跑。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从院门打开的那一刻起，恶鬼就彻底的被他放了出来。 村子里仅剩的几个人都被女鬼屠杀殆尽，而梁麒带着林晚跑进了后山，那只狗为了阻拦女鬼也被杀了。 第436章 就是不想让她找回记忆 “跑的时候晚晚带上了她娘亲留给她的那个盒子，盒子里的东西救了我们一命。”梁麒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 那个木盒容深原先见过的，她和程修还叮嘱过林晚要妥善收着。 然而此刻的木盒已经从中间裂成了两截，盒子里原本放置佛木的地方只留下一道被灼烧过的痕迹。 而原本是没有东西的盒子底部，露出一个夹层。 “我带着晚晚跑出来的时候。被那只女鬼拦下，是盒子里那根簪子突然变成一个女子的模样帮我们挡了一下，我们才有幸跑进山里。” 而那个红衣女鬼也受了伤，暂时停下了追他们，回到了那个堆满人骨的院子里。 佛木化出的女子没支撑多久就消散了，在簪子化作灰烬的时候，女子告诉林晚盒子里面还有东西，那东西能救他们。 被放在盒子底部夹层里的就是容深的记忆石。 “佛木没有骗你们。”容深说道，伸手接过梁麒递过来的记忆石，“这是我的东西，本来在你们拿出它的时候我就该出现帮你们的，可我恰好也出了些事情，所以没能及时赶过来。” 记忆石落在她的手心，微微颤动了一下，黑色的石头在即将化作雾气的那一刻，容深突然痛呼了一声。 “唔……”她伸手捂着左眼，而透过她的指尖，从她左眼缓缓浮现出一个金色的阵法，阵法里有无数细小的符文飞转着，这些符文与记忆石上的符文十分相像。 而原本要从记忆石里挣脱出来没入容深眉心的金色符文，突然嗡鸣一声，重新回到了记忆石上，将黑色的雾气重新压下，恢复成记忆石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容深捂着左眼，头靠在程修的肩膀上，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里却透着浓郁的怒意。 她握紧了掌心的记忆石，怒道：“他封印我的力量，就是不想让我找回自己的记忆！” 如今，就算她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记忆石，也没办法把记忆拿回来。 “深深。”程修伸手抱住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她：“会找回来，都会找回来的，谁也不能阻止你。” 他微微垂了眸子，将眼底的暴虐掩饰的干干净净。 容深伸手抱着他，抓着他后背的衣服，用力到指尖泛白。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封印了自己的力量，又是谁带走了自己的记忆，更加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着。 以至于她满腔的怒意都不知道该向谁发作。 顾璇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向沈青时，却见沈青时也摇了摇头。 当初他无意闯入幽冥之地的时候，容深就已经在那里了，至于之前的事情，他也只是略有耳闻，具体的并不清楚。 仔细说起来，或许还没有现在的容深知道的多。 好像当年发生的那一切，都成了六界的禁忌。 知道此事的人纷纷缄口不言，而辈分再浅一些的，对于此事更是丝毫不曾听闻。 第437章 啃食人肉 许久，容深情绪才平静下来。 她把记忆石收了起来，转身朝梁麒问道：“你见过那只蛊惑她的恶鬼吗？” “还有一只恶鬼？”梁麒愣住。 看他的神色，显然是只见过那个红衣女鬼，并没有见到蛊惑那个姑娘的恶鬼。 容深侧头和程修对视了一眼。 程修抿了抿唇，道：“只能知道她还在这。” 具体在哪里，他一时之间也感觉不出来，而失去力量的容深亦是。 “等着吧，她总会找上来的。”容深轻声说道。 那恶鬼借着蛊惑他人得到力量，原本沈青时若是没有将那红衣女鬼杀了，等她吃了梁麒和林晚之后，恶鬼便会将她吞噬。 那只恶鬼只能借由蛊惑人心来间接获得力量，只要不被她蛊惑，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梁麒陪着林晚，沈青时和顾璇留了下来，而容深和程修离开了木屋，去给两人找些吃的，不只梁麒和林晚需要吃饭，容深等人同样需要吃饭。 一行人来的路上已经把干粮吃完了，当时也没意识到镇河村发了这样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来得及补上干粮。 村子外面的庄稼全都枯死了，容深和程修打算去那些空了的院子里看看，看看还有没有粮食。 顺便查探一下那只恶鬼，那只恶鬼不可能凭空不见，总会有个栖身之地。 若是找到她的栖身之地，那他们要解决她就简单得多。 来的时候因为着急找林晚，所以容深倒是没来得及看周遭的环境，此刻和程修一起往山下走，触目所及，树木尽数从根系发黑腐烂，还有许多动物的尸体烂得只剩下白骨。 “这些尸体腐烂的速度太快了点。”程修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一具半陷在泥土里的尸骨旁，微微低头看着那具尸骨。 容深侧了侧头，看了看不远处同样腐烂程度的尸骨，点了点头，“太干净了。” 从梁麒所说的里面理一理时间线，就会发现，从他们往山里逃跑，女鬼跟着跑进来，这座山开始变成这副模样，这中间也才经历了三天不到的时间。 可不提那些树木腐烂的程度，这些动物的尸体腐烂的也太过厉害了。 就像容深所说的，太干净了，这些白骨太干净了，上面没有一丝腐肉，只有干干净净的白骨。 “梁麒之前就是撞见了那只女鬼啃食人肉……”容深若有所思的喃喃着。 “先去村子里看看吧。”程修出声说道。 容深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山下村子里走去。 走到山脚下两人之前租住过的院子外面时，两人脚步都是一顿，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朝院子走去。 院门半开半合，像是有人进出的时候随手扒拉了一下门。 院子里并不是容深想象中的狼藉，反倒很干净，就像是早上还有人打扫过一般。 院子里那张她和程修一起吃过饭的石桌上还放着碗筷，碗筷湿润，像是庚哥用水洗过。 而石桌的中间，放着一大盆的肉汤，正散发着热气和肉香。 因为知道里面的肉是什么肉，容深闻着这肉香就觉得恶心。 第438章 她会毁了你的 程修见她眉心蹙起，伸手在她鼻尖捏了捏。 容深正想问他怎么了，就发现鼻尖那股让人恶心的肉香已经没了，就知道他做了什么。 她轻舒了口气，朝程修道：“再闻下去，我以后都不想吃肉了。” “那可不行。”程修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轻轻笑了笑，“你现在如果不好好吃饭，就会像当初你和我说的那样，长不高，还会生病。” 程修调笑道。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容深就想起自己那时候带着还是小不点的程修。 容深的神情突然有些感慨，程修被她老母亲似的目光看得笑容一僵。 下一刻，他伸手捂住容深的眼睛，俯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咬牙道：“深深，不许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容深怔了一下，愣愣的点头。 “你不提你小时候的事情，我就不会拿这样的目光看你了。”容深伸手，把程修挡着自己眼睛的手拿下来，一脸无辜的朝他说道。 程修宠溺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容深抓着他的手，将目光投向那碗肉汤，问道：“你说，这是特意准备好等着我们过来的，还是我们赶巧撞上了某些东西要吃饭了？” “过去看看就知道。”程修似笑非笑的说着，反手将容深的手包裹在掌心，拉着她越过石桌朝那间紧闭着门的房屋走去。 其他几间屋子的门都是开着的，唯独正对着石桌的那间房屋紧紧关着门，油纸糊上的窗户也没透出什么东西，看不见里面。 可莫名的，容深就是觉得里面有东西，或许就是她们要找的那只恶鬼，正透过窗纸盯着她。 容深袖中的手忍不住握紧。 程修察觉到他的不安，包裹着她手掌的手紧了紧，侧头安抚道：“深深，别怕。” “嗯。”容深点了点头，犹豫着朝程修说道：“程修，我总觉得有些怪异。” “没事，我们小心点就好了。”程修低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容深一愣，抬头看着他，触及他看过来时温柔的眉眼，她回过神，笑着点了点头，“好。” 曾经总说着要长高，长高后保护她的程修，如今真的可以保护她了。 容深心头软甜，那股不安好像也真的退去了。 然而，就在程修伸手推开那扇门的那一刻，一团阴气哭嚎着冲向两人的面门。 容深连程修的名字都没来得及叫出口就失去了意识。 而程修，在阴气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侧身将容深护在怀里，纯黑的魔力自他心口涌出，一瞬间将两人包裹其中。 阴气之中有声音痛哭了好几声，挣扎着，哪怕被魔力撕扯着，也不愿意退去。 就在魔力即将把阴气完全撕扯吞噬的那一刻，另一道带着彻骨寒意的力量突然从屋子里某一处涌出来。 这股力量注入那团阴气里，来的猝不及防，瞬间将程修周身的魔力压了下去，将两人完全包裹。 “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她只会给你带来不幸！她会毁了你的！”尖锐不甘的女声从不知名的远方响起，穿破浓浓的雾气，到达程修的耳中。 第439章 床边的影子 从凌晨开始，闷热了一整天的天气终于开始变化，外面雷鸣和风呼啸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将容深从睡梦里惊醒。 屋子里没有点灯，她躺在床上，闪电偶尔会照亮一下，让她隐约能看见一些。 容深被雷鸣和呼啸的风声惊得睡不着，她睁开眼睛，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影子，站在她的床边，似乎正微微低着头，透过床幔俯视着她。 容深没有叫出声，只是抿了抿唇，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微微握紧，露在被子外面的脖颈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些毛骨悚然，起了一粒粒的小疙瘩。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站在床边的那道身影正在盯着她的脖颈看，似乎……蠢蠢欲动。 容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全身僵硬着，而就是这个时候，没有关好的窗户似乎被风吹开了一点。 于是，风顺着窗户那一点缝隙钻进来，发出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泣。 “早说了要变天的，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守夜？”屋子外面忽而响起有人喝骂的声音。 这一刻，容深说不上心里是庆幸还是害怕多一点，庆幸还有其他人在，亦或是害怕床边的人在这时候直接掀开床幔与她面对面。 好在，床边的影子选择了第二种可能。 容深不过是目光有一瞬间的挪移，等她再看向床边的时候，那道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容深愣了一下，而后松了口气，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道是前半夜睡觉时天气过于闷热的缘故，还是醒来后被床边的身影惊吓住的缘故。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容深先是看见一盏烛火，之后才看着拿着烛火的人。 那人将房间角落里的一盏灯点亮了，才脚步轻轻的走到床边来，她伸手掀开床幔。 “啊！”点灯的侍女一掀开床幔就对上容深睁着的眼睛，立刻被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之后看清是容深，下一刻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床边。 “公……公主恕罪！” 烛火打翻在一边，灯油淌了一地，顺着那些灯油，火势瞬间变大，烧到垂在地上的床幔。 “还愣着干什么？灭火！”容深立刻坐了起来，呵斥的话从口中而出。 侍女回过神，立刻转身从桌上拿了茶水往火上面倒。 好在床幔本就潮湿的缘故，火也没能趁势烧起来。 等把火扑灭了，侍女就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也不等容深开口说话，她已经重新跪在地上，拼命朝容深磕头求饶。 “公主恕罪，数珠日后不敢了……” 容深被她吵得头疼，伸手掐了掐眉心，想让她先停下来说话，可不受容深控制的，她脱口而出的却是怒喝。 “贱婢！你想烧死本宫吗？”一边怒骂着，一边抬腿踹了过去。 只着了袜子的脚踹在侍女的肩头，顿时将侍女踹的坐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在软塌的扶手上。 听着声音磕的不清，可侍女却咬牙忍住了，只是飞快的爬起来重新跪好，继续磕头朝容深求饶。 容深已经完全愣住了，因为刚刚抬脚踹出去的时候，她看到了那只成年男子单手可包裹住的脚。 第440章 这具身体 明显不是她自己脚掌的大小，且现在，她完全无法控制住这具身体。 只能任由这具身体朝跪在地上的侍女恶声打骂着。 最终将侍女拯救的，是屋子外面更加凶狠的怒骂声。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不想睡觉就去把恭桶都刷洗了！” 原本还恶声恶语的容深瞬间没了声音，容深看不见自己现在的表情，却能感受到这具身体正眼神恶毒的盯着外面。 像是透过紧闭的门和漆黑的夜色，死死盯着那个打断自己怒骂的人。 “公主，天色还黑着，您再睡一会儿吧？”侍女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目光只触及容深的下巴就又低下了头，身体颤抖着。 容深看见侍女后脑勺刚刚磕到的地方淌了血，因为她现在低头的缘故，血迹顺着她的后颈缓慢的朝前面流着。 容深很肯定这具身体也看见了，可她没有丝毫的表示，甚至厌恶的拧了拧眉，道：“收拾干净了就滚出去，再敢来打搅本宫睡觉，本宫就让人打杀了你！” “公主，奴婢记住了……”侍女连忙点头应着。 这具身体哼了一声，重新躺回了床上，侍女连忙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替容深盖被子的时候，手背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 侍女的手颤了颤，就在容深以为她又要跪下的时候，就听见侍女轻声问了一句：“公主，奴婢去端水来给您擦擦身子吧。” 这具身体没有说话。 侍女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公主，您先前出了汗，擦一擦睡着舒服点，也不容易生病，生病了又要喝您不爱喝的那些药了……” 让容深诧异的是，明明这具身体之前对待数珠的态度十分恶劣，可此刻的数珠说话时，语气倒像是在哄着一个小孩。 实在是太过怪异。 可躺下来的身体仍旧没有再说话。 容深心头忽而一动，她试探着说道：“去端水来吧。” 一开口，容深就听到这具身体说出了同样的话，容深心头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现在她又能控制这具身体了。 “公主，您等一会儿，奴婢马上就回来。”侍女连忙转身朝外面走去。 而等她一走，容深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下了床，借着之前侍女进来的时候点亮的那一盏烛火朝像是梳妆台的地方走去。 可到了梳妆台前，容深才发现梳妆台山并没有自己要找的镜子。 很快的，容深就发现，不只是梳妆台上，整个房间里都找不出一面镜子，连普通人家用的铜镜都没有。 这对于一个身份是公主的姑娘来说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大概是自从醒过来，周围发生的奇怪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容深反倒没有那么讶异了，她就在床边坐了下来，刚刚坐下，数珠就蹲着水回来了，看见她坐在床边，以为她不耐烦了，连忙小跑着过来。 “镜子呢？”一见数珠在面前蹲下，容深就出声问道。 她的声音淡淡，语气里也没有什么起伏，倒是和平常的公主一样，所以数珠也没有意识到现在和自己说话的并不是自己伺候了许久的公主。 第441章 充满罪恶的左眼 数珠微微一愣，她抬眼看着容深，触及容深的眼睛又惊吓到了一样飞快的收回目光。 “公主，等天亮了奴婢再去隔壁给你借块镜子好不好？”数珠说着，已经把帕子拧得半干，拿着帕子开始替容深擦脸和手。 容深垂着眸子，没有再问她镜子的事情。 只是从数珠的话里大概知道了，这个公主和数珠都是不用镜子的人。 另外，一个公主要用镜子，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数珠却要去隔壁借，这算是哪门子的公主，且住着的地方也不是宽大的宫殿，想来这主仆两人的处境并不好。 最让容深想要知道的，是程修去了哪里。 那股阴气扑面而来的时候，她当时就失去了意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在这具陌生的身体里，而身体原本的主人也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夺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具身体很快漫上来困意，容深没撑住，在数珠替自己擦手的时候就低头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本来凌晨那一会儿被吵醒，可能要睡到上午才醒，可外面实在是太吵了，凌晨容深就听过的那道怒骂的声音时不时的响起，但凡开口，便都是些谩骂的话语。 不知道是这具身体原来的情绪，还是她自己的情绪，容深睁开眼睛的时候，心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暴躁。 以至于她连鞋都没有穿，直接从床下起身，光着脚朝外面走去。 好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到推门进来的数珠。 数珠见到容深光着脚站在地上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她把镜子放在梳妆台上，连忙朝容深走过来，跪下道：“公主，您不是要镜子吗？奴婢给您拿来了，顺便今天御膳房送来了您爱吃的唐酥饼，奴婢去给您端水，您待会儿就能吃了。” 数珠笑着道，她脖子上的血迹已经没了，甚至在头发的遮挡下，容深都看不出来她凌晨的时候还被踹着受过伤的事情。 容深低头看着她，心头的暴躁突然就散了，她应了一声，转头看向那面镜子。 等数珠起身出去端水了，容深就走向了梳妆台，最终从那面老旧的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脸。 容深愣住，指尖轻颤着覆在左眼上。 之前醒来的时候就有些猝不及防，再加上担心程修，还有睡意和不安，醒来后又因为外面谩骂而满心暴躁。 以至于容深一直没有察觉到这具身体的左眼不对。 这具身体的右眼与常人无异，都是黑色的眸子，可左眼却赤色的，容深透过模糊的铜镜看着自己左眼，某一刻心头瞬间生出慢慢地恶意。 因为她从这只左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恶意，于是也不可抑制的生出恶意。 真的是一只让人十分厌恶的眼睛，充满罪恶。 “公主？”就在容深愣住的时候，数珠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让容深回过神。 容深回头看向数珠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左眼，她不想从别人眼里看到满满的恶意，所以也不想别人看到这只充满罪恶的左眼。 第442章 嫌命长的 看见容深脸上没有怒意和厌恶，数珠明显的松了口气。 屋子里一开始是有镜子的，只是公主长大懂事以后，就把镜子全部砸了，这么多年没有再照过镜子，甚至连能映出人脸的水面，公主也从来不多看。 可今天凌晨，公主突然索要镜子，数珠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公主，洗漱一下用早膳吧？”数珠朝容深说道。 容深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在数珠转身去拧帕子的时候，她出声问了一句：“纱布呢？” 数珠立刻从一边拿来一块轻纱，她没说要帮容深系上，而是递给了容深。 容深本以为她会帮自己系上，所以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这具身体原先自己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的眼睛，想必也很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哪怕是贴身的侍女。 容深伸手接过了轻纱，自己给自己系上，把左眼遮挡住了。 昨天一天的闷热，凌晨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现在外面已经放晴，且那股闷热也退去了。 容深让数珠把吃食拿到了院子里去。 数珠眼睛一亮，高兴地应了。 一见她的反应，容深就知道这具身体平时肯定不喜欢去外面待着。 终于走出了屋子，容深脚部微微一顿，仰了头眯着眼睛看向天上的太阳。 太阳的温度洒在她的皮肤上，让人很真切的感受到暖意，也让容深开始怀疑起来，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像之前经历过的无数幻境一样。 只是一幅画中的世界。 容深抬手遮了遮眼睛，正想着要怎么找到程修，前方就响起了一道讥诮的声音。 “我当是谁这么大的阵仗呢？原来是公主殿下啊！”老宫女站在院子门口，抬了下巴垂眼看着容深，盛气凌人。 容深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心头生起一股不属于她的怒气。 一大早的就是这个老宫女在四处谩骂者，显然在这废弃的冷宫里，没有人管事，这老宫女不知道为何，就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偏偏这冷宫十几号人，一个个也都怕她，畏畏缩缩的，无人敢反抗。 “李嬷嬷，对着旁的人你要怎么说话都算了，对着公主你也这么放肆，是嫌命长了吗？”数珠厉声朝李嬷嬷呵斥道。 容深有些讶异，看数珠这些时间在她面前的表现，她倒是没有想到数珠竟然会直接朝李嬷嬷呵斥，且没有丝毫的惧色。 大概是察觉到了容深的目光，数珠表情僵了一下，面向容深的时候就又低下了头，轻声道：“公主，您别因为这样的奴婢气着自己，还是先用早膳吧，您不是最爱吃唐酥饼了吗？” 她笑着，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打开了石桌上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碟唐酥饼，还有一碗小粥。 于一个公主来说，这样的早膳实在简陋的过了头，可容深知道，身处这冷宫里，能吃到这明显是刚做好的热食，想必数珠是用了些办法得来的。 被数珠的喝骂，李嬷嬷顿时觉得丢了面子，她把眼睛瞪得很大，急步朝数珠走去。 一边走一边怒骂着：“该死的贱蹄子！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说话！” 第443章 这个月的份例 “公主，您先用着早膳……”数珠的话还没有说完，容深豁然起身的动作就打断了她。 “公主！”数珠一惊，上前想要劝住容深。 可容深伸手把她推开，恶狠狠的看着走过来的李嬷嬷。 “贱婢！”容深怒喝一声。 从李嬷嬷过来的那一瞬间开始，容深心头大的怒意突然被无限放大，她一瞬间就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具身体伸手端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小粥，扬手就泼在那个李嬷嬷的脸上。 “啊！好烫！”李嬷嬷伸手想要捂脸，却又因为粥的热度不敢碰到脸，只能尖声叫着：“水！快给我打水来！” “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谁敢给她端水过去！”容深冷声道。 她的声音并没有特意扬高，只是带着冷意，莫名的就让周遭看着的其他宫人不敢动作，甚至纷纷低头跪了下去。 数珠看着容深一愣，而后也跟着跪了下去。 谁也没有看到容深眼底一瞬间浮现的愕然，方才那句话就是她说的，等说出口了她才意识到，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其实那小粥并不是很烫，至少也就是让李嬷嬷的脸疼一疼，等洗了之后略微有些红肿罢了，还没有到真的烫伤的地步。 李嬷嬷叫的这么凄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吓自己。 容深微微蹙了眉心，冷声道：“把她的最堵了。” 叫着可真烦。 容深垂眸扫过桌上剩下的一碟子唐酥饼，没有了小粥，她就只能吃唐酥饼了，就这么吃着也太干了。 数珠立刻起身，叫上了一个太监，让太监摁住李嬷嬷，而她随手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抹布塞进了李嬷嬷的嘴里。 “唔唔唔……”李嬷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数珠和那个太监，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明平常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低声下气的两个人，竟然有胆子对自己动手。 正在这时候，院子外面又响起了一道带着惊讶的声音。 “这是在闹什么呢？” 来人只站在院门口并没有进来，翘着兰花指，拈着一块手帕挡在鼻尖，脸上抹着惨白的脂粉，做作的让人不忍直视。 一个大太监，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小太监的手里各端着一个盖上锦布的盘子。 容深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大太监对上她的目光，不知为何，表情一僵，拿着手帕挡在面前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 甚至有行礼的冲动。 好在被摁着的李嬷嬷呜呜叫着把大太监给拉回了神，可他对于自己刚刚的念头心里还是惊住的。 哪怕是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不由自主想要向一个人臣服的时候。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送东西了，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么想着，大太监的心里更是惊了惊，可他没有表露出来。 甚至是下意识的躲开着容深的视线，轻咳了一声说道：“公主，您这个月的份例杂家给您送过来了，您收一收吧。” 第444章 日后离宫的依靠 大太监的话一落，那两个小太监就端着托盘走进了院子，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也没有向容深行礼，低着头又退到了大太监的身后。 即便如此，容深还是从两人身上感受到了恐惧的情绪。 莫名的，她很清楚，这两人恐惧不是自己现在的气势，这份恐惧的源头是和她的左眼有关。 大太监见东西已经送到，方才又是被容深的气势吓了一跳，如今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把这份怪异告诉皇上才好。 所以转身就走。 偏偏这时候，那个李嬷嬷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大发力气，挣脱了摁着她的太监，一把扯出了嘴里的抹布，朝转身的大太监扑去。 “海公公！海公公！您可要救救老奴啊！他们这是要打杀了老奴啊！”李嬷嬷一把抱住海公公的腿，大声的哭嚎着。 眼泪糊着脸上劣质的脂粉，结成一块一块的，又被她蹭到了海公公的裤腿上。 海公公的脸色顿时扭曲难看，像吞了屎似的。 这可是他来的时候刚换上的袍子！ “贱婢！”这一刻，整个冷宫都能听见海公公撕心裂肺的喊声。 李嬷嬷被海公公身后两个小太监拖开的时候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妄想踩到主子头上的贱婢，就是打杀了你都是便宜了你！”海公公气得翘着兰花指，指着李嬷嬷的手指抖啊抖。 “公主，莫要脏了你的手，这贱婢杂家就带走了。”海公公说完，也根本没有要等容深点头同意的意思，转身带着人走了。 眼看着李嬷嬷被拖走。 数珠回身看见容深看着海公公离开的方向，以为容深不高兴李嬷嬷被海公公带走了，于是小声地朝容深道：“公主，那老奴才落到了海公公的手里，只怕是会生不如死，海公公的手段阴狠是内宫里传开了的。” 容深没有说话，只走到石桌边，伸手将那两个托盘上盖着的布掀开了。 看到托盘上的东西时，容深愣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以原身现在的处境，就算有份例也不会有多少，然而如今看来，那托盘上一锭锭的黄金都要让她怀疑是不是假的了。 眼角余光瞥到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些黄金上，容深微微眯了眯眸子，朝数珠问了一句：“之前的份例呢？” 想来不是只有这一次有这么多的份例，如果原身自小就因为左眼的被遗弃到了这冷宫里，那么，这十几年来的份例若是留存着，那也是一比惊人的数目了。 虽然这些黄金对于拥有过装满了芥子空间的宝贝的容深来说并不算什么。 “都存着的。”数珠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朝容深道：“奴婢都托人帮忙存到钱庄里去了。” 说完，数珠转身回了房间，没过一会儿拿来一个荷包，荷包里存放着钱庄给的收据。 拿着这些收据就能去钱庄把以前存下的黄金取出来。 “公主，您要收好了……奶娘去世前说过，这是您日后离宫了的依靠。”数珠朝容深低声说道。 容深却没接，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第445章 救她，我帮你离开 “你继续收着吧。”容深朝数珠说道。 数珠应了一声，又把荷包收了起来，走向石桌，看着那些唐酥饼，眉头就拧了起来。 “公主，您再等一等，奴婢重新去帮您拿一份。”数珠朝容深说着，端着那碟唐酥饼就要离开。 容深喊住了她。 “本宫要吃面。” 数珠愣了一下，点头应了，“奴婢很快就回来。” 然而这一次数珠出去，却许久没有回来，容深感觉到了饥饿感，拧着眉等着。 可下一刻，她就又失去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再等下去，你连她的尸体都见不到了！”公主站在院子里，厉声说完，抬脚朝院子外面走去。 而失去了身体控制权的容深，心头震颤，好一会儿才哑声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不然呢？”她轻哧了一声。 方才院子里可知剩下她一个人，其他宫人早就各忙各的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哪怕得到了她的亲口承认，容深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等了好一会儿，容深才找回声音，想要问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存在的时候，公主就停了下来。 容深又察觉到了那股怒气。 公主似乎知道数珠在哪里，七绕八拐的，很快在一座宫殿外面停了下来，她停在宫殿外面，微微抬头看着宫门口上面的牌匾。 “辛者库”，犯了事的宫女都会被罚到这里，挨了板子之后，留在这里专做那些没人愿意做的累活，或许一辈子都再无出头之日。 更多的人很快就会死在这里。 如果上头的人有意吩咐，或许直接在杖责的时候就将人打死了。 某一刻，容深似乎看见了数珠一身是血活活被打死的模样，她心头一沉，知道这是这具身体脑海里出现的画面。 公主垂眸收回了视线，抬脚走进了辛者库。 刚走进去，就在行刑的院子里见到了她要找的人。 数珠被绑在一条长凳上，只穿了白色的单衣，两个太监拿着杖棍站在两侧，一人一下，打在她身上毫不留情。 行刑应该刚开始没多久，数珠背上已经隐约透出了血色，她死死咬着牙，脸色惨白，额上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下来，落进了她的眼睛里，刺激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救她，我帮你离开。”容深耳边响起公主的声音，下一刻，她又得到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住手！”容深怒喝一声。 杖棍停在半空中，行刑的太监转头看了过来，站在旁边监督的嬷嬷也愣住了，原本脸上带着踟蹰，似乎并不认识容深是谁。 可目光触及容深蒙着轻纱的左眼时，嬷嬷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悚然，她没有理会容深，而是转头朝一边的宫女厉声道：“是谁让公主出来的？赶紧把她送回去！” 立刻就有人朝容深走过来。 然而就在她们向容深伸出手的时候，容深一眼扫过去，便让那两人不敢再靠近，她冷声道：“一群狗奴才，本宫的人也敢动，是嫌命太长了？” 她的目光所及之处，人人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就是盛气凌人的那个管事嬷嬷，亦是眼带畏惧的偏开了头。 第446章 为什么不扶她一把 “公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贱婢冲撞了长公主，奴婢们也是听令行事。”管事嬷嬷低声说道。 大概提及的长公主又让她有了些底气，好像连背都挺直了一些。 容深冷笑，一步步朝她走过去，一身的气势迫人，满院子鸦雀无声，直到容深走到那管事嬷嬷的跟前。 一扬手。 “啪！” “啊！” 容深看起来还是少女的模样，甚至个头只到管事嬷嬷的肩头，然而她这扬手一巴掌，竟是直接将管事嬷嬷打得跌坐在地上。 “公……公主恕罪！”管事嬷嬷被容深的目光看得心生寒意。 “非得让本宫动手，才知道谁是主子！”容深冷声说着，目光再次扫过其他人，这一次，被她目光扫到的人纷纷跪下低着头。 不敢说话，也没人敢上前把地上的管事嬷嬷搀扶起来。 “公主恕罪，奴婢给您添麻烦了。”眼见着容深走到面前来1，数珠才缓缓抬起头，声音虚弱的说着，之前死死咬着牙忍着。 这会儿见到容深反倒红了眼眶。 容深眸光一凝，袖子里的手颤了颤，没有弯身去扶起数珠，只是垂眸看着她，冷声道：“还不起来，难道等着本宫亲自扶你？” 数珠咬了咬唇，一手撑在地上慢慢地挪动着，片刻后她就从凳子上摔了下去，虽然凳子不高，可拉扯着她背上的伤口仍旧疼得厉害。 甚至肉眼可见的，她背后的血色又晕染开了不少。 容深瞳孔微微一缩，袖中的手再次微微动了动，可她的身体却像是僵硬了一般，没法弯下身去，没法……朝数珠伸出一只手。 “既然担心她，为什么不扶她一把？她很疼。”脑海里，容深淡淡问道。 等了好一会儿，眼看着数珠把手搭在长凳上，借力起身的时候，容深才听到公主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若是连这点疼都受不住，那还不如死了。” 容深心头一紧，想起之前公主走到辛者库的时候停了下来，脑海里浮现出数珠一身血没了声息的样子。 她想要问些什么，可最后又没有问出口，在数珠惨白着脸色终于站起来的时候，容深在脑海里淡声说了一句：“别忘了你方才说的话。” “等你带着她安全回去再说。” 容深抬眼，看着从辛者库外面走进来的一行人，目光与走在最前面的宫装少女对上，一眼看清少女眼里明晃晃的厌恶。 还有晦气。 似乎，面对容深，是一件让她觉得很晦气的事情。 “长公主殿下！”辛者库的人纷纷行礼。 容深挑眉，看着眼前这个比这具身体明显要小得多的公主，眼里透着几分兴味。 “别拿你恶心的眼睛看着本宫！”长公主厌恶的说道，“再看本宫就让人把你的眼睛挖了！” 容深仍旧看着她，她的神色淡淡，可偏偏长公主像是被她的目光给吓到了，竟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还是身后的大宫女及时伸手扶住她，担忧的喊了一声：“殿下？” 长公主骤然回过神，说不清是恼羞成怒，还是过于恐惧，她朝身后的宫人道：“把她的眼睛给本宫挖了” 第447章 恶鬼早就布满人间 看着朝自己走近的宫人，容深身体微微一顿，突然抬起手来。 下一刻，在一片惊呼声中，她扯下了左眼的轻纱。 那只充满了恶意的赤瞳突然暴露在阳光之下，在周围人惊恐的叫喊声中，容深却觉得一股热意在左眼翻涌着，渐渐地，热意开始带起疼痛。 疼痛越来越剧烈。 容深伸手碰过左眼，触了一手的温热，她放下手，垂眸看着指尖的鲜红，唇角却缓慢的扬起了弧度。 “果然。”容深轻声喃喃。 在她的左眼，两股力量在争斗着，仿若要将她左眼生生撕裂的疼痛，容深脸色惨白，双手也颤抖着，脑海里有关于程修的面容模糊了下去，渐渐地，只剩下想要毁灭一切的暴虐。 属于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在脑海里疯狂的笑着，笑声充满悲伤和痛意，还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恨。 “你要毁了这里吗？杀了所有人吗？” “杀了所有人？”容深轻声喃喃，抬眼看着周围一脸惊惧的人们，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杀了他们吧。”公主的声音似哭似笑的在脑海里响起，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们吧。” 杀了他们吧，就在这里终结这一切，结束这场噩梦，也从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挣脱出去。 容深的指尖颤抖着，下一刻她逼近到长公主的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举着双脚离了地。 “救……救……”长公主脸色涨红，双手抓着掐住自己脖子的容深的手。 旁边被吓住的宫人终于回过神，惊声叫着朝容深扑来。 然而，容深只是微微用力，轻微的声响下，长公主的瞳孔狠狠一缩，一瞬间就涣散开来，她的手无力的垂下。 容深随手将她没有了气息的身体丢下，微微侧头看向其他的人。 满地的断体残肢，经历了屠杀后的寂静，最后还站着的，只剩下容深和数珠两人。 “大人……”数珠眼里没有畏惧，甚至朝她笑了起来，只是在笑的那一瞬间，眼泪也滑落了下来。 容深看着她，双眸赤红，身上没有丝毫的血迹，可偏偏就让人觉得此刻的她恍若从地狱走来的恶鬼。 只为了剥夺人的性命。 “容深！”一声沉喝从身后响起。 容深身体一顿，缓缓转过身，看着站在辛者库门口身穿龙袍的男人，男人像是看不见满地的尸体，甚至看不见自己素来疼爱的长公主的尸体也躺在容深的脚下。 他不顾禁卫军的阻拦，一步步朝容深走去，脸上是欣慰，是疼爱，是看着蒙了尘的宝物终于展露出属于自己光华的那种激动。 只是在这满地鲜血和尸体下，显得病态，让人心生寒意。 容深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公主喊着让她杀了所有人的时候，那种似悲似喜的情绪。 她自生来便有那只充满恶意的左眼，所有人包括她的母妃，都避她如蛇蝎，将她当做来自地狱的恶鬼。 可后来，她突然发现，这宫里早就都是恶鬼。 “你叫我什么？”容深看着男人，哑声问道。 第448章 待你渡劫归来 “容深啊。”男人脸上带着病态的笑，“这名字还是朕替你取的呢。” 他走到容深的面前站定，伸手想要去碰她的脸，一边说道：“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朕就知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们是皇子，是公主，可你……是天定帝王。” “帝王？”容深嗤笑，“我这只左眼你看不见吗？带着罪恶出生的帝王？” “谁说这是罪恶？”男人面色一变，勃然大怒，“那帮秃驴！分明什么都不懂！竟然敢说朕的储君是恶鬼！朕才是这天下之主，只有朕知道，你就是天定的帝王，是最适合做储君的孩子，当然……” 他话音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才又继续说道：“如今的你，才是真正的帝王。哪个帝王手中不染血……” 即便是见过许多人心的容深，此刻都有些难以置信。 她胸口的有一股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来源于这具身体的戾气，翻涌着，无法停歇。 “我自小被弃到冷宫里，都是你故意的？”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容深都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声音还是公主的声音，亦或是是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了一起。 男人唇角的弧度加大，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朕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容深怒极反笑，下一刻，她的手已经扣在了男人的咽喉处，她残忍的笑着，道：“既然是为我好，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了，这天下就是我的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在容深缓慢的收紧手指时，他脸上终于露出惊惶来，他伸手抓住容深的手背，用了力，却没办法拉开容深的手。 反倒是窒息的感受越来越强烈。 “容深！深深？乖……放开父皇，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懂，等父皇把该教你的都教给你了，这天下也会交到你的手里……唔……” 容深没有说话，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眼神漠然的看着他，手指不断地收紧着。 而那些禁卫军举着剑朝她蜂拥而来的时候，一只手覆在了容深的手背上，容深微微侧头，看着走到身边的数珠。 数珠温柔的笑着，说道：“大人，不是这样的……” 蜂拥而来的人开始静止、模糊、离她远去，被她扣住咽喉的男人也化作光点消失不见。 “大人，这些都是假的，是那只魔骗你的……”数珠轻声说着。 容深的眼前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 “你是谁？”容深问道。 “大人，我是数珠啊。” “你是谁？”容深仍旧问着。 寂静了一会儿，脑海里才响起一道模糊的声音，她说：“我是你啊，你还没想起来吗？” 容深闭着眼睛，云雾翻涌的天门处，无数面目模糊的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只有一个……穿着云色锦衣的男人站在她的身边，他微微垂头在看着她，他似乎想要伸手碰她，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容深听见他清雅的声音响起，“上神，待你渡劫归来之日，我会来接您。” 容深垂眸，透过层层云雾看到了九天之下的凡间，那些凡人的喜怒哀乐都是她未曾体会到的，她的目光淡淡，只是应了一声，便直接翻身落了下去。 第449章 都是魔界的一场骗局 男人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有指尖触到她的宽袖，什么也没能握住。 “容深！” 落入轮回的时候，容深模糊间听到男人喊了自己的名字，眉心微微一动，还来不及多想，已经失去了意识。 每三千年她会离开不周山，去凡间走一世，回来后便继续待在不周山，一待又是三千年。 容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还是那个生来带着罪恶的公主，可她住的不是冷宫，而是未央宫，她的身边宫人环绕，她是长公主，父皇母后疼她宠她，王公贵族敬她畏她。 她的身边，除了数珠，还多了一个人。 一个气质清雅的男人，跟在她的身边，从侍读到丞相，后来她老去，走向生命的终结，也是这个人守在她的床榻边，几十年未曾向她求过什么的男人。 在这一刻向她求了一道圣旨，请求死后也一同葬入皇陵，葬在她的身边。 “大人，这才是属于你这一世的命数。”数珠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容深从黑暗里挣脱出来，缓缓睁开眼睛。 在看见眼前只有数珠一人的时候，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可她没问，只是将目光投向数珠的身后，那里白茫茫的一片，她问数珠：“你说这才是属于我的命数，可命数这东西，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更改的？” “能不能改，要看改人命数的人是谁了。”数珠顿了一下，曼声说道：“大人难道忘了吗？无际海的那条黑龙、原本沉睡在混沌之境的噬魂兽、还有……那个连自己舍利子都不要了的和尚……” “他们哪一个不是在做逆天改命的事情，可大人，你看他们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只不过……换了一种活法罢了。” 可到底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句话数珠没有说出来，可容深就是听明白了，她抿了抿唇，恰好数珠说的这几个人她都认得，于是也无法反驳。 “可他为什么要改了我这一世的命数，明知道……就算改了，我也不过是走完这一世后就会回到不周山。世间的一切都会与我无关。” “他要的，从来不是世间如何变化，他要的，是大人你啊。”数珠温柔的语气里突然夹杂了怒意，“大人如今这样，都是他害的呀！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啊！自上古时仅存的一位上神，为了他堕入鬼道，被六界舍弃，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呀！” “那他呢？”容深问道，“我听说他也投入了轮回，连魔族的血脉都不要了。” “谁说他投入了轮回。”数珠忽而冷笑起来，她看着容深，眼眶泛红，“大人，那都是魔界为了骗你编织的谎话，他们都是骗你的！若说他们的魔君投入了轮回，那这千百年间，坐镇在魔界的那位又是谁！” “你……说什么？”某一刻，容深的心脏疼到她忍不住想要蹲下来，可她僵直了身体站着，定定的看着数珠，再次哑声问了一句：“你说，那个人还在魔界？” “大人若是不信，随我去魔界走一遭就是。”数珠道。 第450章 帝君让你回不周山 可容深抿了抿唇，摇了头，她偏开脸，朝数珠问了一句：“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把大人拉进来的，我要让大人知道那些真相，不要再受那些魔物的欺骗了。”数珠哭道：“大人，帝君说了，只要你愿意回不周山，当初的一切就都烟消云散，帝君会想办法替你化去鬼身，你还是六界仅存的上神。”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伸手抓着容深的手，脸上带着恳切的希冀。 可容深垂眸看着她，问她：“在我原本的命数里，我的侍读，也就是后来请求共葬的丞相，他是谁？” 容深总觉得那人的声音十分熟悉。 可数珠脸上却露出了疑惑，她摇了摇头，道：“只是一个普通人吧。如今也不知道轮回几世了。” 容深见她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便信了。 可她还是没有答应数珠回不周山，而是淡声说道：“先送我出去吧。” “大人？”数珠面色一紧。 容深看着她，忽而想起她是陪伴自己最久的人，于是心头不可抑制的柔软些许，容深朝她说道：“我已经忘了那个魔的模样了，也没打算再找她，数珠。” 她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可我答应了一个人，至少要陪着他走完这一世的，我不能食言。” “大人！”数珠脸上露出着急，“这六界之中，除了帝君，谁有那个资格能得你承诺啊，大人，若你真要守着这个承诺，留个化身便好了，何必真身留在这里呢？” 容深摇头。 “大人！” “送我回去吧。” 数珠定定的看着她，片刻后赌气似的偏开了脸，道：“大人说的是那个叫程修的男子吧，就算我把大人送回那个院子里，大人也未必找得到他了。” “嗯？”容深眼眸微眯，看着数珠的目光透着危险。 数珠表情一僵，慌忙解释道：“大人，你别误会，我只是带走了大人你，可没有对他做什么，他只是被那院子里的恶鬼拉入了幻境罢了。” 可听了她的话，容深的脸色并没有缓和下来，反倒越来越凝重了，她朝数珠道：“那就送我去找他！” 顿了一下，她又接着说道：“数珠，你可有办法解开我左眼的封印？” “大人，我修为根本比不上你十万分之一，连大人你的力量都能封印，我哪里解的开呢？”数珠摇着头说道。 刚找到容深的时候她其实就尝试过解开容深左眼的封印，可是失败了。 容深本来就没有报什么希望，只是问一句罢了。 “那先送我过去吧。” “大人，我只是分身过来，本体还留在不周山，这里我不能久待，将大人送去那个男人身边我就要回不周山了，可是大人，那只恶鬼背后之人道法高深，我实在不放心大人过去。” 数珠面上带着犹豫。 然而容深只听见那恶鬼背后还有道法更高深的存在，对于程修的担心就更多了。 容深一把抓住数珠，刚要催她先送自己过去再说，数珠先是一喜，朝她说道：“我虽然不能留下来保护大人，可有人能。” 第451章 程修，你回头啊 容深担心程修，也没有多问数珠要找谁来保护自己。 数珠转过身，不知道在折腾什么，过了一会儿，一道模糊的白色影子出现数珠的身侧，数珠朝容深说道：“大人，我回不周山了，你……你也要早些回来！” 数珠依依不舍的走了，结果临走前也没有告诉容深找来保护她的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容深侧头看了白色影子一眼，能感觉到从他出现，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送我去程修那里。”容深微微垂眸，淡声说道。 白色影子动了动，还没等容深反应过来，他就突然欺近，一把拉住容深的手腕。 容深眼眸微眯，骤然抬头看向他，正要呵斥，然而下一刻，眼前景象一变。 她顿时明白过来对方是在做什么，容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被抓住的手虽然没有再挣脱了，但始终是僵硬的，等眼前的景象彻底的清晰，白色影子就立刻放开了容深的手。 容深抬眼，触目所及让她瞳孔狠狠一缩。 程修所遭遇的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的身后是一地的尸体，而他的面前是无数利刃相向的侍卫。 他穿着一身囚衣，白色的囚衣早就被鲜血染红，手中的长剑甚至卷了刃，可他仍旧提着剑，一步步朝前走去，目光始终落在人群的后方。 那里是太和殿，而太和殿里，坐着他想要靠近的人。 “程修！”身后响起的声音让程修脚步骤然停下，可他只是挺直了背站在原地，没有回去去看。 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身后仍旧是一片幻像。 容深抬脚就要往他身边走，却被白色影子伸手拉住了手腕。 “别过去。”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他道：“他现在分不清现实和幻像，你若是过去，小心他会误伤了你。” 容深回头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甩开了他的手，她仍旧朝程修一步步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程修，你回头啊。” 程修眼眸赤红，握着剑柄的手手背上青筋鼓起，鲜血顺着剑尖滴落，砸在他的脚边，溅出血色的花。 “程修。”容深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她停了下来，抿了抿唇，不顾他一身的鲜血，骤然伸手抱住他。 被抱住的那一刻，程修身体僵硬了一瞬，可下一刻，长剑自手中跌落，他回身将容深抱进怀里。 “深深。”程修抱着她的手十分用力，低头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嗓音微颤，“深深，不要忘记我。” 容深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听着他这句话心脏就已经疼得揪了起来。 “程修，我没有忘记你。”容深在他后背安抚的顺着，轻声说道：“我不会忘记你的，程修，不会忘记你的。” “深深……”程修抱着她的手收紧，微微抬了脸，在容深看不到的地方，程修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眼里戾气翻涌了一瞬，却又在某一刻骤然平息。 好像那些杀意从未出现过。 白色影子只是站在原地，掐了个法诀，一挥袖，这一片幻像便逐渐的破碎开来。 第452章 那就暂且信了她 一地尸体消失不见，程修身上的囚衣也变成了他原先穿着的衣服，血腥味也都没了，两人还是站在那个院子里，只是原本要进去的屋子门已经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程修侧头，在容深耳尖吻了吻才松开了她，脸上的情绪全都被压了下去。 “你看到了什么？”容深见他情绪平静下来才出声问起他在幻境里遭遇到了什么。 可程修摸了摸她的脸，摇头道：“没事了。” 容深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也没能从他眼里再看出不对来，于是妥协的点了头，不再问他关于幻境的事情了。 也没等程修问，容深自己把自己在幻境里遇到的和程修说了。 程修眼眸微微眯了眯，目光扫过站在不远处十分低调的白色身影，沉声道：“深深，你信她吗？那个叫数珠的妖怪。” 容深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她摇了摇头，道：“她不会骗我的。” 见程修看着自己，容深解释道：“我亲眼看着她修炼出灵智，甚至化形，在不周山陪了我将近万年，若是连她都骗我了……” 容深抿了唇，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可程修却明白她的意思。 他轻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觉得她信得过，那就暂且信了她的话吧。” 程修没问容深会不会回去不周山，他不问，容深也就没有主动提起，左右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想回去。 就算堕入鬼道又如何？她自己选的路，自己就会走下去，被六界舍弃又如何，她照样在六界里走动，谁又真的拦得住她。 “你叫什么名字？”容深侧头，朝白色身影问道。 白色身影晃了晃，好一会儿才答了一句：“单名一个朔字，大人可以叫我黎朔。” “黎朔？”容深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什么了，于是收敛了情绪，朝他微微颔首，道：“接下来要麻烦你了。” “大人言重了，保护大人，是黎朔该做的。”黎朔微微低了头，完全是臣服的意思。 容深瞧不见他的模样，可黎朔给她的便是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只恶鬼跑了。”程修出声说道，将容深的目光拉回到自己的身上。 “看来得再去找了。” “那只恶鬼背后有人……”容深顿了一下，才缓声道：“我怀疑是我们之前一直在找的那只画皮鬼。” “如果真的是她，那我们会方便很多。”程修冷笑，“省了我们去找她不是么？” 容深却拧了眉，那只画皮鬼道行高深，当初连耳冬都不确定能不能对付得了。 如今她力量被封印，程修体内虽然有一股来历不明的力量，可先不说程修能不能对付那只画皮鬼，就算他能对付。 容深也不愿意他去动用那股力量。 程修一眼看出她的担忧，忍不住伸手在她耳尖轻轻捏了捏，温声道：“深深，不用为我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毕竟，只有保护好了他自己，他才能一直和她在一起啊。 第453章 耳冬来了 容深点了点头，朝程修笑了笑，可心里的担忧却没有真的完全散去。 她道：“我之前给耳冬送去了消息，如今我的力量也被封印了，耳冬一直没回复我……” 话还没有说完，黎朔就突然出声喊了一句：“大人，有人过来了。” 容深一顿，程修却只是站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知道来的是谁。 还没看见来的人是谁，容深倒是先听到了来人的声音，她微微一愣，忽而就笑了起来，一边朝外面走去，一边说道：“这也真是巧了，我刚说起耳冬，她们就过来了。” 院子外面，宋越正凑在耳冬面前说话，“走了这么远这村里也没见到一个活人，还有一个堆满了尸骨的院子，看来这村子里招惹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 “耳冬，你觉得是什么东西？”宋越正侧头问着耳冬。 却见耳冬抬眼看向前面。 宋越也跟着看过去，就看到了容深和程修从前面那个院子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模糊看不清脸的白色身影。 “程修！”宋越顿时一喜，下意识的朝程修快走了几步，在发现耳冬还在自己后面的时候就又转身走了回去，走到耳冬的身边和她一起走着。 容深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等耳冬走近了，容深才出声问道。 耳冬的目光在黎朔身上扫过，微微顿了一下，淡声道：“我收到了你的信，想了想还是过来看看。” 说着话，她的目光落到了程修的身上，瞳孔微微一缩，抬眼却对上程修的眸子。 程修唇角带着浅浅的弧度，出声说道：“先回山上再说吧。” 耳冬看得分明，他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暂时又压了下去，她微微垂了眸子，没有说话。 容深若有所觉得看向程修，对上程修的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温柔。 “走吧，顾璇她们也该等得急了。”程修再次说道。 算上他们在幻境里的时间，两个人出来确实挺久了，天色都有些暗了。 容深点了点头，朝耳冬走近，与她并肩走着，出声道：“一边走一边说吧，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宋越还带着不少的干粮，程修也就没有再去找了，一行人直接朝山上走去，路上容深大概的把自己和程修遇上的事情说了。 说到那个封印自己力量的人时，容深忽而一顿，侧头朝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黎朔问道：“黎朔，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黎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道：“不知。” 容深也没有怀疑，只喃喃了一句：“也是，幽冥之地发生的事情，若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外人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只是，能进入幽冥之地的人又是屈指可数的，容深将那几人来回想过了，也实在想不到这其中有谁会特意去幽冥之地走一遭，就是为了带走她的记忆。 如今又特意来封印了她的力量，除了…… 容深忽而想起了之前数珠说过的话。 第454章 容深她很喜欢你 “怎么了？”察觉到容深的心不在焉，程修出声问道。 “在想之前数珠和我说的事情。”容深道，眉心微微拧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想不起来天帝的脸。” “和他有关的记忆都还没有找回来吧。”程修说着，忍不住伸手在她耳尖捏了捏。 耳冬瞥见这一幕，正要说什么，他们却已经走到了木屋前，顾璇正和沈青时从木屋里走出来，迎面碰上他们。 乍一看到容深和程修身边又多了三个人，两人都是愣了一下。 程修把下山的事情又大致和两人说了。 听见程修介绍耳冬的时候，沈青时明显是惊讶的，他看了耳冬好几眼，感叹道：“没想到竟能看到传说中才有的存在。” 大概是耳冬真的鲜少出来活动了，所以如今六界之中很多都不知道噬魂兽的存在，就算是知道噬魂兽的，大部分也都是半信半疑。 “你什么眼神呢？”宋越不喜欢他看着耳冬的眼神，上前一步直接挡了他看着耳冬的目光，拧了眉问道。 宋越语气不善，沈青时也不恼，甚至含着歉意的朝他笑了笑，道：“抱歉。” 宋越倒也不是小肚鸡肠，见他道了歉也就没有再揪着不放，只侧了头又和耳冬说话去了。 有宋越缠着，耳冬就一直没找到再和容深说话的机会。 一直到入了夜，容深睡着了，程修站在耳冬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耳冬抿了抿唇，站起身从他身边走过朝外面走去。 程修目光温柔的看了容深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等到了木屋外面，耳冬率先开口问道：“容深不知道你是魔的事情？” “深深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这股来历不明的力量……” “你骗不了我的。”耳冬转过身，定定的看着他，“魔就是魔。” 程修唇角的弧度慢慢地淡了，他目光漠然的看着耳冬，眼里透着淡淡的杀意。 “我还以为你会像沈青时那样好骗。”程修淡声说道，右手轻捏着左手的手腕，指尖有黑色的魔气萦绕着。 “现在看来，你比他要麻烦得多。” 耳冬依旧淡淡的看着他，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杀意，她的目光越过程修，投入他身后的木屋处，她道：“我大概能猜到你是谁，我不会告诉容深。” “为什么？”程修眼里的杀意一顿。 耳冬唇角扬起一个几浅淡的笑容，她侧头看着天际，像是透过夜色看到了天门，又望到了天门后那些总是挂着自视甚高的嘴脸。 “真实看腻了那些总是自视甚高的嘴脸啊，就想看看他们气得跳脚的样子。”耳冬顿了一下，神情里多了几分认真，她收回看向天际的目光，看着程修道：“更重要的是，容深她很喜欢你。” 容深只睡到下半夜。 木屋不大，只有一个里外间，里面有床，她和林晚顾璇睡在里面，梁麒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将就，沈青时等人不用睡觉，索性守夜。 容深醒过来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睡意，身旁林晚和顾璇呼吸平稳的睡着，她看着屋顶发了一会儿呆。 第455章 容深心里不安 发了一会儿呆，容深就坐了起来，好在她睡在外面，下床的时候也很方便，没有吵醒林晚和顾璇就走到了外间。 她一走出去，外面的人就都看了过来。 就连浅睡的梁麒都睁开眼看了过来，见到是容深就又闭眼睡了过去。 “怎么了？”其他人站在原地没动，只有程修抬脚走了过来，摸了摸她的手，又捏了捏她的耳尖，察觉到一些凉意眉心顿时就拧了起来。 “斗篷呢？”程修问道。 容深眨了眨眼睛，往屋里侧了侧头，“留在床上了。” 林晚压着一角的，她就没有拿出来了。 程修摸了摸她的头，侧身朝沈青时看去，沈青时朝他摊了摊手，无奈道：“我实在没备着多余的斗篷。” 沈青时的斗篷就在顾璇那里，现在顾璇和林晚睡着，也不能进去拿出来。 程修的眉心拧得更紧了，握着容深的手，这时候从一旁递过来一件斗篷。 容深和程修转头看过去。 黎朔站在旁边，举着斗篷，也没有说话。 程修微微眯了眯眸子，顿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直接抖开了披在容深的身上。 “怎么就起来了？”程修又问了一句。 容深和他一起朝外面走了一些，在桌边坐了下来，耳冬递给她一杯热茶。 “不知道，就是突然睡不着了。”容深抿了一口茶，眉心微微蹙起，“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心里有些不安。” “别怕。”程修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道：“我在这里的。” “嗯。”容深朝他笑了笑，眼里还是有些不安。 夜里起着风，外面夜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只是山里的动物都已经死了，所以也没有野兽的嚎叫声。 窗户和门都关着，容深侧头看着桌上的烛火，烛火偶尔会晃动一下，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于是除了风声和树叶飒飒的声音，一时之间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容深看见宋越靠着墙睡着，收回视线看向程修问道。 程修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神色却是一顿，伸手握着容深的手。 而原本靠着墙壁站着的黎朔也站直了身体，侧头看向外面。 容深也侧耳听着，渐渐地，从风声里听见一些其他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正从泥土里爬出来。”宋越低声说道。 他一说话，其他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片刻后又都移开了目光。 沈青时朝已经醒过来的梁麒道：“我们进去保护她们就好，这里就交给他们吧。” 梁麒点了点头，站直身和他一起走进了里间。 他们也没有叫醒林晚和顾璇，只是在床边守着。 而此刻外面的人，宋越已经从腰间摸出了一把长剑，站在耳冬的身边，黎朔和程修反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外面那种从泥土里爬出东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密麻麻。 “你换了把剑？”程修突然出声问道。 宋越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有想到程修会在这时候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他很快回过了神，点了点头，甚至露出高兴地神情来。 第456章 声音从哪里来 “是耳冬送给我的。”宋越摸了摸剑身，高兴之余突然有些舍不得。 想到要用耳冬送自己的剑去对付那些从地下爬出来的东西，他就舍不得。 宋越纠结了一会儿，当真打算把这把剑收起来，重新用回自己原本的剑。 可耳冬伸手拦住了他。 “就用这把剑，刚好。”耳冬淡声说道。 宋越顿了一下，眸子一亮，又欢喜的把收了一半的长剑重新拿了出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风声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安静的有些诡异。 可就在某一刻，拿着密密麻麻的声音骤然响起，且瞬间接近了这间木屋。 咔嚓！ 白骨直接穿透窗户纸，往回一收，就是一个大洞，然后一只骷髅头代替那只手从那个大洞里钻了进来。 容深在见到那只骷髅头的时候就和程修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了然。 这些白骨就是之前容深和程修觉得太过干净的那些尸骨，那时候他们就怀疑那些尸骨是被那只恶鬼吃了的。 所以才那样干净，如今看来正是和他们猜的一样。 黎朔从袖中甩出了一把长剑，和宋越最先朝那些试图进入木屋的白骨走去。 不只是窗户有白骨试图进来，整间木屋现如今都被白骨包围住了，木屋周围和屋顶都有白骨。 容深耳朵里听见的，便都是拿着白骨爬动和试图进来抓挠木头的声音。 有些吵。 “不快点解决，这木屋迟早要垮掉的。”容深微蹙了眉心道。 黎朔听见她的话挥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下一刻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容深微微一愣。 “他去干什么？” “既然他有办法解决，那就让他去吧。”程修在旁边说道，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指尖。 果不其然，黎朔出去后没多久，那些嘈杂的声音就渐渐的低了下去，直至全部消失了。 再没有一具白骨出现在窗边。 容深只听见一声恼怒的尖啸声，下一刻，黎朔的身影就出现在窗户边。 仍旧是看不清面容的白色模糊身影，他只是站在窗户边，并没有进来，声音清朗温润，“大人，我去解决了那只恶鬼。”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容深倏然起身，朝程修说道：“不能让他一个人这么追过去，如果那只画皮鬼也在，他对付不来的。” 程修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和她一起朝外面走。 他们一走，宋越和耳冬也跟了上去。 沈青时出来看了一眼，宋越回头朝他说了一声：“我们去追那只恶鬼，你们在这里守着就行。” 大部分的树木已经枯死，只剩下树干还伫立着。 前面早就看不到黎朔的身影，也不知道他走了哪边。 走着走着，容深突然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头顶。 因为没有了树叶的遮挡，所以月光很轻松的就从拿着光秃秃的枝桠间透了进来。 可是…… “没有树叶，为什么我们之前在屋子里听到了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容深轻声喃喃。 第457章 尸蛾 容深的话音刚刚落下，飒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容深看着那些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一瞬间张开许多“叶子”。 下一刻，那些叶子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容深伸出手，在第一片叶子即将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被程修用力拉进了怀里。 “傻了吗？”程修随手布下一个结界，顿时外面一阵噼里啪啦撞上结界又被反撞出去的声音。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尖锐的叫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容深回过神，这才看清那些“叶子”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大大小小的全是蛾子，放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将他们包裹在其中，月色全部被遮挡在外面。 “这是什么？”容深愕然，出声问道。 饶是她见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也没能认出这些散发着满满恶意的蛾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是耳冬在旁边替她解释了一句，“是尸蛾，虽然是怨气生成，食腐肉长大，但活人的血肉对它们的吸引力更大。” 她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刚才要不是程修及时拉住你，你的手恐怕已经没了。” “顺便说一句，它们在吞食活物血肉的时候，还会在活物体内产卵。”宋越笑嘻嘻的在旁边接上话。 容深捏了捏手指，看着外面不要命似的往结界上撞的尸蛾，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程修捏了捏她后颈的软肉，低声道：“是怨气生成东西，最低等的阴物，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这样低等的阴物，连连冥界都无法待，只会被一些恶鬼养出来，替自己觅食用罢了，因为没有灵智，只知道繁衍和吞食血肉，不好控制，所以很多恶鬼都不愿意养。 “看来是那只女鬼死了之后，那只恶鬼没有办法，才养了这么一堆尸蛾出来。”宋越说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叠符纸，挑了又挑，最后抽出一张不过两指宽，手掌长的黄符。 “虽然有些浪费，但这样也能更快解决掉这些没长脑子的东西。”宋越说着，掐了个法诀，嘴里念念有词。 渐渐地，自他脚下生出一个法阵，那个法阵一瞬即逝，下一刻，宋越将手中的黄符丢了出去。 黄符没有往地上落，反而晃晃悠悠的飞着，眼看着要撞上结界了。 宋越一点也不急。 程修手指微动，在黄符即将撞上结界的那一刻将结界收了起来。 结界消失的瞬间，撞上来的尸蛾也就朝容深等人撞来。 程修及时将容深捂在怀里，捂着她的耳朵，挡去了那些刺痛耳膜的尖锐声音。 没有了结界的阻挡，那些尸蛾闻到新鲜的血肉味，更加的兴奋起来，然而，它们最先撞上的是那张摇摇欲坠的黄符。 撞上的那一刻，黄符骤然爆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光芒所过之处，将那些尸蛾全部包裹其中，一瞬间化作飞灰。 程修抱着容深腰身的手颤了颤，耳冬若有所觉的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沉静的眸子，她眸光一顿，又淡淡的把视线收了回去。 容深没有察觉程修那一刻的异样，等她再从程修怀里抬起头的时候，那些尸蛾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第458章 我们合作如何 “这张黄符可就这么一张呢……”宋越手里拈着那张已经被烧了一半明显废了的黄符，一脸的心痛。 可在耳冬抬脚走过去的时候，他立刻把手里的黄符一丢，脸上的心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黄符虽然厉害，但我还能画……”宋越一脸认真道。 耳冬看了他一眼，突然将一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 宋越慌忙接住，等低头看清耳冬给自己的是什么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耳冬，你怎么这么多这个符？”宋越一脸欢喜的追上耳冬。 耳冬原本没有理会他，可实在被宋越追问的烦了，就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捡的。” “捡……捡的？”宋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耳冬侧头看了他一眼，大有再多说一句就要把符纸收回来的意思。 宋越赶紧把符纸往乾坤袋里一塞，朝她笑了笑，满是欢喜。 容深和程修走在两人身后，将两人的互动收在眼底，容深侧头看向程修，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程修袖中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没事，怎么了?” “有耳冬和宋越在，你不用出手的。”容深眉心微蹙，担心的还是程修又动用了他体内那股力量的事情。 程修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没事的，耳冬也已经帮我看过了，她也说没事的，不信你问她。” 容深一听耳冬已经帮程修看过了，眉心总算松了一些，她问道：“耳冬没说你这股力量的来历吗？” “她也不太清楚。”程修说道，“不过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耳冬存在已经许久了，所以容深对她的话还是很信任的，听见程修体内的力量没有坏处，她悬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总算小了不少。 那群尸蛾消失之后，月色重新透过枝丫落了下来，照在四个人身上，清清泠泠的。 落在地上的树叶已经腐烂了大半，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喜的味道，脚下踩过的触感也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容深眉心微微拧着，在终于看见前面有白色的光若隐若现之后，终于松了一些。 “是黎朔吗？”容深问道。 “是他。”走在前面的宋越答了一句。 黎朔追了没多远就追上了那只恶鬼，只是还未动手，那只恶鬼忽而张开双手，朝着月亮尖叫了一声。 下一刻，一道身影从恶鬼的体内浮现出来，影影绰绰的落在一旁。 “我们合作如何？”不等黎朔开口，那道身影直接挑明来意。 听声音正是容深和沈青时要找的那只画皮鬼程枝。 黎朔没有回答她，只是从袖中甩出了那把散发着寒意的长剑。 程枝感受到来自黎朔身上的威压，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我要程修，你要容深，我们合作岂不是更好？”程枝犹不死心的说道。 然而回答她的，是黎朔抬手毫不留情的一剑。 寒光四溢，在被剑气击散的前一刻，程枝不甘心的喊了一句：“你还是考虑一下吧，我随时会再来找你的。” 第459章 妄想蛊惑黎朔 程枝的分身直接被黎朔打散，恶鬼亦是受创，捂着心口踉跄了几步，最终坐在地上。 黎朔朝她走了一步，手里长剑再次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容深和程修四人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容深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程枝的身影。 一时之间，心里不知道是失落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她其实抱了些侥幸的想法，如果程枝这时候出现，那有黎朔和耳冬在，怎么都能拼一把，或许就解决了她。 可又怕一次性解决不了程枝，留下更大的后患不说，还把耳冬等人都卷了进来。 那只恶鬼一看见容深，立刻就笑了起来。 她发出桀桀怪笑声，空洞洞的眼眶朝着容深所在的方向，一字一句像是诅咒。 “你被六界舍弃，就该待在幽冥之地中，何必跑出来祸害这么多人？等着吧……呃……”带着寒意的剑气和魔气所化的剑气一同到达，穿过恶鬼的眉心。 将她瞬间击散，灰飞烟灭。 程修缓缓收回手，反握住容深的手，察觉她泛着凉意的指尖，心头微微一紧。 “深深，不要理会它说的话，鬼话连篇，最是不可信的。” “大人……”黎朔也收起了长剑，转身看向容深，声音里带着担忧。 容深却笑了起来。 她微微垂眸，看着刚才恶鬼消失的那处地方，像是说给恶鬼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道：“我要去哪里，还真没人能管得着我。” 谁拦得住她呢？ 魔界她去过，冥界她也去过，甚至连黄泉都走过了，最后走进了幽冥之地。 当初那么多人要拦住她，可谁拦住她了。 就算她现在力量尽数被封印，可她想去的地方，依旧去得。 程修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一手捏了捏她后颈的软肉，若有似无的透出几分强势。 “深深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黎朔定定的看着这一幕，最后收回了视线，兀自站在一边。 他的身影依旧是白蒙蒙模糊的一片，也看不清他的脸，所以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耳冬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事情解决了，我们回去吧。” 程修和容深两人才分开。 往回走的时候，容深还是朝黎朔问了一句：“你有没有碰见一只画皮鬼？” “有。”黎朔答道，“只是她的分身，她妄想蛊惑我，被我斩杀了。” 容深微微一愣，倒是没有多想，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而程修和耳冬，都不约而同的看了黎朔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在木屋里一直待到天明，容深再踏出木屋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却是那颗古树上仅存的那一枝绿色。 她微微一顿，忽而叹了口气。 整片林子里，如今就仅剩下这一点生气了。 “恶鬼已经被斩杀，恢复生气是迟早的事情。”程修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 从后面跟上来的宋越也及时开口，“待会儿我布个阵法，把这林子里的死气早点驱除掉，聚纳更多的生气，恢复的也就更快一些。” 容深应了一声，转头朝林晚说道：“这里一时半会儿待不下去的，你们有打算去哪里吗？” 第460章 托付自家孩子 “暂且顺着泥河往下游走吧，遇到合适的地方就定居下来。”梁麒说话的时候，侧头看着身边脸色苍白的林晚，露出心疼的表情，“至少，让晚晚能安定下来。” 担惊受怕这么久，遇到这么多的事情，又失去了亲近的家人，林晚还强撑着没有倒下。 梁麒看着，心里却疼得厉害。 娶她的时候，他曾向林父保证过，这一世定要护她平平安安，周全无虞，可如今…… “梁麒哥。”林晚像是看出了他心里所想，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温柔的笑了起来，“我还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件幸事了，别的不敢再想，只想日后都和你好好的就很好了。” “晚晚……”梁麒将她抱进怀里。 下了山，梁麒带着林晚和容深等人告别，走了另一个方向，容深把自己的马车给了两人，马车角落放置吃食的小柜子里还有一笔不少的银子。 只是她没说，知道银子事情的只有程修。 “该去京城了。”等马车走远，容深收回目光，侧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她侧头看向京城那边时，左眼有一瞬间的刺痛。 来得快去的也快，容深下意识的伸手覆在左眼，程修立刻紧张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又疼了？” “没事。”容深安抚的朝他笑了笑，声音很轻，“只是感觉刚刚封印好像有松动一下。” “嗯？”程修伸手，覆在她的左眼上查看着，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莫不是又有人动了你的记忆石？”沈青时拧着眉在旁边问道。 容深摇头，“应该不是。” 如果有人这时候又动了她的记忆石，她早疼得厉害了。 “我可能要与你们分开走了。”确定容深没事之后，耳冬出声说道。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越先是一愣，显然之前一直以为耳冬会一直和容深同行，可一愣过后又平静下来。 反正不管耳冬要去哪里，他都要和耳冬一起走的。 结果下一刻就被耳冬伸手在肩头推了一下。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人便劳烦你帮我看一下了。”耳冬朝容深说着，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给了这人不少东西，关键的时候他或许能帮得上忙，并不需要你们多操心。” 容深失笑，无奈道：“你这话怎么像是在托付自家孩子呢？” 耳冬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宋越终于回过神来了，想也没想先伸手抓住耳冬，怕她真的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了。 他神情坚定，“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那不是你去得了的地方。”耳冬淡声说道，刚一对上宋越的目光，触及他眼里的惊慌，她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可宋越并没有因此松手。 甚至因为太过紧绷的缘故，他的腮帮子隐隐抽动了好几下。 “你们还是一起走吧。”程修这时候淡声开口，“你走了，他也会一心惦记你，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我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照看他。” 第461章 魔界和天界都派了人来找你 程修语气里隐隐透着几分嫌弃。 可宋越却很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又朝耳冬说道：“有什么地方是我去不了的？只要你去，我就一定会去的。” 耳冬微微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我要回混沌之地。” “你回那里干什么？”宋越心头一紧，连声音都变了调，他看了自己之前与耳冬的纠葛，自然知道耳冬回混沌之地代表着什么。 沉睡，然后新生…… 容深蹙了蹙眉心，“现在还不到你回去的时间吧？还是说你之前受的伤……” “不是。”耳冬摇头，看了程修一眼，才缓声道：“我回去那些东西，于你应该有些帮助。” 还有些话耳冬没有说出口，下意识的又咽了回去，只含糊说了一句：“我只是回去找些东西，很快会来找你们的。” “还是带上他吧。”程修说道，以你的能力，带他进混沌之地并不是什么问题。 宋越定定的看着她，就怕她拒绝。 好在耳冬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就此别过。”耳冬看向容深，眉心微微拧了一下，“你自己注意一点，我没回来之前，尽量不要和那只画皮鬼对上，另外……” 她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的瞥过一直没有出声且站在外围的黎朔一眼，含糊道：“见到你之前，我就听见了一些风声，天界和魔界都已经派出了人手来找你。” “魔界派人来找我做什么？”容深拧眉，前不久她才从数珠口中知道，魔界那位1与她有纠葛的魔君尚且还在魔界。 既然还在魔界，那因为她而投入轮回的事情也是骗她的，她没有找上门去跟他们算账，这群魔反倒来找她了。 耳冬也许久没有去过魔界，对于魔界的事情并不清楚，所以摇了摇头，只道：“我也是听说的，具体如何并不清楚，只隐约听说魔界现在早就不是原本的样子了，据说四分五裂，原来那位魔君的手下纷纷自立为王，想要成为魔界的主子。” “罢了。”容深轻嗤一声，“他们既然要来找我，那就来便是，正好我也与他们算算当年那笔账。” “你别忘了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耳冬毫不客气的提醒她面对现实，“就是凡人拿把刀子都能捅死你。” 容深表情一僵。 旁边却响起刀剑出鞘的铿锵声，暗含警告，“我不会让大人有事的。” 黎朔抱着长剑，淡声说着。 沈青时也笑了笑，侧头看了身边的顾璇一眼，忽而伸手在顾璇耳侧抹过，笑意发凉，“尽管来就是，正好我也有笔账要和魔界清算。” 他眼底红光一闪而过。 顾璇愣愣的看着他，无意识的张了张唇，从口中似有若无的吐出两个字来。 只有沈青时听清了她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青时。” 这一刻，沈青时眼眸赤红，若非死死握紧了拳头，抑制着，才没有做出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还不是时候。 沈青时轻声告诉自己，收回了那只手。 而顾璇眼带疑惑的看着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问什么。 第462章 谁愿意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 “别问，该知道的时候，你总会知道的。”沈青时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轻声阻止了她。 沈青时笑了笑，又是往常平易近人温和的模样。 顾璇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低低应了一声，她垂了头，轻声道：“反正……公子救了我，但凡我还活着，便会一直跟着公子。” 沈青时眸中神色有一瞬间剧烈的翻涌，可眨眼间又平静了下来。 “魔界这些年真的是在瞎折腾。”耳冬嗤笑了一声，朝容深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走了，你还是小心点。” 走之前，耳冬意味深长的看了程修一眼。 等耳冬一走，容深就侧头看向了程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是啊。”程修干脆的点头，他伸手捏了捏容深的耳尖，笑了起来。 “你们瞒着我什么了？”容深眉心微蹙，追问道。 程修将食指竖在唇边，一脸的神秘，“既然瞒着你了，那就是不能告诉你的。” 他笑了一会儿，见容深眉心仍旧拧着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立刻说道：“我找耳冬问了你力量封印的事情，她大概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要回混沌之地，到底能不能解开你的封印，得等她从混沌之地回来就知道了。” 容深定定的看着程修，见他与自己对视着，目光也没有躲闪，原本不安的心才缓缓安定下来。 “解不开就解不开了，生老病死也没有什么不好。”容深轻声道。 程修眸光微暗，没有接她的话。 哪怕明知道就算她死后，他仍旧有能力去冥界把她找回来，可他仍旧不愿意看着她死亡。 谁又愿意看着自己的爱人走向死亡。 沈青时又找来一辆马车，容深和顾璇坐在马车里，程修驾着马车。 而沈青时和黎朔骑了一匹马各自跟在马车两边。 黎朔总算露出了实影，只是脸上多了一个血玉面具，给整个原本温润如玉的人增添了几分邪肆的气质。 他的剑拿出来后就没有再收回去，一直拿在手里，白衣轻骑，一进了城就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进城的时候天色还没有黑，马车在好几家客栈外面停留过，只是家家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人。 眼看着已经到了主街的尽头，只剩下最后一家客栈，沈青时一走进来，目光微微一凝。 比起前面那些客栈的热闹和人满为患，这家客栈实在是冷清，小二一手支着头在打瞌睡，掌柜的也不知道在哪里。 原本该坐了不少人的大堂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 扣扣。 沈青时走过去，屈指在小二面前的柜台上敲了敲。 小二骤然被惊醒，整个人都弹跳了一下，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脸上已经挂上了热情的笑容。 “客官住店吗？几位啊？” 沈青时瞧着有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手将一个银袋放在了小二的面前。 黎朔温润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五间房，要最好的。” “好的，几位随我来吧。”小二手脚麻利的把银袋一收，拿了钥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黎朔已经转身去了外面，告诉容深已经找好了房间。 第463章 眼花看错了 顾璇先一步进来，在沈青时身边站定后才侧头打量客栈的样貌。 沈青时身侧的手微微一动，似乎想碰碰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抑制住了。 顾璇倒是没有注意到沈青时这一下的异样，她的目光落在小二的身上时，眉心忽而一蹙，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沈青时出声问道。 顾璇正要说话，容深和程修已经走了过来，她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眼花看错了。” 沈青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目光停留在小二的背上。 小二背对着他们站着的，在容深和程修也进来之后，仍旧没有回头，只是声音里的热情明确。 “几位客官随我来吧，咱们客栈的天字号房正好还剩下五间。” “这客栈还有其他客人？”沈青时不由得出声问了一句。 听小二的话，似乎这客栈里真的还住了其他客人，可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也只看到这么个小二，实在是太过冷清了。 谁知道小二真的点了点头，应道：“咱们客栈就剩下那五间天字号房了，其他房间都已经住满了。” “那怎么没看见有人出来？”沈青时挑了挑眉，和程修对视一眼后追问道。 小二笑了一声，笑声突兀，莫名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容深等人瞬间停了下来，沈青时的一只手都已经伸到了袖子里。 小二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察觉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他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脸色奇怪的涨红，额头上还出着汗。 可他似乎一点都察觉不到，只疑惑的看着容深等人，问道：“几位客官，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楼上就是你们要住的房间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往楼上一指，恰好正对着楼梯口的房间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一些黑色的豆子大小的东西。 “咳……”男人先是咳嗽了几声，才将手里的篮子递向小二，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可怕，“小二，没炭了。” 他这么一说，容深才知道那篮子里细碎的东西都是炭。 只是太过细碎，也没法再烧了。 小二又转过去看着男人，他是背对着容深等人的，所以容深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然而，他语气里的阴鸷却是那么清晰。 “没炭了自己不会去拿吗？烧烧烧，成天就知道烧，迟早把自己烧死在房间里。” 男人脾气倒是很好，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小二的态度，提着篮子就往楼下走，走过容深等人身边的时候。 容深闻到他身上有什么东西烧糊了的味道，也听见男人轻声嘀咕着：“冷啊，好冷啊，好冷啊……” 可容深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分明看见他脸色发红，额头上都被捂出汗来了。 等男人下了楼梯，走进客栈的后院。 “怪人。”顾璇忍不住轻声说道。 站在上面的小二不知道怎么听见了顾璇这句话，跟着笑了起来，附和道：“他确实是个怪人，大热天的也要天天在房间里烧炭。” 第464章 天天在房里烧炭 “小二，难道你们客栈炭都是免费提供的吗？”沈青时问道。 小二摆了摆手，示意容深等人继续往上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要不是他给的钱够多，谁会给他这么多炭烧。” “说起来，你家掌柜的呢？怎么也没看见人？” “我们掌柜的在后厨呢，这不是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吗？”小二在走廊停了下来，转身将挂着木牌的钥匙递给沈青时。 “就是这五间房了，各位还需要什么尽管下来问我，只是我们客栈小，只有我和掌柜的两个人忙活，有时候顾不上了，耽搁了几位客官，还请见谅……”小二一脸陪笑的说着。 小二转身要走的时候，程修突然出声喊住他，问道：“我们过来的时候，途径的客栈都住满了人，城里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外来客？” 小二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瞬间的疑惑，伸手挠了挠头，不确定的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每年这时候城里的客栈都会住满了人。”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高兴地神情来，继续说道：“这样也好，别的客栈都住满了，我们客栈才会有人来住，掌柜的有钱赚了，就不会发脾气了。” 一边说着，小二一边高兴地往楼下走，走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也不转身，就这么将头往上面仰，一直仰一直仰，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来，看着上面的容深等人。 他咧嘴笑了起来，道：“对了，待会儿你们记得下来吃饭，掌柜的脾气不好，你们不下来吃，等饿了再下来，他也不会再给你们做的。” 说完之后，他动了动，一瞬间又把头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继续走到那个柜台后面，一手支着头，似乎又开始打起了瞌睡。 容深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朝房间走去。 “今晚……小心点吧。”程修在门口停了下来，低声说了一句。 黎朔没有说话，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而沈青时侧头看向顾璇，正色道：“这客栈太多古怪，以防万一，你今晚还是和我待在起比较好。” 前几个晚上，顾璇也不是没有和沈青时一起待过，只是每次都还有好几个外人在。 今晚她却要单独和沈青时待在一起。 顾璇愣了一下，犹豫着点了头，脸色微红。 沈青时眸光微动，笑了一下，道：“你安心睡觉就是了，我不用睡的。” “那怎么可以？”顾璇着急道。 然而抬头对上沈青时温柔的眉眼。 “你忘了吗？我又不是人，睡不睡都没什么影响的。”沈青时轻声说道。 虽然黎朔要了五间房，可实际上他们只住了三间房。 黎朔一间，沈青时和顾璇待在一间，容深理所当然的和程修进了一间房。 三间房相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先选房的黎朔选了最尽头那间，也靠着走廊窗户那间，从窗户能看到客栈旁边的巷子。 而容深和程修的房间在他旁边，沈青时和顾璇就住在他对面。 与容深和程修房间相隔着一间房的就是那个烧炭男人的房间，之前从他房门口走过的时候，都能闻到浓重的烧炭味。 第465章 古怪的城 进了房间，容深就被程修摁在了床边坐着，他蹲下去，替她脱鞋袜。 “今晚上大概不能平静，我去打些热水给你泡泡脚，等过了今晚，你再好好洗洗。”程修轻声说着。 脱去容深的鞋袜后，他也没有立刻起身去打热水，反倒将她的脚搁在自己膝盖上，握着她另一只脚，替她轻轻揉捏着脚掌。 “你觉得这客栈有哪些古怪的地方？”容深垂眸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耳边的头发。 程修也不拦她，任由她拉扯着玩，低声说道：“没有一处不古怪的，或许这座城都是古怪的。” “嗯？”容深挑眉，伸手把左眼的轻纱扯了下来，睁开的左眼眼眸赤红，像是翻滚着烈焰。 “你还记得我们进城的时候看见的东西吗？”程修放下她的脚，换了另一只脚轻轻揉捏着。 在他们进城的时候，原本在城门口停留过一下，因为奇怪这座城池的名字。 地图上根本没有这座城的存在，而城门口上方本该挂着牌匾的地方空无一物，反倒有一块黑色的像是被大火焚烧过的地方。 没有牌匾，他们也不知道这座城到底叫什么名字。 “可城里走动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容深回忆起走过街道时看见的那些人，平平常常，和一般的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程修笑了笑，没有再跟她多说。 正在这时候，房门被人敲响，容深和程修都侧头看了过去。 外面的人只敲了一下就停了，随后小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客官，需要热水吗？” 容深和程修相视一眼，彼此挑眉一笑。 正好程修打算要去给她打热水泡脚，这小二就送来了热水，也不知道该说这小二会伺候还是该说太过巧合。 程修将容深的脚挪到床上，又扯过被子盖在她脚上，这才应声朝门口走去。 “要。” 拉开门，程修先看到一个硕大的木桶，木桶里的水还散发着热气，完全够人沐浴了。 而小二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似乎是一个人把这么大一个木桶搬上来的。 先不说小二的身材并不高大，就算是个壮汉，或许能够抱起这个大木桶，可木桶里装了这么多水，也需要两个壮汉才抬得起来了。 “客官，我帮你抬进去吧。”小二的目光透过程修看向屋子里面。 程修挑了挑唇，侧开了身。 小二伸手抓着木桶的边沿，竟然就这么将有他肩膀高的木桶提了起来，然后走进了房间。 将木桶放在屏风后面，小二转身，脸上带着异样的红，他额头上也在冒着汗。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只管来找我就是。”小二喘着气说完，转身往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往前一扑，整个人摔了出去。 他趴在地上，骤然回头，目光怨毒的瞪着站在离门口最近的程修。 程修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要伸手去扶他的意思。 而小二脸上的怨毒一瞬即逝，他又自己爬了起来，站起来的那一刻，连坐在床上的容深都听见了他脚踝骨头错位发出的声音。 第466章 打算什么时候回魔界 可小二就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疼痛，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走了。 看他的步子，根本不像是脚伤了的样子。 等小二一走，程修就把门给关上了，他回身走到床边，容深微微仰了头看着他。 “我好像知道哪里古怪了。”容深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 程修微微挑眉，没有问她哪里古怪，而是俯身将她拦腰抱起，一边朝屏风后面走去，一边笑着夸她：“深深也太聪明了。” 容深扯着他垂下的头发卷在指尖，轻哼了一声，眼里都盈满了笑意。 程修低头，在她唇角轻咬了一口。 没过多久，外面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的时候，小二敲了敲房门，没有进来，隔着房门朝他们喊道：“客官，拿一下火。” 等程修走过去开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小二的身影，沈青时也打开了房门，和程修对视一眼，垂眸看着被放在门口的一个包袱。 程修俯身拎起那个包袱。 包袱有点重，浸了水的，被程修提起来的时候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 程修把包袱抖开，一根火引子从里面掉落出来，好在火引子外壳抹了蜡，密封的严实，并没有被浸了水的包袱带湿。 沈青时门口放着的包袱和程修的一样，抖开的时候掉出一根火引子。 两人拿着火引子相视了一眼后转身回了各自的房间。 而黎朔房门外的包袱一直放在那里，黎朔房间里也没有动静，安静的倒像是没有住人似的。 可他又确实待在里面。 程修没有动那根火引子，也没有要去点房间里那盏油灯的意思，反倒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珠子，珠子里隐约能看见有一片火海涌动着，他随手将珠子放在桌上。 火珠就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没有四处滚动，从房间外面看，只能看见房间里有灯火，谁也不会想到，发着火光的是一颗奇怪的珠子。 “饿了吗？”程修走到床边，温柔的问道。 容深半靠在床头，发尖还带着湿气，她脸色氤红，眼眸半眯着，整个任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气质。 程修做床边坐下，她顺势就靠了上来。 “不想吃。” 不是不饿，只是不想吃。 程修伸手碰过她脖颈上大片的红痕，眉头就拧了起来，“你中午也没有吃多少。” 容深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轻缓了不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清程修说的话，只轻轻哼唧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睡觉了。 程修无奈，一手搭在她的腰身，一手搁在她的后颈，摸到那块熟悉的软肉轻轻捏了捏，满含强势。 靠着街道的窗户微微打开了一条缝，能感受到从外面传进来的喧闹声和吹进来的夜风。 夜风有些凉。 程修扯过被子替容深裹紧，下一刻，他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侧头看向窗户那边。 一缕黑色的雾气从窗户露出的那条缝隙慢慢飘了进来，越来越多越来鳄鱼多，却不散开，只凝聚在窗户的附近，在某一刻缓缓凝聚出一个人形。 “魔君，您打算什么时候回魔界？”极度嘶哑的声音由那团魔气凝聚的人性发出。 第467章 它们要来了 靠在程修怀里的容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动了动，眉心微微蹙起。 程修垂眸看了怀里的容深一眼，再抬眼看向那团魔气的时候，眼神冰冷。 “你吵到她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把黑色风刃自他指尖飞出，瞬间扎入那团人形魔气的眉心。 魔气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瞬间被击散，消失无踪。 而窗户露出的那一点缝隙也在瞬间合拢，再没有夜风吹进来，屋子里慢慢地暖和了起来。 就在魔气被程修击散的那一刻，魔界的某一处，起伏的岩石之间，散发着高温的岩浆缓缓流动着，偶尔起了一个气泡，气泡涨破的那一刻滚烫的蒸汽就炸裂开来。 流淌的岩浆的两侧，是高大的山石，山石上布满了黑魆魆的山洞。 有大有小。 在最接近岩浆的那个山洞里，响起一声惨嚎。 顷刻间，自周围大大小小的山洞里窜出诸多魔物，围拢在那个山洞前，却都不敢进去。 “大人，出什么事了？魔君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离山洞口最近的魔物长着尖尖的耳朵，背后还有一对黑色的翅膀，只是翅膀畏缩着，大半变成了白骨，像是已经失去了再飞起来的能力。 好一会儿，一只巨大的骨爪从山洞里伸了出来，一把将问话的魔物给抓进了山洞里。 山洞里响起嘶哑的咆哮声：“你确定那是咱们的魔君大人吗？” “确实是的呀！”尖耳朵魔物尖叫了一声，道：“他一定是咱们的魔君大人，我不会认错的！” 拿到嘶哑的声音又咆哮了一声，惊得外面的岩浆也沸腾咆哮起来，围拢在山洞周围的魔物纷纷被吓跑。 有石头被震动从上面滚落下来，竟是直接将那个山洞给堵住了。 好一会儿，山石停止滚落，咆哮声也平息下来，这一处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容深是被热醒的。 她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对上程修的目光，程修正拿着手帕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帕冰冰凉凉的，一贴上额头就很舒服。 容深抬手握住他拿着手帕的手，发现他的手也冰凉的，顿时满意的叹了一声。 “开始了吗？”容深问道。 程修扶她坐起来，把一杯水递到她的唇边，应声道：“热闹起来了，要出去看看吗？” “想睡也睡不着了，去看看吧。”容深喝了半杯水，渐渐地觉得没有那么热了。 等两人收拾好走向房门的时候，外面吵闹叫喊的声音已经十分清晰。 吵闹的就像他们来这里的时候，那份安静只是他们的错觉。 砰！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黎朔站在房门外，目光触及容深脖子上的红痕，顿了一下又很快撇开，也将眼底的风暴快速压了下去。 “怎么了？”容深没有察觉黎朔的异样，只是被他突然的踹门惊得愣了一下。 黎朔握着长剑，侧头看着走廊另一头，道：“它们要来了。” “它们？”容深侧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目光所及只有平静的没有一个人的走廊。 第468章 浓烟四起 可刚刚她在房里的时候，分明听见了外面有人奔走叫喊的声音。 还有空气里的热浪。 然而此刻的走廊里并没有其他人，一如他们刚进客栈时的那样，不见其他的客人。 空气里的热浪倒是没有消失，反倒有越来越热的趋势。 沈青时带着顾璇也走了出来，有沈青时护着她，她也没有受到这热浪太多的影响。 容深还在等着黎朔口中的“它们”到来，楼下却忽然响起惨叫声。 这一声惨叫像是预兆，原本消失的那些声音又纷纷响了起来，凄惨痛苦、纷纷杂杂，然而更多的却是怨恨和不甘。 凭什么他们要经受这么多的痛苦死去。 容深仿佛听见那些怨魂在喊着。 砰！砰！砰！ 原本那些紧闭着的房门接二连三的被打开，容深侧头看过去，那些惨叫声越加的清楚起来。 就是从这些房间里传出来的。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容深抓着程修的手，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程修无奈的看着她，问了一句：“想看？” 容深点头。 下一刻，程修将手伸向她的眼睛。 容深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只感觉到程修微凉的指尖在自己的眼皮上抚过，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触目所及都是火焰，浓烟四起，而敞开的房间里，原本住在里面的人喊叫着，求救着…… 火焰燎过容深的眉眼，容深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意，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幻像。 “大火是从哪里生起来的？”容深疑惑的问道。 这幻像重现的就是当初客栈遭受大火时的场景，而目光所及之处，所有房间的门口都燃起了大火，恰好将所有的住客都困在房间里。 一开始进入房间的是浓烟，紧接着是窜了进去的大火，将房间里的人逼入死路，逃无可逃。 “不对。”容深摇头，侧头看向房间里面，窗户敞开着，明明可以从窗户跳下去，这里只是二楼，就算从窗户跳了下去，顶多也就是受个伤。 也总比待在房间里被活活烧死的好。 可没有一个人从窗户往外面跳，就好像，窗户外面有比大火还可怕的东西。 “来了。”黎朔再次出声，他手中的长剑轻轻颤动着，剑身之上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 程修也往容深的身侧走近了一步，目光定定的看着走廊的另一端。 程修似乎知道黎朔说的是什么东西，就连沈青时都拧了眉，神情严肃。 “到底是什么东西？”容深忍不住出声问道。 程修刚要回答她，面色忽然一变，朝她伸出手。 可另一个人似乎早有准备，动作比他还快，等容深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黎朔拦腰抱着，正在屋顶上快速的跑动着。 一开始他们都盯着走廊的那一头，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 身后就是走廊的尽头。 容深被黎朔抱着从旁边房间窗户跑出来的那一刻，她余光瞥见从身后的走廊尽头那扇窗户外面，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飞快的席卷而来。 而那扇窗户，早就变成了一个由火焰组成的漩涡。 第469章 另一种凉薄 似乎通往的是另一个世界。 “黎朔？”容深拧了眉看着他。 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黎朔坚毅的下巴，他的上半张脸又覆盖着一张面具，唇角紧抿着，没有应声。 只是抱着容深腰身的手臂又用了几分力气。 “大人。”到了城墙上，黎朔终于停了下来，他将容深放下，往后退了一步，不至于越界，却又能在发生意外时及时的保护她。 “是炎魔。”黎朔朝容深解释道：“这座城不知道怎么建在了一道魔界裂缝上，裂缝之下是炎魔的领地，原本这道裂缝是被封印着的，也不会有事……” 可偏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裂缝上的封印松动，魔气涌出，而正处在封印松动口的那家客栈，在魔气泄出的时候起了大火。 当时在客栈入住的住客，没有一个逃出去。 魔气刚刚泄露的时候，最接近那颗松动点的，也就是最接近窗户的房间，最先感受到异样。 不是热意，而是寒冷。 所以那个男人才要不停地在房间里烧炭，相反，一直待在楼下的小二并感受到的寒意就弱了许多，所以他才会觉得那个男人是个怪人。 也因为最接近那个窗口的房间寒气越重，所以其他房间都住满了，唯独那五间房最后空着，还没来得及再住上客人，在某个晚上，魔气彻底的从裂缝里涌了出来。 将整个城市都给吞没。 城门口原本挂着牌匾的地方只剩下一坨黑色，因为原本该挂在那里的牌匾被烧掉了。 “方才是有魔物从裂缝里出来，那里接近裂缝所在，魔气源源不断从里面涌出来，若是留在那里，迟早会被魔物耗死。”黎朔继续说道。 也算是解释了他为何直接带着容深走了。 容深掩去心底的怪异感，眉心微蹙，“可程修他们……” “我只负责保护大人你。”黎朔温声道，可温润的表面下，是另一种凉薄。 他只管容深的生死安危，至于其他的人，都与他无关。 容深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哑然，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打破两人沉默的，是城墙上窸窸窣窣攀爬的声音。 “它们上来了。”黎朔说着，手里的剑反射着寒光，他朝容深看了一眼，沉声道：“大人，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容深探头朝城墙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去，就有些心惊肉跳。 城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着密密麻麻的魔物，而这些魔物正在朝他们逼近，眼里的垂涎宛若实质，显然是把两人当成了食物。 容深点了点头，凝声道：“先去和程修他们会合吧。” 黎朔眸光一滞，没有应话，握着长剑的手手腕一翻，一瞬间挥出一道寒冰，寒冰劈向城墙，所过之处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也将那些爬动的魔物尽数冰封。 一瞬间，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俱都消失，万籁俱寂，空气里的热浪都被寒意压制住了。 可不过几息之间，热浪重新席卷而来，那层厚厚的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只要寒冰彻底融化，那些魔物又会恢复行动。 第470章 差一点就能看见你的脸 “走！”黎朔朝容深喊道。 容深刚刚点头，就被黎朔扣住手腕，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变化，失重感席卷而来。 黎朔拉着她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来，落地之后，也不给容深反应的机会，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在大街上跑了起来。 然而，很快的，容深就知道，他们所要面对的不只是从裂缝里跑出来的魔物，还有那些被烧死的怨魂。 这一座城早就化作一座鬼城，死在城里的人化作怨鬼，没办法去投胎，亦无人前来超度，他们就只能停滞在这里。 一遍又一遍的经受着死前遭受的痛苦。 那些浑身燃烧着火焰的怨魂从两旁的房间里冲了出来，咆哮着冲向容深和黎朔。 黎朔拉着容深的手腕一边跑着，另一只握着长剑的手亦是没有停下来，不停的将扑过来的怨魂或是魔物穿透。 长剑穿透那些魔物的身体时，剑身上的寒霜瞬间漫上魔物的身体，魔物被冰封，长剑抽出的那一瞬间，被冰封的魔物就化作了碎块。 而剑身之上寒光四溢，不沾丝毫血迹。 可即便黎朔手中的长剑再快，涌上来的魔物和怨魂仍旧在逼近着两人。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容深左眼隐隐约约又有了灼痛的感觉，她侧头看了黎朔一眼，抿了唇没有出声。 而就在这满城的嘶吼声、咆哮声、破空声…… 这一片纷杂的声音里，忽而就多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这道声音极其细微，容深没有察觉，等黎朔察觉到的时候，那根裹着火焰的银针已经刺向了他的面门。 黎朔侧头。 咔嚓。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黎朔脸上的血玉面具碎裂成两半，从他脸上跌落。 容深听见声音，下意识的侧头看向他，却只看见一层寒冰迅速在他脸上凝聚出一个新的面具，将他半张脸再一次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个由寒冰凝聚而成的面具，散发着寒意，隐约有白雾氤氲着，好像黎朔整个人的气场都跟着变得冷了起来。 她仍旧没能看见黎朔的模样。 容深微微一怔。 就这么一下变故，周围的怨魂和魔物都停下来动作。 黎朔也停下了挥剑的动作，抬头看着前方，前面的魔物纷纷向两边侧开，一道婀娜的身影扭着蛇步朝两人走来。 “好可惜，差一点就能看见你的脸。”红发的女魔掩嘴娇笑着。 她只穿了黑色的轻纱，美妙的身材若隐若现，黑发红唇，眼波流转，勾人心动。 可黎朔眼神平静无波，手中的长剑依旧散发着寒意。 “原本只是出来散散心，没成想……”女魔目光落在容深的脸上，意味深长，“竟让我有了这么大的意外收获，容深上神，你可知道，现如今整个魔界都在找你呢……” 女魔轻笑一声，骤然朝容深出手，她五指成爪，直接朝容深抓去。 容深定定的看着她，没有闪躲，只是轻纱下的左眼灼痛感觉又强烈了几分。 与记忆石被人使用的痛感不同，左眼封印的力量在翻涌着，可那层封印却无动于衷。 第471章 是容深，又不像容深 容深甚至都要怀疑，那层封印已经成了一张薄纸，只要她的力量稍微触碰，便能打破它。 黎朔若有所觉的看了她一眼，却来不及多问，因为那只女魔拍了拍手掌，原本静止不动的魔物和怨魂又纷纷朝两人扑了过来。 “大人！”黎朔拉着容深的手腕，将她拉的又离自己近了一些，高大的身形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周围纷杂的声音，以及女魔时不时的诡笑声，再加上左眼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容深一时之间神情恍惚，眼前的长剑开始出现叠影。 很快的，她连黎朔都有些看不清了。 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女魔不耐烦底下的魔物一直无法接近两人，决定亲自出手。 于是朝两人逼近着，身形若隐若现，越来越近，手掌化出尖锐的指甲，裹着火焰的长针在她身侧悬浮着，蓄势待发。 “黎朔。” 容深终于无法忍耐，她的脸色惨白，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滑落，实际上从口中吐出的声音微不可闻。 黎朔甚至没有听见她喊自己。 在女魔尖笑着将所有长针朝两人飞来的时候，容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她只看到其中一根长针直刺向自己的眉心。 而黎朔那边亦是自顾不暇。 黎朔看见了那根要刺入容深眉心的长针，他眼里瞬间漫上了寒霜，甚至自脚底开始，寒霜朝外蔓延着。 手中的长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不停的颤动着，散发出的寒意似乎将空气都冻住了。 所有的动作都变得极其缓慢，除了裹挟着火焰而来的长针。 长针上裹挟的火焰并不算普通的火焰，竟然能与他的寒霜有一抗之力。 眼看着那根长针就要刺入容深的眉心，黎朔不顾刺向自己心口的长针，竟是直接伸出了手。 妄图以自己的手掌阻挡那根长针。 然而，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炎魔的本命魔焰都能拿来给你炼制武器，怎么这魔君夫人的位置就是舍不得给你？”清清泠泠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 容深缓缓睁开眼，她的一只手举起在身前，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的正是那根刺向她眉心的长针。 长针上的火焰仍旧在燃烧着，甚至化作一只小小的魔兽，挣扎着，咆哮着，可就是无法挣脱容深的指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根长针在她指间断做两节，那只火焰化成的魔兽哀鸣一声后就此消散。 容深松开手，任由两节断针掉落在地上，她抬手扯开左眼的轻纱，这一瞬间，一张鬼脸尖啸着自她左眼冲出。 竟是直接将女魔吓得后退了两步，抬头一脸惊惧的看着她。 容深的左眼赤红一片，分不清眼白和瞳孔，只能看见一片血色翻涌着，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力量。 又像是藏匿了一只来自无尽地狱的恶鬼，随时会冲出来，将所有的人都吞噬殆尽。 此刻的她，是容深，又不像是容深。 至少，她的力量完全释放了出来，甚至比被封印前还要强势。 毁天灭地一般。 “大人。”黎朔握着长剑的手收紧，忍不住喊了一声。 第472章 好久不见啊，黎朔 容深侧头看向黎朔，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好久不见啊，黎朔。” 语气里竟是有几分感叹的意味。 黎朔神情一僵，片刻后露出复杂的神情，说不清是悲是喜，他的唇瓣张张合合好几次，最终说了一句：“大人，你还记得我……” 可容深已经收回了视线，看着那个女魔，她抬脚朝女魔走去，每走近一步，威压便朝女魔迫近一分。 而她所过之处，附近的魔物都被她脚下蔓延的黑雾缠绕住四肢，堵住惊恐的尖叫，拉进了黑雾的深处。 还未彻底逼近女魔的身前，女魔已经承受不住跪倒在地上，膝盖将地压的陷下去几分，甚至能清晰听见膝盖骨被压迫碎裂的声音。 “你不是容深。”女魔却笑了起来，笑得讽刺，她抬起头，哪怕脸色惨白，眼睛和嘴里流出鲜血，可她还是大笑着，说着：“真好笑，天界那群自命清高的伪君子供着的上神，竟然沦为鬼身，哈哈哈！入鬼入魔，容深，你都不再是当初那位上神了呃！” 长剑刺过她的心脏，寒冰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女魔的表情永远的凝固在了嘲讽的模样。 “侮辱大人，万死难辞其咎。”黎朔的声音依然是温润的，只是含着让人心惊的冷意。 容深侧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 黎朔将长剑收了回来，女魔的身体发出冰块碎裂的声音，裂缝瞬间布满她的身体，却在碎落在地之前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不过是一具化身。 容深却没有丝毫的意外，显然是早就知道这只是一具化身。 她微微抬头，看向前方，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似爱似恨，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作深刻的痛意。 “我好像找到他了。”容深轻声喃喃，而在她目光所落的方向，程修的身影最先出现。 在看见容深和黎朔的那一刻，他的眼眸赤红，周身魔气翻涌着，在他的身后隐约形成一具法相，魔音与佛音交缠在一起，光是听着就觉得头痛欲裂，灵魂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让人窒息的杀意向黎朔逼来。 可当他逼近了，对上了容深的目光，程修周身的杀意一滞，他停在离容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竟是踟蹰的不敢再上前。 “深深？”程修眼里的赤色缓缓退去，恢复了他原本的眸色，连那些魔气都渐渐收敛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喊了容深一声，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想要上前抱抱她，却又顾忌着什么，犹豫着。 而容深朝他轻笑了一声，声音缓缓，“程修，我找到你了。” 程修瞳孔狠狠一缩，他张了张唇，声音艰涩，“深深，你……深深！” 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其他瞬间到了容深的身边。 接住了晕过去的容深。 “找死？”程修抱着容深，抬头看向站在容深身后的黎朔，眸色又渐渐染上血色，原本因为容深而散去的杀意又要卷土重来。 可黎朔似乎一点也不惧，只声音里带着凝重说道：“大人的状况很不对。” 第473章 封印没有丝毫的松动 程修拧了眉，暂时压下了戾气和杀意，抱着容深找了个空着的房间，将容深小心的放在床上后，他才回头看向黎朔，冷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朔顿了一下，把容深的异样都说了。 “是大人之前吞下的鬼胎开始出问题了。”黎朔道。 方才的容深，似乎有所有的记忆，可她性情与平时完全不同，即便她没有对黎朔动手，黎朔还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杀戮之意。 鬼气森森。 不再是天界受人敬仰的上神，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之王。 “若是大人哪天失去了理智，这六界都将迎来一场大灾难。”黎朔轻声喃喃。 下一刻被程修掐着脖子撞在墙上，他的后背与墙面狠狠撞击了一下，听声音都觉得受的伤不清。 “你最好管好你的嘴，不然我一定杀了你。”程修眼里杀意汹涌，另一只手化出一把黑色的利刃，抵在黎朔的心脏前，魔气缭绕。 黎朔定定的看着他，声音冷静，“谁也别想伤害到大人，我不可以，你也不可以。” 程修和他对视着，还是沈青时赶了过来，握着他的手将他拉开，劝道：“先看看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吧。” 程修眸光微微一颤，松开了黎朔，转身大步走到床边，他伸手覆在容深的左眼上。 魔力自他的掌心缓缓朝容深左眼被封印的力量探去，却又怕发生意外伤到了她，于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可不只是容深左眼的封印，连带着她自己的力量，此刻都十分的平静，封印也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 “怎么了？”微哑的声音让程修的手掌一颤，他的目光上移，落在容深睁开的眼睛上。 “你醒了？”程修若无其事的收回力量，手也从她的左眼上移开，落在她的脸侧，“黎朔说你之前左眼疼，又突然昏睡了过去，我查看了一下你的封印。” 他也没有说容深后来性情大变的样子，而容深自己对于那之间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丝毫的记忆。 “封印松动了吗？”容深抓着程修停在自己脸侧的手，哑声问道。 程修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正好沈青时倒了杯水递过来，他接过水，一手扶着容深坐起来，一手端着水杯喂到她的唇边。 在容深喝水的时候，程修说道：“没有松动，封印还完好无损的。” “这样吗？”容深喝了水，嗓子好受了很多，实际上她现在也没有察觉到那股灼痛感了。 可明明之前的痛感是那样清晰。 容深想了想，抬眼发现程修眉心拧着，忍不住抬起手，用手指在他眉心折痕处揉了揉，笑道：“既然封印没事，那就说明没什么事，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或者是被惊吓的。” 她难得的把惊吓这样的词放到了自己身上，只是为了让程修安心。 “那么多的魔物，你又不知道在哪里，我担心又害怕……” “深深。”程修明知道她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担心封印的事情，却还是心疼的厉害。 第474章 没什么好抱歉的 “深深，对不起。”程修抱着她，侧头在她耳垂轻轻吻了吻，声音含着歉意，还有被拼命压制的痛意。 有些情绪他都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害怕被容深察觉，也害怕她问起。 程修闭了闭眼睛，眼前晃过方才容深看着自己的眼神，似爱似恨，可更多的是痛意。 她说：“程修，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一刻，程修就知道她是有记忆的，所以她认出了自己。 而现在，容深又是没有记忆的容深，程修甚至隐隐庆幸，庆幸容深忘记了那么多的事情。 不然，他要怎么承受容深带着恨意的目光。 “为什么说对不起？”容深的声音把程修拉回神，程修睁开眼，松开了容深，他垂眸看着她，拇指在她唇珠上擦过，笑得温柔，“在你害怕的时候我却没在你身边。” “没什么好抱歉的。”容深握住他的指尖，“以后就算我们不在一起，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危就好，反正还能再找到你的，或者……你也会来找我的不是吗？” 只要还好好的活着，分开也只会是暂时的。 从程修的口中，容深才知道，当时他们都以为变故是从走廊那一头发生的，谁知道会是来自他们的身后。 以至于裂缝被打开，魔气涌出，魔物也纷纷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而黎朔，更是直接带着容深跑了。 程修和沈青时原本在后面追着，可魔物越来越多，他们被魔物缠上，一时之间就没能追上来。 说起黎朔将容深带走的时候，程修的目光扫过靠墙站着的黎朔，眼底的寒意惊心动魄。 当时在察觉到身后魔气汹涌而来的时候，黎朔根本没有往身后看一眼，直接拉过容深就跑了。 显然是早就知道变故会发生在身后。 程修看得更加分明，黎朔是故意的，至于目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了，顾璇走到窗户边犹豫着拉开了窗户，外面的魔物和怨魂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连那些死去的魔物尸体也都不见了。 就好像昨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个一如以往的平静的夜晚而已。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对中年夫妻站在房间外面，看着屋子里的容深等人，愣了一下，喃喃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屋里？” 他们亦是怨魂，却在天亮之后又回到了生前的模样，而那些魔气依旧漂浮在空气里。 只是肉眼无法察觉。 正是因为这些魔气的存在，这座城市里死去的人们才无法去投胎，只能被困在这里，不停的经历着死亡之前的事情。 没办法跟夫妇两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索性黎朔比较干脆，直接上前将两人打晕了。 容深几人又回到了之前住的客栈，客栈完好无损，小二依旧在柜台后面撑着头打瞌睡。 而楼上那个男人又拎了个只剩下炭渣的篮子走下来，见到容深等人甚至还朝几人拱了拱手。 “你打算管吗？”回到房间里，沈青时拿出吃食，需要吃饭的容深和程修，还有顾璇坐在桌边，容深朝程修问道。 第475章 专心吃饭 如果程修不想管这件事情，他们大可以现在就坐着马车离开。 尽管这座城里死去的人们都被困在了这里离不开，可他们若是想走，还是走得了的，并不是一件难事。 程修替她擦了手，把筷子递到她手里，应声道：“若是不管，这道裂缝迟早会彻底被打开，到时候来到人界的，就不只是这些低等的魔物了。” “魔界的王……”容深轻声喃喃，像是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黎朔，问道：“魔界的王如今当真不在魔界？” 黎朔明显的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大人当初出事的时候，是说魔界的君王不知所踪，可近来好像又回到了魔界。” “那魔界怎么还是一片混乱？”容深想起耳冬所说的，现如今的魔界，好几位大魔自立为王，争夺着王位。 可数珠之前又说她是被魔界所骗，那位魔君根本就没有离开魔界…… 容深觉得有些混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了。 “听说那位魔君受了重伤……”黎朔答道，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但这些都是传言，具体是什么情况，大概也只有魔界那几位大魔清楚了。” “或许魔界混乱是真。”程修道，敲了敲容深握着筷子的手，示意她一边吃饭一边听自己说话。 “当初那位魔君还在的时候，一直管束着下属，不能轻易进犯人界，若是魔界当真又被那位魔君管控住了，就算这道裂缝真的被打开了，魔物也断断不敢进犯人界。” 这座城也不可能变成现在的样子。 沈青时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同意程修说的，且这个炎魔可是那位魔君手下最忠心的一支，若是那位魔君当真回了魔界，炎魔的手下不会穿过这道裂缝。” “你的意思是，那位魔君根本没有回魔界？”容深微微蹙眉，总觉得越说越乱。 “好了，再说下去也得不到结果的，除非我们去魔界走一遭。”程修说道，食指在容深面前的桌面上点了点，道：“专心吃饭。” 容深抿了抿唇，瞥了一眼他几乎没怎么动的饭碗，眉心拧得更紧了。 程修现在似乎也不需要进食了。 虽然怪异，可容深却没有问，程修体内那股力量她至今都还没有搞明白。 在客栈里一直待到晚上，空气里又出现了热浪，这一次容深几人已经有了准备，倒是不慌不忙的，直接在裂缝出现的那一刻。 沈青时和黎朔一起动手，在魔物探头之际将其纷纷打了回去，另外又布下法阵，将裂缝重新给封印住了。 “只要没有人故意来破坏这法阵，这裂缝轻易不会在打开了。”沈青时说道。 容深侧头看了看周围还游移的魔气，道：“裂缝是被封印住了，可这些早就泄露出来的魔气似乎有些难办。” 若是宋越在，或许还有些办法，可他们几个人，都不是干这个的，一时之间拿这些魔气都没有办法。 而程修，自从没有再月华寺找到金身之后，身上的佛性似乎也没了。 容深再没有见他超度过谁。 第476章 你这样很容易会失控的 在容深喃喃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沈青时就看了程修一眼，两人相视一眼，沈青时道：“或许我有办法。” “嗯？”容深转头看向他。 沈青时神秘的笑了笑，道：“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总是得到了一些不错的宝贝，正好有一样东西可以除去这些魔气。” 他一副开玩笑的语气，容深倒是没有怀疑，只是看向他，等着他拿出那件宝贝解决眼前这些魔气。 可沈青时却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反倒看向了黎朔，朝黎朔道：“你先带顾璇和大人离开吧，程修留下来帮我一把，等我们处理完这些魔气，就去找你们。” 容深愣住，不解的问了一句：“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吗？” 沈青时认真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神秘的，就算不够神秘，也要让大人觉得神秘才行。” 容深无奈，朝程修说道：“那我们先去外面等你们。” 她倒是没有太多的好奇心。 程修点了点头，看了黎朔一眼。 等黎朔带着两人走了，城中只剩下沈青时和程修两人，沈青时脸上玩笑的神情完全收敛了起来，他看向程修，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瞒不了大人多久的，你与其一直想办法瞒着，不如告诉大人，否则……” 他顿了一下，语气里夹着几分调侃道：“大人若是知道你一直瞒着她，肯定会生气的。” 程修眸光闪了闪，无奈的笑了笑，“我也知道她会生气，可总不敢告诉她，不忍让她担心。” 一边说着话的时候，空气里的魔气像是受到了指引，开始纷纷朝程修涌过来。 一点一点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没入了程修的体内。 沈青时看着，眉头一直是皱着的，他道：“如果有哪里不对劲一定要告诉我，这么多的魔气，不是一般的魔物能承受得住的。” 若不是大概知道程修体内不知来历的魔气属于一位大魔，沈青时也不敢冒这个险。 可程修一脸的安之若素，显然这点魔气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股力量虽然强大，可到底属于魔族，日久天长存在在你体内，迟早会出事，你也不要贪恋这股力量带来的好处，还是要想办法尽快去除的比较好。”沈青时忍不住出声劝道。 程修瞥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你可真啰嗦，是那几千年待在黄河彼岸憋得厉害了吗？” 语气里是满满的嫌弃和嘲讽。 沈青时却是一愣，“你知道我……” “稍微一想就能猜到了，也只有你自己以为没人知道罢了。”程修说道，想了想，又还是加了一句，“不过，顾璇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沈青时眼神复杂的看了程修一会儿，片刻后收回目光，自嘲的笑了笑，道：“只要她不知道就行了。” 他要瞒着的人，从来就只有顾璇一个罢了。 程修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渐渐加快了吞噬那些魔气的速度。 沈青时察觉到了，连忙出声制止他，“你这样很容易会失控的。” 可程修云淡风轻的回了他一句：“不会。” 第477章 不安还是不安 若是不快点把这些魔气吞噬完，那容深岂不是要和那个黎朔多待一段时间。 程修只想赶紧解决这些魔气，早点回到容深身边去。 等程修用比沈青时预计的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将这座鬼城的魔气全部吞噬完毕。 沈青时看着程修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嫉妒危险的人。 而程修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在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侧头朝沈青时警告了一句：“把你的目光收敛一点。” 沈青时也知道容深就在城外等着，点了点头，下一刻将不该有的东西全都收敛了起来。 等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这座鬼城，鬼城在两人的身后瞬间被大火席卷，这一次是真的烧得干干净净。 没有怨魂，也再没有魔物。 “深深。”程修走到马车边，一手撑着马车直接跳了上去，他仍旧驾着马车。 容深和顾璇坐在马车里面，而沈青时和黎朔骑着马，跟在马车的两侧。 “下一座城市就是京城了。”容深摊开地图，和顾璇一起看着。 马车帘子是掀开的，以便她和顾璇也能看到沿途的风景，不至于太过烦闷。 顾璇的手指在地图上标明了京城的地方划过，神情有些恍惚。 沈青时骑马跟在旁边，察觉到了她的神情不对，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 容深也看向顾璇。 顾璇侧头对上沈青时担忧的目光，她怔愣了一下才回答了沈青时，“总觉得这里有我很重要的东西在。” 沈青时一顿，到底没有忍住，伸手在她手上握了握，安抚道：“既然是你很重要的东西，那我们就一定要拿回来的。” 顾璇怔怔的看着他，好几次张了张唇却没有说出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可等沈青时骑着马离得稍微远一点了，顾璇突然又悄声和容深说道：“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因为沈青时叫容深“大人”的缘故，顾璇也跟着叫她“大人”。 “别太担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总还有我们这些人在。”容深在她头顶拍了拍，出声安慰了一句。 驾着马车的程修能听到两人的说话，侧头看了顾璇一眼，道：“如果当真不安，就告诉沈青时。” 顾璇愣住，下意识的看向沈青时。 她只能看见沈青时骑马的背影，可她才看过去没多久，沈青时就若有所觉得转头看来。 甚至放慢了速度，等马车赶上去后与顾璇并肩着。 “发生什么事了吗？”沈青时问道。 顾璇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修已经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这一趟注定了不平静，到底是天子脚下，我们还是多小心一些吧。” “这是自然。”沈青时点头，语气里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嘲讽，“听说当今皇上为了淮王的病，可是养了不少的能人异士在宫里。” 那些能人异士的待遇比王公贵族还要好，要什么有什么，皇帝要的，不只是他们治好淮王的身体，若是能练出长生不老的丹药，那才是最好的。 第478章 不会出事 在这天深夜，马车走进了京城，直接穿过紧闭的城门，没有惊动守城的将士。 深夜时分，街道上除了醉的不省人事的酒鬼和打更的更夫，已经没有什么行人。 马车在一家空着的院子外面停下，院子外面悬挂的灯笼倏然亮起。 沈青时先一步下马，从袖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随手一扬，两具与人等高的傀儡落在门口。 他掐了一个法诀，那两具傀儡扭曲着，渐渐变得和人一模一样。 “主人。”傀儡朝沈青时行了礼，齐齐转身，脚尖轻点，越墙飞进了院子里。 其中一具傀儡从里面打开了院门，另一具傀儡跑去收拾了房间。 一行人在这间主人早就离京的院子里落了脚。 容深早就在马车里睡着了，程修钻进去将她抱了出来，朝沈青时点了点头，抱着她进了房间。 而顾璇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无意识的抓着沈青时，脸上的不安比进城之前更加的重了。 沈青时也不再掩饰什么，握住她的手，道：“别怕，你先好好休息，我会守着你的，不会出事。” 因为之前在鬼城的那两个晚上，顾璇已经有了和沈青时单独待在房间里的经历，所以对于又要和沈青时在一个房间里睡觉，她倒是接受的很自然。 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亦或是自心底里有一股熟悉感，让她无法拒绝沈青时的靠近。 黎朔仍旧是一个人占了一间房，进了房间之后就没有了动静，也不知道到底睡不睡觉。 有程修守着，容深睡得很安稳，只是第二天早上被折腾醒的时候并不是很安稳。 “唔……别闹，我还想睡。”容深迷蒙着眼睛，伸手推了推趴在自己肩窝里的头。 程修直接伸手，将她的手腕扣住，禁锢在头顶，这样更加方便他动作。 “深深，你已经睡了一晚上。”程修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抬起头凑近她的耳边说道。 因为情动的缘故，他的声音暗哑，还透着几分邪肆，让容深心头狠狠颤了几下。 她突然就没有睡意了。 程修得逞，被子一掀，将两人遮挡住。 闹到中午才起来，容深从房里出去的时候，黎朔靠着院子里那棵树站着，顾璇在厨房里忙活着，沈青时偶尔搭把手。 两人之间看着气氛极好，旁人都插不进去，而黎朔，就显得孤单了一些。 容深和程修从房间里出来，黎朔的目光扫过容深，触及她脖子上的红痕，眸光一滞，再扫向程修时，目光里凛然的杀意一闪而过。 程修迎着他的目光，杀意并未比他少多少。 “怎么了？”程修的手在容深脖子上抚过，容深愣了一下，侧头看着他问道。 程修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痕消失不见，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道：“有根碎头发。” 容深也没有怀疑，收回视线朝厨房走去。 “原来你还会做饭。”容深看着顾璇做好的菜，有些讶异的开口。 她知道顾璇之前也是大家小姐，否则也不会去那个书院，本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做出来的饭菜却丝毫不差。 第479章 做荷包 顾璇抽空回头朝容深笑了笑，道：“书院里有让我们学这个的，以便嫁人后可以亲自给公婆和夫君做饭。” 听见顾璇这么一说，容深眉头微微一拧，愈加不喜欢那家书院。 这样教导出来的姑娘，确实三从四德，贤良淑德，可是…… 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不过，看顾璇现在这样，大概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了，容深压下思绪，低头看了看肚子，再看向顾璇做好的饭菜，抿了唇没有说话。 “饿了？”程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问道。 容深也不怕被他看出来，点了点头，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原来饥饿感真的很不好受。” 原先她根本不知道饥饿感是什么感受，就是每过一段时间去凡间历劫，可等她历劫后回到天界，也早就忘记了在凡间的事情。 如今倒是体会到了。 听她说饿，程修觉得可爱又心疼又自责，安抚的拍了拍她，朝沈青时看去。 沈青时也听到了两人说话，帮顾璇将锅里的菜盛出来，道：“大人先去外面坐着吧，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在场的需要吃饭的也就是容深和顾璇而已，程修如今饭量越来越少，几近于无。 所以顾璇做的也不多，容深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收汁了，闻言也附和道：“已经好了。” 容深眼睛一亮，转身走去了外面。 沈青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的感慨。 顾璇恰好看见了，问道：“公子，怎么了？” 沈青时收回视线，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温声道：“我来拿就好了，你拿碗筷出去吧。” 他其实有些不可思议，当年在一片黑暗的幽冥之地，那个淡漠高高在上的容深大人，如今却变了。 虽不能说沾染上了烟火气息，但好歹多了人气，愈发的像一个人了。 而不是独自坐在高处的神。 虽然受人敬仰，可也太过孤独了些。 这一顿饭，容深吃的很满足，吃过饭之后整个人睡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半眯着眼完全不想动作。 程修和沈青时等人坐在旁边商量事情，而顾璇坐在旁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针线和布料，正在剪着。 “你要做什么？”容深忍不住侧了侧身，好奇的问道。 顾璇朝她笑了笑，眉眼间有些几不可察的温柔，“想做个荷包。” “荷包？”容深歪了歪头，若有所思的看了沈青时一眼，片刻后收回视线，凑近了一些，笑着问道：“是不是给沈青时做的？” 顾璇诧然的看向她，“大人怎么知道？” “我猜的。”容深笑了笑，又微蹙了眉心，不解道：“既然给他做的，怎么用的这么普通的布料？” 只是些寻常人家才会用的布料，甚至连那些达官贵人都不屑用的。 容深觉得奇怪，沈青时肯定要许多好东西，不说拿出天界用的云锦来，就是拿出些银两，去布庄扯些人间最好的布料还是可以的。 顾璇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低了头继续忙碌，一边回着容深的话，道：“布料和针线都是公子找来的，公子喜欢自然就随他去了。” 第480章 晚上动手 “莫非还是他主动让你帮忙绣荷包的？”容深猜测道。 未曾想顾璇当真点了点头。 容深一怔，又看了沈青时一眼，片刻后想到了什么事情，眼中划过了然，侧着头看顾璇忙活着，她也没有再继续问什么。 程修和容深都是中午才从房间里出来，而沈青时三人起得早，黎朔早上的时候甚至已经去外面溜了一圈回来。 “外面贴了不少的告示，皇帝在找大人。”自然也有程修的画像。 甚至连沈青时和顾璇的都没有落下。 程修眼眸微眯了一下，语带嘲讽，“看来是等不及了。” 当时淮王三人急急回了京，就是想要先一步告诉皇上，容深等人会来取舍利子的事情。 宫里好先做防备。 而皇帝听说了程修等人或许有能力治好淮王的怪病，甚至从那些侍卫口中听说其中一人还能使唤一条龙的时候。 皇帝就比淮王还要想找到程修等人了。 “若他们当真有那个能力，这舍利子朕也不是不能给他们。”皇帝说着。 淮王对程修等人却是惧怕的，尤其是程修之前一言指出他背负了孽障才会受此怪病折磨的事情。 更加让淮王对程修感到惧怕，私心里，即便程修当真有法子治好他，他也不太想见到程修。 一个背负了诸多孽障的恶鬼，就算治好了病，这件事情若是传扬了出去，恐怕他和这皇位都要错过了。 皇上下令满城贴了寻人告示，但凡见到程修等人的，上报官府，都可以得到丰厚的赏银。 不止如此，这份寻人告示已经发放到了来京路上会经过的好几个城镇。 实际上，在入京的前一个城市里，就有人认出了程修等人，甚至飞鸽传书给了宫里。 可宫里的人也没有想到容深和程修等人会在一座鬼城里耽搁了两天，又是半夜进城，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会儿，宫里都还在等着守城侍卫发现程修等进城的消息。 殊不知程修他们已经在城里了。 “今天晚上就去宫里探一探吧，能找到舍利子就尽快拿到手。”沈青时沉声说道。 说到舍利子的时候，他的眼底有阴鸷一晃而过。 顾璇的舍利子被夺这件事情让沈青时心底压着滔天怒意，如今寻到了舍利子的下落，他就没有打算善了。 顾璇听见舍利子，知道这件事情就是因自己而起，忍不住抬头看向沈青时。 察觉到顾璇的目光，沈青时眼里的戾气瞬间压了下去，朝古县笑了笑，还是温雅的样子，透着隐约克制的温柔。 顾璇微微一愣，抿了唇匆匆低头，耳尖却泛了红。 “那只画皮鬼抢走了顾璇的舍利子，却没有自己留下，为何还要留给皇宫。”容深出声说道。 程修就坐在她手边，容深伸出手，揪着他的一缕头发把玩着，声音透着懒意。 程修任由她拉扯自己的头发，偶尔被拉扯的疼一下，他也没有出声，“这个简单。” 程修说道：“一个摄魂术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了。” 几人商议好要晚上再行动，容深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程修一手支着头靠在她旁边，垂眸看着她，另一只手捉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 第481章 隔壁院子的白猫 程修偶尔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碰一下，眼里都是笑意。 顾璇已经决定好了要在荷包上绣什么，沈青时坐在旁边看她动作。 两处都透着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温馨，唯独黎朔，一个人靠着树坐着，微微仰着头，目光悠远，不知道是在看上方的树叶，还是在透过树叶的缝隙看更远的天空。 整个人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即便经历过这么多，可黎朔与他们仍旧不是一个世界的。 亦或是对于黎朔来说，他和容深是一个世界的，而程修等人是妄图将容深带离他所认定的那个世界的人。 外来者，该驱逐还是该斩杀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隔壁院子响起了笑闹的声音，似乎在追逐着一只猫。 时不时的有女子的娇声笑语响起。 “快拦住它！” “小心点！别让它抓了！” “哎呀！” 一声轻呼，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两座院子之间的围墙上。 最先将目光投过去的人是黎朔。 他看着那只站在围墙上的白猫，目光淡淡，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暗藏了怪兽的深渊，叫人捉摸不透。 “白雪，快下来！” “听话啊，白雪，下来给你小鱼干吃。” 少女催促的声音在墙那头响起，莫名的让院子里的人都生出了一股熟悉感。 很熟悉的声音。 可具体是谁的声音，一时之间谁也没有想起来。 唯有容深，侧头看着那堵围墙，目光里没有丝毫的睡意，一片幽深，像是透过围墙看到了那头的人。 她听出来了，那是谁的声音。 “怎么办啊？深深……”程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呢喃细语，像是说着情话，偏偏唇角的笑意是冷的，目光也含着戾气的。 “想杀人。”程修说道。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沈青时和顾璇都听见了，侧头看过来，眼里带着不解。 似乎不知道是什么引起了程修突然的杀意。 可容深明白。 程修也听出了院墙那头的声音为什么熟悉。 因为那道声音，和她的是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她惯常的慵懒，更加的娇俏活波罢了。 “老实点。”容深轻斥了一声，可眼里却是温柔的。 就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院墙上的那只猫已经从院墙上跳了下来，落在容深他们的院子里。 白猫似乎想要靠近，却又在畏惧着什么，爪子朝这边抬了抬，最后又收了回去。 在原地踩了几步，最终朝黎朔的方向轻轻叫了一声。 “嗯？”沈青时诧异的挑了挑眉，忍不住说道：“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想要亲近黎朔。” 黎朔虽然说话时总是温润的模样，可他的疏离却又是坦坦然的，任谁都知道他并不好亲近。 而猫这样的动物，本该是对这些最敏锐的，就算它想要亲近程修，沈青时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讶异。 这猫，想要亲近谁不好，偏生要去亲近最不好亲近的黎朔。 可更让沈青时诧异的是，黎朔竟然朝那猫招了招手。 白猫立刻喵喵叫了几声，朝黎朔欢快的跑了过去。 第482章 来者不善 白猫一边跑一边又叫了几声。 可就在它跑到了黎朔的脚边，侧头往黎朔腿上蹭的时候，一道风刃先一步穿透了它的身体。 “喵！”白猫凄惨的叫了一声，一瞬间化为一堆白骨。 “啊！”顾璇轻呼了一声，脸上都是不忍，某一刻想要质问黎朔为什么这么做，却又不敢直视黎朔的眼睛。 而容深和程修两人的神情始终没有什么波澜，对此一点不在意的样子。 沈青时只稍微愣了一下，在顾璇叫出声的时候，身体比理智更快反应过来，他伸手将顾璇护在了怀里。 “璇儿，别怕，这只猫本来就是死的，只不过被人使了些手段，用来蛊惑人心罢了。”沈青时一手遮着顾璇的眼睛，轻声给她解释着。 顾璇愣住，脸色微红，呐呐问道：“这猫原本就是死猫？那隔壁院子……” “来者不善。”沈青时没有细说，见顾璇情绪稳定下来，他就放开了顾璇，面上十分平静说道：“别怕。” 实际上袖子里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鼓起，显然是极力在克制着什么。 顾璇见他平静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红着脸点了点头，又低头继续绣荷包了，只是穿线的时候好几次没有穿进去。 “先休息一会儿吧，眼睛累不累？”沈青时注意力其实一直放在她身上，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说道。 顾璇愣了一下，当真放下了手里的针线。 正这时候，关着的院门被人敲响，容深和程修将目光投过去，之前沈青时放出来的傀儡走过去，拉开了门。 傀儡挡着，只隐约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裙子的姑娘站在外面，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忐忑不安，“不好意思，我养的猫刚刚跑进你们家院子了，能帮我找找吗？” 在傀儡微微侧身的那一刻，黎朔的脚微动，躺在他脚边的那具白骨瞬间化为灰尘，被卷入了地下不见踪影。 而因为傀儡的那一侧升，容深等人也终于看清了门外的人是什么样子。 那一刻，不只是程修周身的杀意无法克制，就连黎朔，被他握在手中的剑察觉到主人的心绪，颤动不止，剑气都有些控制不住。 沈青时和顾璇终于明白刚刚程修为什么说想要杀人了。 站在门口的姑娘，不但声音与容深极为相似，就连那张脸，也像是容深。 眉眼像，唇也像，只是脸上的忐忑不安和小心紧张，让人清晰的明白。 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鬼罢了。 “先别急。”容深抬手压在程修蠢蠢欲动的手上，轻声说完，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姑娘，道：“这里没有你的猫，你去别处找找吧。” “不可能呀，我明明看见它……啊！你……你……”姑娘似乎才看见容深的脸，伸手捂了嘴，一脸的惊讶。 “你怎么长得……” “我长得如何？”容深唇角缓缓弯起一抹弧度，眼里却是泛着冷意的。 “丑吗？” “不……不是……”姑娘连忙摆手，突然朝院子里走了几步，定定的看着容深，神情不可思议。 第483章 我叫容浅，你叫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我们长得很像啊！”姑娘又是惊奇又是不可思议的说着，隐约还能看见一些兴奋。 似乎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像的人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你不过是个伪造的东西，如何能与大人相比！”黎朔忽而站起身来，他转过身正面对着那个姑娘，声音虽然依旧温润，却带着冷意。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杀意。 偏偏那位姑娘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甚至在看见带着寒冰凝结的面具的黎朔时，还愣了一下，脸颊微红。 “你……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姑娘似乎想要反驳，却又因为某些原因声音并不够有气势。 反而软趴趴的，含着春意。 容深挑眉，知道这东西是朝黎朔而来。 “你叫什么名字？”容深问道。 姑娘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黎朔身上挪开，看向容深，笑道：“我叫容浅，你叫什么名字？” 咔嚓！ “不好意思，一下没有控制住手劲儿。”程修松开被捏裂的躺椅扶手，笑了笑，眼神是冷的。 容深拿出一块手帕，替他擦干净手上的木屑，在确定没有受伤后，才蹙了眉心斥道：“发什么疯呢？” “没发疯呢。”程修朝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温温柔柔的说道：“就是不高兴。” “这么容易就不高兴，岂不是让人得逞了。”容深笑眯眯的，没有再去和那位叫容浅的姑娘说话。 院子里的人像是都忘记了那位姑娘的存在，顾璇收回目光，继续开始穿线，结果还是穿不过去。 “我来。”沈青时朝她伸出手。 顾璇顿了一下，还是将针线交到了他手里，结果沈青时轻松就帮她穿好了线。 顾璇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我叫容浅，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容浅小声地开口，朝容深问道。 她看着容深的目光含着小心翼翼，有一种在容深面前示弱的感觉。 容深诧异的看向她，道：“我没说我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啊。” 她眨了眨眼睛，比容浅还要无辜。 程修看着，暂时将翻涌的杀意撇到了一边，只觉得现在故意逗着对方玩的容深可爱的过分，让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容深笑眯眯的看着容浅，也没管容浅红了眼眶似乎要被她气哭的样子，她道：“这里没有你的猫，你去别处找找吧。” “你……你也太过分了……”容浅小小声的说着，忍不住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了下去的黎朔。 可黎朔仰头看着上面，又恢复了之前出神的样子，对她更是不加理会。 容浅抿了抿唇，脸上难掩失落，她道：“可我分明看见我的猫跑过来的，不只是我看见了，我家下人也看见了！” “可我们没有看见。”容深道，神情淡淡，“不然你大可以让人四处找找，若是找到了你就带回去好了。” 容浅瞪了她一会儿，见没人再理会自己，当真在院子里找了起来。 一边找一边喊着“白雪白雪”，可找了一圈，也没见到白猫跑出来，她好几次停在那些房间外面，似乎想要进去，可犹豫着最后又没有进去。 第484章 在我面前惦记其他男人 “你们真的没有看见我的猫吗？或许它刚刚跑进来然后又跑去了其他地方，你们看见它跑去哪里了吗？”容浅又走到了他们旁边，犹自不死心的问道。 “看见了。”沈青时突然说道。 在容浅一脸惊喜看向他的时候，他指了指地上，道：“它钻进地里不见了。” “啊？”容浅瞪大了眼睛，没一会儿眼眶更红了，“你们也太过分了！” 她跺了跺脚，生气的说道：“没看见就没看见啊，干嘛用这种谎话来骗人！本来还以为新来的邻居是可以结交的好人，没想到是我想错了！”容浅一边喊着，一边转身跑了出去。 等容浅跑了，院子里的几人也没有什么反应，仍旧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只是过了一会儿，容深原本闭着眼睛半睡半醒的样子，又突然出声说了一句：“这次怎么会是冲着黎朔来的？” 若是冲着她和程修来的，她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毕竟对方特意画了一张和她相似的皮。 比如借着和她一样的皮来接近程修。 可容浅一进来，目的就明显放在了黎朔身上。 黎朔身体微微一顿，却没有说话。 容深想不通，顾璇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还是沈青时在她手上拍了拍，示意她不要说什么，于是顾璇又收回了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而容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答自己，顿时不高兴的用手指戳了戳程修的手背。 问他：“程修，你觉得呢？” “大概是没法从我身上下手了，就开始盯上其他人了。”程修懒洋洋的笑着，目光在黎朔身上一扫而过。 黎朔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明明讨论的中心是他，可他却置身事外。 容深蹙眉想了想，除此之外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解释了，只得作罢。 容深又浅睡了一会儿，偶尔半睡半醒的听见程修他们在说话，等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顾璇已经绣了一部分的荷包放在旁边，人却已经不见了，厨房里倒是飘了一阵饭菜香。 “吃过饭就去皇宫探一探。”程修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亲，哑声说道。 容深含糊的应了一声，仍旧懒得动弹，索性就继续躺着，躺了一会儿才发现少了个人。 “黎朔呢？”她侧头朝程修问道。 程修正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书看着，闻言答了一句：“他出去了。” “去哪了？”容深愣了一下，“不是一个人跑去皇宫了吧？” “不知道。”程修放下书，伸手在她手心捏了捏，神情危险，“你在我面前惦记其他男人？” “你……”容深张嘴要解释，可程修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径直俯身过来噙住了她的唇瓣。 开饭的时候黎朔就回来了，容深耳尖还红着，没敢再问他去了哪里。 黎朔不用吃饭，靠在树干上，垂眸看着容深那边。 容深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看过去，轻咳了一声，仍旧没有开口，反倒下意识的朝程修那边看了一眼，正对上程修意味深长的目光，她握着筷子的手一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第485章 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怎么了？”程修明知故问。 容深瞪了他一眼，低头吃饭不再理会他，只是耳尖的红久久没有退下去。 “我和顾璇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容深抿了口茶，朝沈青时说道。 她和顾璇都没有自保的能力，贸然和他们一起去皇宫，难免在出意外的时候应付不来。 沈青时朝黎朔看了一眼，正要拜托黎朔帮忙照顾顾璇一下，程修就先一步开口了，“我留下来。” “嗯？”容深侧头看向他。 黎朔也在这时候出声道：“大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这样也好。”沈青时笑道，“我一个人去将舍利子拿回来就行。” 说起舍利子的时候，他眼底有暗色一晃而过。 “还是让黎朔和你一起去吧。”容深出声说道，她看向黎朔，神情一肃，“你和沈青时一起去。” 黎朔抿了抿唇，眉心微微拧起，明显不愿意，却又没再说出拒绝的话。 倒是沈青时出声道：“我一个人就应付的来……” “倘若程枝也在，你应付不来的。”容深道。 程枝的修为高深，连耳冬都不能断言自己能对付得了，容深如今力量被封印，她也不想身边的人贸然去冒险。 沈青时思考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等他和黎朔离开之际，容深说道：“若是真的碰上程枝，能不硬碰就不要硬碰。” 沈青时和黎朔的身形在院子里消失不见，容深侧头看着皇宫的方向，眉头微微拧起，直到放在桌上的手被温热包裹住。 “你在担心什么？” 她侧头，对上程修的目光。 “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我也总觉得不安。”顾璇犹豫着出声，她一手抵在心口，面色有些发白。 容深豁然起身，“我们也得去一趟。” 她低头，看着坐在桌边的程修。 程修捏了捏她的手心，叹了口气站起来。 “你就别去了。”程修留下这句话，一手揽着容深的腰身，很快消失在院子里，在他和容深离开的那一刻，院子上方滕然出现一个结界。 隔壁院子里，容浅仰头看了看天色，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她径直朝院墙走去，妄图穿过院墙。 可等她走到院墙前时，整个人却撞在了墙上。 “怎……怎么回事？”容浅摸着头，脸色难看，她朝院墙再次伸出手，可手下摸到的仍旧是院墙。 片刻后，院子外面响起敲门声。 顾璇抿了抿唇，坐着没动，沈青时留下的傀儡自黑暗里走出来，哑声道：“不管发生什么，大人说都不要理会。” 傀儡口中的大人是沈青时，顾璇知道就松了口气，坐着没有动。 外面的敲门声锲而不舍的响着，一声接一声，让人心里生出慌乱来。 大概是敲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开门，门外的东西开始暴躁起来，敲门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甚至像是有人在外面大力的砸着门。 顾璇还没有出声，站在一边的傀儡朝门口走去。 走近门口的时候，傀儡的右手扭了扭，下一刻，自它手心弹出一把利剑，它没有开门，而是举起右手的利剑，直接朝门刺去。 第486章 荣幸 皇宫里戒备森严，而在皇宫深处，一座隐秘的宫殿里，灯火通明，守在宫殿外面的不是宫人和侍卫，而是穿着道袍的人。 宫殿里惨叫声四起，一具又一具宫女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这些宫女的尸体都是不着寸缕，脖子上又被撕咬的伤口，心口更是有一个血洞。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惨叫声终于停歇了，也没有尸体再从宫殿里抬出来。 “怎么样了？”穿着龙袍的中年男人朝宫殿里走了几步，却又没有走进去，对宫殿里面的东西似乎有些忌惮。 从宫殿里走出来两个道人，其中一个道人摸了摸胡子，朝皇帝说道：“淮王的怪病暂时压下去了，只要按着贫道的法子来，假以时日，淮王殿下的怪病一定会治好的。” 皇帝听闻淮王的怪病暂时被压了下去，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来。 他问道：“朕现在能进去了吗？” “陛下还是换个地方见淮王殿下吧，现在里面还没来得及收拾。” 大概是想到那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皇帝脸上露出一瞬间的犹疑，还是点了点头，抬脚往一旁的偏殿走去。 没多久，淮王就和那两个道人一起走了进去，淮王显然是洗了个澡收拾了一下，整个人红光满面的，精神很好的样子，身上已经丝毫不见怪病的症状了。 “父皇，儿臣的病好了！”淮王兴奋的朝皇帝走过去，他张开了双手，眼里带着精光，“自出生起，儿臣从没有向此刻这般快活过，父皇。” 皇上亦是高兴不已，大笑了几声道：“赏！” 一旁的两个道人脸上不见丝毫的喜意，只出声道：“淮王殿下的病症并没有彻底的痊愈，还是要多治疗几次才可。” “无妨！”淮王一挥袖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不过是几个奴婢罢了，能治好本王的病，是她们的荣幸！” “荣幸？”含着冷意的声音响起，沈青时自殿外一步步走进来，他看着殿里的四个人，道：“以前的孽债还没有还尽，你又造下这诸多杀孽，天道都容不下你！” “你怎么进来的？”皇帝一惊，沈青时等人的画像早就摆在御书房里，他自然是认出了沈青时。 原先皇帝是想着找到沈青时等人，给淮王治病。 可现在淮王的病已经有了法子，他看着沈青时便变了意味。 “来人啊！”皇帝喊道。 可外面寂静无声，不管是暗处的暗卫还是守在殿外的道士都没有动静，显然已经被沈青时都解决掉了。 皇帝没能叫来人，倒是黎朔从沈青时的身后走了出来，他仍旧抱着他的长剑，冷眼看着那四个人。 皇帝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侧头看向那两个道人，“道长，你们快将这两人拿下！” 两个道人没有说话，却朝前走了几步，挡在皇帝和淮王面前，自袖子里抽出一柄长剑。 剑身上缠绕着黑色的死气，两个道人一言不发，只握着长剑，身形一闪，下一瞬就出现在了沈青时和黎朔的面前，手里的长剑分别朝两人刺去。 第487章 就是要让她孤家寡人 黎朔抱着长剑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道人刺过来的第一剑。 道人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也就是这一下的凝滞，黎朔怀里的长剑出鞘，发出一声悦耳的长鸣，长剑在空中转了一圈，像是在找寻目标，很快的就找准了自己要对付的人，朝那个道人刺去。 而黎朔脚尖一点，任由自己的佩剑对付那个道人，他直接出现在皇帝和淮王的面前，冷声问道：“舍利子呢？” 方才沈青时将国库和御书房都找了一遍，也没能找到舍利子，最后察觉舍利子大概是在这个方向，两人才找了过来。 “什……什么舍利子？”皇帝抖着声音说道。 而淮王眸光闪了闪，偷偷朝后退去。 他一动，黎朔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带着迫人的寒意。 “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 恰在这个时候，他的佩剑已经刺过了道人的心口，又飞回了他的身边，而沈青时那边也已经解决了那个道人，脸色并不好看的走了过来。 “都是披着画皮的傀儡。”沈青时沉声说道。 在他们身后，那两个道人死后就变成了两个白色的纸人，纸人的外面还披着一层人皮。 皇帝也看见了这一幕，眼睛一翻差点晕过去，只是在他晕过去之前，沈青时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拎着他的衣襟，问道：“舍利子呢？” “舍……舍利子被带走了。”皇帝抖着声音说道。 “被谁带走了？”沈青时脸色难看，他分明察觉到舍利子就在这里，可皇帝却说舍利子被人带走了，沈青时是不信的，只当皇帝骗自己，他手心红光闪过，大有要用搜魂术的意思。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一直站在皇帝身后的淮王突然发出诡异的笑声。 他的脚下有死气涌动着，而他的手中，拿着一个锦盒，沈青时瞳孔狠狠一缩，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要找的舍利子就在淮王手里那个锦盒之中。 “想要舍利子就来找我家主人吧。”淮王桀桀怪笑了几声，在沈青时朝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的身形“嘭”的一身化作一团死气消失不见。 容深和程修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容深眼眸微微一眯，她没有说话，倒是身旁的程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 沈青时脸色难看，甩手将皇帝丢在了一边。 皇帝终于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 “她为何夺我的舍利子？”沉默了许久，沈青时突然回身看着容深问道。 容深抿唇，没有说话。 程修的目光在沈青时和黎朔身上一一晃过，道：“大概是想用舍利子胁迫你，让你帮忙对付深深……” 容深恍然，看向黎朔，“难怪她这次还朝你来了，也是抱着这个打算的吧。” 将她身边的人全都用尽手段策反，让他们与她为敌，到时候她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容深轻啧了一声，倒是并不在意的样子。 反倒是程修，眸色沉沉，握着她的手道：“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就算所有人都弃她不顾，他也会站在她身边的。 第488章 等晚上再与你算 舍利子被淮王带走了，四人又回到院子里，眼看着院子外面躺着好几具白骨，而院门被戳了好几个洞，摇摇欲坠。 沈青时留下的两个傀儡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顾璇仍旧坐在院子里，看见他们回来，连忙站起身迎了过来。 “出了点意外，舍利子没有拿到。”沈青时低声说道。 顾璇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道：“你们没事就好。” 她清楚沈青时要找舍利子是为了自己，可比起能让她世世百岁无忧的舍利子，她却只想要沈青时好好的。 沈青时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了一句：“会拿回来的，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他给她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前半夜几人在皇宫里折腾了一番，后半夜就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程枝主动找上门，程枝既然让淮王留了话，那就一定还会来找沈青时。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天气开始闷热起来，第二天一早起来，容深烦躁的不行，还是黎朔眸光闪了闪，周遭的空气突然就变得凉爽起来。 容深舒服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出声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作用。” 她话音刚落下便察觉到不对，侧头朝一边的程修看去，程修眼眸微眯，冷笑了一声，还未开口，容深便讨好的凑近了他，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的唇边。 “顾璇的手艺不错，你也尝尝。”她眨了眨眼睛，神情无辜。 程修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将糕点含住，顺势在她的指尖咬了一口，低声道：“等晚上再与你算。” 容深心头一跳，耳尖立刻泛起了红。 这一天天气都处于闷热之中，一直到了临近天黑的时候，天色黑沉沉的，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在所有人急着进城躲避即将到来的大雨时，一辆马车却朝城外走去。 守城的士兵多看了马车一眼，又看了看天色，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时候还往城外跑……” 片刻后，天色沉的像是要压了下来，马车在城外的官道边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裹着黑色的斗篷，站在马车边微微弯身朝马车里面说了一句：“在这里等我。” “你带上这个。”女人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一只手将一块锦帕递了出来。 男人接过锦帕将脸蒙上，又从马车里拖下来一个木箱，里面装的东西似乎很重，被拎下来的时候晃了一下，从木箱里滴下来几滴暗红的液体。 站在官道上可以看见远处是一片森林，而森林和官道之间还有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 男人拎着木箱走到荒地中间才停下，又回身从马车上拿下来一把铲子，拿着铲子埋头挖了起来。 半柱香后，一个足够放下木箱的坑挖好，男人放下铲子，将木箱推了进去，飞快的盖上土后起身跑向停在路边的马车。 没多久马车就离开了这里，一道身影从旁边格外茂盛的草丛里钻了出来，走向方才那男人埋下马车的地方。 第489章 程修，我来找你了 片刻后，第一声雷鸣声响起，像是一个开端，之后便是大风和一声又一声的雷鸣，间或夹杂着一道闪电。 而在呼啸的风声和雷鸣声里，响起了一道惊恐的尖叫声。 那道身影连滚带爬的跑远了，木箱躺在土坑里，箱子已经被人打开了，里面躺着一具蜷缩的女尸。 “轰隆！” 又是一声雷鸣，酝酿了一整天的大雨终于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凌晨时分，大雨终于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天亮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官道边停了下来。 “你确定发现尸体的地方是这里？”年轻的捕快看着土坑，拧了眉问道。 “是啊！就是……诶？怎么没了？”衣衫褴褛的乞丐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土坑，一脸呆滞。 那个木箱连带着那具女尸全都不见了。 “咚！” 木箱落入深不见底的护城河里，程枝摸了摸被布条缠住的脖子，红润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侧身看向高高的城墙，微微歪头，声音温柔，“程修，我来找你了。” 而此时此刻，容深正和程修单方面的冷战。 昨夜程修当真和容深好好地算了算，找了各种借口将她翻来覆去的折腾，以至于容深再一次睡到中午才起来，脖子上的红痕遮都遮不住。 吃过中饭，容深就拿了一卷书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她现在仍旧是浑身酸疼，根本不想动，且嗓子也疼得厉害，昨晚上她都被折腾哭了，可程修都没放过她。 容深摸了摸嗓子，又抿了一口茶。 “明日要去城外走走吗？”程修替她将茶杯满上，自中午起来，他唇角的弧度就没有落下去过。 容深根本不理他，继续翻看着话本。 她不想说话，也根本说不了话，实在是一开口声音就沙哑的吓人。 程修也知道自己昨晚上过分了一些，他轻咳了一声，伸手将她的腿放到自己身上，轻轻揉捏起来。 淮王消失不见，皇帝却像是忘记了之前的事情，没有让人去找淮王，甚至将那座宫殿都封了起来，不让其他人再靠近，而淮王府在前天晚上就突然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 扣扣扣。 院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傀儡管家走过来，将门打开。 那张与容深十分相似的脸出现在外面，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在这里的不愉快，她笑了笑，目光直直落在容深的脸上，道：“我家来了客人，父亲要摆宴，知道你们是刚来京城，想请你们一道过去吃个饭。” 容深将手里的话本放下，微微眯眸看过去，没有回她的邀请，反倒是问了一句：“你的猫找到了？” “找到了。”容浅眼睛一亮，脸上又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之前我以为你们把我的猫藏起来，所以说了一些不好的话，我跟你们道歉，正好，你们去我家吃顿饭吧，也当是我的歉意了。” 其他人没有说话，只将目光放在容深的身上。 容深笑了起来，方才还躺着不想动，这会儿倒是从躺椅上坐了起来，道：“既然你亲自来请了，那我们就去吃个饭吧。” 第490章 黄泉酒 容深开了口，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纷纷起身和她一道出门。 容浅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目光在黎朔脸上晃过，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容深等人没有听清，倒是黎朔，侧头朝容浅那边扫了一眼，眼里的寒意都快要满溢出来。 一行人进了隔壁的府邸，刚进去便听见一声猫叫，一只白色的猫跑到容浅的脚边，撒娇的蹭着她的小腿。 “白雪。”容浅弯身将白猫抱了起来，弯眸笑着。 见到这只白猫的时候，容深等人尚且没有什么反应，可等跟着容浅走进去，在宴席处见到坐在桌边的女子时，容深的面色就变了变。 她停在原地没有再继续往前走，程修抿了唇，伸手寻到她身侧的手，声音微哑，“别怕。” “怎么了？”沈青时没有见过程枝，只是察觉到了容深和程修两人的反应奇怪，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容深轻笑了一声，看了沈青时一眼，轻声道：“她就是程枝。” 沈青时神色一凝，袖中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再抬头看向程枝的时候，他的眼里已经带着几分戾气。 程枝仍旧坐在桌边，从容深等人出现，她的目光就落在程修的脸上，这会儿痴痴笑了起来，声音缠绵悱恻：“程修，我来找你了。” “来找死？”程修漠然道。 他始终握着容深的手没有松开。 程枝面容僵硬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容浅抱着白猫率先走了进去。 “好了，别在外面站着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聊怎么样？” 她脸上挂着浅笑，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好奇容深等人和程枝之间的关系。 容深收回视线，侧头看了程修一眼。 程修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他们一行人才抬脚走进去，一张可容八人坐下的大圆桌，容深直接坐在容浅的身边，程修紧跟着坐下，接着是沈青时和顾璇，黎朔是最后坐下的人，他和程枝之间隔着一个空位。 几人刚坐下，外面就有下人端着东西进来。 这些下人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眉毛格外的黑浓，嘴唇格外的红艳，皮肤惨白，看起来就渗人。 这些人端上来的饭菜还冒着热气，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 陆陆续续的十几道菜全部端了进来，最后进来的下人端着一壶酒。 只有一个杯子。 等下人放下酒退了出去，容浅就站了起来，她提起那壶酒，径直将唯一一个杯子倒满，而后推到了容深的面前。 容深微微挑眉，她本以为容浅会将这杯酒放到程枝的面前，亦或是黎朔的面前，唯独没有想到容浅会把这杯酒放到她的面前。 “黄泉酒，你尝尝。”在容深看过去的时候，容浅就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而一听说这酒的名字，沈青时和黎朔两人就将目光移了过去，不约而同的看向那杯酒。 显然是知晓这酒到底是什么来头。 容深想了想，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更具体的东西了。 只是听着名字，显然是和冥界黄泉脱不了干系的。 第491章 你觉得恶心 “我以前喝过这酒？”容深伸手握住酒杯，指腹在杯身上轻轻摩挲着，里面的酒液在翻涌着，偶尔透出几分血色，雪白的杯身也忽冷忽热的，大概是因为里面的酒液也在变化。 她在问容浅。 而容浅也没有觉得她问自己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 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始终没有落下，她放下了酒壶，将白雪抱到自己腿上，道：“没有，你嫌这酒恶心。” 听她的语气，像是很了解容深的样子。 容深眸色微微沉了下去，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松开了握着酒杯的手，笑了笑，“现在也觉得恶心。” 容浅脸上的笑容不变，转而看向一边沉默的程枝，问她：“你要不要尝尝？我觉得你会很喜欢。” 容深觉得恶心的东西，她却说程枝会很喜欢。 这话本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可落在程枝的耳里，就成了讽刺。 程枝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她捏了捏指尖，才让自己面色不至于太过难看。 “早就听闻了黄泉酒这东西，倒是没想到你手里会有。”程枝淡淡说道。 “偶然得来的。”容浅说完，一脸可惜的样子，“这么好的东西你们都不喝，未免太过可惜了。” 她一边说着这话，目光就在桌上其他人身上转来转去，似乎想要找个人出来喝了这酒。 然而还没有等到她找到人，之前一直乖巧趴在她腿上的白猫突然从她腿上弹起，竟是直接朝那杯酒扑去。 嘭！ 白猫摔落在地上，顷刻间化作一堆白骨。 容浅拿出一块锦帕，不紧不慢的擦着刚刚将白猫丢出去的手，脸上神情冷漠，“不听话的东西。”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当真不喝？”容浅侧头看着容浅又问了一句，她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和好友分享自己的宝贝似的，“喝了它，你的力量说不定就回来了。” 此话一出，程修就抬眼看了过去。 而黎朔原本垂眸没有说话，这会儿也微微抬了一下眼皮。 容浅对于其他人的反应丝毫不在意，只看着容深。 容深摇头，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不喝它我的力量也迟早会回来。” 她说完却又伸手端起了那杯酒，容浅以为她改变了主意，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然而在容深扬手倒了那杯酒时，她脸上的兴奋霎时一僵。 “你不喝就不喝，为什么还要倒了它！”容浅回过神来，一把夺过容深手里的酒杯，气怒道。 她说完这话，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尖啸声，之前退出去的下人就又走了进来，将桌上的酒壶和酒杯端走，端走之际，容浅轻喘着气说道：“把酒好好藏起来，不许再倒了！” 下人端着酒的身影一晃就消失不见。 容浅坐在那里又生了一会儿气。 这时候程枝突然开口说道：“先吃饭吧。” 话音落下，她已经先一步拿起了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看起来慢条斯理的吃着，实际上摆在她面前的食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与此同时，程枝原本苍白的面色也在慢慢地恢复血色。 第492章 如今便让我来了结你 容深没有动筷子，他们这一行人里，另外也需要进食的顾璇，此刻也没有动筷子，她始终抓着沈青时的衣袖，没有过多的害怕。 大概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程枝也没有那么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在这么多目光下仍旧泰然自若的进食，亦或是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在桌上的饭菜少了将近一半的时候，程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拿出一块锦帕擦了擦嘴角，悄悄抬眼看向程修，面色微红，恍若见了心上人的少女，羞赧不已，“我在那个地方待了太久，实在是饿得厉害。” 程修对她的目光恍若未觉，只握着容深的手掌，低眸把玩着。 “舍利子呢？”沈青时终于开口道。 程枝侧头看向他，脸上的羞赧瞬间退去，她低笑了一声，又瞥了容深一眼，道：“舍利子不在我这里。” “不在你这里？”沈青时眼眸微眯，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他掌心有红光蠢蠢欲动，俨然是要朝程枝动手的样子。 程枝没有丝毫的惧色，她轻哼了一声，所有的好态度似乎只有在面对程修时才有，“谁拿走了你的舍利子，自然就在谁那里。” 拿走舍利子的，是淮王。 沈青时冷笑一声，下一刻一道红光自他的掌心飞出，朝程枝的眉心激射而去。 程枝坐着没动，只是在红光离她眉心不过一拳距离的时候，一卷空白的画纸突然出现，替她将那道红光挡住，红光像是直接撞进了画纸里，原本空白的画纸上多出一朵红色的曼殊沙华。 “你打不过我的。”程枝淡声说道。 语气里透着浓浓的轻视，显然并没有将沈青时放在眼里。 而那卷画纸就漂浮在她的身侧，似乎能帮她挡去所有的攻击。 沈青时掌心红光更甚，一旁的容深就轻笑了一声，她一直都在看着程枝，下巴微抬，神情比程枝还要高傲。 程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抿了抿唇，将目光移到程修脸上，道：“程修，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 “你说什么？”程修终于抬眼看向她，可眼里的冷意却刺得她心慌。 他终于松开了容深的手，声音冷静平稳，不含丝毫的感情，“怪我当初没有杀你，才让你后来造下诸多杀孽，如今便让我来了结你吧。” 程修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站了起来，他眸色黑沉沉的，细看之下却又有极细的金色和血色在这片暗色里交杂涌动，一时之间，竟然让人分不清他心里住的，到底是佛还是魔。 容深坐在他的身侧，看不见他的神情。 可程枝却是明明白白的看见了，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不，不，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呃……”程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上的血色顷刻间又全部退下了，她的眼球鼓起，始终看着程修，不停的闪现着不解和不可置信的情绪。 可程修不会给她机会将那些话说出来。 他站在那里，手指微微蜷缩着，指尖有魔气涌动着，很快的，一声轻响，程枝被捏断了脖子，脑袋无力的歪到一边。 第493章 明明我就是你 程修松开手，程枝的身体就滑落在地上，裹在她脖子上的布条也散开了，露出脖子上皮肉翻卷的血洞。 一瞬间，程枝的脸发生变化，变成一张青白的，陌生的女人的脸。 不是程枝。 她只是附身在这具尸体里罢了。 “程枝现在应该是被困在哪里，她自己没有办法出来，只能不停地让自己的分身出来办事。”容深垂眸看着地上那具很快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尸体，轻声说道。 程修没有否定她的猜测。 他的指尖有一缕魔气顺着那具尸体潜入了地底，很快消失不见。 “不急，马上就能找到她了。”程修低声说道。 他拿出一块锦帕，慢条斯理将手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用过的锦帕一丢，这才又伸手握住容深的手。 “现在，先确定你到底是谁吧。”程修的目光一转，落到了旁边的容浅身上。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容浅的身上，除了黎朔。 他们一开始都以为容浅也是程枝派来的东西，可方才那些事情可以看出，容浅和程枝分明不是一伙的。 容浅歪了歪头，目光在黎朔和容深身上一一晃过，她微微拧了眉，一脸的不高兴，“我是谁你们不是最清楚了吗？” 似乎对于他们没有认出自己这件事情，容浅觉得很不高兴，隐约还有些生气。 不同于方才容深倒了她酒的生气，这一下生气，方才不在的那些下人纷纷又出现了，且都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们，似乎随时会扑上来撕咬一番。 容深和程修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讶异。 她正要问容浅，容浅却站了起来，侧头看着外面，嘟哝道：“哎呀，我得走了，不然被抓到了就麻烦了……” 一边嘟哝着，她的身形就越来越淡，眼看着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一直默不作声的黎朔突然动手了。 他抽出了长剑，朝容浅的方向看似轻飘飘的一挥，可一道寒芒从剑身飞出，打在容浅已经模糊不清的身形上，容浅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她的身形瞬间又变得清晰起来。 只是左手整条手臂都被寒冰给冻住了。 “你干什么？”容浅的面容顿时狰狞起来，她看着黎朔，细看就能发现她眼底有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畏惧。 黎朔面色不变，只说了一句：“别忘了你该做的事情。” 容浅面色一僵，眼里划过浓郁的不甘，可她什么也没说，只哼了一声，抱着被冻住的左手，看向容深，道：“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虽然是面对着容深说的话，可容深还是发现了，她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着黎朔。 似乎怕自己说的话不能让黎朔满意。 容深眼眸微微一眯，没有问黎朔知道什么，她隐约知道黎朔知道的事情不少，只是黎朔不愿意主动说起，就算是她问了，黎朔也不会愿意说。 容深看着容浅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当然是干我该干的事情了。”容浅不甘的看着容深，咬牙道：“明明我就是你，凭什么……”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黎朔抱着的长剑颤了一下。 第494章 她是为你而生 未曾想，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们队伍里又多了一个人。 也不能说是一个人，毕竟容深也不清楚容浅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过她也没有杀容浅。 因为黎朔勉强给了一句解释。 “大人，她是为你而生。” 也会为她而死。 后面这句话黎朔并没有说出来，可容深听懂了他的意思，隐约间，心里对于容浅的来头就有了些猜测，可她也没有再说出来。 “如果程枝没有说谎，那舍利子就应该还在淮王的手里。”沈青时拉着顾璇的手说道。 至今他已经不再掩饰自己对顾璇的心思，顾璇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要和我们分开走？”容深替他把话说出来。 沈青时点了点头，“那淮王我尚且还能对付。” “这样也好。”容深点头，她和程修还有事情要做，和沈青时分开行事反倒更方便些，“那你小心。” 很快他们就分开走了。 几天后，一辆黑木马车在一座山脚下停下，山脚下有一个茶馆，这会儿没有什么人，容深和程修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小二飞快的迎了上来。 “你们是要去请捉妖山庄的人捉妖的吗？”小二一边倒着茶，一边感兴趣的问道。 容深没有说话，黎朔更是不会轻易开口，倒是容浅，怀里又抱着一只白猫，笑嘻嘻的说道：“我们就是捉妖山庄的人。” 小二的面色顿时变了变，他的目光在程修和黎朔两人脸上小心翼翼的晃过，出声问道：“死人谷的事情这么快就留解决了吗？” “什么死人谷？”程修抬眼看向他，顿了一下，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指尖在桌面点了点。 小二回头看了看，发现掌柜的正在打瞌睡，他飞快的将碎银子塞进腰间的荷包里，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难道你们还没有得到消息吗？” “我们之前在外面游历，许久没有回山庄了。”程修面色不变的说道。 茶馆在山脚下开了很多年头了，小二对于捉妖山庄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听程修说之前都是在外面游历，他也没有怀疑，轻咳了一声说道：“前几天捉妖山庄的人全部下了山，他们从这里经过的时候，我听说是死人谷那边有个什么十分厉害的妖怪要跑出来了，所以整个山庄的人都去了，要把那个妖怪抓住重新封印起来。” 听小二这么一说，程修就看了容深一眼。 他们一路走来，倒是没有听见丝毫的风声。 小二大概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就有说了一句：“听认识的道长说，因为此行过于凶险，所以并没有将消息宣扬出去，以免引起人心惶惶。” “那死人谷在哪里？”容深出声问道。 小二顺嘴答了一句：“万丈崖下就是死人谷。” 容深又拿出了那张地图，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万丈崖，只是仍旧没有找到死人谷。 小二一直在旁边看着，就解释了一句：“死人谷是近来才有的叫法，所以地图上是找不到的，只有问人才知晓。” 既然是叫死人谷，那自然是和死人有关的。 第495章 十分之一也好啊 死人谷名字的由来，容深倒是也听那个小二解释了几句，他说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不少的人从万丈崖落下去，死的人多了，堆积在万丈崖下，久而久之，就有了死人谷这个名字。 容深和程修相视了一眼，都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可这个小二显然也都是道听途说的，所以两人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倒是容浅，似乎很喜欢听那些传闻，一直和小二聊着，小二拿了银子，再加上这会儿除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客人，所以也将自己听见的那些传闻都讲给容浅听了。 到容深等人要起身走的时候，容浅还有些舍不得。 显然是还没有听够，意犹未尽的。 还是黎朔瞥了她一眼，她才撇了撇嘴，抱着白猫上了马车。 “小二不是说山庄里已经没人了吗？我们还去山庄干嘛？”容浅嘟哝道。 容深没有坐进马车里，反倒和程修坐在外面，马车往山上走去，她就看着山路上的风景，闻言就说了一句：“去看看无妨，总不能整个山庄一个人都没有。” 可等马车到了山庄外面，他们才知道小二说的是真的，山庄里当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看吧，我就说是白跑了。”容深抱着白猫，捏着白猫的耳朵，在旁边笑嘻嘻的说着风凉话。 黎朔微微抿了抿唇，见容深不说话，他低声道：“从这里去死人谷一天就够了。” “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走吧。”程修仰头看了看天色，朝容深说道：“索性我们要找的东西自己也能找。” “嗯。”容深点头，看了容浅一眼，什么都没说和程修一起走进了山庄里，而容浅抱着白猫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走进去，等看不见容深和程修的身影了，她才轻哧了一声，道：“自找罪受，何苦呢？” 话音刚落下，身侧的寒意就侵袭过来，容浅的左手好不容易化了冰，因为多嘴，右手又被冻住了。 “做你该做的，不该说的别多嘴。”黎朔冷声留下这句话，抱着剑朝容深离开的方向走去。 而容浅站在原地，怀里的猫轻轻舔着她右手的寒冰，她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暗色。 没有了黎朔的阻止，她之前没有说完的话终于可以说出口了。 “明明我就是她，你为何就不能对我好呢？哪怕是对她的十分之一也好啊。” 她轻捏着白猫的耳朵，声音里是化不开的难过。 白猫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她的话，可容浅捏着它耳朵的手忽而一用力，她重重哼了一声，生气道：“不许你说他的坏话！” 白猫轻颤着，不敢再叫了。 容浅跺了跺脚，抱着白猫朝山庄里走去。 容深和程修来捉妖山庄是为了问一件事情的。 之前从程枝的口中，他们隐约猜出程枝的真身现在被困在某一处地方出不来，所以只有分身在外面办事，而能困住程枝那样修为的画皮鬼，这样的地方不多。 容深和程修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就来捉妖山庄了。 这些人总有弟子在外面历练，走过的地方很多，对于那些地方肯定比他们记得清楚，实在记不得了，山庄的藏书阁里肯定也有记载。 第496章 藏着杀机 从外面看来，捉妖山庄并不大，可在程修等人的眼中，一眼就能识破的障眼法罢了。 虽然是简单的障眼法，但捉妖山庄的大门也不是这么好进的。 最先推开捉妖山庄大门的是程修，大门一开，并没有看到人影，里面空旷旷的，大概是事情紧急，山庄的人走的匆忙，清扫落叶的扫把就丢在门口边。 “进去吧。”容深现在程修的身后，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实际上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但应该是程修第二次过来。 之前她昏迷的时候，程修就来过这里，和山庄的庄主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两人成了山庄的客卿。 不过，两人这个客卿是真的没做事，除了山庄那一回，后来遇到沈青时，就直接往京城去找舍利子。 中间又来回折腾了那么一会儿，做的事情都和捉妖山庄没太大的关系。 “山庄会给报酬吗？”在程修将一只脚踏进山庄的时候，容深忽而出声问道。 程修第二只脚动作一顿，回头朝她笑了一下，“自然不能白替他们做事。” “除去书院那次，镇河村和泥河的事情都要一并算报酬的。” “皇宫里的也要算上。”容深接着他的话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不知道程修口中的报酬是什么，容深也没有多问，直接帮忙一起算着。 程修一直维持着一只脚在里面一只脚在外面的姿势，他朝身后伸出手，沉声喊了一句：“深深。” 容深伸出手，顿时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走到程修的身边，和他一起走进了山庄。 双脚踏进山庄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漫天大雪，寒风刺骨。 在容深察觉到冷意的那一刻，一股热源先从程修的掌心传过来，温暖了她的全身，与此同时，寒风和大雪都被隔绝在外，无法再触碰到她。 “这幻境也是山庄的人布下的？”容深眼神微微一凝，没有急着走动，而是侧头问着身边的程修。 程修眸光微微动了动，摇头道：“不算是。” 容深倒也没有觉得奇怪，这幻境布置的实在是太过真实，能有这样能力的绝不会凡人，她知晓捉妖山庄有能者。 但这些能者离天界的那些仍旧有着距离。 人是人，神是神。 这之间的差距是摸不清的。 两人一起往前面走去。 身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身后亦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雪原，换作误闯进这幻境里的人，恐怕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心境就先崩了。 崩了心境也就离死不远了。 “这幻境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走了没多远，程修就出声说道。 “嗯？”容深侧头看了他一眼。 程修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件白色的斗篷，替她穿上，道：“上次来的时候，这幻境里并没有藏着杀机。” 误闯入幻境的人一开始只会被困在这里，而山庄的人会立刻察觉有人闯入，核实身份之后，由外面的人根据来人的身份决定是放闯入者出去，还是将闯入者永远留在这里。 第497章 腿疼 而照着小二的说法，山庄的人全都离开了，也就是说在山庄的人回来之前，不会有人开启幻境的杀机。 可程修的言外之意是，此刻的幻境之中藏着杀机。 “走一步看一步，咱们暂时是出不去了。”程修低声说着，神情平静没有丝毫的担心。 容深看他的神情心里便也安稳下来，她握了握程修的手，感受着他手掌的温热，轻声说道：“黎朔和容浅也该闯进来了，不知道能不能碰上他们。” 程修没有说话，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牵着她继续往前面走。 实际上在这白茫茫的一片里根本没办法确定方向，容深现在力量被封印着，她也没有法子，只能等程修思考着，该怎么离开这里。 不知道捉妖山庄的人什么回来，他们如果要等山庄的人回来倒是也可以。 可程修说幻境里藏着几分杀机。 具体如何程修没有说，显然他也是不确定的。 容深本以为一直这么走下去也没有结果，可走了一会儿，她发现在前面出现一个黑点。 再走得近一点，一个黑点之后便是好几个黑点，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小，等容深看清那些黑点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雪已经完全的停了。 而原本没过她膝盖的雪，现在不及她的脚腕。 “温度在上升。”程修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探了探空气里的温度，侧头朝容深说道。 容深也跟着伸出去一只手，手掌在伸出身前一定距离的时候，像是穿过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下一刻她就察觉到了薄膜两侧的温度差别。 刚进来的时候，程修就布下了一个结界，挡住了寒意，让她一直处于一个舒服的结界之中。 而现在，外面的温度比结界里的温度要高。 “那是火山吗？”容深抬眼，看着那一座一座高低起伏的黑山。 走近了之后，她就看清了那些黑点是黑色的山，黑漆漆的，也看不见山上到底有什么，是全部的黑色石头，还是树木之类的也全都是黑色。 这些，在真正走到那些山前，容深都不得而知。 虽然能认出那是一座座的山，可实际上两人离那里还有着不短的距离。 “要走过去估计够呛。”容深轻声嘀咕了一句。 以她现在的身体，走了这么久已经有了疲累感。 程修自然是没有感觉的，在容深嘀咕了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容深侧头看向他，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 程修侧头看了她一眼，忽而俯身在她眼皮上轻轻碰了一下，温热的唇瓣触得容深眼睫一颤，下意识的就垂下了眼睛。 而下一刻，程修就松开了她的手，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程修沉声说道。 容深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似乎很近实际上很远的黑山，她张了张唇，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程修已经出声说道：“你确定你能走过去？腿会疼的。” 一句话打消了容深的犹疑，容深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即便最亲密的事情两人都已经做过了，可容深耳尖还是悄悄泛起了红。 第498章 我或许也在 “累死你。”容深轻哼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羞赧。 程修低低的笑了一声，笑声闷在胸腔里，容深紧贴着他的后背，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震动。 她揪着程修的头发扯了扯。 程修手掌一捏，含笑警告了一句：“老实点。” 容深这次连脸都红了，揪着他那一缕头发不乱扯了。 随着程修背着她前进，容深也终于将那几座黑色的山看得越来越清楚，看着看着她的眉心就微微蹙了起来。 “我总觉得这里有几分熟悉。”容深趴在程修的肩上，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出这句话。 程修眸色沉了一下，脚步仍旧是平稳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一处战场。” 容深微微一愣，眼前晃过一些模糊的画面，程修久久没有等到背上人的回应，便出声喊了她一句：“深深？” “嗯？”容深眨了眨眼睛回过神，她几乎和程修脸贴着脸，出声问道：“你知道这里是哪一处战场吗？” 她顿了一下，又小声地加了一句：“我或许也在。” 在她进入幽冥之地之后，六界之中便没有再发生过大的战事，而在她进入幽冥之地之前，以她的身份，那些重大的战事，例如两界之争，她必定会在场。 可容深许多记忆都没了，她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来过这里，那就证明发生在这里的绝不是小战事。 “得走近了才能确定。”程修沉声说道。 显然他对于这里是那一场战事遗留下来的战场是有些头绪的，只是目前还无法确定罢了。 程修说了这句话只会背后的容深就没有再出声，程修以为她还在思索自己的记忆，便没有再出声打扰她。 可容深微微垂着眸子，目光却是从后面落在程修的身上，她眉心微微蹙着，唇张了好几次，到了嘴边的疑问到底没能问出来。 她知道程修的记忆都已经恢复了，可程修的记忆最多也就是他遇到容深的那一世开始，到后面，一直到现在。 因为是在遇到容深的那一世，他才舍去了金身，投入轮回。 而这一处地方发生的战事，是发生在容深进入幽冥之地之前，也就是说至少是两千年前的事情。 两千年前的战场，程修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凡间江山之争的战事自然有史书记载可查询。 然而这样有关于两界的大战事，唯有各界之中那些一般人无法触及的地方才有留存记录，程修当初舍弃金身之时还未来得及飞升。 那他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 容深垂眸，诸多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最后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勉强的理由，或许程修是从其他人口中偶然听说的呢。 毕竟那时候程修接触的妖鬼神魔也不少，说不定其中就有知道这场战事的人。 直到程修走到了最近的那座黑山脚下，容深才将这些思绪压下，她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巍峨黑山。 走到山脚下了才真切的感受到这山有多高，至少她仰头仰的脖子都痛了，也没能看到山顶。 第499章 战场 不过也是因为凑得近了，所以才知道这山就是光秃秃的山，没有一点树木花草，估计也没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存在。 因为容深隔着程修布下的结界都感受到了那股死气。 通常有着这样浓郁死气的地方，基本都有魔物或者鬼物存在。 “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考虑上不上山吧。”程修将容深从背上放下来，也抬头打量着眼前这座黑色的大山。 容深应了一声，她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想要去摸一摸那些黑色的石头，被程修抬手拦住了。 “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是先别碰的好。”程修见她抬头看着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在她额头上揉了揉。 “你当自己还是力量尚在的时候吗？” 容深愣了一下，撇开脸不回话。 她还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力量已经被封印了。 到了山脚下，之前的白雪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容深都没有将手再伸出结界外，因为程修将结界范围扩大了。 “这黑山附近的温度足以将人瞬间化作飞灰。”程修凝声说着。 即便如此，他的神情依旧是冷静平稳的。 容深见他没有露出担忧的情绪，就也将心态放平稳了。 她是被程修背过来的，倒是没有什么疲累，索性在程修坐地上休息的时候，她就开始查看起周遭的情况。 回身的时候才发现身后已经看不见白雪的痕迹了，反倒是一片黑色，近处是黑色的，远处也是黑色的，甚至连天际都染上了一缕黑色。 黑沉沉的压抑，看着就让人生出一种喘不上气的错觉。 在这里待得时间稍微长一些就能将心境不稳的人给逼疯。 她之前没有什么感觉，如今看着来路黑沉沉的一片，才意识到程修背着自己走了很远，而走了这么久，天色也没有变化。 “没有白天黑夜吗？”容深微微抬起头，看着压抑的天际轻声喃喃。 “也不知道是这幻境没有日夜变化，还是这地方本就没有日夜变化。”程修已经站了起来，就站在她的身后沉声说道。 容深回头看向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要问问他这战场的消息，可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余光发觉程修身后的动静，她的目光一动，越过程修看向他的身后。 在程修的身后，正是一条小路的拐弯处，而黎朔和容浅这会儿正好从那条小路拐过来。 容深看见他们的时候，黎朔也正好瞧见了她。 在看见容深的时候，黎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微微松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脚步加快，很快就走到了容深的面前。 “大人，你没事吧？” 程修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身看着黎朔走近看也不看自己，目光从始至终只落在容深的身上。 他也没等容深回答黎朔，径直问道：“说起来，黎朔应该会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吧。” 程修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容深也看向黎朔，问道：“这里应该是某一场战事后的战场，你认不认得？” “认得的。”黎朔瞥了程修一眼，眸子里的寒意沉了沉。 第500章 是喜欢你才退兵 程修与他对视着，唇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的样子。 “天界与魔界最后一场大战便是在此处。”黎朔收回视线朝容深说道。 他顿了一下，眉心微微拧起，才又说道：“也是大人你历劫前参与的最后一场战事。” “你的意思是，我是在参与了这场战事之后，便去历劫了？”容深微微一愣，她知道黎朔所说的那一场历劫代表的就是上次她在幻境里看见的那一场。 “我历劫的命数被更改与这场战事有关？”容深抿了抿唇后就低声问道。 她微微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眼底的神色。 程修眸色始终是沉着的。 容深在等黎朔回答的时候，身侧的手就被程修握住了，她身体微微一顿，没有侧头去看他，只定定的看着黎朔。 程修眸色愈加的暗沉，细看之下能看到有戾气翻涌着。 黎朔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容深。 “不能说直接有关，但确实有些关系。” 他朝程修扫了一眼，沉声道：“那魔君就是在那场战事上与大人你见过几次。” “就是在这场战事上见了我几次，后来得知我历劫，又特意跑去干扰我历劫？他为的是什么？”容深微微挑眉，显然觉得讶异。 可黎朔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道：“因为大人你的出现，才让魔界退兵，这场战事才算是天界胜了，魔界大概是想着让你离开天界，他们才更好的攻打天界。” 听着黎朔的话，容深却沉默了起来，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内心里总觉得黎朔说的话有些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她没有了那时候的记忆，一时之间就也说不上来。 容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黎朔就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四人沉默了一会儿，抱着白猫的容浅也一直没有走过来。 她和黎朔过来的那条小路有一个分叉口，一边就是朝容深和程修这边走的，还有一边就是上山的路。 容浅一直在看那条上山的路。 “我们上山看看吧。”程修的目光从黎朔身上一晃而过。 容深也回过神，点了点头道：“先走着吧，边走边说说这场战事具体是如何的吧。” 最后一句话她是朝黎朔说的。 黎朔点头，先一步朝前面走去。 他走过容浅的身边时，容深还是站着没动，直到容深和程修走了过去，容深突然侧头看着走过来的容深，嘻嘻笑道：“他们都说魔君是怕你才宣布退兵的，可我觉得不对。” “怎么个不对？”容深脚步一停，看向她。 前面的黎朔也停了下来，他回身看着容浅，抱在怀里的长剑轻轻颤了一下。 容浅像是没有领会到黎朔的威胁，自顾自揉着白猫的后颈，突然朝容深凑近，程修一手揽着容深的腰身，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 容浅没能得逞，朝程修瞥了一眼又退回了原本的位置，她脸上的笑容更加古怪了。 “我觉得那魔君是喜欢你，不愿意让你为难，也不愿意与你为敌，所以才退兵的。”容深说完，抱着白猫飞快的退到了容深和程修的身后。 第501章 原本是五五开的局面 而在容浅原来站着的地方，几根冰锥插进泥土里。 若非她跑得快，这冰锥就是直接插在她头上了。 非得把她脑袋戳烂不可。 “我就是说说我的想法，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容浅从后面伸出头，朝黎朔的方向喊了一句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容深看着黎朔，察觉到他的怒气，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但也没有多想。 当初她因为和那个魔君的事情，被六界所背弃，黎朔听见容浅的话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程修看看容浅，容浅朝他嘻嘻笑了笑，他又收回视线看向黎朔，两人目光撞在一起，黎朔眼里寒意加深，而程修唇角缓缓扬起了一个弧度。 “总算有个明白人的。”他无声的朝黎朔说了这句话。 黎朔抱着的长剑发出一声嗡鸣，激烈像是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容深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涌，她只以为黎朔是被容浅的话气到了，便出声道：“还是继续说说那场战事的起因吧。” 黎朔眸光微微一动，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在前面走着，一边走一边缓声说了起来。 魔界与天界自古便势不两立，中间有过一段时间因为魔界势弱而被天界掌管的局面，但魔界的那些家伙们天性就噬杀好战，打从心底里觉得天界是一帮子道貌岸然的家伙。 所以表面上臣服，实际上一直在找着翻身的机会。 直到这一任魔君出现，魔界终于有了和天界抗衡的实力，但挣脱天界的掌控仍旧不够，他们被天界压制了这么久，如今也想尝尝将天界那些家伙踩在脚下的感觉。 于是就有了天界与魔界指尖的战事。 天界与魔界之间的战事输输赢赢，一直理不清到底谁更强，但谁也不愿意认输。 魔界一心想着将天界踩在脚下，而天界自然也是绝不甘心被魔界踩下去，于是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 好在魔界这一任魔君力量强大，但也没有要牵扯天界之外的意思，每次战事，无论大小都选在同一处地方。 这里本就没有什么人烟，因为两界的战事，久而久之，就更加的荒芜起来。 一直到最后的那一场战事。 “天界与魔界争了上千年，天界早就在想着法子要彻底结束了，而魔界也是同样。”黎朔的声音很低，却足够身后的容深听得清楚。 “所以那一场战事是为了彻底结束这上千年的战乱？”容深问道。 黎朔点头。 他身形微微一顿，语气有些复杂，“若是大人你不曾出现，天帝与魔君之间，最后总有一个要永远留在这里。” 若是天帝死了，便意味着魔界胜利，日后诸多年里，天界恐怕要和当年的魔界一样，成为被掌控压制的那一方。 若是那位魔君死了，那一切就会回到以前，魔界继续被天界压制着。 “天界有多少胜算？”容深问道。 “七成。”黎朔沉声道，他回头瞥了程修一眼，才又加了一句：“那时候天帝已经与冥界达成协议。” 有冥界帮忙，原本是五五开的局面顿时发生了变化。 第502章 休战 在黎朔说出这话的时候，程修唇角的弧度往上扬了扬，可眼底一片暗色，不见丝毫的笑意。 容深的注意力在黎朔说的话上面，并没有察觉到程修的不对。 但她的眉心也拧了起来。 那一战是魔界与天界的最后一战，即便当时并没有分出胜负，而是魔界主动退兵，并在此之后签订休战协议，魔界与天界互不干扰。 “这当中就没有再发生别的事情了？”容深定定的看着黎朔问道。 她并不认为因为自己出面，就能让魔界与天界之间休战。 就算她能说动天界休战，可魔界那边不会像天界似的，素来对她尊敬有加。 黎朔沉默下来，他背对容深，容深就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变化。 容深没能等到黎朔再开口，出声的是她身边的程修。 “因为当时有了一个变故，这个变故足够让魔界和天界暂时休战……”他顿了一下，才又缓声说道：“或许一开始只是暂时休战，后来说不定又发生了什么，延长了休战的时间。” 容深侧头看着他，程修就笑了一下，朝她眨了眨眼睛温柔道：“都是我的猜测，具体的……” 他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黎朔，道：“还得问问当事人。” “中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黎朔的话还未说完，脚步突然一顿，容深自后面看见他身体紧绷着。 “怎么了？”她和程修往前走了几步，目光越过黎朔的肩头朝前面看去。 等看见前面的景象时，她瞳孔微微一缩，一时之间耳畔只听见风声，就连跟上来的容浅也没有出声。 或许是一会儿，又或许是过了很久，容深耳侧响起一声轻笑。 “这是要将当年的战事重现了？”程修的声音裹着风声，意味不明。 容深这才回过神来，感受到热气拂过脸颊又钻进了衣襟里，她才惊觉外面的气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侵蚀了程修布下的结界。 或许时间一长，程修布下的结界就彻底失去效用，到时候她们接触到的就是能将人化作飞灰的高温。 程修等人尚且不怕，可如今的容深却是受不住的。 大概是感受到容深心里的不安，程修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不会有事的。” 在他说下这句话的时候，容深明显的感受到那股热意又退去了。 “那是你。”容浅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她怀里的白猫不知道去了哪里，手里拿着一根黑紫的树枝，这山上也没有树木，也不知道她这根树枝到底是哪里来的。 她的声音让容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前面去。 走了这么久，他们这会儿其实才走到半山腰，可前面却已经出现了一处断崖，断崖与对面的山之间有一道铁索桥。 顺着一路看过去，便能看到每两座黑山之间，在山腰处都有这么一道铁索桥相连着。 在容深他们与断崖之间还有一处空地，空地上坐着不少的人。 这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都穿着银色的战甲，手握着兵器，而在最靠近断崖的地方，站着三个人，后面那两人容深不认识，但站在最前面的人，虽然只是背影，她却一眼认了出来。 第503章 葬送 毕竟黎朔这会儿也是背对着她的，哪怕他此刻将长剑抱在身前，哪怕他此刻穿的不是战甲，容深也还是认了出来。 “黎朔，你参与了这场战事。”容深顺着容浅的话轻声说道。 黎朔仍旧背对着她，却低低的应了一声，他道：“魔界将最后一战定在了这里，当时天界明面上去迎战，而冥界的人从另一边绕去了魔界的背后。” “这铁索下面有什么？”容深没有再接着问黎朔在这之中充当的到底是什么角色，而是将目光移到铁索之下。 幻影中穿着战甲的黎朔也在看下面，这一行人在这里停了下来，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听见容深的问话，黎朔的目光在休整的那些将士身上晃过，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低着声音说道：“三千人，不过是过了铁索桥，便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 这五百人还是他拼力保下来的。 而此刻正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商议的两个人，都落到了这铁索桥下面。 容深眸色一滞，她朝程修看了一眼，道：“过去看看？” “去看看吧。”程修点头，拉着她率先朝前面走过去。 容浅也跟着朝前面走，走过黎朔身边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着黎朔，轻笑了一声，目光慢悠悠的朝前面程修看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黎朔眼眸微微一眯，抬脚跟过去。 在容深和程修从那些幻影之间走过的时候，那些幻影没有丝毫的反应，直到黎朔走到他自己的幻影旁。 他微微侧头看了自己的幻影一眼，只一眼，幻影破碎，接二连三的，所有幻影都消失不见。 走到断崖边，容深就低头朝底下看去，一眼看去却只见到在下面时就踩过的黑色土地，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 且断崖之间的铁索桥似乎没有风，亦或是风不大，铁索桥纹丝不动。 “是要上了桥才会出现吗？”容深轻声喃喃。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脚就已经朝铁索桥伸了出去。 只是脚尖还没有进入铁索桥的范围，她的腰身一紧，被程修单手搂着拖了回来。 “傻了？”程修低头在她耳尖咬了一口，沉声道。 容深眨了眨眼睛，抬手捂住耳尖，“就是想试试。” 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你会抓住我的。” 这话落在程修的耳里，让他心头又恼又甜。 他低头，在容深唇上轻咬了一口，道：“老实点。” “这底下可不是谁都受得住的。”容浅这会儿也走了过来，对旁边两人的亲昵视若无睹，垂眸看着那铁索贴下，抱着手抖了抖，脸上露出几分不敢惹的表情。 容深从程修怀里探出头，问她：“你知道这底下是什么？” “我听说过的。”容浅嘻嘻笑了起来，“当年天帝带着天界众人迎战，光是过这些铁索就葬了不少的人。” “天界在这铁索葬了多少人，魔界就葬了多少人。”黎朔走过来冷冷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这地方是天界与魔界默认的战场，可其中的凶险，他们却都是初次体会到。 第504章 红莲业火 “你们都不知道这里的凶险？”容深问道。 黎朔摇头，“在那一战之前，从未在这里出过事。” 容深沉默，想了一会儿大概想到了些什么，眸色微微一动。 程修揽在她腰间的手也没有收回来，就这么把她护在身周，他抬眼看着前方似乎并不长的铁索桥，道：“也不知道这铁索桥现在还有没有那时候的危险。” 容深等人都没提为何不从山下过去，或者直接飞过去，当初葬送了那么多的人，天界与魔界却还是往铁索桥上走。 显然是因为这两者都行不通。 要想去对面山上，他们就只能从铁索桥上走。 更甚者，或许他们当时连后退都不行，否则在三千人只剩下五百人的时候，他们也该掉头回去了。 “走吧。”容深突然出声说道。 其他人都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只看见她扬唇笑着，还有几分无奈的样子。 “不继续朝前走，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回头朝来的方向看去。 来路仍旧是之前的样子，寂静中却能看见有热浪翻涌，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可悄无声息，有某些东西已经在迫近了。 紧追到了他们的身后，拦住了他们的退路，逼得他们不得不往前走。 “不像是幻境……”黎朔神情变了变，目光在虚空中晃了晃。 作为当年的当事人，他最能感受到那些东西的存在。 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在你踏入它们的领域时将你瞬间吞噬，连白骨都不剩。 金缕战衣都抵挡不住。 “所以我们现在也没得选了。”容深收回视线，看着前面的铁索桥。 就像当年黎朔带着的那些人一样。 最先走上铁索桥的是程修。 而之前一直担忧着他体内那股莫名其妙力量的容深，这一次却一声不吭，只在他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她便也跟着走了上去。 踩上去的时候铁索桥仍旧是稳稳的，一点都不晃，容深刚站过去，眼前便多出了一只手。 方才上桥时程修就松开了她的手，现在又将手递了过来。 容深没有立刻将手伸过去，而是抬眼看向程修。 “程修，你怕吗？”她轻声问道。 程修垂眸，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闻言面色不变，似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摇头又点头，最后叹了口气，手掌一抬将容深没有落下的手抓住。 他道：“我怕。” 他握着容深的手紧了紧。 “为什么怕？” 铁索桥不宽，只够一个人走着，容深就只能跟在程修的身后，手被程修抓着朝前伸着。 程修没有回答容深的话，因为在最后的黎朔也走上铁索桥的那一刻，原本平稳的铁索桥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夹杂着风声鹤唳。 “别往下看。” 程修和黎朔的声音同时响起，可在他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容深已经低下了头，也看到了脚下的场景。 那是一片红色的火海，可自这沸腾的火海里却漂浮着一朵又一朵的红色莲花，这些红莲随着火海的涌动而上下浮沉着。 第505章 天帝在何处 “红莲业火？”容深眸光微微一动，终于明白天界和魔界为何会有那么多人葬在这铁索之下了。 身为魔，本身就对红莲业火十分畏惧，落入其中眨眼就会灰飞烟灭。 而天界那些人，若没有七情六欲又怎会有和魔界之争，就算是神，在红莲业火之下也逃不过。 铁索的晃动越来越剧烈，那些风像是凝聚出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抓着铁索猛烈的摇晃着，要将铁索桥上的人全都摇进底下的火海之中。 “心静。”程修的声音自前方响起，握着她的手掌十分用力，用力到容深都觉得疼了，可她却没法说话，因为太困了。 好像站着就能睡着。 容深真的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仍旧是铁索桥，底下是涌动的业火，可桥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的手落在身侧。 容深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指蜷缩了一下，刚才被程修用力握着的痛感还有些残余。 “程修？”容深出声喊道，抬头在周围看了看，她没有贸然往前走，也没有往后退，谁知道前后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程修没有出现，反倒是一道讶异又带着狂喜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 “上神，您是感应到了什么特意赶过来的吗？” 容深抬头，看着踩了仙鹤飞在自己头顶的白衣青年，她抿了抿唇，又低头看了看底下的火海，下一刻再抬起头的时候，神情淡淡。 “天帝现在何处？” “天帝已经与魔君碰头，此刻应该已经开战，只是冥界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迟迟没有出面……”白衣青年话音一转，看着容深的目光全是尊敬。 “不过，上神您既然来了，此战我们必胜。” 容深面色无波，她仍旧站着没动，只是目光从白衣青年身上落到了他坐着的白鹤身上，声音淡淡：“你这白鹤似乎不错。” 片刻后容深坐在白鹤背上，而白衣青年则一脸敬畏的坐在她身后，离的很远，生怕碰到了她。 容深也不是真看上了他的白鹤，只是她现在没有一丝力量可用，看白衣青年这情况，她显然不能直接从铁索桥上继续往前走。 等她走到天帝那里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不得已，容深只得坐了他的白鹤，以掩饰自己没有丝毫力量可用的状态。 “若非上神您之前在沉睡中，天帝有令不能扰您清净，这魔界也不用蹦跶如此之久了。”白衣青年感叹着说道。 他一直在说若是容深早些出现，魔界早就老老实实的了。 容深嫌他有些聒噪，好在在她无法忍受之前，白衣青年突然说了一句：“到了！” 话音未落，白鹤朝下俯冲，若非容深早有准备，非得朝前滚几圈，说不定直接就从仙鹤背上滚下去了。 这是一处很空旷的平地，被一处又一处黑色的山包裹住，而此刻底下喊杀声一片，仙鹤并没有真的落地，而是飞低了叫了一声。 底下的人纷纷停了动作，抬眼朝上面看来。 魔界的人看见容深都愣了一下，而后又朝天界的人砍杀过去，而天界的人瞧见容深一个个眼睛一亮，兴奋激动起来，手里的刀剑砍得更加干脆利落了。 第506章 邪肆的魔君 他们久久没有等到冥界的支援，本以为原先计划好的都已经没了，不曾想容深竟然会出现。 于天界的人来说，容深的出现已经足够抵过冥界的支援了。 “上神，天帝不在此处，必定是与那魔君站到别处去了。”白衣青年跳下仙鹤，仰头朝容深喊道，话音还没有落下，他已经拿出自己的武器朝最近的魔族杀去。 都是杀红了眼的。 容深收回视线，抬手压了压跳得有些快的心口，另一只手在仙鹤脖子上摸了摸，低声道：“去找天帝。” 仙鹤又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朝某一处飞去。 大战场渐渐被抛在了身后，而仙鹤所过之处，底下都是一个个被砸出来的巨坑，附近的黑山亦是有被撞击出来的凹陷处。 这些显然都是天帝与那位魔君打斗的手笔。 仙鹤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容深都已经听不到大战场那边的厮杀声了，她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一白一黑的两道身影。 准确点说是穿着银色战甲的天帝和穿着黑色锦衣的魔君。 仙鹤又叫了一声。 而容深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道黑色的身影之上，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道身影倒映在她眼中便越来越清晰。 她眼也不眨，连呼吸都放慢了，双手无意识的揪紧了仙鹤的羽毛。 银色与黑色的身影撞击在一起，刺眼的光闪过，两道身影又飞快的分开，最后悬浮在半空中。 黑色的身影还想再战，银色的身影却将长剑横在身前，侧头朝着容深的方向看过来。 而仙鹤已经停了下来，惧于前面两位大佬的威压并不敢过于靠近，瑟瑟发抖着险些自半空中跌落。 起初容深只看见黑色身影的侧脸。 直到银色身影先看过来，语带讶异的喊了一声：“大人？” 天界之中，除了她不周山的那几个，唯有天帝，才会喊她一声“大人”，其他的人都像方才的白衣青年一样，提起她，都是一声敬畏的“上神”。 这一声“大人”终于冲开了容深记忆里那一层白雾，那一次她在记忆里看到的那个人，在她最后一次去历劫之前，那道温和的声音，那张脸终于清晰起来。 与这段时间跟随在她身边的某人重合起来。 那人总抱着自己的长剑，面目温和，可眸底的寒意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容深这会儿根本顾不上震惊黎朔就是天帝这件事情，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拿到黑色的身影上。 在黎朔喊出声的那一刻，那人终于侧头看了过来。 那样好看的眉眼，她见过他小时候神智不全呆呆的样子，也见过他温柔缠绵的样子，唯独这一刻，他眉眼间染上邪肆，黝黑的眸底沁出几分暗红，唇边梨涡轻起，能将人拉入深渊地狱的程修啊。 终于也在她的记忆里清晰起来。 “容深上神？”邪肆的魔君先一步开口，他挑眉轻笑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是在口中缠绵了许久才轻吐出，让人听着便觉得耳尖发麻，心脏都晃了起来。 “天帝？”容深却移开了视线，淡淡然的看着黎朔喊了一声，等黎朔颔首回了一声：“大人，您醒了。” 第507章 生气 容深的目光才重新落到那魔君的身上，舌尖轻颤着，喊出了那两个字：“程修？” 她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魔君？” 与她淡淡然神情截然相反的，是她几乎停止了跳动的心脏，意料之外的，在发现程修就是魔君的时候，她既没有滔天的怒意，也没有翻涌的恨意。 心口十分平静，平静的……像是心已经死了。 真可笑啊。 在程修点头应下的那一刻，容深突兀的轻笑了一声，她看着程修，左眼疼得厉害，可她没哭，也没喊疼，连声音都没有抖。 可黎朔还是从她惨白的面色上看出了什么。 他连对面程修还在都顾不得，直接收了剑朝容深飞过来，语气里脸上全是担忧。 “大人，您怎么了？” 容深仍旧定定的看着程修，她抬手捂着被轻纱遮挡的左眼，哑声道：“没什么，就是……眼睛疼。” 程修也在看着她，目光未曾从她身上移开过，只是眸底的神色根本让人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容深也不知道他这时候在想什么。 这是她和程修第一次见，这时候，程修在想什么呢？想着要破坏她历劫的事情，哄骗她，让她远离天界吗？ 容深总觉得这说不通。 就在这时候，周遭的黑山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像是有什么要从地底下挣脱出来，从某一处开始发散，一直绵延出去。 置身其中，好像天地都在震动。 黎朔的面色一变，先是低头看了看脚下，才凝声道：“这底下果真是有东西的。” 话音落下，他就侧头朝程修看去。 而程修还在看着容深，目光像是被她黏住了似的，直到黎朔冷声喊了一句：“程修。” 程修才慢吞吞的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黎朔，道：“先休战吧。” 不是询问，而是一句陈述句。 黎朔眉头紧拧着，不远处天界和魔界的人齐齐往这边赶过来，显然是都注意到了这明显的异动，也顾不上打架了，纷纷来找自己的老大。 “为什么？”容深突然出声问道，她想到了上山的时候黎朔和容浅各自说的话，突然想听听程修亲口说出来的缘由。 为什么休战？ 那乌压压一片人跑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那位邪肆又笑得张扬的魔君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 容深嗤笑一声，收回视线，只是袖中的手始终紧握成拳，指甲掐着掌心，她淡声道：“休战吧。” 于是，天界与魔界这最后一战打着打着就开始休战了。 而程修当着那么多人所说的那句话，最后也只被当作他因为与天界作对，所以故意侮辱容深罢了。 容深捏了捏手心，没有再看程修一眼。 虽说休战，可魔界和天界都退了兵，此处就只剩下容深和黎朔，还有程修。 “总要弄清楚这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行。”迎着黎朔看过来冷冷的目光，程修始终微微挑着唇角。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也都是落在容深身上的。 可容深就是没看他一眼，任谁都知道容深这会儿并不想理会他了。 第508章 本君改主意了 天地仿佛都在震颤，而一阵阵热意自脚下汹涌而上，可这股热意再传的远了些就慢慢化作寒意，冰封千尺，黑山之外漫天大雪。 连凡间都被殃及。 “从未听说过这底下封印过什么。”有神官在旁边说道，一边还有数位神官翻出了典籍史书查找着。 黎朔仍旧站在容深的身侧，他的目光在一点点逡巡，最终在某个方向停留了下来。 “大人，那边似乎是震颤的中心处。” “那边似乎是震颤的中心处。”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除去黎朔多了称呼，他与程修说的话只字不差。 容深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往程修那边看，只是在脸侧了侧的时候动作又是一顿，察觉到程修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又若无其事的将视线转向黎朔。 “过去看看吧。”容深淡淡然道。 黎朔点头，瞥了程修一眼又朝那些神官道：“你们守在此处。” 他话音落下，手中的长剑往上一抛，长剑在空中变大，而黎朔脚尖一点落在剑身上，连人带剑又稳稳地停在容深的面前。 “大人，您身体不适，我带你过去。”黎朔朝容深伸出手，眉心微微蹙着。 容深心里松了口气，她现在可没法飞行，正要想办法让黎朔带自己过去，黎朔既然主动开了口，也省了她找理由了。 她点了点头，正要将手递过去，余光却瞥到黑色的身影晃过，下一刻她腰身一紧，背后贴着的人气息泛着凉意。 他还低低笑了几声，胸腔震动，“活了这么多年，本君还是第一次见到容深上神，这样亲近的机会不如就让给本君罢。” 程修说着这话的时候，人已经抱着容深在千里开外了，他的声音悠悠扬传过来，黎朔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可他一语未发，只是催剑追了上去。 容深猝不及防被这人抱过来，下意识的就抓着他的手背，身体僵直，手却用着力，指甲陷入他的皮肉里。 程修像是察觉不到痛感，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脸侧梨涡一现而过。 “上神似乎很不喜欢本君？”他低哑了声音问道，尾音总微微扬起，让人即便没看到他的脸都觉得这人邪肆。 容深挑眉，淡声道：“魔君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程修沉默了下来。 容深并未看见他此刻眉心紧拧着，脸上神情变换了好几次，最终只剩下认真。 “魔界从未主动进犯其他界面，可从许久以前，很多年魔界都被天界压着，也没有哪条道理写着魔界活该被天界压着不是？”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没有什么语气起伏，却就是让人忍不住信服。 而容深的脑海里也有一道声音响着，身后的人每说一句，她脑子里那道声音就就跟着重复一句。 “原本本君是气不过这么多年天界压着魔界，魔界行事时似乎总显得要低人一等似的，可见了上神，本君改主意了。”程修低眸看着她，速度慢了下来。 而后面的黎朔也已经追了上来，正好也听见了程修那一句话。 第509章 结个亲事想必更好 他道：“见了上神，本君还是觉得和天界相安无事倒是不错的……” 程修顿了一下，忽而轻笑了一声，笑声里是明晃晃的愉悦，在停下的那一刻，容深就听见他说道：“若是结个亲事想必更好。” 话音刚落下，容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身后有剑鸣声起来，一道剑气夹杂着彻骨的寒意朝程修刺来。 程修的手还搁在容深的腰上没有松开，就着这个姿势抱着她侧身，裹着寒霜的长剑自他眼前刺过，削断了他随风飞起的一缕发丝。 “天帝这是做什么？怎么一言不发就动手了？不是说好暂时休战么？”程修也不恼，仍旧是笑着的样子，只是眸色有些深。 黎朔一言不发，手腕一翻转就又是一剑刺过来，眼看着要刺到程修的时候，容深却抬了手，竟是直接朝剑刃抓去。 黎朔面色一变，在她的指尖捏住剑刃的那一刻，剑身便停滞下来，上面寒霜轻颤着，抖落不少白色。 唯独没有伤容深分毫。 而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覆在容深的手背之上，自那只手的掌心泛出浓郁的魔气将容深捏着剑刃的手包裹着，以保证就算黎朔方才没能及时止住剑意，容深也不会被伤到。 容深松开手，自程修怀里往前走去，程修的手臂顿了一下，还是乖乖松开了她。 “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容深垂眸，没有去看黎朔与程修之间的锋芒相争，她眉心微微锁着，声音微沉，“这底下的东西……” 她面上透着几分深思。 黎朔将长剑收回剑鞘中，闻言走到她的身边，道：“大人可是有了头绪？” 容深是自上古时候便存在的上神，如今六界之中，唯有她存在的年岁最久，所知道的事情应该也是越多的。 可这么久了，除了一些重大的事情，容深倒是记得不太清楚了。 “隐约记得来过这里，具体的却不记得了。”容深淡声说道。 恰在这时候，一只纸鹤自他们来的方向飞了过来，飞到黎朔的面前，黎朔抬手，食指在纸鹤头上轻轻一点。 那纸鹤便“嘭”的一声化作一团白雾，白雾里响起方才那位神官的声音。 “上神，天帝，我等只查到一件事情，大约五千多年前，上神曾在此处斩杀过一只从混沌之地逃出的凶兽，那凶兽死时尸身直接腐化融入地底，以至于这五千年来，这一处地方寸草不生……” 原本这里也是葱葱郁郁，生机十足的地方。 因为那只凶兽，这里的山全都是黑色，且没有一点生物活动。 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个，天界与魔界才将此处选择战场，以免殃及其他，生灵涂炭。 “那就是与那头凶兽有关了。”容深忽而想到了耳冬。 自混沌之地出来的凶兽，带着混沌之地的气息，当年她在斩杀了那只凶兽后处理干净，以至于那凶兽的气息留存，五千多年，足够它发生异变了。 只是，这异变着实大了点，想必这处地方还有她当初没有注意到的异样。 第510章 再将它斩杀一次 神官的话说完，那团白雾便消失不见，三人心里都已经有数，知道这底下的东西与那只混沌凶兽是脱不了干系的。 黎朔垂眸看着脚下，转而朝容深道：“大人，若真是那头凶兽未死作怪，再将它斩杀一次就是。” 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之意。 容深其实没有这部分的记忆，她的左眼仍旧在疼着，全靠意志在撑着，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知道现下眼前这些都是幻境重现，然而黎朔和程修的幻影都在其中，唯独她自己的幻影不在。 照着之前黎朔所说的话，她当年确实来过这里。 踏进幻境的时候，程修便说过，此处幻境有异变，暗藏杀机，容深现在独身一人，也不确定这杀机到底藏在何处。 她垂眸挡去了眼底的暗色，对于黎朔的话也是点头应了。 容深还想说什么，底下的震颤突然剧烈起来，热浪从底下掀上来，险些将上面的三人给掀翻。 那股热意触及皮肤之时十分烫人，可热意侵入皮肤却又瞬间化作彻骨的寒意。 有那么一瞬间，容深都要以为自己的骨头和血肉都被冻住了，稍一动作整个人都会碎裂成块。 再加之左眼像是被人用刀子翻搅的疼痛，容深再也撑不住，额头上布满冷汗，她疼得眼前恍惚，站也站不住，直接朝底下栽去。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容深只听见轰隆巨响，而底下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之中火海翻涌，与铁索桥下的场景无异。 谁也未曾料到，那铁索桥下的红莲火海并非幻像，以至于火海热意往上席卷的时候，程修和黎朔都没有防备，眨眼间被拉入了另一场幻像里。 容深是被吵醒的。 或者也可以说是被疼醒的，左眼仍旧疼得厉害，而周遭亦是有许多嘈杂的声音，叽叽咕咕淅淅索索的，烦人的厉害。 “醒了？”熟悉的女声让容深陡然睁开眼睛，大概是突然睁眼，以至于被周遭的红浪刺激的眼睛生疼。 尤其是她没有了轻纱遮挡的左眼，血泪瞬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啧，容深上神？你这模样可真惨。”程枝就站在容深的面前，故意将脸凑近了，看着她淌着血泪的左眼，神情间满是得意和对容深的讥讽。 容深低着头，左眼疼得她无法思考，只能咬着唇，阻止即将逸出的痛吟。 这就是她方才在幻境中昏迷之际看见的那道裂缝，裂缝之中红莲业火无声无息的淌着，在某一处又分成两股，往两旁流去。 流出一段距离，最后又缓缓的汇合成一支，在被圈出来的那一块锥形空地指尖，又有一圈翻滚着火海的地方，火海之间是一处高台。 从裂缝上方往下看，就能发现这一处裂缝赫然是一只眼睛的形状。 而容深这会儿就是被绑在最中间的圆台上，她侧头看过去，发现在眼白的地方，站着诸多鬼怪。 “你一直藏身在这里？”容深哑声问道。 即便她有意克制着，可声音还是止不住的轻颤。 太疼了。 程枝轻笑一声，大概是觉得她快死了，于是也不瞒着自己做的事情。 第511章 死到临头 她看着流淌的那些红火，神情间露出疯狂来。 “只要混沌大人出来，吞下了你，他就能让我与程修一道成佛，他修他的佛道，而我，可以一直陪着他了……” 她话音一顿，转而看着容深，眼中神情痛快，“我倒是没想到，你既然是上神，只可惜，堂堂上神自甘堕落，你沦为鬼身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来祸害程修？” “你没看这里的幻境？”容深微微挑眉，她抬头看着程枝，神情讶异。 她以为，程枝既然知道了她曾经的身份，想必也该知道了程修原本的身份才对。 要真说起来，她沦为鬼身，最终被六界厌弃，可与身为程修的魔君脱不了干系。 想到捡回程修后发生的事情，她原先还对程修怀有愧疚之心，总觉得他为了自己舍去佛身付出代价太大。 可如今想来，谁欠着谁她倒是扯不清了。 也太过可笑了。 这么想着，容深就当真低低笑了起来，只是左眼太疼，她笑了几声就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唇抖着连话都说不完全了。 “狗屁的混沌，不过是从混沌之地偷跑出来的一只凶兽罢了，竟然也敢自称自己是混沌。”容深嗤笑着，哪怕面上毫无血色，却还是不掩语气之中的嘲讽。 “死到临头了，你也就只能放放狠话了。”程枝原本还有几分气怒，可看见容深现下凄惨的模样，她又压下了怒气，讽笑起来。 而容深，也跟着笑了几声，便不再开口说话了。 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说话了。 左眼翻搅着疼，两股强大的力量被困在她的左眼里冲撞着，疼得意识模糊的时候，容深还在想，左右都是要死了，不如来个痛快的。 今日她要么死在那凶兽口中，要么就被左眼中两股力量冲撞至死。 “你方才说这里的幻境，这里的幻境有什么？”程枝微微眯了眸子，出声问道。 方才容深那句话让她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安。 可容深已经听不清她说的话了，更遑论给她答案了。 程枝心里的不安愈来愈重，她伸手捏着容深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说！那幻境里到底有什么？” “要想知道有什么，不如你自己去看啊。”容深勉强回了一句，不忘回给她一个苍白的笑容。 她左眼的血泪泊泊流淌着，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很快将她身前的衣服染红，这么看着竟有一种她的鲜血流尽而亡的样子。 程枝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她回头看了那火海一眼，朝一边的鬼怪喝道：“大人怎么还没有出来？” “那天界的两个人没完没了的折腾着，其中一人十分厉害，大人要解决他们恐怕还要费些时间。”其中一个鬼怪趴在火海旁听了听，才起身朝程枝说道。 程枝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烦躁，她又收回视线看向容深，咬了咬牙道：“不行，在大人出来之前你不能死！” 她一边说着话，像是做了某个决定，另一只手含着鬼气就朝容深的左眼伸去。 第512章 惨了 “啊！” 在程枝的手触碰到容深左眼的那一刻，她陡然惨叫一声，立刻松开了捏着容深下巴的手，抓着手腕急急往后退了几步。 程枝低头，眼看着自己方才探向容深左眼的右手手掌化作白骨，又眨眼间被一股力量搅碎。 她的手自手腕处消失不见，而那股力量还残留在她的断裂处，翻搅着，让她的手一时之间无法再重新长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程枝体内的鬼气疯狂的往左手断裂处涌去，她还是没有办法驱散那股力量。 而容深低垂着头，方才程枝触碰她的那一下，不只是程枝被力量反噬，在她左眼冲撞的那两股力量终于齐齐炸开。 她现在正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程枝顾不上她，旁的鬼怪还记着凶兽的命令，生怕容深死了引得那鬼怪发怒，于是走上去探了探容深的呼吸。 这一探面色就是一变。 “她好像快死了！” 那鬼怪尖声叫着，表情惊恐，好像快死的人是她自己。 不过，若是容深这会儿死了，到时候那凶兽出来，发现这一点，肯定也不会饶过他们，也难怪这鬼怪发现容深气息微弱的时候叫的这么惊恐。 程枝面色也变了变，她回头看了容深一眼，却因为左手断裂，不敢再上前去，只咬了咬牙，朝周围的鬼怪道：“我去帮大人一把，你们看好了她！” 话音落下，她扭头竟是直接扎进了那红莲火海里。 周围的鬼怪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程枝敢进火海，他们可没有那个胆子与实力，怕是沾上一点就能飞灰湮灭。 而就在程枝刚进去没多久，那火海就开始剧烈翻涌起来，似乎底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一旁的鬼怪面色齐齐大变，争先恐后的朝裂缝外面逃去，根本顾不上看着容深了。 倘若这火海真的炸开，那些火星子落到他们身上，都有他们好受的。 裂缝之中一片混乱，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之前气息微弱的容深，气息正在慢慢恢复，几近停下来的心跳声也一点一点的变得强烈起来。 她的生机正在恢复。 容深失去意识的时候眼睛还睁着，可她垂着头，所以外人也看不见。 看不见她一片血色的左眼“嘭”的一声轻响，像是大雪之中忽而绽开了一朵红梅，黑焰自她左眼生起，一点一点的，她眼中的血色退去。 那股黑焰自她眼中开始往她身体里游走而去。 而就在这时候，那翻涌剧烈的火海终于炸响，将整个裂缝覆盖住，亦是将容深席卷不见。 自以为已经跑到安全地方，正趴在裂缝边沿往下看的鬼怪，看着扑面而来的红火，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火海吞没。 就在这混乱之间，有四道身影自火海中飞出。 其中一道摔在裂缝边，“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惨了。”容浅摸了摸嘴角，朝看过来的黎朔笑了笑，她伤重成这副模样，却还是嘻嘻笑着的，她道：“我误会你了，看来将她引入这幻境之中的人并不是你。” 第513章 太疼了，真起不来了 一开始，容浅误以为是黎朔特意将容深引入这里的幻境，想要借此让容深想起当初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记起程修就是魔君这件事情。 可直到看见那凶兽，容浅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黎朔到底背负着整个天界，就算他想要让容深知晓程修的身份，也绝不会这样冒险。 要知道，当年将这凶兽压制封印就已经耗费了天界与魔界不少的气力，若是再将它放出来，现下容深上神已经不在。 仅靠着程修和黎朔之力，再要对付这凶兽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一个不小心，于天界、魔界，甚至是人界来说，都是一场大灾难。 “起来。”对于容浅的误会，黎朔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收回了视线，看着站在前方的一男一女，他手中的长剑仍旧颤鸣着，一身白衣被烧掉了一角，还沾染上了不少的血迹。 看他的面色，这血迹恐怕也有他自己的。 “起不来了。”容浅笑了笑，却还是撑着手想要爬起来，她这一抬身体，鲜血淋漓的左边身体便露了出来。 她的左手没了，左腿也没了，像是被人生生撕扯掉了。 “太疼了，起不来了，真起不来了……”容浅小声地嘀咕着，可撑在地上的右手却一直在用着力，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她的脸色苍白，说着说着，却有眼泪砸落了下来，可她脸上还是挂着笑的。 黎朔的唇瓣死死抿着，容浅就在他身侧不远的地方，只要他走几步便能过去将容浅拉起来，可他不能动。 因为对面还站着两个人。 程枝身旁站着一个面目粗犷的大汉，大汉脑后梳着一根鞭子，额头上生了三根短角，他瞎了一只眼睛，两条手臂上却有红火在烧着。 容浅受了伤，黎朔只能一人对付这两人，他若是一动，那两人变回扑上来。 凶兽显然也看出了这点，方才在底下的时候，他一人便与黎朔和容浅打成平手，后来程枝来了，他立刻占了上风，扯断了容浅一手一腿。 若非黎朔及时救下她，她恐怕已经被凶兽给全部吞下了。 “两千年了，你怎么还没点长进？”凶兽狞笑着，看着黎朔的目光满是轻视。 在他看来，黎朔一人自然是阻挡不住自己的。 黎朔抿了抿唇，声音不急不缓，“你又长进了多少？” 当年他与程修以及容深，合三人之力才将这凶兽封印，也不是杀不了这凶兽，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最终只是将它封印，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挣脱了封印。 不过封印了这么久，对他到底是有影响了，力量明显弱了不少。 这显然是凶兽的痛处，被黎朔这么指出来，他当即就翻了脸，也懒得与黎朔再多揪扯了，怒吼一声，就这么握拳朝黎朔攻来。 无需武器，裹在他双臂上的红炎就是最好的武器。 凶兽动作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程枝也跟着动作了，身形飘忽不定，直接化作了鬼气和凶兽一左一右朝黎朔夹攻而来。 黎朔避无可避，一旦他避开，这两人的攻击便全都落在了容浅的身上。 第514章 寒霜烈烈 黎朔明白这一点，却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抬手之时，冰霜自他脚底蔓延，寒霜烈烈，他握剑朝凶兽迎去，对于另一侧的程枝却无暇再顾及。 眼看着他横剑迎上了凶兽的双手，身后程枝化作的鬼气也逼近。 “完了……”容浅依旧用右手撑着地，怔怔的看着那道鬼气朝黎朔的后心而去，她面色苍白，唇瓣轻颤着。 却在下一刻眼眸陡然睁大。 “拖延时间都不会吗？明知打不过还要激怒他……”无奈的声音自黎朔的身后响起，不知道何时有一团黑焰出现在他的后方，将程枝那团鬼气包裹住。 “啊！”程枝的惨叫声响了起来，鬼气凝聚成人形，在黑雾之中挣扎着，最终撕开黑雾险险逃了出去。 在黑雾出现在黎朔身后的时候，另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凶兽的背后，五指成爪，竟是丝毫不惧凶兽身上的红炎，径直朝他的后心袭去。 凶兽怒吼一声，急急往旁边躲去。 不过是几息间的事情，局势就完全颠倒了过来，程修脚尖轻点落在黎朔身边，那一团黑雾微微涌动着，缓慢的化出容深的模样来。 “大人……”黎朔声音一颤，之前凝着的眸色终于松了松。 程修抿了抿唇，抬脚就朝容深走来，和容深陷入幻境之前相比，他已经变了些模样，一身金线绲边的黑袍，原本黝黑的眸底透着几分暗红。 “深深。”程修走到容深身边，低声喊了她一声。 容深侧头，却是朝后面还趴在地上的容浅说道： “不是拿了一根枝干？枝干呢？” 明明在上铁索桥之前，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紫色的枝干。 容浅眨巴眨巴眼睛，也不喊疼了，笑嘻嘻道：“掉火里了。” 若是寻常的火，自然没法将她从不周山带出来的枝干烧掉，可遇到这底下的业火，那枝干到底还是被烧没了。 容深叹了口气，走过去自芥子空间里摸出两个紫色的枝干，枝干从她手中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消失，与此同时，容浅断裂的伤口处缓缓长出紫色的枝干。 长出来的枝干与她失去的肢体十分相像，等长到足够的长度之后，紫色的枝干又缓缓的变成了手臂和腿。 “呼……”容浅呼了口气，扭了扭手腕，双手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见容深不理自己，程修抿了抿唇，也没有生气，只是继续侧头看向了那边的程枝和那只凶兽。 从程修和容深出现之后，凶兽脸上的得意消失不见，带着几分忌惮。 黎朔方才说的没有错，这么久了，他的力量没有长进，反倒被封印的法阵消耗弱了。 可他仍旧有信心对付黎朔，然而，现在又多了个程修和容深，先不说程修如何，光是容深，他就无法确定容深现在的力量到底有多强。 她本就是上古时候仅存的一位神，后来又吞下了一枚鬼胎，在幽冥之地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容深所拥有的力量让凶兽都垂涎不已，才独独把她抓了过来，想要吃了她，将她的力量据为己用。 第515章 他本来就是魔 程枝痴痴地看着程修，甚至忍不住朝程修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 可程修转身看过来的时候，眼里的冷意让她心里一寒，全身僵硬着，“程……程修……” 她抖着嗓音喊了一声，然而话音刚刚落下，她面色就变了，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张着嘴，最先从脖子处蔓延的烧伤，偏偏这烧伤又夹杂着寒冰。 魔气卷在伤口处，一点一点的朝她完好的皮肉蔓延，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蚀骨的疼，程枝眼球凸起，像是要从眼眶里掉下来，鬼气在她面上挣扎着，涌动着，蠢蠢欲动。 “本君的名字是你能叫的？”程修的声音里泛着寒意。 程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又有些疑惑，大概是想不通程修为何会突然对自己下这样的杀手。 还是一旁的凶兽动手，将程枝从程修的手中救了下来。 程枝摔落在地上，她捂着脖子，眼里含着泪。 “为……为什么？”程枝脸上布满鬼气，这些鬼气涌动着，以至于她的五官都被鬼气撑得扭曲起来。 像是随时会炸开一样。 “为什么？”她不甘的喊道：“她当真有这么好吗？为了她，你连成佛……” “本君本就是魔。”程修淡声说着，自他的掌心翻涌出的，是夹杂着业火的魔气，魔气浓郁的让程枝都下意识颤抖起来。 她大睁着眼睛，摇着头，不停地喊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是魔呢？” 程枝猛然转头看向容深，见容深神色淡淡的样子，她突然想起之前容深说起那幻境的事情，她虽然一直守在这里，却从没有进那幻境看过。 若是她早就进那幻境看过的，也不会不知道程修原本是魔的事情。 “要不是为了和深深在一起，本君也不会投入轮回，更不会被人设计入了佛道。”说到后面一句的时候，程修面上闪现冷意，他侧头看了黎朔一眼，眼里杀机四伏。 而容深听见他的话，眉头就锁了起来，“你方才说什么？” “深深，我入轮回……” “够了！”咆哮的声音打断程修的解释，凶兽显然没有耐心听他们多说，他咆哮着，隐约有要化出本体的意思。 程修被打断了话，一眼瞥过去，脸上寒意沉沉，可他也明白现下不是解释的好时候，于是朝容深低声道：“深深，等解决了这玩意儿，我再向你解释。”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自原地消失不见，黑色的影子就落在那只凶兽的背后，他伸手，丝毫不惧凶兽身上的业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随手一甩。 “轰隆”一声巨响，被甩出去的凶兽砸在不远处的地上，砸出一个巨坑来，尘烟四起。 而程枝尖啸一声，陡然化作一团鬼气，朝容深袭去。 容深压下沸腾的心绪，裹着黑焰迎了上去。 容浅和黎朔两人亦是加入了战斗。 三人一同对付那只凶兽，容深一人对付程枝。 程枝这么多年将本体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将凶兽从封印里放出来，也因此她的力量被损耗，原先容深还担心对付不了她。 第516章 你们打吧 可现在看来，程枝就算得知程修是魔的真相后陷入了狂化，仍旧敌不过容深的力量。 一团黑色的鬼气与容深周身缭绕的黑雾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而是眨眼间的吞噬。 黑焰将鬼气包裹着，囚在容深的面前，一点一点吞噬着她，程枝尖啸着，从鬼气之中挣脱出一张鬼脸，不停地朝容深的脸撞去，想要挣脱黑焰，咬上容深的脸。 只可惜，容深站在原地未动，程枝都无法再向她靠近分毫。 容深原本不急着杀了她，只是余光瞥见那边的凶兽似乎有化出本体的动作，她瞳孔微微一缩，伸手一把抓住程枝的鬼脸，指尖白芒与黑焰交织，她收拢着掌心。 慢慢地，程枝痛苦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消散在了她的手中。 容深顾不得其他，身形一晃，加入了旁边的战局。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在她闪身过去的时候，那凶兽咆哮一声，业火自他口中喷出，他的身形骤然变大，终是变出了本体。 容深刚刚靠近，就被一股热浪冲击的往后倒去。 她抬手挡在身前，脚下往后退去，却突然闯进一人怀里，程修的手揽在她的腰间，就这么收紧了，抱着她又退了几步才站稳。 容深身体一僵，一站稳就从他怀里挣脱出去，在旁边站定。 “麻烦了。”容浅捂着翻滚的胸口，轻咳了一声，咳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树枝被大火烧过后的灰。 “你老实在这里待着。”容深故意忽略程修眼巴巴的目光，侧头瞥了容浅一眼。 容浅仍旧是笑着的，只是眉头拧着，一脸的苦笑，“看来我终究不是你，至少你比我能打。”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飞快朝后退去，退出了很远的距离，才找了个碎石蹲下，只探出一颗头，朝容深摆了摆手，喊道：“我已经躲好了，你们接着打吧！” 饶是容深嘴角都抽了抽，她很快收回视线，抬头看向前方已经完全化出本体的凶兽，抿了抿唇，黑焰自掌心聚拢。 “既然封印了还能跑出来，这次就直接弄死吧。”她冷声说着，脚尖轻点，身形如雾气似的，飘飘然朝凶手而去。 看似飘飘然，实际上眨眼间就到了凶兽的面前。 而聚集在她掌心的黑焰已经化出了一把长剑的模样，随着她手腕翻转朝凶兽的眼睛刺去。 先弄瞎了，再要他的命。 容深动作的时候，程修和黎朔也一左一右的攻了过去。 “吼！”凶兽咆哮一声，朝容深喷出一道业火，前爪一挥，黎朔的长剑砍在他的爪子上，激起一片火花，寒霜没来得及完全凝固就已经被业火化了。 而程修当初修佛时，机缘巧合之下也得了几分业火，倒是丝毫不惧凶兽身上的业火，手上没有武器，可徒手抓上凶兽额前的短角时，却能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印记。 这些印记看起来似乎没有留下什么伤害，却在以缓慢的速度侵入凶兽坚韧的皮肤，悄无声息的。 像慢性的毒，不知不觉就将你置于死地。 容深的黑焰自幽冥之地带出来的，具体怎么来的她自己都记不得了，只是这一路上走来，这黑焰的杀伤力确实不弱。 第517章 大人饶命 这会儿也依旧能让凶兽露出几分忌惮来。 可忌惮归忌惮，凶兽仍旧没有退缩，反倒攻击的愈加凶狠，一时之间竟然将容深三人逼得往后退去。 “麻烦麻烦……”容浅不停地嘀咕着，目光始终落在容深的身上。 原本她离战场还有些远，可现在那战场反倒离她越来越近了。 容浅也没有继续往后退，抓着石头的双手隐约有紫色的灵力涌动着。 容深已经察出几分吃力，她一抬手，黑焰化作的长剑挡在身前，凶兽的爪子抓下来，竟然直接将她的长剑给击散了。 余力直接撞向容深心口。 “深深！” “大人！” 程修和黎朔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两人都想朝容深这边来，这么一分心就给了凶兽进攻的机会。 凶兽红色的眼睛里露出狠戾，又是一声咆哮，一爪子从侧面将黎朔击飞，蒙头直接朝程修撞去。 容深捂着心口往后退了好几步，被容浅一把抓住才稳住身形。 “你没事吧？”容浅出声问道。 容深摇了摇头，压下了喉咙的血腥味，她没来得及和容浅再多说什么，抬眼就看见凶兽朝程修撞去。 容深一开始是有把握杀了这只凶兽的，可若是凶兽也拼死相搏，他们三人就算能杀了这凶兽，要付出的代价也势必不小。 容深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解决眼前这只凶兽，一边朝程修那边而去。 而就在这时候，自凶兽的右侧响起一声咆哮，下一刻，一只灰色的长了独角的兽狠狠撞在凶兽的肚子上。 方才容深三人还觉得是庞然大物的凶兽竟是痛叫一声，被撞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后又平移了一段距离。 尘烟四起，而凶兽被撞击的右侧腹部露出一道伤口，伤口处有灰色黑色的力量交织着，阻止凶兽的伤口恢复。 独角灰兽背后的骨翅轻轻动着，它缓缓落了下来，变出人形。 正是从混沌之地赶来的耳冬。 方才还有些压制不住的凶兽，就这么被耳冬一撞，摔在地上后就爬不起来了。 耳冬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只凶兽，掌心的灰色灵力蠢蠢欲动。 眼看着她又要动手，那凶兽陡然化作了大汉的模样，他捂着腹部的血洞，直接跪了下来，低着头，露出臣服的姿态。 “大人……大人饶命！” 大汉一脸的畏惧。 可耳冬并没有丝毫的手软，她手中的灰色灵力直接朝大汉而去，在大汉惊恐的尖叫声中将大汉包裹住，转瞬间消失不见。 “你把他送回混沌之地了？”容深轻呼了口气，出声问道。 耳冬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鲜有的歉意来，“当初他趁着我睡觉的时候跑出来，后来被你斩杀，我就没有再过问，不曾想他竟然又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那凶兽第一次跑出混沌之地的时候，耳冬正在混沌之地睡觉，好在他还没来得及作恶就被容深斩杀了。 谁知道他的元魂没有消散，躲进了这地底，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在这地底下的业火中重新凝聚了身体。 第二次天界与魔界大战的时候，他从地底出来，想要报仇，被天界与魔界合力封印。 第518章 我是她的傀儡 那时候耳冬正好受了伤，也在混沌之地沉睡着。 直到这一次，她和宋越从混沌之地出来，来找容深，察觉到她在这个方向就找了过来。 之前还凶的不得了的凶兽，在耳冬面前却下意识的畏惧着，只因为耳冬也是从那混沌之地出来的。 混沌之地的那些家伙们对于她都有一种畏惧。 “早知道你能把他揪回去，我们就不这么折腾了。”容深揉了揉手腕，周身黑色的雾气消散不见。 耳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了她一会儿，犹疑着道：“你记起来了？” 容深顿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大概因为业火的缘故，自左眼的封印被冲破的时候，她原本还没有找回来的记忆就全都找了回来。 耳冬当即就朝程修所在的方向看去。 程修抿了抿唇，朝容深走近，似乎伸手想要碰她，却又因为容深的目光而克制住了。 他低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我跟你解释。” 容深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身形闪了闪，自原地消失不见。 其他人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再出来仍旧是在山庄的外面，宋越等在那里，看见他们出来就立刻朝耳冬走去。 “这么快解决了？”宋越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于是朝耳冬低声问道，问完还没等耳冬回答，他就看到了走在一边的容浅。 “怎……怎么有两个容浅？”宋越揉了揉眼睛，发现没有看错之后又连忙从乾坤袋里掏出符纸，他以为是障眼法或者幻觉之类的。 可用了符纸之后，眼前仍旧有两个容深。 “我本来就长这样。”容浅嘻嘻笑着，甚至伸手在自己脸上扯了扯，以证明这脸确实是她的脸。 宋越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是容深的妹妹吗？” “不是啊。”容浅摇头，“我是她的傀儡。”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一半张脸突然变成了木头。 她是容深亲手做出来的傀儡，素来放在不周山，用的材料本来就不普通，打一开始就有自己的灵智，后来容深离开不周山，堕入鬼道，容浅就变成了她的样子，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宋越愣愣的许久没有回过神，大概是想不明白容深为什么会做一个和自己长得这么像的傀儡。 而容浅也没有告诉他模样是自己选的。 他们来这里本是为了查找程枝可能藏身的地方，只是没想到程枝进入就在这里，误打误撞的，将程枝解决了。 该解决的人已经解决了，容深等人就没有再朝山庄里面走，而是沿着来时的路下了山，又回到了那个茶馆里。 小二一见到容深等人就立刻笑着迎了过来。 他只看见容深四人上去，现在下山的却多了两个人，神情顿时有些古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原来山庄上还留了人吗？” 程修出声要了茶就将小二打发走了，他给容深倒了茶，见她端起来抿了一口，这才开始说了起来。 “深深，我投入轮回并不是为了逃离你，我也没有骗你。”程修哑声说道。 第519章 是黎朔动了手脚 容深放下茶杯，抬眼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记起自己身份的？” “就是时不时昏睡那段时间。”程修怕她生气，容深问什么，他也不敢瞒着，赶紧回答了。 甚至不忘自己将后面的事情也说了。 他昏睡的时候，那些记忆就一点一点的往脑海里挤了，后来在月华寺，那个山洞里，其实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留下的金身，到那时候，他的记忆就全都恢复了。 “那你的金身呢？” “我自己毁了。”程修老实答道，眼见着容深脸色冷了下来，他跟忙解释道：“我那时候刚恢复所有的记忆，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又怕你知道我就是魔君，所以才毁了的……” 程修恢复记忆之后自然也记得容深说过的那些话。 她说她曾经爱过一个魔君，为了那个魔君走过黄泉，舍了神身，可对方却为了躲她宁愿投入轮回…… 程修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可那时候容深还有许多记忆没有恢复，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索性就瞒着了。 从进入幻境，发现那就是他与容深初见的战场之后，程修就知道容深会想起来了。 “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误会我投入轮回是为了躲你，可不是的。”程修抿了抿唇，伸手握住容深的手背。 容深的手顿了一下，却又没有躲开。 程修心里一喜，连忙继续说道：“那时候所有人都在说，我是魔，你是神，神绝不可能和魔在一起，我就想着，既然魔不能与神在一起，那神总能与神在一起了吧……” 于是他想了个法子，甚至找了不少的东西，在凡间布置好一切，只要他舍了魔身，投入轮回，成为一个凡人，而照着他自己布置好的那些。 他会生在一个修仙世家，天赋极好，很快就能飞升成仙，到时候他再要和她在一起，总没有人会拿他是魔的事情说了。 “我和冥界那老头做了交易，谁知道他竟然动了手脚，害我投胎的时候没有投生到之前说好的那户人家去，反倒落了那有佛根的人家里……”说起这事，程修眼里便翻滚着戾气，他看了黎朔一眼，杀机四伏。 容深一听他的话就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不过结局也挺搞笑的。 程修想要成仙，舍了魔身却成了佛，而她为了他，却舍了神身，堕入鬼道，倘若程修当初真的去了西天，她和程修之间隔得就更远了。 等容深回过神的时候自然也注意到了程修看着黎朔的目光，她压了压跳得有些快的心脏，朝黎朔看去。 不等她出声询问，黎朔就点头认了。 “是我与冥王做了交易，让他改了程修投生的人家。” 他面上仍旧是温和的，可眼里透着居然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唯有在看向容深的时候，才会起了真正温情的波澜。 他看着容深，低声道：“我不想大人与他在一起，才会做下这样的事情，大人生气也好，失望也罢，我并不后悔。” 第520章 要是早点说明心意 黎朔说完之后，几人都没有再开口，定定的看着他。 而黎朔丝毫不闪躲，就这么坦然的看着容深，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情愫。 在几千年的时间里，他也想明白了，以前整日掩饰着自己的情意，以至于后来容深与程修互通心意，他才觉出后悔来。 倘若他早些将心意说出来，会不会…… 黎朔抿了抿唇，指尖颤了一下。 “拿走我记忆的人是谁？”好一会儿，容深才拧了眉开口。 她记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唯独有关于那个取走自己记忆的人，他的脸上始终蒙着一层雾气，让她看不清对方到底是谁。 桌上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又将目光落到了黎朔的身上。 黎朔眼里浮现出怒气，他看着容深，压沉了声音道：“不是我。” 容深倒是没有怀疑他，她搭在桌面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旁边的程修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现在我们可以理一下。” 他看向容深，神色认真，“深深，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为了躲你才跑去轮回的？” 容深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受人蛊惑。” 说来也可笑，堂堂上神，活了上万年了，却被一只魔三言两语给欺骗了，做下那么多的事情。 见她并不想多说的样子，其他人也就没有再多问。 而程修看了她一会儿，压下眸底的暗色，继续问道：“骗你的人和将鬼胎拿给你的人是同一个？” “是。” “你吞食了鬼胎，堕入鬼道就躲去了幽冥之地，后来那人闯入幽冥之地取走你的记忆，你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忘了以前的事情，离开幽冥之地游荡了一段时间，碰到转世的我……” “后来我觉得无趣，就又回到了幽冥之地继续睡觉。”容深接着他的话说道。 只是这一睡就睡了上千年，要不是程家奶奶拿她的记忆石唤醒了她，她恐怕还在睡。 “这是你的时间线。”耳冬出声，转头看向程修，问道：“那你的呢？” “投生，遇到深深，投生，再遇到深深，就这样。”程修对于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说的更加简单，他说完就问向容深，“你还记不记得，总共有多少人闯进过幽冥之地？” 对于他明显要转移话题的行为，容深心头微微一动，却没有揭穿他，顺着他的话说道：“除了我自己有四个。” 一个程修，在舍去佛身之前去找过她，将自己的养魂木交给她，等着她来找自己。 一个是沈青时，从黄泉彼岸化形之后无意间闯入了幽冥之地，被容深保了下来，又送了出去。 还有一个，就是取走容深记忆的那个人。 这三个人程修都知道，可容深说有四个人，还有一个人…… 程修眉心微微一动，侧头看了黎朔一眼。 容深也没有瞒着，直言道：“黎朔去找过我一次。” 让她回天界，只是容深拒绝了。 “这六界之中，能自由出入幽冥之地的人不多。”黎朔道。 其他人认同的点了点头，容深苦笑了一声，“其他的人我都没有什么交集。” 第521章 直觉那个人还会回来 容深虽然活得时间长久，但以前总喜欢待在不周山，不太爱出去晃，所以认识的人确实不多。 否则，程修也不会在那次大战上才第一次见到她。 “那个人还会来的。”容深道，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她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解释了一句：“直觉。” “这件事情仍旧没有头绪，我们也只能等对方主动现身。”宋越在旁边听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个时候说上一句话。 容深叹了口气，默认了宋越这句话。 正中午的时候，山谷里雾气很重，五步开外就看不见人，一走进山谷里，程修就伸手拉住了容深。 容深抽了抽手，没有挣开。 “我怕走散了。”程修侧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 容深看了看四周的雾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继续把手抽回来。 在茶馆里把事情理清了之后，黎朔被容深要求回了天界，他到底还是天帝，天界还是要人管着的。 顺便，他也去查查当初进了幽冥之地的第四个人到底是谁。 而耳冬和宋越要找到当初蛊惑宋越将耳冬关进石棺里的人，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索性就跟着容深两人一起走。 容浅跟着黎朔回了天界，准确点说是回了不周山。 容深四个人来了死人谷，结果刚踏进谷里就被分开了，好在容深还是和程修在一起，至于耳冬和宋越两人，容深就不清楚了。 浓郁的雾气里夹杂着一股腥气，容深虽然不喜欢这股味道，却也没有想法子解决它，以免这雾气有古怪的时候，她不能第一时间察觉。 “捉妖山庄的人进来后一直没有出去。”一边走，程修一边出声说道，“根据茶馆小二提供的时间，他们是昨天进来的。” “你跟捉妖山庄做了什么交易？”容深突然问道。 她一直没有问为什么在月华寺的事情之后，程修会带着自己来这里。 现在她想知道。 程修看着前面，牵着她不紧不慢的走着，走动的时候，两人的衣袖衣摆和发尾撩动雾气，若是忽略雾气里的腥臭气，倒是挺仙气缥缈的。 “我一开始和冥王交易，投生的就是捉妖山庄。”程修语气平静的说着。 他为了保证自己在投生后能飞升成仙，布下了不少的后手，捉妖山庄算是其中之一，他当初在捉妖山庄留下过东西，那次带容深过去，一是因为那里离月华寺近，他可以让容深在哪里好好养伤。 二是要将自己当初留下的东西拿走。 毕竟那些东西在凡间留的久了，难免会惹下祸事。 “说起来，捉妖山庄是因为我而起。”程修扬了扬唇角。 那时候他为了确保自己修仙的时候不会误入歧途，才找了人创下捉妖山庄这个地方，又到处搜刮了不少关于修仙的书籍法器。 谁知道那冥王说话不算数，和他做了交易之后，转头又去和黎朔做了交易，将他狠狠的坑了一把，害得他没能去成。 容深轻笑了一声，从恢复记忆开始，一直凝着的神色终于松了下来。 第522章 血手 见她笑了，程修偷偷地松了口气。 他道：“我该早些告诉你的。” 倘若早点告诉了容深这些，两人之间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容深轻哼了一声。 两人说话的时候也一直在朝前面走着，不紧不慢的，也不在乎方向，走着走着，周围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 程修突然停了下来。 容深也跟着停了下来，她也没有问程修为什么停下来，两人对视一眼，低头看着脚下。 脚下踩着的这块土地湿濡。 “是血。”容深轻声道。 血迹已经渗进了土地里，但还没有干涸，程修鼻翼微动，道：“就在我们过来前不久。” “嗯。” 两人抬眼看向前面。 雾气虽然没有刚进来的时候那么浓郁了，却依旧看不太远，前方的白雾很安静，也没有涌动，仿佛静止了一般，什么都没有。 偏偏就是这样，才越让人心底不安。 “太诡异了。”容深轻声嘀咕了一句。 静止的白雾里藏了东西，两人都知道，却都没有说出来，默契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继续朝前面走着。 越走，脚下的土地就越加松软，显然血迹渗入的更多了。 容深一脚踩下去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从鞋子边沿挤压出来的鲜血。 不再是鲜血渗入了土地，而是泥土被泡在鲜血里。 容深眉头拧得厉害，她和程修都没有再说话，空气里的血腥味浓郁的让人窒息。 直到某一刻，容深有些忍无可忍的时候，两人脚下终于有了动静。 一只混合着鲜血和泥土的手从容深脚边骤然伸了出来，朝她的脚腕抓去。 “啧！”容深烦躁的轻啧了一声，正想飞身而起，却被程修一把捞着腰身抱了起来。 “飞不起来了。”程修语速很快的说道，一边说，一边抱着她跑了起来，大概因为跑动的缘故，周围的雾气跟着动了起来，有些离两人近的雾气像是被带着跑。 而容深愣了一下，就明白了程修话里的意思。 他们在白雾里走动的时候尚且没有什么感觉，好像和平常的雾气里走动差不多，只是这雾气太过浓郁了一些，以及雾气里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然而，只要她有要往上飞的念头，这些雾气就变得十分沉重，无形之中像是有两只手摁在肩头，将你死死摁着，你就是飞不起来。 程修只能抱着她跑。 跑着跑着，容深忽而伸手挡在程修的口鼻处，程修脚步一踉跄，要不是急急忙忙的稳住了，险些抱着她直接摔趴在地上。 “雾气变了。”容深轻声说道。 程修只顾着抱着她跑，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经容深一提醒，他才发现周围的雾气已经不是白色的了。 而是透着粉色。 程修抬眼看过去，前面的雾气粉色越来越浓，两人都知道，最前面的雾气恐怕是血色的。 “这雾气不太对劲。”程修低低说道，抱着容深跑了这么一路，他的呼吸一直很平稳，带着热意喷洒在容深的掌心。 痒痒的。 其实她不用伸手去帮程修遮挡的，只要说一声，或者一道法术的事情，可下意识的她就伸出了手。 第523章 耳冬出事了 脚下的泥土仍旧有手掌伸出来，却也只是手掌，那些手掌抓了个空之后就迅速化作一滩血水重新深入泥土之中。 而更多的手掌几乎是擦着程修的后脚从泥土里伸出来。 甚至有一只手掌直接握住了程修的脚腕，然而在握住的那一刻，从程修身上蔓延出的黑色魔气，就将那只手腕腐蚀成了血水。 这些被魔气腐蚀的血水之中透着一股黑色，渗入泥土之后，那一片泥土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颤动着，发出痛苦的嘶嘶声。 这些声音又很快消失不见，而那些黑色在快速的扩散。 程修跑着的速度慢了下来，因为黑色已经跟上了他的速度，将血色的泥土阻拦在外，黑色的范围内，再没有血手从泥土里钻出来。 “放我下来。”在程修停下来之后，容深就扯了扯他的头发，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双脚落地，她却还是抓着程修的肩膀，眨了眨眼睛，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困？” “嗯？”程修低头看着他，下一刻困意来袭，他整个人直挺挺的朝后仰去，而容深亦是软倒在他怀里。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程修第一反应是把容深拉进自己怀里，一手护着她的后脑，确保她摔在自己身上。 而他睡着之后，黑色的魔气立刻围出一块地方，静静地悬浮在他身侧，看似没有什么动静，外围有一只血手从泥土里伸出来，朝魔气靠近。 可还没有触碰到魔气，离血手最近的魔气就化出一张长满尖利牙齿的嘴，张口将血手吞了下去。 没有一点动静的，连血水都没有留下。 周围的红色泥土再也没有血手出现。 程修醒来的时候，容深就趴在他身上，扯着他落在胸前的头发，卷来卷去的玩，察觉到他醒过来了，才拍了拍他紧扣着自己腰身的手，道：“快放开我。” 显然她早就想过要站起来，可腰间的手扣得实在太紧。 程修捏了捏眉心，一开口声音沙哑，“睡了多久？” “不知道。”容深从他身上爬起来。 在程修起身的时候，周围的魔气就散了，两人重新回到那粉色的雾气里，雾气还是那些雾气，根本看不到天空，自然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 程修扭头看了看四周，正要说话，左前方的雾气就有了动静，往外涌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这一刻，程修和容深两人身上的力量都活动起来。 然而，在宋越从雾气里走出来的时候，程修掌心的魔气就松了，而容深指尖缭绕的黑焰也静悄悄的消散不见。 “怎么就你一个？耳冬呢？”容深和程修走过去，出声问道。 宋越的衣衫有些凌乱，左脸还有一道血口子，耳侧有一缕碎发耷拉下来，他的眼眶泛着红，眼里蔓延着血丝。 见到容深和程修的时候，他明显一喜，快步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团灰色朝容深递过去，声音急促：“容深，你快看看耳冬怎么了！” 容深低头看着眼前灰色的小兽，眼里露出讶异。 耳冬竟然化出了本体，且还在睡着。 第524章 将她打回原形 容深用灵力探查了一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她的灵力怎么都没了？” 宋越显然早就知道这一点，可脸色还是白了不少。 他将耳冬重新抱进怀里，又怕冷到她似的，将她塞进自己衣襟里，扯着外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她的头搁在他的胸口。 “我不知道那是谁……” 踏进死人谷的时候，他们就和容深程修走散了，好在他还是和耳冬在一起，两个人一开始也只是在雾气里走着，可走着走着，周围的雾气变得不像是雾气，反倒像是在雾气里夹杂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 沉沉的压在他们肩头，两人每走一步就会踩出一个很深的脚印。 耳冬比宋越好一些，后来她索性变出本体，背着宋越在雾气里走动，不知道是这份重力全部被耳冬承受了，还是真的在减少。 总之，在察觉到没有那么难受的时候，宋越就从耳冬背上下来了，他提出自己走。 耳冬也没有劝他。 “但是我们没走多远就又出事了。”宋越赤着眼眸说道。 猝不及防的，周围的雾气沉沉压了下来，不再是一开始那样一点一点的加重，而是一瞬间全部压了下来。 宋越瞬间被压得趴在地上，他动弹不得。 耳冬伸手想要帮他，却还没来得及碰到他，旁边的雾气里就化出一道人形，握着长剑，从耳冬背后刺过来。 “或许不是人，就是这些雾气……”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宋越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粉色雾气，咬着牙说道。 一开始只是一道人影，耳冬尚且能够应付，可渐渐地，周遭的白雾凝聚出第二道人影，第三道人影，紧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耳冬能力再强，也开始应付不过来，更何况，她还要担心被压在地上的宋越。 而宋越什么都不能做，这时候他甚至已经被白雾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看到眼前有耳冬的双脚和无数双白色的雾气凝聚出来的脚。 直到某一刻，他听见耳冬痛哼了一声，紧接着，一只灰色的小兽就落在他的眼前，与此同时，压在他身上的重力消失不见，那些白雾也重新散开，融入旁边的雾气里。 “对方只是将耳冬打回原形，就离开了？”程修凝声问道。 宋越点了点头。 “中途耳冬醒过一次，她让我赶快找到你们。” 好在他真的找到了容深和程修。 可容深和程修两人分别看过了，一时之间也没法帮耳冬恢复。 见宋越情绪不好，容深出声安慰了一句：“除了力量不知道去了哪里，以及不能变回人形，她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但也只是暂时的。 毕竟他们现在也还不清楚这死人谷里，藏在这浓郁雾气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在将耳冬打回原形之后，却没有对两人下杀手。 “难道要一直被困在这里，等着对方出面吗？”容深拧了眉，心里是抑制不住的烦躁。 程修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安抚性的捏了捏，道：“快了。” 这时候，容深和宋越都没有明白他这句“快了”是什么意思，直到不久后，自他们前方响起一声惨叫。 第525章 就这么没了 紧接着周遭的雾气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剧烈的涌动起来，并且快速的朝发出惨叫的方向而去。 雾气从周身擦过的时候，竟然带着锋利，瞬间割开了容深的衣袖，若非程修先一步察觉到不对，拉了她一把，又用魔气将三人护住。 恐怕容深被割开的就不是衣袖了。 程修摸了摸她被割开的衣袖，拧着眉，显然心情不虞，在他拿开手之后，容深被割开的地方又恢复了完好的样子。 就是几息的时间，周围的雾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淡淡的一层，才停了下来。 而容深抬眼看着惨叫发出的方向。 就在那个方向，离三人不远的距离，白色的雾气粉色的雾气，以及血色的雾气全都凝聚到了一起，最终凝聚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 这个由雾气凝聚的人，在心脏的位置的雾气是最红的，红的像是过于浓稠的血，隐隐发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容深紧盯着那一处看的时候，耳边若有似无的响起心脏跳动的声音。 而这些声音，在她眨了眨眼睛之后又消失不见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容深拧了眉问道。 程修还没有回答，宋越就已经甩出了画满符箓的长剑，冷声道：“管它什么东西，杀了就是！” 他一心要替耳冬报仇，然而还没有来得及上去就被魔气绑住了腰身，拦在原地。 “你待在这里。”程修沉声道，见宋越还在挣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宋越胸口，道：“难道你还想要耳冬出事？” 宋越察觉到他的目光，身体一僵，低头看着怀里还没有醒过来的耳冬，抿了唇，伸手护着她，总算是没有再要上前的意思了。 “你也在这里看着。”程修朝容深留下这一句，捏了捏她的手心，下一刻夹杂着一身魔气朝那怪物而去。 身形一闪，程修就到了那怪物的身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手中红莲业火翻涌，直接飞向怪物心脏的位置。 眨眼睛，自他掌心的红莲业火就将那怪物包裹住，而后消散。 怪物消散的时候，死人谷里仅剩下的那些雾气也全都散了，有光从万丈崖上照了下来，容深眨了眨眼睛，抬脚走过去。 “就解决了？” “好像是的。”程修拧着眉，也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方才他朝那怪物动手的时候，那怪物没有丝毫的动作，倒像是个没有生命的。 宋越也抱着耳冬走了过来，绕着怪物消失的地方转了几圈，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靠近它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容深想起刚看到怪物的时候耳边若有似无的心跳声，就出声问道。 程修摇了摇头，“没有。” 容深眉头一拧，只当是自己当时听错了，她看着宋越抱着的耳冬，道：“就是这玩意儿把耳冬打回原形的？还是说……” “或许是耳冬被打回原形的时候，那家伙也被耳冬重伤了。”宋越猜测道，紧拧着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 程修沉吟了一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它当时没有杀了你和耳冬。” 第526章 我想知道 死人谷已经找不出其他不对劲的东西，除了倒在不远处的那些人，容深和程修只得暂时信了这个理由。 容深也不知道捉妖山庄到底有多少人，但趴在地上的人都还活着，只是昏睡了过去。 三人也没有急着离开，等着捉妖山庄的人醒来，好从他们口中知道些有关于这死人谷的事情，毕竟耳冬还没有恢复。 这一等就等到死人谷完全黑了下来，白天的时候太阳照不进来，到了晚上，月光就也照不进来，还是容深从袖子里摸出了两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珠子散发着莹莹白光，倒是像两个小月亮。 她又找出两个托台，将两颗珠子托着，才和程修坐了下来。 仰头看去，上方黑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可她仍旧维持着仰头的动作，像是透过那一层黑色，看见了那不周山。 她住着的不周山一开始是没有日升月落的，一开始，也不是只有她孤零零一个的，那时候，没有神和人之分，也没有妖魔鬼怪之分。 谁也不会在意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顶多是几盏酒过后，醉眼朦胧之间，看着对方头顶冒出的耳朵，或是眼尾的细碎鳞片，亦或是突然摸到伸到腿边的尾巴，一脸恍然，“啊，原来你是……” 更甚者，那些有本体的家伙们，实际上更喜欢维持本体活动，因为更加的舒服自在。 “脖子不疼吗？”微哑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一只温热的手掌托在她的后颈，让她低下仰着的头，动作自然的在她后颈轻轻揉捏着，带着温度的指腹时不时捏一捏她后颈那块软肉，霸道又强势。 容深半眯着眼，眉眼舒展开来，像是原本矜傲的小宠被顺了毛，终于愿意趴在他的膝盖上，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我给你们说说以前的事情吧。”容深索性往后一靠，直接靠进了程修的怀里，抓着他的袖子，闭了眼睛。 程修没法再继续帮她捏后颈，就把手收了回来，转而抓着她的指尖，骨节分明的手指借机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兴致？”程修低头，在她闭上的眼皮上吻了吻，隔着薄薄的眼皮，唇瓣的温度烫得容深眼球敏感的颤了颤。 容深全身放松，声音恍恍惚惚的，“就是想起来了，想找个人说说……” 其实，也不一定要是谁，只要有人愿意听她说说就好了，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她突然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记忆失去再也找不回来了，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死了，那些家伙们的事情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了吧。 程修沉默着，轻轻柔柔捏着她的指尖。 容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闭着眼睛朝宋越坐着的方向蹬了蹬腿，也没有踢到人，反倒是差点踢到火堆里去，被程修一把摁住了腿。 “耳冬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的，你要不要听啊？” 原本抱着耳冬神色恍惚的宋越，眼里骤然凝聚了光，他看着容深，不知道是火光映进了他的眼睛里，还是他的眼睛真的跳着光，他哑声道：“我想知道。” 第527章 那时候耳冬多大啊 他想知道，有关于耳冬的事情，想知道没遇到自己之前的耳冬是什么样子的，哪怕是容深这会儿说她们那时候只是擦肩而过，亦或是偶然一瞥，他也能细细回味，自己描摹出那时候耳冬的模样。 并且，意犹未尽。 又有了一个听众的回应，容深满意的轻咳了一声，开始絮絮说了起来。 “其实很久以前，唔……就是第一任天帝找过我，让我把很久很久以前那些事情写下来，他说如果我不想动手，就找来其他人，我只要说就行了，神官会记着……” 可她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呢？容深已经有些不太记得清了，大概就是那时候她还没有回过神。 原本隔三差五会来不周山找她喝酒的人再也不会来了，原本总趴在那棵树上和她八卦谁谁谁做了什么蠢事的人也不在了，偌大的不周山只剩下她一个了。 她原本是最小的那个，可一眨眼间，就成了最大的那个。 “……原旬最爱趴在那棵树上，就是我拿来给容浅做身体的那棵树。”容深解释着。 程修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周山就一棵树。” 容深声音一顿，忽而睁开眼睛，眼里有些恍惚，好一会儿她才应了一声，继续用低低缓缓像是随时会睡着的声音说道：“对，不周山就那么一棵树。” 喜欢爬树的家伙不只原旬一个，可那棵树只有原旬趴在上面。 “他不喜欢别人上他的树，想要上树的人都会被他暴揍一顿。”容深抿唇笑了一下，道：“那时候谁也打不过他。” 因为谁也没能成功上去过。 可后来她上去了，因为原旬已经不在，她想上树就上树，想在上面待多久就待多久，甚至拿树枝做了个傀儡，也没有人会突然跳出来，把她揍一顿了。 “我第一次见到耳冬的时候就是那里。”容深朝宋越那边瞥了一眼，目光落在宋越怀里那个灰色毛团上。 灰色毛团还没有醒，但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抖了抖，身后的骨翅已经收了起来，背上就多了两团白色的毛发。 宋越以为她冷，连忙把她往怀里又拢了拢。 见耳冬没有醒的意思，他才又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容深，憋了半响，问了一句：“那时候的耳冬，有多大啊？” “她已经成年啦，就是你看见她的时候这么大。”说到耳冬成年的时候，容深目光微微动了动，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耳冬能吞噬神的元魂吗？”一直沉默的程修突然出声问道。 容深顿了一下，而后摇头，但片刻后她又点了点头，道：“像我的元魂她就吞不了的，但是黎朔他们，耳冬是可以在他们死后吞了的。” 当然，耳冬已经很久没有吞食过神的元魂了，她也很少吞。 “说起来，我和耳冬刚见面的时候就因为这件事情打了一架。”容深笑道。 容深还记得那天不周山的风很舒服，她正趴在树上睡觉，在察觉到有家伙上了不周山的时候，她就立刻惊醒了，带着种奇怪的期待，心脏砰砰跳着。 第528章 你的元魂一定很美味 可当容深看到出现的是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兽时，五脏六腑像是沉进了冰河里，冷嗖嗖的，冻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出现的不是她所期待的任何一个。 “你是谁？”容深趴在树干上，神情恍惚，哪怕难受的厉害，却还是出声问道。 眼前的兽歪了歪头，突然化出了人形，就是耳冬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说：“我是噬魂兽，从混沌之地来的，你是谁？” “噬魂兽？”容深只抓住这三个字，方才坠入冰窖的心脏好像有暖和起来，隐隐的又砰砰跳了起来。 可她怕极了期望落空的感受，于是抬手压了压心口，想要让心脏不要跳得那样厉害。 她紧紧的盯着耳冬。 耳冬大概也察觉到了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但没有问，只是板着脸道：“就是吞食元魂的兽。”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眼底闪过一丝恶劣的光，她故意用饱含食欲的目光在容深的身上扫来扫去的，甚至舔了舔唇瓣，道：“你的元魂一定很美味……” 耳冬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容深沉下来的目光，以至于白色的风刃到了面前的时候，她躲无可躲，只能化出本体。 本体皮糙肉厚的，虽然没有被刮的皮开肉绽，但还是很疼。 耳冬恼怒的大吼一声，立刻朝容深扑了上去。 两人很快打了起来，从山顶打到山脚，又从山脚打到了山顶，耳冬虽然生气，但也没有下杀手，因为她还以为容深是听见自己要吃她才动的手。 直到两人打累了，耳冬又化为人形，背靠着那棵树，朝容深摆了摆手，道：“不打了，我是骗你的，我才不会吃你的元魂呢……” 之后，容深才知道就算耳冬想吃自己，也吃不下的。 “所以你没有吃原旬他们吗？”容深怔怔的看着她，脸色白的厉害，唇也在抖着。 本来要点头的耳冬都有些犹豫，她看着容深的样子，觉得自己如果真点了头，容深可能就会哭出来。 可容深为什么要哭啊？她吃不了她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地事情吗？ 耳冬不知道容深在想什么，这份犹豫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还是点了头，容深的肩膀瞬间就垮了下去。 容深就这么往后仰倒在地上，四肢摊开，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怔怔的看着枝叶间隙透出来的天空。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段时间心脏为什么总是空荡荡的难受了。 在明白的这一刻，她终于哭了出来，一侧身抱着树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容深终于明白，原旬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这偌大的不周山，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原本以为耳冬把原旬他们的元魂也吃了，那她可以打败耳冬，逼得耳冬把原旬他们的元魂吐出来。 毕竟原旬他们那么厉害，就算被吃了也不会立刻被消化的，不周山宝贝这么多，只要原旬他们元魂还在，她就有办法让原旬他们活过来。 可是，耳冬没有吃原旬他们的元魂，原旬他们连元魂都没有了，他们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529章 三百年落一次 容深哭了很久，久到耳冬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知道。 哭累了她就睡着了，这一觉她睡了很久很久，久到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的树叶，而不周山的这棵树，三百年才落一次叶。 “我醒过来的时候，这天地间就有了天界，有了魔界，还有了人神魔鬼的分别。” 容深的声音始终是没有什么起伏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才叹了口气，道：“后来又碰到过耳冬几次，但都是只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每次碰到她她都很忙。” 忙着去那些战场处理那些战死后久久无法离开的魂魄。 如果任由那些魂魄长久的待在那里，天长地久，那里就会朝幽冥之地发展，可这天地间，有一个幽冥之地就够了。 “这么说来，幽冥之地以前也是战场？”程修抓到容深的话，凝声问道。 容深愣了一下，而后突然从程修怀里直起身体，她拧着眉，想了许久，也没有出声。 只能听到风声的死人谷里，突然响起一道漠然的声音：“那里以前确实是一处战场。” 宋越最先反应过来，一脸激动地低头，对上怀里灰色毛团的眼睛，他高兴着，眼眶却泛了红。 “耳冬，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还受了什么伤吗？” 宋越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激动地抱着耳冬的双手都在颤抖，也不等耳冬回答，他就双手抱着耳冬，一弯身，就这么将脸埋进了她后背软乎乎的毛里。 耳冬蹬了蹬四肢，下意识的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可一瞬间感觉到后背的湿热，她的身体一僵，又慢慢地放软了，素来漠然的声音里带着些不知所措，她道：“我没事。” 就是还没法再化出人形而已。 醒来的耳冬还是没办法化出人形，好在她自己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对于她来说，以本体活动反倒是最舒服惬意的方式。 宋越很快整理好了情绪，除了眼眶还是有些红，但比起耳冬没醒的时候，他显然松快了一些。 “你知道幽冥之地起初是什么的战场吗？”程修见她们情绪缓和下来了，就接着之前耳冬说的话问道。 耳冬却摇了摇头，迎着三道目光道：“我只知道那里以前确实是战场，但具体是什么时候的我也不确定。” 她顿了一下，看了容深一眼，又加了一句：“我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混沌之地睡觉，那里很可能是我睡觉的时候出现的。” 所以她才没有来得及处理，以至于那里成了现在的幽冥之地，里面鬼气浓郁缭绕，六界之中能够自由出入的人屈指可数。 没有从耳冬口中得到答案，程修的目光就又落回了容深身上。 容深还在拧眉想着，似乎想要将有关于幽冥之地的所有记忆从久远的，尘封许久的某一块地方重新扒拉出来。 这显然并不是一件马上就能做到的事情。 程修明白，就没有在这时候出声打扰她，只静静地等着，就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收起了所有锋芒或是有一丁点锐利的东西。 第530章 那里以前也是战场 旁边两颗白莹莹的主子散发着清冷的光，交杂着火光落在容深的脸上，随着火光的跃动而明明灭灭。 容深一抬眼就对上了程修的目光，她愣了一下，紧拧着的眉头都因此松了松。 “想起来了吗？”程修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柔和，就像是十分平常的一句问话，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倘若容深说没有想起来，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平平静静的。 容深也确实没有想起来。 她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在前面的火堆上。 火堆炸了炸火星，火焰就跟着上下跳动着，而容深的眸底就倒映着火堆，她的眼睛里分明有火，看着她却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她捏了捏眉心，道：“没有，我已经记不起来幽冥之地出现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谁也不知道幽冥之地最先出现的时候，那里那么危险，很可能刚出现的时候，误入那里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于是也没有知道那里很危险。 随着时间的推移，误闯进去再也没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天，终于有一个人碰见闯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这个人将幽冥之地的存在告诉了那些大能者，于是幽冥之地才摆到了六界众生的面前。 但这也是推测，或许在幽冥之地刚出现的那一刻它就被人发现了，而后被人避而远之。 容深说没有想起来，程修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想了想，张了张唇，似乎还有问题要问。 但这个问题于现在的容深来说，很可能会让她又想起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于是程修犹豫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有问了。 他看了耳冬一眼，心想，有时间了找耳冬问也是一样的，不能让容深知道。 在程修看过去的时候，耳冬若有所觉，也抬眼朝他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最后又各自平静的移开了目光。 容深没有再继续说以前的事情，一时之间死人谷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纷杂的呼吸声和风声。 其实她还有话没有说完。 一开始天界的人找她把从前的事情记下来的时候，她那时候还浑浑噩噩的，没有答应下来，等后来清醒过来了，天界的人敬畏她，却不敢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容深那时候与他们交集不多，就也没有主动再提起。 于是，有关于上万年前的不周山的事情，就只有她知道了。 她今天晚上如果没有说出来，这六界之中，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当初不周山有一个打架很厉害的家伙，那个人叫原旬。 容深看着火堆，火光明明灭灭之间，她脸上的神情就显得很模糊。 程修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动作强势的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一只手在她后背顺着她的脊柱上下抚了抚，他沉声道：“累了就先睡一觉吧。” 容深没有说话，只在心里想她不累啊，可没多久她还是靠在程修怀里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她不累，她只是想睡觉了。 在容深睡着没多久，捉妖山庄那些人就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在第一个人醒过来的时候，程修搭在容深肩膀上的手就在她耳朵上碰了碰，另一只手将容深身上的斗篷紧了紧。 第531章 死人谷 “多谢大人救了我等……”十几个人里，看起来头发花白面目却十分年轻的男人走过来，一脸恭敬的朝程修跪下，声音里带着敬畏。 而其他的人跪在他们之前睡着的地方并没有靠近。 其中就有上次去书院扫尾的青年。 程修朝男人点了点头，道：“把死人谷的事情说说。” 男人也没有起身，就这么盘腿坐了下来，紧接着将捉妖山庄得知的有关于死人谷的事情说了。 方才耳冬醒过来的时候，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幽冥之地上面，似乎都忘记了问耳冬她昏睡前到底是什么情形。 这个白发男人就是捉妖山庄的庄主，从他口中程修等人又得知了一部分事情。 万丈崖虽然陡峭，死人谷有这个名字也和万丈崖脱不开干系，但是死人谷虽然有一个让人害怕的名字，实际上，住在附近的百姓对这里并不是避之不及的。 反而很喜欢进死人谷。 因为死人谷里有很多珍贵的药材，若有运气好的，寻到一株药材，拿出去一卖，他们一家人一年的花销就有了。 但死人谷也不是全然没有危险的。 这里有许多野兽，因为吃了从万丈崖掉下来的死人，这些野兽变得十分凶狠，所以，只有那些家里极其缺钱走投无路的人，亦或是确实有些手段的人，才会进死人谷闯一闯。 万一他们运气好，进来了没有碰到吃人的野兽就找到了药材呢？ 一开始发现死人谷不对劲的就是附近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进死人谷不是为了钱，而是家中有人得了病，需要一样药材，那样药材药铺里也缺，但药铺的掌柜说死人谷有。 于是家里的男人就收拾了一些东西进了死人谷。 往常的死人谷虽然有雾，但雾气并不重，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层漂浮在空气里，那家男人进死人谷的那天就发现死人谷有着大雾，但还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虽然古怪，但因为家里的人等着那味药救命，再加上进来的时候是清晨，男人和送他的女人都觉得或许等中午的时候雾气就会散了。 可男人进去之后没多久，那雾气非但没有散，反倒更加的浓郁到，到了下午，女人始终没有等到男人回家，就跑来死人谷的外面，一眼看到里面浓郁的白雾，心就沉了下去。 进去的男人再也没有回来，女人连夜赶去了捉妖山庄，道死人谷里有了妖怪。 捉妖山庄派了人进死人谷，一开始只有两个人，后来是四个人，十个人，接连三批人全都有进无出。 恰在这时候，一直闭关的庄主出关，卜了一卦，算到死人谷上方血气久久不散，他一时之间也没来得及将这事联系给程修，就带着人来了死人谷。 “你算到了什么？为何带着山庄所有人来了？”程修仍觉得不对，出声问道。 庄主没有多说，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佩，将玉佩放到地上，从玉佩上飞出一道白光，白光在空中凝聚出一副画面。 这是他占卜到的东西，当时就被吓了一跳，所以留存了下来。 第532章 累累白骨 画面很短，却足够血腥。 浓郁的散不开的血色，从死人谷里汹涌而出，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侵入最近的村落、山林、城池……许多人在睡梦中死去，血肉融入血雾之中，累累白骨。 血雾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吞食的血肉越多，力量越来越强大，甚至于被吞食了血肉的人，连魂魄都会被吞噬掉，连轮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庄主意识到这血雾的危险性，这才带着山庄里所有人急匆匆赶了过来，打算趁着血雾刚出现就解决掉。 谁知道，哪怕血雾还没有完全占据死人谷，他们也还是中了招，进来后就被困在了里面，越来越困，最后昏睡过去。 要不是容深等人过来，他们就会像占卜出来的画面里一样，在睡梦中被这血雾消化掉了。 看完庄主占卜出来的画面，宋越侧了侧头，道：“这里和黑山那边离得很近。” 不只是死人谷，实际上月华寺离得也不远，而捉妖山庄正好位于这两者之间，所以当初容深和程修被那几个妖道带到那山洞里的时候，在那里也见到了红莲业火。 不过，当时的容深没有意识，还是程修提起她才知道的。 “这一切，都和那只凶兽脱不了干系。”程修接着他的话补上。 当初天界和魔界合力将那只凶兽镇压，又布下幻境以免有人误闯进去放出凶兽，后来程修在那封印之上布下捉妖山庄，用那幻境做捉妖山庄的护山结界。 “程枝当时是怎么知道那里的？”宋越微微眯了眸子，有些想不明白。 程修甚至还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该那么果断杀了程枝的，现下他们只知道程枝是收了蛊惑以为凶兽能帮她修佛。 说起这个，程修就觉得太可笑，那凶兽背负了那么多的杀孽，不被佛祖收了就已经不错了，还帮她修佛。 或许真的是执念太重，于是只要有一丝的机会，程枝都会紧抓着不放，甚至不惜付出一切，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但是，程枝当时是怎么知道那只凶兽的，这个问题在场的似乎都答不出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程修在容深耳边弄了个小法术，不让声音惊扰到容深，这会儿问题说到这里，好像又到了一条死路，一行人沉默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宋越撑不住，在后半夜也睡着了。 临近天亮的时候，火堆终于熄灭了，程修抬头看了看死人谷上方，又低头在容深耳边亲了一下，道：“深深，我们该走了。” 原本安然睡着的容深眼睫颤了颤，下一刻她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的睡意。 她早就醒了，只是懒得起身，就这么躺在程修怀里，静静地想着事情。 容深从程修怀里坐起来，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宋越缩着还没有醒，耳冬趴在他的怀里，对上容深的目光顿了一下，侧头在宋越下巴上咬了一口。 尖利的牙齿在皮肤上蹭过，不疼，甚至还有些微的痒，宋越哆嗦了一下，立刻睁眼醒了过来。 第533章 魔界乱了 “走了。”耳冬说道。 宋越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挤在一起睡着的人，哑声道：“不和他们说一声吗？” 他是看着程修问这句话的。 程修摇了摇头，他已经和容深站了起来。 等捉妖山庄的人醒来的时候，那一处只剩下熄灭了的火堆，而容深等人早已经走了。 出了死人谷，熟悉的马车等在外面，驾车的黑衣影子见到容深出来，立刻跳下马车，在马车边微微弯下腰身，声音嘶哑喊了一声：“大人。” 明明只是一道黑色的影子，容深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喜悦的情绪。 “程枝死了，沈青时的舍利子去哪里了？”容深刚坐上马车，突然出声问道。 程修也是一愣，他拧了拧眉，道：“淮王……” “没注意。”容深摇头，她被绑到那道裂缝之中的时候，裂缝里除了程枝还有许多的鬼怪，那淮王前身也是一只恶鬼，只是当时容深也没有去注意围观的鬼怪里到底有没有淮王。 “要是那淮王带着舍利子被业火吞噬了……”容深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就难找了。” 舍利子倒是不会有事，只是落进那火海里，实在是难找。 “若真是落进了那火海里，我们再帮他找一颗舍利子就是。”程修捏了捏她的手心，沉声道。 舍利子虽然难得，但也不是再找不到第二颗舍利子了。 宋越抱着耳冬靠坐在一边，倒是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只时不时的低头和耳冬小声的说着什么，耳冬懒洋洋的趴在他腿上，而宋越时不时的傻乐一声，引得容深看了好几次。 “魔界乱了。”耳冬甩着尾巴，突然出声说道。 她一句话引得容深和程修都看了过去，容深顿了一下，侧头看着程修问道：“你不用回魔界一趟吗？” “不回。”程修摇头，似笑非笑的样子，“凑热闹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就不去了。” 看戏就行了，何必掺和进去，万一惹得一身骚呢？ 容深挑了挑眉，没有再说话。 耳冬继续说道：“闹了这么久，那些人到底是忍不住了。”她顿了一下，朝程修问道：“难道你的部下都没有找你？” 魔界分崩离析，除去自立为王的那两个，还有一部分是程修的老部下，都在等着程修回去。 “没有。”程修面不改色的说道，“我都不记得了，就算找了我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手一快杀了……” 耳冬不问了。 马车慢悠悠的朝前走着，没有方向。 玉城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路两边的摊贩都没有出来，容深裹着毛茸茸的斗篷，和程修踩着薄薄的一层雪往不远处的棚子走去。 其他露天的摊贩今天都没有出门，唯有这个棚子，有油布四处遮挡着，将风雪都挡在了外面，棚子里面还烧着几个火堆，掀开帘布走进去，立刻感受到一股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暖意。 “要一碟油果子和一碗云吞，一碗素菜面两碗豆浆。”一踏进去，程修就熟练地报出他和容深要吃的东西。 第534章 来客 宋越带着耳冬回了混沌之地，打算问问那只凶兽当初是怎么诱骗的程枝帮他，不过耳冬现在法力尽失，宋越带着她上路，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回到混沌之地。 而程修和容深两人在半月前到了这里，就暂时落了脚。 小二很快送来了两人要的东西，不等程修动手，容深已经熟练地拿起桌上的辣椒碗，一勺辣椒面洒在了面碗里。 “就这么喜欢吃辣椒？”程修帮她在豆浆里洒了糖粉，看见她满足的眼眸都眯了起来，顿时一脸无奈。 两人在这里落脚的最大原因就是容深喜欢上了这个棚子。 这棚子不只在早上卖早饭，几乎全天都卖着东西的，平常的时候卖些零嘴小食，到了饭点就开始卖主食。 这里卖的每一样吃食容深都很喜欢。 “好吃。”容深抿了一口甜豆浆，开心的卷起一口面，鼓起腮帮子吹了吹才送进口里。 在程修失去记忆那段时间，她为了养大程修，也跟着吃了不少凡间的吃食，一开始她是尝不出味道的。 后来力量被封印，她像个普通人一样，也有了味觉，吃的东西就更加不少了。 容深那时候是不爱吃面的，可这家的面却让她很喜欢，连着吃了一天，要不是程修拦了她，她得一次吃腻了才罢休。 玉城是南方的一座小城，气候比较湿润，很少有下大雪的时候，照着这玉城的人说，玉城上次下这样大雪已经是十年前了。 中间虽然也有下过雪，但都不大，落到地上没多久就化了，根本积不了雪。 吃早饭的人很多，棚子里坐不下了，外面下着雪，天冷，也不好坐在外面吃，就有人买了方便带走的吃食，小心的捂着，急匆匆离开了。 容深和程修就住在附近，来得也早，才有位子坐。 与他们一样坐着的，几乎都是附近的人，因此都是相熟的，对容深和程修这一对半月前住过来的夫妻倒是也熟悉的。 一见到两人也聊上两句。 等吃完面，容深就咬着一个油果子，就着剩下的小半碗甜豆浆，不紧不慢的消磨着。 面前的碗里剩下的汤汁红彤彤的，浮着一层辣椒，容深的唇瓣也殷红的，甚至有些微微肿了起来，可她眼眸亮晶晶的，显然是吃得十分快活。 “吃高兴了？”程修沉声问道。 容深喝下最后一口豆浆，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四周，道：“我们回去吧。” 他们吃得慢，这会儿已经过了人最多的时候，进来吃早饭的人也都有了位子坐。 两人起身朝外面走的时候，正好碰见有人进来，那人就住在他们隔壁，迎面碰上程修，顿时道：“程公子，你们家好像来客人了。” “多谢。”程修朝那人拱手道了谢，和容深一起往外走去，倒是没有问那位客人是什么样子。 等离开了棚子，容深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道：“这时候能有什么客人来找我们？” “回去看了就知道了。”程修弯了弯唇角，将她的手拢进袖子里。 第535章 是熟人 雪还是没有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容深和程修踩着雪往家里走，身后的脚印很快就会被落雪给盖住。 远远地，容深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那道身影，隔着大雪有些模糊，可她脚步还是慢了下来，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在某一刻她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程修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因为掌心里容深的手一直在轻颤着。 容深没有答话，只是愣愣的看着那道身影，那人披着一件暗紫色的斗篷，帽子没有带上，大雪落在那人的头上，落得多了，那人就晃晃脑袋，把头上的积雪给晃了下去。 像是察觉到容深的目光，那人晃脑袋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来。 “是熟人？”程修哑声问道，握住她的手下意识的用力，似乎想要制止她的颤动。 容深怔怔的看着那人，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许久，她才点了点头，哑声道：“是熟人。” 可刚说完，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慌张的摇了摇头，道：“不……不是熟人……” 只是，长得和她认识的那人很像罢了。 程修眼底划过暗光，他抬眼看向那人，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先过去吧。”程修道。 容深点了点头，抬脚走过去，动作有些着急，似乎想要快单过去，可走了一步又硬生生慢了下来。 她下意识的想要走快点，偏偏又还有一道声音在让她慢点，于是容深走得一脚快一脚慢的，动作十分怪异。 她的表现这么奇怪，程修看着那人的目光就更加不好了。 像是走了很久，实际上只有二十几步的距离，容深终于走到了那人的面前，也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 和她记忆里的那人一样，暗紫色的眼眸，眼尾处散着一片红色的叶子，动作间，叶脉泛出暗金的流光。 他的双手拢在袖子里，见到容深的那一刻，他唇角就弯了起来，笑得漫不经心的。 他道：“小容深，不是让你乖乖在不周山等我回来吗？乱跑可是要挨揍的。” 连声音都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这句话是程修问出来的。 因为容深张了好几次唇，嗓子抖得厉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要不是程修还在旁边，她早就失控了。 青年歪了歪头，异瞳在程修脸上一晃而过，处处透着漫不经心，他轻轻笑了几声，最终还是盯着容深。 “怪我。”他道，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自责的意思，“都怪我走得太久了，小容深等了很久了吧？都要忘了我了是不是？” 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加深，眼眸也微微眯了起来，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是很高兴的样子，他道：“小容深，我是原旬啊。” 原旬。 这两个字在容深耳边轰然炸响，炸得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空白过后一拥而上的全是眼前这张脸还有着漫不经心的声音。 就连揍人的时候，原旬都是漫不经心的。 “不……”容深张唇，像是从嗓子里憋出了这一个字，她摇头，脖子却僵的发疼，直到整个人被程修拉进怀里。 第536章 原旬不会回来了 程修将她紧紧抱着，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喊着：“深深，深深……” 一声一声，终于驱散了她脑子里那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将那道声音一点一点的压了下去。 容深眼眶泛着红，可眼里的红血丝更加可怖，她声音艰涩的道：“不是的，你不是原旬，原旬……” 原旬死了，连元魂都没了。 可这话她怎么都说不出来，于是停顿了好一会儿，她道：“不会回来了，原旬不会回来了，你不是原旬……” 原旬唇角的弧度没有落下丝毫，他颇有些兴味的看着容深，目光又落到程修的脸上，片刻后，他唇角的漫不经心终于收敛了下来。 他认真道：“小容深，我就是原旬，我回来了。” 须臾间，两人还是将这个顶着原旬的脸，自称是原旬的人请进了院子里。 黑衣影子给三人送上茶后就退了出去。 容深总算冷静了一些，程修将一杯热茶塞进她的手里，热意很快蔓延到她冰凉的指尖，容深没有喝茶，从进来到现在，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原旬的身上。 若是往常，程修早就出声了，可这一次，程修只是凝眸看着，甚至他也在打量那个叫原旬的青年。 怎么就这么巧呢？ 容深前不久才在死人谷里说了不周山以前的事情，程修才从她口里知道了这个叫原旬的人，原本再也不会回来的原旬就找了上来。 且看不出丝毫变化的痕迹。 他周身没有鬼气，只有和容深一样的气息，只这一点，就很让人相信，他至少是不周山的，但是不是原旬…… 程修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容深现在还能不能分辨出来。 从进来之后原旬就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只抿了口茶，就坐在那里，姿态坦荡的，任由容深和程修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许久，容深才出声问道。 一开口，她自己都被自己过于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程修捏了捏她的手腕，眉心拧着，低声道：“润润嗓子。” 容深顿了一下，低头抿了一口茶，喝了一口茶之后她确实舒服了不少，甚至之前跳得厉害的心脏都缓和不少。 “小容深，你相信我了？”容深这句话一出口，原旬眉头就挑了挑，他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要是还不信我，我就要生气了。” 顿了一下，原旬加了一句：“毕竟，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被人这么盯着。” 容深抿了抿唇，应声道：“我记得。” 她都记得的，原旬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原旬的脾气是最差的，他不太爱和人吵架，如果谁惹了他，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原旬只会直接动手。 偏偏原旬打架很厉害，没有人打得过原旬。 容深想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原旬消失之前的记忆其实有些模糊不清了，可有些事情她却记得很清楚。 比如原旬打架很厉害，又比如原旬脾气很不好。 “记得就好。”原旬又笑了起来，他懒懒的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手里的热茶也放了下来。 第537章 我不是故意不回去的 “其实我不是故意不回去的。”他道，“我只是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赶紧回了不周山，可我没有看到你。” “你回了不周山？”容深眨了眨眼睛，莫名的有些心虚。 “是啊。”原旬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他瞥了容深一眼，指尖在旁边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似笑非笑，“小容深，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程修的目光从他瞧着桌面的指尖上停顿了一会儿，眸底凝了一层暗色，却又很快若无其事的移开。 “我不记得了。”容深赶紧出声道。 她当然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爬上了原旬的树，还把他的树的枝条砍了下来。 可她不会承认的，因为怕挨揍，“我等了你太久，你一直不回来，我也睡了一觉，忘了很多事情。” 容深面不改色的说道。 她又没有说谎，之前她确实忘了很多事情，只不过现在已经想起来了而已。 原旬微微眯眼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哼了一声，没有再提她动了自己那棵树的事情，似乎就此揭过了。 容深悄悄地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之前一直没有出声说话的程修，突然出声道：“你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了？” 顿了一下，程修才语气生硬的加了一句：“深深等了你很久。” 原旬第三次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一次总算没有一晃而过了。 容深也在看着原旬，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实际上，她已经忘记了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不周山的那些人全都离开，后来再也没有回来。 记不太清楚了。 她只知道，原旬他们都死了，连元魂都没有留下。 而耳冬那时候还在混沌之地，后来去不周山第一次见到她，也只说是听说不周山这边发生了一场很大的战事，她才找过去的。 但是具体发生战事的是哪里，耳冬也不知道。 毕竟她只是听说。 两人都在等着原旬的回答，可原旬眉头也微微拧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容深还记得，原旬心情不好的时候，唇角漫不经心的弧度就会淡很多，如果他明确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来了，那就说明他的心情是极度的不好。 “如果是不高兴的事情，那就不说了。”容深犹豫着说道。 她以为原旬是因为不想再提起那件事情，所以才不高兴，毕竟，原旬虽然回来了，可不周山其他的人并没有回来了。 容深知道有多难过，尽管她很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选择了不知道也不要紧。 只要，原旬回来了就好。 好歹，不周山最开始存在的那些人不再是只有她一个了。 可原旬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唇瓣微动，吐出了一句话，“我不记得了。” 容深愣住，而程修眼底飞快闪过一道暗光，他垂眸看了容深一眼。 原旬抬手在眉心捏了捏，表情很不高兴，他道：“大概是睡得太久了，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候是要去打架，跟谁打架我忘了，或许是打群架吧，反正很多很多人都在打架……” 第538章 等你出来 原旬有些混乱的说着，显然对于忘记这件事情，他也很不开心，说了没几句，突然扬手将桌面的茶杯扫落在地。 “为什么会忘记呢？怎么能忘记呢？我到底是跟谁在打架！” 原旬眉头紧拧着，眼尾漫上淡淡的血色，周身灵力暴躁，戾气翻涌。 强大的威压以原旬为中心点迅速朝外蔓延着，眼看着房屋都有些摇摇欲坠，程修面色一变，和容深一起站了起来。 程修正要动手阻止原旬，被容深伸手拦住了。 “别去。”容深袖袍一挥，打出一道白色的灵力，灵力瞬间放大，将整座院子都笼罩住。 原本摇摇欲坠露出巨大裂缝的墙壁也瞬间恢复原样。 “我们先出去吧。”容深拉着程修朝外面走，从原旬身边走过的时候她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原旬现在只顾着生气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打架的事情，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 等走到了院子里，雪还在下着，只是没有方才那么大了，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到了小腿，对于容深拦着自己的事情，程修倒是没有生气，只是伸手摸了摸她微凉的指尖，顺手揣进自己掌心捂着。 “怎么不让我拦着他？”程修低声问道，顿了一下，又微挑了眉，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怕我打伤了他？” 照着原旬现在情况来看，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程修要想拉住他，只能先和他打一架，让原旬发泄完了就行。 程修虽然这么问着，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 容深知道他并没有真的这么想，眸光动了动，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站在院子里还能看到里面的原旬，见他已经砸了大半，她轻声道：“原旬打架太厉害了，我们还是不要和他打了。” 程修愣了一下，见她神情有些恍惚，不由得失笑，“你就这么怕他？被他揍过？” 问到后面那句话的程修眼底有几分暗色。 容深察觉到了他的神情有些不对，解释道：“那时候不懂事，所以挨揍。” 程修还是第一次听见容深和“不懂事”这个词牵扯上关系，总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萦绕在心头，以至于他愣了很久，才扶额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低哑，胸腔都在震动着。 容深耳尖瞬间就泛了红，被程修的笑声引得恼羞成怒，她瞪了程修一眼，就要将被他拢在掌心的手抽回来。 程修早有防备，非但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手臂一用力，就将容深拉到了怀里。 他将身上的斗篷掀开又拢住，一瞬间，容深就被他的气息给包围住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巴便被程修两指捏住，逼得她只能仰起了头，被他噙住了双唇。 刚触及的时候，程修吻得有些凶狠，容深有些受不住，轻咛了一声，下意识的想要推开程修，可双手被程修扣着，她只能动了动。 程修察觉到之后动作就变得轻柔了起来。 “你们在干嘛？”沉着的声音在程修身后想起。 容深身体僵住没动，程修顿了一下，在她下唇咬了一口，这才回身看向原旬，笑道：“等你出来。” 第539章 口腹之欲 容深完全缩在他的怀里，原旬从程修身后走过来，倒是没有看到容深，只看到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容深轻咳了一声，扒拉着程修的手臂，从他怀里探出半张脸。 她一眼看见原旬眉眼间还没有散去的不开心，就知道他还是没有想起来，未免惹得原旬又开始暴躁，容深就没有再提起原旬有没有记起来的事情。 容深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万年的时间啊，她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到原旬，明明心头满胀的厉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些本该问的问题也随着原旬的失忆失去作用，除此之外，她就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问的了。 好在程修看出了她此刻的心情，安抚的在她后背拍了拍，抬眼朝原旬道：“你能回来，深深很高兴，和我们在这里住下吧。” 他邀请原旬也在这里住下来。 原旬又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四处一扫，颇有些嫌弃的样子，“这里有什么好住的？不周山比这里好多了……” “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容深立刻说道。 语气里有些小激动，似乎迫不及待要将自己喜欢的东西介绍给他。 可原旬微微眯了眸子，嗤笑一声：“你在不周山老实待着也就罢了，怎么还开始贪上这些口腹之欲？” 容深很是委屈的往程修怀里缩了缩，小小声道：“很好吃的，你吃了就知道了。” 原旬哼了一声，显然对于容深贪于口腹之欲的事情很是不满，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了，也没有说要容深和他一起回不周山。 容深心情很好，却又有些忐忑，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趴在程修怀里，却又突然挣扎着要起身，被程修一把摁住腰身。 “要去干什么？”程修哑声问道。 容深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恍惚，她问：“原旬真的回来了吗？” 她总觉得像是做梦一般，于是想要去确认一下。 程修额角青筋跳了跳，摁住她腰身的手微微用力，就将她摁进了怀里，他一翻身，将容深拢在身下，咬了牙凑近她的颈窝，“大晚上的你还想去其他男人的房里？” “不……不是……”容深连忙解释。 可程修已经叼着她耳垂，不给她再解释的机会了。 这一晚上，容深再没有机会跑去看看原旬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她连提都没有再提，被程修折腾到半夜，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容深和程修起得晚了，这会儿去棚子里恐怕都是人，她也就不急着起来了，和程修不紧不慢的收拾好，才踩着已经到了膝盖的雪朝棚子走去。 “也不知道今日棚子的老板还开不开张。”容深抓了一把雪，一边搓着玩一边小声地嘀咕起来。 从起来到现在她就没见到原旬，但容深也不急，因为起来的时候发现了原旬留下的一个纸鹤，他留了话，说是出去走走，很快回来。 昨晚上又下了一整晚的雪，积雪就又厚重了不少，到早上的时候雪才停下，街道便更加没有什么人了。 第540章 吃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好在那棚子今天还开张的。 还没有走近，容深就看到有烟从棚子后面袅袅升起，而棚子前面被清理过，没有多少的积雪，甚至为了不让来往的人滑倒，老板还让小二找来一些树枝和干草铺在棚子周围。 今天来的晚了，吃早饭的高峰期已经过了，容深和程修并肩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将棚子里看清楚，程修就已经朝小二要了两人要吃的东西。 小二朗声应了，又笑道：“程公子，那是您府上的客人吧？” 容深心头一动，抬眼顺着小二说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看到独自一人坐在桌边的原旬，她眉头轻轻跳了跳。 而程修已经朝小二点头确认了，道：“是我夫人的兄长，许久未见，特意来看望我夫人的。” 小二了然，又忍不住低声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不怎么壮实，可吃的倒是不少，今日一大早就将咱们这的吃食全都点了一份，也没见他饱，还都吃得干干净净……” 原旬是最早来到这棚子里的客人，结果他在那里坐下之后，吃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直到容深和程修两人踩着尾巴过来。 原旬面前正放着一碗素材面，面汤上浮着红彤彤的辣椒面，看着就让人觉得嗓子烧得疼。 可他吃得嘴唇都红了，面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容深和程修走过去的时候，原旬抽空抬眼看了两人一眼，顿了一下，吃完夹起来的那一口面，又抿了一口甜豆浆，朝容深正色道：“我倒是能理解你为何贪于这口腹之欲了。” 言外之意就是承认了容深所说的，这里的东西很好吃。 自己喜欢的东西得到承认，容深心里是很高兴的，她眯眼笑了起来，朝原旬道：“我就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 小二已经将程修点的东西送了上来，抽空看见原旬碗里的面已经去了大半，笑眯眯的问道：“公子还要上吃食吗？” 原旬本想点头，可看了看容深和程修面前的东西，就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了。” 小二应声走了，实际上他们剩下的吃食也已经不多了，本来老板考虑昨晚大雪，特意减少了今日准备的吃食。 谁知道会出现原旬这么个意外，原旬若是再继续吃下去，更晚些来的客人就真的要扑个空了。 “你还没吃饱怎么不吃了？”容深看出原旬并没有吃够，一边接过程修递过来的勺子，一边奇怪的问道。 原旬轻嗤一声，嘲讽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喜欢的东西若是一次性吃腻了，日后且不是太无趣了？” 容深被原旬戳破有些恼，轻哼了一声，拿着勺子喝粥，不和他说话了。 原旬倒是说得没错，要不是程修及时拦住她，她真的会很快将这些东西吃腻。 容深和程修似乎成了最后来的客人，两人进来之后，棚子里吃完早饭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却再也没有客人从外面进来。 小二一时之间就闲了下来，拿了一个馒头坐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时不时的朝容深他们那一桌看一眼。 第541章 你怎么知道我家老板姓宋 “程公子，我看你们不像是一般百姓，怎么会来我们这小地方呢？”大概是棚子里太过安静，小二憋不住，还是出声说了话。 程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喝了一口甜豆浆，又净了口，才缓声道：“本是在四处游玩的，走到这里，我家夫人喜欢吃你家的东西，竟是舍不得走了。”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 原旬一听便轻哼了一声，朝容深点了点，道：“受不住诱惑，修行难。” 容深低头喝粥，假装没有听见。 而小二听没有听清原旬说的话，他以为程修是开玩笑，便跟着笑了起来，道：“我家掌柜的祖传下来的手艺，夫人喜欢也不是什么奇事。” “我看你们生意很好，为何不去买下一个铺面，做个酒楼？”原旬也吃好了，擦了嘴，侧头朝小二问道。 显然，若是开个酒楼之类的，能容下的客人会多很多，且怎么说都比这油布和木块撑起的棚子要好得多。 显然原旬已经不是第一个问起这件事情的客人了，小二面色没变，道：“我们老板不愿意搬，我们做事的也不能决断这事……” 提起这棚子的老板，容深和程修来了这玉城近半个月，却只见过一次这棚子的老板。 就是两人第一次来这里吃东西的那天。 那天两人做了马车进玉城，当时就已经不早了，快到上午的时候了，吃早饭的人早就散了，留在这棚子里的，都是点了几碟小食一边吃着东西，喝几口酒，说说闲话的人。 容深是被棚子里散发出来的香气给勾进来的，当时她并没有从马车上下来，是程修下了马车进来给她买东西。 而容深靠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面瞧，正好碰见一个儒雅的青年走进棚子里。 隐约听见里面的小二和食客纷纷叫了一声：“宋老板。” 等程修出来了，容深好奇的问了一句：“方才进去的人是谁？” “是这家店的老板。”程修答了一声。 后来两人在玉城住了下来，却再也没有碰见过那位宋老板。 在这里待了半个月，容深对于城中的一些事情也了解了不少，她喝了口粥，朝小二问道：“玉城好像没有大户人家是姓周的，你们生意这么好，宋家就算不能算大富大贵人家，但也不至于没有一点波澜吧？” 容深的话一出，小二的面上却露出几分古怪。 容深察觉到一些不对，再加上吃得差不多了，便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拿了一个小馒头小口的咬着。 “程夫人，您怎么知道我家老板姓宋的？”小二面色奇怪的问道。 容深咬馒头的动作一顿，她没有说话，坐在她身边的程修温声道：“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宋老板来这里，听见你和食客叫他的。” 小二眼里露出一丝迷茫，显然想不起来程修说的到底是哪天，好在他也没有为难自己，想了一会儿便不想了，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程修却笑了起来，“你们家的吃食这么受欢迎，随便拉着这玉城的人问一句，也会知道你们家老板是姓宋的吧？” 第542章 两位仙人 小二没有察觉到程修话里的深意，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笑了笑，显然并不想再继续说这件事情。 容深觉得有些奇怪，和程修对视了一眼。 但两人也没有往别处想。 程修看了看已经没有来客的棚子，见容深连手里的小馒头都吃完了，便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朝小二道：“结账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小二顿时笑眯眯的拿了钱。 三人离开棚子，一股寒意往人衣襟里面钻，程修替容深将斗篷拢好，又将她的手握住，才不紧不慢的朝家里走。 “这小二有点奇怪。”容深小声地嘀咕道。 吃饱喝足胃里都是暖暖的，整个人都很舒服。 程修走在她的右手边，原旬走在另一边，漫不经心道：“你们既然见过那位宋老板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我当时坐在马车上，只是瞥了一眼。”容深小声解释。 实际上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即便是只瞥了一眼，以她和程修两人的修为，若是那位宋老板当真有什么不对的，两人也能敏锐的察觉到。 可两人当时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原旬轻哼了一声，道：“平时不好好修炼。” “我……”容深想要辩解，然而一对上原旬的目光就怂了。 在她的记忆里，原旬还是那个不周山最厉害的人，如果不听话就会被原旬揍。 程修笑了笑，知道对于容深来说，原旬其实就是长辈一样的存在，所以他并没有说话。 “那小二没什么问题。”原旬慢悠悠道。 “小二没有问题，那就是那位宋老板有问题了？”容深眨了眨眼睛。 程修道：“为何觉得宋老板一定有问题呢？万一宋老板也没有问题，他只是不喜欢张扬呢？” “你说的也没错。”容深道。 原旬又轻哼了一声，却什么都没有多说。 其实三人都清楚，这位宋老板肯定是有些问题的，因为小二在和程修说话时表现的古怪，尤其是在说到有关于那位宋老板的事情时。 但他们只是喜欢吃宋老板家的吃食，这位宋老板有没有问题又什么关系呢？只要不影响到他们以后的口腹之欲就成了。 三人都没有再提那位宋老板的事情。 却没有想到那位宋老板会找上门来。 是在街上的雪已经化了大半的时候，街道上终于不再是冷冷清清的，不少的店铺已经开张，摊贩也纷纷出门做生意。 原旬不知道溜达去了哪里，容深和程修就坐在府邸门口，看着隔壁几家人的小孩凑在一起堆雪人。 而那个儒雅的青年，裹着一件青色的毛领斗篷从远处走来，走得很慢，长靴上有斑斑点点雪化开后的湿迹。 最先看到他的人是程修。 可程修并没有出声，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而容深顺着小孩丢出去的一个雪团子，一抬眼便看见了已经快走到两人近前的青年，她讶异的挑了挑眉，一声“宋老板”脱口而出。 宋老板脚步一顿，看看容深，又看向没有出声的程修，竟是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走到程修和容深的面前站定，没有说话，只是直接撩了袍子，竟是要往地上跪的意思。 第543章 不认识宋老板 容深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动作，程修已经抬了抬手，黑色的魔气托住宋老板的膝盖，让他跪不下去。 宋老板维持着要跪不跪的姿态顿了一下，而后缓缓站直了身体，他没有再跪，只是朝容深和程修弯了腰身，拱手道：“见过两位仙人。” “什么仙人？”容深笑出声来，她一手支着下巴，微眯着眸子，懒声道：“宋老板，你看我们像是仙人吗？” “你见过贪于口腹之欲的仙人？”程修在旁边加了一句。 他明显是在说容深，容深耳尖一红，瞪了他一眼。 程修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他的目光落在宋老板来的方向，道：“宋老板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开这么个玩笑吗？” “我知道自己此行唐突，但实在是有要事相求，这才贸然前来打搅了两位仙人……”宋老板似乎认定了容深和程修两人是所谓的仙人。 容深抬眼看着他，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你口中的仙人？” 宋老板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那几个玩雪的小孩，走过去，自袖子里拿出一包糖果。 小孩最爱的便是这些甜滋滋的糖果，顿时顾不上雪人了，纷纷围到他的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手心那一包糖果。 宋老板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所有小孩都摇了摇头，叽叽喳喳问道：“你是谁呀？” 宋老板笑了笑，将掌心的那一包糖果分给了这些小孩，而后他才转身重新走到程修和容深面前。 他道：“因为夫人认得我。” 他在回答容深的那个问题。 而容深和程修两人，在看见他问那些小孩认不认得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容深就知道，那个棚子已经在那里很多很多年了，而小二也说了，他们做的东西都是老板家祖传的手艺。 那么这些常常去棚子里吃东西的小孩不可能都不认识宋老板。 再加上上次小二对于程修能叫出他们老板姓宋这件事情变现的那么奇怪，就不难猜出这其中有古怪了。 而容深却一口叫出了宋老板。 “我听小二说有人记得我，我便找了过来……”宋老板说着，竟是撩了袍子又要跪下去。 他想，之前这两位仙人是要掩盖身份所以不让他跪，现在也不用掩盖了，总不会再拦着他了。 可宋老板这一跪还是没能跪下去。 程修道：“我们能记得你，但我们确实不是你口中的仙人。” 仔细说起来，容深是不周山的，却不是天界的，只是天界的人自发的对她敬畏着罢了，而程修是魔界的魔君，曾经与天界还打过架。 宋老板神情明显黯淡了许多，可他还是没走，咬了咬牙，道：“就算两位不是仙人，身份也必定不简单，我实在是有急事相求，只要两位帮忙，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先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急事。”容深说道，“不必动不动就往下跪，让人不高兴。” 宋老板一听连忙站直了身体不敢再跪，他道：“能否请两位去棚子里坐坐？我让小二备了吃食……” 第544章 山上的雪看腻了 这是要往长了说的意思了。 玉城虽然不大，但从上千年前开始就作为城池存在了。 那时候，玉城每年都会有几场大雪，一个晚上的时间，积雪就能漫过膝盖，从屋子里出去，外面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许多人都不会出门，关上房门，点个火炉，妇人们坐在榻上，要么逗弄着小孩，要么拿了针线忙活着，偶尔抬头与坐在一边看书的男人闲话一句。 不是饭点的时候，走在街上就只能听见某处雪掉落的声音，也就是那一声，之后就又是静悄悄的了。 城门开着，守城的士兵都聚在一旁的一个小棚子里，棚子里点着火，火上还温着酒，没有战乱的时候，他们也能更轻松许多。 “这么大的雪，好几天没看到有人进出了。”士兵搓了搓手，拿起酒壶抿了一口，烈酒入喉，从口腔顺着喉咙，再到腹中，点起一路的热意。 舒服又畅快。 有交接的士兵刚刚过来，带来了一包花生米，他拈起一颗，还没来得及嚼碎咽下，突然撞了说话那人一下，道：“这不是来人了。” 棚子里的人纷纷朝城门口看去，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书生踩着雪走来，他的身后有一排清晰地脚印，蔓延而去，消失在官道的拐角处。 或许拐角后面还有更长的一道脚印，只是他们并没有这个闲心特意跑去看看。 “书生，你从哪里来？过来烤烤火！”年纪最大的士兵朝那个书生招了招手，喊道。 书生脚步一顿，侧头看着棚子里的人，大概是棚子里火堆的诱惑太大，书生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抬脚走了过来。 在棚子外面他先哆嗦了一下，弯身朝里面的士兵打了招呼，这才走进去。 士兵们挪了挪，给他空出一个位置。 另一个年纪最小的士兵拿来一本册子，和一根毛笔，他看了看笔尖，嘀咕了一句：“又冻住了，等烤一烤才能写了。” 士兵拿着毛笔靠近火堆，等着笔尖软和下来。 书生裹挟着一身的寒气在人堆里蹲下，他取下帽子，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笑得温和，“我从山里下来的，想看看雪。” “看看雪？”其他人一惊，更有人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稀奇道：“山里的血可比这里的好看多了，书生，你既然住在山里，要看雪怎么还跑来这里看了？” “山上的雪看腻了。”书生顿了一下，神色认真的答道：“这里的雪与山上的很是不同。” “哦？怎么个不同法？” 大概是守着这冷硬的城门太过无趣，大雪一下，人们很少出门，他们连可以拿来闲话的乐子都少了很多。 意外碰见这么个陌生又一本正经，或者可以说是格外古板的书生，他们便忍不住起哄打趣起来。 书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些人是在打趣自己，他很认真的想了想，似乎想要回答。 “书生，你从山上下来，没遇到什么危险么？”年纪大的士兵打断了其他人的起哄，朝书生问道。 书生对这位士兵的态度和其他士兵一样，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大就更加的客气些，他摇了摇头，道：“满山的雪，除了山路难走些，也没有什么危险，不过下山的时候，有朋友好心相送，一路也很是顺利。” 第545章 嵬 “就是满山的雪才危险啊。”年纪大的士兵叹了口气道，“豺狼找不到吃食就会格外的凶狠，除了可怕的豺狼，雪山里迷惑人心的妖怪更可怕……” “世上真有妖怪吗？老李头你又拿这一套来唬人了……” 显然是没少从这个年纪大的士兵口里听说妖怪的传闻，这些年轻的士兵早就听腻了，一开始还能觉得惊奇或者害怕，如今再听就觉得太假了。 反正他们是不信的，但是拿回去吓唬家里不听话的小子还是很有用的。 老李头也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不以为意，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那书生也没有再开口，只一直笑看着周围士兵们的笑闹，偶尔被问及山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也会认真思考一番…… 可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失去了兴趣，转眼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书生也不恼，见没人听自己说，他便也不说了。 等了一会儿，大概是身上的寒意已经消了不少，书生忽而站起身，他道：“我该走了。” 说完他将头上的帽子重新戴上，走出棚子的时候又停了一下，背对着那些士兵认真道：“山下的雪更热闹些，我很喜欢。” 士兵们全都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书生是在回答最开始他们有人问的问题。 有人问他山上的雪与山下的雪到底有什么不同的。 “诶？他还没有登记呢……”最开始去拿册子和笔的士兵忽然出声说道。 可老李头顺手拿起放在一边的册子，翻开到最新的那一页，瞧着上面新鲜的笔记，喝骂道：“让你少喝些酒，少喝些酒，喝迷糊了吧？这不是已经登记好了吗？” 最新的一行写着十分简单的信息。 进城的原因写着“看雪”，来处写的是“无名小山”，而姓名那一栏，写的却只有一个字。 嵬。 年轻的士兵也看到了这条信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直握在手里的毛笔，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将笔给了那位书生，也想不起来书生什么时候拿出笔写过字。 可明明，那书生并没有待很久。 难道真是他喝糊涂了？ 士兵摸了摸脑袋，却见旁边的老李头面色大变，他一惊，正要问怎么了，老李头的手一抖，那本册子竟然就往火里掉去。 “哎呀！” 士兵惊叫一声，连忙伸手接住，接住后连忙将册子被火熏到的地方拍了拍，一边拍一边嘀咕道：“还说我喝糊涂了，老李头，我看是你喝多了吧！连册子都拿不稳了，要不是我手快……咦？” 士兵的话戛然而止。 “怎么了？是烧坏了吗？”其他人连忙紧张的凑过来，要是册子当真被烧坏了，他们肯定要被责罚的，说不定还要被罚月俸。 等凑近了，看见册子上被烧去的那一小点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道：“还好只是烧去了一点点。” “是方才那个书生的名字。”士兵说着，侧头看向老李头，问道：“老李头，方才就你看了这册子，你还记不记得那书生的名字了？赶紧补上就没事了……” 第546章 书生，你是找人吗 老李头神情恍惚，指尖颤抖着，他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我喝多了……” 其他士兵看他脸色不好看的样子，倒是没有怀疑，纷纷嘀咕了几句，最后随便编了名字补上去。 而老李头怔怔的看着书生来的方向，又猛然看着书生刚刚离开的方向，整个人哆嗦的厉害。 书生早就走得没了影子，只有一排脚印往城中延伸着，也不知道最后会在哪里停下来，亦或是会直接走到另一边的城门离开。 老李头还没等到人来交接就病倒了，两个年轻的士兵急急忙忙把他送了回去，大夫一把脉，只说老李头是受了惊吓。 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冰雪消融，老李头才慢慢地好了起来，等他再回到城门口去守城门，年轻的士兵们再问他那天是被什么吓到了，老李头却说不记得了。 书生从士兵们的棚子里出来，不紧不慢的继续朝城里走，起先，路两边的院落都没有什么动静。 渐渐地，有一些屋子里飘出烟来，书生走到某处院落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他微微侧了身，神情认真，像是正在听着什么。 恰好院落的人家开了门，打算清一清屋门口的雪，一眼瞧见一个清秀的书生悄无声息的站着，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出声问道：“书生，你是找人吗？” 书生回过神，目光透过那人看着他身后的院落，院子里几个小孩正在玩着雪，时不时的有笑闹声响起，天真又快活。 书生收回视线，道：“不找人。” 说完，也没管那人是什么反应，他就转身走了。 书生接着往前面走着，碰到有声音的院落，他就会停下来，站在外面侧耳认真听着，脸上时不时露出高兴地笑容来，偶尔听见院子里的小孩被兄长用雪球砸哭了，他就也跟着拧了眉。 但也只是一下，就又舒展了眉头，像是自己也在里面和那些小孩一起玩着一样。 不过，有了第一家的教训，他听懂有人朝门口走来的时候就先一步往前面走去了，打开门的人也只会看见院子门口一行远去的脚印。 直到书生在某座府邸停了下来，里面不是一般的热闹，他侧着身听得有些入了迷，以至于被一个雪球砸在脑门上的还是还没有回过神。 “嘿，你这书生，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呢？”少年正处于变声期的声音有些磨着石子的沙哑感，听着有些让人不太舒服。 而书生头上脸上还有雪，他站在那里，神情有些空白，像是迟迟没有回过神。 少年大概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十分好笑，趴在树上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少年这么一笑，院子里原本的打闹声就全都没了，似乎全都围到了那棵树下，叽叽喳喳的喊着：“大哥大哥，你在笑什么？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 “大哥大哥，我也上树！” “……” 好热闹啊，比之前更加热闹了。 书生恍恍惚惚的想，这是他一路走来听见的最热闹的声音。 第547章 他当然是在说谎 书生只顾着注意有没有人走过来开门，也没有注意到竟然会有人爬上了树，少年一爬上树就看到了站在府邸门口的书生。 他拧了眉，赶紧抓了树干上的雪，团一团，准头很好的砸在那书生的脸上。 书生被发现了，他本该离开的，可听见院子里热火朝天的声音，他竟然有些舍不得走了。 在他尚且纠结的时候，少年已经打开了门，带着一二三四……一大串的萝卜丁围了上来。 “书生，你是来找人的吗？”少年问道。 书生怔怔的看着少年，旁边还围着六七个小孩，这些小孩都仰头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书生张了张唇，顿了一下，才恍惚点了头。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他道：“我是来找人的。” “你说你那位挚友就住在这里？”年老的妇人声音很慢的问道。 她的年纪真的很大，看东西不是很清楚，连听也听得不是很清楚了。 书生原本只是点了点头，可触及到妇人花白的头发，他又扬了声音道：“是的，他以前去找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可我们家在这里已经住了一百多年啦……”老妇人用手比划了一下。 之前在树上爬上爬下，还能用雪团子砸他的少年，这会儿坐在老妇人的手边，一脸乖巧懂事的样子，他看着书生，道：“你记错地方了吧，这里不是你朋友家，这里是我家。” 书生沉默着，这里当然不会是他朋友家，因为都是他编的，他根本没有朋友住在这里。 可他不能说。 但他也不能解释，于是在喝了一杯热茶之后，就被请离了这座府邸，走的时候，那七个小孩就站在院子里，一个个冻得鼻尖通红，歪了头看他，眼神跟他在山里看见的那些小家伙们一样干净。 他想留在这里，书生想，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看的雪，可是……他找不到理由留下来。 眼前的大门又关上了，书生却没有离开，他站在府邸外面，想了想，又侧了侧身体，像之前那样听着里面的声音。 宋回声将弟弟妹妹们一个个赶去吃饭了，他才不紧不慢的朝吃饭的地方走去，路过院子里的时候，脚步忽而一顿，他抿了抿唇，眼前晃过那个书生呆着的样子。 真呆，宋回声心想，就是一个书呆子，也难怪被他那个什么朋友给骗了，千里迢迢找过来。 心里想着，宋回声就下意识的走到了那棵树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爬上了树，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府邸门口的那个书生。 书生仍旧站在那里，侧着身体，只是眉头拧着，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 肯定是因为发现自己被骗了难过着呢。 宋回声想着，又看了那书生一会儿，才从树上下去了。 等他下了树，站在府邸门口的书生才微微抬了头，看着那棵光秃秃的只剩下枝丫的树，书生还是没走。 下午的时候，宋回声管着弟弟妹妹们在书房写字，没有再让他们去院子里玩耍，冬天天黑的快，等他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前面吃晚饭的时候，从院子里过，宋回声又爬上了那棵树，那个书生已经不在那里了。 第548章 山鬼那个嵬 府邸门口有一排整齐的脚印。 宋回声以为那个书生走了，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没有找到朋友想必是回自己家去了。 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那个书生根本没走，他每天上午都会过来，在府邸门口站着，等下午的时候就不在了。 宋回声原本是不知道的，直到调皮的弟弟将小妹妹的沙包丢到了树上，他爬上树去拿，看见了站在府邸门口的书生。 之后他每天都会去树上看，才发现了这一点。 书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真的舍不得这坐府邸的热闹的雪，他每天上午都想来这里听一听，等下午那些小孩不能来院子里玩耍的时候他就离开。 书生本想着，等雪快化了，他就离开，再也不来了。 可某一天，一团雪再次砸到了他的脑门上，书生这次没有被砸懵，他抬头，看见坐在树上的少年。 宋回声一脸古怪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从树上下去了。 书生想了想，虽然遗憾今天不能再听下去了，却还是转身打算离开，可他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宋回声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书生，你会教书吗？” 书生顿了一下，回头看着少年。 宋回声见他没有答话，想了想又改口问道：“也不一定要会教书，你会认字吗？” 其实书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书生，可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喊他“书生”，大概是他身上的气质使然。 “我读过许多书。”书生答道。 宋回声松了口气，他看书生一直没有回答，还以为他只是长得像个书生，实际上连字都不认识。 “那正好，我的弟弟妹妹也需要识字了，你愿意留下来教他们识字吗？”其实府里早就该请先生了。 可弟弟妹妹都还太小，祖母又已经年老不记事，宋回声怕请来的先生不够好，反倒耽搁了弟弟妹妹，所以他一直没有决定下来。 不过，这件事情也确实不能拖了，宋回声本打算等开春就决定好请谁的，可这些时日见这个书生不愿意走，天天在外面等着，每次走的时候都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就起了这个念头。 宋回声想，要是这书生教的不好，等开春了就把人辞了就是，反正到时候书生应该也能接受他朋友确实不住在这里的事实了。 书生只听见了自己能留下来，他眼睛一亮，连忙点了头，应道：“可以的。” “你叫什么名字？”宋回声问道。 书生顿了一下，想起府邸门口的那张牌匾，又想起了城门口那个老李头见到自己名字后的反应，他道：“我叫宋嵬。” “你也姓宋？”宋回声侧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小心翼翼掩藏的惊喜。 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是因为要照顾一家老小，才不得不假装沉稳罢了，以免被人觉得好欺负。 宋嵬点了头，又微微放低了声音道：“山鬼那个嵬。” 好在宋回声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 宋嵬悄悄地松了口气。 第549章 宋先生，你会离开吗 自此后，宋府便多了一位先生，这位先生很得宋家的小孩们喜欢，因为他教书从来不会拿着那些让他们想睡觉的书死板的教他们念。 宋先生知道很多，会给他们讲故事，讲很多很多他们没有听过的故事，明明宋先生讲的和书上的其实都是同一个东西，可宋先生说出来就会变得有趣很多。 更重要的是，宋先生会陪他们一起玩。 或者说，宋先生比他们还爱玩。 宋回声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因为宋嵬在和弟弟妹妹们玩耍的时候眼睛是最亮的，亮的格外好看。 “哪有先生比学生还玩得疯的。”宋回声想着，抓着一把雪便砸向了宋嵬，可宋嵬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被他砸了。 宋嵬会躲开，还会抓了雪团子砸回来。 宋回声被砸得往后一倒，整个人倒在雪地里，他也没有急着爬起来，索性就这么躺着，看着天上，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一笑就停不住了。 宋嵬听见了他的笑声，呆站在原地看着，宋小八站在他身边，糯糯道：“大哥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笑过了，上次这么笑也是因为先生你。” 上次宋回声大笑，是宋嵬第一次出现在宋府外面的那天。 宋家原本人更多，宋老夫人膝下有四个儿子，只是这四个儿子后来都死在战场上，而四个媳妇儿其中一个殉情了，另外三个没等到自家夫君的遗体送回来就急急忙忙逼得老夫人给了休书改嫁了。 最后原本更加热闹的宋府只剩下一个宋老夫人带着八个孩子，好在宋回声已经到了懂事的时候，宋老夫人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大病了一场，虽然治好了病，却也迷迷糊糊的。 宋府便只有一个宋回声撑着。 好在宋府本是大富人家，且玉城的民风极好，邻里都很照顾他们。 宋府的日子过得才算可以。 宋嵬本打算等雪化了就离开，可雪早就化了，桃树李树全都打了花苞，他也没有再想起过要离开的事情。 而宋回声更是没有再提过。 宋嵬留在这里待了许久许久，直到宋老夫人在某个晚上睡梦里再也没有醒过来，他已经可以帮忙操持丧事，帮着安葬宋老夫人。 守灵的那天晚上，七个小孩都被哄了回去，灵堂里只有宋回声和宋嵬还在，宋回声发了低烧，可他还是不愿意走。 烧得脸有些发红，宋嵬想了想，就端了一盆水过来，给他擦脸和手心。 “宋先生。”宋回声突然喊他。 宋回声已经过了变声的时候，声音里的沙哑退去，变得清朗，甚至连身高都抽芽似的一下长了起来，原本他只到宋嵬的胸口，如今却已经和宋嵬齐平。 隐约有要超过他的意思。 宋嵬停下动作，抬眼看着他。 “宋先生，你会离开我们吗？”宋回声问道。 大概是太过紧张的缘故，他咽了好几次口水，放在膝上的手都紧握着。 宋回声自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表现的很平静，可他因为发烧本就泛红的眼眶，还有眼底的紧张，将他的不安全都宣泄了出来。 第550章 我很喜欢这里，我不会走的 原本，宋回声只是可怜宋嵬，才将这个在他看来十分呆傻的书生给留了下来。 可这么几年下来，他却觉得，宋嵬本就该是宋家人。 七个弟妹不愿意宋先生走，宋回声自己也不愿意。 可祖母离世，宋回声难过之余，突然想到，宋嵬某一天也会离开，他其实不是真正的宋家人。 宋嵬沉默着，并没有立刻给宋回声答案，而宋回声放在膝上的手越捏越紧，手背上青筋鼓起，却在某一刻又骤然放松下来。 他低下头，故作轻松道：“罢了，来去都是宋先生你的自由，你什么时候要走了，记得早些与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替先生践行。”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宋回声肩头轻轻颤抖着，声音艰涩，这句话像是从他喉咙里生生挤出来的。 “不会的。”清朗的声音从他而后响起，宋回声骤然抬起头对上宋嵬温柔的眉眼，他瞳孔微微放大，紧盯着宋嵬。 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敢相信。 于是，宋回声现在有点说不出话来。 宋嵬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他道：“我很喜欢这里，我不会走的。” “这里的雪和山里的很不一样，不，不只是雪……我的朋友们都说外面的人很可怕，但我并不这么觉得……”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宋嵬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些，可这天晚上他陪着宋回声待在灵堂里，细细说了很多。 他眼里始终是干净明亮的，尤其在盈着浅浅笑意的时候，吸引着人无意识看着他的眼睛，这一看就会陷进他的眼里，走不出来。 一晃又是三年，这一年进了五月，玉城便一直下着雨，玉城主要种的不是稻子，而是一种被叫作黄谷的作物。 黄谷在每年六月中旬开始收成，每天早上五点到下午五点是摘黄谷的时间，过了下午五点，黄谷结的谷子就会迅速枯萎，无法再食用。 到六月底七月初就会进入丰收期，丰收期之后每天黄谷新成熟的谷子就会一天天减少，直至八月，黄谷的叶子开始枯萎，不再长出新的谷子。 摘下来的黄谷晒干储存，可以用来去其他地方换取银钱或是粮食，玉城的百姓也会自己留着就是一年的主食。 然而，这一年从五月开始，大大小小的雨下个不停，六月好不容易停了雨，可到了黄谷收成的时候，雨就又开始下了起来。 不少新长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成熟的黄谷十分脆弱，被雨从枝头打落，而黄谷的根茎长时间被泡在雨水里，也开始腐烂，就算及时摘下来的黄谷，因为雨天无法及时晒干也会坏掉。 每一天，将地里的黄谷收回来之后，玉城的百姓就会坐在家里，看着外面连绵大雨发愁，乞求大雨快点停下。 可雨始终没有停，即便是到了七月底丰收的时候，他们每天的收成都还比不上往年六月底的收成。 一时之间，玉城百姓日日愁云惨雾的。 玉城虽说是一座城池，实际上很小，比不得正常的一个城镇，城中靠近城门的大多数百姓都靠着城外的庄子生存。 第551章 先生，你也要等我回来 他们大多数将土地包给庄子里的更加穷苦的百姓，这一年收成好不好也意味着他们好不好过。 而宋家亦是如此。 但宋家还有银钱可以去别地买粮食回来，就算收成再差，他们也不会饿肚子。 可某天半夜，庄子里的管事带着一身伤找了过来，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不行了，城外的庄子里被山中的山贼连夜血洗，庄子里除了管事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那些山贼抢走了他们这一年的所有粮食，还将人全都杀了个干净。 不只是宋家的庄子如此，到了第二天中午，城中大半的人家都得知了这件事情。 他们确实还有往年卖粮食或者其他渠道得来的钱能度过这一年，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放任那些山贼抢了他们的东西，更何况，还杀了那么多的人。 宋回声在院子里那棵树下找到宋嵬。 “先生，我要离家几日，我不在的这几日里家里的弟妹就劳烦你都操心了。”宋回声朝他拱了拱手，弯了腰身正色道。 如今的宋回声已经比宋嵬高出了一个头，且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虽然身形不是那种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壮硕结实，可行走间稳稳当当的。 宋嵬站在树下，在他头顶的枝条上停着两只白色鸟儿，方才宋回声过来的时候，他正仰了头，似乎在听那白鸟说什么。 听见宋回声的话，宋嵬便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宋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枝条上两只白鸟忽而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宋嵬张嘴的动作一顿，宋回声只见他点了一下头。 宋嵬道：“不论你要去做什么，你都要切记，万事小心，家中还有弟弟妹妹等你回来。” “我记得的。”宋回声道，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住，他背对着宋嵬，哑声道：“先生，你也要等我回来。” 说完这一句，宋回声也没等身后的宋嵬到底如何反应，他拿了自己的佩剑，大步走了出去，翻身上马，带着十几个家丁朝城外而去。 玉城不大，以至于城中的士兵官差也都不多，除去要守城的士兵，能派出去绞杀山贼的更是少，于是城中遭受了山贼之害的人家便都派出了家中一部分年轻力壮的家丁去帮忙。 更有甚者，就是像宋回声这样的，亲自去了庄子里。 宋回声一走，宋嵬仍旧站在树下没动，他看着城外的方向，那里有几座连绵的山，山贼便盘踞在那里。 枝条上的白鸟仍旧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却只有宋嵬能听得懂这两只白鸟在叫些什么。 “山鬼大人，你什么时候和我们一起回去啊？山里的大家都想您了……” “山鬼大人，那山里的山贼可凶了，我们过来的时候差点被山贼用箭射死……” “山鬼大人……” 以前宋嵬只觉得耳边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热闹，如今他却觉得十分吵闹，闹得人心头烦躁。 宋嵬抿了抿唇，侧头瞥了那两只白鸟一眼，他道：“你们去看着宋回声，若是出事了，就快点回来告诉我。” 第552章 山鬼大人，你不能插手这件事 两只白鸟互相看了一眼，又叽叽喳喳吵了几句，最后还是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宋嵬看了看天色，雨早就没有下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炎热的天气，连风都是热的。 城外的山贼以前从没有闹过事，顶多打劫一下路过的人，因为那座山下正是三条官道的岔路口，其中一条通往玉城，另外两条却是两座大城的通路。 从那里过的商家都很有钱，往年山贼便靠着那两条路打劫营生，可今年不知道为何，那两条路过往的商家也不多，山贼这才把主意打到了玉城这边的庄子。 山贼凶狠，个个手里都是沾过人血的，而玉城前去的士兵和那些家丁，平日里也顶多干些打杂喝骂的事情，安稳日子过了太久，哪里敌得过山里的山贼。 哪怕像宋回升这样的练家子，也敌不过山贼人多又不要命，眼见着山贼杀了人，不少人就惊叫着往山下跑，这一跑就立刻乱了阵脚。 那些山贼也是早有预谋，将那些士兵和家丁杀了个干净，却将宋回声这样的一看就是主子的留了下来。 派人回城送了信，让家里人拿粮食或者银钱去赎人。 官府再也派不出多余的士兵去救人，还有头疼补偿那些被杀了的士兵的家人，自顾不暇。 那些被绑了人的人家，就只得自己想办法，准备银钱或是粮食，等约定的时间一到，就送去山里赎人。 宋嵬比城里的人更早得到消息。 在宋回声被抓住的那天晚上，两只白鸟就闯进了他的屋子里，叽叽喳喳一通乱叫。 宋嵬连夜出了城。 两只白鸟还跟在他的身后，围着他，不停地叫着。 “山鬼大人，你要去救那个人吗？” “山鬼大人，你不能救他啊！” “山鬼大人，你不能插手这件事情，不然会被惩罚的！” 可素来好脾气的宋嵬低喝了一声：“闭嘴！” 两只白鸟吓得赶紧用翅膀捂住嘴，“咻”的一下朝地上掉去，等它们再飞起来的时候，宋嵬已经进了山。 棚子里的火堆“噼啪”一声炸响，捡起一些火星又很快的熄灭掉落，宋老板停下了声音，又抿了一口茶。 见他杯子里的茶已经喝了大半，之前一直坐在旁边发呆的小二站起身，给他将茶满上，又看了看容深和程修面前的杯子，见茶还够，小二就没有动作，提着茶壶坐了回去。 宋老板的情绪有些不稳，喝了茶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平复了一些情绪，哑声开口：“倘若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我绝不会去那山里的。” 从宋老板找到他们府邸门口，容深和程修答应他到了棚子里，三人坐下后宋老板就开始说起了事情的缘由。 如他所说，事情很长，要慢慢地说，一说就是一个上午。 眼看着要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往常这时候早就有客人来了，今日却还没有见一个客人走进来。 倒是有不少的客人从棚子外面经过，只是这些人像是都看不见这个棚子似的，没有丝毫的停留。 显然是宋老板将影响扩大了，原本受他影响的人只是在离开这个棚子之后便不记得宋老板是谁，也不认得宋老板。 第553章 他是宋回声 但是，即便他们进来吃饭，如果没有看到宋老板，也不会记起宋老板这个人，只有在棚子里恰好碰到宋老板过来的时候，他们又会自然而然的喊出宋老板，并熟稔的和他打招呼。 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怪异的。 所以，那次宋老板并不在这棚子里，容深等人却记得宋老板，小二的表情才会那么古怪。 而在宋老板将容深等人邀请来棚子之后，外面的人连着棚子都不记得了。 “你是宋嵬还是宋回声？”容深忽而出声问道。 实际上她更倾向于宋老板是宋嵬的，因为宋老板口中的故事距离现在已经有上千年了，而宋回声是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只有宋嵬，他是山鬼，活个上千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宋老板沉默着，并没有立刻回答容深这个问题。 直到坐在容深身边的程修突然开口，他道：“你是宋回声。”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容深闻言看了程修一眼，微微挑眉，却没有说什么。 而宋老板，或许说宋回声，他并没有否认程修的话。 “继续说吧。”程修道。 宋回声点了点头，他又抿了口茶，端起茶杯的手有些抖，显然再忆起被山贼抓到山上后的事情，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容深都怀疑他要将茶水抖落到自己身上。 城里的人都在想办法凑齐银钱和粮食，打算去将被绑的人换回来，可只有被绑的人才知道，就算他们家人凑齐了银钱和粮食过来，他们也回不去了。 因为那些山贼压根就没打算放他们走，只不过是在杀他们之前最后再用他们的命骗些东西来罢了。 一旦拿到银钱和粮食，这些山贼就会立刻杀了他们，甚至还会将送银钱和粮食来的人一起杀了。 宋回声虽然不想死，可他更怕的是，宋家来送银钱的人会是宋嵬。 七个弟弟妹妹都还没到能扛起这种事情的年纪，而宋家已经没有其他大人，如果真的要送银钱来，这个人肯定会是宋嵬。 宋回声一心想着，他死没关系，却不能眼看着宋嵬来送死。 所以被抓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办法逃走，他必须逃走，必须亲自到宋嵬的面前去阻止他。 大概是见了他们之前狼狈逃跑的样子，山贼们并没有看管的很严，大概以为他们根本逃不出去，亦或是根本没有胆子逃跑。 所以，宋回声很轻松的就从关押他们的地方跑了出来。 可跑出了那个牛栏一样的地方，他才知道他们确实逃不出去。 因为他们被关着的牛栏处于山寨的最里面，虽然牛栏看管不严，可外面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道明哨和暗哨，要想从这些明哨和暗哨眼皮子底下逃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宋回声没得选，他必须要逃出去。 大概是天真的要他去死，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宋回声还在暗处躲着，打算找机会跑的时候，看守牛栏的人醒了过来，立刻发现少了一个人。 一时之间山寨里热闹非常，他想逃出去变得更加艰难。 第554章 宋回声知道，宋先生不是人 就在宋回声躲着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宋回声一惊，想也没想就拿着刚刚从某处顺来的刀子回身刺过去。 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手腕。 “是我。”清朗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宋回声瞳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宋回声哑声问道。 然而宋嵬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他们就已经被四处搜查的山贼发现了。 宋嵬立刻握着他的手腕开始逃跑，半夜的深林里更加没有什么光亮，宋回声根本看不见路，只能靠着宋嵬拉着他的手腕逃跑。 他也不怕，只跟着宋嵬逃跑，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绊倒。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那些举着火把的山贼跑得反而没有他们快，亦或是被其他什么东西给拦住了，渐渐地就追不上来了。 等宋回声再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 宋嵬松开了他的手腕，沉声道：“你回去吧，现在往玉城走，等走到城门的时候正好就天亮了，到时候你再让人来这里接人。” “接人？那你呢？先生，你想做什么？”宋回声心里一紧，对于宋嵬要做的事情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可他不太愿意去想那个可能性，于是紧紧地盯着宋嵬，想从他口中听到其他的答案。 可宋嵬道：“我得回去救其他人，你跑了，那些山贼必定恼羞成怒，为了不再起其他事端，那些山贼很可能会杀了其他人。” 反正对于那些山贼来说，他们抓的人迟早都是要杀的，早杀晚杀并没有什么区别，就算他们现在把人都杀了，等城里的人拿着凑齐的银钱和粮食赶过来，只要上了山，就别想再走。 宋回声当然能想到这些，可他不能看着宋嵬一个人回去，他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宋嵬已经打断了他。 宋嵬道：“你知道的，我能够把那些人救出来。” 宋回声愣住。 而宋嵬又说了一句，他道：“我答应过你，我不会离开的，所以，我一定会回去。” 宋回声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他深深的看了宋嵬一眼，在宋嵬伸手推了他一把之后，他咬着牙朝玉城跑去。 跑得太快，夜风擦着他的脸颊吹过，耳边全是风声和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宋嵬说得没错，他其实知道宋嵬能把那些人救出来，就像是他悄无声息的潜入山寨里把他带出来一样。 毕竟，山贼就算再厉害，可那也只是对于他们这些凡人来说，可若是在神亦或是妖怪面前呢？ 早在宋嵬这几年容貌都没有发生变化的时候，在宋嵬总是站在院子里和停在树上的鸟儿轻声呢喃的时候，宋回声就知道了。 他在雪地里捡回家的这位宋先生，并不是人。 可宋嵬到底是神还是妖怪，宋回声却不确定的，但是，不管宋嵬是妖怪还是神，总之，他都是好的，都是宋家的宋先生。 他很喜欢宋先生，弟弟妹妹们也很喜欢宋先生。 所以，宋回声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情。 第555章 宋嵬再没有回来 “先生一点也没有说错，我跑到城门的时候，天刚刚亮，守城的士兵刚好来打开城门……”宋回声声音暗哑，他垂了眸子说道。 而等他带着人再赶去那座山的时候，所有山贼都被人杀了，被抓去的人都还活着，只是躺在山脚下昏睡了过去。 等他们再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经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睡觉。 宋回声不想暴露宋嵬的事情，便也推脱说自己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人叫自己跑回去叫人。 谁也没有怀疑。 可是，宋嵬没有回来。 他食言了，他再也没有回到玉城，也没有回去宋家，就连那两只总在院子里那棵树上叽叽喳喳的白鸟，也没有再出现过。 宋回声找遍了那座山，也没有找到宋嵬。 他心想，没找到也好，这样就证明宋嵬还活着，只是离开了而已，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不管是神还是妖，总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渐渐的，玉城的人再也记不起宋嵬这个人，后来，连家里的弟弟妹妹都不记得有宋嵬这个人了。 只有宋回声还记得。 他藏着一根白色的羽毛，是那天晚上跑回玉城之前从宋嵬肩膀上拿走的，大概是那两只白鸟落在宋嵬肩膀上的时候掉的。 宋回声想，要不是有这根羽毛，恐怕他也要忘记宋嵬这个人了。 他更加怕，怕自己就算拿着这根羽毛，也会在某一天一觉醒来的时候再也记不得宋嵬这个人，然后将这根白色的羽毛随手丢弃。 宋回声想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等家里年纪最大的两个弟弟终于能担当事情的时候，他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的玉城。 顺着当年宋嵬来到玉城的方向一步步找去。 “你找到他了？”在宋回声停顿的间隙，容深出声问道。 宋回声点了点头。 容深微微挑眉，颇有些讶异，“你怎么找到他的？” 宋嵬只是在某一天来到玉城的，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玉城，就连当初进城时在登记册上填的来处是一座无名小山。 宋回声只知道宋嵬来自于某一座山，却连那座山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他一步步找去，竟然找到了宋嵬。 宋回声确实准备了很多，可仔细说起来也不多，因为他所知道的有关于宋嵬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只记忆里曾经偶尔和宋嵬聊天时，听宋嵬提起过几句有关于他来处的事情。 宋嵬住的山是某处连绵群山之中的某一座，他住的山与隔壁一座山之间的山坳处有一眼泉，泉水甘甜，隔壁山上有一座很小的寺庙，寺庙里寥寥几个和尚喝的用的就是那眼泉水。 泉水的上方是一个大瀑布。 宋嵬曾说过，每逢大雨的时候，即便是站在山下很远的地方，都能一眼看到那个从山顶倾泻而下的大瀑布，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白色的绸布，从云中落下来。 他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躲在瀑布后面，听着瀑布的声音。 偶尔也会听来打水的和尚说说话。 “泉水旁有一颗杨梅树。”宋嵬像是突然想了起来，温柔的脸上鲜少露出牙酸的表情。 第556章 这是我夫人的兄长 宋嵬道：“每年那棵树都会结很多杨梅，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但是……连那寺庙里的和尚都不吃。” 因为那棵树结的杨梅很酸很酸。 连绵的群山，山之间的大瀑布，瀑布旁一座山上有小寺庙，还有杨梅树和泉水，还有……那两只宋回声从没有在别处看见过的白色的鸟。 就靠着这些，宋回声一点点的找了过去。 “我找到了那座山，却没有看到先生。”宋回声低声说道。 他并没有多说自己找了多久，轻描淡写的越过，提及自己在找到那座山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宋嵬时有多失落绝望。 明明有大瀑布，连绵的群山，小寺庙，杨梅树和泉水，还有山下村民说曾经在山上见过那两只白色的鸟。 甚至于，宋回声在山里的时候自己也碰见了那两只白色的鸟，可他将那座山寻遍了，也没有看见宋嵬。 这一刻，宋回声心里比起绝望更多的是恐惧。 他宁愿这里其实不是宋嵬住的地方，宁愿其实打一开始就是宋嵬骗自己，也不愿意去想宋嵬其实在对付山贼的那个晚上就出了事，不愿意去想宋嵬确实住在这里，只是他回不来了，不是他不想回来，是他回不来了。 那一刻，一直强撑着的宋回声再也支撑不住，他倒在了那座山里，再也没有力气走出去，他不知道，在这里都找不到宋嵬，还能去哪里找到宋嵬。 “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宋先生。”宋回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眸子亮亮的，明晃晃的高兴。 他道：“宋先生回了那里，我找到了宋先生。” “程公子，你们要吃点什么？”发呆的小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程修和容深问道。 宋回声从回忆里挣脱出来，脸上露出歉意，“不好意思，一时忘了时间，先让小二给你们做些吃的吧，吃过了我们再接着说。” 宋回声的话音刚刚落下，一直没有动静的棚子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那人掀开帘子，看见里面只有四个人，他也没有觉得奇怪，径直走到容深旁边坐下。 “吃饭了怎么不叫我？”原旬自顾自的翻过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宋回声迟疑的看了看容深和程修，还没等出声，程修就低声道：“这是我夫人的兄长。” 这也不是程修第一次这样介绍原旬了，原旬和容深显然都默认了这个身份，都没有说什么。 倒是原旬，也不问眼前的男人是谁，自顾自的朝小二点了他要吃的东西。 他的胃口依旧很大，像是吃不饱似的，一口气点了不少的东西。 那小二也是个厉害的，竟然一字不差的全都记下了，点了头就去那边忙活了。 程修给容深倒了一杯茶，道：“趁着饭菜还没有上来，你接着说吧。” 宋回声感激的朝程修看了一眼，又继续说了起来，只是这次再说的时候神情有些不对，像是对于那之后的记忆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说的断断续续的。 “我找到先生之后才知道，先生当初插手山贼的事情，还杀了那些山贼，引来了天界的人，先生被追杀着，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却受了重伤，只得躲回山里一边养着伤，一边也不敢再来玉城找我，怕给我引来麻烦……” 第557章 宋嵬把心给了他 宋回声苦笑了一声，他根本不介意宋嵬会不会给自己引来麻烦，更何况，宋嵬落得如此下场也和他脱不了关系，若说是麻烦，他才是宋嵬的麻烦才是。 那些山贼确实该死，可他们不该死在宋嵬的手里，且那些被宋嵬救下来的人，本来该死在那山里的，却被宋嵬救了下来。 这就相当于宋嵬强行改了那几人的命数。 后面更是不少的事情因此改变，这才引来了天界的人。 宋嵬已经连人形都维持不住，所以宋回声一开始找进山里的时候，那两只白色的鸟就知道宋回声来了，可白色的鸟之前被宋嵬叮嘱过，于是瞒了下来。 直到宋回声绝望的倒下，白色的鸟才急冲冲去告诉了宋嵬。 但还是迟了。 “我醒来之后，先生一直不愿意见我，他总躲着我，只是怕他的原形吓到我罢了，后来我一直不愿意离开，先生就现出原形来，想把我吓走……”宋回声说着，又沉默下来，大概是又陷入那时候的记忆里。 “后来你把他带回了玉城？”容深问道。 宋回声点了点头，他苦笑了一声，道：“其实我早就死了。” 他找到那座山里，却没有见到宋嵬，一时之间撑不住倒了下去，宋嵬找过来的时候，宋回声就已经没救了。 宋回声死了。 但他又醒了过来，只是不再是以人的身份醒了过来。 “先生把他的心给了我……”宋回声唇色苍白，眼眶泛红，他抬手捂着心脏的位置，感受到掌心的跳动，想到的却是宋嵬温柔的眉眼。 从古至今，不少的人都想要抓住山鬼，大多数打着山鬼害人的旗帜，实际上都是为了山鬼的那颗心。 山鬼心，可以用来炼制长生不老丹药的东西，谁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可但凡听说了这个说法的人都信了它。 宋回声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只是后来开始察觉到他家先生并不是人的时候，他才去收集了有关于山鬼的资料，那些资料里自然少不了有关于山鬼心能炼制长生不老丹药的事情。 他从未想过，这竟然是真的。 宋嵬将自己的心脏给了他，将他强留在了这世间，这一留，就是上千年。 “你有山鬼心，名字便从生死簿上划去了，连天道都无法决定你的命数……”程修沉声说道：“不老不死，不伤不灭，非人非妖……” 宋回声沉默，显然程修所说的都是真的。 容深喝了口茶，眼见着小二已经炒好了一碟小菜正要端过来，她眼睛一亮，像是不经意的说道：“没了心的山鬼只要还留在生他养他的山里，他也不会立刻死去。” 宋回声身体一震，抬头看了容深一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来，他又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才低哑了嗓音道：“是，程夫人说的没错。” 宋回声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只以为自己是睡了一觉，后来她一直想要让宋嵬和自己回玉城，提了好几次，那两只白色的鸟儿忍不住，才将真相说了出来。 第558章 只要山不死 宋回声有了山鬼心，便同样拥有了山鬼的能力，这山里一切动静他都了若指掌，也包括听懂那些鸟儿树木的对话。 可宋回声宁愿自己从来都听不懂。 他怔怔的看了宋嵬许久，才抖着嗓音开口，他问：“你把心给了我，那你呢？” 宋嵬还是笑得那么温柔，一如当年站在雪地里侧耳听着动静的书生，他道：“只要这山没死，我就不会死。” 他由这山而生，即便是心没了，只要山还在，他就能一直维持这个形态存在下去。 只是，再也别想离开这山中半步。 一旦踏出去，他就会立刻化作飞灰。 宋回声知道这一点之后就松了口气，他想着，只要他日后都在这山里陪着宋嵬就好了，只要能和先生在一处就好了。 可山中岁月长久，春雨冬雪来来去去，他到底还是生出了想去山下走走的念头。 好在山鬼心给了他能力，让他一夜之间从那山里回到玉城，再悄无声息的回去，宋嵬知道他会在晚上出山溜达，但从未阻止他，顶多是叮嘱一句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宋回声也知道山鬼心对于某些人来说诱惑有多大，所以他一直小心谨慎的。 小二已经把菜断了上来，热气袅袅上升，遮挡了容深的视线，容深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宋回声，视线模糊，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有一个妖道找到了那座山上，若不是我带着先生及时逃了出来……”宋回声语气急促道。 他一想到那件事情，手就控制不住的颤抖，倘若他当时晚回去了一刻，就再也见不到先生了。 “我也不知道那妖道是怎么找到那座山里的，或许……”宋回声语气顿了一下，声音艰涩道：“或许就是我总往山下跑，才惹来了那妖道的注意，最终将他惹回了山里。” “应该与你无关。”容深懒声道，旁边的程修抓了她的手，问小二要了一块热毛巾，细细的帮她擦着手指，而原旬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早就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见宋回声摇头，显然是认定了那妖道就是他自己招惹过去的。 容深想了想，还是说道：“倘若那妖道是因为发现了你才寻到山里去的，这不成立的。” 宋回声一愣，抬眼看过去。 显然这么多年里，宋回声始终将这件事情怪在自己头上，心里一直不好受，可如今容深却说那妖道不该是他引过去的。 宋回声微微张了张唇，定定的看着容深。 容深擦干净一只手，就又换了一只手，她垂眸看着程修的动作，懒声道：“倘若那妖道先发现的你，他直接就会对你动手，根本不可能越过你再找去那山里，更何况，山鬼心可是在你身上。” 如果那妖道是先发现了宋回声，想必也是发现了他身上的山鬼心，妖道既然是为了山鬼心而来，他直接杀了宋回声就行了，何必再找到山里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家小容深都想得明白，你却还想不明白，真是蠢货……”一直只顾着吃东西的原旬举起筷子朝宋回声的方向点了点。 第559章 有因必有果 他也不顾自己刚骂了人家老板是个蠢货，就朝还在忙活的小二招了招手，问道：“小二，你这里有酒？要是再来点酒，这才更有滋味……” 小二没有应声，只是擦了擦手，从另一边的木柜里拿出了一壶酒，他先打开闻了闻，才道：“刚好新酿的酒好了。” 说完，小二就把酒拿了过来。 原旬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有些不满意的拧了一下眉，道：“时间还不够。” 虽然嫌弃，但他还是就着那壶酒继续吃了起来。 “先不说那妖道到底是怎么找去那座山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到底是谁的错意义也不大。”程修帮容深擦了手，拿过一双筷子放进她的手里。 他却没有急着吃饭，抬眼看着愣住的宋回声道：“我更好奇，你是怎么把宋嵬从山里带出来的。” 宋回声抿了抿唇，暂时压下了心头翻滚的情绪，他张嘴想要说话，又察觉嗓子干得厉害，于是端起桌上的茶想喝。 谁知道茶杯已经空了，茶壶也被小二收走了，宋回声抬头想要叫小二再拿壶茶过来，原旬就提起酒壶给他满上了一杯。 “这酒放的时间还不够，酒不烈，但解渴刚刚好。” 宋回声顿了一下，端起酒杯一口喝尽了。 他看着程修，哑声道：“是隔壁山上的和尚帮了忙。” 那时候他已经在那山里留了有一百多年，宋嵬喜欢去瀑布后面听那些和尚说话，他就也陪着宋嵬去。 只是宋嵬总安静听着，宋回声却还喜欢以施主的身份常去寺庙里逛逛，有时候还会给宋嵬带回一些素斋。 “寺庙里供着的菩萨是和尚自己画的，佛像是他们用山中的木头雕刻的，那些佛像本就是山里的东西，沾染着山里的气息，又受了寺里的香火供奉……” 说起来，还是宋嵬自己以前结下的善缘。 宋嵬在山里存在的年头很久很久了，那座寺庙反倒是后来才建成的，可以说是他亲眼看着那座寺庙在隔壁山头建成，也亲眼看着寺庙里第一批和尚住进去。 当初寺庙建成的时候，宋嵬用山里的木头雕刻了一尊佛像送过去，后来，那妖道找到山里去，宋回声无路可走之下，只得带着宋嵬往隔壁山里跑。 那妖道紧追不放，却对那座寺庙颇为忌惮。 宋嵬先发现了这一点，这才叫宋回声带着自己躲进了那寺庙里。 好在他们虽然是山鬼，可周身沾染的却全是属于大山的气息，两座山隔得近，气息也相近，宋嵬才勉强没有立刻灰飞烟灭。 倒是那寺里的和尚，见到他们从隔壁山跑过来，又见到有个妖道在寺庙附近徘徊不去，只是稍微一惊讶，竟然就猜中了他们的身份。 宋回声还记得当初那个老和尚将木雕的佛像递给宋嵬的时候说的话。 “当年施主将佛像送来，如今也正好将佛像带走了，世间万物总是有因有果的，当年施主心善，如今正是结下善果的时候……” 那老和尚一说话，宋嵬才发觉，这和尚竟然就是当初第一批建下寺庙的和尚，他活了这么久，显然也不是个普通的和尚。 第560章 这颗心脏本来就不是你的 后来，宋嵬便寄身在那尊木雕的佛像里。 而那妖道，也不知道寺庙里的和尚坐了什么，将那妖道赶跑了。 妖道走了，本来宋回声和宋嵬是要回山里的，可宋嵬道：“既然我现在有了寄身的地方，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我许久没有看过山下的雪了。” 这之后，宋回声便带着一尊木雕的佛像上了路。 平常时候宋嵬都只能待在佛像里，唯有进入深山里的时候，有大山的气息在，他才能从佛像里出来。 “那木雕的佛像受了多年香火供奉，宋嵬既然寄身在里面，时日一长，肯定会有益处的……”程修擦干净了手，沉声说道。 宋回声点了点头，他道：“我与先生一起走过许多的地方，看了许多地方的雪，后来先生说还是玉城的雪最好看，我就带着先生回了这里，也是那时候，这里便有了一个棚子……” 宋回声和宋嵬也都没有想过，棚子里的生意竟然会这么好，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宋回声便做了些手脚。 让这进了棚子吃饭的人自动忽视他这位老板，只在他进棚子时才记得起他是谁。 本来相安无事的度过了这几百年，宋嵬受那尊木雕佛像的滋养，甚至已经能够在离开大山的时候从佛像里出来行动，只是还不能化回人形。 “前段时间，先生就说，他的心似乎又长出来了。”宋回声一脸高兴地说道。 然而这份高兴还没有完全自唇角展开，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件极其不好的事情，微微上扬的弧度生生僵住，似哭似笑的，还夹杂着怒火和恨意，以至于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那个妖道！”宋回声咬牙低吼，“那个妖道竟然也还活着！他还找了过来！也不知道盯了我们多久！他没有对我动手，却趁着我来城里的时候将先生给捉了去……”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宋回声声音艰涩，他忽而站起身，一撩袍子就往地上跪，低了头急促道：“那妖道本来奈何不了我们，可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找来一个人帮忙，把佛像连同先生都带走了，三位大人，求你们帮我救回先生，只要救回先生，宋回声什么都可以做……” 他顿了一下，忽而伸手捂着心脏，沉声道：“哪怕是要宋回声这颗心脏，宋回声也会双手奉上！” “可这颗心脏本来就不是你的。”原旬抬起头，嗤笑一声。 他进食的速度极快，小二上来一份新菜，他前一道菜就已经吃完了，到了后面，吃的速度比小二炒菜的速度还要快。 好在这小二也不是个普通人，感受不到疲累，始终有条不紊的在那里忙着。 做好了一份就送过来。 现在原旬还在等着新的菜，便抬了头看向原本想要跪下却被程修给拦住了的宋回声，一句话说得宋回声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宋回声才苦笑了一声，颓然道：“大人说的没错，这颗心脏本就不是我的。”他又转头看了看炒菜的小二，咬牙道：“倘若三位大人帮忙救出先生，我便让这小二跟着三位大人，他的手艺极好……” 第561章 也该松松筋骨了 “不过是个小鬼，我要他又何须你点头答应？”原旬又毫不客气的打断宋回声的话。 宋回声愣住，彻底的说不出话来。 若是这样，他还真的没有什么能拿出来给容深三人的。 而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小二将炒好的饭菜倒进碗里，一边端着朝这边走过来，一边面无表情道：“我的命是老板救下来的，老板让我跟着谁，我才跟着谁。”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就算原旬手段再厉害，倘若宋回声不开口，他也绝对不会跟着原旬。 宋回声当即紧张起来，怕小二的话惹恼了原旬。 可原旬挑了挑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拿着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宋回声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还是程修，伸手拿起筷子，打算开始吃饭之际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先吃饭吧，吃了饭，才好去救人。” 宋回声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喜，他握紧了手，朝程修三人道：“多谢三位大人。” 容深没有说话，却也是同意程修说的去救人的。 就当是实在喜欢这家的吃食，为了以后还能吃到这家的吃食好了。 容深吃得差不多了，程修才动了筷子，可容深放下筷子的时候，他就也跟着放了筷子，先给容深倒了一杯茶净口。 这才看向对面根本没有吃饭一直在等着的宋回声，道：“你说说那妖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请来的帮手又是什么东西。” 那妖道走的就不是正统的路子，他一直靠着邪门歪道在修炼，以至于对于佛门和真正的道法十分忌惮。 所以宋嵬寄身在那尊佛像里，单凭妖道一个人是动不了那尊佛像的。 所以他找来了一个帮手。 而宋回声在宋嵬被抓走之后就一直在追查那妖道踪迹，顺带着查到了不少的事情，他尝试过踪迹去救人，却打不过那妖道，还险些被妖道抓了去，这才急急忙忙跑来向容深等人求助。 “是个小和尚。”宋回声仔细回忆起自己当时看到的。 “那个和尚很奇怪，应该和那个妖道一样，走的不是正经的路子，看起来十分怪异，可他却又能接触那尊佛像。” 容深问道：“宋嵬被抓去这么久，那妖道都还没有动手杀他？” “他们拿走了佛像，却没能将先生从佛像里抓出来。”宋回声答道。 说起这个他也觉得奇怪，那小和尚既然能够带走佛像，为何却又无法将宋嵬从佛像里抓出来。 “等我们去看了就知道。”程修道。 宋回声已经迫不及待要往外面走了，他就怕多耽搁一秒，宋嵬就被那小和尚和妖道从佛像里逼了出来。 容深等人也看出了他的焦急，没说什么，只是起了身，就连原旬，都已经放下了筷子，将最后一杯酒喝完，半眯了眼睛，漫不经心道：“闲了这么久，也该松松筋骨了。” 闻言，容深下意识的往程修身边走了走，心想还是离原旬远点好。 原旬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微微眯眸朝她看了一眼，笑得漫不经心。 第562章 没事，我帮你 “小容深，我们什么时候打一架，好让我看看你这么多年到底长进了没有。”原旬朝容深说道。 容深立马敷衍笑道：“以后吧。” 原旬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她的敷衍，哼笑了一声，没有再提要和她打架的事情。 等原旬和宋回声一起走在前面，容深和程修落在了后面，程修才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低声道：“你现在未必打不过他。” “那可不一定。”容深晃了晃脑袋。 即便过了上万年，曾经被原旬揍的记忆还停留在她的脑海深处，形成一种条件反射，要不是当年不周山的大家都不在了，一个个的，肯定都和她一样。 不，或许心理阴影比她还要严重得多，毕竟，当初她可是挨揍最少的，且原旬总还想着她年纪最小，下手都会收敛许多。 “没事，我会帮你的。”程修低声道。 容深一愣，而后小小声的笑了起来，笑得还有几分得意。 她想，就算她现在还是打不赢原旬，但是她已经有帮手了。 一个人打不过，难道两个人还打不过吗？ 据宋回声所说，那小和尚是山里一座寺庙里的，而那妖道就跟着那小和尚一起躲在那座寺庙里。 说来也巧，当初闹了山贼事情的那座山，在山贼都被杀了之后，城里的百姓也不知道是宋嵬做的，只当是山里的山神显灵，于是用从山贼窝里收缴出的银钱建了一座山神庙，供了一尊山神。 后来时间一长，那座山神庙旁边又建起了一座寺庙，与山神庙对立的一侧供着财神爷，而正中间最大的那一间供着佛祖。 虽然只是石像，但这么多年也一直断断续续受着香火的供奉。 寺庙里和尚不多，加上那个小和尚也才三个人，住持年迈，而另一个和尚是一个脸上带疤的大汉。 宋回声打听到那个脸上带疤的和尚原本是杀人犯，后来逃到此处，就在寺庙里剃了头发，烫了戒疤，开始做起了和尚。 而那个小和尚就是那个带疤和尚当初带过来的。 一边朝城外走，宋回声就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都说了。 “那小和尚是人还是什么？”容深在后面问道，眼看着已经走到了城门，城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黑衣影子靠坐在马车上，见到容深等人过来立刻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黑衣影子先是对上宋回声身边的原旬，明显的顿了一下，又侧向后面的容深，他没有脸，可这一刻，容深却察觉到他的不解。 大概是原旬与她同属于不周山的气息相近，因此才引得黑衣影子不解。 容深这么一想，便将心头的那一点怪异给抹去了，她朝黑衣影子道：“今日不用你驾车。” 黑衣影子应了一声，身形“嘭”的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好在天气冷，这会儿也没有人进出玉城，且守城的士兵缩在点了火的棚子附近，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坐马车过去吧。”容深和程修上了马车，原旬和宋回声就坐在外面，说是赶车的位置，实际上这马车也不需要有人驱赶，自发的朝容深等人想去的地方走去。 第563章 带疤和尚 “那里其实是离玉城最近的寺庙，往常去的人少，碰上特定的日子了，附近的百姓才会自发的带着东西上山。”宋回声说道。 原旬靠在马车上，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没有说话，而是马车里的程修撩了帘子，沉声问道：“玉城的百姓都不太信这些东西？” 倘若是真的信，像是月华寺那般，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人上山去，只为了进寺庙跪拜一下，到了特定的时间里，月华寺都是要控制人数的。 就是去得晚了，你就进不去寺里了。 而像玉城这边的情况，显然大家虽然也供奉着佛祖，但是并不像别处那样积极。 宋回声点了点头，道：“从很久以前，比起神佛，玉城的人其实更相信自己。” 因此在山贼那次事情之前，玉城附近都没有寺庙存在的，后来发生山贼那件事情，大家才在那里建了座寺庙。 “信自己总比信那些劳什子神佛要好。”原旬道。 宋回声抿了抿唇，也跟着点了头。 即便他与宋嵬后来亦是得了那座佛像的帮助，可对于神佛这些东西，宋回声心里虽然存着敬意，但是不会将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神佛身上。 过得好不好，还是得看自己。 马车不紧不慢的朝那座山走，当初宋回声被宋嵬从山贼手下救出来，让他连夜朝玉城跑，跑了将近半个晚上才跑回玉城。 而他们的马车看似不紧不慢的朝那边走，实际上半个时辰不到，马车就已经到了山脚下。 “通往寺庙的山路是一条小路，因为平常上下山的人不多，那条路也不好走。”宋回声说着，自发的在前面带路。 而原先消失了的黑衣影子又重新出现，驾着马车消失不见。 容深和程修依旧跟在后面。 如宋回声所说的，这山路确实不太好走，很窄的一条山路，两旁的树枝都伸到路中间来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带刺的树枝勾住衣服。 好在前面有宋回声和原旬开路，容深旁边又还有个程修帮她注意着，倒是还可以。 下马车的时候程修从马车里递了一个篮子给宋回声，现在正被宋回声提在手里，篮子一角露出一把香火。 他们没打算硬闯，只打算装成香客先去探探情况。 毕竟那个妖道虽然不算什么，可与妖道狼狈为奸的小和尚，却值得容深等人注意，宋回声说那个小和尚给他的感觉十分奇怪，可他也看不出那小和尚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但是，能与那妖道厮混到一处去，反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座山也不高，容深等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不到就看到了那座寺庙。 确实建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虽然每年会稍微修补一下，但仍旧能看得出那寺庙十分古旧的了，寺墙上生满了青苔，青苔绿的发黑。 寺庙的门微微开着，隐约能看到一个长得十分高大的僧人正拿了一把斧子砍柴。 在僧人起身的那一刻，容深一眼看到了他脸上有些狰狞的疤痕，那道疤痕从左额往右，几乎横跨了整张脸。 第564章 有趣 换作旁的人一看，大概就觉得这人哪怕烫了戒疤，穿着僧衣，都不像是个和尚，反倒像是个凶徒。 可容深在瞧见这人的眉眼时，微微挑了挑眉，侧头朝身边的程修看去，恰好程修也侧头看过来，两人眼中的神色差不多。 片刻后，容深笑了笑，轻喃了一声：“有趣。” 走在前面的原旬大概是听见了她的话，脚步一停，转头看过来，似笑非笑问道：“什么有趣？” “这寺庙挺有趣的。”容深眨了眨眼睛，笑得很乖。 原旬哼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的话，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收回视线继续朝前面走去。 这时候，寺庙里的和尚也已经发现了他们。 那带疤和尚放下手里的斧子，抬脚朝他们走过来，迎到寺庙门口时才停下，双手合十低低念了一声佛号。 “离菩萨生辰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四位施主来得早了。”带把和尚沉声说道。 他的面向虽然很凶，可说话时的声音却沉稳平和，让人心里很舒服。 “也不是非得菩萨的生辰才能来不是吗？”原旬懒声说着，目光在寺庙里一扫而过。 寺庙是真的不大，除去最中间有一尊佛像的主佛殿，左手边是财神爷，右手边就是山神，在山神与主佛殿之间有一条走廊，走廊不深，一眼能看见里面是一间厨房。 而财神爷与诸佛殿之间也是一条走廊，这条走廊稍微深一点，能看见走廊左右各有一扇门，那走廊的尽头亦是一扇门。 应该是这三个和尚平日里住的地方。 而那个妖道以及那尊木雕的佛像，这会儿应该就在这三间屋子中的某一间里。 院子里有一口大水缸，大水缸缺了个口子，水里长了不少的草，隐约能看见有一只小乌龟在一块冒出水面的石头上爬着。 寺庙门口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记着这寺庙的来历，也就是当年山贼的那件事情。 带疤和尚听着原旬的话，又低声念了句佛号，道：“山路不好走，几位施主想必已经累了，还是先去喝杯茶，坐下来歇息歇息吧。” 他直接越过了原旬的话，侧了身体，请容深等人进去。 容深等人抬脚走了进去，经过那和尚身侧的时候，宋回声将装了香火的篮子递给带疤和尚，道：“劳烦。” 带疤和尚伸手接过，带着容深等人往厨房那条走廊走去。 走过走廊，厨房的地势稍微有些低，所以门口有几层阶梯，一行人下了阶梯，走进厨房里，一侧头才发现别有一番天地。 从寺庙门口看的时候，容深只觉得这厨房很小，可真的走进来才发现，厨房的左侧是灶台，而右侧则是十分的宽敞。 那外面是一块用竹子特意围出来的菜园，种了不少的东西，即便是前不久还下过大雪，菜地里仍旧可见一片绿色。 菜园与厨房门口之间是一个比院子里那个水缸大了许多的水缸，一根竹子从屋顶延伸下来，正一点一点的往水缸里滴着水。 “竹子连着后面的瀑布，寺庙里平常用的水就是这些。”大概是见容深一直盯着那水缸看，带疤和尚将东西放好，走回来的时候便解释了一句。 第565章 空房子 容深恍然，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她走回去在里面的桌子旁坐下，四角的桌子，桌子周围放的不是椅子，而是那种又矮又长的木凳，做工粗糙，显然是寺庙里的和尚自己做成的。 一条长木凳上面至少可以坐两个人。 这样一来，一张四角的桌子，起码能坐八个人。 容深和程修坐在一处，带疤和尚走到灶台那里提了一壶热水，又从旁边柜子上拿出来一罐茶叶，用一个壶泡了，又搜罗出四个碗，这才拿过来，给容深四人倒茶。 一边倒着茶，和尚一边说道：“都是夏天的时候住持在山里摘的，也不是什么好的茶叶，但胜在喝了清热解毒……” “这泡茶的泉水甘甜，倒是比得上那些好茶叶了。”程修先抿了一口，沉声说道。 那带疤和尚听着，显然是高兴地，脸上露出一闪而逝的笑意，他道：“施主若是爱喝，便多喝些，山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泉水和野菜味道新鲜了。” 容深等人坐在桌边喝茶的时候，原旬对这茶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而宋回声大概惦记着宋嵬的事情，更是没有心情喝茶。 就是容深和程修两人态度坦然自若，倒是真的香客一般。 正喝着茶，原旬忽而站起身，朝一侧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这里是什么？怎么还有一扇门？” 在厨房柜子旁边，还有一扇关着的矮门，矮门旁边还有一扇窗户，隐约能看见里面放着桌椅，大概也是个住的地方。 就是这门开得太小，看起来有些奇怪。 容深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恍惚看见里面有一道影子闪过，她立刻朝程修看去，见到程修眼眸微眯的样子，就知道那道影子不只自己看到了。 可那带疤和尚面上并没有露出异样，只道：“那里原本是留作客房的，用来给过夜的香客住，后来寺庙太小，也没有什么香客在这里过夜，就空下来了。” 一听那里原本是空房，宋回声放在桌上的手就颤了颤，要不是理智还在，他恐怕就已经起身闯了进去。 那妖道不是这寺庙里的和尚，他既然躲在这寺庙里，肯定就住在这间空房里，更何况…… “现在是住了人吗？方才好像看到里面有人。”宋回声强压着情绪，出声说道。 他以为带疤和尚会推脱是他看错了，岂料那和尚拧了眉，大步朝那扇门走去，那扇门虽然关着，却没有挂锁。 和尚一推就推开了。 房间里很暗，只有对面和这边两扇窗户透了光进去，但房间并不大，借着这点光也能将房间里的布置看了个大概。 除去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只剩下一张床了，那张床上还没有放被子，显然是没有人住的样子。 更加没有看见有人了。 带疤和尚仍旧不放心，抬脚走进去，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这才回身朝等在门口没有进去的容深等人说道：“可能是山里的小兽误闯了进来，这里虽然每日都有打扫，但确实一直没有人住。” 第566章 是魔 “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宋回声道。 “怎么寺庙里只有你一个在？”容深忽而出声问道。 照着宋回声说的，这寺庙里本来有三个和尚，可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一直都只看到带疤和尚一个人，那个小和尚和老和尚都没有露面，也没有动静。 带疤和尚低低念了句佛号，道：“住持在房里打坐，小师弟出去找野菜去了。” 即便是冬天，大雪过后，这山里也还是能找到一些吃食的。 容深等人是挑了时间来的，等喝了茶，坐了一会儿，又将带来的香点了，容深甚至兴致来了，还摇了根签。 木签落地，容深拿起来，翻转看了看，才拧了眉朝带疤和尚道：“师傅，这签怎么是空白的？” 带疤和尚闻言，伸手接过去看了看，那木签确实是空白的，两边都没有刻字。 和尚拧了一下眉，将签子一收，朝容深歉意道：“可能是不小心混进去的，夫人再重新抽一次吧。” 容深却摇了头，道：“算了，既然抽不出来，那就算了。” 她站起身来，当真没有再抽。 等带疤和尚去了另一边，容深才凑到程修身边，轻声道：“就算我再抽一次，恐怕抽出来的还会是不小心混进去的空白签子。” 有关于她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抽出来。 程修笑了笑，道：“你要是想知道，倒是可以找妖界那位替你算一卦。” 妖界有位妖婆，本体是一根木签，据说原本是天界的东西，后来不小心落到了妖界，许久没有找回来。 等再找到的时候，那根签文已经沾染了过多的妖气，修成了人形，索性就留在了妖界。 六界都叫她“签娘”，据说不管是谁，她都能算出点什么东西来，只不过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尽然。 所以签娘极少帮人算卦。 容深也知道这人，甚至，她去见过签娘的，那时候还让签娘帮自己算了一卦，只是时间长了，她对当时让签娘算的是什么已经有些模糊了。 “怎么了？”程修见容深拧了眉，伸手在她眉头揉了揉，沉声问道。 容深回过神，抬手把他的手抓了下来，轻声道：“在想等这件事情结束了，就去妖界找那位签娘看看。” 程修不知道容深曾经找那位签娘算过一卦的事情，只以为她想去找那签娘算一算，便点了头，道：“好。”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原旬从外面走进来，见两人凑在一起，就出声问道。 方才烧香的时候，原旬就走了出去，在寺庙周围晃荡，也不知道看到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容深眨了眨眼睛，目光在他身侧一晃而过，顿时轻咦了一声，指着他手里拎着的东西问道：“你这拿的什么？毛？” 原旬指尖夹着一簇黑色的毛发，容深伸手去摸，发现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但奇怪的是，她竟然看不出这毛发到底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且这毛发上面沾染的气息也挺奇怪的。 像妖又像是魔。 “是魔。”原旬道，手指一拈，那团毛发就化作了黑灰落地，似乎他拿回来就只是为了给容深看看。 第567章 带疤和尚或许也被骗了 原旬看向程修，神情有些古怪，他刚要说什么，方才出去的带疤和尚就回来了，以至于原旬就又把话咽了回去，没有再提。 那带疤和尚看了看天色，朝容深等人道：“天色不早了，四位施主现在下山或许还来得及回城。” 程修等人点了头，径直朝外面走去。 他们打算先去附近看看，等天色快黑了再回来，到时候就说雇的马车跑了，他们走路是走不回城的，没办法只能回到寺庙里借住。 等四人一走，带疤和尚就又拿起了放在院子里的斧头，埋头砍柴。 而容深等人出了寺庙，容深就朝原旬问道：“方才你说那是魔的毛发，这寺庙附近有魔？难道就是那小和尚？” “应该不是。”原旬道，“这寺庙里并没有魔气，这魔应该是跟着我们一起上山的。” 他顿了一下，又看了程修一眼，道：“或许这魔的来历程修会更加清楚。” 这还是原旬第一次提起程修的名字。 容深神情恍惚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程修的名字从原旬口中吐出来，她总觉得有些怪异。 但这丝怪异很浅，浅到她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细究，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程修听了原旬的话，直接道：“应该是来找我的。” 只不过，是来杀他的，还是来让他回去主持大局的，那就不清楚了。 旁边宋回声诧异的看了程修一眼，显然没有想到程修竟然和魔有关，不过这诧异很快就被他收了起来，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救宋嵬，就算程修真的是魔，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四个人看似漫无目的的在山里走动，实际上将寺庙附近都探查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四个人就回头朝寺庙走去。 一边走着，宋回声就说道：“那个带疤和尚说小和尚出来找吃的了，可我们一路探查过来，并没有发现那个小和尚的踪影，他显然是在骗我们。” 下一刻，宋回声的语气就急促起来，他着急道：“难道那个小和尚正和那个妖道再想办法逼先生从佛像里出来？那先生现在肯定在受苦。” “或许那个带疤和尚也不知道小和尚并没有出去找吃的。”容深忽而出声说道。 宋回声呼吸一滞，看向她，有些不解的问道：“程夫人，你的意思是，那带疤和尚并不知道小和尚与那个妖道厮混在一起做的事情？” “你之前尝试去救宋嵬的时候，那个带疤和尚也在吗？”容深反问道。 宋回声愣了一下，而后摇头，“我去找那个妖道的时候，只有那个小和尚在，当时那个带疤和尚和老和尚都没有露面。” “带疤和尚眉眼间有很浅淡的煞气。”原旬出声说道。 宋回声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个带疤和尚以前是杀了人的，后来逃到这里，才做了和尚，煞气是那时候留下来的，但这么些年的改过忏悔，让煞气淡了许多，那个和尚很可能不知道小和尚与妖道做的事情，否则煞气不会减淡。 第第568章 施主怎么又回来了 “今晚先看看再说吧。”容深道。 等他们再回到寺庙前的时候，寺庙的大门已经关上里，从外面看能隐约看到里面点着灯火，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道沉稳平和，是白天那个带疤和尚的，还有一个极其缓慢嘶哑，应该是那个白天在房里打坐没有露面的老和尚的，剩下的清亮的声音应该就是那个和妖道狼狈为奸的小和尚的。 光是小和尚清亮的声音，实在让人难以怀疑他竟然会和妖道勾结在一起。 宋回声走上前，握住寺门上的铁环扣了扣，里面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且离门口越来越近，“这么晚了还有人上山吗？” 下一刻，寺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昏黄的光线从寺庙里透了出来，而那个只到宋回声胸口比容深还要矮上一点的小和尚就站在门里，用稀奇的目光打量着容深四人。 小和尚长得十分好看，唇红齿白的模样，生着一双桃花眼，桃花眼里像是天生就盈着笑意的，即便他现在穿着僧衣，还剃着光头，可怎么看都更像是个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师兄，是你白天接待的那四位香客吗？他们好像又走回来了。”小和尚先是朝容深四人念了声佛号，才回头朝里面的带疤和尚喊道。 带疤和尚原本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他的声音便走了出来，一眼看见容深四人时愣了一下。 “小师弟，你先去准备斋饭吧。”带疤和尚顿了一下，又道：“多准备一些。” 等小和尚转身走了，带疤和尚才朝容深四人念了句佛号，问道：“四位施主怎么又回来了？” 他问着话的时候也侧了侧身，将容深四人让了进去。 大概是之前程修提起这带疤和尚或许是不知情的，宋回声心里存了疑，从带疤和尚身边过去的时候，目光在带疤和尚停留了一会儿。 但也只是一会儿，他怕自己停留的久了，反倒引起这带疤和尚的注意。 “我们难得上一次山，下山的时候稍微流连了一会儿，没想到到了山下，原本说好在底下等着我们的车夫已经走了，靠两条腿走回玉城城门估计也关了，无法，我们只得又重新回来，恐怕要叨扰一晚上了。”宋回声很快收起心里的怀疑，朝带疤和尚说道。 他脸上挂着歉意，倒显得说辞真了不少。 带疤和尚也没有怀疑，等他们四人进来后，他就将寺庙们关了，道：“自贫僧来到这寺庙里，四位施主还是贫僧接待的第一批过夜的香客，寺庙不大，恐怕得委屈四位了。” “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我们还要谢过师傅了。”宋回声道。 带疤和尚念了声佛号，又道：“素斋简单，四位等吃过斋饭再休息吧，贫僧先去给四位收拾两间屋子。” 这寺庙里能住的屋子总共也就四间，能收拾出两间来就说明他们要空出一间屋子。 宋回声又道过谢，这才和容深等人一起朝厨房走去。 他们来的时候很巧，正好是做饭的时候，小和尚在烧火做饭，眼睛里映着火光显得格外亮晶晶的。 第569章 以免四位施主心里不安 可不知道为何，衬着小和尚那张有些妖气的脸，显得就更加夺人心魄了。 而另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和尚正坐在桌边，身前放着一盆野菜，老和尚正在择菜，见到容深四人进来。 老和尚立刻念了一声佛号，而那个小和尚目光在四人身上依次晃过，才笑着和老和尚道：“师傅，这就是师兄说白天来上香的四位香客。” 老和尚年纪已经很大了，低声念着佛号的时候，眼皮耷拉下来，将眼睛都挡得快看不见了，他睁开眼的时候，也只能勉强看到一点点浑浊的眼珠。 “白天的时候老衲在房中打坐，没有出来，还望四位施主莫怪。”老和尚声音沉缓的说道。 他的声音又沉又含糊缓慢，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就会在某一刻突然咽了气。 从进来厨房，容深和程修两人的目光就落在这老和尚身上，反倒没有多看那小和尚一眼，而原旬径直走了过去，伸手拿了一颗野菜嗅了嗅，问道：“这是什么？好吃吗？” 此刻的原旬大概早就忘记了，当初他自己是如何斥责容深贪于口腹之欲的了。 容深嘴角抽了抽，拉着程修在另一边坐下，没有多说话。 而宋回声直接走到了小和尚身边，笑道：“小师傅，我来帮你吧。” 小和尚也不客气，叮嘱宋回声注意火势之后，便起身将老和尚择好的野菜端了出去，在水缸旁边舀水洗了起来。 小和尚一边洗菜一边说道：“这就是山里的野菜，我们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它是能吃的。” “好吃吗？”原旬紧跟了过去，看起来对于这野菜兴趣很大的样子。 小和尚只当他是城里的富家公子，没有吃过野菜这样的东西，所以觉得新鲜，他被原旬揪着问了不少的问题，倒是一点也不恼，原旬问什么，他就回答了。 小和尚要将野菜拿去炒了的时候，带疤和尚就举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转头朝老和尚道：“师傅，这四位施主要在这里留宿一晚，今晚恐怕要你到这边住了，以免四位施主第一次在山里过夜心里不安。” 他这话一出，容深等人先是愣了一下。 原本宋回声以为带疤和尚会将他们分开，比如让其中两人住厨房那间屋子，另外两人势必要住到这边一间屋子里来。 可现在带疤和尚说让那老和尚住到厨房这边来，原因是怕他们分开了住，会因为在山里第一次过夜感到不安。 这借口对于一个出家人来说倒是没有什么的。 只不过，明明他和小和尚住到厨房这边来就好，偏偏他让行动不便的老和尚住了过来。 老和尚似乎已经有点不清醒了，带疤和尚说什么他就笑着应下。 反倒是那个小和尚，不解的朝带疤和尚道：“师兄，师傅他夜里起身会不方便的，还是我们住到这边来吧，或者你留在师傅房里照顾师傅，我一个人住这边也没关系的。” “师傅房里的窗户坏了，白天我忘记补了，本来就打算让师傅住到这边来的，等明天我再给师傅补上……”带疤和尚解释道。 第570章 屋子很干净 小和尚侧头看了坐在桌边的老和尚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山里夜风凉，窗户坏了，夜里肯定会有风吹进来，现在又是冬天，他们不可能让四位施主住漏风的屋子，也就只能他们两个住了。 如带疤和尚说的，寺庙里的素斋很简单，连油腥都看不见，新鲜的野菜是小和尚今天出去摘回来的。 本来他们三人今晚就打算吃这个，可多了四张嘴，带疤和尚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子干菜，里面有蕨菜，还有竹笋。 都是天气还不冷的时候，他们摘了晒干的，就是留着冬天吃的。 不过冬天他们大部分时候也能找到吃的，因此这些晒干的东西一整个冬天下来，实际上也没有动多少。 好在寺庙里虽然只有三个和尚，但是碗筷还是够的，不至于让多出来的人用手去抓饭吃。 带疤和尚用野菜做了个汤，又炒了一道竹笋，炖了一碗蕨菜，七个人这才坐在不大的四角桌边，拿了碗筷吃了起来。 一桌子六个男人，容深拿了碗筷就去了外面坐着，一边看着山里的夜色，一边小口小口吃着东西。 吃惯了棚子里的东西，再吃这些不放半点油腥的素斋，容深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倒是原旬，似乎挺喜欢的样子，连吃了两碗才放下碗筷。 等吃过了饭，带疤和尚就带着容深等人朝那走廊去，将对立的两间僧房让给了他们住。 “里面的被子都是换了干净的，头段时间出太阳的时候拿出去晒过，很舒服的。”带疤和尚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山里有野兽出没，四位施主夜里就好好休息吧，切记不要离开寺庙，以免碰上饿极了出来觅食的野兽。” “我们走了一天的路也确实是累了，只怕一沾枕头就睡了。”宋回声朝带疤和尚说道。 宋回声和原旬进了左边的屋子，而容深和程修进了右边的屋子，中间门口正对着走廊的那间屋子，原本是老和尚住的，今天晚上就是带疤和尚和小和尚住了。 带疤和尚给他们的房间各自点了一盏油灯，念了一句佛号，便和小和尚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 容深和程修相视一眼，程修道：“先睡着吧。” 容深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伸手在被子上摸了摸，发现确实如带疤和尚所说，被子虽然看起来很旧了，被套已经洗的发白了，但是摸起来松软舒服。 像是还能感受到阳光留在上面的味道。 程修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才走到床边朝容深低声道：“这里之前应该是那个带疤和尚住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容深抬眼看着他，顺带着伸了一个懒腰。 程修站在床边，容深就伸手抱着他的腰身，把上半身的重量全落在他的身上。 程修一手在她后脑摸了摸，俯身去亲她，声音含糊：“这屋子里很干净。” 容深被他叼住了嘴唇，一时之间也来不及去想他说的“干净”到底是什么意思了，索性就暂时抛在了脑后。 到底还是在寺庙里，又是别人的房间，程修也就是抱着她亲一亲，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 第571章 夜里的脚步声 对面的房间里宋回声和原旬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宋回声也跟程修一样，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确认屋子里没有那尊木雕的佛像，虽然早知道不可能找得到，但还是有些失落。 而原旬坐在桌边，看着他一系列的行为，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之前和那个小和尚靠的那么近，看出来什么没有？” 宋回声愣了一下，摇头，“我还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 虽然觉得那个小和尚很奇怪，但他确实看不出那个小和尚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人，你看出来了吗？”宋回声朝原旬问道。 原旬笑了笑，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东西，可他并没有告诉宋回声。 哪怕宋回声心里着急，但也不敢催促原旬，他隐约察觉到，原旬虽然话很少，但实际上比起容深和程修更加的不近人情。 恐怕如果不是容深插手了这件事情，原旬就更加不会理会他了。 对面的容深和程修当真睡下了，而宋回声和原旬谁也没有提要睡觉的意思，两人在桌边坐着，相对沉默着。 原旬抱着手，眉眼低垂，从正面看像是已经睡着了。 可当外面响起动静的时候，他却比一直清醒着的宋回声更先察觉到。 “大人……”宋回声忍不住站起身，明显是想要去外面看看。 可原旬一把拉住了他，甚至直接拉着他的手臂，力气大的直接将人拖到了床上，被子一拉，将两人盖住。 原旬的动作很快，宋回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原旬推到了床里侧，他张了张唇想要说话，却见原旬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下一刻原旬就闭上了眼睛。 宋回声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紧跟着闭上了眼睛。 两人呼吸平缓，像是已经睡着了。 传出动静的方向并不是带疤和尚和小和尚住的那间屋子，而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 那里住的是那个说话都有些让人听不清的老和尚。 一开始只是一点小的动静，听着像是有老鼠在厨房里找吃的，后来那声音消停了一会儿，紧接着再响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走廊处了。 是脚步声，那人没有丝毫的遮掩，大摇大摆的走到两间屋子之间后就又没有了动静。 在最开始出现动静的时候，容深和程修就同时睁开了眼睛，两人相视了一眼，就又一起闭了眼睛。 脚步声停在两间屋子之间，似乎正在犹豫着要去那间屋子。 但他没有犹豫多久，因为正对面的那间屋子开了门，小和尚走出来，回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确定床上的带疤和尚还在睡着，他才关上门。 “你想干什么？”小和尚压低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道身影嘿嘿笑了笑，随即一道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我饿了。” 这道嗓音尖细，让人辨不清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但听着就让人很不舒服，下意识的联想到最恶心的东西上面。 小和尚似乎很不耐烦，他低声道：“忍着，要是你敢在这里乱来，让我师兄发现了不对，你就别怪我翻脸！” 第572章 宋嵬至少是安全的 “那等他们离开了这座寺庙，我想做什么，你就不能拦着我了。”那道尖细的声音说道。 小和尚敷衍的应了一声。 反正只要不被他师兄察觉到不对，不管眼前这家伙要做什么他都不会管的。 尖细的声音这才满意的笑了几声，小和尚担心呆的久了被里面睡觉的的带疤和尚察觉，他催促道：“快滚回去！” “那你快点想办法把那尊佛像毁了，你知道的，我等不了多久了！”尖细的声音有些急促。 小和尚含糊的应了一声。 没多久，脚步声重新响起，紧接着远去，却没有朝厨房那边去，而是消失在了寺庙门口的方向。 走廊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容深和程修睁开眼睛，没一会儿两人从床上坐了起来，转身看着出现在屋子里的原旬和宋回声。 宋回声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不知道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容深和程修住的屋子里。 但是很快的他就回过了神，想起方才听见的对话，急声道：“方才和小和尚说话的人就是那个妖道！” 他是见过那个妖道的，自然也是听过那个妖道的声音的，所以一听就听出来了。 当时要不是理智还在，知道自己贸然闯出去不仅打不赢那个妖道，或许还会暴露他们的身份，宋回声可能直接就冲出去了。 “你们听清了那道声音是从哪里开始响起来的吗？”容深问道。 宋回声点了点头，语气肯定，“是从厨房那边。” 而厨房那边只睡了一个老和尚。 宋回声面色一变，道：“难道那个妖道一直藏在那间屋子里？可白天的时候我们怎么没有发现？” “白天的时候他没有待在那间屋子里，我们自然就发现不了。”容深淡声说道。 她和程修早就讨论过了，两人还有一个猜测，只不过现在还没有确定，所以两人都没有说出来。 而在容深说这句话的时候，原旬就看了她一眼，看神情，显然也是发现了什么。 “虽然还不确定那妖道将佛像藏在哪里，也不知道那小和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程修顿了一下，眼底有光晃过，片刻后他又继续说了下去，“但至少我们能确定他们还没办法把宋嵬从佛像里逼出来。” “也就是说，宋嵬目前来说还是安全的。”容深接着道。 宋回声也知道这一点，可他并没有觉得安心多少，总之佛像只要还在那个妖道手里，他心里就不会安稳下来。 容深和程修都知道这一点，但是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四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因为事先布下了结界的缘故，倒是不担心会被小和尚发现，商量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原旬就带着宋回声又回了对面的屋子，顺便将结界给撤了。 之后寺庙里就恢复了安静，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寺庙门口也没有再响起脚步声，似乎那妖道离开了寺庙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寺庙里最先起来的是那个带疤和尚，容深听见他起来后就去了厨房，没多久隔壁佛殿里就响起了诵经的声音。 第573章 下雪路滑 诵经的声音其实不大，只不过十分沉稳，让人听着心里就跟着平和下来。 紧接着起来的是那个小和尚。 小和尚先去洗了脸，然后也跟在去了佛殿诵经。 一直到容深四人起身，对立的两扇房门几乎是同时打开的。 一看到容深和程修，宋回声就低声说了一句：“那妖道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想必是真的如程夫人你所说，他白天并不在这寺庙里。” 对于宋回声的话，容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侧头看着走廊外面，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看来今天还是下不了山了。”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下起了大雪，寺庙的院子里已经有了一层不厚的积雪，而山路本就不好走，下了雪之后，山路变得更加湿滑。 他们想要下山是不可能的了。 显然带疤和尚起来后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在容深四人走到佛殿里的时候，他们就停下了诵经。 小和尚念了一句佛号，朝容深四人道：“下了雪，四位施主恐怕要在寺庙里多待一日，等雪化了再下山吧。” “下雪后的山路不好走，也只能这样了。”宋回声叹了口气，出声说道。 带疤和尚已经朝厨房走去，闻言道：“先用了早饭吧，这寺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四位施主恐怕要无聊了。” 宋回声笑了笑，没有接话。 早上吃的是馒头，出乎意料的还有一碗甜豆浆。 小和尚笑着解释道：“都是师兄拿柴和山下的施主换的豆子。” 厨房外面那一片菜地中间就放着一个石磨，容深昨天就看见了，倒是没有想到是用来磨豆浆的。 不过，她对于甜豆浆没什么抵抗力，有得喝就很开心了，连带着把不太爱吃的馒头都吃了两个。 “住持怎么没有出来吃早饭？”宋回声目光扫过厨房里那扇紧闭的房门，好奇的问道。 带疤和尚道：“师傅现在正在打坐，等晚些时候再给他送些粥进去。” 老和尚已经掉了牙，昨天吃晚饭的时候，他也是喝的粥，所以宋回声没有再怀疑什么。 等吃过了早饭，小和尚就开始收拾东西，拿了背篓还有一把柴刀，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雪已经停了，可外面还有积雪，一直看着的程修就出声问道：“不是说下了雪山路湿滑，小师傅怎么还要出门？” “找野菜的地方地势平缓，不是那么危险。”小和尚解释道。 他说完，朝正在盛粥的带疤和尚喊了一声：“师兄，我先出去了，中午再回来。” “小心点。”带把和尚叮嘱了一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显然对于小和尚下雪天独自一人出去的事情很放心。 而容深看了原旬一眼，忽而笑道：“你昨天不是很好奇那野菜是哪里来的吗？不如跟着小师傅去看看，左右待在寺庙里也没事。” 原旬沉思了一会儿，似乎真的有了这个念头，点了点头便抬脚追了上去。 带疤和尚已经盛好粥送进了老和尚的屋子，没有看见这一幕，等他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旬不见了，一听说原旬跟在小和尚身后出去了，带疤和尚的面色就变了变。 第574章 该去把窗户补上了 “这山路湿滑，小师弟是早就习惯了，可那位施主……” “不要紧的，我兄长习武，身手很好的。”容深笑道，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带疤和尚还想再说什么，可张了张唇，又闭上了，念了句佛号接着去院子里砍柴了。 “师傅，我们昨日上山的时候你就在砍柴，怎么今日还要砍柴？寺庙里就你们师徒三人，应该用不到这么多柴吧？”容深坐在程修拿出来的椅子上，双手揣在袖子里，一脸好奇的问道。 程修站在她的旁边，伸手替她拢了拢斗篷。 即便她其实并不畏寒，可平日里程修还是会下意识的替她做好这一切。 带疤和尚一斧子下去，将那根木柴劈成两半，他听见了容深的问话，弯身拿过新的木柴，一边答道：“木柴可以拿山下去卖。” 容深点头。 她看着砍柴用的木桩，眼里没有神采，看起来是在发呆。 带疤和尚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盒子，盒子是一副破旧的黑白棋子，程修和宋回声两人坐在院子里下起了棋。 实际上，容深现在看着的就是原旬看到的东西。 原旬跟在小和尚的身后，不远的距离，但在前面的小和尚却没有发现他，小和尚背着背篓，一手拿着一把柴刀。 他离开寺庙没多久，就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撑在地上走以免滑倒。 小和尚从寺庙后面走的，原旬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一开始小和尚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像是真的来找野菜的，容深只能看着，原旬也不急不躁的，跟在后面走着，该停的时候就停下来，时不时的看看四周。 反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容深就连带着也看了一路的山水。 眼看着小和尚背篓里有挖的药材还有野菜，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快装满了，他脚步一顿，忽而找了一块有干草垫着的地方坐了下来。 似乎是累了。 容深本以为小和尚坐着休息一会儿就会回寺庙，可等他休息完之后，站起身确实是朝寺庙的方向走的。 只是走到其中一条岔路口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上了与寺庙相反的那条岔路。 原本看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容深精神一震，已经往程修那边歪倒的身体都不由得坐正了一点。 程修侧头看了她一眼，拿起手边的茶直接递到她的唇边。 容深微微低头，抿了一口，继续双眼无神，只是不再望着带疤和尚那边，转而看向程修那边。 带疤和尚也终于停下了砍柴，他将砍好的柴都收拾到院墙下，从厨房那边拿出一个木箱，转而走进昨晚上他住的那间屋子。 也是老和尚原本要住的屋子。 宋回声不由得抬眼朝他那边看去，带疤和尚察觉到了，脚步一顿，解释了一句：“该去把师傅屋子里的窗户给补好了。” 昨天晚上他分配房间的时候就说了，因为老和尚的屋子窗户坏了，他才让老和尚住到厨房那边去。 而此刻，寺庙后方一片竹林里，小和尚扶着竹子缓缓的往山下走，没走多远，隐约看见某一处竹子的下方有一座坟墓。 第575章 似正似邪 坟墓没有墓碑，也不知道是谁的，只是上面放着一个碟子，碟子里放着已经烂掉的水果。 而水果的旁边坐着一个人，那人身形矮小，缩着坐在那里，低着头，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 可当小和尚走到他身后，拿手里的木棍戳了戳他的后背之后，那蜷缩着的人就回国头来，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 “你来了？”这人一开口，响起的声音尖细，分明就是昨晚上在走廊徘徊的那个人，也就是那个和小和尚一起的妖道。 小和尚把背篓放下，抬头透过竹子看看天色，道：“我得赶着回去，快点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不过是个凡人，活不久终究是要死的，何必把太多感情放到他身上？”妖道嘴里说着，却侧身在旁边掏了掏。 原旬顿了一下，抬脚走近了一点，看见那个坟堆的侧面有一个黑色的洞口，而妖道就是伸手在那个洞口里掏着。 很快的，妖道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看形状应该就是一尊佛像。 这样的话妖道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对于妖道来说，凡人寿命短暂，根本不值得他们这样的注定要长生的人停留。 一开始小和尚尚且能顾及两人的合作关系一笑而过，心在则冷笑一声，伸手接过那个用布包着的佛像，道：“别多管闲事。” 妖道轻哧了一声，眼里划过不屑的神色，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了。 小和尚将佛像上的布拿开，露出里面木雕的佛像。 之前宋回声有跟他们描述过那尊佛像的模样，是宋嵬在山里找的老树根亲手雕出来的，宋嵬并不擅长做这个。 所以那佛像并不算精细，但是因为雕刻的人心诚，所以佛像看起来也是给人慈悲的感觉，而且放在那山顶寺庙里受了许多年的香火供奉。 佛像身上不只有信仰之力，还有属于大山的气息。 总之给人的感受都很舒服。 可现在被小和尚拿在手里的佛像，那种让人舒服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且整个佛像都十分的黯淡，显得有些脏。 原旬一看就知道这尊佛像是已经受了邪气污染，或者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导致佛性消散，倘若时间一长，很可能会直接裂开。 一旦佛像彻底裂开，也就是失去效用，那么藏身其中的宋嵬也无处可躲，只能现身了。 就在原旬和容深两人都在想着这些的时候，那小和尚一只手遮挡住佛像的头，掌心将佛像的头完全包裹其中。 与此同时，淡金色的光芒里夹杂着一些青色的灵气从佛像上涌入小和尚的掌心。 小和尚在吸收这尊佛像身上的信仰之力和灵气。 在旁观这一幕的原旬微微挑眉的时候，容深也微微挑眉，眼中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只是她的目光是落在棋盘上的，外人看见了也只会以为她是因为看着两人下棋而露出的情绪。 容深也没有想到这小和尚竟然能将佛像上面的灵气和佛性吸纳到自己身上，或许还能化为己用，不过她一开始并没有在小和尚身上察觉的这些气息。 第576章 下次就能把山鬼逼出来了 小和尚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人。 然而这一刻，当那些淡金色夹杂着青色的灵气涌入小和尚的掌心时，容深通过原旬的眼睛看到了小和尚眉眼间的气息。 似正似邪，十分古怪。 不过，容深倒是没有觉得诧异，这样似正似邪的存在，程修就是一个，只是，她有点好奇，小和尚在这寺庙里长大，看带疤和尚和那个老和尚都没有修为。 不知道这小和尚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那尊佛像原本就已经被小和尚吸收了一些，只剩下淡薄的一点点灵气摇摇欲坠，终于，小和尚手中的佛像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与此同时，涌入他掌心的灵气彻底消失不见，小和尚顿了一下，将手从佛像上面拿开，一道裂缝从佛像的头顶开始往下延伸。 裂缝止于佛像的心口，佛像的心口亮着极其淡薄的光芒，似乎藏身在里面的人正在极力抵抗着，维持着佛像没有一下子全部裂开。 小和尚轻喘了口气，将佛像重新包裹起来，面不改色的朝妖道说道：“还剩下一次，这佛像已经支撑不住了，等我消化了今天吸纳的力量，下次在动手就能把那只山鬼逼出来了。” 妖道面上也带着喜色，同样的看着小和尚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忌惮，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接过小和尚重新包裹好的佛像，又藏进了那个洞里。 而小和尚又重新背起了背篓，拿着木棍转身朝来的方向走去，道：“我先回去了，你老实点，要是被我师兄发现了你做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 “知道了。”妖道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等小和尚的身影穿过竹林消失不见，站在原地的妖道却没有继续在洞口缩着，而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很快消失不见。 等这里再没有其他的人，原旬的走到那个洞口边，指尖在洞口处一点，那道薄弱的结界晃了晃，忽而碎裂开来。 原旬直接将里面的佛像拿了出来，他也没有多看，反而有些嫌弃那包着佛像的布太脏的缘故，掌心光芒一闪，佛像就消失不见了。 原旬也没有再这里多待，甚至没有要去追离开的妖道，直接朝小和尚离开的方向走去。 小和尚不紧不慢的走着，刚一离开那片竹林，他立刻伸手捂着心口，眉头紧拧着。 要不是靠着手里那根木棍支撑着，他早就倒在地上了，小和尚粗喘着气，等着跳得过快的心跳缓慢的平复下来。 然而等他心跳平复下来的时候，却听到前面岔路口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小师傅，你怎么了？” 小和尚一抬头，发现那个对野菜格外感兴趣的施主站在那里，似乎想要过来。 小和尚连忙握紧了木棍站直了身体，他脸上露出笑容，单手立在身前低低念了一句佛号，才道：“有点累了，所以休息一下，施主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是想跟出来看看小师傅是在哪里找的那种野菜，可我出来的时候，小师傅已经走得不见身影了。”原旬顿了一下，才缓声说道：“回去寺庙里也是无聊，索性在周围走了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种野菜。” 第577章 险些在山里迷了路 小和尚紧盯着他的眼睛看着，原本就比之常人更红一些的唇瓣现下更是殷红似血的模样，衬得整个人都邪气四溢。 原旬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径直走了过来，低头在他背上的背篓看了看，唇角微微扬起，愉悦道：“小师傅又找到了不少的那种野菜，看来我又有口福了。” “野菜在那边才有。”小和尚收回目光，将背篓往上提了提，拿着木棍朝寺庙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山里危险，若是不小心掉进那个洞里了，就麻烦了，施主以后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原旬笑了笑，并没有接话，显然没有将小和尚的话放在心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知还有几分自大的公子哥。 小和尚眸光动了动，微微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再说。 倒是原旬十分好奇的样子，问道：“小师傅，你说野菜是在那边找的，怎么你又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 “去那边看能不能挖到些药材。”小和尚好脾气的答道。 原旬点了点头，目光好几次朝小和尚背后的背篓里面看，倒是没有再问什么。 小和尚察觉得到他的目光，也没有说什么。 等原旬跟小和尚一前一后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程修和宋回声两人正好结束了这一盘棋。 容深也适时的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落到他们身上。 她笑了笑，问道：“你挖到什么了？” “险些在山里迷了路，还好碰到了小师傅。”原旬说道，目光在程修和宋回声之间的棋盘上晃过，挑了挑眉道：“还好我出去了，不然也要坐在这里也太无聊了。” “这山里不比山下热闹，寻常人确实会觉得无聊。”出来接过小和尚背篓的带疤和尚说道。 小和尚走到外面把鞋子底下的泥土用树枝给刮了下来，侧头看见原旬的鞋底是干净的，他顿时讶异的问道：“施主的鞋底还好没有沾上太多的泥……” “我就是怕沾了泥，一路上都是踩着草走的。”原旬眸光动了动。 小和尚笑了笑，目光在下山的路上晃过，道：“施主，你们大概要等明天才能下山了。” “明天就明天吧，难得来这里一次，多待一天也不错。”宋回声站在院子里说道。 小和尚带回来了野菜，一行人就跟着去了厨房，看着带疤和尚和小和尚两人做饭。 容深的目光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晃过，问道：“住持整日里待着房间里，怎么不出来透透气呢？” “师傅年纪大了，怕冷，也不爱动。”小和尚答道。 正说着，那扇房门却被打开了，老和尚佝偻着身影从里面慢慢走出来，跨出门槛的时候朝容深等人念了句佛号。 小和尚的眉头几不可察的拧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浮现出担忧，他将手里的木柴都塞进了灶里，起身过来，给老和尚倒了一碗茶水，道：“师傅，你怎么出来了？” 老和尚却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见小和尚的话。 大概是早就知道老和尚耳背，因此小和尚和带疤和尚脸上都没有露出什么不对。 第578章 佛像是实心的 容深又看了程修一眼，瞧见他眼底的暗色，她反倒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程修问道，倒了一碗热茶塞进她的手里，让她暖着掌心。 容深吹了吹热茶，等温度差不多了才抿了一口，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就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了。” “你们怎么总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坐在另一边的原旬拧了眉看着两人，脸上的神情也说不清是不喜还是什么。 他喜欢吃那种野菜，却不太爱喝这寺庙里的茶，所以面前的一碗茶并没有动过。 容深下意识的坐正了身体，程修喝了口茶，还没有说话，宋回声看了看他们两人一眼，朝原旬说道：“程公子与夫人的感情很好。” 原旬眉头拧得更紧了。 宋回声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抿了抿唇正想再说什么。 却听见原旬冷哼了一声，原旬移开了目光没有再看着容深。 容深和程修两人相视一眼，两人的唇角都微微上扬着，宋回声悄悄松了口气。 下午小和尚没有再出去，三个和尚一起坐在佛殿里诵经，宋回声和原旬两人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容深和程修两人就站在佛殿里，微微仰头看着那尊佛像。 这座寺庙只有旁边供奉着山神的那间是用山贼的银钱建起来的，但经过这么多年，受尽了风吹雨打，也显得有些破旧了。 而眼前这具佛殿，是后来才建起来的，佛像很大，没有镀金，只是用一种黄色的燃料刷了一层代替。 容深微微仰头看了一会儿，一脸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佛像是空心的吗？” 盘腿坐在佛像侧面的小和尚悄悄睁开眼睛，看了仍旧闭着眼送进的师兄和师傅一眼，朝容深答道：“佛像是实心的。” 这座佛像就是一整颗大石头雕刻成的，实际上并不精细。 而小和尚的话也确实验证了这一点。 小和尚说道：“这座佛像是刚建成的时候从山里找来的一块石头雕刻的……” 那时候建了这座寺庙之后，和尚们本来就没有什么钱了，于是找到了一块本就有几分佛像模样的大石头，由寺庙里的和尚，一天一天的雕刻而成。 他们到底没有雕刻的技术，仅凭着自己心中的佛像模样和毅力雕刻出来的，这么多年了，佛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雕刻出这尊佛像的都是心里有佛的。”容深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眼前高大的佛祖眼眸微垂，神态怜悯慈悲，像是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信徒。 不过，容深和程修并没有跪着。 两人又在佛殿里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出去。 在院子门口看见走回来的宋回声和原旬。 原旬面上没有太大的动静，倒是宋回声，眉眼间的情绪明显比之前要轻松许多，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一看宋回声的样子，容深就知道宋嵬没事了，更何况，原旬从那个洞里把佛像带走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程公子，我……”宋回声一见到程修和容深两人，就要说话。 程修却朝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了。” 第579章 你们早就知道老和尚就是妖道 宋回声愣了一下，片刻后就反应过来，程修和容深的能力他不知道，但知道他们很厉害，能知道宋嵬已经被救出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轻咳了一声，勉强将心情平复了一点，才朝程修道：“先生既然已经救回来了，我们解决了那个妖道就下山吧？” “嗯。”程修点了点头，“明天下山。” 等吃饭的时候，宋回声已经平复了心情，至少没有让人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师兄，今天晚上师傅搬回去住吗？”小和尚收拾碗筷的时候出声问道。 带疤和尚的动作没停，低着头，道：“虽然窗户已经补好了，但搬来搬去的也麻烦，等明天四位施主离开了再让师傅搬回去吧。” 小和尚素来听师兄的话，闻言看了坐在桌边的老和尚一眼，正对上老和尚浑浊的目光，他眸光微微动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再说。 到了睡觉的时候，容深仍旧是和程修一间屋子，睡到和昨晚一样的时间，再次从厨房那边传来动静。 脚步声却没有来走廊这里，而是朝寺庙门口走去。 容深和程修今晚并没有睡到床上去，而是在桌边坐着，两人也不急，等了没多久，昨晚并没有从外面回来的脚步声，今天晚上却在出去后没多久就从外面回来了。 且听着急促的脚步声都能感受到这人心里的急怒。 随即，那脚步声就又在房门外面的走廊上停下了，片刻后小和尚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小和尚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妖道就出声问道：“佛像呢？你把佛像拿哪里去了？” “什么佛像？佛像明明一直交给你保管的！”小和尚拧着眉，语气不耐。 妖道冷笑一声，怒道：“每次你都看着我将佛像从那个洞里拿出来的，你会不知道我把佛像藏在那里？知道佛像在那里的只有你我二人，现在佛像不在了，不是你拿的还能有谁？” “我没拿！”小和尚的脾气也不好，他沉了声音道：“今天把佛像还给你之后我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那除了你……” “不对！”小和尚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变，他朝妖道问道：“你确定佛像不见了？” “难道你还怀疑我是故意骗你的不成？没有你我根本没办法把那只山鬼逼出来，你觉得我会骗你吗？”妖道冷笑道。 小和尚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死死盯着原旬和宋回声住的那间屋子，咬牙道：“今天除了我出去过，还有一个人去过那边……” “谁？”妖道问道。 然而没等小和尚回答他，屋子里响起一声叹气声。 原旬和宋回声打开房门，两人就站在那里，原旬道：“你倒是挺聪明的。” 可他的表情和语气里并没有丝毫真的夸小和尚的意思。 程修和容深两人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而宋回声看着站在小和尚对面的人时，表情一变，眉头拧得死紧，“怎么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容深三人格外平静的脸。 “你们早就知道老和尚就是妖道？”宋回声猛然反应过来。 第580章 老和尚是自己圆寂的 此刻站在小和尚面前的，发出那道尖细声音的，正是那个身形佝偻，耳背又看不清东西的老和尚。 他的眼皮仍旧耷拉了下来，只露出一点点暗黄色的浑浊的眼珠，透出诡异的光芒，显露了所有的奸诈和贪婪。 “大概只有你不知道了。”容深叹了口气，看着宋回声的目光透着几分怜悯。 宋回声张目结舌半响，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不，那个带疤和尚也不知道。” “那可不一定。”程修一句话让宋回声的面色瞬间僵硬，也让原本青着脸的小和尚脸色大变。 他咬了咬牙，死死的盯着程修，道：“你胡说什么？我师兄不可能知道的……” “你不问问又怎么肯定他到底知不知道？”程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和尚张了张唇，猛地转身朝身后的屋子走去，打开房门，看见站在房门后面的人时，他身体瞬间僵硬，张着唇好半响，才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一声：“师兄……” 带疤和尚就站在房门后面，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又将走廊里几人所说的话听了多少去。 房门打开的时候，他的目光是落在小和尚脸上的，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就落到了那个顶着老和尚面皮的妖道身上。 带疤和尚的目光沉静，他从房中一步步走出来，走过小和尚身边的时候，小和尚惊惶无措的喊了一声：“师兄！” 可带疤和尚脚步没停，也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了那个妖道面前，他定定的看着妖道，身侧的手抬了起来。 妖道眼中狠戾一晃而过。 不只是妖道，就连小和尚都以为带疤和尚是要动手打妖道，可带疤和尚的手举到自己面前，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下一刻，他朝妖道问道：“你杀了我师傅？” 妖道眸光闪了闪，嘿嘿笑了几声，他道：“我可没有杀那个老和尚，他是自己坐在房中圆寂的。” 说着话的同时，妖道的模样开始变化，身上像是蜕皮一般，落下一层黑色的皮屑，顷刻间，就显露出原旬白天的时候跟着小和尚在竹林见到的那个妖道的模样。 身形矮小，且十分的瘦弱，尖嘴猴腮。 带疤和尚问了这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继续问他，转头朝小和尚走去，走到小和尚的面前，他又问道：“师傅是怎么死的？” “师傅是打坐的时候圆寂的，我已经将师傅葬了。”小和尚哆嗦着唇说道，他此刻一脸的担心，似乎是在担心带疤和尚生气，亦或是对自己露出失望等情绪来。 然而，带疤和尚只是点了点头，道：“你和这妖道做了什么事情，该说清楚的现在说清楚吧，等着四位施主的事情办完了，我再罚你。” 从始至终，带疤和尚的表情都很平静，像是心如止水。 可越是这样，小和尚就越是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他哑声问道：“师兄，你不生气吗？” “你做错了事，我自然会罚你，为何要生气？我插手不了的，还有佛祖记得，师傅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做了什么，好的坏的，最后付出代价的也只会是你自己。” 第581章 你为什么不生气 他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只要你自己承受得住后果，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带疤和尚的话说的像是十分在理，可听得深了，实际上更像是冷漠无情到了极点。 小和尚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忽而低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双桃花眼却泛起了红，一脸的悲怆，他后退了半步，道：“师兄，你可真无情啊。” “明明当初你为了救我杀人，带着我逃到这里来，也是你求了寺庙里的师傅留下我，也是你抚养我长大，也是你教我认字，教我背经文……我做了这样的错事，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 小和尚眼里漫上血丝。 他袖中的双手颤抖着，周身气息不稳。 这一次不只是容深和原旬，程修和宋回声也察觉到了他身上似正似邪的气息。 程修眼眸微眯，似乎想到了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 面对着小和尚的质问，带疤和尚面色依旧没变，他垂着眸子，双手合十立在身前，他道：“杀人是我犯的过错，所以我这一生剩下的日子都用来向佛祖忏悔，就算我不求师傅，师傅慈悲，也会将你留下来的，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自认心无愧疚，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与他无关。 这四个字带疤和尚明明没有说出口，可在场的人却都在这一刻替他补上了这四个字。 小和尚看着带疤和尚，神情难看，难过、不可置信，还有其他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他微微张着唇，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这么看着带疤和尚。 就在这时候，妖道以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带疤和尚和小和尚的身上，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诈，以为这是的好时机。 于是身形一动，猛然朝带疤和尚冲去，想要将带疤和尚抓住，然后威胁小和尚从程修等人手里将那只山鬼抢过来。 他心里很清楚，带疤和尚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小和尚不可能再站在他这边帮着他，那么，他就是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了。 怎么想都没有胜算。 然而，妖道还是失算了，在他冲向带疤和尚的时候，容深和程修等人确实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四人指尖不约而同浮现出灵力或者魔气。 在看到小和尚动作的时候，他们指尖的光芒就暗了下去。 小和尚的动作明显比妖道的动作要快得多，他一手扣住妖道的脖子，因为力量过大，直接掐着妖道的脖子冲到了带疤和尚的身后，撞进了屋子里。 紧接着，站在外面的几人都听见里面一通乱想。 片刻后，小和尚拖着四肢被生生折断一脸畏惧的妖道走出来，毫不留情的丢在宋回声的脚边。 他眉眼冷漠，声音里却夹杂着戾气，“你们把他带走吧，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那可不一定。”宋回声看容深三人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他面无表情的朝小和尚说道：“是你帮他把先生藏身的佛像带走的，还帮着他毁了那尊佛像。” 第582章 日后由你将佛像供奉着 像是为了印证宋回声所说的话，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青衣书生，书生怀里抱着一尊木雕的佛像，佛像上有一道裂缝，看起来岌岌可危。 小和尚的眸光闪了闪，他又回头去看带疤和尚。 发现带疤和尚也在看着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后，小和尚弯身揪住妖道的头发往外面走去，走到宋回声面前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道：“出去说。” 容深微微挑了挑眉，看了那个带疤和尚一眼，和程修一起跟在小和尚的身后出去了。 剩下的三人也陆陆续续转身走了出去，唯有带疤和尚站在走廊里没有动作，他眉眼低垂，像是一尊没有丝毫感情的石像，冷风从走廊外面吹进来，卷起他身上的僧袍，也吹干了他汗湿的掌心。 “当啷”的一声，一把精致匕首的从他袖子里掉落出来，落在地上，最近才打磨好的刀刃泛起了寒光。 带疤和尚垂眸看着那把匕首，半响他弯身将匕首捡了起来，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而容深等人跟着那个小和尚走到了院子里，一直走到寺庙外，天色黑的厉害，连月亮都没有出来，唯有佛殿里点着的几根烛火摇摇曳曳，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夜风吹灭。 站在寺庙外，小和尚才丢开手里的妖道，转身看着被宋嵬抱在怀里的佛像，他道：“这妖道找到我，说只要我吸纳了佛像上的东西，就能延长我师兄的寿命，我才和他合作的，我要佛像上的力量，他要藏身其中的山鬼。” 小和尚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说完，“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如果你们要报仇，尽管冲我来。” 说完，小和尚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等待着。 可容深等人，否看着他，谁也没有动手。 等了一会儿，小和尚有些等不了了，索性出声问道：“你们如果不打算做什么，那我走了，你们带着他赶紧离开这里吧，以后都别来了。” 说完，小和尚犹疑着朝寺庙里走了一步，见其他人仍旧没有动作，他抿了抿唇，抬脚打算快走。 正在这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宋嵬突然出声喊住了他，“等等。” 小和尚脚步一顿，回身看着宋嵬，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是宋嵬叫住自己，脸上有些不可思议。 站在宋嵬身边的宋回声瞧见了，顿时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以为先生不会跟你计较吗？” 被说中了心思的小和尚面色一僵，下一刻就僵直了身体，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似乎不管宋嵬打算做什么，他都会受着。 就像是他师兄说的，事情既然是他自己做下的，不管会有什么后果，他都会自己受着。 可宋嵬朝他走了一步，直接将怀里的佛像小心的递给了他，迎着小和尚诧异的目光，宋嵬道：“是你将佛像变成这样的，日后就由你将佛像供奉着，慢慢弥补吧。” 小和尚愣愣的接住那尊开裂的佛像，好一会儿他抿了抿唇，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佛像仅剩下的那点东西又给吸纳掉了？” 第583章 那两个和尚都不是人 “佛像交到了你的手里，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宋嵬笑了一下，眉眼透出几分温柔来。 小和尚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抱着佛像朝寺庙里走去，眼看着快要进入走廊，就要看不见人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转身朝宋嵬道：“那你最好隔段时间就来看看，免得它真的彻底坏了，你也不知道。” 宋嵬点头应了一声：“好。” 小和尚脚步一转朝旁边的佛殿走去，他将木雕的佛像放在佛殿里那尊巨大的佛像面前，面色虔诚的在佛像面前跪了下来。 等小和尚重新进了走廊，进了带疤和尚在的那间屋子，宋嵬才伸手将寺庙门关上，回头朝容深三人一脸郑重的弯了弯腰身。 “宋嵬还没有认真谢过三位大人，此次三位大人相救之恩，宋嵬必定铭记于心，万不敢忘。” 见宋嵬这样，宋回声也跟着郑重的道了谢。 “这妖道你们打算要怎么办？”容深瞥了那已经被废了四肢的妖道一眼，问道。 宋嵬和宋回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程修忽而抬脚朝那妖道踢了一脚，道：“哑巴了？一直没有说话。” 程修看似不重的一脚踢在那妖道的肩膀上，妖道却突然朝前扑，从喉咙里呕出一口带着黑色异物的鲜血。 他面色惨白，声音尖细的喊道：“他骗你们的！他骗你们的！” “废话什么？到这时候了你还想狡辩？”宋回声脸色难看，眼看着也要抬脚朝妖道踹去。 妖道四肢扭曲的趴在地上，眼球瞪着凸起，像是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他尖声喊道：“是他先找到我的！是他告诉我那尊佛像里藏着一只山鬼！那两个和尚都不是人！你们被骗了！” 宋回声还是不信。 容深和程修相视了一眼，原旬已经身形一闪，直接撞开寺庙的门朝走廊而去，容深和程修紧随其后。 等三人踹开那扇房门的时候，房屋的窗户大开着，屋子里已经不见人影了。 那个带疤和尚和那个小和尚都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院子里响起宋嵬的惊呼声，容深三人转身出去，看见宋回声和宋嵬站在佛殿前，宋嵬抱着那尊木雕的佛像，佛像已经完全的裂开了，一丝灵气也无。 死气沉沉的，像是腐朽了许久的树根。 “我们真的被骗了！”宋回声咬了牙脸色难看道。 不只是他，就连容深都气极反笑，她抬眼朝那两个和尚逃走的方向看去，寒声道：“有趣。” “可是，如果那带疤和尚和小和尚是一伙的，为什么他身上的煞气不增反减？”宋回声不解问道。 实际上到现在他也还是有些没有明白的，在小和尚和带疤和尚都跑了之后，他不明白的事情就更多的。 比如说那个妖道之前化作老和尚的样子，竟然没有丝毫的气息泄露，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发觉老和尚就是他要找的妖道。 可容深三人却发现了。 “那小和尚既然能帮妖道掩盖身上的气息，帮那带疤和尚掩盖气息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程修沉声说道。 第584章 回妖界之前想先去一趟不周山 程修伸手捏着容深的指尖，安抚着她不虞的心情。 “你说，那小和尚和带疤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多少都说出来！”宋回声回头，踢了踢被拖进来的妖道。 妖道张嘴正要说什么，可他面色大变，突然一片青白，紧跟着身体开始扭曲起来，浑身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容深指尖的黑雾已经朝他而去，却还是慢了一步，妖道眨眼睛就没有了气息，身体化作一堆飞灰堆在地上。 “是禁制，连魂魄都没了。”程修道，他的声音里也含了几分冷意。 宋回声的脸色最是难看。 从发现小和尚和带疤和尚逃跑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出声的原旬突然摊开手，在他的掌心趴伏着两片黑紫色的叶片。 在场的几人，除了容深面露恍然，其他几人包括程修，都不明白原旬这是什么意思。 容深刚刚也是陷进了久远的记忆里，好在她很快回过神，朝程修道：“是不周山与那棵树共生的一种蛾子，最擅长找东西。” 突然想到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容深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蛾子只有霸占着那棵树的原旬能使唤得动，以至于还年幼的她，每次拉着原旬想要玩捉迷藏游戏的时候，原旬不耐烦应付她，就每次用这种蛾子找她。 一找一个准，久而久之，没有了那种属于捉迷藏的快乐，容深就不再找原旬玩捉迷藏了。 反正不管她躲在哪里，躲得多么严实，只要数一数完，下一刻原旬就能找到她。 在容深解释的时候，那两片黑紫色的叶子就动了起来，一扇一扇的，一只拇指大小的蛾子就从原旬的掌心飞了起来，绕着原旬飞了一圈。 原旬说了一句：“去找到他们。” 蛾子扇了扇翅膀，本该直接朝带疤和尚和小和尚离开的方向飞去，却又飞到了容深的面前，绕着容深飞了一圈，这才飞走了。 容深微微愣住，心跳的有些快。 程修很快意识到了她的异样，低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容深眨了眨眼睛，朝程修笑了一下，道：“好久没有见到这个蛾子了。” “跟着蛾子走吧，总能找到那两个大胆的家伙的。”原旬说着，抬脚朝蛾子飞走的方向走去。 宋回声和宋嵬也要跟上去，原旬脚步一顿，朝两人道：“你们就别跟着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宋回声下意识的说道。 可对上原旬的目光，他侧头看了宋嵬一眼，两人抿了抿唇，同时朝原旬容深三人拱了拱手，紧接着两人朝下山的路走去。 他们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一开始宋回声就只是为了救出宋嵬，现在宋嵬已经救出来了，对于他们来说，那个诡异的小和尚透着危险，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的。 与其跟上去拖后腿，不如就此作罢，等着容深三人找到那两个和尚。 等宋回声和宋嵬走了，原旬又看了容深一眼，眸色深深。 在跟上原旬的前一刻，容深忽而朝程修说道：“在去妖界找签娘之前，我想先回一趟不周山。” 第585章 程枝背后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存在 程修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道：“自你恢复记忆就没有回去过，是该回去看看。” 容深扬唇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三个人顺着蛾子翻过一座山，等下了山的时候已经在离玉城十分远的另一条官道上了。 消失的马车从远处跑来，最后在三人面前停下。 黑衣影子消失不见，容深和程修坐进马车里，原旬就靠坐在外面。 马车沿着官道不紧不慢的走着。 在追着那两个和尚走了快半个月的时候，容深收到了来自沈青时的口信，据他所说，他已经和顾璇找到了那个淮王，也从淮王的手中将舍利子找了回来。 其中发生了什么他并没有细说，只是在口信的末尾停顿了一会儿，停顿的容深误以为后面已经没有了的时候，才听见他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沈青时的声音里夹杂着犹豫和慎重，他道：“那只画皮鬼，也就是程枝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存在，淮王和程枝都只是那个存在为了某个目的创造出来的……具体是什么我没有来得及逼问，淮王就突然化作了飞灰，应该是被下了禁制。” 带来沈青时口信的纸鹤消失不见，一时之间只听得见马车行进的咕噜声，容深和程修都没有说话，而靠在马车外面的原旬，根本不知道那个淮王和程枝是谁。 容深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和他说。 原旬也表现的不感兴趣的样子。 “除了那只凶兽，程枝的背后，还有更加强大的存在？”许久，程修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容深看他一眼又垂下眸子，她掐着自己的指尖，道：“你觉得能操控程枝的会是什么？” 顿了一下，她索性直截了当的问道：“或者说，你觉得会是谁？” “能操控程枝，至少说明这个人很强大。”程修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容深的身上，眸色沉沉，却又看不出他的情绪。 容深始终垂着眸子，等了半响也没有等到程修再接着说，她忍不住抬眼看向程修，触及程修的眼底，她心头就先颤了颤。 紧接着就急急忙忙侧开了头，半途又怕程修看出什么，勉强放缓了动作，想让自己的躲闪不显得那么刻意。 容深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是心虚，而是害怕。 她在害怕着什么。 程修将容深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他的眉心拧了起来，片刻后又舒展了眉心，伸手将容深抱进了怀里，抱得有些用力。 以至于容深呼吸间全都是属于他的气息，同样的，心里也突然安定下来。 程修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沉沉，他道：“别担心，左右连程枝都已经被解决了，就算背后还有什么，只管就是，有我……”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才满含着不情愿的说道：“还有黎朔、原旬、耳冬……很多的人都会站在你的身边，管她是个什么东西，该害怕担心的是她，而不是我们。” 容深沉默着，好一会儿才伸手回抱住程修的腰身，似乎是认同了程修的话。 然而，她埋进程修怀里的脸上，仍旧带着浓的化不开的不安。 第586章 你最好看了 从程枝消失，到死人谷那诡异的血雾，以及血雾化出的人形里只有她一个人听见的心跳，这些事情如今都挤在一起，让容深心里的不安愈加浓烈。 可她无法开口，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程修自己的怀疑。 算了，容深想，等回了不周山，她就能确定了。 到开春的时候，这天下着蒙蒙细雨，马车进入了一个镇子，路过一处私塾的时候，容深听见私塾里小儿郎朗读书的声音，她撩开车帘朝外面看。 马车也顺势停了下来。 原本靠在马车壁上，带这个斗笠闭着眼睛的原旬忽而睁开眼，侧头看着她，问道：“看什么？” “看那个教书先生长得十分好看……”容深的话音还没有落下，腰身是就多了一只手，手臂一用力，将她拉回了马车跌进程修怀里。 “你醒……”啦，容深才说了两个字，程修就已经伸着两指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在她下唇咬了一口，紧接着情绪凶狠的吻着。 原旬听着身后隔着马车帘响起的啧啧声，他面色不变，侧头看向那私塾。 这只是一间给小儿启蒙的私塾，不大，就建在路边上，路边长着一丛美人蕉，美人蕉里有一条下路。 沿着小路走几步便能上了阶梯，顺着阶梯而上就是一个有半人高围栏的大亭子，可容纳几十号人。 站在这亭子里不只能看到底下长得一片很好的美人蕉，微微抬目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湖，湖边停着一些小舟，湖中心还有一个画舫。 似乎也有人正坐在那画舫里，在湖中心赏雨。 而现在，这亭子里摆着十几张矮桌，每一张矮桌的后面坐着一个认真捧书的小孩子。 在矮桌的最前面，放着最大也最高的一张桌子，那是他们的先生坐的桌子。 穿着暗青色衣袍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坐在桌子后面，否则背对着马车她也看不见那男人的脸了。 容深探头看的时候，教书先生举着书听着小儿的读书声，正从最后一张桌子往前走，她这才一眼看见他的脸。 当得她一声“好看”的男人，五官气质自然是不差，斯文儒雅，让人如沐春风的人，连声音都沉稳的叫人心安。 大概是一辆马车一直停在路边十分突兀，年轻男人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对上斗笠下原旬的眼睛，他微微一顿，而后浅笑着点了一下头。 转身的时候手里握着的书卷不轻不重的敲在一个走神的孩子头上。 即便隔着距离，还有郎朗读书声，原旬也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专心。” 等被程修放开的时候，容深软倒在他怀里，眼里水波轻漾，她微张着唇轻轻喘着气。 程修呼吸也有些加重，俯身与她额头相抵，哑声问道：“你说谁好看？” 容深瞪了他一眼，呼吸不稳。 程修低低笑了几声，拇指在她下唇轻轻摩挲着，神情危险，“嗯？不说？” 就在他扣着她的腰身又要欺身上去的时候，容深连忙伸手抵着他的胸口，道：“你好看，你最好看了。” 第587章 咱们多久没有亲密过了 程修抬手握住她抵在自己胸口的手，低低笑着，俯身下去，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整个人透着愉悦的气息。 容深被他抱着，好不容易呼吸平复下来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道：“快起来。” 程修侧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抱着她坐起来，容深摸了摸脸，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了，这才伸手撩开马车帘，发现马车还停留在原地，她眸光动了动。 容深正要抬眼朝私塾那边看去，一只手掌先一步遮挡在她的眼前。 “不许看。”程修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容深伸手在他扣着自己腰身的手背上拍了拍，恼怒道：“你收敛点。” “收敛什么？”程修从身后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姿态亲密的和她咬着耳朵，“咱们多久没有亲密过了？” “明明……”容深嘴边的话头一止，明白过来程修话里的意思后，她的耳尖瞬间漫上红色，整个人恨不得缩起来。 原旬还坐在外面呢！ 正怕着什么，什么就来了。 容深看不见，只听见原旬的声音在右前方响起，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耐烦，“你们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容深微微一顿，立刻明白过来程修在说那些亲密的话时布下了结界，原旬没有听见。 意识到这一点，容深悄悄松了口气，她用了点力气扯下程修的手掌，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没掐到什么肉，只扯到一点皮。 程修面色不变，反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抱着她的腰身也没有松手。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程修侧头朝原旬说道。 原旬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晃过，什么也没有说，抬手压了压头上的斗笠，脚尖在车辕上轻轻踢了一下。 原本停下来的马车又晃晃悠悠的朝前面走去。 很快的越过私塾，走过街道前面的一个拐角消失不见。 “先生，你走神啦！”坐在教书先生腿边的小孩仰着头，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大声喊道。 教书先生收回看着拐角的目光，低头，手里的书卷在小孩额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声音依旧沉稳平和：“不专心，等明天来上学的时候交十张字帖给我。” 小孩捂着额头顿时叫了一声，坐在周围的其他小孩见他被先生罚抄了顿时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教书先生的目光在这些孩子脸上一一晃过，偷笑的孩子连忙坐正了，又摇头晃脑的开始读书。 教书先生从来不对他们发火，可他们都怕先生。 三人并没有事先商量，可马车在一座空着的院子外面停下来的时候，三个人什么都没有说什么，走进院子里。 黑衣影子化作仆人出现在院子里，指使着其他小鬼化成的下人收拾打扫院子。 很快就将院子收拾干净可以住了。 绵绵细雨下了一整天，到了下午下学的时候，细雨仍旧没有停，教书先生布置下任务，说了一声：“放学。” 老实了一天的小孩顿时一脸欢欣的收拾起东西，要不是怕先生罚抄书，他们都恨不得要欢呼一声了。 第588章 可你没有带伞啊 对于这些小孩子来说他们正是爱动的年纪，却老老实实在私塾里坐了一天，也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也因此，整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私塾的林先生教书教的很好，镇上的孩子都会听他的话，且要给的束脩并不算贵，镇上人家适龄的孩子基本都送来了这里。 住在附近的孩子自己拿了伞飞快冲进了雨里，朝自己家走去，住的离私塾远一点的，有家里的大人或是下人来接，拿着伞见到孩子出来，朝里面的林先生打了声招呼后，就弯身抱着自家孩子走了。 很快的十几个孩子全都走了。 私塾里只剩下不紧不慢将东西收拾好的林先生，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细雨，拿着布包朝外面走去，刚走到放伞的地方，低头发现自己原本放在这里的伞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美人蕉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一个丫鬟撑着伞穿过美人蕉走过来，站在阶梯下仰头看着他，小心的掩去了眼底的爱慕，笑道：“林先生，我家小姐见你没有带伞，说可以搭你一程，送你回去。” 这样斯文儒雅的一个年轻男人，名声又好，又有学问，自然有不少的女子喜欢着他，有偷偷念着的，也有大胆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林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马车一眼，马车帘并不是完全放下来的，而是被坐在里面的人微微掀起一点，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娇容。 触及林先生的目光，那女子的手微微一抖，脸红着将帘子放了下来。 她坐在马车里，等着林先生跟着自己贴身丫鬟过来，却只听见林先生沉稳平和的声音响起。 林先生道：“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了。” “谁？”与小姐心里同时响起的是丫鬟带着质问的声音。 丫鬟这一声出来，她的面色先是一僵，显然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扯了扯唇角，继续劝说林先生，道：“雨天路不好走，容易湿了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先生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她的肩头落在她的身后。 丫鬟的声音不由得一停，侧身看着举着白色油纸伞袅袅婷婷穿过雨幕走近的青衫女子，女子走过美人蕉的时候，姣好的容颜将那承了雨水的美人蕉都给比了下去。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女子举着的伞微微朝上一抬，露出伞后的眉眼，动人心魄的桃花眼漾着情意，看得人心底又热又麻。 可她眼里只有那个同样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人。 “林晔，我来晚了。”女子走到阶梯下，出声说道，声音里不是自责，而是娇娇软软的，更像是在撒娇。 林晔像是已经等不及她走上来，撩了撩袍子，自己走下去，走到女子身边时，伸手握住她手里的伞，低声道：“你不喜欢下雨怎么还出来了？” “可你没有带伞啊？” “我淋雨回去也没关系的，雨天容易湿鞋，你等下又要不高兴了……” 男人与女子的对话远去，虽然没有太多的激烈起伏，可字字句句都透出男人对女子的纵容爱护。 第589章 明知原旬是故意的，可容深没有 丫鬟还撑着伞站在原地，她眼看着林先生和那个好看的女子走远，第一反应就是回身朝马车看去，一眼看到自家小姐撩着马车帘看着林先生离开的方向。 只是比起那女子没来之前，自家小姐泛红的脸颊如今惨白一片，唯有眼眶是红的。 小姐就算好看又如何？也比不得方才那个女子呀，丫鬟在心里想着，原本碎成一片的心脏反倒不是那么难受了。 丫鬟敛了眸子，掩去眼底的情绪，撑着伞往马车走去。 因为下着雨，容深也不爱出去，连院子里都不想去，于是程修搬来了一把躺椅放在花园的亭子里，容深脱了鞋盘腿坐在上面，与坐在对面的程修一道下棋。 她棋艺虽然不算好，但好歹不悔棋，输了也就输了，散漫的落着子，全当是在打发时间。 原旬就坐在旁边拧眉看着，越看眉头拧得越厉害。 就在容深捏着棋要落下去的时候，原旬抬手就朝她手背拍去。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容深和程修都没有防备，尽管程修的反应很快，抬手去挡了他，但原旬的指尖还是在容深手背上刮过。 该庆幸原旬没有像女子一般留着要染丹寇的长指甲，所以容深被刮过的手背上没有什么痕迹，也没有痛感。 “干……干什么？”容深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原旬瞥了程修一眼，拧着眉道：“你这棋艺也太烂了些，丢脸。” “下着玩的……”容深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将手里的旗子放回棋盒里，她把棋盒推到原旬的面前，哼了一声，道：“那你来下。” 原旬从棋盒里摸出来一颗棋子，拧着的眉头总算松了一些。 看着这一幕，容深忍不住在心里怀疑原旬就是想要和程修下棋才这么做的。 不过，她没有证据。 容深盘腿坐着，看着原旬和程修下棋。 眼看着天色就黑了下来，下人拿了珠子放在亭子里，照得亭子里恍如白昼，虽然光线足够，可抵不过容深想吃东西了。 原本她是不会有饥饿感的，但是在玉城待了那么一段时间，每天三顿准时准点的去棚子里吃饭，吃着吃着就成了习惯。 以至于现在一到时间她就也会有一种饥饿的错觉。 好在当初帮宋回声救回宋嵬之后，宋回声确实如约将那个会做饭的小二给了他们。 那个小二也是一只鬼，家中祖传的好手艺，也是因为这份好手艺招来了杀身之祸，被人绑到山里杀了，就抛尸在山里。 他的鬼魂成了地缚灵被困在那座山里哪里也去不了。 直到被宋回声和宋嵬遇见，遇见小二的时候，小二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除了做饭的好手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宋回声就想办法把他带了出来，在玉城里搭了那个棚子，小二就留在棚子里做饭。 现在小二跟着容深等人，容深走到哪里都能吃到她喜欢吃的东西了。 “吃饭。”眼见着一盘棋结束，容深连忙出声说道。 原旬抬眼瞥了她一眼，道：“口腹之欲也该收敛收敛了。” 说完他却第一个起身朝吃饭的前厅走去。 第590章 谣言四起 容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对蹲在面前替自己穿鞋的程修道：“他的口腹之欲分明比我还要强，他怎么有脸让我收敛呢？” 程修帮她穿好鞋，忍不住在她脚腕捏了捏，笑道：“他说他的，你不要理会他。” 容深站起来，和程修一道往前厅走，走着的时候侧头往左边看了一眼。 巧的是，左边住着的正是那位教书先生，一天的时间，哪怕容深三人都没有出去，也都知道了有关于那位林先生的事情。 林先生是一月前来镇上的，开设了一个私塾开始教书，因为教的很好，仅仅一月的时间，镇上的人就都知道这个林先生了。 且一个个都对这个林先生称赞有加。 据说这个林先生不是一个人来镇上的，当时是骑着一匹马，马上还有一个人，但那人裹着黑色的袍子，谁也没有看见过那人的模样。 哪怕后来林先生带着那人在镇上住下来，府里请了不少的下人，在林府做事的下人也都从不在外面说另外那人的事情。 久而久之，镇上的人反倒将那人给遗忘了，他们只知道林先生。 然而，这一点在容深三人来到镇上后的第二天就发生了变化。 短短半天的时间，镇上的人就都知道了，和林先生一起来到镇上的是一个女子，且那位女子长得十分好看，两人关系亲密，显然是夫妻。 但这事传到下午的时候就又不一样了。 “都说那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女子其实是青楼女子，否则寻常人家哪有长成那样的呢？一双眼睛勾人得厉害，就是个狐媚子！”茶馆里的小二一边给客人上着吃食，一边毫不掩饰声音的说道。 这一天大家都在好奇林先生带来的那个女子，所以这会儿也没人去议论其他的八卦了，纷纷听着小二说。 “我看你说的一板一眼的，莫非你见过那位女子？还是说你之前认识林先生？知道林先生以前的事情？” 坐着二楼被屏风遮挡着的姑娘出声问道，声音里满含不忿，显然听不得这些人这么说。 那小二只想享受其他人专心听自己说话的感觉，正越说越得意，觉得自己知道得多十分了不起，这会儿被人一质疑。 小二立刻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女子，但有人见过啊！那人恰好知道林先生以前的事情，我就是听他说的！” “那你倒是说说林先生以前是哪里人？” “林先生是哪里人我忘了，但是那个认识林先生的人来我们茶馆喝过茶，据他所说，林先生以前也是教书的，就跟在咱们镇上一样，书教得好，人又好，就有一府员外想将女儿嫁给他，林先生还在犹豫的时候……” “你休要再胡说八道！”屏风背后的女子像是气急了，豁然站起了声，朝楼下的小二厉声斥责道。 小二知道坐在二楼的都是富贵人家，是茶馆的贵客，不是他能得罪的，他连忙闭了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那屏风后面的人也没有坐多久，就起身离开了。 第591章 林先生才不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 坐上了停在茶馆外面的马车，一坐上去便扬手将马车上放着的茶杯给砸了，她被小二的话气得脸色通红，正是昨天在路边停着，让丫鬟去接林晔的那位小姐。 她是见过那位女子，那位女子确实十分美貌，甚至很得林先生在意，可她听着那小二的话，听着今天下午传开的谣言，只觉得气急。 “他们根本不了解林先生的为人，林先生绝不会为了个青楼女子做下荒唐事的！他们怎们能那样造林先生的谣言！” 贴身丫鬟低头沉默的跪坐在一边。 察觉到丫鬟异样的沉默，小姐侧头朝丫鬟看去，她眉头皱了皱，道：“昨日只有我们看见了那位女子……” 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就像是贴身伺候她的丫鬟最了解她一样，她对于自己的丫鬟自然也是了解的。 丫鬟低着头，犹豫着道：“小姐，昨日林先生和那位姑娘可是走回去的，指不定路上被多少人碰见了。” 小姐沉默着，知道她说的没有错，暂时打消了心头的怀疑，却没有瞧见丫鬟低着头眼底的疯狂。 她更加不知道，在她刚离开茶馆，茶馆里立刻有人出声起哄，朝小二道：“那多管闲事的王小姐已经走了，你接着说，那个认识林先生的人到底说了什么？” “据那人所说，林先生原本要应下那员外府的亲事了，毕竟郎才女貌的，那员外府的小姐也自幼读书十分有才华，两人十分般配，偏偏这时候，林先生遇见了那个青楼女子，那个青楼女子长得十分貌美，勾了不少男人的心。” 小二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他话语一转，道：“当然了，像林先生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因为美貌就被迷惑的。”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引得不少人不自觉的朝他那边侧了侧身体。 于是就听见小二说道：“据说那青楼女子是使了些手段，给林先生放了药，林先生一觉醒来，身边睡了个女子。” “那林先生那样的君子，肯定要对那青楼女子负责的！”立刻有人大声接上小二的话。 小二点头，叹了口气，他没有再说话，因为那些喝茶的人已经议论纷纷自己说了起来，纷纷表达着对于那青楼女子的憎恶。 “这青楼女子也太不要脸了！”有人出声骂道。 “左右是个青楼女子，睡了也就睡了，林先生何苦负责……” “这就是你和林先生的区别了，像林先生那样好的人……” 茶馆一楼的人议论纷纷，都在唾弃那个他们连面都没有见到，仅仅是听说了两则谣言而得知的一个女子。 “她想干什么？就想听听别人是怎么骂她的？”容深坐在二楼，抿了口茶，垂眸扫过一楼的那些人，声音淡淡。 今天细雨好不容易停了，她吃过中饭就和程修一道出来了，在镇上逛了一圈，最后走进这茶馆消磨时间。 也没有错过那位王小姐斥责小二的那一幕。 “既然有戾气，那就是不甘心。”程修坐在她的对面，看了看她眼前的茶杯又空了，没有再给她倒茶，而是道：“我们走吧。” 第592章 听说城外桃花点了花苞 “走吧，没意思了。”容深站起身，和程修往茶馆外面走去。 有关于林先生的谣言愈演愈烈，就连在私塾上课的小孩，也从各自家中的大人口中得知了，林先生被一个坏女人迷惑了心智。 于是，在下学的时候，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跑到林先生的身边，微微仰了头看着他，板着脸，“先生，那个女人是狐狸精，你不要被骗了！” 林先生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他垂眸看着小孩，随即目光往他身后落去，落在外面等着接人的大人身上。 那些人见他看过来，索性也上前来，苦口婆心的劝道：“林先生，青楼女子最擅长蛊惑人心了，你可不要被骗了。” “林先生，你这样好的人，理应娶一个大家闺秀做你的妻子才对。” “林先生……” 无数的言语几乎要将林晔给淹没，这些他才认识了一个月的人们，三言两语决定着他应该怎么做，教导他不该怎么做，顺带着否定甚至用流言侮辱伤害他的爱人。 可林晔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他只是看着这些人，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晃过，眼神虽然平静，可眸底深处浮现着吓人的暗色。 可他仍旧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目光越过这些人，落在了他们的后面。 终于有人察觉到了林先生过于安静，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发现林先生在看着他们的后面，于是就有人转身看去。 很快的，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后面举着一把油纸伞的女子，她仍旧穿着一身青色的裙衫，微风撩起她的裙角，卷起她耳边的碎发。 她在看着这些人，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将这些人的言语听去了多少，她的脸上也看不出高兴或是生气的情绪，只有那双原本漾着光的桃花眼，黑沉沉的，让人心生畏惧，不敢和她直视。 原本还说得起劲激动的人们，在看见她时，脸上只剩下惊艳，亦或是痴呆。 可女子的目光并没有在他们任何人身上停留，她只是扫过他们，最后看向站在人群后方的林晔。 “回去吃饭了。”女子一开口，声音也撩得人心头酥软。 林晔这才朝拦在眼前的人们开口道：“劳烦，让一让。” 人们不由自主的给他让出一条路来，林晔将东西收拾好，提着布袋朝女子走去，走到女子身边时，他自然而然的伸手去结果女子手里的伞。 今天没有下雨。 “明天也没有太阳，想去城外走走吗？”林晔声音温柔的询问着，配合着女子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听说城外的桃树点了花苞，我想去看看。” “那吃完饭我们就去城外庄子里住一晚，明天去桃树林踏青。” 两人的对话声渐渐远去，看不到那女子窈窕的身影，痴愣住的人们终于回过神来。 真好看，这样的美人也难怪连林先生都动心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可他们谁都没有将这话说出口，打算带着自家孩子回去，然而来接孩子的也不都是男人，总有几个女人在的。 第593章 我看大家都疯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寂静之中忽而开口道：“长成这样勾人的样子，难不成真是狐狸精变得？” “我看是的……” 有人小声附和，更多的人却依旧沉默着，带着自家的孩子匆匆离去，谁也没有揭穿说那女子是狐狸精的人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嫉恨。 可镇子上的谣言并没有因为今日的一幕而发生改变，反倒更多的人愿意相信那女子就是狐狸精变的。 尤其是街头小巷的妇人们，口耳相传，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这件事情。 唯有茶馆里讨论此事的男人们，口风变化了一些。 “那样好看的女子，就算真的是狐狸精变得，我也愿意……” “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哈哈哈……” “……” 他们不再谈论那女子是如何迷惑的林先生，转而开始谈论起那女子到底有多么的美貌，甚至一些下流的人，开始私下将那女子与镇上最大的青楼里，最有名的花魁相比…… 人心最大的恶意在段段时间里愈加彰显出来，不加丝毫掩饰的，然而，谁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大概是周围的人都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展露了出来，于是极少数没有露出丑陋一面的人反倒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装什么斯文？难道你就不想睡那个美人？”男人对于男人这样嘲讽道。 “装什么装？你之前不是想嫁给林先生吗？还故意去私塾外面去见林先生。”一直替林先生和那个女子辩解的王小姐被手帕之交这样嘲讽道。 于是原本的茶会不欢而散。 等人都走了，王小姐坐在湖边，再也忍不住脾气甩手将桌上的糕点全都挥落下去，贴身的丫鬟站在一边，低着头，说了一声：“小姐，莫要气着自己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女子是狐狸精？”王小姐抬眼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女。 侍女没抬头，也没有说话，犹豫了很久才小声道：“现在大家都这么说……” 嘭！ 王小姐将小桌给推翻，咬了唇，怒道：“我看大家都疯了！” 侍女低着头，没有将眼底的嘲讽显露出来。 而这一日，听腻了镇上流言的容深拉着程修离开了镇子，去镇子外面踏青。 镇子外面有一片桃树林，经过前几日的春雨滋润，这些桃树枝上已经点缀了不少的粉白的花苞。 “真是太吵了。”容深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绵延而去的一片桃林，心情畅快的恨不得提着裙摆转几圈。 这几日她不管走到哪里，耳边都有人在议论那位林先生与那位女子的事情，容深听得烦了，忍不住出声说了一句。 “话人长短，造谣伤人，也不怕下拔舌地狱。” 她只是被烦的厉害，才忍不住出声警告这些人，谁知道没人知她的好意，反倒目光邪肆的在她脸上流连不去。 “姑娘替那女子说话，莫非你与她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书生打扮的男人自认风流的说道，引得茶馆里一片哄笑声。 流言之中，都说那位女子是青楼女子，这话便也是将容深当作青楼女子亦或是迷惑人心的狐狸精。 第594章 不知死活 容深的脸当即冷了下来，可她还是按住了程修蠢蠢欲动的手，嗤笑了一声，“不知死活。” 之后她再没有去过那间茶馆。 回去的路上，容深特地拉着程修道：“你不许去找那些人麻烦。” 程修：“不行！” 那些人当着他的面那样子羞辱容深，他怎么可能不去找人麻烦，让那些人生不如死还是轻的。 容深：“自有他们后悔的时候，何必脏了你的手？” “不是我动手都不算解气！” “那我们这样……”容深抱着程修的腰身，趴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好不容易将程修冷沉的脸色哄得缓和过来。 等她说完，程修低头在她唇上狠亲了一口，道：“到时候淌入我还不解气，我就要动手的。” 容深：“好。” 没有再去镇上听那些流言，容深也不想在府里待着，于是今日看着没有下雨，就和程修到镇子外面踏青来了。 一到这里，容深就觉得清净极了，整个人心情都畅快了许多。 原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除了吃饭的时间，其他时间里容深是见不到他的。 今天一早容深问了他要不要一起来踏青，原旬眼神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摇头拒绝了。 “你最近在忙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却瞒着我们，自己一个人找乐趣去了？”容深咬着筷子尖问道。 原旬看着她咬筷子尖就要动手。 程修先他一步伸出手，将筷子从容深口中抽了出来。 “好好吃饭。”程修微微拧了眉道。 容深喝了口甜豆浆，眼睛仍旧紧盯着原旬。 “想起来有一个熟人住在附近，但是时间久了，也不知道他是搬走了还是不在了，我最近就在找他，等确定了再和你说。”原旬三言两语敷衍过去。 容深看着他，目光微微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有再问。 因为原旬的拒绝，所以来踏青的只有容深和程修。 也不知道镇上的人这会儿都沉迷于议论那位林先生和那位女子的流言，以至于这么好的风景都没有什么人。 不过，没有多久，容深就没有这么快活了。 起先她只是碰到了流言中的两位主人公，说起来，容深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流言里的那位女子。 不得不说，眼前的女子确实美得动人心魄，连她都看呆了一会儿。 直到眼前盖上一只手。 程修用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头看着自己，这才拿开盖着她眼睛的手，道：“你也觉得她好看？” 容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看见程修微微眯起的眸子，她瞬间察觉到不对，连忙摇了摇头，一脸严肃道：“我觉得只有你好看。” 谁知道程修问的是哪个他。 程修挑了挑眉，轻哼了一声，仍旧没有放过她，扣着她的后脑吻得她双腿发软这才起身。 容深站不住，只得靠在他的身上，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面色就变了。 “阴魂不散！” 她咬牙怒道。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紧跟着林晔两人而来的，就有陆陆续续几十人。 且还有人往桃林这边来，一个个的也不是来这里看桃花的，反倒一个个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朝撑着油纸伞的青衫女子身上看去。 第595章 熟悉的琴音 青衫女子的伞微微往下压着，外人就只能看到她苍白的下巴，哪怕只是个下巴，都让人心里微痒，忍不住想要抢走她的伞，好看清楚藏在伞下的到底是什么模样。 容深拧着眉，并不想在这时蹚这趟浑水，她拉了拉程修的袖子，道：“我们走吧。” “去那边山上吧，那里没人，山花也开得好看。”程修道，牵着她的手打算从一旁绕回路边。 毕竟是桃林里，马车进不来，他们要想离开，只得走回路边去坐马车。 然而，来桃林的人越来越多，总有人忍不住心里的恶念，在容深和程修刚走了没几步的时候，林晔那边就出了事情。 一个穿着花色锦衣的纨绔子弟带着人将林晔与那位女子围住了。 仆人上前想要去将林晔拉走，而那位纨绔就摇着纸扇朝女子走去，一边走一边笑得邪气，“来，让本公子瞧瞧你到底是什么天姿……” 纸扇在即将触碰到油纸伞的时候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林晔握着扇子，看起来清瘦的手也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偏偏纨绔没办法再移动扇子分毫。 “还不把人拉开？”纨绔脸色涨红，朝旁边的仆人喊道。 仆人们脸上伸手去扣林晔的腰身，还有人抬腿要去踢林晔的腿弯。 旁边看戏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要上前帮忙的意思，这些人都在期待着，期待着那位纨绔将那把油纸伞抢走丢掉，亦或是将那女子给抢过去。 这样，再也没有人能说他们是在传流言了。 要不是她长得这么一副勾人的样子，又怎么会有人盯上她？ 这些人恶意满满的想着。 然而，却在某一刻，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琴音，琴音漫过整片桃林，撩得桃树枝上花苞轻颤，也终于拂开了这些人心头漫上的恶意。 这一刻，这些人眼中的浑浊散开，得了片刻的清明。 听着这琴音，那青衫女子和林晔也都愣住，原本已经走到路边的要上马车的容深和程修也停下了动作。 容深回过身，目光扫过那些不动的人，触及他们怔愣的神情和眼底的清明，她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朝桃树林看去。 琴音似乎漫过整片桃树林，可容深知道，琴音是从桃树林深处传来的，更重要的是，这琴音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 “怎么了？”程修见她神情有些恍惚，在她耳尖捏了一下，沉声问道。 容深侧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你没听到？” 程修：“什么？” “……琴音。”容深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琴音说了出来。 她又问：“你真的没有听到吗？就是这道琴音让这些人恢复了清明，没有被心里的恶意继续支配。” 程修眉头拧得更厉害了，他甚至闭了一下眼睛，眉心夹杂着金色的魔气闪过，可片刻后他睁开眼，朝容深摇了摇头。 “我没有听到你说的琴音。” 顿了一下，程修目光在那些没有动作的人们身上晃过，他问道：“这些人是因为琴音？” “嗯。”容深点头，目光仍旧落在桃花林的深处，好一会儿，等琴音戛然而止，她都没有进去桃林深处查看，只是朝程修道：“琴音的作用只是暂时的，最多等到明天，琴音的作用失效，这些人心底的恶意就会疯狂反噬，情况只会更加的严重。” 第596章 为什么帮我又拦我 正说着话，之前也在看着琴音传来方向的青衫女子忽而转头朝容深看来的，她的视线穿过缀着粉白花苞的树枝和人群，直直的落在容深的身上。 似高兴又似气怨，目光极其复杂。 “她看着我做什么？”容深一脸的不明白，“这琴音和我又没有关系。” 可她的话刚刚说完，喉咙里便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股凉意从心头蔓延至全身，冷得她指尖都轻轻颤了起来。 容深突然想起自己对那道琴音的熟悉，还有，为什么她能听到，独独程修听不到，就像……就像是死人谷里那血雾化出的人形里响起的心跳声。 而这远远不算什么，真正在容深心头刺了一下的，是那青衫女子朝她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帮我又拦我？” “深深？”程修没有看见那青衫女子所做的事情，他只看到容深的面色倏然惨白，他伸手去抓容深的手，被她指尖的凉意吓了一跳。 容深没有反应。 程修伸手将她紧紧抱着怀里，捉着她的双手捂在自己的心口，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焦急：“深深？你怎么了？别吓我？” 熟悉的声音终于让容深回过神，她微微抬眼，看见程修近在咫尺的眉眼。 程修黝黑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脸，而她的脸色惨白，透露着惶恐与不安。 “深深，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告诉我，嗯？”程修一直紧紧地抱着她，一边轻声和她说着话，一边安抚的在她脸上亲吻着。 吻过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唇角。 一声又一声的。 程修道：“深深，告诉我，不管是什么事情，告诉我，我都会陪着你的，你别怕，告诉我好吗？深深……” 心头的寒意终于驱散了一些，容深伸手回抱住程修的腰身，用着力气，将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 程修眉头拧着，抱着她上了马车，坐在马车里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深深，别怕。”他一手扣在容深的脑后，一手在她后背轻抚着，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蹭着。 容深缩在他的怀里始终没有说话。 只是渐渐地，她紧绷的身体开始放松了，泛着凉意的指尖也回暖了，等程修察觉到她呼吸平缓低头去看的时候，容深已经睡着了。 可即便睡着，她的眉心仍旧微微蹙起，程修用拇指在她眉心轻轻揉了揉，也没能将她眉心那点浅浅的折痕揉开。 程修的眉眼冷沉冷沉的，他抱着容深没有松手，也没让外面的黑衣影子赶车离开，马车就这么停在路边，也将外面的声音尽数给挡着。 那道琴音消失后，怔愣住的众人陆续回过神来，只是他们眼神清明，面面相觑之后，终于想起自己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也终于想起了他们这些时日里到底做了什么，没有了恶意的遮挡，他们终于有了羞耻心，一个个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脸皮薄一些的甚至用衣袖遮挡着脸，匆匆回到自己的马车里，吩咐车夫赶紧回去。 很快的，如他们来时那般，他们走的速度也很快，桃林里就只剩下停在路边的容深的马车，和站在桃林里的林晔和青衫女子。 第597章 明天有雨 青衫女子将油纸伞微微往下压着，重新遮挡住自己的面容，只露出苍白的下巴，什么也没说，与林晔不紧不慢的朝桃林深处走去。 偶尔两人会停下来，似乎是遇到了某一枝格外好看的花苞枝条。 渐渐地，两人也远去了，微风吹起枝条上的花苞轻颤，马车帘子微微动着，露出里面相拥着的两人。 容深这一觉睡得有点久，程修唤她也不醒，带着她回到镇上，中午原旬回来了，听说了桃林里的事情。 他站在容深床边想了想，道：“没事的，等她想醒的时候就会醒了。” 原旬说的是“想醒的时候。” 程修抓住关键的字眼，定定的看着原旬，冷声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原旬侧头看着他，瞧见他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冷意，知晓容深没看见的时候他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这样的。 原旬也不在意，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道：“我知不知道又如何？我不会告诉你的。” 说完，他也不怕程修动手，径直转身离开了。 而程修定定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察觉到他离开了府邸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才收回视线，坐回床边，伸手握住容深的手，微微用着力。 “去查。”含着冷意的声音响起，屋子一角一团不起眼的黑色渐渐融入墙壁里，而后消失不见。 而容深仍旧闭眼睡着，似乎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魔潜到了程修的身边。 “深深，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只好自己去查了。”程修俯身，轻叹了口气，吻在她的眉心。 如容深所说，琴音的作用并不是永久的，甚至于不到第二天，那些恢复清明的人们还在睡梦中时，忽而睁开眼睛，清明的眼底有一片浑浊漫了上来。 他们的心底又充斥了满满的恶意。 甚至于，这些恶意发酵的更加厉害，沸腾着，翻涌着，有一道声音在所有人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叫嚣着：“杀了她！那个迷惑人心的妖精！” 此刻睡在房中，和手帕之交闹翻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的王小姐，她也睁开了眼睛，眼底恶意与清明反复交替着。 有两道声音在她脑海里叫嚣着。 尖细的声音叫着：“都怪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林先生就会是你的！如果不是她！现在那些流言也不会出现！都是因为她出现了，这一切才会变成这样！” 而她自己的声音在说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林先生和那个女人都没有错！错的是大家！大家都疯了！” 这一个晚上，在这个镇子的上方浮现着浓郁的黑色，将月色和星光全都遮挡，黑沉沉的镇子，连私塾外面那个湖里，也不再倒映着月色。 某一刻，湖中的水忽而翻涌了一下。 第二天、第三天，林先生都请了假没有去私塾上课。 一直到第四天的晚上，青衫女子坐在走廊上，朝身后走来的林晔道：“明天有雨。” 林晔的脚步一顿，应了一声。 青衫女子侧头看着私塾的方向，又道：“明天去上课吧。” 第598章 卿卿，对不起 “好。”林晔点头，双手搭在她的肩头。 “卿卿，对不起。”他道。 天色黑沉沉的，星光和月光都看不见，夜风拂过，吹散了林晔的话。 青衫女子没有反应，目光仍旧落在私塾那边，似乎是没有听见。 容深仍旧没有醒，程修日日夜夜守在床边也没有合眼，原旬那天中午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凌晨时分，外面就开始飘起来细雨，这一晚，没有睡着的又何止是守着容深的程修。 今天天气并不好，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天色也是阴沉沉的，总有一种被乌云虚虚笼罩着散不开的感觉。 街道诡异的安静，往日里早该出来开始叫卖的人迟迟才推着东西出门，且一个个面色苍白，眼里血丝蔓延着，眼下青黑，看起来十分吓人。 他们身体紧绷着，神经质的望着林府。 林晔从府里出来，对路人的异样视若无睹，他不紧不慢的朝私塾走去，如往常一般，然而身后突然响起马车的声音。 马车走的很快，像是赶着去哪里，却在经过林晔身边的时候骤然停了下来。 “林先生！”马车帘被掀开，王小姐惨白的脸露出来，她的状况和镇上其他人一样，甚至更惨，下唇全是血痂，甚至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下唇的血痂直接裂开。 于是唇瓣牙齿都是鲜血，看起来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然而，她的眼神是清明的。 仅仅这一点就让林晔停下了脚步微微仰头看着她。 王小姐的贴身侍女不在，赶车的车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情狰狞，竟然直接朝王小姐扑过去。 王小姐挣扎着，双手抓着马车壁，朝林晔喊道：“林先生，他们要害那位姑娘！你们快跑吧！你快带她跑唔……” 车夫直接将王小姐打晕，又推回了马车里，紧接着回身朝林晔笑了笑，道：“林先生，我家小姐生病了，最近总是胡言乱语，你别在意。” 车夫脸上的笑很狰狞。 甚至于，连旁边的行人全都停下了动作，脚尖朝着这边，似乎只要林晔做出逃跑的行为，他们就会立刻蜂拥而上。 可从始至终，从王小姐出现喊出那些话，到现在车夫狰狞的笑，林晔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他只是侧头看了一眼林府。 林府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青衫女子举着她的油纸伞站在门口，伞遮住了她的眉眼，林晔只看到她的下巴。 和她格外殷红的唇瓣。 似红艳的花瓣，她弯了弯唇好像笑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林晔的脚步动了动，似乎想要朝她走去，可青衫女子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念头，先一步转身，将门关上了。 林晔停在原地，好一会儿也没有动作。 “林先生，你该去私塾了，孩子们都在等着你呢。”旁边有人表情僵硬的笑着，催促着林晔离开这里。 林晔缓缓回头，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晃过，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抬脚朝私塾走去，仍旧是不紧不慢的。 第599章 杀了她 林先生没有打伞，淅淅沥沥的雨落在他的身上，很快将他衣裳打湿，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落下，划过他的脸，冰凉一片。 可林晔无知无觉的，他走到私塾，给那些早就等在那里的孩子开始上课。 谁也没有问他怎么不打伞，谁也没有让他去换身衣裳。 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响起，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而林晔少有的坐在那张矮桌前，侧了头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那艘画舫停在岸边，似乎主人今日还没有过来。 而远处的林府，当所有人包围住林府的门口时，一层又一层的，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是熟面孔，有常常去私塾接孩子的人，还有那个王小姐的侍女。 而后站在最前面的人开始疯狂的拍打踢踹林府的大门。 拍打了一阵，他们就停了手，因为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了。 那些被林晔请回来的仆人，押着那个青衫女子走出来，她的手脚被捆绑着，粗糙的麻绳绑着她的嘴，将她的嘴角勒出了血迹。 敞开的大门里，她常常拿在手里的那把油纸伞掉在地上，已经被人生生折断，伞面被扯烂。 “杀了她！” 沙哑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响起，一个人、两个人、十个人…… 越来越多的人喊着那句话。 杀了她。 可是，为什么要杀了她？谁也没有说。 容深在林晔出门的时候醒了过来，一眼看见坐在床边的程修，她的眸光一滞，嗓子也被堵着，不知道该怎么和程修解释。 可程修什么也没问，俯身亲吻着她，将她的唇瓣咬得生疼。 末了，他紧紧的抱着她，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声音沙哑难受，“深深，以后别睡这么久了，太吓人了……” 容深愣着，而后伸手回抱住他，眼里的痛色一晃而过，她应了一声：“好，以后不睡这么久了。” 程修没有抱着她太久，扶着她坐起来，在窗边绾发的时候，容深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喃喃道：“原来她在等雨。” “你打算怎么做？”程修将簪子插进她的发里，俯身在她耳垂亲了一下，出声问道。 容深侧头看他，鼻尖几乎与他相抵，她道：“总不能真的看着她大开杀戒。” 两个人收拾好了，才朝外面走去，府门打开的时候，容深正好看见青衫女子被绑了出来，她目光一顿，青衫女子也侧头看了过来。 她咬着麻绳，鲜血顺着下巴流淌，可她像是没有痛感，反而朝容深笑了一下。 容深还未看清她笑容里的含义，就被程修伸手盖住了眼睛。 “不许再看她了。”程修拧了眉道，满脸的不高兴。 之前容深之所以那样沉睡过去，就是因为在桃林里和那个青衫女子对视之后。 容深无奈的扯开他的手掌，什么也没说。 黑衣影子驾着马车停在他们身边，容深和程修坐上马车，跟在人群的后面。 青衫女子被人绑着，一行人浩浩汤汤的朝私塾走去。 可私塾就出现在前面的时候，人群却脚步一转，从私塾的后面绕了过去，走过私塾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孩子郎朗的读书声。 第600章 回岸上 而这一群人悄无声息的走向湖边，那里停着一艘画舫。 林晔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片湖上，直到耳边的读书声停了下来，坐在最前面的小孩举起小胖手，喊道：“先生，我们已经读完了。” “继续。”林晔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 于是，孩子们又继续读了起来。 也就是这时候，那艘停在湖边的画舫开始朝湖中央而去，林晔的目光就落在那艘画舫上，他定定的看着，眼也不眨，可面色和双唇没有丝毫的血色。 林晔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依旧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湖面上不只是一艘画舫，跟在画舫后面的，是一艘又一艘的小船，也有大船，这些船围在画舫的周围。 一直到在湖中央，画舫停了下来，于是其他的船也停了下来。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林晔豁然起身，身后一片孩子们的喊声，可他头也不回的朝湖跑去，将那些美人蕉踩过，踩出了一条路来，而后直接冲进了湖里。 此刻的船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被绑在前面的青衫女子身上，他们眼里亮着渗人的光，谁也没有注意到湖边的动静。 容深和程修坐在马车里，遥遥看着湖中央的一切。 “动手吧。”有人舔了舔唇瓣，激动地说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站在青衫女子身边的人朝她伸出了手。 把她推下去，一切就结束了，林先生还是林先生。 天上的阴云不知何时又厚重了许多。 噗通！ 落水的声音响起，那一团青色很快沉进了水里，可青衫女子面上没有丝毫的害怕，她始终睁着眼睛看着船上的人。 同样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看着她被水包围，看着鲜血从她身下涌出来，将她包裹住消失不见，看着从湖底涌出大片大片的血色。 很快的，整片湖都成了血湖，湖里翻涌的是浓郁的鲜血，散发着腥臭，沸腾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湖底挣扎着，要逃出来。 湖面上的船只开始不稳的晃动着，站在船上的人站不住。 噗通！ 像是下饺子一般，一个又一个的人从船上掉下去。 还站在船上的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们的面上开始露出惊恐，有人声音嘶哑的大喊着：“快回岸上！回岸上！” 有人落下去的时候伸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人，将身边的人一同带着进了水。 落进湖里的人发出痛苦的嘶喊，那些在水底挣扎的东西终于抓住这些落水的人的脚，顺着爬了上来。 那些血色的人影，牢牢地抓着落在水里的人，将这些人的血肉一点点的撕扯下来。 无数的声音在这些人的身边响着。 “长得那么好看，就是个勾人的狐媚子。” “这样好的容貌，滋味肯定比青楼里的花魁要好得多。” “那天我从林府过的时候她还叫我进府，明摆着是在勾引我。” 这些血色的影子扒拉着落水人的头，手伸进了他们的嘴里，抓住他们的舌头开始往外面扯，一边扯一边不停地说着。 这些血色影子说的话，都是他们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第601章 卿卿，我后悔了 王小姐的贴身侍女也掉进了湖里，她是被人推下来的，围在她身边的血色影子格外的高大，也格外的多。 她的舌头被拉着朝外面扯，满嘴的鲜血。 抓着她的血色影子嘀嘀咕咕说着。 “那女子就是青楼女子，她蛊惑了林先生。” “她那么会勾人，肯定会把镇子里的男人都勾走的。” “……” “你拿着钱，去茶馆里酒楼里，将这些话都传出去……” 打一开始，传出流言的就是她。 侍女感受着皮肉被生生撕裂，舌根的血肉一点点被撕开的痛苦，她大睁着眼睛，眼球像是要从眼眶里挤出来。 这时候，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她的眼底亮起光，她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林晔终于游到了湖中央，他没有去管那些被血色影子的人，经过那个侍女身边的时候突然被侍女揪住了袖子。 他微微一顿，听着侍女身边那些血色影子的话，林晔面无表情的将侍女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拉扯开。 可侍女抓得很紧，毕竟所有掉进湖里的人，只有林晔没有被那些血色影子给纠缠住，所以林晔掰开她的一根手指，她其他手指又纠缠了上去。 “林唔……先生，救救……唔……”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流淌下来，落进湖水里，与鲜红的湖水融为一体。 而林晔冷眼看着她，突然笑了一声，他掰着她一根手指，用力的朝后面掰去，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折断，她终于抓不住他的衣袖了。 在最后一根手指被折断的时候，侍女听见林晔仿若从地狱传来的声音响起，他道：“你的心，怎么就这么坏呢？” 侍女绝望的看着他，舌头终于被生生扯了下来，而她被那些血色影子拉扯着被湖水淹没。 林晔也沉进了水里。 鲜红的血水里，其实什么都看不清，可林晔闷头朝水底潜去，终于在到达水底的时候，他摸到了属于人的手腕。 可手腕的另一头什么都没有。 他抓着手腕没有松，继续在周围摸索着，终于，他摸到了另一只手，摸到了一条腿，摸到了发丝。 林晔顺着发丝朝头摸去，怀里的手却突然挣脱出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朝湖面而去。 林晔挣扎着，他仍旧闭着眼睛，唇瓣抖着，一张开口，腥臭的湖水就涌进他的喉咙里，他想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于是，林晔只能一边挣扎着，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喊着。 “卿卿，我后悔了……” “卿卿，算了吧，我们走吧……” “卿卿，他们已经不是那些人了，那些人都已经死了，我们算了吧……” “卿卿，对不起……” 扣着他手腕的手突然松开，怀里的残肢全都散落了出去，林晔心里一慌，连忙伸手去捞，却什么都没有捞到。 也就是这时候，一只手扣住他的另一只手掌，将他拉着从湖底冲了出去。 哗啦！ 林晔只来得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拉自己出来的人是谁，他扭头就要重新扎进血水里。 第602章 你要杀的人已经都死了 “卿卿……” “要是早点后悔，早点劝住她多好。”程修轻叹了口气，没有再抓着他。 可底下的湖水翻涌着，琴音穿过雨幕而来，那些被拽进湖里的人突然从湖中飞出来，一个接一个的，然而他们都没有了意识。 这些人连同那些船只，被结界包裹着，往岸上送去。 囚禁猎杀的猎物被人从口中抢走，湖里的血水翻腾着，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喊声。 红色的身影从湖底缓缓出来，她身上的青色长衫被鲜血染红，脚踩在翻腾的湖水上，一双泣血的眼睛满含怨毒的盯着湖边弹琴的人。 她两个手腕上是一道血痕，死前被人生生砍断手脚，丢进这湖里。 “为什么？”青衫女子朝原旬尖声喊着，“为什么又要来阻止我？” 不只是女鬼在盯着原旬，就连容深和程修都在看着他，原旬是突然出现的，而由他指尖泄出的琴音也在昭示着。 那日在桃林深处弹奏的人也是他。 “你要杀的人早就已经死了。”原旬对于容深和程修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抬眼看着湖中心的女鬼，声音淡淡，这一刻竟然与平常淡淡说话的容深有些重合。 “这些人不是当初害死你的人，你要报仇，也不该牵扯无辜的人进来。”原旬说道。 女鬼面上的戾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可很快的，这些怨气翻涌的更加厉害，她仰头大喊了一声，声音不甘且怨恨。 “我给过他们机会的！”她道：“可他们还是要杀我！” “他们本来没有这么明显的恶意，是你自己，激发了他们心里的恶意，他们做的事情，都是你想要他们做的。”容深站在岸边没有走近，声音也是淡淡的。 程修回到她的身边，眉心微微拧着，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让他们再杀你一次，你就用这个理由杀了他们，对你来说不过是再经历一次痛苦罢了，你自己想不开，也不用拉其他人下水。” “如果他们心里没有恶念，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心中的恶念疯长？”女鬼冷笑道，“说到底还是他们先对我生了恶意，而我，不过是让他们的恶意摆到明面上来罢了！” “和她说不通了。”容深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掠过那个女鬼，看向对岸的原旬。 原旬总算转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也只是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也收起了那把琴，而后竟然转身要离开。 容深心头一动，知道现在不能让原旬离开，留住原旬，她应该能问出来许多事情。 于是，来不及深想，容深就朝程修道：“留住他！” 程修根本不用她说留住谁，身形一闪，不过眨眼间，他已经裹挟着浓郁的魔气到了原旬的身后，抬手朝原旬的肩膀抓去。 原旬飞快的转过身，一手在身前一挡。 黑色的魔气擦过他的手臂，某一瞬间，原旬的指尖也有一抹黑色闪过，可他余光瞥到到了身后的容深，那抹黑色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容深，你还记得当初那场大战的结果吗？”原旬后退了一段距离，朝容深问道。 第603章 当初参战的可不只是不周山 容深动作一顿，看了程修一眼，程修也暂停了动作。 容深微微拧了眉，道：“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原旬扬起了唇角，眉眼间的漫不经心早就消散不见，他的目光在容深身后晃过。 容深后颈泛起一阵凉意，黑雾从她脚下瞬间蔓延开，挡住身后的血色湖水。 而程修见到女鬼朝容深动手，亦是冷着脸闪身过去。 也就是这么一眨眼间的功夫，原旬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在他离开之际，容深听见他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原旬道：“不周山所以参战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可当初参战的可不只是不周山，那个回来了的人，你早就见过她了。” 让原旬跑了，容深心里升起怒意，而这份怒意自然全都招呼到了阻挠她的女鬼身上。 女鬼虽然怨气深重，可到底敌不过容深和程修两人，被打的节节败退，最后又退回了湖中心，她不甘的看了一眼岸边昏睡的人，脚下血色的湖水有了动作。 之前挣脱程修的手扎进湖水里就没有动静的林晔，被血色的湖水卷着送了出来，送到了女鬼的面前。 “卿卿！”林晔伸手就要去抱住女鬼。 可女鬼忽而五指成爪抓在他的头顶。 这一瞬间，金色夹杂着血色的光芒乍然而起，将女鬼和林晔包裹其中。 林晔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有什么讶异的东西从他的心口离开，朝女鬼身上涌去，而一些让他觉得十分舒服的东西从女鬼的掌心涌出来，挤进他的心口，安抚滋养着他的灵体。 林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放大，想要将女鬼推开，却连手指都动不了。 金色的灵力来得太过汹涌，林晔渐渐的承受不住，失去意识之前他只看见鲜红的血迹从女鬼的眼底涌出，她苍白的脸出现裂痕，鲜血顺着裂痕从她的身体里涌了出来。 这么多的怨气，她还是受不住的啊。 可她的脸上却带着笑意，有不舍，也有……安心。 “先生，没关系的。” 她终于回了他那句对不起。 许多年前，这座小镇就在这里了，只是，那时候湖边的私塾并不是这样四面漏风的亭子，私塾与湖之间也没有大片的美人蕉。 但是，那时候私塾的教书先生也是林先生，镇上的人家都喜欢他，因为孩子放到他手里都很乖。 林先生长得好，又有学问，是镇上所有未嫁女子心中最好的夫婿。 每日都有马车停在私塾外面，隔着或远或近的距离，只为了在下学的时候看一眼从里面出来的林先生。 让侍女或是下人给林先生递一封书信。 不过，林先生从来没有收过谁的书信。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说明林先生并没有属意的姑娘，她们就都是有机会的。 直到这一日，林先生休息，给私塾的孩子们放了一日假，一顶轿子停在了林府外面，从轿子里下来的，是镇上最有名的媒婆。 她是来替镇上最有钱的王员外说亲的。 “林先生，你也是见过那位王小姐的，她模样生得好，也是自小请了女先生跟着念了书的，若是你娶了她，红袖添香琴瑟和鸣岂不是快活？”媒婆朝林先生不停地说着。 第604章 送客 王员外给的钱很多，而媒婆也是带着信心来的，她甚至没觉得这门亲事会不成，毕竟镇上想成为王员外府上女婿的人可是排着队的。 “王员外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若是娶了她，日后王员外不在了，这王家的家产可不就都是你的了吗？”媒婆微微压低了声音，一脸得意的朝林晔说道。 可林晔只是微微拧着眉，媒婆刚开始说的时候，他脸上还有一闪而过的恼怒，可触及媒婆脸上明晃晃的得意时。 林晔脸上那股恼怒就被他自己挥散了。 不过是个无知的妇人罢了，他何苦为了这样的人气着自己。 于是，林晔静静地等着媒婆把话说完，他才朝守在一边的书童道：“送客吧。” 这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和媒婆多说了。 媒婆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书童就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无奈的道：“我家先生要休息了，您请吧。” “林先生，你这到底是应了还是没应啊？老婆子我没有读过多少书，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你给个准话，我好去回了王员外！”媒婆隔着书童大着嗓门喊道。 书童离她最近，声音几乎是在耳边炸起，炸得他耳膜都在疼。 林晔在说出送客的时候就站了起来，神情冷淡的往后院走去，听见媒婆的话，他头也没回道：“我林晔不做上门女婿。” 他想着好歹是十几年的街坊邻里，也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只道不做上门女婿。 心想着，王员外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想必只可能招个上门女婿的，他不愿意，两家自然就结不了亲事了。 可林晔唯独没有想到王小姐对他的爱慕执着的都要疯了。 打发走了媒婆，林晔心里仍旧有些不高兴，他在书房里也看不下去书了，索性背着手叫上书童往外面走去。 “先生难得休息一天，就该出门走走散散心才是。”书童跟在后面，笑盈盈的说道。 他很小的时候就伺候在林晔身边了，后来林家只剩下林晔这么一个孩子，书童虽然年纪比林晔小，却操心的多。 但凡是与林晔有关的事情，书童都会事无巨细的记挂在心里，常常在林晔的耳边念叨，像个老婆子似的。 林晔知道他是因为关心自己，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这一路上，林晔在前面走着，书童就跟在后面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的无非也是林晔年纪大了，确实该找个人成家了，这样老爷和夫人九泉之下才会安心。 可念叨着念叨着，书童突然发现走在前面的林晔不动。 湖中有一个接一个的木桩，这些木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有多深也没人知道。 但大家都知道这木桩子十分稳当，不管多少人走在上面，这么多年了，木桩子也没有倒过，只在下雨天的时候被涨起来的湖水给淹没住了。 同样的，因为这些木桩的存在，湖上都不能有大的船只。 因为从岸边到另一边的岸，三条木桩子路，将整片湖分成了三份，船只稍微大一点，连转个身都困难。 第605章 燕卿，我心悦你 这会儿，书童正和林晔走在其中一条木桩子路上，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忙着，有这个闲情雅致来赏湖的都是和林晔差不多的。 难得有个机会放下手边的事情出来走走。 书童本就比林晔矮，且木桩只容得下一人通过，书童也看不见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生，怎么了？”书童问着，点了脚尖想去看前面有什么。 可他只看到一把油纸伞，然后听见自家先生轻声喃喃了一句：“确实该成亲了。” “先生，你可算是想明白了！”书童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连忙欢喜的喊道，早前关于成家这件事情他都不知道在先生耳边提了多少次了。 可每次先生都说不急。 这还是书童第一次听见林晔认同这件事情。 他一高兴，也就将前面那把油纸伞给忘记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晔已经走到那把油纸伞的面前，微微垂了眸子。 素来沉稳儒雅的林先生，竟然也会露出窘迫紧张的一面来。 他只能看见她露在油纸伞下白皙的下巴，还有她握着伞柄的葱白纤长的指尖，和清风卷起的她青色的裙衫。 但这就够了，他想，哪怕伞下她的眉眼丑陋难看，他也顾不得了。 心动了，就是动了。 他清晰的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响起，等到了，他要共度一生的人，终于等到了。 “我是林晔，不知姑娘芳名……”林晔嘴边的话滚了又滚，终于，他忐忑不安又紧张的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问完之后还没有等到眼前人的反应，他就先拧了眉，脸上露出懊恼来。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姑娘芳名的，他这么贸贸然上前，她定会把他也当成那等四处风流的纨绔子弟吧。 越想，林晔的心里就越沉。 直到眼前的油纸伞轻轻晃了晃，而后伞面朝上一抬，被油纸伞挡住的眉眼终于全都露了出来。 林晔始终垂着眸子的，于是油纸伞拿开的那一瞬间，他就对上了那对盈着笑意的桃花眼。 那眼里漾着光，他看得仔细，于是捕捉到了她眼底小心翼翼藏起的紧张和惊讶。 还有抹不开的欢喜。 她在紧张什么？惊讶什么，又在欢喜什么？ 林晔恍恍惚惚的想着，听见眼前的女子声音婉转轻柔。 她道：“林先生，我叫燕卿。” 燕卿也叫他“林先生”，可她的话又直直白白的，和那些在他面前就含羞带怯咬文嚼字的闺中小姐们很不一样。 相识的第一天，两人在湖边走走停停一直待到天黑，临分别之际，林晔舍不得走，可他知道不得不走了。 于是，在告别的时候，他就将自己的心意坦坦然的告诉了燕卿。 他道：“燕卿，我心悦你。” 顿了一下，他又像是怕燕卿多想什么，连忙道：“我告诉你并不是要你立刻给我回应，当然，若是你也心悦我就再好不过了，我立刻就让人去你家提亲。” 林晔虽然将话说的这般直白坦然，可他心里其实是紧张的，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就没有松开过，喉咙干痒想要咳嗽。 第606章 那你会待我好吗 一番在心里早就排练了许多次的话硬是断断续续了好几次才说出来。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心悦你的，若是……若是你日后要谈人家了，务必请考虑一下我……” “可若是我早就定了亲事呢？”燕卿眼见着他说的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明明她心里欢喜雀跃的像是在做梦一般，却还是忍不住这样问道，看林晔紧张忐忑，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握着伞柄的手指用力到指节都泛着不正常的白。 林晔怔怔的看着她，似乎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如今被燕卿突然指了出来，他看着燕卿，一时之间竟然头脑空白，做不出反应来。 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垂了眸子，声音沙哑，那份失落难过掩饰都掩饰不住。 林晔道：“若是……若是你有了……亲事，我自然是……祝福你的。” 他声音艰难的将这句话说完，可接下来的话就说的顺畅多了，他又重新抬眼看着燕卿，严肃道：“可若是那人待你不好，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抢过来的。” 林晔这话说的十分认真，又透着几分郑重，实在让人无法将其当做是玩笑话一般对待。 燕卿眼里的流光更加好看了，她笑了起来，湖中央倒映的月亮晃了晃，林晔看得痴了，耳边听见她含笑的问话。 燕卿问他：“那你会待我好吗？” 林晔想也没想的就点了头，等点了头看见燕卿脸上的笑容更加好看了，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燕……不是……卿卿……你的意思是……”他咽了口口水，向来口若悬河的林先生，这会儿竟然结结巴巴的像是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一般。 燕卿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拿着伞走向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到马车边时又停了下来，回头朝他道：“林先生，你可得选个好日子来提亲，不然我是不会让你进门的。” 说完，她便上了马车。 林晔站在原地，痴痴的看着她的马车走远，等马车消失在接到拐角处时，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几步。 好在没有真的傻了，林晔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回林府的路上，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去过，且还时不时的笑出声，显然心里是欢喜到了极点。 然而，一直跟在后面的书童却并没有那么多的欢喜。 或许说，从看见来接燕卿的马车之后，他的脸就拧了起来，乌云笼罩。 终于，在林晔走进林府大门的时候，书童再也憋不住，出声喊住了他。 “先生，你当真要娶那位……燕姑娘吗？”书童眼里还带着几分期待，他期待着自己先生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或者只是一时之间被那个燕卿的美色给蛊惑了，等几天冷却下来就不会这么冲动了。 毕竟成家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这么草率快速。 可林晔脸上的笑容不收，直接点了点头，道：“你让管家明日……不，让他现在就来见我，我要亲自准备聘礼。” 他连一晚上都等不了了。 第607章 那可是风月楼的马车 书童咬了咬牙，道：“先生，难道你没看到方才接走燕姑娘的那辆马车吗？那可是风月楼的马车！” 风月楼可是镇上最大的青楼。 书童心想，那燕姑娘来自青楼，怎么能成为先生的妻子，先生这样的人，理应娶个最好的姑娘，总之，怎么都不该是一个青楼女子。 林晔在书童说完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 书童以为他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心里松了口气，正要继续劝说林晔，就听见林晔严肃的声音响起。 林晔道：“就算她是风月楼的姑娘又如何？给她赎身的钱我还是出的起的，等成了亲，她就是林夫人。” 林晔定定的看着书童，语气意味深长，他道：“你要记得，日后你怎么伺候我的，就怎么伺候她，她也是这座府邸的主子。” 说完，林晔再也不给书童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留下书童站在原地，神色变换莫名，许久后他咬了咬牙，没有像往常那样跟上林晔，而是转身朝府门走去。 当天晚上林晔都没有睡，找来了管家，将府中的产业银钱全都清算了一遍，算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后，他一边吩咐管家去请最好媒婆，一边让人去选最近的好日子。 而他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开始拟写聘礼单子。 刚写了一点，林晔就停了下来，又拿出另一张纸开始写。 他突然想了起来，自从父母去世之后，这府中就再也没有女主人住过，日后燕卿嫁过来，肯定有许多的东西要筹备。 其他的先不管，先把日常用品备好，剩下的，等燕卿嫁过来了，自己想要什么，他倒是再陪着她一起挑。 找人仔细算过之后，最近的好日子都是在三天之后了。 林晔是数着日子过的，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高兴，去私塾上课的时候，孩子都会围着他，好奇的问：“先生，你是遇着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林晔本想说你们要有师娘了，可想到他还没有让人去提亲，贸贸然说出来，对燕卿名声不好，虽然他很想说出去，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可林晔还是忍住了。 但回去之后他就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去了风月楼给燕卿，他问她，是想从风月楼出嫁，还是他先将她接出来。 让她住在他另外的院子里，等成亲那日，他就去那院子里迎亲。 然而这时候，离提亲的好日子还有两天。 燕卿是半月前刚来的镇上，是风月楼花了重金买回来的，一来便将原本的花魁给压了下去，成了风月楼最大的那棵摇钱树。 她能给风月楼挣得钱多，自然得到了权力也就多了一些。 其中便包括她可以离开风月楼，在外面走动，只要在天黑之时回到风月楼就是，话虽如此，可实际上，燕卿也知道。 只要她一踏出风月楼，明处暗处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但凡她有了要逃跑的意思，就会立刻被绑回风月楼，连着仅有的一点特权也会被剥夺。 但是，这次不是她自己想跑，是有人替她赎身。 第608章 都是妖孽害人啊 为了将燕卿的卖身契赎回来，林晔付出了十几倍的代价。 可他不见惆怅，反倒一日比一日高兴。 而关于林先生要娶青楼女子为妻的事情，终于在某个早上从一间茶馆亦或是一间酒楼里传了开来。 短短半天的时间，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也知道了林先生要娶的是燕卿。 燕卿啊，那个长得极美的青楼女子，被她看一眼就恨不得为她去死。 一开始，传言只是传言，顶多是感叹一声林先生也抵不过美色，亦或是感叹一声燕卿长得好就是命好。 能嫁给林先生，那是多少女子羡慕嫉妒的事情啊。 可渐渐的，这些传言就开始变了味道。 美貌已经成了一种罪恶。 男人和女人的嫉妒夹杂在一起，发酵着、翻滚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林晔八抬大轿终于将燕卿娶回府中之后，那些恶意终于被人挑拨的无法掩饰。 燕卿走在外面的时候，突然被一群小孩吐了口水，扔了石头，叫她“妖怪”，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些大人们就跑了出来。 他们匆匆忙忙将自己家的孩子抱走，连句解释都没给，或许，他们看向燕卿的目光就已经是最好的解释了。 燕卿什么都没有，回了府中后就再也没有出去，等林晔回来她也没有说。 可第二日，那几个昨天朝她吐口水扔石头的小孩都病倒了，昏睡、高热，连大夫都看不好，有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请来了道士。 道士做了一场法事，那几个孩子就都醒了，且好转过来。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慌了，缠着道士问道：“道长，咱们镇上真的来了妖怪吗？你已经把那妖怪给抓走了吗？” 可道士摇了摇头，在所有人或真或假的害怕惶恐之中，走到了林府的门口，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念了一句：“妖孽害人啊！” 道士转头走了。 可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大家都在议论着，原来林先生娶回去的那个燕卿，真的是个妖怪啊。 如果有人提出质疑，就会立刻被反驳。 “林先生是生在镇上的，他肯定不是妖怪，整个林府的人咱们都认识，只有那个燕卿！她才来了咱们镇上多久？先是勾走了林先生，又长着那样一副容貌，她肯定就是妖怪！” 燕卿是妖怪。 林晔在下学的时候从来接孩子的大人们口中听见了这则流言。 原本的流言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想着那些流言不过是看不起燕卿的身份罢了，日后他好好对燕卿，不会再娶其他女子。 时间长了，镇上的人就只知道燕卿是他的妻子，那些流言自然也会消失，更何况，那么多张嘴，他实在有心无力，没法一个一个的去将那些嘴都堵上。 可现在有了道士的话，大家似乎笃定了燕卿就是妖怪。 林晔拿着东西匆匆赶回林府的时候，镇上的人已经将林府门口围住了。 站在外围的人反倒先看到赶回来的林晔，顿时喊道：“林先生回来了！” 前面的人纷纷让开，露出里面的王员外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还有林家的族长。 第609章 先生，你回来我就不怕了 “林先生啊，你回来的正好，关于妖怪的事情你听说了吧？”王员外朝林晔开口说道。 他一脸的恐慌，却又假模假样的说道：“林先生，你也是被那个妖怪蛊惑了心神，只要那个妖怪死了，你就会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什么妖怪？”林晔打断王员外的话，目光在周围人的脸上一一晃过，他道：“我从来不信什么鬼神妖怪，我也从不觉得会有什么妖怪要来害我，我又没做什么心虚的事情，也没有害人……” 他顿了一下，神情间带上了严肃还有几分冷意。 林晔道：“卿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管你们有些人怎么用谣言来中伤她，她都是我的妻子，若是有人要害她，或是做些什么，我也不会罢休的，我虽然不会武力，但去县里报官，请官府主持公道还是做得到的。” 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只是不爱做官，这才回到镇上做个教书先生。 可只要他的功名还在，就是县里的县太爷都要恭恭敬敬把他迎到上座去，前面的话林晔没能唬到人。 可他后面的话却是让周围不少的人面露犹疑，甚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们本来是打算在今晚让林晔把燕卿交出来的，那个道士虽然走了，可走之前王员外可是想尽办法求来了怎么对付那个妖怪的方法。 然而，林晔却维护着燕卿。 沉静了许久之后，最先开口的还是林家的族长。 他到底是长辈，朝林晔笑了笑，道：“到底是流言，我们也是不清不楚的，就是想过来看看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既然林晔你都说她不是妖怪了，那她肯定就不是妖怪。”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 林晔站在门口没有动，等到围在门口的人全都走了之后，他才走上前，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燕卿站在门里，眼眶微微泛着红。 “卿卿，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我该早些回来的。”林岩愣了一下，而后连忙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满含自责的安抚着她。 燕卿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回抱住他的腰身。 许久，她才低声说了一句：“先生，你回来我就不怕了。” 即便是成了亲，除了亲热的时候被林晔要求着她才会红着脸叫一声“夫君”，其他时候，她更爱叫他“先生”。 两人抱了许久，还是燕卿先伸手推开了他，眼眶的红已经退去了不少，朝他盈盈一笑，道：“这么晚了，先回去吃饭吧。” “好。”林晔握着她的手，和她并肩走进了府中。 而不远处的拐角里，一顶轿子在那里停留了很久，直轿帘微微掀开了一角，露出里面一双赤红的满含着嫉恨的眼睛。 等到林府的大门关上，那顶轿子也没有走。 没多久，林府旁边的小门打开，书童从里面走出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匆匆跑向了这顶轿子。 “王小姐，我家先生被那个女子迷惑了心智，有他在，你们就动不了那个女子的。”书童低声说道。 第610章 先生 坐在轿子里的王小姐一想到方才林晔维护燕卿时的那一幕，就嫉恨的心口都要烧了起来。 她冷哼了一声，将轿帘甩下，道：“等过几日先生放下戒心了，再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动手。” 轿子缓缓的走了，很快引入了夜色中。 而书童回过身，看着林府的大门，神色坚定。 他想，那样的青楼女子不配嫁给先生。 当然，王小姐那样善妒心狠的女子也不配，他不过是利用那位王小姐罢了，等那个燕卿一死，他就会让先生知道王小姐就是主谋。 到时候，王小姐也别想再嫁给先生。 他家先生，理应要娶这天下最好的女子。 镇上似乎恢复了风平浪静，没有人再围拢在林府外面，也没有人指着林府碎碎念，更没有人端着鸡血或者黑狗血往林府墙根泼。 林晔也以为这件事情真的这么过去了。 直到这一天，下着雨，往常燕卿会送林晔到大门口，林晔怕她湿了鞋，就没让她送，转身道：“等雨停了，我们去一趟县里吧，那里的过几天晚上有灯会。” “好。”燕卿替他理了理衣襟，站在门口看着他举着伞远去。 从林府到私塾，这一路走来林晔没有碰见一个人，他以为是因为下着雨，那些要出街忙活的人晚点才会出来。 可到了私塾里，往日早早来了的学生们今日一个都还没有来，他微微拧了拧眉，又体谅这是下雨天不好走路。 晚点也就晚点了。 可他坐在矮桌前，等了许久许久，久到心头生起一片不安，且心跳蓦然加快，心头的不安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林晔豁然站起身，他拿着靠放在外面墙边的油纸伞就往外面去，没走几步，脚步忽而停了下来。 他看见湖面停着一艘画舫，画舫的甲板上站着许多的人。 那么多的人，又隔得这样远，偏偏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晃动时中间的那个人。 他的妻子，燕卿。 林晔未曾想过，他再也没有机会带燕卿去县城里看灯会了，等他赶到湖边的时候，等在湖边的人将他拦了下来。 “林先生，你不要过去！” “林先生，她是妖怪！道长已经答应帮我们除去她了！” “林先生，等那个妖怪死了，你就会清醒了！” “林先生……” 耳边的声音嘈杂混乱，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他的妻子是妖怪，殊不知他们如今的嘴脸，冷漠、愚昧、怪异的兴奋，交杂在一起，整张脸狰狞扭曲。 他们自己就成了妖怪，却还不自知。 “卿卿！”林晔挣扎着，嘶喊，可他一个人，又是个书生，被两人按着，根本就挣脱不了。 他眼眸赤红，声音嘶哑，眼睁睁看着燕卿被人从画舫上扔了下去，那一瞬间，湖面上就晕开一片血色。 即便是燕卿已经被丢了下去，那些人也没有放开他，反倒将他打晕了，送回了林府。 等林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书童守在他的床边，见他醒来立刻端着水上前，“先生……” 第611章 夫人呢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晔抬手推开。 “先生！” 书童面色一变，连忙跟了上去。 林晔眼里布满血丝，踉跄着朝外面跑去，遇到迎面赶来的管家，他揪着管家的衣襟急声问道：“夫人呢？” 管家眸光动了动，一脸担忧的道：“先生，你还没有成亲，哪来的夫人呢？倒是先生你这次大病了一场，大夫说让你好好养着身体。” 后面的书童也已经跟了上来，跟着在旁边劝说道：“先生，你是不是被梦魇着了？” 林晔没有理会他们的话，他松开了揪着管家衣襟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下一刻就越过管家朝外面跑去。 管家和书童没有想到他还会往外面跑，连忙喊着跟了上去。 大概是心里有一股力量催促着，身体素来不够强健的他，这一次却将书童和管家都甩在了身后。 林晔跑到了湖边，目光在湖面上搜寻着，他没有看到那艘画舫，也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可他看到了湖面泛着的血色。 那一片血色比他被人打昏之前还要大，非但没有被湖水冲散，反倒在向四周蔓延着，想要将周围的湖水也染成红色。 站在湖边的时候尚且没觉得如何，等林晔踉跄着踩着木桩到了那片血色附近，才从那片血色上察觉到深深的怨气。 一股寒意从湖面往上散发着，触及到林晔的时候，那股寒意一滞，而后瞬间散去。 “卿卿……”林晔轻声喃喃，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张了张唇，声音哽咽，“卿卿，你知道是我对不对？卿卿……” 他眼里落下泪来，身体朝前一扑，就扑进了冰冷血红的湖水里。 明明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可湖水却寒冷刺骨。 林晔在湖水里下沉着，湖水托着他的身体和四肢，将他向上托举着，似乎想要将他送出水里。 水里的时间似乎变得漫长起来，林晔本来身体就不是强壮的那一种，他虽然会水，但是也不能憋气太久。 可他不愿意上去，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血色越来越重，湖面之上书童和管家的声音也都离他远去，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林晔的指尖触及一缕飘散在水中的发丝，他眼眸睁大，张唇无声的喊了一句：“卿卿……” 燕卿是被砍断四肢扔下水的，所以落水之后，鲜血染红了那一片湖水。 所有人都以为，过一会儿那一片血色就会被湖水冲淡，极致消失，可等了一会儿，燕卿的尸体从水里浮了上来，那一片血色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的浓郁了。 就好像，鲜血仍旧从死去的燕卿身体里涌出来，永远不会停歇，直至将这个镇子淹没、吞噬。 燕卿死不瞑目，大睁着的眼睛里满是怨气，活着的时候她那张脸有多么美丽，含冤死后，就有多么的恐怖。 谁也不敢朝湖里去看，只得找到那位道长。 根据道长的指示，他们重新将燕卿的尸体打捞上来，将她的四肢和身体绑在一块石头上，再丢进了湖里。 第612章 林晔死了 尸体随着石头沉进了水底，再也没有浮上来。 书童和管家跟过来，叫人下去救林晔，可大家都害怕那一片血色，谁也不敢下去，书童咬了咬牙，一头扎了进去。 他一进去，那一片血色的湖水就开始沸腾起来，化作几双血色的手，抓住了书童的四肢，尖利的手指将书童的血肉一点一点的撕扯下来。 那一片血色扩展的刚大了，红的有些发黑。 书童像是被凌迟而死，很快变成一具白骨，也没有沉到湖底去，在湖面漂浮着。 红色衬着白，所有听见动静的人都赶了过来，看见书童的死，这一刻，一股凉意从他们的脚底升起，蔓延至他们的全身。 林晔再也没有上来。 他的尸身和燕卿的尸身纠缠在一起，沉于湖底，他的魂魄执念太深，亦是不愿意离开。 后来，那一片血色终于将整片湖给占据，湖水上涨着，往岸边蔓延，将木桩也给淹没，木桩腐烂，血水翻涌。 镇上的人谁也不敢再往湖边去。 在湖水一点一点淹没岸边的时候，镇上的人终于请来一个真正道长，道长并不知情，只知道湖中有厉鬼，于是帮着镇压了湖中的厉鬼。 道长也付出了性命，没能将燕卿的鬼魂杀死，只能将她困在这片湖里，只要不靠近这片湖，她就没法害人。 日复一日的，燕卿的怨气越来越重。 直到某一刻，有一个人出现在湖边，将她从湖底放了出来，那个人告诉她：“去报仇吧，把那些害你的人都杀了，让他们后悔、恐惧、求饶、痛哭流涕、绝望……” 可燕卿摆脱禁制之后，没有立刻复仇，她带着林晔离开了这里，去找寻一切与佛或者干净的灵气有关的东西。 林晔死时执念太重，心头也有数不尽的怨气压着，更何况与燕卿纠缠在一处，燕卿的怨气有多重，他沾染上的怨气就有多重。 燕卿知道，自己一旦报了仇，魂飞魄散，是入不了轮回的。 她可以不入轮回，但林晔不行，她要让林晔去轮回，重新在这世上活过来，娶妻生子也好，只要他还能好好活着。 那个寺庙里与骗了妖道去偷取佛像小和尚就是燕卿所化，那个带疤的和尚，是林晔。 若非这一年一年里，燕卿用偷取或是抢夺来的赶紧灵气渡给林晔，林晔早就变成了一只只知道杀戮吃人的厉鬼。 “我没想过杀那只山鬼。”燕卿脸上淌着血泪，她将昏睡过去的林晔送到岸边，身体里的怨气尖啸着想要从她的体内冲出来。 于是她的脸上有一道一道的血色裂痕，似乎下一刻就会直接被涨破，四分五裂。 即便感受不到，容深都知道此刻的燕卿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的，可她脸上始终是挂着笑容的，唯有从眼中涌出的血泪，让人心酸难受。 燕卿道：“那个妖道知道我在找含了灵气或是佛性的东西，他找到我，告诉我那座木雕佛像的存在，他想跟我合作，我要佛像，他要佛像里的山鬼。” 第613章 其实我是骗他的 “其实我是骗他的。”燕卿仍旧站在湖里，说话的时候垂眸看着躺在岸边的林晔。 容深竟然从她一片血色的眼眸里看出不舍、安心、还有极致的温柔。 燕卿舍不得林晔，可她好歹在临死前，帮林晔将身体里的怨气都带走了，只要林晔去投胎，他这一身干净的灵气和信仰，足够他日后每一世都安安稳稳的。 不用遭受太多太大的苦难。 这就够了。 “我本打算，只要有了足够的灵力，就将那山鬼放走，杀了那个妖道，可我没想到，你们会找上来。” 燕卿的身体里发出尖锐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着，将她的血肉骨头，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碾的粉碎。 燕卿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住了。 她咽下许多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朝容深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的，我还想求你最后一件事情，这些事情与先生无关，等他醒了就能去入轮回，我死了，这一切就全都结束了，求你们不要为难他！” 燕卿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在她最后的声音消失之际，湖中的血水忽然翻涌起来，血色的手竟是抓住她的两条腿，直接将她扯进了湖里。 血水很快将燕卿淹没。 她被怨气反噬了。 容深指尖黑雾涌动，瞬间蔓延出去，将整片湖面盖住，也侵入了湖中，将血水压制住。 过了一夜，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有太阳升起，镇上的人一个一个的醒过来，几乎每一个人都摸着后颈，觉得全身酸痛。 “奇怪……是鬼压床了吗？”不少的人不解的嘀咕着。 可他们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忘记了，他们只记得一个月前镇上来了个林先生，林先生书教得好。 也能替他们管住孩子。 可是好景不长，那个林先生前几天突然辞了，又离开了镇上。 “唉，又要重新找个先生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像林先生那样好的。”尽管全身酸痛，可他们还是起了身。 毕竟一家子人要吃饭，他们还是要做事的。 镇子里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王员外府中，王小姐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伺候在床边的侍女连忙上前，微微弯了腰身问道：“小姐，你醒啦？要喝茶吗？你要是再不醒，老爷就要疯了。” “我怎么了？”王小姐伸手，让侍女扶着自己坐起来。 她脑子里一片迷糊，根本记不得最近几日发生了什么。 侍女给她倒了水，小声道：“小姐，你前几日带着青灵去湖边赏湖，受了惊吓，回来后就发热昏睡了好几天。” “惊吓？我怎么会受惊吓？”王小姐喝了口茶，干涩的嗓子总算好受了一些，她想起什么，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问道：“青灵呢？青灵怎么不在？” 青灵是她的贴身侍女，也是她之前让青灵拿了伞去接林晔。 侍女脸上变了变，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青灵失足掉进湖里淹死了，你就是被她吓住了……” 第614章 我 “青灵淹死了？”王小姐愣住，某一刻，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片段，一闪即逝，她什么也没有抓住。 这一夜月圆，藏于深山中的鬼市开放，从人界进来的一男一女引得不少鬼怪看过去，可触及两人的容貌，又立刻受了惊吓一般往旁边缩了缩。 小心翼翼，再不敢多看。 “奇怪，这些鬼怪似乎认识我们。”容深察觉到鬼市里那些鬼怪的反应，微微挑了眉道。 程修也注意到了，他捏了捏她的手，道：“能进鬼市的鬼怪与人界那些不同，你当初……” 他语气一顿，后面的话忽而说不出来了，只是突然伸手握住容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用力，紧张又不安。 容深眨了眨眼睛，侧头在他紧绷的脸侧亲了一下，在他侧头看过来的时候笑道：“过去了的事情，也没什么了。” 她知道程修要说的是什么。 当初她为了找到程修，闯入冥界，连黄泉都走了一趟，这件事情在六界之中都不是秘密，但凡那时候就存在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 而这鬼市里的鬼怪，都是久居冥界的，已经待了许多年，与人界那些鬼怪不同。 人界那些鬼怪或许不知道容深是谁，但冥界之中的鬼怪，但凡活得时日超过两千年的，都知道容深是谁。 甚至因为当年容深闯冥界黄泉，以至于她的画像在冥界都流行了一段时间。 所以，冥界鬼怪就没有不认识她的，就连后来才来到冥界的一些鬼怪，也从前辈口中得知了容深的事迹。 倘若程枝来过冥界一趟，她就会知道容深的身份了。 可惜从她出生，到她激发怨气，她都没有来过冥界。 “我只是心疼。”还有后悔。 程修在容深唇角亲了一下，沉声说道。 旁边的鬼怪虽然不敢正大光明去看容深，但眼角余光都落在她的身上，甚至已经有负责鬼怪巡视的鬼差急急忙忙回了冥界，将容深到来的消息带了回去。 几千年前，容深闯进冥界，将冥界搅得不得安宁，现在容深又来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因为传递消息的鬼差早就走了，没有看见容深与程修亲密的这一幕，于是鬼王只知道容深来了鬼市，却不知道容深是带了一个男人来的。 但鬼市这些人，瞧见了容深与程修亲密，一个个本来就瞪得极大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啊！我的眼睛呢？眼睛呢？”有几个鬼怪的眼球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连忙叫喊着，低头找着自己的眼珠子。 其中一颗眼珠子滚到了容深的脚边，还在看着她。 容深垂眸，定定的与那只眼珠子对视着。 眼珠子的主人站在不远处，战战兢兢，在容深抬脚的时候，他一哆嗦，另一只找回了眼珠子的眼眶里就落下了血泪。 独眼鬼怪哭了起来，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来看热闹了，以后他就只有一只眼睛了。 可哭了一会儿，旁边有鬼推了他一下，道：“还不去把你的眼珠子捡回来？” “啊？”鬼怪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眼珠子还躺在那里，并没有被容深踩扁。 第615章 不是的 他松了口气，连忙过去把眼珠子捡回来塞回眼眶里，而后转头愣愣的看着容深离开的方向。 好一会儿，他才嘀咕道：“容深上神好像……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啊。” 在冥界传说里的容深上神，凶神恶煞，遇鬼杀鬼，甚至吞吃了一枚鬼胎，能住进幽冥之地那样连鬼都害怕的地方。 传说，容深上神吃了鬼胎之后就很容易饿，所以她很喜欢吃鬼，尤其是那些刚变成鬼没有多久的，因为比较新鲜可口，比较脆爽。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 实际上，谁也没有见过容深上神吃鬼。 鬼市是从人界去往冥界唯一安全的入口，却不是唯一的出口。 想要从冥界逃往人界，有许多方法，但这些放大都极其难。 但要想从人界去往冥界，最安全的一个方法，只需要在月圆之夜，前往深山或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带着一件阴气极重的东西，亦或是人，就能找到鬼市入口。 进入鬼市一直走，就能去往冥界。 鬼市之中的鬼差会在有人闯入时出面拦截，但不会动武，若是闯入者一意孤行，鬼差也不会多管，进入冥界的人就再也回不去人界了。 可容深和程修闯进来，谁也不敢出面拦截，鬼差只敢将消息传回冥界，让留守冥界的鬼差以及鬼王做好准备。 容深和程修没有逛鬼市的兴致，他们这次来冥界，是有两件事情要办的。 一件事情，自然是要找那个鬼王算账，当初他出尔反尔，明明答应了程修，转头又去跟黎朔合作，让程修投胎的事情出了岔子。 另一件事情，就是燕卿和林晔两只鬼的事情。 燕卿被怨气反噬的时候，容深出手救下了她，可燕卿自身怨气不散，就没办法投胎转世，容深这才带着她和林晔来了冥界。 要想让燕卿怨气消散，只有找到当初那个镇子里，真正害死她又一手促成林晔死亡的人。 走到鬼市的另一端，就能看见一扇黑色的大门，大门之上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有两个血色的大字。 冥界。 换作其他的人走到这里的时候，都会停下来，在这里看牌匾一会儿，然后再继续往前走。 可容深和程修两人，看也没看那牌匾一眼，直接走了过去。 在凑近的那一刻，那扇黑色的大门自动开启，露出后面雾气缭绕的暗色，没有路。 可踏进去之后，脚下便出现了一条路，路朝雾气缭绕的暗处延伸而去，看不到尽头，路的两侧亦是浓郁的雾气，只是每隔一段距离，路旁就会悬空着一盏白色的灯笼。 虽然不能让人看清两侧雾气中到底有什么，但好歹能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走岔了，走到雾气里面去。 看似平静的雾气里，却有着无数的危险。 容深和程修沿着小路走着，平常在有外人闯进来的时候，路旁的雾气会涌动着，传出哭喊声，幽幽的迷惑人的声音。 亦或是桀桀怪笑声，甚至突然飞出一个头颅，一只手，一只脚，落在来人的面前，将人吓一跳。 第616章 借你们的生死簿看看 最好吓得来人落荒而逃，闯进雾气里去。 可容深和程修两人走着，两旁的雾气十分安静，没有发出一点的动静，就像是再平常不过的雾气了。 似乎为了让容深早些离开这里，连这条路都变得短了一些。 很快的，前面的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一眼望去，目之所及是大片大片的曼殊沙华，容深和程修两人脚步一停，侧头面面相觑。 “怎么直接到了黄泉彼岸？”容深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原本走过那条路，视野开阔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会是龙骨荒原，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在荒原的中心有一具龙骨。 许多闯进荒原的外来者，都被困在这里再也走不出去，目之所及，那一具龙骨似乎就在眼前，可不管怎么走，走多久，那具龙骨永远在那里，你走不近的。 许多闯入者就累死在龙骨荒原里。 而荒原的那一头就是黄泉。 龙骨荒原与黄泉泾渭分明。 可现在，容深和程修直接到了黄泉彼岸，有刺骨的寒风吹过，吹得一整片曼殊沙华摇摇曳曳，像是一片火海。 有飘忽的身影由远及近，渐渐的清晰起来。 白衣黑发和黑衣白发的两个青年出现在容深的面前，微微弯了腰身，齐声道：“见过上神。” 一见到这鬼差，容深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多怕她惹事啊，连黄泉都不让她去了。 她似笑非笑的扫了两位鬼差一眼，问道：“鬼王呢？” 白衣黑发的青年比较温柔，容深一问，他就不急不缓的答了，“帝君有事出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上神可是有什么事？” “确实有两件事。”容深笑道，看了身旁的程修一眼，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鬼王不在，那有一件事情只能先放着了，不过。” 听见容深话音一转，白衣黑发的青年也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他微微垂着眸子，一脸认真地听容深说。 “等鬼王回来了，你转告他一声，有些账迟早是要算的，躲是解决不了办法的。” 这话一出，白衣青年更加的沉默了，而黑衣白发的青年嘴角动了动，问道：“那上神来这里的第二件事呢？” “借你们的生死簿看一看。” 种满了曼殊沙华的大殿里，原本属于鬼王专座的案桌后面，容深和程修坐着，她的面前放着一本十分不起眼的书。 书面没有任何字，容深一手支着头，一手在桌面点了点。 两个青年站在不远处，白衣青年神情有些小心，他犹豫着道：“上神，人各有命，更改命数的结果好坏参半，您……” “我不改命。”容深一眼瞥过去，嗤笑了一声：“怕什么，说了只是借来看看，就只是看看。” 白衣青年闭了嘴。 容深搁在桌面轻点的动作一顿，下一刻指尖就落在了那本没有字的书面上。 在她指尖落下去的那一刻，原本平平无奇的书自中心泛起一片金色的光芒，光芒很浅，一晃就没了。 金光晃过之后，书面的右上角从上而下出现了三个字黑色的字。 第617章 你是林晔的执念 生死簿。 将这三个字点了出来之后容深就没有再动，只是微微垂了眸子，道：“你要看的这上面都有，自己看吧。” 两个青年都以为她这话是跟程修说的，于是下意识的朝程修那边看去，可程修坐着没动。 当初程修也是来过冥界的，所以他们都知道程修的身份，只是心里再多的起伏，也不敢在这时候说出来。 这两位的事情议论起来本就是禁制，更何况还当着当事人的面。 容深说完那句话之后程修坐着没有动，却有一道黑色的雾气自她指尖泄了出来，一看到黑雾出现。 白衣青年和黑衣青年就都往后退去，这一退就退到了大殿的门口，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恐惧。 “上神，这是无业火？”白衣青年咽了咽口水，温柔和沉稳全都消失不见。 容深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那团聚集的黑雾却又突然散了，露出中间两团光芒，一团是金色的，又夹杂着一些白色。 另外一团却是血色的，怨气翻涌。 这是两团处于极致的灵体。 他们身为鬼差，却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容深身上竟然还带着两道魂魄，其中一道还是厉鬼。 不过，想起方才那一团黑雾，他们就又都释然了。 有无业火在，要是被他们发现了那才是奇怪的。 金色的光芒在刚出现的时候就想要往那团红芒蹭去，只是红芒很快的就躲开了他。 金色的光芒就是林晔的魂体，而红芒就是被容深就下来的燕卿，燕卿心里的怨恨放不下，就算容深想要送她和林晔一起去投胎都做不到。 于是她和程修就将林晔和燕卿带来了冥界，只要让燕卿知道当年害她的那些人下场并不好，或许燕卿心里的怨气就能放下来了。 起初燕卿是不愿意来的。 是程修劝动了她。 程修和燕卿说话的时候，容深也在场，所以知道程修说的是什么。 程修说：“你是林晔的执念，这份执念有多重，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就这么一句话，让燕卿愿意跟着来冥界走一遭。 林晔对她执念太重，只要林晔放不下，就跟她放不下那份怨恨一样，只不过，放不下怨恨的燕卿最后会变成只知杀戮的厉鬼，而放不下执念的林晔，是入不了轮回道的。 就算将他强行投入轮回道，他心里的执念放不下来，哪怕这么多的灵气和信仰加身，他每一世也会早早的病死。 燕卿怕林晔沾染上自己身上的怨气，所以不愿意让他再靠近自己。 林晔清楚这一点，也就没有再追着朝她身边凑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哪怕只是一团没有人形的光芒，都让人生出一种他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 等林晔没有再凑过来了，燕卿才有了动作，她飞到了那本生死簿上，生死簿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金光越来越亮，而后有好几团白芒从生死簿里飞了出来。 悬浮在生死簿上面的白芒有好几十团。 每一团白芒都代表着一个人，而这些人，就是当初镇子上害死了燕卿的人。 第618章 那个人没有骗燕卿 燕卿悬浮在这些白芒中间，她每动一下，就会撞开一团白芒，白芒散开之后，许多画面就开始掠过。 从这些白芒投生到镇子里的那一世开始，至今已经过去了许久。 有些人可能已经轮回了十几世，而这几十团的白芒加起来就十分多了。 燕卿最先撞开的，是那个书童的白芒。 她恨那个王小姐散布流言，但更恨挑起这些事端的书童，是他先找到那个王小姐，说动了王小姐，也是他给王小姐出主意。 后面发生的事情包括她的死亡，每一步都有那个书童的影子，即便是到死，甚至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燕卿都没能想明白，为何那个书童会恨自己恨得这么厉害。 可那个书童的白芒散开，出现的不是人世间，而是地狱。 画面里书童的魂魄被带到冥界之后就被直接投入了地狱，一遍又一遍的经历着他犯下的罪孽带来的痛苦。 白衣鬼差和黑衣鬼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了上来，他们大概已经猜到了容深带着这两个魂体来是要做什么。 白衣鬼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说话。 那个话少的黑衣鬼差忽而开口道：“这人虽然只害死了一个人，但他犯下的罪孽却是十分重的，因为他一个人，煽动的几十个人犯下罪孽，当初他被判下地狱，要受刑一千年，仔细算起来刑期已经要满了。” “等刑期满了，他就会重新去投胎，入畜生道。”白衣鬼差似乎已经想到了答案，接了黑衣鬼差的话说道。 就在两个鬼差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代表书童的那团白芒就散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看来看去也是书童受尽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画面。 那团红芒颤了颤，周遭萦绕的怨气一下就消散了许多，暗红的血色的淡了下去。 林晔微微动了动，似乎松了口气。 怨气散了就说明这是有用的。 容深和程修两人也没有不耐烦，就坐在那里，看着燕卿将那些白芒都撞开看了，看着燕卿的魂体一点一点退去血色，最后变成与生死簿里一样的白芒。 容深和程修都没有开口。 燕卿却缓缓化出了人形，林晔也现了身，顿了一下，走过去伸手拉她。 燕卿没有躲，林晔眸子一亮，脸上露出喜色，他急忙握住燕卿的手，握的有些紧，似乎生怕她挣开了。 “那个人骗了我。”燕卿一开口，却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看着容深，道：“原来真的有天道在看着的。” 不管是判官的笔还是由鬼王看管的生死簿，都是暗含着天道之力在的。 那些犯下错事的人，有些人活着的时候就付出了代价，而有些人，却是在死后，由判官给出了惩罚。 好的坏的，谁也躲不过。 “我杀了人，我也逃不过。”燕卿道。 旁边的林晔立刻拉着她，道：“不管你要经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燕卿笑了起来，即便是变成了鬼魂，她仍旧没得惊心动魄，这一笑，竟是将殿里摇曳的曼殊沙华都给比了下去。 第619章 或许那个人就是你呢 燕卿的怨气一散，该投胎的就要去投胎了，不投胎的也要接受判官的审判。 在叫来判官之前，容深却布下了一个结界，只有她和燕卿两个人，她有些事要问燕卿，这也是她救下燕卿的原因。 来之前就和程修说过的，程修没问她要和燕卿说什么，只是亲了她一口，亲的有些狠，将她嘴唇咬了个口子。 “帮你从湖底逃离出来的人是谁？”容深没有多绕弯子，直接就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燕卿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抿了抿唇后答道：“我原本以为那个人是你，后来发现不是的。”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你没有见过那个人的脸？”容深发觉到不对，眉心微微蹙起。 燕卿点了点头。 “我只是感觉，感觉你和那个帮我逃出来的人很像，实际上我没有见过那个人的脸。” 燕卿忽而顿了一下，神情怪异，轻声道：“或许那个人就是你呢？只是你自己忘记了？” 容深瞳孔微微一缩，眼中神色有一瞬间的狠戾。 但燕卿很快又扬唇笑了开来，她道：“我只是开个玩笑，毕竟你们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 容深没有笑。 两人之间的问话很快结束，容深解除隔音结界的时候判官已经来了，她也顾不得那个判官，只是将目光落在程修的身上，道：“我们走吧。” 程修仍旧没有问她和燕卿说了什么，等着她自己主动说起。 两人还没来得及往外面走，那白衣鬼差就出声道：“上神，不若在冥界再待上一些时日，帝君很快就会回来了。” 容深脚步一顿，知道趁着自己没注意的时候，鬼王跟白衣鬼差偷偷联系了。 “好啊。”容深笑了一下，目光在大殿里一扫而过。 容深和程修离开大殿，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容深道：“燕卿没有见过那个人的脸，她一开始把我错认成了帮她出来的人。” “为什么会错认？”程修问道。 容深抿了抿唇，道：“燕卿说感觉是一个人。” 程修眉头几不可察的拧了一下，他朝容深看去，伸手将她拉到怀里，忍不住低头在她耳尖咬了一口，“他和你都从不周山来的，灵气出自一处，燕卿虽然是厉鬼，但道行并不算太高深，把你们错认为一个人也是正常的。” 容深张了张唇，还想说话，可程修已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自俯身咬在她的唇角。 如果原旬真的是原旬，那么燕卿把他们错认成一个人似乎情有可原，可如果……原旬不是原旬呢？ 想到原旬走之前说的话，这个念头就在容深心头萦绕不去。 容深独自去了一趟幽冥之地，她没让程修陪自己一起进去，尽管当初程修进去过一次。 幽冥之地仍旧是黑雾缭绕的地方，看不见太多的光亮，那具巨大的棺椁静静的悬浮在那里，容深缓缓落在棺椁的旁边，她垂眸，指尖在棺椁上轻轻游移。 片刻后，棺椁发出沉闷的声响，慢慢的打开。 第620章 有人悄无声息的拿走了心脏 她的心脏原本是放在这具棺椁里的，那是她堕入鬼道之后唯一的弱点，但凡心脏还在，她的肉身在外面死了，她就能在这里重生过来。 然而，棺椁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上好的云锦铺在棺椁底下，原本放在棺椁里的那颗心脏消失不见。 容深指尖颤了颤，死人谷里听见过得心跳声又在耳边响起，她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念头，对于自己的心脏消失不见没有丝毫的意外。 好像，又离猜测的那件事情更近了一步。 容深的手收紧，死死的捏着指尖，捏得指尖又胀又麻。 有恐惧，还有诡异的兴奋，却唯独没有心脏被人拿走的愤怒，有人能进入幽冥之地，且在不惊动她的前提下，带走了她的心脏。 容深在棺椁前站了许久，等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了，她才转身离开这里。 迎面看到等在外面的程修，容深朝他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程修走过来，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过，在她红肿的指尖上停留了一瞬。 “发生了什么事？”程修低声问道，伸手握住她的指尖，凉意从他的掌心传递过来，顿时让容深胀热的指尖好受了许多。 她动了动手，主动将整个手掌塞进他的掌心里。 容深摇了摇头，刚想说没事，下巴就被程修抬手捏住了。 “深深，别说谎。”程修定定的看着她，头微微的垂着。 容深抬眼，与他对视了一眼目光就下意识的移开了，她轻声道：“我放在棺椁里的一样东西不见了。” 程修眼眸瞬间眯了一下，他沉声问道：“什么东西？” 程修没有问重不重要，能被容深放在幽冥之地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 “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容深道，并没有告诉程修是自己的心脏，她很快转移了话题，道：“那个人带走了我的东西，却完全没有惊动我，我猜就是夺走了我的记忆那个人。” 也是当初蛊惑了宋越想要抢走耳冬能力的人。 程修眉头拧着，他一直看着容深，也看见了她的躲闪。 心脏不在，可容深还是感受到了心口跳动的感觉，她差点没有忍住伸手去触碰，也怕程修再继续问下去。 可程修没有再问。 他只是将她拉进了怀里，抱得有些紧。 两人之间有些诡异的沉默。 容深将脸埋进程修的怀里，轻声问道：“程修，如果哪天我做错了事……” “没关系的。”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程修就哑声开口，他一只手在容深的背后轻轻抚动着，他说：“深深，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都没关系的，但是，如果你要离开我，我会疯了的。” 容深沉默了很久，才伸手回抱住程修的腰身，小声的说了一句：“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 程修似乎一点也不怀疑她这句话，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了下来。 程修道：“魔界有人来找过我了，让我回去，但是我没有答应，我让他们帮我查一些事情去了。” 第621章 另外一本生死簿 容深身体一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微微仰头看着程修，问道：“你让他们帮你查什么？” “查幽冥之地，也查当年原旬他们参与的那场大战。”程修也不瞒她。 把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他道：“深深，你不说没关系，我都会去查的。” 这一刻，容深撞进他黝黑的眸底，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只是当初那个为她只身闯进幽冥之地的和尚，他还是魔界的王。 当年就是因为他，魔界才有了底气与天界对抗。 “关于这两件事情我也不知道。”容深叹了口气，她说的是实话，“当年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不周山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而幽冥之地我更是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在不周山待了很久，离开不周山的时候幽冥之地就已经出现了。” 关于幽冥之地的由来，她也确实是不知道。 程修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道：“我知道，这次来冥界，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知道。” 他顿了一下，才道：“就算黎朔是天帝，他和鬼王联手，也不可能让我投生成一个注定要成佛的人。” 当初程修光是为了能顺利投生到一个能修仙的人身上就已经费了不少的手段，而要成佛，实在是太难了，他本就是魔，佛比仙更加难测，根本不是投生就能做到的。 没有佛根的人，就算强行投生到一个有佛根的人身上，最后也不会有结果，反倒还会惹怒天道。 “鬼王手里有另一本生死簿，记载的是魔界妖界和天界的生死轮回，你想看的是那本生死簿？”容深很快猜到程修的意思，出声问道。 程修点了点头，他道：“或许还可以看看原旬的过往。” “我觉得原旬的可能看不到。”容深道：“那时候天地间并没有六界之分，也没有生死簿的存在，原旬这些人，包括我，很可能都不在那本生死簿上。” “有没有也要看了才知道。”程修在她耳尖捏了捏，笑了一声。 鬼王并没有让两人等太久，他直接来了幽冥之地外面找到容深，只是隔得有些远，像是害怕程修跟他算账似的。 “站那么远怎么说话？”容深轻哧了一声，一眼瞥过去。 鬼王抖了抖，看着她的目光都是敬畏。 他扯唇笑了笑，道：“我刚从地狱回来，身上沾染了难闻的味道，怕臭到你们。” “是吗？那你站远点。”容深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也不管鬼王瞬间僵硬的脸色，她看了身旁的程修一眼，往旁边退了一步。 鬼王还没有反应过来容深这是什么意思，程修已经裹挟着魔气到了他的面前。 “哎哎哎！”鬼王惊叫连连，连忙伸手去挡，两人一来一回竟然就这么打了起来。 “错了！我错了！哎哎哎！程修！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幽冥之地的外面全是鬼王的惊叫求饶声，丝毫不怕被自己的下属给听见了会不会丢面子，他认错认得很快，且没有丝毫的压力。 第623章 就算那道生死簿也没用 可程修并没有因为他认错认得快就收手，该痛打就痛打。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容深出声喊住了程修，程修才松了手，而鬼王捂着脸，痛得直哼哼。 程修是故意的，故意全打在他的脸上，且还用了些小手段，让他脸上的伤没法用法术遮挡住。 “疼疼疼……”鬼王虚虚的捂着脸，却不敢真的将手掌贴到脸上，稍微一碰到被打伤的地方，他就疼得倒吸了几口凉气。 “程修，就算我当初骗了你，你也不用下手这么狠吧？”鬼王朝程修说道，见程修面露嘲讽，似乎还要动手的样子。 鬼王连忙朝后躲了躲，朝程修飞快喊道：“你迟早会知道！我骗你可是在帮你！” “帮我？”程修眼眸微微一眯。 鬼王轻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而是看向容深，道：“上神，我已经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实话跟你说吧，没有那位点头，我就算把生死簿拿给你了，你也未必能看到你想要看的东西。” “你说的那位，就是让你违背与程修约定的人？”容深直接问道。 鬼王大概没有想到容深会这么快想通其中的连接，愣了一下后点了头，他怕容深和程修不信，右手往前一摊。 金光晃过，一本与容深之前在殿中见过的生死簿一样的书出现在鬼王的掌心。 只是这本书上的金光明显的要亮一些，所蕴含的天道也更加的强势。 鬼王手掌往前一递，那本书就飞到了容深的面前，鬼王道：“上神，我也不瞒你，如果你能看到这本生死簿里的东西，你现在不明白的事情基本就都想得通了。” 容深微微抿了抿唇，暂时没有说话。 她看了程修一眼，看到他眼里与自己一样的神色，容深心里一安，抬手指尖搁在书面上。 与之前一样的，书面亮起了一道金光，“生死簿”三个大字出现在书面上，只不过与那本生死簿不同的是，这三个字是金色的，字体之上隐约有流光缓缓晃过。 让人一眼看去，心里便不由得生出一种敬畏感来。 容深看向程修，程修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嗯。”容深点头，伸手去再次在生死簿的上面点了点，然而，本该翻开的生死簿却没有一点的反应。 容深眉心微微蹙起，她收回手，没有再继续去动那本生死簿。 鬼王到底有没有说谎，一试便知。 程修也没有再试，那本生死簿又回到了鬼王的手里，两人看向鬼王，不用开口，鬼王就已经轻咳了一声，道：“你们要去找的那位如今就在无际海。” “无际海？”容深微微拧眉，脑海里有某个念头一晃而过，她道：“无际海那么大，你说清楚点。” “不行！”鬼王飞快的摇头，似乎害怕被容深和程修两人联手揪住，他的身形越来越淡，竟然趁机跑了。 跑走的时候，空气里响起他慌张的声音：“我已经说的够多的了，再多说下去那位要找我算账的了！反正你们自己想吧！” 第623章 先去妖界找签娘 看着鬼王跑走，容深轻哼了一声，但是也没有去追。 “他跑的倒是挺快，是怕我们逮着他逼问吧。”程修说道。 那本生死簿他和容深都打不开，但是掌管生死簿的鬼王肯定是打得开的，那么他一定就看过生死簿里的东西。 容深和程修既然打不开，也看不见，只需要抓住他逼问就行了。 鬼王清楚这一点，这才急急忙忙的逃走了。 “无际海那样宽广，要在那里找人可不容易。”容深轻叹了口气，顿了一下又道：“但仔细想想又不难。” 能打开生死簿，还能让鬼王做事的人，那样的存在肯定不简单。 到时候多多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 待在冥界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容深和程修离开这里，却没有急着去无际海，而是去了妖界。 容深之前的打算是还要回不周山的，但是因为原旬的变故，她打算直接去一趟妖界，然后再去无际海，至于不周山，晚点再回去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从冥界去往妖界也不是一件易事。 只是落在容深和程修的身上，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六界之中，西天佛界梵音洗心，天界总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让人一踏入其中，便忍不住整个人端了起来。 而冥界，曼殊沙华开得红艳妖冶，却透着血气，而魔界，大部分处于魔渊的范围之中，其中魔族最爱厮杀，大魔吃小魔，靠吞噬同类来获得力量。 有些魔力量十分强大，却没有自己的心智，满脑子都是杀戮和食欲，只想将自己所遇到的活物全都吞入腹中。 而人界，山山水水，虽然有山清水秀的好景色，但到底比不上妖界。 妖界的景色是最好的，足以将一些误闯入其中的人迷惑的永远留在这里，久而久之，深受妖气的侵染，最终也会被同化为妖物。 一踏入里面，在冥界之中生出的几分压抑就立刻散去了，换成了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舒服的让人忍不住停留下来。 这种懒洋洋的舒适感在容深心头一晃而过，在程修伸手过来的时候，那种舒适感就消失不见了。 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得找只妖怪给我们带路。”程修说着，伸手就要去抓一个妖怪出来。 容深抬手拦住了他，“不用，我之前来过，路还是认得的。” 程修早就知道她以前来见过签娘，所以也没有奇怪，只是哼笑了一声，俯身在她唇角轻轻咬了一口，道：“你倒是记得清楚，别的重要的事情就记不住。” “谁说记不住的……”容深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有些心虚的轻咳了一声，“我们走吧，还是早点去找到那个签娘，等我问了我想知道的事情，我们就出发去无际海。” 为了节省时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路走来，容深和程修都没有掩饰身上的气息，一个似神似鬼，一个似佛似魔，所过之处皆是鸦雀无声。 胆子小的，自然早早的躲开了。 胆子大一点的，有些实力和底气的，就躲在暗处，一脸惊疑的观察着。 第624章死相里透着生机 有些活得久的老妖怪已经认出了容深和程修两人，而那些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妖怪，自然是不认得的。 树身处被人凿空，空间足够一个人在里面生活且自由活动，可被凿空了树干，这棵古老的大树依旧没有死亡，反倒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树枝之间挂着一些红绳，风一吹，这些红绳就飘了起来，从远处看着，在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之间显得格外夺目。 像是开着满树繁花。 树洞的门口摆着一张又长又矮的石桌，石桌里面坐着一位妙龄少女，少女着了红色的衣裙，头发只用红绳简单的系在脑后。 她微微垂了眸子，眉心有一道像是被点燃的香烫下的痕迹，细看才能认出来，那是一个佛祖的心印。 “签娘，昨天你说帮我算了一卦，卦象到底如何？”一只长了尖耳朵的小妖怪蹲在石桌外面，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红裙少女。 少女原本在垂眸捣鼓着一颗碎裂开的圆形的东西，像是一只果子，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是金色的，果子外面有与少女眉间心印很相似的痕迹。 只不过这些像是被人烫出来的痕迹十分凌乱，又很复杂，像是一颗变了颜色的放大版的核桃，坑坑洼洼的表皮。 只不过，如今这颗金色的放大版的核桃有了一道格外突出的裂缝，隐约能看见有极淡的金色光点透过那道裂缝从放大版核桃内部溢了出来。 小妖怪出声的时候，红裙少女抬眼看了它一眼，随口道：“死相中透着一点点一点点生机，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准。”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过漫不经心，倒像是随口拈来唬人的。 小妖怪眉头拧了起来，小妖怪长得有些奇特，他除了耳朵尖尖之外，头发也是白色的，眉毛是两个远点，和头发一样是白色。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倒是和人无异。 但就这么一点，让人看不出他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通常来说，在妖界之中让人看不出本体的，要么是修为高深的老妖怪，要么就是那些误闯入妖界，侥幸活了下来，却被妖气侵染，同化成了妖怪的人。 他们原本是人，所以是没有本体一说的。 而眼前这个有幸让签娘替他算了一卦的小妖怪，身上的妖气并不浓郁，且看起来就像是修为低下的模样。 大概是一只刚被妖气同化不久的妖，他眼中还带着迷茫之色，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妖怪的身份，或许对于自己为人的时候还存在着一点记忆。 不过，这点记忆很快就会被忘记了。 所有妖怪都清楚这一点。 “签娘，我……我怎么会有死劫呢？”小妖怪双手手指纠缠在一起，满脸的惶恐不安。 而签娘低着头，这一次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不是我该管的。” 小妖怪张了张唇，可触及少女虽然明艳却透着冷漠的眉眼时，他到了唇边的话就只得又憋了回去，很是局促不安的小声应了一句：“好吧。” 虽然应了，可他却没有离开，仍旧蹲在石桌前。 第625章 半人半妖 小妖怪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蹲着了，一开始小妖怪只是在树洞附近蹲着，只是昨天签娘突然把他叫了过来，给他算了一卦。 他便蹲到了石桌前。 没人来算卦的时候签娘就不会管他。 小妖怪蹲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签娘，你的法器坏了吗？” 签娘的动作一顿，抬眼瞥他，似笑非笑的一眼，“嗯。” “修不好的了。”她道，将小妖怪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堵了回去。 小妖怪捏了捏指尖，他的指甲是黑色，手指又细又长，左手虎口的地方有一个奇怪的纹身。 像是一只蝙蝠，只是羽翼极其的大，还有一对獠牙。 仔细一看，又不像是蝙蝠了。 小妖怪又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为自己壮了壮胆子，嗫嚅道：“我……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妖怪……” “很厉害的妖怪？”签娘抬眼看他，神情有些古怪。 小妖怪却误以为签娘觉得自己说谎，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不是的，我说错，那个妖怪很会修东西，或许它可以帮你把这个法器修好。” 他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散发着无措和紧张。 签娘看着他黝黑的眼睛，嗤笑了一声，也不摆弄那个巨型核桃了，她将核桃收进了袖子里，青光一闪就消失不见。 签娘的目光越过小妖怪，看向他的身后，她挑了挑眉，道：“有客人来了，你走吧。” 小妖怪连忙回头，一眼看见由远及近的男女，触及那对男女身上的气息，他的面色一变，扭身就消失在原地。 “刚刚那是只什么妖怪？气息好奇怪。”容深瞧见那只小妖怪消失不见，她微微蹙了蹙眉心，出声问道。 程修眸光微微动了动，指尖在她掌心挠了一下，“没看清楚。” 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大半都落在容深的身上，对于方才那只小妖怪，觉得没有什么危险，就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气息确实有些奇怪。 容深瞥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他，抬脚走到签娘的石桌前，径自盘腿坐下了。 “方才那只妖怪的本体是什么？好奇怪。”容深出声问道。 语气熟稔。 实际上，记忆里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签娘。 可签娘也没有觉得奇怪，亦是用对待着老友的态度对待她，袖袍一挥，石桌上便出现了茶壶和三个茶杯，她一边倒茶，一边道：“半人半妖，自然气息奇怪。” “是被妖气同化的人类？”容深端起茶抿了一口。 签娘只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 也不用她再多说，容深和程修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半人半妖，如果不是被妖气同化到了一半的结果，那就只能是人与妖生下的孩子，看方才那只小妖怪，大部分都是妖的特征。 应该是妖的血脉已经觉醒，亦或是他的父母两人中，为妖的那一方修为并不强大。 修为越是强大的妖，与人类生下的后代，在前期便愈加趋向于人类，只会在某个契机，才会表露出妖的特征。 不过，看着方才那只小妖怪显露出来的特征，也没法判断出赋予他妖族血脉的那只妖本体到底是什么。 第626章 喝完茶我就得走了 容深没有多问，是因为与她无关。 等抿了茶，她抬眼看着签娘，还未来得及开口，签娘就已经指出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签娘道：“你确定你想知道当初你找我算的那一卦是什么？” 她抬眼与容深对视着，似乎只要从容深眼里看见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都不会把结果告诉容深。 可容深眼也没眨，更是没有一点的犹豫，她扬唇笑了一下，道：“我人都坐在这里了，难道要我白跑一趟不成？” 签娘也笑了起来，她从袖子里摸出那颗巨大的球，递给容深，道：“你想要的都在这里面，这么多年，我帮你藏着这个结果，你若是再不来，我可撑不下去了。” 容深垂眸，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讶异，她伸手结果那颗球，指尖触及从裂缝里泄露出来的金光，脑海里有些模糊的碎片飞快闪过。 轰隆！ 上方突然响起一声晴天雷，与此同时，签娘的手就盖在了那颗巨大的球上，签娘道：“先藏着，等找个天道看不见的地方，你再拆开看看吧。” 容深抿了抿唇，心头微微一跳，她掐了十几道法诀，给这颗球加上封印，雷云散去，她这才将球收进自己的芥子空间里。 “好了，没事你可以走了。”签娘抬手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懒洋洋的出声赶人。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和程修说话，似乎完全将程修给忽略了。 而程修也没有开口。 容深也不多待，站起身和程修离开，等他们两人一走，签娘一手支着头，一手将容深剩下的茶倒了。 她将茶杯收了起来，又将程修没有动过的那杯茶放到了容深的位置上。 “还不出来，打算看多久？”签娘垂了眸子，声音不高不低的。 石桌前空气波动了一下，方才急忙离开的小妖怪又出现在石桌前，他学着方才容深的样子盘腿坐下，端起那杯没人动过的茶喝了一口。 “签娘，刚刚那两个人好可怕，他们是谁啊？”小妖怪一边问着，一边又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害怕容深和程修两人又去而复返。 签娘轻啧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始赶人，“喝完茶你也走吧，以后我不帮人算卦了。” 小妖怪喝茶的动作一顿，握着茶杯的手指也忍不住收紧，指尖泛白。 他愣愣的看着签娘，问道：“为什么？” 签娘已经将自己的茶杯收了起来，她抬眼看着小妖怪，道：“我惹了不该惹的事，之前尚且还能藏一藏，没让那位发现，现在不行了，那位已经察觉到了，所以我得躲祸去了。” “谁？”小妖怪下意识的问道，他有些焦急，问完又发觉不对，连忙嗫嚅道：“我就是觉得签娘你帮了很多人，怎么还会有人要为难你呢？” “有人感谢我，自然就会有人厌恶我。”签娘道，指尖在石桌上点了点，她道：“你快喝吧，喝完我就得走了。” “我……我不走！”小妖怪急声道，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像是鼓起了勇气，他定定的看着签娘道：“那个要为难你的人是谁？我……我可以帮你，我的藏身术很厉害的。” 第627章 签娘走了 “我知道你的藏身术很厉害。”签娘笑了起来，大概是要离开了，她倒是有了耐心和眼前这只小妖怪多说了几句，她道：“可那个人更厉害，只要我还在这六界之中，不管我身处哪里，他都会找到我的。” “那……那你能藏去哪里呢？”小妖怪着急的厉害，眼里水汪汪的，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签娘失笑，无奈道：“要躲祸的人是我，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她顿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给小妖怪算的那一卦，于是道：“说起来，你即将迎来死劫，确实该哭一哭的，这样吧……” 她直起身子，一手在下巴上摸了摸，道：“反正我要走了，这树洞也没人住了，你以后如果没地方去了，就来这里吧。” “真……真的吗？”小妖怪瞪大了眼睛，大概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是惊喜还没有来得及散开，他就又难过起来，就算他能住在树洞里又怎么样，签娘却要走了。 “签娘，反正你躲哪里都没有用，你能不能不走啊？” “不行。” 签娘道：“我在妖界待的时间太长久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来得及去看一看，或许我就要死了，死之前我想出去走一走。” 她抬头往上面看去，想看一看天空，可层层叠叠的树枝交缠在一起，将天空遮挡的严严实实，她只能看到散发着莹莹绿光的枝叶。 签娘叹了口气，道：“或许我不会死，但恐怕也会落个修为尽失的下场，变成一只懵懵懂懂的小妖怪……” 她眉头拧着，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又轻声喃喃，自言自语道：“不，那人素来不讲情面，我坏了它的事情，就算我变成小妖怪，恐怕也是心智不全的……” 妖界更是弱肉强食，虽然妖王明确规定，妖族之间不得自相残杀，大妖也不可以吞吃小妖来增长修为。 可如果…… 一只心智不全的小妖怪落在了人界，她只会被各方妖魔鬼怪瓜分赶紧。 签娘抿了唇。 小妖怪想说既然去人界更危险，那就留在妖界吧，妖界至少是安全的。 可他说不出口，因为签娘说的那个人很厉害，如果它真的要惩罚签娘，就算签娘待在妖界，恐怕也会被送到人界去。 小妖怪低头沉默，等他鼓起勇气再抬起头的时候，坐在石桌另一边的签娘却已经不见了。 小妖怪面色一变，连忙站了起来，喊道：“签娘？” 然而周遭除了风声，并没有人回应他，那个红裙的少女走了，走的悄无声息。 小妖怪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杯子是一小截圆木挖空了做成的，他低了头，呆站在石桌前，眼泪就落了下来。 “签娘，杯子还没有还给你呢。”小妖怪低声说道，尖尖的耳朵都难过的耷拉了下来。 然而，悄无声息，一条黑色的尾刺从他的后面袭来，夹杂毒气，朝他的后心刺去，显然是要将他至于死地。 而小妖怪还站在原地，难过着自己好不容易接近了那个少女，和她说了几句话，可那个少女就离开了。 以后他或许都见不到她了。 第628章 误卷入纷争 小妖怪兀自难过着，不知道死神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容深和程修带着那颗球离开了签娘那里，没走多远就被一群妖怪拦了下来。 “诶？”容深微微侧头，看着一点一点朝自己和程修包围过来的妖怪，这些妖怪都长得奇形怪状的。 容深一眼扫过去，只粗略认出几只眼熟的妖怪，这些露出本体特征的妖怪占了大多数，其中还有一小部分已经没有妖族特征的大妖怪。 混杂在这一群小妖怪里，伺机而动。 “我们好像……被误卷入了。”容深想了想，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她和程修都明显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些妖怪并不是为了他们来的，这些妖怪的目标也在签娘这里。 显然是有人不想让自己要找的人逃走，这才让妖怪们包围了这里。 在他们要找的人被找到之前，恐怕林子里的人暂时都走不出去。 但这并不包括容深和程修。 两人并没有收敛气息，这些妖怪虽然在靠近着，眼里却还带着惧意，更外围的是一些修为更加低下的妖怪。 这些妖怪被震慑着，趴伏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可惜了，我们也急着离开这里，不能陪你们多玩玩。”容深轻啧了一声，黑雾已经开始在指间缭绕着。 程修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来。” 话音刚刚落下，红色的业火自他脚边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离两人最近的妖怪最先被业火燎到。 一瞬间，惨叫声、恐惧的吼叫声响起一片。 被业火燎上的妖怪直至被烧成灰了才会停止下来，而后面的妖怪只能听到前面的惨叫声，虽然能感受到恐怖的威压。 却没办法及时躲开。 于是中间的妖怪们挤在一起，互相踩踏着，那些强大的妖怪为了能够逃出去，不惜动手将挡在后面的小妖怪扔到前面去。 眼看着一片混乱的时候，红莲业火却没有再继续朝外面扩散。 而容深和程修的前面，空出一条火照之路，两人没有再多待，在诸多妖怪恐惧的目光下离开了这里。 “得先去无际海，再找个合适的时间查看签娘给我的那个球。”容深手里拿着一颗白色球，在手心里丢着玩。 仔细看起来，球的表面有白色的灵力在流转着，还有淡金色的符文，只是这些符文太过浅淡，淡到几近于无。 赫然就是签娘交给她的那颗藏了她卦象结果的巨型核桃，只不过在层层的封印之下，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此刻容深和程修就躺在一只仙鹤背上，仙鹤往无际海的方向飞，他们刚刚出了妖界，底下是海面，但离无际海不知道还有多远的距离。 无际海的具体地点难找，除了原本就住在无际海的人，外人想要找到无际海是很难的事情，要么找到死都找不到，要么可能下一步就踏进了无际海的区域。 容深和程修也没有那么幸运，两人坐着仙鹤在海上吹了好几天的海风，仍旧没有找到无际海的入口。 倒是在这几天里，容深闭目想起了一些有关于无际海的事情。 第629章 无际海的秘密 当初她在程枝留下的画中，曾经看到过一条小黑龙的故事，那条小黑龙后来带着襄王世子躲回了无际海。 据说就是因为那条小黑龙逆天改命，为了躲避天道和天界的人，就躲到了无际海里。 容深心念一动，又把这件事情和程修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她看着程修问道：“那条黑龙躲进无际海，既是为了躲避天界的人，也是为了躲避天道为难，你说……难道在无际海里，就可以避开天道的耳目吗？” 她问着这句话的时候，手里还在抛着那颗白色的球。 程修抬手在半空中将白球接了过去，指尖在球外的封印点了点，漾开一圈波纹。 “或许可以试试。”程修道，“你还记不记得鬼王说的话？” “鬼王说只要让那个人点了头，我们才能动他手里的那本生死簿？”容深语气一顿，忽而挑了一下眉，道：“你说，那个人能操控含有天道之力的生死簿……” “那个人也在无际海。”程修低头，目光在底下的海域不紧不慢的扫过，他轻笑了一声，有些意味深长的，“现在看来，无际海里藏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容深盘腿坐着，手肘搁在膝盖上，手掌拖着下巴，她应了一声，眼眸微眯，“等进了无际海，我们就看看这颗球里到底藏了什么吧。” “好。”程修将白球递还给她。 半月后，白鹤在飞到一座巨大的岛附近时突然不愿意再往前飞了，白鹤只在岛的附近不停地转着，叫着，叫声里透着恐惧。 前面的岛屿十分巨大，从上往下看视野也开阔许多，容深一眼看过去，就看见了岛中央的那一片海域。 “听说凡是在海中海的附近，都有龙盘踞。”容深已经从白鹤的背上站了起来，她看着那一片海中海，出声说道。 程修已经扫过周围，目光在岛屿旁一颗龙血树停顿下来，他应了一声，道：“确实有龙，或许，我们终于可以找到无际海的入口了。” 说完话，程修蹲下来，伸手在白鹤的脖子上拍了拍，道：“放心，我们不逼你进去，你可以回去了。” 说完，程修伸手将容深拉进怀里，抱着她从仙鹤的背上一跃而下。 仙鹤叫了一声，转身飞走了。 程修抱着容深落在那座岛上，脚尖一点，刚好踩在方才他方才看着的那棵龙血树上，龙血树颤动起来。 程修揽着容深的腰身，踩在龙血树的枝条上岿然不动。 “啧。”容深轻啧了一声，靠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她垂眸看着脚下的树，又踩了踩，道：“还不变回来？” 周遭的龙血树都有树叶，唯独他们踩着的这棵龙血树只有光秃秃的枝条，看不见一片叶子。 龙血树颤动的更加厉害了，程修轻哼了一声，脚下用了几分力气，隐约有红色火焰渐渐冒了出来。 “不……不要！我这就变回来！”底下响起浑厚的声音，龙血树颤动的更加厉害了。 程修这才抱着容深从树上下来，而不远处的海中海海面开始晃动起来，海周边的地面也开始晃动起来。 第630章 怎么还欺负龙呢 终于，海水被掀了起来，等水幕落了下来，一条青龙出现在容深和程修的面前，那棵没有长叶子的龙血树就在青龙的头顶。 不是龙血树，而是青龙的龙角。 “我就躺在这里睡觉，你们扰我美梦就算了，怎么还欺负龙呢？”青龙粗狂的声音颇有些委屈。 程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无际海怎么走？告诉我们，你就可以继续睡觉了。” “原来是问路啊。”青龙悄悄松了口气，他能感受到自己打不赢眼前这两个人，要不然，若是被其他人吵醒了，他直接张口将对方给吞了。 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了。 “不就是要去无际海吗？我送你们去就是了！”青龙话音还没有落下，身后的尾巴忽而将容深和程修卷了起来，往海中海一甩。 容深和程修早有防备，在落入海底的时候，就有灵力化作薄膜将两人护着，没有被海水搞得太过狼狈。 青龙没有得逞，颇为失望的轻哼了一声，扭头又继续趴在海边睡觉了。 容深在落海的时候就想要出去，被程修一把拉住了。 “他没有骗我们。”程修说着，拉住容深的手往海底潜去，幽深一片的海底，光线却没有被隔绝。 容深和程修一直往下面潜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脚下的海面却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终于在某一刻，容深和程修破水而出。 眼前依旧是海中海，可海中海的岸边，趴满了大大小小的龙，一时之间，这些龙瞪大了眼睛，与海面突然冒出来的容深程修对视着。 “这里就是无际海？”容深眨了眨眼睛，出声问道。 她这一出声，周围的龙瞬间全都回过神来，大叫着腾空飞起。 “有魔闯进来了！快去告诉老大！” “是魔吗？好奇怪啊！好像还有鬼的气息，还有神，还有佛……” “到底有几个人啊？” “好像就是两个人……” 龙族好斗，但脑子都不太好，都是一根筋，这会儿被容深和程修身上的气息就搞迷糊了，一时之间海中海的上方龙吟声四起。 容深和程修没有理会那些瞎叫嚷的龙，从海中海走了出来，走到岸边。 容深直接将那颗白球掏了出来，看向程修道：“现在就看看吧。” “看什么？”周围顿时凑过来好几颗龙头，它们瞪大了龙眼，盯着容深手里那颗发光的白球。 容深嘴角动了动，翻手就将白球收了起来。 那些好奇的龙顿时不满的叫嚷起来，“不是说要看看吗？怎么不看了？” “为什么又收起来？快看看呀！看看呀！” 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这些龙的心口像是被一只爪子在挠着，难受的厉害。 有一条龙见容深没有再把白球拿出来，从鼻孔里喷出一道龙息，突然伸出龙爪朝容深怀里探去，似乎是想自己抢过来。 程修眸色一冷，伸手就拦住那只龙爪，看着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魔力翻滚着，侵蚀着那条龙的皮肤。 龙族素来引以为傲的鳞片，竟然在这魔力之下，没有抵挡过几息，就被腐蚀的溃烂起来。 第631章 不给看就不给看啊 “啊！”那条龙惨叫一声，翻转着巨大的身体想要将程修的手摆脱。 可程修捏着它的爪子岿然不动，周围的龙顿时飞快散开，那条被捏着爪子的龙喷了好几扣鼻息，忍着疼道：“不给看就不给看嘛，干嘛欺负龙？好疼啊！” 就在这时候，空中有一道龙吟响起，下一刻黑云过处，落下一道黑裙曼丽的身影。 “管不好自己的爪子，活该。”清脆的声音响起，容深曾在幻境里看见过的黑龙少女走过来，嘴里虽然在教训着那条可怜的龙。 可在她接近的时候，程修眉心动了动，松开了龙的爪子。 倒是一条护短的黑龙。 容深歪了歪头，目光在黑裙少女的身后看过，没有见到那位襄王世子。 “你是珑？”容深出声问道。 黑裙少女笑了起来，道：“你问的是什么？是龙还是珑？” “我们来找你，不是为了玩文字游戏的。”容深道，她和程修两人身上衣袍无风自动，一个指间黑雾缭绕，一个脚边红莲烈烈。 反观珑倒是十分平静，她侧眸看了周围围观的龙族一眼，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来的，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围观的龙族都支棱着耳朵想要偷听，发现珑看向自己，一条条龙立刻自欺欺人的将头缩进肚子里。 珑轻哼了一声，转身率先离开了这里。 容深和程修脚尖轻点跟了上去。 三人一前两后的不知道飞了多远，最终在一处一望无际的海面停了下来，海水在脚下涌动着，暗流四起。 珑转过身面对着容深和程修，海风鼓起她黑色的裙摆，撩得她乌发舞动着，她眼尾处一点一点蔓延出黑色的鳞片。 海风将她的话吹到容深的耳边。 “容深，和我再打一架吧，不论输赢，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珑的身体已经呈现出半兽化。 容深指间的黑雾就没有收敛过，她看着珑，问道：“再和你打一架？为什么要说再？” “打完你就知道了。”珑说着，海风将她的话音吹散的时候，她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容深瞳孔狠狠一缩，伸手抓住程修伸过来的手腕，拉着他退到一边。 珑出现在容深方才站着的地方，她的瞳孔已经变成了血色，周身气息暴虐狂乱，她已经幻化出龙爪的手在唇边擦过，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我自己来。”容深朝程修急急说了这么一句话，身形淡淡，化成黑雾缠了上去。 珑带着襄王世子躲回这里已经很久很久，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时间了，反正躲进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黑龙本就是龙族里最为好斗的，她和龙族那些龙都打过架，没有一条龙打得过她，几乎都是单方面殴打。 后来，龙族里就没有龙愿意跟她打架了，她的凶名在无际海里传开，就连海里的海怪都不愿意和她打架。 珑压制不住心底暴躁的时候就会在海里翻滚，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撞一撞，有一次，她把龙角都给撞断了，痛了很久才慢慢长出来。 第632章 你终于可以走了 只不过，撞断的那个尖尖现在还没有完全长出来，珑觉得有些丑，她已经很久没有把自己的龙角露出来过了。 除了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最喜欢的，就是她的龙角了。 不对，如今，那个人只喜欢她的龙角了。 可今日，珑化出了完全的龙身，也包括她左边那根还差一点点才完全长好的龙角，她的眼睛红的像是两汪血色，整条龙气息都很暴躁，像是不要命的狂徒，一下又一下的朝容深进攻而去。 容深始终从容不迫的应对着，一开始只是应对，似乎刚好能够挡住她的进攻，与珑打成平手。 然而，只有容深和珑两人知道，这会儿，她们的声音在彼此的脑海里响起，达成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于是，渐渐地，容深越来越有攻击性，她不再是只能刚好抵挡住珑的攻击，反倒是珑的攻击每次打到她身上。 她被攻击到的地方就会化成黑雾，直接将珑的攻击给抵消掉了。 而她打到珑身上的攻击，但凡黑雾过处，黑龙势必会发出一声含着痛色的龙吟，黑色的鳞片从她身上掉落，被在半空中化作飞灰，落入海水里，与翻涌的海水一同沉入海底。 龙血落入海，将这一片海都给染红了。 黑龙再凶也总有精疲力尽的时候，珑的速度越来越慢，她能躲过去的攻击越来越少，能打到容深身上的攻击越来越少。 素来单方面殴打其他人的黑龙，在今天也处于被单方面殴打的地位。 血腥味传出去很远很远，黑龙的气息越来越弱，这一片海域的天色变得阴沉起来，雷鸣声含着悲悯，似乎在难过黑龙的生命正在消失。 察觉到天色异象的龙族赶了过来，飞在最前面的青龙头上坐着一个青年，青年目光落在那条黑龙上，他的唇瓣紧抿着，始终没有出声。 容深突然收了手，她看着那条几乎奄奄一息的黑龙，淡声道：“就此为止吧，一开始并没有说这是生死局。” 黑龙喘着气，晃了晃脑袋，又化出了少女的模样，她还是那一声黑裙，身上干干净净的，只是眸子里的光黯淡了许多。 也只有脚下这片鲜红的海域证明着方才她所经历的。 珑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笑容有些叫人心酸，她的目光越过容深，落在那条青龙头上的青年身上。 青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似乎无动于衷。 珑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她学着青年的模样，面无表情的看着青年，漠然道：“你终于可以走了。” 青年没有说话。 珑收回视线，看向容深，她道：“你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把他也带走吧，反正你们也要去冥界一趟，他刚好和你们顺路。” 容深瞥了那个青年一眼，走到程修身边，“只要他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程修在她过来的时候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捏了一下，神色有些不好。 容深知道他在生气，因为她刚刚不让他插手。 可现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用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清晰的感受到程修的身体僵了一下，而后整个人气息都缓和了不少。 第633章 无际海最大的秘密只有你最清楚 容深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知道已经把他哄好了。 “跟我来吧。”珑没有再看那个青年一眼，朝容深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容深眉心动了动，和程修跟了上去，很快的，好不容易找过来的龙族又被留在那里，只是这次还多了个青年。 龙族的心思大多数不够细腻，他们隐约察觉到自家老大和青年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于是面面相觑着。 终于有一条蠢蠢的龙忍不住出声问道：“老大平时去哪都会带上世子，刚刚怎么直接走了？是不是老大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把世子给忘了？” 没有人能回答这条龙的问题。 在场的唯一能回答这条龙问题的襄王世子却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只是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原本浅色的袖摆渐渐透出浅浅淡淡的血色来。 这一次，珑带着容深和程修去的是她撞断龙角的地方，那里也是一座岛，虽然很大，但是没有长龙血树，平常也没有龙会来这里。 大概是自己在意的人不在这里，珑直接变回伤痕累累的本体，趴在岸边，一半身体在海水里跑着，一半身体落在岛上。 她懒懒的道：“问吧，赶紧问，打发走了你们我好睡觉。” 容深和程修对视一眼，两人一同盘腿坐在黑龙的脑袋边，容深问道：“无际海到底有什么秘密？” “无际海的秘密？”黑龙嗤笑一声，“我只知道这里能够躲避天道的窥探，至于最大的那个秘密，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你什么意思？”容深瞳孔微微一缩，手掌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被程修抓住手，手指强势的挤入她的指间，以免她的指甲掐伤自己。 黑龙哼唧了一声，没有回答容深，只道：“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猜测吗？不然你也不会来到这里了，好了，下一个问题。” “上万年前，让不周山所有人一去不回的那场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去了的人都没有再回来？”容深哑声问道，定定的看着黑龙。 原旬说，当初参与那场战争的人里，不周山的人再也没有回来，仔细一想，他是把自己也给否定了，也是在告诉容深。 他其实不是原旬。 原旬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可他又说，不周山的人都没有再回来，可其他地方的人，却有人回来了。 容深不确定那个假的原旬说的是真是假，只是试探着问了珑。 而珑的反应让她心口狂跳起来。 珑没有否认她是从那场战争回来的人，她沉吟了一会儿，轻啧声道：“你怎么总问些你自己最清楚的事情？” 容深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她隐约有一些预感，或者说其实早就有了预感，她想要知道的这些问题，其实自己都是知道答案的。 只是她忘了。 忘得干干净净。 当初在幽冥之地里，那个取走她记忆的人到底是谁，或许，那个人在幽冥之地那一次，并不是第一次取走她的记忆。 容深心里有寒意，更有怒意。 心情狂暴的想要做点什么。 第634章 不知道 “那你能告诉我的到底有什么？”容深忍了忍，咬了牙问道。 黑龙喷了一口鼻息，道：“你们想看生死簿，我可以让你们看看那本生死簿。” 顿了一下，黑龙又道：“不过，你们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怎么又有条件？”容深拧眉。 珑侧了侧头，轻哼了一声，道：“不愿意做就算了。” 容深瞪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身旁的程修捏了捏她的手心，朝珑道：“你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我在那本生死簿上下了禁制，我要是不愿意解除禁制，你们是看不了的，不过，等你们从这里离开，生死簿上的禁制也就解除了。”珑轻声说道。 容深就在这座岛上打开了签娘给的那个球，一层一层的封印破碎，露出里面那颗巨型核桃，核桃上面那条裂缝在这短短几天里又扩大了不少，不再是淡淡的金光从里面泄露。 隐约能看见金色的符文。 看见这些符文的时候，容深瞳孔微微一缩，她想起了在幽冥之地里，那个人取走她记忆的时候，那些金色的符文和这些很像。 “这些是什么？”容深伸出手，用指尖去碰了碰那些金色的符文。 符文一碰就碎，与此同时，一些短暂的碎片画面在容深脑海里闪现。 那些画面太短，又模糊，容深看不真切。 “天道啊。”黑龙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她道：“都是天道的东西，你感受不到吗？” 容深看了她一眼，垂眸，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巨型核桃的手突然开始用力，清脆的声音响起。 巨型核桃上面的裂缝开始加宽，甚至开始蔓延出新的裂缝，这些裂缝很快遍布大半个巨型核桃。 终于，在一声稍微响亮点的碎裂声响起之后，那颗巨型核桃在容深的掌心彻底碎裂开来，一瞬间金色的光芒刺眼。 无数的金色符文从巨型核桃里涌了出来，这些金色符文也没有四散开，反倒全都涌向容深，从她的眉心涌入她的脑中。 这里面藏着的，是她当年找签娘算的一卦卦象。 原本模糊的画面终于清晰了，容深这段时间压在心底的猜测一点一点被证实，一件一件一桩一桩的事情终于被她全部联系起来。 但凡和她有关的事情，她都有了结果。 可容深并不开心，她整颗心脏都充斥着难过，却没办法说出来，甚至不敢让程修看见一点，所以她闭着眼睛，假装缓和了很久很久，等到确认自己可以瞒过程修了，她才睁开眼睛，眼底是疑惑。 “看到什么了？”程修出声问道。 容深摇了摇头，眉心拧着，不该泄露的情绪一点都没有泄露，她轻声道：“太模糊了，只能大概看到是在战场上，很多人，很多身影我都觉得熟悉，可我看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那里。” 她顿了一下，才又说了一句，“连那里是哪儿，我都没认出来。” 程修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好在他并没有沉默太久，他垂眸像是思索，声音很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第635章 不想要 可程修只是说道：“大概是我们去得太晚了，已经流失了不少的东西。” “大概是的。”容深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唇。 她瞥了黑龙一眼，黑龙眼睛半阖着，并没有戳穿她在撒谎，在容深看过去的时候，黑龙就懒懒出声，她道：“现在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情，做完就走吧。” 很快的，容深就明白了珑的意思。 她和程修离开这座岛的时候，岸边的黑龙已经不在了，原本光秃秃的岛上却突然长满了龙血树，在黑龙原先趴着的地方，生长着一棵尤为巨大的龙血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传言里，龙血树是因龙血而生，龙族常年居住的岛屿亦或是常常打架的地方，以及有龙骨的地方，都会生长有龙血树。 原本没什么巨大海浪的无际海忽然翻起了海浪，许多长得奇奇怪怪在外面绝对看不见的海怪纷纷从海浪之中冒出了头。 它们都看着那座突然长出龙血树的岛，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 突然发出一声悲鸣，一声之后便是更多的悲鸣，其中亦是夹杂着许多龙吟。 这些龙吟之中悲色更重，更有不少的龙已经飞了过来，绕着那座岛飞着，悲鸣着，却不落下去。 于它们来说，这座岛就是它们老大的墓地，落下去了，也就和踩在老大身上没什么两样了，老大是所有龙里脾气最不好的，它们最怕惹老大生气了。 容深没有回头，去的时候她两手空空，回身的时候，怀里却抱着一个黑色的锦盒，锦盒之上有暗纹，细一看，能看见是一条巨大的龙盘旋其上。 她和程修回到了来时的那座岛上，岛上的龙都飞去了那边，此刻只剩下襄王世子，他坐在海中海的岸边，侧头看着容深和程修的身后。 那里是悲鸣声传来的方向。 “想去看看吗？”容深问道。 襄王世子却收回了视线，他没有说话。 容深轻啧了一声，眼里有暴虐一晃而过，她先一步抱着锦盒扎进了海中海里，程修伸手抓住襄王世子的手臂，拉着他一起跳了进去。 等到再从海中海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那条将容深和程修丢进海中海的龙已经不在了，它也回了无际海。 外面听不到无际海的悲鸣声，只有无际海的海怪和龙才知道，这一日的悲鸣声到底持续了多久。 程修拉着青年落在地上，他打了一声呼啸，之前离开的仙鹤从远处飞来。 三个人坐上仙鹤，仙鹤起飞之际，容深将锦盒递给了襄王世子，她原本是想丢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的，可想到这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她的动作就不由得放轻了，该丢为递。 “这里面是什么？”襄王世子像是意识到了这里面是什么，他唇色发白，捧着锦盒的有些颤抖。 容深不耐烦与他说话，还是程修，抿了抿唇，沉声道：“你自己打开看了，大概是能认出来的。” 襄王世子抖着手打开了那个锦盒，只一眼，他就认出了锦盒里放的是什么。 第636章 不明了 那是一对黑色的龙角，十分完美，唯独颜色是黑色，墨黑墨黑的，却又在龙角之上萦绕着一些流光。 看起来恍若还带着生气，绝不会让人想到，这对龙角是在一条龙还活着的时候从龙的头上拔下来的。 黑色的龙角几乎与盛放它的黑色锦盒融为一体。 襄王世子怔怔的看着，他抖着手，想要碰一碰那对龙角，却又不敢去碰。 “她说，这么多年了，你还喜欢的只剩下这一对龙角了，只要你还喜欢它，哪怕你投入轮回，它也会回到你身边。”程修不紧不慢的将当初珑所说的话说给了襄王世子听。 襄王世子没有说话，他只是抱着锦盒突然翻身从仙鹤背上坠了下去。 襄王世子坠下去之际，容深一眼瞥见了他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漫上的血丝。 仙鹤还没有离开这座岛，襄王世子落下去的时候直接落进了海中海，砸出一大片的水花，他的身体很快就沉进了海水里消失不见。 容深指尖微动，一道黑色的影子落了下去，那道黑色的影子哪里也没有去，只是蹲坐在海中海的岸边，等着襄王世子从里面出来。 她答应了珑，要送襄王世子去冥界投胎，留下的黑色影子会一直守着他，只要他愿意，黑色影子就会立刻带他去冥界。 “他回不去了。”容深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从无际海离开之后，就意味着襄王世子再也回不去了，就算他跳进了那片海中海里，也会被送出来的。 仙鹤清叫了一声，飞离了这里。 两人原本是要去冥界的，因为要去看鬼王手里那本生死簿，可仙鹤刚离开那片海域，容深突然出声说道：“我想先回一趟不周山。” 她没有去看程修，声音也很淡，后面的话却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因为程修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抱着她直接从仙鹤背上跳了下去，容深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仙鹤的清鸣声里，有程修咬着她的耳垂说的一句话。 程修说：“深深，你让我很生气。”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怒意。 从看完签娘给的卦象之后，容深就在控制情绪，而程修，又何尝不是。 她掩藏的再好，他也还是一眼看出了她在说谎，她又在骗他。 为什么骗他？只可能是容深看到的东西很不好，还和她自己有关，只要一想到这个，程修就气得要失去理智。 他一心想要好好护着她，她却只想将事情藏着掖着，不肯让他知晓。 在容深面前，程修这个魔君做得太不称职了。 容深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空气里过分浓郁的魔气，她还躺着，一开口声音沙哑：“带我来魔界干什么？” 她想回不周山，结果程修直接带着她回了魔界。 程修就侧躺在她旁边，一手支着头，一手搁在她的腰上，他一身黑色的锦衣，能看见暗绣浮动。 “你看到了什么？卦象里。”程修问道，搁在她腰身上的手开始往上走，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摩挲着。 第637章 为什么我的心 容深微微抬眼看着他，她虽然醒了过来，可身体却还动弹不得。 “看不清楚。”容深道。 “那你告诉我，你当初找签娘到底算了什么东西？” 容深沉默着，许久不答反问了一句：“程修，你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程修气极反笑，他捏着容深下巴的手指微微用了力气，却能看出他仍旧在克制着，他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你说我为什么生气？深深，你不说，就别想离开这里。” 最后一个字他是咬着容深的下唇说出来的。 容深被折腾了许久，程修一边撞她一边问她，问她到底瞒了他多少事情，可她就是不说，哪怕被折腾的红了眼眶哭出声来，都没有说自己瞒着程修的事情。 还是程修先软了心，他咬着她的肩头，声音无奈，“深深，我是认真地。” 她不说，他就不会放她离开这里。 容深当然知道程修不是说笑的，等程修终于停下，她昏睡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程修依旧侧躺在旁边。 只是他没有再问她什么，而是起身穿好衣服。 程修站在床边，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他生气道：“反正其他地方你都去过了，就把魔界也看一看吧，我不拘着你，但你做什么我都知道，等你想明白怎么和我说了，我再来看你。”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却被容深拉住了袖子。 “干什么？松手！”程修侧头，瞪了她一眼，如果他眼里的温柔稍微收敛那么一点点就好了，容深说不定就真的松手了。 容深眨了眨眼睛，问他：“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反正不想看见你。”程修怒声道，说完见她眼尾还泛着红，他又心软了，放低了一些声音道：“你太气人了，我怕我把你折腾坏。” 说完，他恨恨的在容深唇角又咬了一口，这才起身走了。 这一次，容深没有再伸手拉他，她整个耳朵都是红的。 容深太累了，她又闭眼睡了一觉，哪怕程修不在身边，她也还是觉得安心，因为程修说了，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知道。 这里，是魔界，是程修的掌管的地方。 一草一木，一生一息，哪怕魔界此刻正处于内乱之中，这一切也都还是在程修的掌管之下。 容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甚至有点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因为魔界没有昼夜之分，魔界的上方始终是萦绕着一层魔气的，像是乌云，而大片的乌云之间，悬挂着一轮血色的月。 血月始终不落。 传闻，血月落下之际，便是魔界彻底消亡之际。 容深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悬挂的那轮血月，没有人来打扰她，只是桌上放着热茶，还有新鲜的魔界独有的果子。 程修仍旧将她照顾的仔仔细细，却独独不来见她。 容深一手支着头，坐着看那轮血月，等将手边的热茶喝完了，她才起身，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推开房间门，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中间还有一个池塘，池塘边种着一棵很奇怪的树，树的枝干是黑色的，墨黑墨黑，像是用墨泼就的。 第638章 明明想要靠近 可树叶确实血红的，尤其是血月的光洒在树叶上面，显得那种血一样的红又浓郁了几分。 站在门口，容深就能听见池塘里的水声。 她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看，好在池塘里的水还是清澈的，并不是血水，她低头，却没有在水里看见有鱼。 偏偏水声依旧在耳边响起。 容深蹲下身，伸手就要朝水里面去摸，手还没有碰到水，一只手掌就凭空出现，扣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拉。 容深站起身，踉跄着靠进熟悉的怀抱之中。 “你的手不想要了？正好喂鱼是不是？”程修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容深唇角先扬了起来，她伸手去抓腰间的手，却抓了个空，身后的人又走了，程修走的时候，容深还听见他哼了一声。 看来是真的气得厉害。 容深心想着，可要将那些事情瞒着程修的念头依旧没有半点减淡。 她也没有再故意将手伸进池塘里逼程修再现身。 容深直接起身，朝院子外面走去。 这是在魔界，却不是在魔都。 因为自程修失踪之后，魔都就被其中一只想要当魔界之主的大魔给占据了。 他以为占据了魔都，他就更有可能成为魔界之主。 魔界内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些忠心的大魔早就找过程修，想让他回到魔界，可程修一直陪在容深身边。 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大魔们没有办法，跑去骚扰程修的小魔全都被程修直接杀了，程修杀的果断干脆，让这几个大魔都害怕自己去了，也会被直接斩杀。 而魔界的内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时期，那几支小的力量已经被处理干净，死的死，投靠其他大魔的也都投靠去了。 仅剩下一个贪欲大魔和色欲大魔对峙着，还没有分出胜负高下。 而支持程修的那部分老魔将们，因为没有把程修请回来，他们也就一直保持沉默着，没有参与这场内战。 就在他们焦急的时候，程修却回来了。 虽然还带回来了那个容深上神，但这些老魔将们仍旧很高兴，兴奋地恨不得立刻带着小魔们去杀了贪欲和色欲两位大魔庆祝一下。 但是程修没有发话，他们也就不敢随意出动。 他们着急，想催促着程修赶紧处理了那两个叛徒，可程修一回来，就抱着那个容深上神躲进了房里。 第一天晚上还没听见什么动静。 后面突然有了动静，动静还持续了很久。 几位老魔将面面相觑，最后转身走了。 “虽然处理叛徒很重要，但是魔君的子嗣更重要。”其中一位老魔将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句话得到了其他老魔将的一致认同。 于是短短时日，这句话就被传了出去，且越传越离谱，传到贪欲大魔和色欲大魔耳中的时候。 已经完全变了意思。 “听说魔君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了魔后，小魔君就快要出生了，等魔君有了子嗣，魔君就会立刻来收拾我们……”水镜里，姿态妖娆的色欲大魔曼声说道，她的眼中全是嫉恨。 从得到魔君已经回来了的消息之后，色欲大魔就立刻联系了贪欲大魔。 第639章 我该走了 贪欲大魔躺在一堆金银财宝之中，他抓起一把金子洒在胸口上，对于色欲大魔的话毫不在意，他说道：“我早就做好了魔君会回来的准备，大不了，我带着我所有的宝贝向魔君请罪，我不像你，在魔君失踪后做了那样的事情，魔君会罚我，但不会要我的命。” 说着说着，贪欲大魔突然就桀桀怪笑起来，他看着水镜里色欲大魔因为嫉恨而扭曲的脸，道：“阿色，你真该好好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我看你不该叫色欲大魔，也得改名字，叫嫉恨大魔。你嫉恨着那位魔后的嘴脸可真丑啊。” “只听说魔君娶了魔后，又不一定是那位。”阿色尖笑了一声，笑得却很难看，早就失了妩媚的颜色。 贪欲大魔笑了起来，丝毫不怕得罪她，只不停地用话戳她，他道：“就算不是那位，也不可能会是你，阿色，你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魔君的魔后。” “我不需要成为谁的魔后！我自己来当魔君！”阿色尖声喊着，水镜碎裂之时，她因为嫉恨而扭曲的脸更加丑陋了。 若是容深看见了，大概也很难再认出来，这样扭曲的一张脸，就是当年骗她说程修是为了躲她才离开的那位魔女了。 也是阿色拿了鬼胎哄骗她吃下的。 贪欲大魔很快就带着他手下的小魔来投靠了程修，准确点说是来向程修请罪的。 他一边哭一边将所有的宝贝朝外面吐，一边吐一边不忘将当年阿色做的那些事情全都告诉程修，希望能减轻点自己的惩罚。 “阿色相当魔后，所以她嫉恨容深上神，在魔君您离开魔界之后，也是她去了不周山，骗了容深上神，说您离开是因为要躲避上神……不对，是魔后，也是阿色让人去找来了鬼胎，哄骗魔后吞下的。” 程修坐在上方，他一手支着头，眼眸微眯着，脸上透着几分薄怒，似乎因为贪欲大魔的话而生气。 可实际上，他半掩的眸底倒映着的是此刻正在隔着几座院子外的容深。 容深正在那棵树下坐着，她微垂了眸子，却不是一个人，在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形在不停的变换着。 有时候是原旬的模样，有时候是幽冥之地取走她记忆的那个人的模样，有时候又是一团血色的雾气。 可她发出的声音却是女声，十分古怪，但是细听之下，似乎又与容深的声音有些相像。 “你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找过来的。”容深声音很淡，可是细听之下就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复杂。 那个人形发出轻笑，笑起来的时候声音和容深更加的像了。 她道：“我知道你在等我，我当然要过来了，怎么样？该知道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我知道了。”容深点头，她侧头，看向那个人的身后，可程修却知道，她其实是在看自己。 容深后面的话是说给程修听的，她说：“我该走了，谁也拦不住我的，就算我不想走，也该走了。” 第640章 等你以后就习惯了 底下早就说完了也吐完了宝贝的贪欲大魔正忐忑的等着上面魔君的反应，却见魔君面上寒气一晃而过。 一眨眼，贪欲大魔还没来得及害怕，坐在上面的程修已经不见了。 “魔……魔君呢？”贪欲大魔大睁着眼睛，抖抖索索的问站在两旁的老魔将们，他身体紧绷着，特别担心程修突然从某个地方现身然后杀了他。 死不瞑目也太惨了。 老魔将们原本也惊住了，但是在贪欲大魔看过来的时候都一个个又都端了起来，老神在在的，其中一个老魔将朝贪欲大魔说道：“魔君担心魔后，去了魔后那里，等你以后就习惯了。” 习惯魔君在说着话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 贪欲大魔还是有些不懂，但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蠢，就低了头沉默，假装自己明白。 程修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容深和那个人还在，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看着脸上带着沉怒的程修。 “你想去哪里？回不周山？”程修大步走过来，伸手要去抓容深。 可他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容深的时候，一道金光从容深的脚边升起，将他的手阻隔在外面，程修碰不到她，掌心还被烧得疼了一下。 “深深。”程修低头看了一眼掌心无法愈合的伤痕，他抬眼看向容深，再次将手伸了出去，这一次没有金色的光出现挡住他。 因为容深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程修。”容深喊他，神情复杂，“我以为找回记忆石，有关于我自己的一切我就能想起来了，后来记忆石没有找全，但我还是想起来了，至少想起了我进入幽冥之地的事情。” 她顿了一下，又抿了抿唇，才继续说道：“可是，好像这一切并没有结束，沈青时说程枝背后还有人，耳冬在死人谷被下了禁制只能保持本体，还有……死人谷里那奇怪的心跳声。” “程修，上次回幽冥之地的时候，我说我的东西被人拿走了，你知道是什么吗？”容深看着程修问道。 程修定定的看着她，反手将她的手掌紧握住，他道：“你没有告诉我，深深，你瞒了我很多事情。” 容深微微仰头看着他，她轻咳了一声，脸上有些心虚。 “现在就都告诉你。” 她道：“我的心脏不见了，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进了幽冥之地，拿走了我的心脏，而且没有惊动我。” 程修瞳孔狠狠一缩，可他没有出声，他在等，等容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容深道：“一开始，我只是在猜测，猜测那个拿走我心脏的人就是当初去幽冥之地取走我记忆的人，不止这一个猜测，我当时有想到很多事情，程枝背后的人，放出燕卿的人，还有死人谷里伤了耳冬的人。” 这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一个人所为。 容深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可程修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侧头朝那边站着的人看去，那人的身形和脸还在不停的变化着，却越来越慢。 见程修看过来，她就笑了起来，也只是笑，并不说话。 第641章 我亲手杀了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人 容深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也侧了头，看着那个变化越来越慢的人，神情复杂，容深道：“我只以为所有事情都是一个人所为，直到在无际海看了签娘给我的卦象。” “卦象是清晰的，你全都记起来了是不是？”程修问道。 他早知道容深看见的卦象是清晰的，所以才那么生气，气她骗自己。 “没有全都记起来，只不过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容深说道，“程修，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好奇吗？燕卿为什么会把我和将她放出来的那人混淆？你真的相信只是因为我们都来自不周山吗？”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来自不周山，那她在幽冥之地待了这么久，又吞食了鬼胎，实际上，身上原本熟悉不周山的气息反倒已经被压了下去。 比起不周山，她更像是来自冥界的人。 “我不信又如何？”程修反问。 就算他不信，她也没有将真相告诉他。 容深笑了起来，她想要将手抽回来，程修却又加大了力气，紧握住她的手不放，甚至于用力到手背青筋鼓起。 容深抬眼看他。 “你还没说完。”程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当年那一场大战，因何而起，又是如何结束的。”容深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去，她闭了眼睛，挡去了眼底那份痛色。 “幽冥之地，就是当年那场大战的战场是不是？”程修问道。 说是疑问，实际上他的语气更多的是笃定。 容深点头，她没有看程修，而是看向那个已经停止变化的人。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事情本就因我们而起，如今也该由我们来结束。”那是一张和容深一模一样的脸，可她不是容浅，她就是容深，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唇角挂着恶劣的笑容，一步一步的朝容深程修走近。 程修看见她的变化，神情是冷的，他握着容深的手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爱我的呀。”她微微拧了眉，似乎有些不高兴，又侧头去看容深，不高兴更加的明显了。 她说：“明明我们就是一个人，为什么待遇就差这么多呢？” “你是谁？”程修终于问出这句话，他的声音有些不稳，若不是理智还在，早就失态。 和容浅不一样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就连气息都和容深是一样的。 “我是容深。”她笑了起来，笑容更加的恶劣。 可很快的，她又收起了笑容，朝容深道：“好了，我们该走了。” 容深站了起来，她朝程修走近，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她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 她道：“程修，我亲手杀了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人。” 程修瞳孔狠狠一缩，他伸手抓着容深的肩膀，低头看她，容深微微仰着头和他对视，她的眼眶泛着红，眼里不知何时布满了红血丝，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不能让我一个人承受着这份痛苦啊。”另一个容深脸上挂着似哭似笑的表情，她朝容深一步步走近，最终完全的融入容深的身体里。 第642章 当年那场大战有三个人回来了 程修亲眼看着，容深眉眼间浮现出戾气，看着她的眼尾开出一朵黑雾氤氲的花，开得张牙舞爪，冶艳肆意。 程修的身体僵硬动弹不得，他死死的看着容深，脖子上青筋鼓起，眼里漫上红血丝。 “等我离开魔界，禁制就会解除。”容深侧了侧头，脸上露出的笑容透着几分恶劣，可恶劣一闪即逝，她脸上又浮现出痛色。 大概是还没有完全融合，容深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只剩下了漠然。 她将一团金色的光芒放进了程修的心口，轻声道：“这是我在签娘的卦象里看见的东西，你看了，就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你要去哪里？”程修在强行突破容深给他下的禁制，喉咙口泛起了血腥气。 容深已经从他怀里退开，一步步走远，她说：“去我该去的地方。” 等老魔将们偷偷找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他们的魔君站在原地，鲜血从他嘴角淌出，老魔将们表情纷纷一变，连忙跑过去。 “魔君！” 然而还没有接近，就见到原本站在不动的程修身体忽而往前一踉跄，他伸手覆在心口，一团金色的光芒落在他手心。 “魔君，可是发生了何事？”老魔将凑过去，话音还没有落下。 程修一挥袖子，黑色的魔气翻滚而来，很快又散去，而程修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留下几位老魔将们面面相觑。 当年，容深得知妖界有个叫签娘的妖怪，她跑去了妖界，让签娘帮自己算一件事情。 “不周山的人都去哪里了？”容深盘腿坐在石桌前，喝完了一杯茶才说出自己要算的事情。 签娘脸上并没有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了她要算的事情。 签娘笑了起来，她说：“我就是一个小妖怪，你让我算的这个东西太危险了，我算不了。” 不是算不出来，是算不了。 容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她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是害怕会招惹来什么吗？我会护着你。” “此话当真？”签娘似乎就是在等她这句话。 容深点头，“不管你怕的是什么，我都会护着你。”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签娘笑着，替她算了那一卦，可签娘说她要算的东西已经触及了天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算出来的，需要时间。 她还要想个办法避开天道的窥探，不然还没有知道自己想要的，她就会被天道给处理了。 容深和她约好了时间，等她算出来了，就等着容深来找她。 可这一等就等了几千年，容深去了封印凶兽的地方，遇见了程修，后来去黄泉，吞下鬼胎，留在了幽冥之地。 甚至，忘记了她让签娘帮忙自己算了一卦的事情。 直到有关签娘的那段记忆回来。 卦象里显示的就是那场大战，里面的每一个人对于签娘这些存在来说其实都是陌生的，因为当她们生于天地间的时候，参与那场大战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除了三个人。 容深在看见自己也在的时候愣了很久，她第一念头其实是签娘是不是算错了，她明明一直等在不周山，明明没有一点有关于那场战争的记忆。 第643章 天道容不下你们，你们就得死 可她又确确实实出现在那里，而且，她一个人站在一方，她的对面站着的，是不周山的所有人，还有来自其他地方的人。 容深在里面还看到了两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是无际海的黑龙，一个……却是程修。 在想清楚珑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容深也就想清楚了程修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亦或是，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时候，还没有六界之分，不周山住了很多家伙，他们由天地而生，自由自在。 某一天，不周山又多了一个崽子，他们也没有多想，只将这个崽子养着，一点一点养大了。 小崽子平常的时候很乖，不爱打闹，更喜欢坐在不周山那棵树下，有时候也会想要偷偷上树，除此之外也没有做过其他出格的事情。 但渐渐的，开始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一些更加早诞生的家伙们开始失踪。 起初，大家都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因为最早诞生的那些家伙活得最是长久，有些家伙常常一睡就是几百上千年，几百上千年也看不见人影是再奇怪不过的事情。 直到，其中有一株双生花出了事情。 双子之间心灵感应很明显，其中一个死去的时候，另外一个很快就察觉到了，于是天地间都为之一震。 他们常常相约打架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杀了对方的事情似乎很少。 且渐渐地，那些失去消息许久的家伙，也被证实是死了。 这些家伙的死渐渐连成一条线，于是有了一个猜测。 死的都是最先诞生于天地间的家伙们，他们活得最长久，也是力量最强大的存在。 呼风唤雨，甚至更改命数，都不过是动动手的事情，天道已经容不下这些家伙了，因为他们的强大，已经开始超脱天道的控制。 这是天道绝不容许的。 一点一点的，暗处的家伙起初是不动声色的解决了那些强大的存在，现在大家都有了怀疑，于是暗处的家伙一动手，便立刻吸引了注意。 等真的揪出那个人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了，尤其是那个人还是刚长大不久的崽子，平常最是乖巧不惹事。 这个人就是容深。 她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因天道而生，可以说是天道的亲女儿，所以，当初签娘答应替她算这一卦之前，让她答应不管发生什么都护住自己。 可容深自己是没有那些记忆的，她在睡觉的时候会变成另一个人，带着天道给予的任务，去将那些过于强大的存在解决。 倘若任由这些过于强大的家伙继续发展下去，到时候还要天道有什么用呢？ 不周山的人沉默，他们没法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容深动手，可受到威胁触怒的，不只是不周山，还有海域，还有生活在其他地方的很多人。 最后主动挑起那场战争的，是容深自己。 她说：“天道容不下你们，你们就得死，死后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给你们，我早就厌烦了一个一个的去找，不如一次性将你们都解决了的好。” 她的话惹怒了所有人，但并不包括不周山的大家。 第644章 你的眼睛很干净 原旬死之前，问了她一句话，他问：“你真是小容深吗？” 容深的手穿破他的胸口，捏碎他的心脏时，笑了起来，她轻声说了一句：“我是。” 参与了那场大战的人几乎都死了，但又有两个人回来了，一个是那条来自一片海域的黑龙，大战的时候，她是最兴奋的。 死的时候，她都是在笑着的，她看着眼神清澈的容深，说：“很奇怪，从这一场战争一开始，我都没从你身上察觉到战意，你在说谎。” 黑龙没有死，重生在龙族，作为一条仅有的被视为不详的黑龙出生。 另一个人，是一个和尚。 可那个和尚笑起来很好看，有一个梨涡，他对容深说的话和黑龙差不多，他说：“你的眼睛很干净” “不，一点也不干净。”容深掐着他的脖子，笑容恶劣，她说：“我满手的血腥难道你看不见吗？我的眼睛里只有杀意，这份杀意，唯有你们都死了才会消散。” 和尚死的时候脸颊的梨涡也没有散。 和尚后来也回来了，却是以魔君的身份。 他本就是佛，阴差阳错成了魔，珑改了襄王世子命数的时候又被天道盯上了，那场雷劫让她恢复了记忆。 于是她找到鬼王，查看了生死簿，又让鬼王违背了和程修的约定，想要让程修重新恢复佛的身份。 在恢复记忆，发现那场大战其实还有自己和另一个参与者活着的时候，珑就已经想到了其中还有隐情，她查到了一些事情。 所以她在生死簿上下了禁制，为的，就是等容深和程修找过来。 无际海是那场大战之后才有的，是人为的，就是为了躲开天道的窥探，知道无际海最大秘密的只有创造了无际海的那个人。 珑说，容深才是最清楚无际海秘密的人。 容深离开了魔界，又回了一趟无际海，这一次，她是一个人，不用青龙带路，也不用仙鹤背着找寻许久，她最清楚无际海的位置。 扎进那片海中海的时候，容深脑子里还是空白的。 她只有一个念头，去将当年那场大战最后的一步做完，做完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容深碰见了抱着一对黑龙角的襄王世子，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方法，还是进入了无际海，找到了黑龙死去的那座岛。 他就坐在那棵最大的龙血树下，一言不发，他虽然有呼吸，却像个死去多时的人。 容深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你或许可以去找一个叫沈青时的人，他应该有法子让那条黑龙活过来。” 襄王世子的眼睛又有了神采，他朝容深道了谢，抱着龙角离开无际海的时候，亲吻了那棵龙血树。 容深进了海里，她睁着眼睛，一直往海底沉，一直沉一直沉，直到所有光亮消失，海底一片黑暗，她还在往下沉。 渐渐地，前方又有光亮，光亮越来越大，她终于看清了那片光亮里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具又一具的棺椁，密密麻麻躺在海底，安静的躺了上万年。 第645章 对不起，这么晚才来 当年，是容深亲手把这些棺椁放在这里的。 离那一片棺椁越来越近的时候，容深穿过某个地方的时候，漾起一片金色的符文。 这是她布下的结界，以防海底的海怪误闯进来毁坏这些棺椁和棺椁里的元魂。 是了，元魂。 当年参与了那场大战的没有再回来的那些人的元魂，其中包括原旬。 容深落在最中间那具棺椁旁边，她静静地站了许久才伸出手，指尖在棺椁上移动着，像是隔着棺椁抚摸着里面沉睡的元魂。 “原旬。”她轻声开口，只喊了这么一声，像是在等着里面的人回应。 可里面的人在睡着，无法给她回应。 容深轻声笑了一下，她盘腿坐了下来，将额头抵在棺椁上，她垂了眸子，双手搁在膝盖上。 “对不起。”容深轻声说道：“让你们睡了这么久。” 对不起，这么晚才来。 眼泪从她眼里滑落，砸在地上，自她盘腿坐下的地方出现一个法阵，金色的符文从她的身体里往外面飞出，飞过法阵的每一笔。 最终，一个巨大的由金色符文组成的法阵出现在所有棺椁的下方。 而法阵的忠心，不是原旬那具棺椁，是容深。 她的脸上出现一个虚影，那个虚影习惯性的露出恶劣的笑容，可笑容僵了一下，她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那些棺椁。 容深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对不起啊，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这么久。”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那个虚影轻哼了一声，渐渐融入容深的身体，她说：“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难道你要说你对不起自己吗？” 容深笑了起来，眼泪却大颗大颗的落下，金色的符文越来越亮，法阵的光芒也越来越盛，而位于法阵中心的容深，身影却越来越淡。 快要彻底消失的前一刻，容深忽而睁开眼睛，她看着虚空处，问自己：“我的心脏呢？” 无际海没了。 所有原本生活在无际海里的海怪和龙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他们有些在睡觉，有些在进食，还有一些在打架。 打着打着，海水突然剧烈的翻涌起来，还没等他们去查看到底怎么回事，一道金光从海底冲了出来，一瞬间将整个无际海都笼罩其中。 等到金光消失的时候，这些龙族和海怪们有许多和一些陌生的面孔面面相觑。 他们不在身处无际海，而是身在外面那一片海域，那座巨大的岛屿已经沉没，海中海消失不见，有龙族在海底游了很久，都没有再找到那座有海中海的岛屿。 不过，好在黑龙死去的那座岛屿还在。 紧接着，天空是阴沉沉的，雷鸣、闪电、雷云积聚，天，像是在愤怒。 愤怒它最喜爱的孩子原来也背叛它欺骗它。 无际海消失的时候，混沌之地，盘腿坐在一堆凶兽中间的青年，正伸手撸着腿上一只灰色小兽的后颈。 撸着撸着，手心下毛茸茸的触感突然就变了。 “耳冬？”宋越低头看着腿上的女子，下一刻眼中露出惊喜，可耳冬抱着他，目光却落在混沌之地之外，张了张唇，眼角泛了红色。 “蠢货！”她抽了抽鼻子，低骂了一声。 第646章 魔会哭吗 宋越一愣，连忙认错，耳冬垂眸看着他，也没有解释自己骂的不是他。 而此刻正在某座山中，等着月圆之夜到来的沈青时，遇上了一个青年，那个青年身边跟着容深常常使唤的小鬼。 沈青时还没来得及问青年是谁，突然察觉到什么，侧头朝着海域的方向看去。 “青时？”顾璇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伸手抓着他的手臂，担忧的问道。 沈青时回过神，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突然察觉到容深上神的气息变得格外强烈，又瞬间消失。” 他只是说奇怪，也没有告诉顾璇，这样的状况，往往出现在某个大能以身为阵眼启动某个阵法的时候。 这样的阵法一启动，最轻的代价也会让身为阵眼的人重伤根基受损，很难养回来的。 而最重的代价，就是身为阵眼的那个人。 不只是耳冬和沈青时，天界和冥界，还有不周山，黎朔和鬼王都察觉到这些。 鬼王想了想，把那本生死簿招了出来，他指尖在生死簿上一点，生死簿自动翻着页，停下来的时候，那一页的金色光团亮起一瞬，却又“嘭”的一下彻底消失不见。 鬼王的手一抖，许久后长叹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有叹完，生死簿突然又翻了一页，那一页里的光芒小小的，却与其他光芒格外不同。 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而是紫黑色的，可这团紫黑色的光芒正在慢慢变化着，似乎要褪成白色。 鬼王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这团光芒，看清一些画面后，轻咦了一声。 “啊……奇怪。” 而黎朔，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底下正在议事的神官，身形消失不见朝不周山而去。 程修刚出了魔界，他本来是要往不周山去的，却在一瞬间察觉到容深的气息变得强烈，却又消失不见，他的身形一顿，僵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魔君……”追上来的老魔将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可站在那里的青年没有答话，周身魔气却翻涌起来，将他的身形遮掩住，魔气肆虐，红莲业火也朝外面蔓延，似乎要将人间都变成魔都。 脚步慢点的魔将追过来，看见老魔将们站在那里神情怔怔，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魔君这是要疯了吗？” “是啊，魔君要疯了……”有人轻声喃喃。 还有人低了头，轻声道：“大概是我疯了。” 否则，他怎么会看到魔君哭了呢。 魔啊，他身为老魔将活了几千年了，也从未见有魔哭过，更是听都没有听过。 程修到底没有真的将人间变成魔都，他突然又收敛了魔气和红莲业火，一声不吭的回了魔都。 打这日之后，对于内乱一直没有反应的程修，突然开始处理起那些叛徒。 没多久，关于龙族现世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六界，所有人都知道，无际海消失了，但鲜少有人注意到，有许多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六界之中。 这些面孔有妖有鬼有神，他们的实力都很强大，却全都很低调，他们大部分都找了偏僻的地方待着，更有几个自愿放弃修为投入轮回从头来过。 第647章 他活着，却又死了 有一些活得久远的老家伙们似乎认出了其中几个，却又什么都不愿意多说。 只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会喃喃着自己大概是做了一场梦。 否则那些早就消失了上万年的前辈们，怎么又出现了呢。 雷云散去了，天的怒意似乎也平息了。 而不周山上，那棵紫黑的大树上，有一个青年常常在上面坐着，起风的时候，枝叶被吹动，飒飒作响，青年一手枕在脑后躺了下去。 他的目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看向天际，声音很轻，还有些生气。 “小容深，趁我不在就偷偷上我的树，等你回来了，我一定要揍你一顿。” …… 魔界的内乱持续了很久，原本所有人都以为，魔君开始动手处理内乱，贪欲大魔已经带着部下向魔君请了罪，如今背叛者只剩下一个色欲大魔。 魔君想要处理色欲大魔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但是，这件很简单的事情，却持续了很久。 明明只是一场战争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程修却始终没有发起这场战争，反倒像是逗弄似的，每每要将色欲大魔逼到死路的时候又给她一线生机。 甚至会给她喘息的机会，等她稍微恢复了一点，他又会让人去折磨她一顿。 没完没了的。 色欲大魔手下有很多魔族已经受不了折磨，选择了向程修请罪，渐渐地，色欲大魔手下的魔族越来越少。 可程修还是没有彻底解决了她。 魔界有了一些传言，说魔君其实是喜欢色欲大魔的，色欲大魔本来就是魔界长得最好看的魔族，且之前还是魔君的部下。 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魔君迟迟没有杀了色欲大魔呢？ 唯有程修身边那些一直跟随他的老魔将明白，他们的魔君其实只是怕自己无事可做，如果解决了背叛者，他得多无聊啊。 一无聊，就会想起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其实，程修原本不是这样的，从人间界回来的时候，他只是处于一种极度暴怒的状态，直到，他遇到一个魔族。 老魔将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魔族，却知道那个魔族十分强大，这才是最奇怪的，那么强大的一个魔族，为什么之前竟然没有一点的存在感。 更奇怪的是，这个魔族见到他们魔君的时候反应很奇怪，似乎惊讶，可惊讶了一会儿又恍然。 恍然之后，那个魔族就一脸颓然的要离开，程修拦住了他。 “你是从无际海出来的？”程修问他。 那个魔族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他道：“我们当她是杀神，是天道派来的恶鬼，可她却做了佛该做的事情，她杀了我们，却又救了我们……” “她去哪里了？”程修问他，声音有些不稳。 那个魔族眼眶却红了，他抹了抹眼睛，摇头走了。 走的快要看不见的时候，程修才听见他的声音响起，他说：“她以自己为阵眼，逆转生死，我们活了。” 自那之后，程修突然平静下来，不，说是平静，更像是死气沉沉。 他活着，却又死了。 第648章 番外：黑龙一 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第一场记忆，是她的母后常常对她说：“我和你父王明明都是金龙，为什么会生出你这么邪恶的黑龙来。” 没有离开无际海之前，她听见的话其实都差不多。 “天啊，她是一条黑龙。” “听说黑龙很邪恶的，就连将我们龙族尊为神的人类都厌恶黑龙。” “龙王和龙后明明都是金龙，为什么会生出一条黑龙啊？真丑。” 是啊，真丑，父王母后，兄弟姐妹，都在说她丑，更小的时候，珑懵懵懂懂的，其实不大明白大家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再长大些，她终于明白了。 父王厌恶她黑色的麟，母后憎恶她血色的瞳，本该是龙族最尊贵的金龙，却独独有了她这条黑龙。 没有人喜欢她，所以她连名字都没有。 她只知道，自己是龙。 她其实有点羡慕其他小龙，因为他们可以缠在大龙的龙角上，被大龙带着上天入海，很好玩的。 但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大龙厌恶她，小龙们也不愿意和她玩，还会打她，咬她。但她从来不怕，因为龙族的小龙都打不过她。 哪怕是比她大的小龙都打不过她。 大龙们都觉得打架能让小龙们快速成长起来，所以只要没有打死或者打残龙，大龙们都是不管的。 但是那天，她打败了一条小青龙，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母后突然出现，用龙角顶起了她。 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母后是要带自己去玩，她高兴坏了，可是还没有笑出声，就发现母后带着自己去了那座岛上。 从进入海中海到出去海中海，她还没有回过神，就被母后摔在了海中海旁边。 那条生了她的金色大龙朝她喷了一口鼻息，声音厌恶：“滚吧！你这条害死了我孩子的黑龙！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这里，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躺在那里，全身疼得厉害，可她没有哭也没用喊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喊疼。 因为没有龙会替她舔去眼泪，也没有龙会来哄她。 金龙走了，她在那里躺着，一动不动的，看着月亮升起有落下，看着太阳挂到上方，等身体终于不疼了。 她飞了起来，朝着海中海叫了一声，声音稚嫩，没有一点威严。 她还没有成年，连龙角都还没有长好就被赶出了无际海，哦，昨天被金龙摔下来的时候，差点把她头上的小龙角给摔断了。 还没有完全长好的龙角是不够坚硬的，她要好好保护自己的龙角。 黑龙飞低了一点，看着海面倒映着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她觉得自己很好看，是最好看的龙，只有她有黑色的麟黑黑色的龙角。 她的麟和龙角也有粼光。 黑龙很快离开了那片海域，她刚到达陆地的时候停下来休息了一下，却被一只打妖怪摁住了。 那只大妖怪原本想要吃她，可看着她黑魆魆的样子犹豫了。 “你是什么大虫子？长得这么黑，怎么还有龙的气息？难道你是海里的虫子？” 地649章 番外：黑龙二 “我是龙。”黑龙生气的道，和所有龙族一样，她讨厌被人说是大虫子，而且，长得黑怎么了，她很好看的！ 黑龙一生气，龙鳞上的光就更好看了，她直接将那只打妖怪给翻了下来，抓着大妖怪揍了一顿，然后在大妖怪求饶的声音里飞走了。 之后她每次遇到一个想要吃她的大妖怪，都会被这么说，她每次都会很生气的揍倒对方。 渐渐地，黑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飞了多久，但是她的凶名已经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有一只黑黑的妖怪，特别凶，千万不能招惹她，也不能说她是虫子，得说她是龙。 黑龙不知道这些，她在飞到一座叫“青丘山”的山时，突然不想飞了，脑袋很痒，又很想睡觉，她知道，是因为自己的龙角正在长大。 于是她就在这里睡了一觉。 这一觉就睡了三百年。 三百年，她醒过来，发现山里来了人类，有一个少年对她很好，让手下人给她烤肉吃，她决定暂时跟着这个少年出去走走，等吃肉吃够了再离开。 然而，跟着少年去了军营之后，她突然发现，原来少年和自己一样，不被自己的父王喜欢，只不过，说要杀了她的是她母后，而想要少年命的是少年的父王。 不过差别也不大，反正，他们都是被本该最亲近的人厌弃着。 对了，她有名字了。 沈珑，就是她的名字，她挺喜欢沈这个姓氏的，因为少年也姓沈，沈旌是他的名字。 事情，大概是从那场战役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襄王一心想要自己儿子的命，一次算计不成那就两次，而那一次，襄王和老皇帝一起算计了沈旌。 沈旌被困在那座城里，说好的援兵迟迟不来，粮食也越来越少，就算敌军不攻打进来，他死守着这座城也迟早会被饿死。 沈珑不太想掺和这些事情，因为她不能插手人间的事情，插手过多了，会被天道盯上，天道降下的雷劫可不一样，真的会杀了她。 但是沈旌求到了她面前。 “阿珑。”沈旌刚叫了她一声。 沈珑就撇开了脸不看他，“我不会答应你的！” 她已经长成了少女的模样，黑色的发，黑色的眸子，黑色的长裙。 原本她的眼睛是血色的，但是沈旌说会吓到别人，于是用烤肉哄着她把眼睛变成了黑色。 “阿珑。”沈旌的声音更轻了，他抓着少女的衣袖，轻轻拉了拉，笑容有些苦涩，他说：“阿珑，我死在这里没关系，但是满城百姓和跟随我的那些将士们，他们本不该死的，是我连累了他们。” 若不是襄王和老皇帝联手想要杀了他，设下这个计谋，宁愿舍弃一座城池都要杀他，这些百姓和将士本不该死的。 沈珑拧了眉，道：“和我有什么关系，等你们都死了，这里没有烤肉了，我就离开这里，天下这么大，能给我做烤肉的人多的是！” 她说着这话，心里却怪怪的，可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而沈旌，却垂了眸子，沉默了很久，突然伸手抱住她。 第650章 番外：黑龙三 沈旌没有怪她见死不救，只是抱着她，应了一声：“好。” 沈旌说：“阿珑，等我死了，这座城市也就没人会给你烤肉了，你就离开这里吧，其实妖怪也会烤肉的，我听说有些妖怪做东西很好吃的，你去找个妖怪给你做吃的吧，但是不要找男妖怪。” “为什么不要找男妖怪？”沈珑不解的问道。 她想要从沈旌的怀里挣脱出来，可沈旌却加大了力气，将她紧紧抱着，沈珑觉得头顶有些湿润，她问道：“你哭了吗？” “没有！”沈旌道，声音却有些抖，他说：“因为男妖怪会看上你的龙角，还有你的龙鳞，他们会想要抢你的龙角你的龙鳞。男妖怪都很坏。” “这样吗？”沈珑拧着眉，总觉得沈旌说的有些不对。 但她暂时指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沈珑想了很久，想了一晚上，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想明白了。 “胡说！女妖怪也会嫉妒我好看的龙角和龙鳞！”沈珑高兴地去找沈旌，她想告诉沈旌，他说的不对。 可她走到沈旌房间外面，却发现他的房间门开着，他不在。 沈旌平常也起得很早，沈珑知道，所以她也没有觉得奇怪，转身就去其他地方找，可她找遍了整座城，也没有见到沈珑。 只是快要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城门被打开了，那些士兵们红着眼睛，又穿上了战甲，还拿着他们的武器，嘶喊着冲了出去。 沈珑拧着眉站在那里，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心口疼了起来。 “沈旌呢？你们有看到沈旌吗？”沈珑跑过去，抓住一个士兵问道。 士兵都认得她，知道她是世子护着的人，士兵红着眼，一开口就哽咽出声，他说：“世子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们和城中所有百姓的命！” “什么？”沈珑怔怔的站着，等士兵从她手里挣脱杀了出去，她才回过神，飞快的朝城外跑去。 士兵们本来都是沈旌的亲卫，沈旌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希望能保下这座城池，因为只要他一死，等在不远处的援军就会立刻过来，将敌军击退，而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的守城士兵和百姓们，也有吃的。 只要有吃的，他们就会活过来。 可那些士兵们谁也不愿意这么活下去，他们在沈旌跳下去的时候，就自发的穿上了战甲，拿上了自己的武器，冲出了城门，与城外的敌军最后厮杀一场。 至少，要将世子的尸体抢回来。 沈珑跑出去的时候，只看到城墙下有一滩血迹，她闻出来了，那是沈旌的血，她转头，一眼看见沈旌被挂在一根木头上，身上血迹斑斑。 隔着这么远，她都知道，沈旌已经没有了生息，而那些蛮人，在他死后都不放过他。 沈珑定定的看着，心口疼得她像是要死去一般，她明明没有撤下自己眼睛的障眼法，可眼睛发热，黑色的眼睛变回了血瞳。 “沈旌。”沈珑捂着心口，一出声，眼泪就从她眼里落了下来。 下一刻，一声龙吟响彻天际，夹杂着欲要毁天灭地的暴怒。 第651章 番外：黑龙四 沈珑想，她后悔了，她只想要沈旌给自己的烤肉，别的人都不要，只要沈旌活着，触怒天道就触怒天道吧，大不了，她躲回无际海去。 躲回无际海这个念头在沈珑脑海里一晃而过，她微微拧了一下眉，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躲回无际海就能躲开天道。 但她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就在城墙前，数万敌军面前，还有眼看着沈旌死了终于赶过来的十万援军面前，沈珑变出了龙身。 满含暴怒的龙吟声响彻天际，巨大的龙身腾飞在上方，一道鼻息就能掀翻了数千人，她稍一动作，身上黑色的鳞片便有流光划过，早就已经完全长成的黑色龙角美丽又危险。 可她的瞳是血色，透着邪恶和血腥，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龙，而不是被人们尊为神的神龙。 “那是什么？是龙吗？”城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百姓，围观着那条黑龙，黑龙掀翻所有人，眼里只倒映着那个没有了生机的青年。 鲜血落在她的鳞片上，龙鳞上的流光就有了血色，沈珑踩着一地的尸体走到沈旌面前，龙吟声低了下去，她低了头，用龙声轻轻地蹭了蹭沈旌的脸。 可沈旌没有反应，甚至于，他的脸都是冰冷的，没有再伸手摸摸她的龙鳞，也不能再摸摸她的龙角，眼里带着细碎的光，和她说：“阿珑，你真好看。” 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夸她好看的人死了。 沈珑趴伏着，发出悲伤的低吟声，片刻，她化成人形，伸手在自己咽喉处摸去，那里还遗留着极其细小的鳞片没有消退下去，月牙状的，白色，几乎与她的肤色融为一体。 龙的逆鳞，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哪怕是亲近的人都不能随意触碰，然而，这一片最小的龙鳞，虽然不能起死回生，却能保尸身不腐，也能将人的魂魄藏住，不被鬼差找到。 沈珑摸到自己那片细麟，就这么生生掀了下来。 鲜血从那个指甲大的伤口涌出，沈珑却顾不及自己，将鳞片放进了沈旌的口中。 “守着你们世子，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许靠近他。”沈珑将沈旌抱回城中，她没有去管那些神情惶恐的百姓，将沈旌递给了他的一个心腹。 心腹点了头，见她要走，还是问了一句：“沈姑娘，你有办法救我们世子吗？” “他不会有事的。”沈珑说着，伸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化作黑龙往远处的深山飞去。 她的逆鳞就算能保住沈旌的魂魄不被鬼差带走，但沈旌要再活过来，她就得去冥界，去找到有沈旌名字的生死簿，把他的名字划掉。 沈珑从鬼市一路闯入冥界，她和龙骨荒原那具龙骨打了一架，如果输了，她就得代替那具龙骨留在那里。 不过好在，虽然受了伤，但她把那具龙骨差点打散了架，幸好鬼王及时出现阻止了她。 “给我生死簿。”沈珑轻喘着气，面色发白，她朝鬼王伸出手，手掌心全是血痕，皮开肉绽的，好几个指甲都已经被剥落。 第652章 番外：黑龙五 鬼王竟然没有为难她，直接朝身后的判官点了点头。 判官上前，将生死簿递给她。 沈珑很快找到了沈旌的名字，直接将那页烧掉了，烧完之后她转头就要走，鬼王站在原地，喊住她：“你不好奇自己的命数吗？”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沈珑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啧。”鬼王轻啧了一声，已经拿了出来的另一本生死簿又重新收了起来。 判官站在旁边，犹豫着问道：“帝君，那位真的只是一条刚成年不久的黑龙吗？” “刚成年不久？”鬼王哼笑了一声，转身往大殿走去，一边走一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们两个的年岁加起来都没她大。”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不见雷云的冥界却凭空响起一声雷鸣。 鬼王脚步一顿，仰头看了一眼，怒道：“这样也警告？” 又是一声雷鸣响起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鬼王低骂了一句，抬脚飞快的走了，留下判官看了看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珑回到人间界的时候沈旌虽然还没有醒，但是已经有了呼吸，只是伤的太重，正处于昏迷之中。 沈珑想了想，又跑去其他地方找一些妖怪要了些好东西。 期间，聚集在她头顶的雷云始终没有散开过，时不时的响起一声惊雷，隐约可见其中雷电蠢蠢欲动。 沈珑抬头看了看雷电，眉头紧拧着，她轻声喃喃了一句：“再等等。” 她想，至少要看到沈旌醒过来了，她才能安心承受天道降下的雷电惩罚。 吃了那些好东西之后，沈旌很快就醒了。 “我不是死了吗？”沈旌一开口声音沙哑，旁边的沈珑松了口气，给他递了一杯水。 沈珑道：“你没死。” “世子爷，是沈姑娘救了你。” 当初和沈旌一同在青丘山的那几个人，其实是都知道沈珑身份的，他们倒是没有太过震惊，反倒对沈珑充满了感激。 然而，对于其他见证过那一幕的人来说，心里的震惊已经是无法描述的了。 尤其是原本已经死了的沈旌又活了过来。 起死回生之术，是不是也意味着，能让人长生不老。 而沈旌，确实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老了。 “我把你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了，以后，你就是想死都死不了了。”沈珑也没有瞒着沈旌，她将这件事情说了之后，又撇开脸，低声嘟哝着：“如果你不想要长生不老，其实也是有办法再让你去投胎的。” 只要鬼王愿意帮忙就行了，在生死簿上添上几笔，他就又在生死轮回的行列之中了。 沈旌愣住，回过神来之后却问她：“你救我，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珑眸光闪烁着，不去看沈旌，她不太想让沈旌知道自己要承受的后果。 甚至于，沈珑心想，反正自己是龙族，皮糙肉厚的，而且，她本来就比其他的龙族更加耐揍，如果能抗下天雷，就算吃点苦头她也还是愿意的。 就算抗不下…… 沈珑沉默了一会儿，才在心里默默说道，抗不下也没什么的，反正也没有人会在乎她是生是死。 第653章 番外：黑龙六 沈珑抬眼看向沈旌，心想或许眼前的这个人会难过，但是，她会偷偷离开这里，让沈旌以为她只是离开了，而不是死了。 可她的心思本就很浅，心里想的什么几乎就全部写在了脸上，沈旌一眼就看出她有事情瞒着的。 “阿珑，你不能瞒着我。”沈旌伸手去抓她。 沈珑却往后缩了缩，躲开了他的手，她鼓了鼓腮帮子，道：“我要走了，或许还会回来的，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像是响应着她的话，外面又响起了雷鸣声。 沈珑有些紧张的握着手，其实她还是害怕的，对于天道的惧意似乎是来自骨子里的。 沈旌已经要掀开被子下床，问她：“你要去哪里？现在城外的敌军已经退了吧？我还可以给你烤肉吃。” “可是我吃腻了。”沈珑哼声道，故意恶声恶气的，“我听说襄城有个妖怪开了个酒楼，做的饭菜很好吃，我要去尝一尝。” 雷鸣声响得更加大声了，且频繁的响着，像是再催促着她赶紧离开，否则天雷落下来，她附近的人都要受到牵连。 沈珑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没有给沈旌再说话的机会，她一扭身就跑了出去。 “阿珑！”沈旌连忙追了出去，然而等他出去的时候，只听见雷鸣声夹杂着龙吟声响起，黑龙已经飞走了。 沈旌拧着眉，撇开迎面过来的人玩外面跑去，他骑了一匹马，追着那片雷云而去。 好在沈珑没有飞太远，她找了一片空地就停了下来，也没有变出人形，就这么维持着龙身，仰头看着上方的雷云。 黑龙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径直朝上方的雷云飞去。 雷云翻滚着，像是在积蓄着力量，打算给予底下黑龙狠狠一击，周围的动物和妖怪纷纷四散逃去，生怕被天雷殃及。 它们可没有黑龙那么坚韧的龙鳞保护，一道天雷落下来，它们就得魂飞魄散。 第一道天雷落下来的时候，直接击在黑龙的龙角上，黑龙发出一声长音，声音里有痛意，但更多的是愤怒。 她最是爱惜自己的龙角，可一道天雷落下来，虽然她的龙角还没有断，但是很痛，而且，沈珑觉着要是天雷再照着她的龙角来一下，她的龙角恐怕就要断了。 一想到这个，沈珑就更加生气了。 她也不管天雷落下来了，径直朝雷云飞去，像是要一头扎进雷云里面，将雷云搅散。 不过，虽然一头往上面飞，但是她也不想让自己的龙角再去承受天雷，每次天雷落下，她都会刻意避开自己的龙角。 于是，黑色不满流光的龙身上很快就伤痕累累，焦黑一片，还有皮肉翻卷，终于，在一道天雷落下来的时候，沈珑发出一声龙吟，从上面狠狠砸落下来。 天道像是故意的，故意等她飞的很高了，突然加大天雷将她劈了下来，原本飞的越高，摔的也就越痛了。 沈珑摔在地上，直接将下方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坑，她趴在坑底，一时之间还动弹不得。 雷云虽然还在翻滚着，但是没有再落下天雷，似乎要给她喘息的机会，但是雷云之中天雷隐隐若现，反倒更像是在积蓄着更大的能量，打算给她致命一击。 第654章 番外：黑龙七 沈珑睁着眼睛，喘着气看着上方的雷云，她血色的瞳底全是怒意和不甘，似乎已经没有再反抗的能力。 雷鸣声更大了，像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飞奔过来。 雷鸣声太大，沈珑都没有听见沈旌跑过来的声音。 沈旌原本是骑着马的，但是马在跑到附近的时候就不敢再过来了，沈旌只得翻身下马，自己跑了过来。 方才沈珑被天雷劈下来的时候，沈旌正好瞧见了这一幕，他心口疼得厉害，跑进坑底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尤其是在看到黑龙身上数不尽数伤时，他的身体颤抖着，喉结滚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你来干什么？”如果沈珑现在是人形，眉头早就狠狠拧了起来。 沈旌瞪了她一眼，没有和她说话，而是转过身，他伸出手挡在她的面前，哪怕他伸出手的时候，都没办法将她脑袋挡住。 可他还是挺直了背，挡在她的面前。 沈旌仰头，看着上方的雷云，声音沙哑，“她救的人是我，就算你要惩罚，要受罚的人也该是我，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吧。” 雷鸣声更大了，像是被他的话激怒。 沈珑喷了一道鼻息，险些将沈旌吹翻过去，她瞥了一眼那道翻滚的雷云，像是想清楚了什么。 沈珑朝挡在自己面前的沈旌道：“你这时候出来，天道不会放过你的，我跑去冥界找鬼王要了生死簿，就是想要你活着，现在好了……” 她气急，又喷了一道鼻息，却怕伤到沈旌，侧了侧头，她盯着沈旌问道：“以后你只能跟我一起回无际海，那里没有人间的喧嚣，只有你一个人，你会后悔吗？” 沈旌转过身来，他站着的，却和躺着的她平视着。 他不答反问：“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当然也要一直待在那里了。”沈珑瞥了雷云一眼，心想就算她想要出来，天道也不会放过她。 沈旌道：“那我不会后悔的。” 沈珑来不及多说什么，她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龙吟，几乎要将雷鸣声给盖了下去，下一刻，在那道积蓄已久的天雷落下来的时候。 原本似乎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的黑龙，突然抓起沈旌甩到自己背上，而她从坑底飞起，躲开了那道天雷，往无际海的方向飞去。 一路飞一路躲避，有时候实在躲不过去了，沈珑就只能生生受着。 好在因为要追着她的缘故，之后的每一道天雷都不能积蓄太久，落下的太过匆忙，以至于伤害大减。 但仍旧能够伤到她的龙鳞，更何况，她全身上下也没有几片还完好的龙鳞了。 可不管怎么疼，沈珑都始终是飞着的，她只想着，不能摔下去，摔下去的话肯定会伤到背上的人。 越靠近那座有海中海的岛屿，雷云就愈加的急促起来，天雷落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而沈珑已经精疲力竭，她躲避的速度一慢。 几乎每一道天雷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等她终于看到那片海中海的时候，她身上有好几道伤口已经露出了白骨。 第655章 番外：黑龙八 “别怕。”沈珑朝沈旌说了一声，道：“抓紧了。” 而后一头扎进了那片海中海。 紧随其后的天雷落在海中海旁边，之后雷云积聚在岛的上方，愤怒的响起一声声雷鸣声，却没有再再落下天雷。 许久之后，雷云才不甘心的散去了。 沈珑身上被天雷劈过的伤口附近的肉几乎都快熟了，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她背着沈旌从海中海出去的时候，海中海附近没有一条龙。 她来不及多想，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也没敢停下来，背着沈旌又飞了一会儿，去了以前自己常常躲着的一座岛才落了下去。 沈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她还是撑着布下一个结界，昏睡过去之前朝一脸担忧的沈旌说道：“你不要离开这座岛，如果饿了，就吃我的肉吧，如果有龙要来杀我，你就赶紧跑，不要管我。” 说完，她就昏睡了过去。 昏睡过去之前，沈珑还在想，多少人为了长生不老想要吃一口龙肉啊，反正她受了那么多天雷，身上很多伤口附近的皮肉都熟了。 沈珑只得祈祷，在自己醒过来之前，龙族的龙不要发现她回来了。 因为当年被赶出龙族的时候，母后就说过，倘若她再回来，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或许真的该说沈珑幸运，她带着沈旌跑回来的这一天，正好是龙后产下了一条小金龙，整个龙族都去了海底的龙宫庆祝喝酒。 很多龙都喝醉了，到处打闹着，也没有发现那条被赶出去的黑龙又回来了。 等到他们酒醒之后，沈珑留下的气息已经被海风吹散了，她和沈旌待着的岛离龙族活动的那片海域很远。 等沈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半年。 她伤的很重，如果不是心里还惦记着沈旌的安危，潜意识里催促自己要快点醒过来，她可能要睡个几十上百年才醒过来的。 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让她稍微有了力气，精神好了一点，但是身上的伤痊愈的极其缓慢。 但是，沈珑看了一圈身上的伤口，发现没有被人吃的痕迹。 “你怎么不吃我啊？”沈珑趴着没动，她没什么力气，一动浑身就疼得厉害。 沈旌就盘腿坐在她的脑袋前面，和她硕大的龙眼对着，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是海怪身上的兽皮。 他的头发也拿一根兽筋扎在脑后，虽然比不得以前还是世子的时候，但是整个人都还是干净清爽的。 从看见沈珑醒过来，沈旌的眼睛就一直亮晶晶的，带着明晃晃的喜悦。 听见沈珑问起，沈旌眉头稍微拧了一下，他道：“岛附近有很多海鱼，我每天都吃的很饱。” 其实不只是海鱼，在沈珑刚昏睡过去的时候，沈旌没敢动，他一直坐在沈珑的身边陪着她，等着她醒过来。 他想问问沈珑她身上的伤口要怎么处理。 那些伤口太多太狰狞了，她浑身上下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沈旌根本没法下手，或者说，他光是看着沈珑这满身的伤口，手就抖得厉害。 心口也疼得厉害。 第656章 番外：黑龙九 但是他也不敢就这么看着，怕沈珑死了，他只得小心的给沈珑把一些小的轻的伤口处理了。 处理完之后，他就坐在沈珑的脑袋旁边，坐了一天一夜，肚子饿得叫了起来，他才起身离开。 在沈珑醒过来之前，至少他自己得活下去，沈旌再担心，也还是想得明白这一点的。 岛上没有什么能吃的果子，只有因为沈珑的血而长出来的龙血树，沈旌一直找到了海边，才发现海边聚集着很多的海鱼。 这些海鱼像是疯了一样往岸边跳，还有海怪。 但是沈珑昏睡前布下了一个结界，这些海怪和海鱼一时半会儿也破不开结界，于是海边有很多撞晕了的海鱼和海怪。 沈旌想办法捡了一些回来，就靠着这些撞晕的海鱼和海怪活了下来。 “它们都是被我的肉香吸引过来的。”沈珑一点也不意外，她甚至吸溜了一下口水，朝沈旌说道：“我好饿，我想吃烤肉。” 龙肉算是无价之宝，那么多的海鱼和海怪不要命似的往结界上撞，沈旌也早就猜到了是这个原因。 因此，他杀起那些撞晕的海怪和海鱼时丝毫不手软。 这会儿听见沈珑一说饿了，他立刻笑了起来，朝她说道：“我给你烤鱼吃。” 沈珑点头应道：“好，等吃饱了再处理伤口吧，我的肉吃了很补的，你真的不尝尝吗？” 她不忘又问了沈旌一句。 沈旌眉头一拧，道：“我不会吃你的，你不要再说这句话了。” “会让你生气吗？”沈珑问道。 沈旌点头。 “好，那我不说了，你别生气。”沈珑说道。 海鱼太小了，连给沈珑塞牙缝都做不到，沈旌心想得拖一只海怪回去才行，一只恐怕都还不够的。 等沈旌拖着一只他觉得肉质最鲜嫩好吃的海怪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原本趴在那里的黑龙已经挪了位置。 她挪到了一块巨大又有棱角的大石头旁边，正在朝石头上面蹭着。 石头已经快变成了红色，全是她的血，而石头附近都是她蹭下来的已经坏了的龙鳞和烂肉。 “阿珑！快停下来！”沈旌面色一变，飞快跑了过去。 沈珑听见他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她看着沈旌，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着，却又满含了委屈，她说：“你回来啦？快给我烤肉，我好饿啊，好疼啊。” “我给你烤肉，你不要再蹭了。”沈旌说道。 “好。”沈珑应了道：“等吃了烤肉我再蹭。” “不许蹭！”沈旌怒道。 沈珑有些不明白，巨大的脑袋朝他面前凑了凑，她嘟哝道：“可是不把烂肉和坏掉的龙鳞蹭下来，我的伤口就没法上药，也没法好呀。” 沈旌僵住。 他其实是知道的。 就像军营里那些将士一样，受了伤的时候，总要将烂肉给刮掉才能上药，才会好起来。 但是，沈旌看着沈珑浑身的伤，他想着，如果沈珑真把所有烂肉和坏掉的鳞片蹭掉了，她大概只剩下一具骨架子了吧。 沈旌很怕，怕沈珑死了。 到这一刻他才发觉，原来哪怕沈珑终于醒了过来，他心底的恐惧仍旧没有消退多少，他还是在害怕，害怕沈珑死去。 第657章 番外：黑龙十 沈珑巨大的血瞳里倒映着沈旌，几乎将整个沈旌都倒映了出来，她看见沈旌突然不笑了，眉头紧紧拧着，眼睛发红。 向来心思很粗的她终于敏锐了一回。 她凑过去，用大脑袋小心的蹭了蹭沈旌，轻声道：“你别怕，我不会死的，蹭掉的肉和坏掉的龙鳞都会长回来的，我的血长出了龙血树，成熟的龙血树汁液可以让我的伤口好得更快。” 沈珑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血肉和龙鳞都会更快长出来的，等我再恢复一点，我就去抓海怪吃，海底还有很多宝贝，那样就恢复的更快了。” 其实她没有说的是，对于伤势要怎么处理，要怎么好得更快，她比龙族里其他龙都要清楚，因为以前她每次跟龙或者想要吃她的海怪打架。 龙或许不会置她于死地，顶多把她打伤，但是那些想要吃了她的龙肉成龙的海怪，却是要她的命的。 好几次，沈珑都伤重的快要死去了，但是她又找到能让自己好起来的东西。 所以，沈珑一点也不担心，她清楚这海域之中哪些东西有助于她的伤势快点好起来，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珑没说她为什么最清除这些，沈旌也没有多问，只是眸色又暗了一点。 沈旌眼里的红色稍微退了一些，他转身朝自己拖回来的海怪走去，声音暗哑：“那你不要在我在的时候蹭。”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我心疼。” 哪怕伤重，沈珑的五感依旧十分灵敏，自然没有错过沈旌压低了声音说的这句话，她怔怔的看着沈旌的背影，心口满满胀胀的。 好像连伤口都不是那么疼了。 沈旌像是不知道黑龙在看着自己，他一心忙着处理那只海怪，从前用来杀敌的手如今却用来剥皮或者刮鳞，然后将肉一块块切好，抹上他最近晒出来的海盐，在用以前的一只不怕火烧的海怪骨头做棍子。 将切好的肉片串好，放在火堆上烤着。 “为什么？”沈旌坐在火堆旁边，他一边问着沈珑，一边抬头朝沈珑看去，“为什么你昏迷前说如果有龙族要来杀你，为什么会有龙族要杀你？” 他问完之后就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我看过很多书，书上都说龙族虽然好斗，但是不会残杀同族，除非是魔龙。” 可如果魔龙残杀了同族，一定会受到其他龙族群起而攻之的。 “我就是魔龙啊。”沈珑眨了眨眼睛，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大概是怕我杀了它们，它们就要先下手为强吧。” 沈珑侧头，看着广阔无边的海域，她轻声说道：“我是偷偷回来的，如果被其他龙知道我回来了，它们就会来杀了我。” “那你的父母亲呢？”沈旌问道。 和沈珑认识了这么久，他从未听沈珑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亲。 沈珑摇头，“不知道，大概是没有的。” 沈旌翻着肉串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着沈珑，抿了抿唇。 “整个龙族只有我是黑龙。”沈珑收回看着海面的视线，朝沈旌看去，只看了沈旌一眼，她的目光就落在已经散发着香味的烤肉上。 第659章 番外：黑龙十一 沈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嘟哝道：“我以前常常吃这种海怪的，那时候就觉得它的肉好吃，没想到烤起来这么香。” “你还想吃哪种海怪的肉，我都给你烤。”沈旌顿了一下，轻咳一声，又加了一句：“只要我能带回来的。” 一人一龙谁也没有再提刚刚的话题。 说话间，沈旌最先放上去的肉已经烤好了，他把肉取了下来，忍不住吹了吹，正要让沈珑小心点等冷了再吃。 结果眼前黑色的影子一晃，沈旌手里拿着肉串已经没了，连他用来烤肉的骨头都不见了，火烧不断的骨头被沈珑咔嚓咔嚓就吃了下去。 以前沈珑吃肉也是这样，她根本不怕烫，也几乎没有碰见她咬不断的东西。 沈旌本该早就习惯了的，可现在的沈珑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就忍不住担心起来，他没办法让她的伤快点好起来，只能想着让她舒服一点。 “没饱。”沈珑喷出一道鼻息，眼巴巴的看着火堆上的肉。 沈旌一看她的样子立刻出声警告了一句：“没熟之前不许吃。” “好吧。”沈珑很乖的应了，又不忘催促他一声：“那你快点烤，等我伤好了，就可以去捉海怪回来，想吃那只就捉哪只。” 大概是想到的场景太过美好，沈珑嘿嘿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对于她来说，这无际海里她并没有朋友，除去龙族，但凡味道不错的海怪都只是她的食物罢了。 虽然不吃好像也饿不死。 其他的龙族就不会总嚷嚷着饿要吃东西。 但她确实很爱吃肉，不吃就会有一种饥饿感，可能只是心理作用吧。 大概是眼前黑龙贪吃的模样太过可爱，沈旌一边低头翻着烤肉，一边轻声笑了起来。 他低着头，也就没有看见，沈珑血色的瞳里只映着他的身影，没有暴虐，也没有血腥，反倒温柔的不可思议。 大概就是本来与温柔根本沾不上边的东西，突然就拥有了温柔这种东西，这样的反差真的让人很心动。 吃完了那只海怪，天色就已经黑了，沈珑虽然没有饱腹感，但是却十分的满足，她趴着没动，眯了眼睛过了一会儿。 “你什么时候去吃东西？”她倒是没有忘记沈旌身为人，是要吃饭的。 沈旌瞥了她一眼，目光几不可察的在她身上的伤口处扫过，他本来不太饿，但是知道沈珑是要处理伤口了，所以点了点头。 “我去抓些海鱼回来。”沈旌站起身，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停顿了一下，朝沈珑问道：“你还要吃吗？” “不吃了。”沈珑轻轻地晃了晃大脑袋。 她还是知道的，依着自己的食量，如果再继续吃下去，沈旌忙活到明天早上，恐怕都没完。 沈旌点了点头，抬脚朝海边走去。 等沈旌一走，沈珑就开始往那些已经成熟的龙血树走去，取了龙血树的汁液，小心的涂抹在自己刚刚已经蹭掉烂肉的伤口上。 说是伤口，其实就是白骨了。 龙血树的汁液刚刚洒上去，沈珑就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倒不是疼的，反正她现在浑身都疼，连不呼吸的时候，海风吹过都疼得厉害。 第659章 番外：黑龙十二 可明明这么疼，沈珑在沈旌面前都没有泄露出来。 龙血树的汁液一落到伤口处，先是一凉，很是舒服，沈珑才颤了颤，紧接着那股凉意就退去了。 灼热的感觉上升，代替了凉意。 还有点痒，沈珑知道这是因为新肉要长出来了，如果她还去蹭，怕是永远都好不了。 好在沈珑早就习惯了这样伤口愈合带来的痒意，强忍着没有动作，将目光投向沈旌离开的方向，神识也跟了过去。 她靠着看沈旌抓鱼转移注意力。 沈珑虽然说自己不吃了，可沈旌抓鱼的时候还是多抓了不少，打算带回来一同烤给沈珑吃了。 等他带着烤鱼回来的时候，目光先是在沈珑身上扫过，确认她和自己离开之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实在是沈珑身上的伤口太过惨不忍睹，以至于她涂抹了龙血树树汁的地方就格外的显眼。 沈旌一眼就注意到了。 “你抹了药？”沈旌问道。 海鱼是他在海边的时候就处理好的，带回来只管用鱼骨或者龙血树的枝干串好就可以烤了。 烤海鱼的时候沈旌没有抹海盐，海鱼的肉更加的鲜嫩，不抹海盐也能有一种很特别的鲜味，沈旌更喜欢不抹海盐的海鱼肉。 “抹了龙血树的汁液。”沈珑回答道，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有点痒。” “不能挠。”沈旌说道，神情有些严肃。 沈珑就像个听话的乖孩子，点了头，道：“我知道的。” “嗯。”沈旌点头，也不啰嗦。 看到沈珑伤口确实长出了新肉，沈旌也相信了她的话，眉头努力烤肉一点也不嫌烦。 只是每次他从海边带着食物回来的时候，就会看见沈珑身上有些伤口被她蹭掉了。 但是蹭掉的越多，她身上好起来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看起来几乎要烂成骨架的龙，终于长出了大半的肉。 这还要感谢龙族因为经常打架，痊愈能力本就很强这一点。 之前因为一心养着伤，岛上又有她昏睡前布下的结界，海怪闯不进来，且随着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少，开始闻着味道而来的海怪和海鱼已经少了很多。 但是，在她蹭掉烂肉的时候，烂肉散发的味道最是浓郁，那段时间海怪和海鱼撞击结界更加的疯狂。 以至于结界真的被撞的光芒越来越黯淡。 等到这天，沈珑已经能动用自己的法力了，才赶紧将结界又修补了一下，确保结界还撑得住。 肉虽然长回来了，但是鳞片还没有，鳞片生长的速度要慢很多，且生长的过程中又疼又痒，关键是还特别的丑。 沈珑倒是知道海底有一种特别的海草，可以帮助她的鳞片生长的快一点，龙族都很爱惜自己的龙角和龙鳞。 而那种海草吃了也能让龙族的鳞片更加好看，大家都想变得好看一点，久而久之，那种海草就不是那么好找的了。 沈珑很早就在心里盘算着，她打算去海底找那种海草。 否则就算她现在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有了坚硬的鳞片，如果碰上龙族这时候找过来，她就算能打，也会落下风。 第660章 番外：黑龙十三 还是要让龙鳞快点长好才行。 但是，沈珑不能将沈旌留在这岛上，就算她能威胁几只海怪帮她保护沈旌，可沈珑还是觉得不放心。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沈旌自己怎么想的。 于是，在这天上午，她抓来了一只海怪之后，看着沈旌烤肉，就出声问道：“我要去海底找一种海草，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沈珑顿了一下，还是将另一个选择和他说清楚了，她说道：“如果你想留在岛上也可以，我会重新布置结界，还会抓几只能打的海怪保护你。” 可沈旌几乎没有犹豫，甚至都没有考虑她这一去要多久，他直接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沈珑愣了一下。 沈旌抬眼看着她，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都在想这件事情？你不知道怎么让我在海底呼吸？” “嗯。”沈珑一点也不意外自己的心思被沈旌猜中，她点了点头，道：“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办法，不过我听说一种避水珠，在龙宫里……”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实际上，沈珑自己都清楚，她现在根本没有把握去龙宫，还要从龙宫带避水珠出来。 “避水珠？”沈旌一边问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珠子通体是乳白色的，细看之下，能看到珠子外表有血色的细线。 像是沾染上了血丝，但是擦不掉的。 沈珑依旧维持着龙身，她低头凑过去看，又嗅了嗅。 听见沈旌在旁边说道：“我拿着这颗珠子下海的时候，可以在海底呼吸，但是我不确定这颗珠子的效用能持续多久。” “这不是避水珠。”沈珑确认道，“但是和避水珠很像，你从哪里得来的？” 她抬眼看着沈旌，巨大的龙眼里将沈旌完全的倒映其中。 沈旌脸上染了笑意，他很喜欢沈珑眼里只倒映了自己的时候。 沈旌道：“是我杀了一只奇怪的海怪得到的，那只海怪长得很奇怪，不像是经常生活在海里的。” “既然能避水那就挺好的。”沈珑说道，“至于效用持续的时间，过几天我们试验一下就知道了。” “嗯。”沈旌点头，将那颗避水珠收了起来。 等过了几天，沈珑带着沈旌下海，发现那颗珠子的效用大概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之久，沈珑游得很快。 她只要记着时间，大可以带着沈旌下海，在海底找一段时间，然后再飞快的回到海面上。 解决了沈旌在海底呼吸的事情，沈珑心情很好，她和沈旌打算再吃完一顿烤肉就离开这里。 吃烤肉的时候，沈珑就说道：“其实我也别想把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的。”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才这么随口一说。 却让沈旌低头吃肉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沈旌抬起头，突然朝前凑了一下。 沈珑巨大的脑袋本来就一直搁在他旁边，触手可及的，沈旌这么一探身，直接就碰到了她脑袋上。 轻轻地亲了一口。 沈珑并不知道自己被亲了，因为沈旌的动作实在是太过细微，那一个亲吻落在她的脑袋上甚至有点让她察觉不到。 甚至于，沈珑直接将沈旌这一晃声当作是他没有坐稳。 第661章 番外：黑龙十四 “你靠着我坐吧，这样就不会摔了。”沈珑咽下烤肉，语气很是认真地说道。 沈旌眸光顿了一下，而后点头，他转过身，就这么靠在身后的黑龙身上，神情温柔的将手里的烤肉一点一点吃完了。 等一人一龙吃饱喝足了，沈珑就背着沈旌一头扎进了海里，在他们离开半个月后，有几条龙飞到了这座岛上。 其中一条小金龙绕着岛飞了一圈，飞回来后对两条小龙肯定的说道：“就是黑龙的气息，那条黑龙偷偷跑回来了！” “啊？那我们赶紧回去告诉龙王和龙后吧！”其中一条小白龙说道。 她是一条漂亮的小母龙，和沈珑的年纪差不多大，但是她的角短短小小的，还没有完全长好。 旁边另一条青龙比她好一点，而那条小金龙的角虽然细了一点，但是长得最好看。 小金龙还没有开口，另一条小青龙就阻止了她，说道：“为什么要告诉龙王和龙后？” “龙王和龙后不是说了吗？如果再看到那条黑龙回来就会杀了那条黑龙。” “可我不想让她死。”小青龙说道。 旁边又飞了一圈回来的小金龙也跟着说道：“我也不想让她死，虽然她长得很丑，但是她打架很厉害。” “对啊，父亲和母亲不是常常跟我们说，只有强大的龙才能受到其他龙的尊敬吗？那条黑龙打败了我，我很佩服她。” “咳咳，我也是。”小金龙小声说道。 金龙本来是龙族里面实力最强大，而且他还比沈珑大了一百多岁，可实际上他打不赢沈珑。 而那条不希望沈珑死的小青龙就是当初沈珑被龙后赶出无际海之前打败的那条龙，虽然当时他被沈珑打得有点惨，养了几天伤才好起来。 等他把伤养好了，却听说沈珑被赶走了，小青龙不服，甚至试图找自己的父亲说清楚，想让父亲去找龙母求情。 以前他觉得那条黑龙很丑，现在他依旧觉得那条黑龙很丑，但是，他很佩服那条黑龙，如果这次他还是打不赢那条黑龙，那他就会尊敬她。 自沈珑离开之后就一直在好好打架修炼的小青龙在心里想道。 他跟小金龙的关系很好，一开始是小金龙从一只海怪嘴里得知这座岛上盘踞着一条黑龙，小金龙想来看看，又知道他对沈珑不是那么讨厌，所以就叫上他一起来了。 另外一条小白龙是自己偷听到了他们的说话，自己硬要跟过来的。 “反正要去告诉龙王和龙后那你自己回去说吧。”小青龙说道和小金龙对视一眼，两个就顺着沈珑的气息追了过去。 小白龙不敢一个人回去，从这里回到龙族还有一段距离呢，路上会有很可怕的海怪，她害怕。 “你们等等我呀！我和你们一起去！”小白龙一边喊着一边跟了上去。 但是跟上去的时候，她从海里抓上来一条透明的小鱼，小声道：“你回去龙宫，告诉龙王和龙后，那条黑龙回来了，让龙王快来救我们！” 透明的小鱼一落入海里，就飞快的朝海底潜去，往龙宫而去。 弟662章 番外：黑龙十五 很快的，小鱼游进了龙宫里，正好遇到背着刚出生的小金龙玩耍的龙王，小鱼吐了一连串的泡泡，将小白龙的话告诉了龙王。 龙王的威压瞬间传遍了整座龙宫，他发出一声龙吟，紧接着龙宫里一声又一声的龙吟响起，像是在应和他，又像是在表示臣服。 龙王愤怒的冲出了龙根，也没有察觉到玩累之后睡着的小儿子还缠在自己的龙角上。 那颗珠子只能让沈旌在海里待上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的时间一过，他就不能在海底自如的呼吸了，需要去海面上待半个时辰才能继续下海。 所以沈珑将时间把控的很好，甚至于为了避免出现不知名的意外，她还会额外空出一段时间，提前往海面飞去。 龙王的速度可比那三条小龙的速度要快多了，虽然他得到消息的时间晚了一点，却比那三条小龙更快找到沈珑。 沈珑率先察觉到了来自龙王身上的威压，这时候也差不多是她要带着沈旌去海上透气的时间了，沈珑想也没想，背着沈旌飞快的往海面飞去。 一边飞，沈珑一边朝沈旌说道：“有龙过来了，我送你去岛上，你好好躲着，别出来。” “龙是来杀你的吗？”沈珑抓着她龙须的手一紧，急忙问道。 沈珑沉默着没有应声。 而沈旌已经从她的沉默里看到了答案，他眼睛发红，哑声道：“阿珑，你的伤还没有好，你不能打架，你就带着我逃吧，我们逃快点，把那条龙甩掉就好了。” 几句话的时间，沈珑已经看到了龙王的身影，而她离最近的岛还有一些距离，她的语气急促，甚至因为过于焦急而含着怒气。 沈珑道：“那条龙是龙王，我们跑不掉的。” “那你……”沈旌的话被突然扑面砸来的水浪给打散，甚至直接将他从沈珑的背上掀了下去。 沈旌往海底落去，眼看着沈珑扭头朝他游来，他的瞳孔却狠狠地一缩。 沈珑的背后，一条明显比沈珑大的金龙突然出现，朝着沈珑的后颈张口咬了下去，而沈珑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后面的危险，她却不管不顾的朝沈旌游去。 她得送沈旌去岛上，才能安心应付龙王。 “阿珑！”沈旌嘶吼一声，身体一扭，竟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朝沈珑游去。 在进了咬下来之前，沈珑咬住了沈旌，身体一扭，想要绕过龙王往那座岛游去，然而她虽然避开了要害，脊背之上，却被龙王的牙齿刮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很快从那道伤口里涌了出来，染红了这一片海域。 沈珑很疼，可她嘴里还咬着沈旌，不敢用力，也不敢松开口，连痛叫一声都做不到，她眼中的血色更加浓郁了。 就算是不得父爱不得母爱，就算是被龙后亲自赶出无际海，她都没有怨过，没有恨过，可这一刻，沈珑的心底是真真切切的生出了怨恨的情绪。 不过是颜色不一样罢了，明明流着的血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就这么不喜欢她，甚至要杀她。 第663章 番外：黑龙十六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句话吧不断的在沈珑心里响起，她无声的怒问着，不甘、怨恨、暴怒。 但比这些情绪更加强烈的是不能让沈旌出事的念头。 沈珑躲避着，拼命往那座岛游去，她想飞过去，至少让沈旌离开海里，可她刚一飞到海面上，就被一条金龙一尾巴甩了下去。 尾巴甩在她的脊背上，疼得沈珑有一种自己龙骨都断裂了的错觉。 “你回来找死吗？”龙后暴怒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原本龙王的出现已经让沈珑陷入危机之中，倘若她将沈旌送回岛上，或者还有逃跑的机会，可现在，又来了一条龙后。 沈珑几乎已经处于死境之中。 “阿珑，放开我。”沈旌鼻息间全是血腥味，他不太清楚眼前两条金龙和沈珑是什么关系，可他知道，这两条龙都是来杀沈珑的。 而沈珑护着他，无法反抗，几乎已经是在等死了。 沈珑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他。 沈旌轻喘了几口气，他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就算沈珑不放开他，时间一到，他根本撑不了多久就会淹死，海里有龙王等着，海面之上还有龙后。 沈珑不管去哪里都要挨打，还不如现在就放开他，或许她还能逃了。 沈珑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应该放开沈旌，可就是没办法松开他。 “阿珑，我不会死的，你不是说冥界的生死簿上已经没有我的名字了吗？”沈旌声音有些急促。 他呼吸间已经察觉到了湿意，显然那颗珠子的效用已经在一点一点的退去了。 沈旌的话音刚刚落下，沈珑的声音就在他脑海里响起，她没法张口说话，只能用传音的方式。 “我怕自己再也找不到你。”沈珑说道。 实际上，她知道海底藏着很多海怪，如果，她真的放开了沈旌，沈旌如果落进海里，他确实不会死。 可如果沈珑没能及时找到他，他的肉身很可能会被海怪吃掉。 到时候，沈旌就没有了肉身。 没有了肉身，沈旌就是游魂，没法去冥界投胎，如果碰上一个吞噬魂魄的海怪，被海怪一吞，就算生死簿上没有了他的名字，他也从世间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一想到自己到时候就算去冥界也没法救回他，沈珑心口就疼得厉害，比她身上的伤口还要疼。 她是真的害怕，怕自己以后再也找不到沈旌了，纵使她能活下去，纵使她有能上天入地的本事，可沈旌从天地间消失了，她也找不到他。 沈珑的话说出来的时候，沈旌就愣住了，他的心头是翻江倒海的情绪，说不出来，说不明白，可他这一刻，竟然觉得就算这么陪着沈珑真的死在了这海里。 好歹他还是和沈珑在一起的，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些念头在沈旌的心头一一晃过，让他回过神的是海水灌进口鼻的窒息感。 那颗珠子彻底的失效了。 沈珑也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眼里的血色几乎要漫出来，龙王与龙后一上一下的堵着她，忽然就发觉一直在躲避着的黑龙突然不要命似的往海上冲去。 第664章 番外：黑龙十七 龙后以为她是朝自己而来，感觉威严受到挑衅，顿时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朝着沈珑俯冲而去。 就连沈旌都感受到了来自龙后骤然爆发的杀意。 “阿珑！”沈旌惊呼一声，也顾不得口鼻里瞬间灌进来的海水，想要叫她赶紧躲开。 可沈珑一心想着要赶紧离开海里，即便是察觉到了龙后爆发的杀意，她亦是没有丝毫的退避。 海水与空气接壤之处，一条黑龙与金龙相撞，金龙的爪子狠狠抓在黑龙的脑袋上，黑龙没有坚硬的龙鳞护着，顿时被金龙一爪子抓的皮开肉绽。 伤口深可见骨。 沈珑疼得眼前一黑，龙后已经一扭身，一尾巴朝她甩了过来。 可更让她害怕的时候，方才和龙后那么一撞，又被抓了一爪子，一直被她小心咬着的沈旌不见了！ “沈旌……”沈珑的目光在四周搜寻。 可是三条龙一直在这里翻滚着，搅动着海水，沈旌刚刚落进海里就已经被翻涌的海水卷走，也不知道推到了哪里去。 没能找到沈旌，沈珑心口的暴虐再也压制不住，她发出一声龙吟，再也没有顾忌的朝龙后迎了上去。 龙后甩过来的那一尾巴没能如愿将黑龙砸飞，反倒被突然开始反抗的黑龙一口咬住了尾巴。 沈珑这一口完全没有留余地，她已经失去了理智，那些不甘、怨恨和失去了沈旌踪迹的暴怒一起涌上心头，让沈珑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 她将龙后尾巴上的一块肉连带着龙鳞生生咬了下来。 龙后痛叫一声。 原本就被沈珑的血染红的海域，这会儿像是沸腾起来，浓稠鲜红。 黑龙浴血，终于从海水里飞了出来。 “我当初就该杀了你！”龙后疼得声音颤抖，愤怒的咆哮着。 原本她与龙王总是单独出手，大概觉得沈珑必死无疑，但凡龙王出手的时候，龙后就只是看着，龙后出手的时候，龙王也不会再动手。 可现在，眼看着龙后的尾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两条金龙都暴怒不已，再也不顾及其他，齐齐朝沈珑攻了上来。 沈珑丝毫不惧，一声声龙吟响起，直接迎了上去。 从远处看来，这一处雷云翻滚，被血水染红的海水沸腾着，一黑两金三条巨龙将这一处搅得翻天覆地。 越打龙王与龙后就越是震惊。 起初黑龙顾忌着什么，只是一味的躲闪，可突然暴起反抗，即便龙后被咬伤，他们也只是以为龙后一时不察罢了，并没有将黑龙放在眼里。 可现在，在她和龙王两人的夹攻之下，黑龙竟然没有丝毫的不敌，虽然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可她的回击也越来越凶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龙王与龙后甚至都有些怀疑，今日他们就算真的将黑龙斩杀在此处了，恐怕他们两个也落不得好。 这一片鲜红的海水里，已经不只是沈珑的血了。 因为心里生了顾忌，两条金龙的每一次攻击就带上了犹豫，也就是这份犹豫，显得沈珑越加的凶猛。 于是，沈珑反倒占据了上风。 第665章 番外：黑龙十八 “不行！今日一定要将这孽畜斩杀在此处！否则日后必成大患！”龙后朝龙王说道。 龙王神情严肃，点了点头，“哪怕今日你我也交代在了这里，也一定要将她斩杀！” 沈珑将他们的话都听见了，她冷笑一声，死死看着两条金龙。 到底是两条成年已久的大龙，且还是龙族的领袖，沈珑再不要命的凶狠，实力的差距依旧摆在那里，更何况，龙王和龙后对她已经抱了必杀的决心。 沈珑终于到了那座岛上，却是在打斗之中，被龙后一尾巴甩到了岛上，砸出一个巨坑，她还没有来得及起身，就被紧随其后的龙王摁在了坑底。 “等你去了冥界，我会让鬼王将你投入人道，这一世你投生错了地方，下一世为人也比你这一世好一些。” 到这一刻，从来没有好脸色对过她的龙王，终于神情平静的和面对着她，可说出来的话仍旧刺着沈珑的心脏，疼依旧是疼着。 并没有让她好受或是高兴。 沈珑咆哮着，挣扎着，她不甘愿死去，因为她还要去找沈旌。 可她再也无法挣脱龙王的控制，只得用一双染血似的眸子盯着他，全是怨恨和不甘。 “明明……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在龙王张口朝她的咽喉咬下来的时候，沈珑声音嘶哑的说道。 龙王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固，可龙后在上方发出一声龙吟，像是催促他，又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龙王瞬间惊醒，更加决绝的朝沈珑咽喉咬了下去。 沈珑的目光越过上方的龙王和龙后，落在最上面的天空上，天上积聚着雷云，在龙王咬住她的咽喉那一刻，翻滚了许久的雷云突然降下了一道雷电。 雷电直直朝龙王的头上击去。 龙后飞过来想要替龙王挡住，她和龙王都没有将这道小小的雷电放在眼里。 毕竟龙族力量强大，平日里打架的时候动静一大，招来雷云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龙后去龙王抵挡，也只是不想让雷电干扰到龙王此刻正在做的事情罢了。 然而，等雷电落在龙后身上时，巨大的疼痛完全超脱了龙后的预想，她惨嚎一声，竟然直接从天上砸了下来。 龙王一惊，松了口。 龙后就砸在他的旁边，还没等他问是怎么回事，第二道雷电又落了下来，龙王瞳孔一缩，立刻飞到了一边去。 雷电落在了坑底的沈珑身上。 沈珑咆哮一声，烟尘四起，她眼前一黑，转瞬间又有刺目的光在眼前亮起，许多画面从沈珑眼前闪过。 这些画面在天道降下雷劫的时候，她其实就都看到过，却因为伤的太重，事后又带着沈旌一路奔逃，没来得及思索，后来更是直接抛在了脑后。 而现在，这些画面随着雷电再次清晰地出现在沈珑的面前。 很久很久以前，龙族的龙并不多，尤其是越强大的龙越加难以繁衍子嗣，那时候龙族对于黑龙的态度并不排斥。 反倒是敬畏，因为龙族仅有的一条黑龙也是龙族最强大的龙。 第666章 番外：黑龙十九 黑龙没有名字，但凡有其他族的遇见她，问起了，她都说：“我是龙。” 于是，认识她的人都叫她“龙”。 龙族没有龙是她的对手了，她总是很闲，闲的想要用龙角去撞山石，她的力量本来就很强大。 稍微一撞，山石滚落，山上住着的人就开始找她理论。 她虽然脾气暴虐，实力强大，可她并不是坏蛋，有人找她理论，她就虚心听着，认真地道了歉，转头又去撞另一座山。 她虽然撞山，却没有伤到谁，实际上只是想要有厉害的人出现和自己好好打一架。 打一架就行了，让她不至于这么无聊又难受。 于是，不爱打架的人最讨厌的就是龙族那条喜欢打架惹是生非的黑龙，而那些争强好胜的人就四处寻找她的踪迹，想要和她打上一架。 但是，能打败黑龙的人很少很少，一旦打败了黑龙就会被缠上，直到被黑龙打败为止。 黑龙虽然偶尔会因为找不到对手而觉得无聊，但日子还是过得很舒服自在的。 直到某一天，她去找上次打赢自己的家伙打架的时候，那人却拒绝了她。 “龙，出事了。”那个很喜欢躺在树上的青年难得的落在地上，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也消失了，眉头拧着，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烦心事。 他是不周山最强的人，就像她一样，她是龙族最强大的那条龙。 不过，他有名字，他叫原旬。 “出什么事情了？”黑龙问道，她想连原旬都觉得困扰的问题该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啊。 原旬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不远处。 那里生长着一棵枝干和叶子都是紫色的树，也是原旬的树，那是他的领地，而那棵树下，总是蜷缩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有时候是在睡觉，有时候是在和原旬说话。 黑龙知道那个姑娘叫容深，是整个不周山都照顾着的小孩儿。 确实是小孩儿，对于她们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存在来说。 “摇木死了。”原旬说道。 黑龙一愣，下意识道：“他怎么死了？我还打算在打败你之后就去找他呢。” 说完之后她眼睛一亮，又问道：“是谁杀了他？能杀了摇木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我要去找那个人打架！” “龙，你怎么这么蠢？”原旬拧了眉看她，神情复杂。 黑龙不解，“为什么骂我？想和我打架了吗？” 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她血色的眼睛一亮，整条龙都变得兴奋起来。 “你觉得，有什么存在能够杀了摇木那样的人？或者说，你觉得，你会死吗？”原旬没有理会她的兴奋，出声问道。 黑龙终于愣住，她脸上先是出现迷茫，紧接着变得凝重。 看见她的表情变化，原旬就知道她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是了，像她们这样的存在，其实从来没有将“死亡”这个词放到自己身上，尤其是摇木那样活得更久的存在。 摇木是存在最早的那批人。 黑龙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事情发展的已经很严重了，人心有些惶惶，并且有关于天道容不下他们的说法已经隐隐冒了苗头。 第667章 番外：黑龙二十 黑龙一开始也以为原旬是在担心他自己也会被天道盯上。 直到背后的凶手被揪了出来，看着原旬掩饰不住担忧的脸，素来粗神经的黑龙终于明白了原旬担忧的到底是什么。 他其实很早就察觉到了，那个乖巧听话的姑娘和这件事情有关，他担心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叫容深的姑娘。 包括不周山的所有人，在得知背后的凶手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容深时，他们表现出来的不是愤怒，也不是失望和恨意，更多的是担心。 人心早就惶惶，大家一得知容深就是天道派来杀他们的人，尤其是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 于是大家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容深。 可不周山的人，没有一个人对容深表现出了杀意。 黑龙一开始其实有些不懂的，她其实也很护短，对于龙族里的小龙，如果小龙惹了事情，她会护着小龙，但是，如果小龙犯下的错误太大，她也不会一味地护着。 该罚的还是要罚，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 所以，她问了原旬，“她犯下这么大的错，你们还要护着她吗？说不定，她要杀的那份名单里，其实还有你们的名字呢，她只是天道选择的一件武器罢了。” “你说的没错。”原旬点头，认可的是黑龙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看着那棵树，可树下的容深自从被发现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原旬说道：“她只不过是倒霉的被天道选中了而已，杀人并不是她的本意，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她明明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我不会护着她，但也没办法动手去杀她。” 可那场被容深定下地点和时间的大战，不周山的所有人都去了，他们不带杀意，却又还是没办法忽略自己心底的担心。 黑龙也去了。 她一开始是好奇才去的，也期待着能够和容深交手打一架，可真的跟着动起手来的时候，黑龙终于明白了不周山的人为什么会来。 也终于明白了原旬说的那些话。 他们看着容深长大，是最熟悉容深性格的人，杀人到底是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其实他们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黑龙并没有在容深身上感受到明确的杀意，甚至战意都很淡。 像是完全不想和他们打架却又不得不打一样。 死的时候，黑龙还是笑着的，她看着容深，说出自己发现的一个秘密，她说：“很奇怪，从这一场战争一开始，我都没从你身上察觉到战意，你在说谎。” 然后，本该死去的她又活过来了。 却是在那场大战过去了很久很久以后，她作为一条小龙降生在龙族，而龙族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黑龙了。 且因为时间的久远，从前有关于她的事迹流传下来，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偏离事实，最终变成了黑龙性格恶劣，暴虐、噬杀，甚至会残害同族。 甚至还有传言，上古时候龙族子嗣之所以稀少，就是因为有一条强大黑龙杀了许多的龙族。 沈珑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场景又清明起来，上方的雷云正在慢慢退去，她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第668章 番外：黑龙二十一 “真是胡说八道。”沈珑轻咳了一声，忍不住说道。 当年龙族的子嗣之所以稀少，还不是因为龙族自己整天只喜欢打架，对于繁衍子嗣的事情并不上心，甚至很多龙到死都没有留下子嗣。 所以龙族的子嗣才会这么稀少。 反倒是在她死后，龙族失去了最强大的那条黑龙，在打架的时候总是会遇到叫来很多帮手的，他们也想叫，却发现最大的依仗已经不在了。 他们突然清醒过来，知道龙族强大必须要有更多的子嗣，不就是打群架吗？谁不会呢？ 这才在打架之余顺便忙一忙生小龙的事情。 如此，龙族子嗣才兴盛起来。 上万年前最受龙族敬畏的黑龙，如今却成了让龙族所有龙厌恶排斥的存在。 恢复所有记忆的沈珑，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自嘲的笑一笑。 龙王和龙后因为方才的雷电变故站在一边，他们满目惊疑，亲眼看着那条本来奄奄一息的黑龙开始恢复，然后长出新的龙鳞，龙鳞之上流光犹疑，泛着血色。 等黑龙站起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黑龙的身形变得更加高大了，甚至比龙王的身躯还要高大几分。 可明明，眼前这条黑龙才成年没有多久。 甚至，在前一刻还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随时都可能死去。 “你们不爱我尚且情有可原，可你们为何一定要杀我？再厌恶我，我始终也是你生下来的。”沈珑朝龙王与龙后问道，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不甘和怨恨，只剩下不解。 从恢复记忆开始，沈珑就想明白了，她本就不是这两条龙的子嗣，当初龙后生下的那枚龙蛋本就因为意外死了。 容深趁机将她的元魂渡了进去。 所以，她本就不是龙后的孩子，不过是借了个名义罢了。 沈珑不解。 而龙后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她咬了咬牙，忽而变成人形，龙后长得十分大气美丽，龙王的人形亦是高大俊美，两人站在一起十分的般配。 龙后眼眶微红，咬了咬牙说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不过是占了我孩子的位置罢了！我不杀你，只是将你赶走，你却还要回来！” 沈珑愕然，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不过是龙鳞与眼睛颜色不对罢了，你就这么肯定我不是你的孩子？” 龙后讽刺的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珑自己想明白了。 她想，大概就是母亲与孩子之前某种特别的联系吧，或许当初那枚龙蛋死的时候，龙后就已经感知到了。 后来因为容深将她送了进去，原本死去的龙蛋又恢复了生机，龙后心里察觉到了不对，却又抱着一些希冀。 直到龙蛋孵化，她与龙王看到那条小小的黑龙。 想清这一点，沈珑反倒对于龙后与龙王的所为生出几分感慨来。 关于黑龙的传说全都是不好的描述，当初龙后既然已经知晓沈珑不是她的孩子，却是一条黑龙，就该当场杀了沈珑。 可龙后与龙王都没有动手，甚至在她长大了一些，才将她赶出无际海。 第669章 番外：黑龙二十二 然而，即便是没有杀她，龙王与龙后心里还是记着她是一条黑龙，会残害同族，所以，在得知沈珑又回到无际海的时候。 龙王与龙后误以为她本性暴露，回来就会残害同族，这才对她动了杀心，想要将她斩杀在此地。 沈珑恍然，而后轻叹了一声，她也化为人形，神识在海面某处小岛上扫过，确认沈旌没事，她才不紧不慢的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龙王和龙后。 她轻咳了一声，嘟哝道：“都是传闻害人，我当年活着的时候，说来也讽刺，我当年活着的时候，所有龙族对我敬畏有加，如今重头来过，地位瞬间一落千丈。” “你！”龙王和龙后听见了她的嘟哝声，面色一变。 到底是一族之长，龙王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惊异，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顿了一下，他索性之前表明了自己的猜测，“你是夺舍？” 他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心头的怒火就升腾起来，想要发作之际，龙后反倒比他多了些理智，伸手拉住了他。 可她也在看着沈珑，眼里仍旧带着几分怨恨。 龙后很清楚，在沈珑之前她的孩子就已经没有了生机，所以，她也知道自己孩子的死去其实和沈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说到底，还是占据了她孩子的身体。 她还是下意识的会怪沈珑。 沈珑没有孩子，但是当年龙族子嗣稀少，她见过很多次那些母龙失去了自己孩子之后的反应，那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痛苦。 或许，就和当初沈旌死去的时候她感受到的那种疼痛一样。 沈珑心想着，嘴上朝龙王和龙后说道：“事情原由一时之间无法和你们多说，但是，我当时被人杀了，那时候又没有冥界这样的去处，通常我们死了之后元魂要么直接消散了，要么就被住在混沌之地的那只噬魂兽给吃了。” 沈珑顿了一下，没有在意龙王与龙后两人震惊的表情，她想了想措辞，才又继续说了起来：“我本该消散的，但是杀我的人又留住了我的元魂，还将我放到那条死掉的小龙体内。” “我原先对于以前的事情都没有了记忆，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沈珑声音有些低，她现在脑子里有些乱，一时半会儿很多念头都充斥在脑海里，她需要一个人好好理清那些事情。 可现在的情况是她得先处理了龙王与龙后的事情。 毕竟占据了人家儿子的身体这么多年，事情总要说清楚的。 而龙王与龙后两人脸色变了又变，复杂之极，最后还是龙王问出了口，他声音有些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是……上古时候那位？” “诶？你认得我？”沈珑原本在看着海面，眼神有些放空，她正在想事情，听到龙王的声音才把思绪暂时压了下去，打算找到沈旌后再想。 龙王表情僵硬住，半响憋出一句话来：“在你之前，龙族仅仅出现过一条黑龙。” “哦。”沈珑点头，而后面不改色的说道：“从盘古开天辟地到现在，龙族从始至终只存在过一条黑龙。” 第670章 番外：黑龙二十三 龙王和龙母的表情一暗，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珑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们的小龙不是我杀死的，我不过是被动地借了一个身体……”沈珑声音一顿，她眉心微微拧了起来，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手掌摊开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不对。”沈珑摇头，抬眼看着对面的龙王与龙后，她道：“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身体，我顶多是借了你们家一个蛋壳而已。” 这么一说，龙王与龙后的面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尤其是龙后，她眼里漫上了红血丝，咬牙道：“不可能的，就算我的孩子死在了蛋壳里，我发现失去生机和你进入的时间间隔并不长，那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连尸身都消失了。” 龙后说的肯定，而龙王拧了眉，面露思索，他显然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而沈珑没有龙王的顾虑，直接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那就更简单的，连蛋壳都不是你的，属于你的那枚龙蛋早就被人拿走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龙王与龙后的目光就都放到了她脸上。 龙王声音有些急促的问道：“杀了你又把你的元魂送到龙族的人是谁？” 显然，他们都觉得偷走龙蛋的人就是容深。 沈珑挑了挑眉，觉得事情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了，她甩了甩袖子，化身为黑龙之际朝龙王和龙后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想知道那颗龙蛋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拿走了，那就等着吧，那个人会来无际海找我的。” 话音落下，沈珑已经飞身离开了，留下龙王和龙后站在原地。 龙后还想追上去，被龙王伸手拦住了。 龙王说道：“别追了，我们打不赢她的。” “可我们的孩子……”龙后眼眶发红。 龙王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沉声道：“那个人既然把她又送回来了，肯定还会来找她的，就算不来，那个人杀了她，她也会找过去的，我们只能先等着了。” “我就怕……”龙后的未尽之言包含了诸多担忧。 龙王也只能抱着她轻声安抚着。 好一会儿，龙后情绪终于平复下来，趴在龙王怀里揪着他的衣襟问道：“小八呢？” “小八？”龙王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 龙后看他懵逼的样子，连忙出声提醒道：“你之前不是带着小八在玩耍吗？小八呢？” “小八，小八……”龙王立刻伸手去摸头上的龙角，然而龙角上什么都没有，他面色一变，瞬间化成金龙扎进了海里。 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一路过来的时候，小八就一直缠在他的龙角上，而他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小八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龙后一见他的反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很想揪住他揍一顿，但更加担心自己小儿子的安危，小八刚出生不过一年，是一条真正的幼龙。 如果真的在龙王游走的时候掉了，如果遇上海怪，那就危险了，而更加危险的是方才龙王和黑龙的打斗。 第671章 番外：黑龙二十四 万一误伤到了…… 龙后不敢去想这个结果。 而就在龙王和龙后翻江倒海寻找着小八的时候，沈珑已经找到了沈旌所在的那座小岛上。 说是小岛，实际上沈旌坐在岸边，一眼就能看到另一边的海。 一眼可以望见的小，甚至于，他往海里走了几步，发现这座小岛应该是会随着潮汐而沉入海里，或许到了晚上就会被海水淹没。 所以，如果沈珑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他，沈旌还是会落入海里淹死。 可沈旌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被两条金龙夹攻的沈珑。 沈旌不是被海水卷到这座岛上的。 当时沈珑被龙后抓在脑袋上，沈旌从她口里掉了下来，三条巨龙搅动着，他的口鼻很快被灌满了水。 沈旌甚至连喊沈珑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突然被一条尾巴卷住腰身，紧接着脱离了那片翻涌的海水，等他重新恢复呼吸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座岛上了。 而他的旁边，趴着一条小金龙。 在见过龙王与龙后还有沈珑那样的大龙之后，沈旌就觉得眼前的小金龙是真的小，龙身也才他的大腿粗。 不像沈珑，整颗脑袋就比他整个人还要大了。 因为那两条金龙对沈珑的敌意，导致沈旌对于除沈珑以外的龙都没有什么好感了，更何况沈珑自己也说过，龙族并不欢迎她。 就因为她是一条黑龙。 不过，眼前这条小金龙确实是救了他，沈旌心里清楚，因此对这条小金龙虽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也没有什么恶感。 “你和姐姐是什么关系？你是人吗？是姐姐带你回无际海的？”小金龙却对他表现出了十分浓重的好奇，趴在他身边歪着脑袋一口气问个不停。 沈旌本来不想理会他，他正在担心着沈珑。 可一听到小金龙对于沈珑的称呼，他就立刻上了心，眼眸微微一眯，问道：“你叫阿珑姐姐？” “是啊。”见眼前的青年终于理会自己，小八很高兴，他甩了甩尾巴，道：“阿珑是姐姐的名字吗？真好听。” “阿珑是你的亲姐姐吗？刚刚那两条大金龙是你的父母亲？”沈旌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收紧。 不知道为何，他其实希望从小金龙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因为他会心疼的。 亲生父母想要她的命，阿珑心里该多么难受。 可小金龙点了点头，他道：“但是父王和母后不太喜欢七姐，他们也不喜欢其他龙提起七姐，关于七姐的事情还是六哥告诉我的呢，六哥说七姐特别厉害，比族里其他小龙都要厉害。” 小金龙越说越兴奋，而且，刚刚他盘在父王的龙角上，亲眼看见了那条黑龙，更加相信了六哥说的话。 “六哥说的没错，七姐好厉害！” “可是你的父母亲要杀了阿珑。”沈旌冷声说道。 小金龙兴奋的声音骤然消失，他歪头看着沈旌，即便是龙形，沈旌也从他脸上看出了真切的难过。 小金龙嘟哝道：“他们都说是因为父王母后不喜欢七姐的龙鳞和眼睛，他们都说丑，可我觉得很好看啊。” 第672章 番外：黑龙二十五 “她当然很好看。”沈旌沉声道，可他的眼中温柔里夹杂着抹不开的痛色。 小金龙突然朝上方飞去，沈旌以为他要走，却看见他围着这座小岛飞了一圈，发出一声又一声稚嫩的龙吟。 片刻后，从某个方向也传来了龙吟。 沈旌听着龙吟的浑厚程度大概能分辨出有三条龙正在赶过来。 他担心沈珑，于是心里一紧。 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小金龙，小金龙就已经兴奋的飞到他面前，朝他说道：“没想到六哥他们也在这里！叫上六哥他们或许可以阻止父王母后！” 沈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最后他看着眼前的小金龙沉声说道：“你们一定要救救阿珑。” 很快的，有三条龙飞了过来。 其中一条金龙落在小金龙的面前，语气带着一些紧张，“小八，你怎么在这里？父王母后是不是也来了？我刚刚好像察觉到了父王母后的气息。” 小六和小青龙他们是跟着沈珑的气息一路找过来的，可是，现在他察觉到了父王和母后的气息，他就是担心父王和母后也发现了沈珑回来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小八点了点头，一脸焦急的说道：“六哥！父王和母后要杀了七姐，你快去阻止他们！” “什么？”小六和紧随其后的小青龙面色一变，喊道：“他们怎么会知道七妹回来了？” 小六脑海里有个一晃而过的念头，可他来不及深想，朝小八问了方向，转头就和小青龙要离开。 可那条小白龙挡在了他们面前。 “龙王和龙后大人要杀她，你们还过去干什么？当初龙后大人把她赶出去的时候就说了，如果她回来了就会杀了她，是她自己找死……” “小白！”小青龙声音一厉，他质问道：“是不是你把消息告诉龙王和龙后的？” 这话一出，小六和小八，甚至包括站在底下的沈旌都将目光放在了那条小白龙身上。 小白龙被这么多目光盯着，尤其是其中小六和小青龙的目光很不友好，她有些害怕，更多的是心虚，于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就连小八都看出来，顿时指责道：“原来是你把消息告诉我父王母后的！你为什么要告状！你这个坏人！” 就连小青龙和小六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责怪。 小白龙支撑不住，心里又急又气，脑子一热，大声喊道：“她长得那么丑，族里再没有龙和她一样丑的了！她本来就不该和我们在一起，我告诉龙王和龙后大人又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 “七姐才不丑呢！七姐比你好看多了！七姐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龙！”小八生气的喊道，他哼了一声，甚至朝小白龙撞去，还好小六及时拦住他。 否则以他现在的小身板，就算小白龙也不厉害，但是他这么撞过去，受伤的也还会是他自己。 小八虽然被拦住了，也没有忘记朝眼眶都红了的小白龙喊了一句：“你最丑了！丑八怪！” “你胡说！”小白龙带着哭腔喊道：“大家都说我好看！那条黑龙才是最丑的！她是最丑的龙！她就活该被赶出去！被杀了就杀了！杀了才好呢！” 第673章 番外：黑龙二十六 小白龙满心的愤怒委屈和不甘，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只是看见自己喜欢的小六用讨厌和失望的目光看着自己，就连一直和自己玩的很好的小青龙，都失望的对她说：“早知道就不喊着你一起了。” 就连那个人类，看着她的目光都透着冰冷。 小白龙被沈旌的目光一刺，大概是心知打不过小六和小青龙，也没法碰到小八，于是将所有的怒意都指向了沈旌。 “看什么看？你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类！”小白龙怒喊着，直接朝沈旌冲了过去，想要用龙角将沈旌顶起来。 “你疯了？”小青龙一惊，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对那个人动手。 毕竟龙族其实素来是很高傲的，他们喜欢打架，却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比自己弱小很多的存在动手。 更何况，站在下面的男人是没有一点修为的人。 可是小白龙的攻击突如其来，小青龙想要阻止也还是慢了一步，如果小白龙真的顶到了沈旌，能直接将他顶穿。 可就在这时候，一声愤怒的龙吟声响起，紧接着一条黑色的龙尾凭空出现，一尾巴将小白龙甩了出去。 小白龙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狠狠的砸进了海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冒头。 而其他三条小龙看着出现的黑龙，都惊呆了。 “七姐怎么变得更大了？比父王还要大！”小八最先回过神来，他从小六的怀里挣脱出来，高兴地朝那条神秘美丽的黑龙扑去。 一边扑过去，一边兴奋的喊道：“七姐七姐！我是小八！你长得真好看！你好厉害啊！” 可那条巨大的黑龙突然变回人形，落在沈旌的面前。 沈珑正因为自己恢复的记忆尴尬着，可这份尴尬还没有来得及明确，沈旌已经大步走近，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抱紧。 “阿珑，你没事吧？”沈旌哑声问道。 沈珑察觉到肩头的湿热，身体微微一僵，而后放松下来，就这么趴在他怀里，她摇了摇头，轻声嘟哝道：“本来是有事的，但是后来又没事了。” 她顿了一下，为了让沈旌放心，连忙道：“我的伤全部都长好了，我的龙鳞也全部长出来了，我们不用再去找那种海草了。我现在更加的强大了，以后无际海里谁也别想欺负你！”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沈珑的声音里是满满的骄傲和得意。 曾几何时，她只会因为自己又打败了一个对手而感到骄傲和得意，可现在，这些情绪全都只因为沈旌而生。 没有什么事情比她能更好护住沈旌再让人觉得骄傲得意的了。 护住自己喜欢的人，是每一条龙都应该做到的事情。 沈珑想把事情解释给沈旌听，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该怎么解释，甚至于，她还有些心虚。 原本她的年纪就比沈旌大了许多，现在一算起来，她的年纪她自己都算不清了。 可沈旌察觉到了她的纠结，直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先不说，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 第674章 番外：黑龙二十七 沈旌顿了一下，轻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在她唇角亲了一下，他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脸瞬间涨红，眉眼就带上了笑意。 沈旌笑道：“只要你好好地就行了。” 沈珑红着脸，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很高兴，因为沈旌很高兴。 这段时间里，因为她的伤势，沈旌每天都处于一种担心中，而沈珑想要哄他心情好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得看着在心里琢磨。 两人之间的气氛正好，这时候一道十分委屈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七姐……”见七姐不理自己，小八委屈极了，他喊了一声七姐，见沈珑还是没有看自己，又见沈旌和沈珑抱着，就像他的父王母后一样。 小八眼睛一亮，立刻出声说道：“七姐！是我救了他哦！” “嗯？”沈珑推了推沈旌，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她回身看着眼前过分小的小金龙，她问道：“是你救了沈旌？” “是啊是啊，七姐！我看见你把他咬在嘴里了，母后和父王打你你都没松口，我就知道七姐很喜欢他，所以就救了他啦！” 小金龙嗷呜叫了一声，抬着小脑袋，一脸等着夸奖的样子。 其实他不只是想要七姐的夸奖，还想要七姐能够抱抱自己，就像她抱着那个男人一样。 不过，小八后面一个愿望落空了。 沈珑点了点头，她以前在龙族的时候也喜欢和小龙玩，当然一眼看出小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熟练地伸手，在小八的头上拍了拍，好不吝啬的夸奖道：“做得好，你想要什么奖励？” “还……还有奖励吗？”小八眼睛一亮，期待的尾巴都跟着晃了起来，他想要缠到沈珑的龙角上面撒娇，可是沈珑现在没有化出龙形。 沈珑点头，倒是很喜欢眼前这条小金龙，她说道：“做了正确的事当然有奖励了。” “那……那我想要七姐带我飞！还要在海里游！”小八顿时兴奋的把自己的念头喊了出来，喊出来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绕着沈珑飞了起来。 “七姐好厉害！七姐好好看！想要七姐带我飞！飞！” “小八！”一直旁观的小六赶紧飞过来，用尾巴卷住兴奋的小八，他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沈珑，想要说什么，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你来问。”小六朝小青龙看去。 小青龙的反应和小六的差不多，整条龙都很是别扭，他轻咳了一声，小小声的问道：“那个……小七，你怎么会突然长这么大啊？你是吃了什么东西吗？如果我们吃了，我们也会长得和你一样大吗？不不不，不要和你一样大，只要有龙王大人那样大就好了！” “小七，我跟你道歉，我之前不该嘲笑你龙鳞丑的，你就告诉我们吧，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啊？明明你比我们还要小……”小六也凑了过来，和小青龙一左一右的，眼巴巴的看着沈珑。 沈珑倒是不太记得这两条小龙以前嘲笑过自己的事情了。 她对于小崽子素来有更好的耐心，当然，对于太皮的小崽子，比如那条小白龙，犯了错误不知悔改，还做出欺软怕硬的事情，犯了这样的错事，沈珑也丝毫没有手软。 第675章 番外：黑龙二十八 当然，沈珑也不会承认，因为那条小白龙想要伤害的人是沈旌，所以她教训的时候稍微又加重了一些力度。 那条小白龙直接被她打晕了，现在正在海底昏睡着呢。 “多吃烤肉就长大啦。”沈珑一本正经的说道，她微微抬了下巴，眼角余光瞥了站在旁边的沈旌一眼，神情有些小得意，“你们得先找个愿意帮你们烤肉的！” “啊？”小六和小青龙一懵，而小八也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可以找个能幻化人形的海怪给我烤吗？” “可以啊。”沈珑点头，面不改色的继续忽悠，顺便显摆一下沈旌，她道：“反正不管你们找的谁帮忙烤肉，也不会有沈旌烤的好吃。” “他烤肉很好吃吗？”瞬时间，三条小龙的眼睛全都盯向了沈旌。 沈旌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他是欢喜的，因为沈珑的话，于是眼角眉梢全都染上了愉悦的笑意。 炫耀是龙的本性，但同样的，她的宝贝可以拿出去炫耀，但绝对不允许旁人染指，所以，三条龙的目光一落到沈旌身上，沈珑就立马气势一沉，道：“他只会给我烤肉吃！” 一边宣告着这句话，沈珑一边侧头朝沈旌看去，她眼里透着几分期待，像是等着沈旌给予肯定。 很可爱。 沈旌心头快要软成一滩水了，他点了点头，沉了声音应和沈珑的那句话，“我只给阿珑做烤肉。” “啊……”三条小龙顿时失望的低下了脑袋。 如果沈珑现在是龙身，她一定会得意的晃晃脑袋。 可她现在是人形，只能一本正经的看着眼前的三条小龙，道：“你们可以走了。” “啊？”小八眼巴巴的看着她，“七姐你说过要带我玩的。” 沈珑僵了一下，她忘记了。 但很快她就面不改色的说道：“是啊，带你玩，顺便送你回龙族，你还小，以后不要擅自跑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沈珑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小八他们心里，可比龙王和龙后说的话管用多了。 三条小龙听话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以后我们还能找你玩吗？” “可以啊。”沈珑点头，又加了一句，“只要你们父母亲同意就好。” 她可不希望以后被龙追到面前来要孩子。 等沈旌那颗珠子的时间一过，沈珑就化成龙形，让小八盘在自己的龙角上，她用脑袋蹭了蹭沈旌，轻声道：“你快上来，我带你去玩。” 之前沈珑的脑袋就已经很大了，现在变回她死之前的样子，体型变大，与此同时脑袋也跟着又大了许多。 沈旌要微微仰了头才能和她对视。 可素来高傲的黑龙将脑袋伏低在青年的面前，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坐到自己身上来。 从她带着沈旌回到无际海，她一直待在岛上养伤，好不容易等伤好点了，她又要带着沈旌在海底深处寻找那种能让她快速长出龙鳞的海草。 每次都是要算着时间的，急急忙忙，根本没有分神去想其他的事情。 更何况，她还要时刻注意着动静，以免遇上强大的海怪伤害到沈旌。 第676章 番外：黑龙二十九 但是现在，她终于有了足够的底气能够在无际海好好地护着沈旌，也终于可以带着他，去看一看海底的世界。 沈珑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想要带沈旌去一去她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 她在那些地方养过伤，也吃过好吃的东西，更看过比其他地方更好看的鱼和海藻。 以前并没有人陪她看这些，而现在，她想带着沈旌去看那些地方。 或许不只是无际海，其他地方也可以，毕竟她活了两辈子，去过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啦。 沈珑带着沈旌和三条小龙往龙族飞去，在靠近龙族领地的时候她就停了下来，晃了晃脑袋，示意小八下来。 “七姐七姐，再往里面飞一飞吧。”小八缠着她的龙角撒娇不想下来。 沈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不远处传来几声龙吟，以龙王和龙后为首的，好几条大龙朝这边飞了过来。 沈珑心里一动，心想着大概麻烦又要来了。 本来龙族的大龙们对她就很是排斥，不让自家小龙与她待在一块，现在倒好，她身边围着三条小龙。 小六和小八还好说，反正她和龙王龙后已经说开了。 但还有一条小青龙呢…… 可是，等那几条大龙都靠拢过来的时候，情况和沈珑想的又有些不一样了，至少，那几条大龙没有直接呵斥她。 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怪异。 好像在纠结什么。 真奇怪，龙这样粗神经的家伙，竟然也会有纠结的时候。 沈珑这时候还不忘东想西想的。 以至于眼前的龙王和龙后到底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清，还是坐在她背上的沈旌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龙须，才让她收住飞远的思绪。 “诶？你们刚刚说什么？对了，你父母亲既然来了，你们就赶紧随他们回去吧。”沈珑再次抖了抖身上的小龙，催促道。 而沈旌扯沈珑龙须的一幕就落在那几条大龙眼里，有几条大龙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沈旌。 龙王与龙后的眉头拧了拧，想说些什么，却又想到如今沈珑与他们的关系，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龙王看向小八，声音威严：“小八，过来。” 小八眨巴眨巴眼睛，虽然很是不舍，但还是磨磨蹭蹭的从沈珑龙角上下来了，和小六还有那条小青龙一起回到了大龙中间。 那么多双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沈珑也没有觉得不自在或是什么，等三条小龙一走，她就朝龙王龙后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一声龙吟，背着沈旌飞离了这里。 等那条黑龙远去了，小八才收回视线，趴在龙王的龙角上，小声说道：“父王，我觉得七姐长得真好看。” 素来会呵斥提起这件事情的人的龙王和龙后，这一次听着小八的话，双双沉默下来。 小六和小青龙对视了一眼，发觉龙王与龙后对沈珑的态度已经变了，不只是他们，好像整个龙族的龙对沈珑的态度都变了。 没有了以前一提起就明显的排斥，倒像是任由她留不留下，随她去了。 第677章 番外：黑龙三十 不过，这比起以前的时候，已经很好了。 只可惜，沈珑并没有要在龙族留下来的意思，她带着沈旌飞离了龙族，去了很多地方，海底深渊，还有沉浮不定的小岛。 她总会化成龙身，在夜里的时候趴在一躲云上，星云从旁边飞过，一低头，无垠的海面上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很多时候，沈旌会要求她化为人形，他不再坐在她背上，而是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耳鬓厮磨，温柔缠绵。 朝阳也好，余晖也罢，时间轮转，却无法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可沈珑并没有忘记，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场大战，大部分人的目的都是杀了容深，因为愤怒，也因为傲气，天道又如何？真的想杀他们就能杀了的吗？ 天道想要杀他们，那他们就杀了天道所派来的容深，挑衅也是报复。 然而，最后参与了那场大战的人，全都死在了那里。 沈珑背靠着沈旌的怀里，她微微抬头，透过上方的云雾看着天际，可她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所谓的天道是男是女，不知道所谓天道长得是好看还是丑陋。 或许，天道什么也不是。 亦或是，天道就一切。 “明天去无际海外面看看吧。”沈珑突然出声说道。 抱着她的沈旌身体明显一顿，好一会儿才声音平静的应了一声。 沈旌的声音平静，可沈珑却听出了些什么，她也没说出来，只是沉默起来。 等夕阳落下，明月升起，而后朝阳出来的那一刻，沈珑动了动，从沈旌怀里起了身。 “走吧。”去会会所谓的天道。沈珑在心里说道。 她幻化成龙身，依旧在沈旌的面前伏低了头让他上来，沈旌上去的时候抱着她的脑袋，在她眼皮上亲了一下。 “还是残阳好看。”沈旌声音低哑，眼神温柔。 而沈珑低垂着眼眸，并没有给他回应，沈旌抿了抿唇，坐在她背上，等黑龙腾飞而起的时候，他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有时候，沈珑细心敏感的让人无奈，但更多时候，她的粗神经也让人无可奈何。 无际海能躲避天道的窥探，可与外面的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月亮会圆会缺，太阳会升会落，天气有晴有雨，可这里只有海，一望无际的海，没有山水，没有城镇，连风都是腥咸的，不如山风让人舒服。 沈珑想要离开无际海，为了自己，也为了沈旌。 然而，她到底是没有长教训，以为自己的记忆和力量恢复了，就能去挑衅天道，明明她的记忆已经恢复，却还是没有记住，当年那一场大战带来的惨烈教训。 可她心里还是警惕的，所以，在刚飞出海中海，发现头顶雷云积聚的时候，她立刻将沈旌放到安全的地方，不忘布下一个结界。 “在这里等我。”沈珑轻声说道，扭头就远离了这里。 仍旧是那条黑龙，只不过身形比上一次大了一倍有余，她站在那里，黑色的龙鳞上血色流光，血色的瞳里带着挑衅。 神秘又美丽的黑龙，也是这天地间仅有的一条黑龙。 第678章 番外：黑龙三十一 天道早就带着满腔的怒火，此刻怒意翻涌着，积蓄了许久的一道天雷朝着黑龙落了下来，雷云咆哮着，不容许任何存在挑衅自己的威严。 黑龙发出一声龙吟，龙尾一甩，龙爪在地上抓出一道道深深的丘壑，她亦是回了一道愤怒的龙吟，迎头冲了上去。 疼。 彻骨的疼。 只这一下，沈珑就知道自己要挨过天雷，恐怕又要落个重伤的下场。 以前她不怕受伤，可现在，她有要护着的人，就不能让自己轻易受伤。 黑龙没有丝毫的犹豫，扭头就朝沈旌那里飞去，带着沈旌头也没回的扎进了海中海里，除去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 这是沈珑唯一一次狼狈逃脱的时候。 “暂时没法带你离开无际海了。”沈珑请喘着气朝沈旌说道。 即便跑得够快，她还是又受了一道天雷，身上两道皮开肉绽的伤痕正在极其缓慢的愈合着。 伤口边缘处还有雷丹闪过，强行压下了她原本强大的愈合能力。 沈珑没说疼，第一反应是带着内疚朝沈旌说道。 她早看出来了，沈旌其实还是想要回到无际海外面的，只是他不说。 沈旌不说，沈珑也不提，她觉得自己就是所谓的自私。 沈旌心头疼得厉害，他没有接沈珑的话，而是看着她背上的伤口，哑声问她：“疼吗？” 沈珑顿住，眼里有高兴晃过，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语气就可怜兮兮的，“疼，可疼了，之前我带着你跑了，那天雷记着仇呢，这次下手可狠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沈旌就伸手抱住了她巨大的龙身。 沈珑一顿，而后变成人形，背后两道伤口，衣衫也被烧烂了，鲜血染红了她身上黑色的裙衫。 其实有点看不出来，可沈旌伸手抱着她，触手就是鲜血的黏腻感。 沈旌没有说话，沈珑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抱着。 通过挨的这两道天雷，沈珑知道就算是自己也一时半会儿没法轻易受过天雷，可她必须得出去。 就算不能带沈旌出去，她也得出去，至少要出去了，才能去查一查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珑又养了一段时间的伤，一边养伤的时候她一边在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偷偷跑出去。 在这段时间里，她也一直没有回龙族，倒是小八和小六还有那条小青龙时常来找她，偶尔碰上沈旌烤肉的时候，也偷偷抢她的肉吃。 哪怕每次吃完了就会被生气的沈珑小小的揍一顿，但三条小龙还是很高兴。 他们一直以为，沈珑是吃了沈旌烤的肉才会突然长这么大的，因为他们找了能化成人形的海怪给自己的烤肉。 结果吃撑了也没有长大多少。 所以，每次吃到一点沈旌烤的肉，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果然又长大了。 沈珑也不会承认自己当初是瞎说的。 可这一日，三条小龙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复杂诡异，尤其是小六和小八。 三条小龙显然是有很多的话想要和沈珑说，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沈珑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后，微微挑眉，问道：“这次怎么带来了两条小尾巴？” 第679章 番外：黑龙三十二 “什么？”三条小龙都是一懵。 随即小六想到了什么，扭身就朝他们来的方向飞去，没一会儿，他惊讶还有些纠结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沈珑所说的两条小尾巴，一条是当初想要伤害沈旌被她一尾巴甩进海底的小白龙，还有一条是她没有见过的小金龙。 小白龙往后缩了缩，发现小六和小青龙都在看着，她忍不住出声解释道：“不是我要故意跟来的，是小七……” “你住口！”小六和小八突然齐声喝道，两条小龙的脸上都紧张。 可沈珑已经听到了小白龙说的话，她飞过来，看着那条一脸好奇躲在一边的小金龙，想了想，问道：“那枚龙蛋找回来啦？” 原本她排行是第七的，可是沈珑发现自己用的是自己的身体，由此推测出放出龙后死去的那个孩子，也就是小七很可能是被拿走了。 或许小七还没有死。 但到底是不是容深拿走的，还得问了容深才知道，而现在，小白龙叫那条陌生的小金龙是小七。 沈珑不傻，想一想也就想到了。 反倒是小六和小八，相视一眼之后一脸的纠结，小八还不明白，他看着沈珑的眼神全是难过，又怕沈珑自己难过，于是也不敢哭，憋了两泡眼泪。 而小六，看着沈珑的反应，他就想明白了，顿时一脸纠结的朝沈珑问道：“小……珑，你其实早就知道父王和母后不是你的父王母后了是不是？” 这话问的有些绕口，但慢点听还是听得懂的。 小八愣愣的看着沈珑，小青龙也忐忑的站在一边看着她。 沈珑点了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小八憋了半天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小八？”沈珑愣住。 她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爱哭的小龙。 通常来说，龙不分大小，性格都是比较要强的，就算红了眼眶，也很少有眼泪真的流出来的时候。 所以，在看到小八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不只是沈珑愣住了，小六和小青龙也愣住了。 小八眼泪都下来了，大概有种自暴自弃的冲动，索性尾巴一甩，就朝沈珑扑过来。 沈珑这会儿是人形，小八虽然小，但也比人形的沈珑要大了，好在他也有自知之明，扑过来之后就也变成了人形，变成一个小童，扑进沈珑的怀里嚎啕大哭。 “小八，你别哭了。”一直缩在一边的小金龙突然出声说道。 她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她似乎很害羞，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朝小八说道：“你别难过了，就算……就算她不是你真正的七姐，但是你们的关系也很好不是吗？其实和以前没有太大区别的……” “当然没有区别了！”小六忍不住出声说道，他的眼眶也有些红，却又憋着一股气，气鼓鼓的说道：“反正……反正，就算珑不是我妹妹，我……我也很喜欢珑！” 好在之前沈珑就不喜欢他们喊自己小七，所以让他们改了口叫自己“珑”。 第680章 番外：黑龙三十三 小六的话一说完，小青龙和小八就纷纷跟着点头。 尤其是小八，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抱着沈珑说道：“反正……反正珑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龙。” “我本来就很好看。”沈珑笑道，她拍了拍小八的头，侧头朝旁边的沈旌看了一眼。 沈旌见她看自己，就笑了一下，低声道：“你最好看了。” 沈珑更高兴了。 小八却有些生气，抱着沈珑不放，道：“珑好偏心呀，明明我们也说你好看，结果都不如沈旌说你好看让你高兴。” “当然啦。”沈珑的感情很直白，说的话也很直白，她说道：“因为我最喜欢他了。” 这句话已经不是沈珑第一次说出口了，小六和小八哼了一声，撇过脸去。 而沈旌温柔的笑着，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小白龙和小金龙站在那边看着，好像根本融入不进来，小白龙气得眼眶都红了，可她上次被沈珑那一尾巴打怕了，虽然生气，但是也没有再做什么。 而那条小金龙眼神奇怪的看着沈珑，也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是眼神和情绪都掩饰的很好。 在沈珑察觉到异样看过去的时候，她还能露出一脸好奇的朝沈珑问道：“我听说你是唯一的黑龙，我很好奇，小八和小六都说你最好看，我想看看你，所以才偷偷跟过来的。” 她顿了一下，又朝小六和小青龙说道：“六哥，八弟，是我缠着小白陪我一起跟过来的，你们别怪她。” 一听见小金龙把过错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小白龙顿时感动的不行，忍不住用龙角蹭了蹭她。 小七也友好的回应了她，紧接着眼巴巴的看着沈珑，问道：“我没有见过黑龙，你能让我看看吗？” “不能。” 本以为会答应的沈珑却一口拒绝了，毕竟之前沈珑对待小六和小八，甚至是小青龙的时候态度都带着一点纵容，似乎对于小龙态度都会纵容一些。 小金龙心想自己的要求也不过分，沈珑肯定会答应自己的才对。 可是沈珑一口拒绝了她，并且没有丝毫掩饰的说道：“我不太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跟过来了。” 是的，沈珑的感情一直都是很直白的，尤其是在遇见沈旌之后，她更加明白了喜欢这种情绪，一开始只是觉得眼前这条小金龙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后来就明确的意识到这条小金龙让她很不喜欢。 沈珑对于小金龙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感兴趣，那是龙王和龙后要操心的事情，所以她没问，只是直接的告诉小金龙自己不喜欢她。 任谁都能感受到在沈珑说完那句话之后小金龙的僵硬。 “为……为什么啊？”小金龙还是忍不住问道。 沈珑看了她一眼，道：“暂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就像是我们天生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一样。”沈珑下意识的说道。 说完之后她自己就愣住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沈珑拧着眉想不明白，等她暂时放弃继续想下去的时候，一抬眼却发现那条小金龙和小白龙都不见了。 第681章 番外：黑龙三十四 “小七回去了。”小六在旁边说道，早就习惯了沈珑偶尔会走神，三条小龙都没有说小七是哭着离开的。 小七比小八可爱哭多了，实际上，刚刚还是小八第一次真的哭出眼泪来。 但是小七回来才不过一天，他们已经见到小七哭过好几次了，每次都哭的莫名其妙，反正他们不懂。 沈珑也没有多问，反正她也不喜欢那条小金龙。 只不过，在小八他们玩够了离开时，莫名其妙的又叮嘱了一句：“你们最好离那条小金龙远一点，她对于你们来说有点危险。” 小青龙和小六动作一顿，面面相觑，两条小龙的眼睛里都带着几分犹豫，似乎有什么话要和沈珑说，但是又有着顾虑。 小八就没有这两人的顾虑了，直接朝沈珑开口道：“珑，我也不喜欢七姐，她好奇怪啊。” 沈珑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他们龙族对于善恶本来就比较敏感，且龙族是祥瑞，对于邪恶的气息更加能够敏锐的捕捉到了。 “总之别和她走得太近了。”沈珑朝小八说道。 等小八他们点了头，她才让三条小龙离开，在三条小龙的背后，她打出一道法诀，三道神识落在三条小龙身上。 沈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所以特意让自己的神识先跟着三条小龙，如果三条小龙遇到了危险，她也能及时知道。 “你看出来什么了？”等三条小龙离开了，沈旌就牵住沈珑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出声问道。 沈珑眉心微微拧着，只说了四个字：“自甘堕落。” 沈旌眸色一凝，大概听明白了一些，但他没有多问，倒是沈珑自己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堕魔也分好坏。” 大概是想起了上古时候自己交好的那几个魔头，她笑了笑，道：“魔也分好坏的，血脉不能决定一切，到底还是要看自己的心偏向哪一边，心歪了，就算是祥瑞也会坏掉。” “如果坏掉了，你会出手吗？”沈旌问道。 沈珑点了点头，她道：“龙族不能真的只剩下我一条龙。” 她撇了撇嘴，想起了如今龙族有关于自己的传言，道：“更何况，我要是袖手旁观了，岂不是就真的变得和传言里那条黑龙一样了。” 冷血暴虐，是对于黑龙的说法。 不过，现在这个说法已经在一点点的改变了。 在其他龙族面前，沈珑对于传闻中对自己抹黑的这件事情，她顶多是觉得无奈，只有在沈旌面前的时候，她才会露出几分委屈来。 明明她很好的，凭什么要那样子抹黑她？真是太欺负黑龙了。 沈珑已经将自己恢复了记忆的事情和他说了，也大概说当年那场大战的事情，反正平常看月亮看朝阳的时候，沈珑就会提起几句。 久而久之，就说了个大概了。 沈旌立刻将她抱在怀里，他也不会讨伐抹黑她的人有多么过分，只是抱着她，温柔的哄着她，顺便用其他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珑总是很吃这一套的。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龙族那边似乎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682章 番外：黑龙三十五 顶多是小八他们再来找沈珑的时候，偶尔会跟她嘟哝一句，“父王母后还有其他龙都很喜欢七姐，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珑。” 小八又长大了一点，沈珑已经不让他再盘到自己的龙角上了，因为这件事情，小八还委屈了一阵。 “既然她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们也可以好好相处。”沈珑提了一句。 小八敷衍的点了头，很快就缠着小六和那条小青龙去一起玩了。 沈珑也只是顺嘴一提，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可之后不久，她倒是开始庆幸小八没有听自己的话与小七交好了。 小七到底还是折腾了事情出来。 不知道小七当初还是一颗龙蛋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走失的，反正小八和小六从来没有提过，沈珑只知道是龙王与龙后没说，她也不感兴趣，所以没有多问。 直到这一日，她和沈旌正坐在一艘船上钓鱼，这是两人打发时间常做的事情，沈旌说也有利于静心，虽然沈珑每次鱼没有钓上来就先睡着了，但她还是会听话的和沈旌坐着。 这一次亦是如此，只不过，睡着没多久的沈珑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掐了掐眉心，不等沈旌问出来就沉声道：“小八他们出事了。” 对方竟然直接掐灭了她留在小八他们身上的神识，以至于沈珑只模糊有个定位，知道神识被掐灭之前小八他们是在哪个位置。 “是因为小七？”沈旌很快想到了之前沈珑对于小七的评价。 沈珑拧着眉，直接幻化成龙，用大脑袋蹭了蹭沈旌，道：“应该是她，具体怎么回事还不清楚，你快上来。” 沈旌知道她其实很喜欢小八他们，也没有再耽搁，爬上了她的背上，道：“龙族那么多龙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沈珑应了一声，并没有和沈旌说对方能同时掐灭了她留在小八他们身上的神识，就证明了对方能力不小，亦或是说，这一次闯进来的外来者不少。 是的，外来者。 沈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除了小七带来的外来者，这一片无际海里，能对龙族造成威胁的存在就没有了，尽管龙族觉得她这条黑龙就是最大的威胁。 沈珑的速度很快，而小八他们出事的地点就在从龙族去她那里的路上，等她带着沈旌出现在那里的时候，小八他们已经不在了。 沈珑也没有急着离开，绕着那处飞了一圈，又四处嗅了嗅气息，半响后眼眸微微一眯，朝背上的沈旌说道：“有人还有魔族。” “人怎么会和魔族厮混在一起？”沈旌和沈珑认识了这么久，也知道了不少的事情，其中就包括魔族十分喜欢人类。 但是这种喜欢是对于十分合口味的食物的喜欢，是的，对于魔族来说，人就是最美味的食物。 因为知道这一点，沈旌才会立刻发现了不对劲，“难道魔族出来办事还要带上食物？” 魔族是很贪婪的存在，在魔界更是有个贪欲大魔，对于食物，他们通常是有多少就能吃掉多少，低等级的魔族甚至还会吞噬同类。 第683章 番外：黑龙三十六 “那个人还活着。”沈珑道，“至少他和那些魔族一同离开了这里。” 或许值得庆幸的事情是，她能感应到小八他们也还活着，至少没有受太重的伤。 沈珑循着气息飞了一会儿突然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旌察觉到她身上有怒意，低声问道。 沈珑道：“气息消失了，他们知道我会循着气息找过来，肯定是小七告诉他们的。” 小龙一边长大的同时，也会从大龙那里得知自己怎么能更好的使用属于自己的力量，同样的，也会有其他的很多事情。 其中也包括龙族可以轻易的通过气息分辨出同族的身份，甚至同族的安全情况，而后很快的循着气息找到同族。 小七回到龙族这么久，这些事情她肯定已经知道了。 沈珑说完，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很快的许多海怪从海里冒了头，其中还有十几个已经能幻化成人形的强大的海怪。 可这些强大的海怪在面对沈珑的时候都低下了头，露出臣服和谦卑的神色。 “大人，有什么吩咐？” “去找到那些外来者，必要的时候要保护小六他们的安危。”沈珑冷声说道。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那些海怪便都应了声，很快的都消失在海中，四散开去。 很快的，就有海鱼给沈珑传来消息，那群外来者正在往那座有海中海的岛屿而去，而岛屿附近的海怪也传回了消息，岛上现在不只有魔族，还有妖和鬼族。 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这些妖鬼和魔族，全都对一个人类男子表现出臣服。 因为岛上聚集了十几个妖鬼，海怪怕暴露就没有上岸，只是在海里偷偷打探着情况，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他们能够确定，岛上已经有龙族受了伤。 龙血引得那片的海鱼都有些躁动起来。 修为太低的海怪也不敢靠近，只能由修为高的能控制自己本能的海怪靠近打探情况。 即便还没有去确定，沈珑也已经能想到受伤的龙是谁，龙王与龙后为了保护龙族里的没一条龙，肯定有想过反抗。 只是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做了什么，能控制住所有的龙族。 而此刻那座有海中海的岛上，就在海中海的旁边趴满了龙族，它们都提不起任何的力气，只能用愤怒的目光看着被那些妖魔和鬼保护在最中间的小金龙。 小金龙已经变成了人形，她说：“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龙身，如果我只是普通人就好了，就能和仁哥哥好好在一起了，但是我又庆幸自己不是普通人。” 她顿了一下，侧头看着站在身边的男人，道：“就因为我不是普通人，我才能救我的仁哥哥。”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白净的脸上爬满了青色的纹路，那些怪异的纹路从他脸上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然后没入衣襟里。 看着他手上的青色纹路，不难想象这个男人身上应该也遍布了这种怪异的青色纹路，只是想一想便觉得狰狞可怕。 更何况，男人身上这些青色纹路还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第684章 番外：黑龙三十七 男人揽着小七的腰身，闻言温柔的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一下，等他再直起身体的时候，看着那些愤怒的龙，他的脸上透出几分贪婪。 但是这份贪婪很快就被他收敛了，他问道：“我和小七只是想知道怎么才能起死回生罢了，只要你们告诉我们，我们就会离开这里，再也不来打扰你们。” 男人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确实容易让这些粗神经的龙族信任他。 然而，他的恶意掩藏的再好，对善恶敏感的龙族依旧能感受到一些，于是没有龙族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发出一声又一声愤怒的龙吟声。 众多的龙吟声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引得雷云积聚在岛屿上方，而附近的海水更是翻涌起来。 鬼对于龙这种带有祥瑞之气的种族天生畏惧，它们战战兢兢的缩在后面，听见上方的雷鸣和龙吟声的时候，更是吓得想要逃跑。 可男人只是冷哼了一声，那些想要逃跑的鬼眼中露出呆滞的神色，紧接着就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逃跑了。 像是傀儡。 不只是鬼，被男人带着闯进来的妖和魔全都是被他控制的傀儡。 而男人身上身为人的气息实际上已经很淡了，交缠在他身上的，有妖气和魔气，还有鬼气，整个人气场都十分诡异，像是将时间所有的邪恶都积聚到了一起。 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男人脸上就浮现出了戾气，一层血气在他脸上浮现，他的脸扭曲起来，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嘶嘶声，让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仁哥哥！”小七立刻注意到了男人的异样，连忙伸手抱住他的腰身，焦急的道：“仁哥哥，你别急，我来问吧，我一定会问出来的，仁哥哥，我一定会让你恢复正常的。” 男人似乎真的被她安抚住了，身上的气息开始慢慢地平和下去，扭曲的脸也渐渐的恢复原样，只是脸上浮着的那层血气并没有收敛。 小七扭过头来，她抿了抿唇，走到最大的那两条金龙身边。 两条金龙身上各自有一个血洞，像是被什么生生撕咬了一块肉下来。 龙的血肉不只是对无际海的海怪和海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对于外界的妖魔亦是如此，鬼忌惮着龙族身上的祥瑞之气并不敢靠近。 但是贪婪的魔族根本控制不住，直接扑到了金龙的身上咬下了一块血肉。 而那两只魔族的下场，就是两条金龙旁边的那两撮灰了。 龙族的血肉确实很有诱惑力，同样的，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了的。 所以，那两撮灰就是他们的下场。 “父王母后。”小七出声喊道，她还是有些害怕这两条金龙的，虽然从她回到这里，他们就对自己很好。 可是她也看到了方才这两条金龙愤怒挣扎的样子。 要不是药效及时发作，很可能她和仁哥哥都会被杀死。 两条金龙看着她，眼里是失望，还有冷漠，小七更加肯定如果他们恢复了自由就会动手杀了自己。 她心里忍不住漫上恐慌，可渐渐地这份恐慌又散了，变成了冷漠。 第685章 番外：黑龙三十八 既然他们想要杀了她，那她就先下手为强好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七稳了稳心神，道：“父王母后，我知道你们很疼我，仁哥哥是我爱的人，要不是他把我捡了回去，我可能早就死在外面了，可是仁哥哥被坏人害死了，我不想让仁哥哥死。” 她顿了一下，心里大概是真的心疼那个男人，再开口的时候她眼眶都已经红了。 “可是，我虽然暂时留下了仁哥哥，他却活得不人不鬼的，像个怪物，仁哥哥每天都很痛苦，我听说有龙让一个人起死回生了，还让那个人长生不老，父王母后，你们一定也知道怎么才能做到吧？你们告诉我吧。” 小七说着说着，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两条金龙面前，她哀求道：“父王母后，你们就告诉我吧，只要告诉了我，我和仁哥哥就会立刻离开这里，再也不给你们惹麻烦了……” “什么起死回生术？我们不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法术，你最好清楚，违逆天道的代价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龙王喷了一道鼻息，愤怒的说道。 小七却眼睛一亮，道：“父王，你知道是不是？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的，只求父王告诉我。” 小七朝龙王磕了个头，就这么维持着伏地的动作不动，似乎只要龙王不给她答案，她就会一直这么跪着不起身。 然而之前对她很是纵容疼爱的龙王却只是失望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渐渐地，这份失望越来越冷，龙王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对小七的态度只剩下了冷漠。 其他龙都明白龙王的态度代表着的是什么。 小七已经不是他们龙族中的一员了，以后出了事情他们都会冷眼旁观，甚至于，在这次脱身之后，龙王很可能会直接杀了小七。 尽管他们对于小龙要格外纵容一些，可就像是沈珑，对于犯了错误的小龙亦是会惩罚，绝不会姑息。 而小七这次犯下的罪，万死难辞其咎。 没有龙再去看小七。 龙族的变化太过于明显，连旁观的男人都察觉到了不对，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扯住小七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小七跪着不愿意起。 男人不耐烦的说道：“小七，你还不明白吗？它们不会告诉我们的，感情牌根本就没有用，它们又不是，才不会那么重情。” 男人这话实际上已经把小七也算了进去。 毕竟，小七也不是人。 而他自己，如今仔细算起来也不是人。 小七定定的看着龙王，见龙王目光冰冷，她又去看龙后，发现龙后的目光与龙王的目光无异，她咬了咬牙，放弃了打感情牌。 小七站起身来，某一瞬间，她的神情竟然与男人极其相似，她看着龙王与龙后，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了，那条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龙就是那条黑龙吧？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被她救活的男人。” 龙王与龙后依旧沉默着，冷眼看着她。 小七冷笑一声，抬脚朝不远处的三条小龙走去，那是小六和小八，还有那条小青龙。 第686章 番外：黑龙三十九 小七在小八的面前蹲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小八的龙角，温柔的问道：“小八，你告诉七姐好不好？珑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救的沈旌啊？” 尽管她只去过沈珑那里一次，在沈珑明确表示不喜欢她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可她还是知道了一些有关于沈珑和沈旌的事情。 但也只是一点点，她真正想要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小八故意朝她喷出一道鼻息，要不是没办法动作，他一定会甩脑袋，把她的手狠狠地甩掉。 小八愤怒道：“你不是我七姐！你是条坏龙！” 小七表情一僵，她摸着小八龙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八，白净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层血气。 但是这层血气又被她压了下去，她扯了扯唇角，朝小八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你这个丑啊！”小八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惨叫一声。 小七抓着硬生生掰断的龙角，任由龙血流了一手，她狞笑道：“小八，你太不乖了。” 她把龙角一丢，丢在小八的面前。 小八疼得身体抽搐着，少了一只龙角，鲜血就从他头上那个血洞里涌了出来。 而小六和龙王龙后，还有众多的龙族纷纷朝小七怒吼着。 小七看了看四周愤怒的龙族，她没有害怕，反倒大笑起来，她说：“你们现在还不愿意说吗？不愿意说那我就把你们的龙角一根根折断，再把你们的龙鳞一片一片掀下来，就从小龙开始！” “你敢！”龙王愤怒的咆哮一声。 眼看着小七重新又在小八的面前蹲下，她的手上还带着小八的血，而她的手又握住了小八另一只龙角。 “你别动小八！有本事你来折断我的龙角啊！”小六愤怒的喊着。 他粗喘着气，死死的瞪着小七，若是他现在能动，早就扑了上去，生生将小七撕成碎片。 可他现在动不了，小七就是笃定了他们现在动不了，才这么嚣张的，她冷笑一声，握住小八另一只龙角的手就要用力。 就在此刻，一声暴怒的龙吟响彻天际。 小七的手一颤，竟是被威压压得直接匍匐在地，不只是她，包括那个男人，还有他带来的妖魔全都匍匐在地。 而那几个鬼族更是直接发出一声惨叫，当即被龙吟和威压震得魂飞魄散。 “是珑！是珑来了！”小六和小青龙一听见那声龙吟，顿时兴奋地喊了起来。 下一刻，那条巨大的黑龙就出现在岛的上方，黑龙背上坐着一个青年。 黑龙即便满心愤怒，却在落下来的时候，还是放轻了动作，她伏低了头，等青年从自己背上下来了，这才用一双血色的瞳扫视着眼前这群外来者。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背叛者小七的身上。 “我以为即便你堕魔，可若是你的心还是正的，便也没什么，却不料，你的心早就烂了。”沈珑冷声开口，她故意在声音里也施加了威压。 于是声音落在小七和那些外来者的耳朵里，便震得他们耳膜生疼。 魔族和妖族直接七窍流血，趴伏在地上没了意识。 第687章 番外：黑龙四十 沈珑就是要让小七和那个男人体会痛苦，故意控制着没有让他们和那些妖魔一样失去意识。 小七和男人耳鼻也流出鲜血，疼得要不是被沈珑释放的威压压得无法动弹，此刻他们早就在地上翻滚着哀嚎不止了。 不过，两人的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小七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她低着头，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断裂了，鲜血滴落在地上，也长出了几株龙血树。 可这些龙血树只是刚冒了个头就飞快的枯萎了。 沈珑嗅了嗅便察觉到了异样，她怒道：“你抽了自己的龙血做什么了？” 小七的龙血里混杂着妖族和魔族的血液，龙血不足，自然也长不出健康的龙血树。 小七没有说话，她现在也说不出话来，而沈珑已经从那个男人身上得到了答案，男人的血液里还混杂着淡淡的龙血味。 只不过男人身上的妖气和魔气还有鬼气更重，将龙血的味道给压了下去，沈珑方才都没有闻出来。 “用你的龙血就为了救这么个不人不鬼非妖非魔的东西？”沈珑轻啧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怒气。 沈旌看出她的杀意，身手在她身上拍了拍。 “怎么了？”沈珑侧头看他，怒意瞬间收敛住，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待会儿再说好不好？” 黑龙那么大，再怎么压低了声音，声音也像雷鸣似的，至少在场的都听得见。 于是一瞬间所有视线都转到了沈旌身上，有些龙趴着另一个方向还要侧着眼睛看过来。 眼珠子都快转到后面去了。 沈旌轻咳了一声，朝沈珑道：“她背叛了龙族，该怎么处理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沈珑闻言怔了一下，以前族中出了大事都是交给她来决断的，所以方才她下意识的就想要照着自己的意思直接处理了小七。 现在听到沈旌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是她做主的时候了。 “我忘了。”沈珑说道，侧头看着龙王和龙后，想了想，叫来了几个高修为的海怪，让海怪去海底找一种海草。 沈珑正在跟那些海怪描述那些海草长在哪片海域，就听见身后小七颤抖艰难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七道：“你不也是为了救他连违逆天道的事情都做了吗？” 说着话的时候也有鲜血从她口中涌出来，她脖子上青筋鼓起，想要抵抗沈珑施加在她身上的威压抬起头。 沈珑转过身看着她挣扎，没有再加重威压，也没有撤了威压。 沈珑道：“我违逆了天道救他，是我早就做好了承担这个后果的准备，后果是好是坏都只会报应在我自己身上，不会祸及他人，可你呢？” “你为了他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能加害，弃族人于不顾，你可知道，天道从来都是公平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珑停顿了一下，她也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可正是和天道对抗过，她才更明白这一点。 沈珑继续说道：“你犯下的这些罪孽，最终都会报复在你和他的身上，谁也逃不掉，你犯下的罪孽越大，你们所承受的痛苦便也越大。” 第688章 番外：黑龙四十一 “可你不是躲过了天道吗？”小七情绪激动地说道，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口中涌出的鲜血，用尽了力气抬头看着沈珑，神色之间是疯狂也是哀求。 小七说道：“他不是也好好的吗？我求求你，告诉我吧，告诉我怎么才能起死回生，怎么才能救仁哥哥，你是为了爱人，我也是为了爱人，你能明白我的不是吗？” “不。”沈珑摇头，“我不明白你，至少我没办法理解你为了他连自己血脉亲人都要杀害的狠毒。” “狠毒？你说我狠毒？哈哈哈哈！”小七疯狂的笑了起来，她笑出了眼泪，“他们生我，可他们养我了吗？要不是仁哥哥，我早就被练了丹药或是成了其他妖怪的腹中物。” 沈珑定定的看着她，并不明白她的愤恨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七道：“你们呢？你们自幼在这里出生，长大，有这么多的大龙护着你们，疼着你们，你们无忧无虑的，而我，从出生开始就要四处躲避，终日活得胆战心惊，你们生我又如何？我自出生起便只知道自己无父无母！” “你觉得自己很惨？”沈珑不解的道。 小七表情僵住。 沈珑继续说道：“我自出生便是独自长大，我不知道我要去怨恨谁，我只知道谁欺负我我就打回去，想要活下去就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为什么要奢求别人来保护自己？” 她没有说的是，两辈子她都是自己独自长大的，没有大龙护佑她，甚至于在第二辈子的时候因为是一条黑龙被排斥。 不只是海里的海怪想着要吃她的肉，就连龙族里的龙都欺负她。 沈珑说这些不过是不理解同样独自长大，为什么小七要怨恨要这么脆弱，可她的话落在其他龙族和沈旌的耳朵里。 前者觉得羞愧，而后者只有满满的心疼。 沈旌直接伸手抱住她的龙身。 可惜黑龙过于巨大，沈旌更像是整个人趴在了黑龙的腹部，沈珑想了想，还是变成了人形，这才被沈旌抱进怀里。 沈旌摸了摸她的头，道：“不要紧的，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虽然他没有沈珑强大，可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会畏惧，为之生为之死。 沈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旌会突然对自己表现出心疼，但是沈旌的话让她很高兴，她知道沈旌心里其实一直都希望能去外面的，只不过从来不说而已。 沈珑也害怕，怕沈旌会离开自己。 她蹭了蹭沈旌的下巴，转头朝那边僵住的小七看去，见小七眼里的怨恨并没有消退多少，沈珑也懒得再多说，只道：“就算我告诉你起死回生之术，你也做不到的。” “你告诉我，能不能做到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了。”小七眼睛一亮，满怀希冀的看着沈珑。 就连那边一直沉默的男人呼吸都重了几分。 可沈珑撇开脸，看着已经找回了海草的海怪，道：“我不告诉你。” “你！”小七怒瞪着她。 沈珑已经不看她了，让海怪把找回来的海草给其他的龙用了，眼看着那些龙都恢复了行动力，她就和龙王说道：“该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情了，你身为龙王，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你的失职。” 第689章 番外：黑龙四十二 顿了一下，沈珑又说道：“不过这都和我无关了，我就先走了。” 走之前，沈珑摸了摸小八的头，没有去碰他的痛处，道：“别哭了，好好养着伤，龙角还会长出来的。” “真的吗？”小八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沈珑。 沈珑点头，“当然了，我的龙角就断过，你看我的龙角不是好好的吗？” 她说着话的时候头顶就长出了龙角，还特意凑近小八道：“你看看。” 小八早就看过她的龙角，知道她龙角长得又大又结实，根本看不出曾经断过的痕迹，知道自己的龙角能长回来，小八就高兴起来了。 哄好了小八，沈珑这才带着沈旌离开。 她不知道龙王怎么处理的小七和那个男人，过了几天龙王找了过来。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龙王沉声说道，面对沈珑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厌恶，也没有什么疏离，反倒有些感叹和愧疚。 沈珑懒洋洋的趴在岸边，尾巴落在海里，她应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龙王沉默了一会儿，轻咳了一声才开口说道：“我听说你在查一些东西。” “嗯。”沈珑侧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被天道追着没法离开无际海，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暂时避开天道的耳目吗？” 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在无际海外面。” “有。”龙王显然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来这里也是为了告诉沈珑这件事情，所以很快给了沈珑答案，“冥界有种花叫曼殊沙华，你可以将元神寄托在曼殊沙华上，只要曼殊沙华不败，就能暂时避开天道的耳目。” “不过，曼殊沙华离开冥界之后只能存活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沈珑笑道，“虽然时间短了点，但也是个办法。” 见龙王替自己解决了最近犯愁的一个问题，沈珑心情颇好，难得的和龙王多说了几句话，她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是因为小七的事情。”龙王道。 他的神情有些奇怪。 龙还没有孵化也就是一枚龙蛋的时候，其实也是有意识的，虽然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但是能听到声音。 而小七在还是一枚龙蛋的时候，就听到带走她的那个人的声音。 对于小七来说，她对于当年就将自己带离龙族的人其实也是有着怨恨的，如果不是那人把她带离了龙族，她原本也可以像小六小八他们一样活得快乐许多。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小七并没有瞒着龙王龙后，她甚至想着如果能找到那个人，她一定要好好报复那个人来泄愤。 只可惜，她到死也还是不知道带走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小七说，当年带走她的应该是凤凰，她听到过凤凰的叫声，也能感觉到自己一直被抓着在天上飞。” “凤凰？”沈珑甩了甩尾巴，顿时搅得海浪翻滚了几下，她道：“我记得龙族与凤凰一直交好。” “确实如此。”龙王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已经派了龙族去凤凰族询问此事。” 第690章 番外：黑龙四十三 “那就好办了，问一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沈珑打了个哈欠，知道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她侧过头，喷了一道鼻息，看见沈旌远远地走回来，顿时没有了和龙王再说话的心思。 龙王也看出来了，有些尴尬，于是不再多待，他起身，临走前朝沈珑说道：“小六和小八很喜欢你。” 顿了一下，他又道：“其他小龙也很喜欢你，你偶尔也回龙族玩一玩吧，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查，自己又没有办法出去的话，就让龙族的龙帮你出去查也好。” 那天沈珑出现救了所有的龙，龙族本就敬仰强者，一时之间，原本还害怕黑龙的小龙们一个个顿时对她敬慕极了，纷纷后悔着以前没有和小六他们一起去找黑龙玩。 “好啊。”沈珑答应的很快，几乎没有犹豫。 龙王本以为她不会同意，毕竟以前龙族那样排斥她，所以在听见沈珑这么快答应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 直到沈旌已经走近，龙王才回过神，朝沈珑说了一句：“使我们对不住你，也是我的失职，抱歉。” 说完之后他就飞身离开了。 而沈珑侧头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又转回头看着沈旌，高兴道：“今天吃海鱼还是海怪？” 沈珑没法离开无际海，所以去冥界招来曼殊沙华的事情她也是让其他龙帮忙去做的。 她确实没有客气，有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了就会使唤其他龙，其他的龙也很乐意帮她去做，等龙带回了一株曼殊沙华，沈珑就朝沈旌说道：“我出去几天，很快回来。” “你注意安全。”沈旌朝她叮嘱了一句。 沈珑点头应了，附身在那株曼殊沙华上，由着龙族带自己去了冥界。 她听说鬼王手里还有另一本生死簿，所以想去看看那本生死簿，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亦或是那个容深的名字。 冥界有的是曼殊沙华，所以这一次出来沈珑倒是没觉得时间紧迫，等那条龙带她到了冥界，鬼王倒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不等沈珑开口，伸手往怀里一掏。 “拿去吧，赶紧看完还给我，不然……”他眼睛朝上看了一眼，意思很明显。 沈珑挑了挑眉，翻开了那本生死簿。 她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上面，沈珑。 “天道要杀的那条黑龙已经死了，沈珑是另一条黑龙，只要你低调点本来没什么事情的，偏偏你为了个男人要来撕生死簿。” 鬼王叹了口气说道，语气更像是在说风凉话，他也不怕得罪沈珑，继续说道：“有人费尽心机保下你们，结果你自己要作死。” 沈珑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发现他知道的似乎挺多的，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手里掌控着两本生死簿，该知道的我都知道。”鬼王得意的笑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大概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也有点看那个不爽。”他再次朝上方翻了个白眼。 第691章 番外：黑龙四十四 沈珑觉得鬼王很有趣，只可惜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他多说话，将生死簿翻了一遍，发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只不过那些名字如今都是黯淡的，并没有百团存在。 “这是什么意思？”沈珑的指尖在那些黯淡的名字上划过，拧了眉不解的问道。 鬼王喝了一口茶，道：“就是元魂还在，但是暂时不归六界。” “不归六界？”沈珑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些暗淡的名字全都是当年和她一起参与那场大战的人。 鬼王点头，道：“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就知道。” 沈珑还真的仔细想了想，可她并没有立刻想出答案，而鬼王却不愿意再继续给她解答了，他道：“如果事事都告诉你了那还有什么意思？真相要你自己去发现了才有意义，相信你自己的直觉。” 鬼王话音落下，劈手将那本生死簿抢了回去，生死簿在他手心一闪消失不见。 沈珑轻哼了一声，也没有多待，重新回到那株曼殊沙华里由龙带回了无际海。 之后沈珑隔断时间就会借着曼殊沙华离开无际海一次，随着她调查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她终于明白了鬼王那句“不归六界”是什么意思。 那些人的元魂还在，没有被混沌之地那只噬魂兽给吃了，也没有像她这样又以另外一个身份活了下来。 那些元魂被人藏了起来，藏在连天道都管不到的地方。 而藏下那些元魂的人也就只有容深了，连天道都管不到的地方，除了无际海，沈珑不知道还有哪里。 知道这一点之后，沈珑就找海怪打听了一下无际海有没有去不了的地方，列如禁地之类的。 她一问，还真的问出来一个地方。 沈珑潜入海底，找到了那个躺着几十个棺椁的地方，她没有破开结界进去，只是站在结界之外看着那些棺椁许久。 她想，她大概能够明白容深到底想要做什么了，而容深想要做的这件事情似乎还差了最后一步没有完成。 沈珑查到了不少的东西，再一联想，她就将容深的计划想的差不多了。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去插手这件事情，她在等，等容深的计划进行到有关于自己的这一环，可就在这种等待之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许是有上千年了吧，沈旌越来越沉默，某一天，沈旌突然对她说：“阿珑，我想去外面看看。” 沈珑当时趴在岸边昏昏欲睡，而沈旌这一句话就将她脑子里的睡意全部驱散。 她看着沈旌，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反倒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实际上，她一直在等沈旌说这句话。 “可是你出去就会死的。”沈珑说道。 沈旌笑了一下，笑容难过，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对沈珑越来越冷淡，也越来越沉默，沈珑有很多次发现他在那片海中海旁边站着。 有一次沈旌都已经跳了下去，被小八给捞回来的。 “沈旌，你后悔了。”沈珑难过的说道。 沈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是，我后悔了，早知道在这里会这么难熬，我当初死了也就死了。” 第692章 番外：黑龙四十五 他说：“阿珑，你当初就不该救我，反正你能去冥界，就算我死了，投生之后你也可以再来找我，这样你我就都不用永远在这里躲着了，阿珑，十年百年我觉得没什么，可千年的时间，我真的觉得难熬，我不想再继续熬下去了。” “对你来说，你已经实在熬着过日子了吗？”沈珑心头暴虐翻涌着，可她没有表露出来，只难过的看着沈旌。 沈旌点头，他说：“朝阳永远是那个朝阳，月亮永远是那个月亮，哪天该圆哪天该缺，哪天该下雨哪天该天晴都像是有人设定好的，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十年百年或许没什么，可千年万年未免也太枯燥了。” 更何况，这里只有他是人，只有他没有同伴。 甚至因为他的身体过于脆弱，龙族或者海怪都不敢和他玩，玩也要小心翼翼的，无法痛快。 他只能一个人坐在那里，钓鱼或者烤肉。 沈珑看着他，片刻后她发出一声龙吟，扭头飞离了这里，过了将近半个与，沈旌才再见到沈珑。 沈珑的龙角缺了一个尖尖，身上也多了很多的伤。 沈珑眼巴巴的看着他，可沈旌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转回头继续盯着那片海中海。 沈珑心里冷了下来，她盯着沈旌的后背看了许久，道：“等什么时候有人能够打败我了，我就放你走。” 沈旌轻笑了一声，笑声有些讽刺。 他知道，至少在无际海里，已经没有人能够打的赢沈珑了。 所以对于沈旌来说，沈珑这句话等同于永远不会放他离开。 可沈珑是认真，甚至已经决定了放他离开。 沈珑在等，等容深找过来，因为这是容深计划里的一环，她也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只是和沈旌见面的越来越少，两人已经有上百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这天，沈珑终于等来了容深，和容深一起来的那个人是和她一样被容深复活的人，只是她重生过来也还是龙，那个男人，却从佛成了魔。 更有趣的是，那个男人爱上了容深，而容深也爱他。 “和我打一架吧。”沈珑看着容深说道，“打赢了我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打斗的时候，沈珑和容深用传音做了另一个交易，她说：“等我死了，你帮我把龙角送给沈旌，拿着我的龙角，至少他生生世世的命数都不会太差，顺便，你送他去冥界吧，免得他找不到冥界还被吃了。” 当初她违逆天道去冥界撕了有关于沈旌的生死簿，天道要罚她，她又带着沈旌跑了，沈旌要想再去投胎，除非她受了天道的罚。 受了罚，也算是付出了代价，了了因果，沈旌才能重新归于六界。 可沈珑不想再受雷劫，太疼了，就算她能活着又怎么样呢？沈珑心想，以后能干什么呢？去找投胎后的沈旌吗？ 不，沈旌会有他自己的人生，会忘记她。 难道每一世她都要去和沈旌重新认识吗？沈珑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累，大概是从沈旌提出要离开无际海之后这许多岁月里，她早就累了，不想等了，也不想……熬了。 第693章 番外：黑龙四十六 所以沈珑选择了战死，也算是圆了自己曾经的念头，那时候她只想找厉害的人打架，不畏惧死亡，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能战死是最好的结局。 最后倒是如愿了。 沈珑趴在那座光秃秃的岛上，鲜血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她看着一棵又一棵的龙血树生长出来，只觉得眼皮子很重，好累，想睡觉。 沈珑没有抵抗这股困意，她闭上了眼睛，心想：“沈旌啊，你会忘了我，那我也要忘了你，这才公平啊。” 荒岛之上长出大片的龙血树，将沉眠于此地的黑龙遮掩不见，在黑龙脑袋搁着的地方长出来的那棵龙血树尤为高大。 沈旌被程修拎着离开了海中海，等站到海中海外面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想了无数次的离开，等真的发生的时候，他才觉着不真实。 更不真实的，是他的身边没有了沈珑。 “沈珑让我拿给你的东西。”仙鹤背上，容深将那个锦盒递给了沈旌。 沈旌伸手接过，还没有打开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而那个猜测让他害怕，也让他恐惧，以至于他深吸了口气，才抖着手缓缓将盒子打开。 一眼看见被小心放在锦盒里的那对黑色龙角时，他的脑中嗡鸣一片，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疼痛蔓延全身，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到死，都还在为你着想。”容深轻声说道。 而沈旌一言不发，将盒子盖好，死死抱着盒子就这么从仙鹤背上直接仰落了下去。 好在仙鹤还没有来得及飞走，底下就是海中海，他落进海中海里，瞬间被咸涩的海水包围着，可他什么都顾不得，哪怕胸腔闷疼，耳膜也在疼，他只闷疼朝底下潜去。 以前曾让他在海中呼吸自如的珠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沈旌一口气憋不住，险些呛水的时候，怀里的锦盒突然迸发出一道光芒。 那道光芒将他包裹着，往海面送去。 不，他要去无际海！ 沈旌挣扎着，拼命往底下游，终于，那道光不再带着他往上走，而是随了他的意思往下面潜去。 终于，等沈旌再从海水里出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无际海。 可无际海里的这片海中海附近，以往总最少都会趴着有一两条龙，今日却一条龙都没有看见。 而远处，响起龙族一声又一声的悲鸣声。 沈旌抱着那个盒子，脚步踉跄的朝那边走去，可沈珑死去的那座岛离这里很远，他不能飞，也无法游过去。 再一次的，这种无力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抱着那个装了沈珑龙角的盒子就这么跪在海边，望着龙鸣声传来的方向，他眼中布满红血丝，许久后，喉咙里也终于发出痛到极致的悲鸣声。 “阿珑……我错了。” 想着念着执着着这么久的自由，如今沈珑真的给他了，他却没有丝毫的欢喜，整个人疼得像是要死去。 最后还有有一条龙发现了他，将他带到了那座新长了许多龙血树的岛上，他抱着盒子，脚步踉跄的走到那棵最大的龙血树下，微微仰了头，像是很久以前和黑龙的大脑袋对视那般。 第694章 番外：黑龙四十七 “阿珑，我再也不走了，不走了。”沈旌一开口，声音便哽咽起来，他抱着盒子，就坐在那棵树下，哪里也不去了。 直到容深再次来到无际海，经过这座岛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容深道：“你去找一个叫沈青时的男人，或许他有办法让沈珑活过来。” 沈旌死寂的眸光重新亮起了光，他抱着盒子起身，朝容深道了谢，又找来了一条龙把自己送出了无际海。 凭他自己的力量其实是很难找到那个叫沈青时的男人的。 但是容深留给他的那个鬼影帮了他的忙。 沈旌抱着盒子在山中见到了那个叫沈青时的温和男人。 “你是沈青时吗？”沈旌问道。 沈青时点了点头，正要问他怎么认得自己，就看见了跟在他身边的鬼影，那是受容深差遣的鬼影，沈青时认得。 而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了一股很大的力量波动，也是容深的。 沈青时看着那个方向，等那股力量渐渐沉寂下去，他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积聚的雷云，朝沈旌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容深说你或许有办法帮我救回阿珑。”顿了一下，沈旌才又说了一句：“阿珑是一条黑龙。” 他将怀里的盒子打开，那一对即便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却仍旧有着血色流光的黑色龙角顿时展露在沈青时和顾璇的面前。 沈青时和顾璇两人面上明显露出震惊的神色来。 沈青时下意识的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这对龙角，看看龙角是不是和自己感受到的那样冰冷。 可他的手在快要碰到龙角的时候又停下了动作。 “你不怕我抢了你的龙角跑了吗？”沈青时抬眼，看着沈旌问道。 方才他余光看见了，在自己想要触碰这对龙角的时候，沈旌明显很紧张，抱着盒子的手指用力抓着盒子，用力到指节泛白。 明明很不喜欢别人去碰这对龙角，可沈旌方才并没有出声阻止他。 沈青时不是那种明知对方不喜欢还故作不知硬是要去碰的人，所以他停下了动作。 沈旌说：“因为你能救她。” 沈青时定定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反倒是站在沈青时身边的顾璇，从沈旌说完他和沈珑的故事之后一直在沉默，直到这时候才突然出声。 她问沈旌：“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还一直要离开她？” 有些话顾璇没说，如果不是沈旌非要离开，沈珑大概也不会心如死灰。 沈旌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笑了笑，眼眶泛着红，“我大概是疯了吧，天真的以为就算离开了无际海，她也会一直来找我，可是……凭什么呢？” 最后一句反问出口的时候，沈旌声音哽咽。 他何尝没有恨着自己，恨自己的自以为是。 沈珑凭什么再来找他呢？他是自由了，是摆脱了那种日复一日枯燥的日子，可他也失去了沈珑，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就算青时帮你救回了她，你还能和她在一起吗？她的寿命没有期限，你就得一直陪着她，永无止境的日子，你还是会腻烦的不是吗？” 第695章 番外：黑龙四十八 顾璇顿了一下，明知自己接下来的话很残忍冷酷，却还是想要说出来。 她替那条叫阿珑的黑龙感到不值罢了。 顾璇说道：“你不如就直接去投胎吧，反正孟婆汤一喝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会难过了，也不会记得那条叫沈珑的黑龙了，每一世你都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对了。” 她看着沈旌怀里的龙角，道：“你还有这对龙角，只要你还喜欢它，它就会一直跟着你不是吗？那你每一世的命数都会很好，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事情啊。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呢？” “我没有犹豫。”沈旌沉声道，他定定的看着沈青时，忽而抱着那个盒子就这么直挺挺的在沈青时面前跪了下来。 沈旌道：“我只想救回阿珑，求你们帮帮我，只要你们愿意帮我救回阿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在都是姓沈的份上，我就试试吧。”沈青时说道，他看着沈旌亮起来的眼睛，又道：“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将她救回来，她若是不想回来，我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的。”沈旌垂眸，神情温柔的摸了摸那对龙角。 山中正好有鬼市的入口，沈青时带着沈旌去了一趟冥界，仍旧是那开满了曼殊沙华的黄泉彼岸。 沈青时从那对龙角上找到了沈珑未散的元魂。 在得知沈珑的元魂就附着在龙角上的时候，沈旌愣了许久才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却满透着悲伤。 哪怕沈珑宁愿死也不愿意再来找他，可她死后却又还是守在他身边不曾离开，她待他如此，可他呢？ 沈旌说不出话来。 可即便是找到了沈珑的元魂，沈青时将沈珑的元魂引渡进了那株曼殊沙华里，沈珑也没有活过来。 “我该做的都做了，她自己不想再活过来了。”沈青时朝沈旌说完，叹了口气，带着顾璇离开了。 而沈旌抱着那个盒子，守着那株有沈珑元魂在的曼殊沙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扯了扯唇角，露出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最后让沈珑愿意活过来的，是拿着生死簿找过来的鬼王。 “你答应容深的事情还没有做呢？你不想活过来那就算了，可容深和程修呢？难道你真的不管了吗？” 而后沈旌就看见那株一直没有动静的曼殊沙华颤了颤，渐渐地化出了沈珑的样子。 沈珑没有看沈旌一眼，她劈手夺过鬼王手里的生死簿，翻到了其中一页，眼看着其中一个紫色的光芒已经变成了白色，而白色正在往黑色变化，其中还夹杂着几缕金色，与当初代表着容深的那个光芒一样。 沈珑垂眸看着，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找程修。” 她将生死簿往鬼王怀里一丢，转身就要走，却被沈旌拦住了。 “阿珑。”沈旌看着她，明明有许多的话想要告诉她，后悔、难过……可大概是想要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太多的话全都堵在了他的喉咙口。 于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珑本想无视他走掉的，然而鬼王的声音忽而在她脑海里想起。 第696章 番外：黑龙四十九完 鬼王道：“我最近得到了一壶酒，有一个很美的名字，醉生梦死酒。喝了醉生梦死酒的人，不管是人是佛是魔，还是妖或者鬼神，前尘往事全都会忘得干干净净，比孟婆汤的效果还要好。” 鬼王道：“你若是想要，或许我可以给你两杯。” 沈珑看了鬼王一眼，她收回视线，定定的看着沈旌，道：“我想和你一起喝杯酒。” “啊？”沈旌愣住，有些不明所以，心底甚至有一晃而过的不好的预感，然而沈珑愿意和自己说话的兴奋更加强烈，将其他的所有情绪全都盖了下去。 沈旌欢喜的点头，道：“好，阿珑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沈珑笑了一下。 他们跟着鬼王去了大殿，大殿上判官已经准备了一壶酒在那里，还有几样小菜，鬼王道：“这大殿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过了。” 像是招呼朋友一般随意自然。 沈旌的目光始终落在沈珑的身上，他没有察觉到不对，直到喝下那杯酒，困意瞬间将他的意识拉入深渊。 沈珑的脸在他眼前模糊起来，沈旌心里生出了一股恐惧。 “阿珑……”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沈珑，可手刚抬起，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突然出现的鬼差很准的接住了他。 “把他带去孟婆那里吧，等他醒了就送他去投胎。”鬼王道。 等鬼差把沈旌带走的时候，那对龙角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他的身体里。 沈珑已经不是龙了，那对龙角从前是她的，可自从她送给了沈旌，那对龙角从此就只是沈旌的了。 烙印在沈旌的灵魂深处，哪怕他投胎了十世百世，龙角都会一直跟着他。 “走了。”沈珑看着沈旌被带下去，她收回视线，没有再往那边看一眼，走出大殿的时候背对着鬼王说道：“我的那杯酒给我留着，等我回来再喝。” 她还有事情要办，所以暂时不能喝这杯醉生梦死酒，等她把容深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再来喝也不迟。 忘了的好，忘了之后她就只是那条一心想要打败强者的黑龙了。 而现在，她要去魔界，找那个叫程修的魔。 等沈珑走了，鬼王果真吩咐了判官，若是沈珑再回来，就把那杯酒拿给沈珑。 看着沈珑离开的方向，鬼王轻叹了口气，用着不知是感慨还是其他什么情绪的语气说道：“不愧是龙族，爱就爱了，什么都能付出，不爱了那就断的干干脆脆。” 判官站在一边，对于自家帝君的感慨并没有接话，也没有问鬼王为何如此确定沈珑还会回来喝这杯醉生梦死酒。 而鬼王本意也不是想要有人能接上自己的话，他说完之后，摇了摇头就走了。 等了大概三天，沈珑又回到了冥界，不用她开口，判官就已经将那杯给她留着的醉生梦死酒喝下了肚。 从此以后，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 这六界之中再无黑龙，却多了一株好斗凶狠的曼殊沙华，每次打完架了，对方问起她的名号，她都会说：“我叫珑。” 一株叫“龙”的曼殊沙华，却无人敢取笑她。 第697章 番外：容深一 程修开始让属下收拾背叛者的时候，那些期待以及忐忑了许久的老魔将们心内是最激动地。 等了这么久，魔君终于想起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原本魔后消失不见那天，他们都以为魔君是要疯了的。 还好魔君不愧是魔君。 然而，在好几次明明可以收拾掉色欲大魔的时候，魔君又让人收手，给色欲大魔喘气的机会。 等色欲大魔喘过气了，魔君又会让人动手，这么一来一回的，倒像是在逗弄。 唯有最接近程修的那几个老魔将知道，自家魔君其实是害怕自己没有事情可做罢了，没有了事情可做，就会下意识的去想某些事情，某个人。 而那些情绪就会翻涌着将他淹没，让他透不过气。 可其他的魔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甚至于，有一个流传的更为广的说法是，魔君看上了色欲大魔，所以才这么逗着她玩。 等玩够了，说不定就会把色欲大魔抓回魔都做他的魔后。 相信这个说法的魔族很多，其中也包括色欲大魔。 原本色欲大魔是不相信的，可是随着身边的魔族都这么说，而且不管她试着作的多么厉害，程修都没有彻底的解决了她。 明明解决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于是，色欲大魔也相信了这个说法。 她得意起来，要不是听说容深已经死了，她可能都会跑到容深面前去得意一番，怎么样？这么多年了，到了最后魔君不还是她的吗？ 对此色欲大魔觉得十分遗憾。 而她平时处事，已经在以魔后的身份处事了。 旁的魔族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在心底里盼着魔君在玩腻了之后将色欲大魔杀了才好。 谁说玩腻了就一定会接回魔都做魔后，玩腻了就杀掉的事情在魔界可是一点也不稀奇的事情。 直到这一日，突然有一株曼殊沙华来到魔界，她打败了所有觊觎自己的魔族，直接闯进了魔都。 “程修，容深还没死呢，你就要娶女魔做你的魔后了？”见到程修之后，沈珑开口就说道。 她瞪着程修，一路过来听说的那些有关于魔君与色欲大魔的传言让她很是生气。 不过，她来这里是为了另一件事情，就算程修真的背叛了容深，也该由容深自己来动手。 而程修在听到沈珑的话时，黑色的眸子就瞬间涌上了血色，他死死盯着沈珑，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可怕，“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容深没死。”沈珑看着程修的表情，忽然觉得那些传言或许都是假的。 听说容深没死，程修的反应这么大，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立一个女魔为魔后的样子啊，于是沈珑将自己所知的一股脑的都告诉了程修。 从上古时候那一场大战说起。 她说了很久很久，说完之后才觉得嗓子干哑的厉害。 好在手边就放着一杯鲜红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酒，散发着淡淡的就像，沈珑也不介意它的颜色，端起来就一口喝完了。 喝完觉得还挺好喝的，她想问程修再要，可对上程修的眼睛，沈珑才想起来自己只说了事情的源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呢。 地698章 番外：容深二 沈珑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和容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傀儡？” “你是说容浅？”程修瞳孔微微一缩，有些念头隐约在心底成型，只等着沈珑给予肯定。 而沈珑点了头，她道：“现在应该叫她容深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程修没有说话，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的了，诸多情绪纷杂着，搅动着，谁也不愿意退缩一点。 沈珑误以为他没明白，叹了口气，仔细说了起来：“当初容深本该杀了我们所有人的，她也确实杀了我们，却布下了一个更大的局。” 那时候没有六界可分，很少有人会死去，即便是死去了，元魂也会消散，亦或是被混沌之地那只噬魂兽给吃掉。 这也就意味着，所有人，死了也就是死了，没有来世这个说法。 而那些生来就强大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大，越加强大便意味着越不可能死亡，甚至于，有些存在已经隐约要脱离天道的控制。 察觉到这一点的天道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它选了一个人来替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人就是容深。 容深要做的，就是适当的杀掉一些过于强大的人，以此来维持天地间的平衡，可她的行动被发现了，且惹怒了许多人。 于是有了那一场大战。 容深本该顺其自然杀了他们，她也确实杀了他们，却又将他们的元魂保护起来，甚至为了躲避天道的窥探，创造出无际海这个地方。 那些元魂都被藏在无际海的海底深处。 除了沈珑和程修。 容深知道自己在醒来后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而如她所料，在她醒来之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只要那个被她事先分离出去的分身，带着这份秘密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等到好的时机，再让她恢复记忆，完成那个计划剩余的步骤，也就是复活无际海海底的那些元魂。 如今已有了六界之分，即便是强大如容深，也在生死簿上有了名字，容深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 等那些元魂复活，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生死簿上，也就是再次归于六界，有了自己的命数。 而天道素来讲究公平，只要这些人有了自己的命数，不会再脱离它的控制，它就不会再想要毁灭这些人。 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明白了容深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在救他们，当初即便他们真的杀了容深，天道也不会放过他们，只会更加愤怒，而后派来更加强大的存在来做这个刽子手。 是容深救了他们。 用那个逆转生死的大阵，生死逆转那一刻，原本死去的人都活了过来，而原本活着的那个人，也就是身为阵眼的容深，自然是走向死亡。 可她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她很喜欢不周山的大家，才舍不得真的离开。 “天道自以为剥除了容深的记忆，让容深不知道当初发生的事情，容深也确实忘记了，甚至忘记了自己分离出来的带着所有秘密的那个分身。” 第699章 番外：容深三 沈珑抿了口茶，叹了口气说道：“等容深睡了一觉醒过来，已经有了六界之分，其实这就是她在等待的时机，只可惜她没有记忆，分身亦是为了不被天道找到在昏睡之中，一直到她吞下那枚鬼胎。” 鬼胎的力量过于强大，让容深沉睡的分身醒了过来，容深已经去了幽冥之地。 “那个取走容深记忆的人是她的分身？为什么？”有些关键的信息只要沈珑一提，程修自己就能很轻易的将事情联系起来。 沈珑摸了摸下巴，道：“那时候我还在无际海，只能隔一段时间就让龙带着我寄身的曼殊沙华出来一趟……” 当时她是想要直接去找到容深的那个分身，毕竟只有分身知道所有的计划，但是分身同样继承了容深强大的力量，沈珑又没办法以自己的本体去找她，无奈之下只得收手。 在无际海等着分身让容深自己想起来，只要容深想起来，沈珑知道她会来找自己。 “分身知道所有的事情。”沈珑淡声说道。 她抬眼看着程修，见程修眸色沉下来，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分身知道所有事情，而容深留下她的原因，就是料到了天道会让自己失去那部分的记忆。 所以，她的计划只能由分身来完成。 可无际海底下那个逆转生死的大阵，必须由分身和她一起完成。 分身没办法让她恢复记忆，只得一步步的将她引诱着，把自己的记忆找回来。 “计划没有完成，若是容深一直因为你的缘故待在幽冥之地，那这个计划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沈珑说道。 所以分身去了一趟幽冥之地，把容深的记忆又给剥离了，还封印在记忆石里。 分身就是容深自己，她最了解自己，知道容深一定会去把自己的记忆找回来，容深就一步步踏进了她布下的计划里。 “你投胎后又爱上她是意外。”沈珑道。 虽然这其中出现了不少的意外，但总的来说，大的方向并没有变化，容深还是想了起来，只不过，在这之间，分身冒险变成了原旬的样子。 “她也不能时时出现。”程修肯定道。 那个分身大概一直在躲着天道，否则，这中间很多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沈珑点头，“否则程枝因为爱上你，生出那么多枝节的时候，她早就出来阻止了。” 可程枝，最后还是死在了容深的手里。 从程枝死后，死人谷的心跳，还有原旬，都是分身在冒着被天道发现的风险做这些事情。 “容深还在不周山，你去找她吧。”说清楚了所有的事情，沈珑站起来，朝程修说道。 程修坐着没动。 沈珑笑了笑，转身走了。 “魔君大人，色欲大魔带着她的部下来……”老魔将话还没有说完，眼前身影一晃而过，等他再去看的时候，大殿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放着两个杯子。 一个杯子已经空了，另一个杯子里的魔酒没有动过。 “魔君呢？”眼见着只有老魔将走出来，阿色微微拧了眉，露出脸上的不悦，一旁的其他女魔纷纷在心里嘲笑起来。 弟700章 番外：容深四 真以为自己能做魔后呢？魔君大人见都不见你。 魔都之中，老魔将除了在程修面前要弯下腰身之外，其他的魔族都是要恭维尊敬着他，何曾有人这么抬着下巴看他。 因此，几位老魔将对阿色也很是不喜，更何况，当初阿色欺骗容深的事情他们也是清楚的，程修对容深的感情到底如何，他们更是看得清楚。 老魔将知道那个传言是假，今日阿色带着部下来魔都，他们就在等着看戏。 只可惜，现在程修不在，他们的得晚点才能看好戏了。 “你背叛魔君，魔君不过是无聊逗着你玩罢了，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妄想见魔君？魔君如今不在，你就去魔牢里待着吧，等魔君回来再处置你！” 老魔将说着，骤然对阿色动手。 阿色没有防备，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现在她要面对的可是好几个老魔将，哪里还有反抗的能力，很快就被扣押起来。 在送去魔牢的时候，她冷笑一声，目光在周围看好戏的魔族脸上晃过，像是要将这些嘲笑自己的魔族全都记住。 “等魔君回来了，一定会替我做主的！”哪怕沦为了阶下囚，阿色还是微微抬着下巴，一脸高傲的表情。 老魔将们看着她的目光更加嘲讽了。 打从大半个月前起，原本安静的不周山突然又热闹了起来，那天从海域那边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雷云积聚，可是许久也没有落下一道天雷，等雷云散去了，就有上百道灵光从那片海域飞出，去往四面八方。 其中有数道灵光在不周山落了脚。 原旬出现在那棵树下的时候，黎朔和容浅正在树下等着他，一同的还有 黎朔见到原旬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而原旬的目光落在容浅的身上，触及容深那张脸，他之前冷着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 “蠢货，总算还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原旬咬了牙，低骂了一声，松了口气。 他一看见容浅，便猜透了容深的计划。 “大……大人。”轻颤着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原旬侧头看过去，瞧见数珠，数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红着眼眶道：“大人，数珠有负大人的吩咐，请大人责罚！” 数珠是由这棵树生出的灵，她没有本体可言，只是，但凡这棵树的气息还在，她就不会死。 而她比容深更早出现在不周山，后来容深被捡回来，原旬便朝她吩咐过，日后不管他在不在，她都得照顾好容深。 可容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原旬冷眼瞧着她，还未出声，一旁一直沉默的容浅便出声说道：“以她的能力她能做什么？” 原旬微微眯眼看着容浅，最后冷声道：“自己思过吧。” 只是让数珠自己思过，并未再给她其他的责罚。 数珠哭着应了，旋身回了那棵树里思过去了。 树下就只剩下黎朔和容浅面对着原旬。 到这时候黎朔才开口说话，他道：“大人可知怎么召回上神的元魂？” 他不关心原旬的身份，只关心怎么救回容深。 第701章 番外：容深四 原旬因此多看了他一眼，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等着吧。” “等？”黎朔拧着眉，显然对于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原旬应了一声，看着容浅，道：“小容深给你留下的后路是什么？” “没有后路。”容浅挥了挥手里的树枝。 树枝是她从树上折下来的，看得原旬额角青筋抽了抽，只是看着她那张脸，原旬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强迫自己无视了容浅糟蹋自己这棵树的事情。 “没有后路已经是最好的后路了。”黎朔在旁边解释道，“她想去哪里，六界之中，成神成妖成魔成鬼，就是想去西天佛界，也会有人成全她。” 原旬轻哼了一声，语气复杂道：“还不是都看着小容深的面子。” 容深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救下的存在可是遍布六界的，这么大的人情，所有人都会记着，只要容深需要，他们上赶着是要来还的。 原旬这话很快得到了印证，无数的传音来到不周山，所有的声音都是一个意思，只要容深需要，他们有的，尽管问他们要。 “你快想好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原旬不耐烦的瞥了容浅一眼，语气里有几分暴躁。 容深给黎朔留过话，等容浅找好了去处，再将她的元魂放入身体里。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在等着容浅想好去处，容浅一日没有想好去处，就算他们凑齐了其他的东西，也只能干等着。 可容浅每日里就是一副不着急的模样，她可劲儿折腾着。 就在这折腾的日子里，宋越和耳冬来到了不周山。 耳冬是带着东西来的，那是一株从枝叶到花苞都漆黑一片的不知名植物。 “聚魂草？”就连原旬，都拧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什么。 毕竟这玩意儿只存在于传闻之中，几乎没有人见过，原旬一度以为这传闻是假的，所以容深留下的信息里，有告诉他用其他的东西代替了聚魂草。 可现在，耳冬带着聚魂草来了。 聚魂草肯定比替代品的效果要很多，仔细一想她本体是噬魂兽，又是住在混沌之地，能找到这样的东西倒是并不奇怪。 “容深的元魂呢？”耳冬嗅了嗅，问道。 她没有嗅到容深元魂的气息。 说起这个原旬就来气，他靠在树上，冷笑一声，道：“一个半天想不到去处，一个现在也没有回来，反倒是我们这些旁人在替她操心！” “容深的元魂还没有回来？你们还没有找到吗？不会是出事了吧？难道还留在无际海？可是无际海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一旁的宋越瞪大了眼睛，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等他问完了才发现，周遭的几人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就连对别人一向冷冰冰的黎朔，目光里都含着一些不忍直视。 “你……”耳冬只说了一个字，看见宋越可怜兮兮的表情就说不下去了，她叹了一口气，转而朝原旬等人说道：“我先回去，有事情直接来混沌之地找我就好了。” 耳冬带着宋越前脚刚走，程修后脚就来了不周山。 第702章 番外：容深五 如果耳冬这时候还在，一定会嗅到属于容深元魂的气息。 “深深呢？”程修轻喘着气，问道。 他认出了原旬，就走到了树下，问的也是原旬。 从程修出现，原旬就在瞪着他身边，这会让听见他的话，嗤笑一声，道：“她不是就在你身边？” 程修侧头，没有看到容深，很快的他就明白了原旬是什么意思，神情一滞，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嗓音艰涩的说出一句话：“深深？” 没有人应答他，但是有风轻轻吹过，摇动的头顶的树叶飒飒作响。 “为什么我看不到她。”程修哑声问道。 他不是凡人，倘若容深的元魂真的一直跟在他身边，他早就该看到容深了才对，然而事实却是他连这个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程修心头疼得厉害，一开口嗓音都是抖着的。 “深深？” 依旧没有人应答他。 还是靠着树干站着的黎朔，冷声给了他答案，“逆转生死的大阵损耗了太多，其中包括她一部分的元魂之力，她现在的元魂很虚弱，我们都看不见她。” 大概只有耳冬才能察觉到了。 所以，关于容深的元魂一直跟在程修身边这件事情，其实都只是他们的猜测罢了。 而耳冬方才过来不周山，没有嗅到容深的气息，也算是肯定了他们的猜测，本该回不周山的容深却没有回来，那她唯一会去的地方，大概就是程修身边了。 “元魂虚弱……”程修轻声喃喃。 原旬有些看不过去他此刻的模样，就好心在旁边说了一句：“刚刚混沌之地那只噬魂兽送来了聚魂草，有聚魂草在，小容深的元魂很快就能恢复了。” 毕竟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效用确实强大。 程修抱着那株聚魂草，在不周山待了小半个月，那日清晨，他在微风摇动树叶的飒飒声中睁开眼，一眼对上容深含着笑意的眸子。 程修是背靠着树干席地而坐的，而容深的元魂就蹲在他的旁边，侧了头看他，离得很近，近的仿佛他微微一低头就能亲到她。 “深深？”程修声音微微颤着，嗓音沙哑。 容深刚要应声，程修就朝她伸出了手。 可惜抓了个空。 “哟？终于恢复啦？”原旬含着怒意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仔细一听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容深朝程修小声又飞快的说了一句：“我也想抱抱你。” 可是不能。 容深抬头看着上方的原旬，朝原旬笑了一下，喊他：“原旬，好久不见啊。” 原旬轻哼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最后忍不住说了一句：“确实好久不见，你都老了。” 最后一句话他明显是带着嘲讽的语气说的。 容深立刻扭头看着程修，委屈兮兮的看着他。 程修想要抱抱她，却知道自己现在触碰不到她，只得捻了捻指腹，抱着遗憾和不满，声音温柔的哄她：“你不老。” “程修说我不老。”容深眨巴眨巴眼睛，开心的朝原旬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一如从前那般相处着，只是程修无法触碰她，好几次想要抱抱她，都伸手摸了个空，容深倒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第703章 番外：容深六 只不过在程修微微拧了眉不高兴的时候，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让你抱抱我，但每次抱你的时候都抱不到，次数多了，我就记住了，现在我还不能抱你这件事情。” 程修一听，只要一想到那时候容深在自己身边，而他不知道，容深好几次想抱他却抱了个空时的难过，他心里就疼了起来。 可他现在连抱着她安慰都做不到，只能用空白的语言安慰她。 程修眉头拧着，终于找到了还没有决定去处的容浅，他看着容浅，道：“既然你一直没法决定去哪里，不如去各处走走，见得多了，总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容浅一愣，片刻后抚掌笑了起来，她道：“你说的没错！” “但是，我不想一个人到处去走。”容浅的目光落在树上躺着原旬身上，她笑眯眯的，道：“你得陪我一起去。” 原旬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陪着容浅离开了不周山。 原旬和容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容深就跟着程修回了魔界，一回去，老魔将们迎上来，看见容深的元魂陪在程修身边，也看出来了程修心情显然比之前好了许多的样子。 他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朝程修道：“魔君大人，在你走的时候，阿色带着部下伏罪，如今正在魔牢里被看管着，魔君，你打算怎么处置阿色？” “阿色？”程修眉头一拧。 老魔将点了点头，等着他发话。 谁料程修反问了一句：“她怎么还活着？” “啊？”老魔将愣住，紧接着看出程修的不耐烦，连忙道：“是属下的失职，属下这就去办。” 老魔将转身走了。 容深坐在程修身边，看他处理离开的这段时间堆积的事情，两人之间气氛极好，程修找来了记载了魔界一些奇闻事件的书册给她看。 但是容深没办法触碰到这些东西，于是程修要腾出一只手给她翻页，等她看完了，再给她翻。 “我自己来吧。”容深侧头看见他一个手处理事务不方便，于是出声要求道。 程修顿了一下，把手松开，他却没有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而是侧头看着容深，似乎想要看看她要怎么给自己翻书。 容深指尖在书册上扇了扇，那一页就翻了过去。 她得意的看了程修一眼，程修低低笑了一声，眼神宠溺，若非现在不能触碰她，他很想亲亲她。 阿色在魔牢里被处死了，临死之前她还在叫嚣着：“我是魔后！你们胆敢这么对本宫！等魔君回来了！定要问罪于你们！” “魔君？魔君今日已经回到了魔都，且是带着魔后一起回来的。”老魔将冷笑了一声，嘲讽道。 阿色先是一喜，而后愣住，她抬头，死死的盯着那个老魔将，道：“本宫就在这里，不对……” 她神情疯狂，尖声喊道：“不对！容深死了！她死了！” “魔后明明好好地，你胆敢诅咒魔后，真是找死，本想看在曾经共事过的份上给你一个痛快，现在……哼！”老魔将冷哼一声，朝阿色伸出了手。 第705章 番外：容深七 很快的，魔牢里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惨叫声持续了将近半个月，最后在某个深夜骤然消失。 而原旬带着容浅是在两年后才找来魔界的。 “你决定好去处了？”容深朝容浅问道。 容浅点了点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副身躯，忽而抬头朝容深说道：“其实我该谢谢你的。” “谢我什么？”容深愣住。 容浅收起了以前的不正经，道：“谢谢你让我存在于这天地间，若不是你，我哪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呢？” 一开始，容深的本意其实只是做一个没有灵智的傀儡，她挑选了许久，最后选择用不周山那棵树的枝干做傀儡的身体。 也是日后她如果能够留下元魂将要使用的身体。 她的元魂过于强大，一般的身体无法承载她的元魂，所以她只能事先选好这具傀儡身体，并且找来许多东西滋养着。 只是后来这具身体生出了一道灵识，那时候灵识刚刚生成的时候，容深就发现了，她其实大可以直接掐灭了这道灵识的。 可她没有动手，反倒继续用天材地宝滋养着，也没有插手这道灵识。 后来灵识成型，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就是容浅。 容浅道：“如果一开始你就掐灭了我的存在，大可以不用等待这么久的。” 她这话说的很认真。 可容深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她是真的没有将容浅的话放在心上，于她来说，在发现容浅的灵识生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考虑过这些情况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把身体还给你吗？”容浅问道。 容深道：“会的，因为你是生在不周山的人。” 容浅轻哼了一声，她朝容深道：“你再给我雕一具身体吧。” 容深愣住，没有想到她最后的选择竟然是这个。 容浅没有选择成神，也没有选择做一个凡人，她最后选择的还是留在不周山，只要再用那棵树的枝干给她做一个身体出来就行了。 “我很喜欢这棵树。”容浅说道。 原旬在旁边听得拧眉，好一会儿，他才微眯了眸子，道：“你是不是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有吗？”容浅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我怎么不知道？” 原旬怒笑一声，转身走了。 然而等容浅和容深一起回到不周山的时候，从树上丢下来一具用树的枝干雕刻的身体，那具身体没有脸，但其他地方已经全都完善了，包括各种细节处。 容浅抱着这具身体，抬头看着树上坐着的青年，“干什么？” “快决定好你要张什么样的脸。”原旬微微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道：“看在你很喜欢我这棵树的份上，我亲手给你做的身体，我的手艺可比小容深的手艺好多了。” 容浅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她眼睛一亮，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画纸，丢给了原旬，她道：“我就要画上这张脸，你得给我照着来，要是错了，我就不要！” “要求真多！”原旬接过画像，却愣了一下。 画上的脸于他来说并不陌生，是他陪着容浅去四处走动的时候，在凡间，两人相貌过于出众。 第705章 番外：容深八 他们招惹来了不少的麻烦，容浅就说要换个相貌。 可她自己不动手，非得让原旬来动手，当时，原旬给容浅幻化的就是画上这张脸，可他从未见容浅照过镜子。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画下来的，竟然还很喜欢。 原旬给容浅雕刻上了她喜欢的五官，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那具他亲手制成的傀儡便活了过来。 而容深，也有了身体。 安静了上万年的不周山迎来了一件喜事，容深上神出嫁，六界之中再无一道反对的声音，纷纷送来贺礼，就连西天佛界，都有阵阵梵音传来。 祥云从不周山绵延而下，直达魔界，漫天红霞，魔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景象，素来喜欢黑暗的魔族们，头一回觉得这些红霞和祥云还挺好看的。 程修踩着祥云一步步朝上方走，走到不周山，容深换了一身火红的裙衫，就站在那棵树下，抬眼看过来，眉眼间全是笑意。 程修的脚步停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 在来的路上他只有期待和欢喜，然而等容深就站在那里，只要他往前走几步就能握住她的手时，他才察觉到紧张，喉咙发干，连手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濡湿了一片。 “过去啊？怎么愣住了？”珑伸手想要推他一把，可伸出去的不是自己的手掌，而是一片叶子。 珑顿时拧了拧鼻子，惆怅道：“这具身体可真不好用。” 还是宋越走过去，在程修后背推了一下，程修才恍惚回过神，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抬脚朝容深走近。 原旬站在容深身边，将容深的手握着递过去，在交给程修的那一刻，他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沉声道：“要是敢欺负小容深，我们整个不周山虽然人少，但要踏平你魔界也是绰绰有余的。” 他的语气里是明晃晃的威胁，而程修没有半点不悦，点了头，一脸郑重的应了：“我知道的。” 原旬收回视线，侧头看着身边的容深，容深也侧头看他，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原旬张了张唇，想说小容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长大了，可话到了嘴边，他到底又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在她后背轻轻推了一下。 “去吧。”原旬说道。 容深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沉沉的眸色，她笑了起来，收回视线透过珠帘看着身侧的程修。 程修到底是没有忍住，低头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深深。” 他唤她，语气情深缱绻。 这一日到底成了六界一大奇观，妖魔鬼神，还有西天的那些佛，竟都聚集到了一处，没有一言不合的动起手来。 就算是见到了自己的仇人，也都狞笑一下，约好等喝过喜酒了再算账。 就连混沌之地的凶兽都来了几只，却不敢四处撒野，只跟在耳冬和宋越的身后，偶尔激动兴奋地看着周围的人。 唯有龙族和凤族，在天边打了一架，一时之间凤火燎过，映照的红霞更艳，更添了几分喜庆。 第706章 番外：曼殊沙华一 听说因为当年凤族偷偷带走了龙族的小七，却又在路上弄丢了小七，还将此事瞒着龙族，要不是后来小七回来了，龙王去查，还真的不知道凤族做了这样的事情。 也因为这件事情，现在龙族的龙见到凤族都要先打上一架再说。 对于龙族与凤族之间的斗争，珑抱着酒壶坐在一边，懒懒的靠着背后的柱子，并没有要参与的意思。 她只知道自己曾经是龙，但是现在她只是一株好斗的曼殊沙华，有关于曾经是龙的事情还是别人告诉她的。 “听说是你救了我，你怎么会知道曼殊沙华的秘密？”珑醉眼朦胧之际，忽而朝坐在旁边的沈青时问道。 沈青时正在帮顾璇擦手，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温声道：“偶然得知的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青时抬眼，看着正和程修头靠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容深，那时若不是容深给了他一线生机，他又怎么能如约再去见自己最想见的人。 容深似乎有所察觉，抬眼看过来，发现是他，朝他笑了一下，只笑了一下，就又被程修捏着下巴亲了一口。 沈青时收回视线，侧头看着身边的顾璇，握紧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 杨城六月，本该进入夏季开始炎热起来的天气，最近几日却又有些降温，若只是凉爽便也算了。 这一日，不少的人赶着好天气去寺庙或是郊外游玩，天上却不知何时积聚了雨云，等游玩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隐约有雷声响起，似乎下一刻就会有大颗的雨水砸下来。 “主子，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带着面具一身劲装打扮的青年赶着马车，一出声，却是微微沙哑的女声。 而马车帘子被风吹着动了动，好一会儿，里面才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前面就是寺庙了，先去寺庙吧。” “是，王爷。”带着面具的女子一甩缰绳，驾着马车的速度快了一点，想着要在下雨之前赶到寺庙里去。 说是就在前面，可真要坐着马车过去，起码也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而就在马车行进了一段距离的时候，前方突然闪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松垮的男装，脸上也沾染了一些泥土。 不要命似的往马车前面一挡。 卯七眉心微微一动，手中的缰绳一甩，马匹像是富有灵性似的，照着她的心意往旁边一绕，竟然险险擦过那人，继续朝前面跑去。 那人呆站在原地，心跳的有些快，大概没有想到马车竟然没有停。 等将那人甩在了后面，马车里才响起王爷温和的声音：“怎么回事？” “王爷，是一个穿着男装的丫头要拦马车。”卯七如实答道。 虽然那人穿着男装，可男装过于松垮，且那人没有喉结，面目就算抹了泥土也能看出来秀气，擦肩而过时，卯七还见到了那人耳垂上的耳洞。 处处证明着那人是个女扮男装的丫头。 来寺庙里上香的，且还带着丫头的，大多数是富家小姐或是官家小姐，不管是哪一种，明明只要带个帷帽坐上马车就能光明正大出行的，偏要女扮男装，卯七都觉得对方会是个麻烦的人。 地707章 番外：曼殊沙华二 而她家王爷，如今最怕的就是沾惹上麻烦。 卯七能够想到的，王爷自然也能想到，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卯七才听见身后马车里响起一声轻叹，还有王爷的声音：“你做得很好。” “这是卯七该做的。”卯七答道。 王爷虽说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可当今圣上当初登基为帝时就是踩着无数兄弟的血走上去的，之所以留下王爷，不过是还稍微有一点点忌惮罢了。 他的名声已经足够冷血残暴，若是连自己胞弟都不放过，恐怕底下就真的有人看不过眼，要来讨伐他这个暴君了。 更重要的是，沈青时足够老实。 当初他并没有参与皇位之争。 皇上就更加找不到要处置他的罪名了，可那时候没能处置了沈青时，便意味着沈青时日后所作所为都要小心谨慎，唯恐一着不慎被皇上抓住错处。 到时候他要面临的，就是性命之忧了。 马车最终赶在大雨落下来之前到了寺庙里，僧人早就在寺庙门口等着，大概知道大雨即将落下，会有不少走到半路的人或是掉头的香客回来避雨。 “厢房还有空着的，施主随贫僧来吧。”僧人念了一句佛号，朝沈青时说道。 沈青时点了点头，道：“劳烦师傅带路了。” 等去了厢房，僧人才朝沈青时说道：“住持说大雨之后，山路恐不好走，施主们估计着要在山上逗留一两日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找寺里的僧人就是。” “那吃饭怎么解决？”这样的事情不用沈青时开口，卯七就问道。 僧人听出她的声音是女声，道：“去前面的饭堂，若是施主不喜人多，也可以带回房间食用，碗筷再送到厨房去就是。” 他顿了一下，犹疑道：“女施主可要另外的房间？东南方向的厢房里住的都是女施主，那边总归是方便些。” “多谢师傅好意，不必了。”卯七是沈青时的暗卫，她自然是要守着自家王爷的。 而沈青时也没有说话，似是赞同了卯七的话。 僧人本也是提议，他自然见过不少贵人带着侍卫或是暗卫的，所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念了一句佛号之后就退了下去。 僧人离开的时候，外面仍旧阴沉沉的，大雨还是没有落下来。 卯七要关上门的时候从房门前经过一高一矮两个青年，青年跟在一位僧人身后，显然也是来避雨的。 原本卯七并没有在意，可那个矮个子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指着卯七尖声喊道：“是你！” 矮个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卯七的目光里满是怒意。 卯七微微拧眉，抬眼看过去，这一看，便认了出来是路上想要拦着他们马车的女扮男装的丫头。 思及此，卯七往她身边的高个子看去，果不其然，那并不是一位公子，反倒是位小姐，这对女扮男装的主仆也没有向僧人表露身份，就这么被僧人领着住进了男施主这边的厢房。 卯七没有理会那个丫头的怒意，神情漠然的就要继续关上门，结果那位小姐突然抬腿一脚踹在门上。 第708章 番外：曼殊沙华三 卯七眉头动了动，眼中有杀意一晃而过。 “解释。”卯七冷眼看过去，要是今日这对主仆不给出合理的解释，她绝对会在月黑风高时摸到这两人的床边，让她们再也见不到第二日的光。 柳绣一愣，紧接着怒道：“方才喜儿向你们求助，你们不停马车就算了！竟然直接跑了，差点伤到喜儿！” 听着这人语气里的怒意，若是卯七很确定自己除了没有停马车之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这对主仆的事情了。 她跟在王爷身边二十几年，什么样的嘴脸没有见过？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嘴脸，还是一对主仆。 卯七心想，是不是该说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虽然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闪着，可卯七面上仍旧是冷着的，她看着柳绣，道：“是她自己突然跑出来的，更何况，她并未受伤。” “那你们为何不停马车？”喜儿怒道。 “我为何要停马车？”卯七漠然道。 柳绣似乎更生气了她道：“你看不见吗？这天就是要下大雨的样子，我们又没有马车！要不是你们走后我们碰到了一对好心的夫妇，我们怎么能在大雨之前赶到寺庙来？像你们这样冷心冷情的人根本不配进寺庙来！” 卯七终于被气到了，她冷笑一声，目光在柳绣和喜儿身上不紧不慢的晃过，她抓着门的手往中间一合。 在两扇门合上之际，柳绣差点被撞到脸，急急忙忙朝后面退去，听见卯七嘲讽的一句话。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是路上那对主仆？”门一关上，坐在里面一直没有露面的沈青时便出声问道。 卯七应了一声，朝沈青时道：“主子，您先休息一会儿吧，等晚点再起身。” 沈青时坐着没有动，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透过面具已经看到了面具下面她的脸，他道：“卯七，你生气了？” 卯七顿了一下，老实的应了一声，她道：“属下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沈青时低低笑了起来，他道：“本王也是第一次见着，恐怕在寺庙避雨这几天，我们都要避着对方了。” 虽然因为已经许久未笑的自家主子突然笑起来而愣了一会儿，但听见沈青时后面的话，卯七还是拧了眉，不赞同的道：“就算主子你现在处境不好，可你始终是王爷，哪有要避着那两人的，大不了属下一次性解决了她们就是。” “卯七。”沈青时听着她说杀人时的语气和说要喝水时的语气别无二致，顿时打断了她，无奈道：“卯七，这是寺庙，佛祖看着呢。” “主子，真有佛祖在看着么？那他怎么不看看主子你现在……” “卯七！”沈青时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呵斥。 卯七话语一顿，连忙朝地上跪去，她道：“是属下妄言了，请王爷责罚。” 可她到底没有真的跪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沈青时就不喜欢她朝她下跪了，有时候她下意识的要跪，都会被沈青时先一步察觉，而后伸手拦住。 第709章 番外：曼殊沙华四 就像现在。 沈青时双手握着她的小臂，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她身上来，让卯七心里生出几分贪恋来。 她本就是生长在黑暗冰冷地方的影子，是王爷让她站到阳光下，也是王爷给了她温度。 卯七心里想着，却冷静自持的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朝沈青时又说回了一开始的话题，她道：“主子，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难得远离了宫中的那些笑里藏刀，沈青时面上的疲惫终于不再掩饰，他朝卯七说道：“我先睡一会儿，等吃饭的时候你再叫我起来。” “是，王爷。”卯七应了声，走过去替沈青时脱去了外袍，看着他在床上躺下了，而她抱着长剑，就这么坐在暗处，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只要一有危险，她就能第一时间赶到床边保护好王爷。 好在寺庙里确实比皇宫那吃人的地方要平静的多，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就是这样子的，好歹能让沈青时睡了个好觉。 只不过，那一场让不少的人聚集到此处的大雨迟迟没有落下。 等钟声响起，卯七知道是吃饭的时间到了，不用她起身走到床边，原本熟睡的沈青时就睁开了眼睛。 方一睁开眼睛的时候，沈青时的眼底一片清明，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刚从睡梦之中醒过来的样子，可在看到走过来的卯七时，沈青时清明的眼底就瞬间漫上了一层刚睡醒的雾气。 像是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到时间了吗？”沈青时一手撑着坐起来，一手在眉心掐了掐。 卯七应了一声，听出他的声音暗哑，随即转身去桌上倒了一杯茶水，这才走到床边。 “主子，先润润嗓子吧。”卯七将茶水递过去，轻声说道。 沈青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探头就着她的手将一杯茶喝完了，卯七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反正自从她被调到主子近前伺候开始，这些事情就都是她在做着的。 而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被教导着，她的一切都是主子的，为之生为之死，连命都是主子的，也就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了。 “主子，你想去饭堂用膳，还是属下去厨房给你端过来？”一边伺候着沈青时穿好外袍，又梳好头发，卯七一边问道。 沈青时半阖着眼睛，感受着她的指腹在头皮上擦过，轻轻柔柔的，微微痒，舒服的让他有些想要颤栗。 可他神情冷静，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 沈青时倒是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敢真的做些什么，不用回头去看，他都知道，身后的卯七必定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在做着这样亲昵又温柔的事情。 想到此，沈青时就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以他如今的处境，他也不敢真的将心中所想付诸实际。 “去饭堂吧。”沈青时道，“要在这寺庙里待上几日，也得去看看与我们一道在这里避雨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的处境本就不好，自然不容许身边有无法掌控的因素存在。 这样的因素多存在一点，对于他来说就是危险多上一分。 第710章 番外：曼殊沙华五 卯七亦是明白。 等又伺候着沈青时擦了脸净了手，卯七跟在沈青时的身后走到寺庙里的饭堂的时候，人已经几乎都坐在这里了，而他们大概是最后到这里的人。 “哼！不要脸！”远远看见卯七和沈青时进来的柳绣冷哼了一声，转头又朝身边的年轻妇人说道：“唐姐姐，我跟你说，你可要小心那两个人，他们见死不救，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样的坏事呢，你和李大哥一定要小心点！” “是吗？看起来他们也不像是坏人……”年轻的妇人笑了笑，目光在沈青时的身上流连不走。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体一僵，急急忙忙的收回了视线。 卯七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冷意，心里的小本本上已经记下了不少人的名字，那些人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她都看得明白。 只要对方不招惹到她和主子头上来，她就不会多管，若是招惹上来了，她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卯七心里想着，直到眼前被一只大手晃过，才回过神。 “主子，你要吃什么？卯七去给你拿。”卯七连忙回过神，朝已经坐下的沈青时问道。 沈青时道：“拿些馒头和素菜吧。” 卯七点头应着，转身就去了打饭的僧人那里要了两人份的素斋，等她端着素斋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家主子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也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柳绣，而柳绣的丫鬟喜儿，也突然挡在她的面前，微微抬了下巴，朝卯七说道：“等下你家主子就会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奴才了！看你主子怎么处置你！” 原来之前柳绣和喜儿都没有见到坐在马车里的沈青时。 方才见到了沈青时，不知道怎么的，柳绣突然觉得见死不救的或许只是那个带着面具的女人，毕竟喜儿之前出现在马车前的时候也没有出声。 或许坐在马车里的沈青时并不知道喜儿求救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是卯七一个人做的。 柳绣和喜儿越说越觉得很可能，毕竟那位公子眉眼温和，看起来就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肯定不会做出那样见死不救的事情。 于柳绣和喜儿来说，卯七之前没有停下马车，就是在见死不救。 所以，趁着卯七不在，柳绣立刻带着喜儿找了过来。 她正在将路上卯七见死不救的事情和沈青时说着，就见之前一直垂着眸子没有反应的沈青时突然抬了眼。 柳绣以为他要看自己，心头竟是一跳，脸也有些发热。 紧接着，她就发现坐在对面的沈青时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端着东西回来时被喜儿拦住的卯七。 卯七眉眼间已经透出了几分不耐烦。 其实她的耐心向来很好的，毕竟是专门训练过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份耐心到了柳绣主仆这里，就全都消失了。 正在卯七想着如果在这里动手会给自家主子带来多大的麻烦时，余光就瞥见原本坐在那里的沈青时走了过来。 “主子。”卯七刚一出声，手腕就被沈青时伸手握住了。 第711章 番外：曼殊沙华六 沈青时看也没看喜儿一眼，朝卯七道：“我们换个地方吃，这里太吵了。” 实际上，这饭堂里到处都坐着人，这些人都在说着话，不管他们换到哪里去都是一样的，沈青时这话落在柳绣和喜儿耳中就变成了嫌弃她们聒噪。 柳绣和喜儿面色涨红，眼看着沈青时和卯七走了，柳绣不甘的看着沈青时的背影，喜儿朝她走过来，说道：“小……公子，看来这个主子也是一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还是离他们远点吧！” “我觉得不是……”柳绣轻声喃喃道，想到沈青时的脸，她的脸颊还是不由自主的飞上一抹晕红。 喜儿还在生气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卯七被自家王爷拉着走到一边，等沈青时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很好的将不该出现在自己脸上的情绪遮掩住。 “王爷，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气着自己。”看见沈青时眉间淡淡的冷意，卯七知晓，自家王爷是真的被气到了。 沈青时松开抓着她的手，道：“你说的没错，都是不相干的人。” 他重新坐了下来，和卯七一起吃了饭。 寺庙里的僧人怕他们吃不好，每人还给了一个鸡蛋。 沈青时随手拿过两颗鸡蛋敲了敲，卯七本以为他要吃两颗，直到其中一颗鸡蛋被剥壳后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吃颗鸡蛋，就当是吃肉了。”沈青时说道。 卯七掩去眼底的情绪，应了一声，拿起那颗鸡蛋吃了起来。 就在吃饭的时候，原本迟迟未落下的大雨终于砸落下来，因为雨下得太大，从饭堂回到他们住的地方要穿过一个没有遮挡的院子，以至于在饭堂吃饭的人都暂时被困住了。 “只能等雨小了再回去了。”雨幕模糊了视线，沈青时朝卯七说道。 卯七点了点头，站在他身边并没有出声，她抱着剑，像是一个不多话的侍卫，如果她不出声，倒是真的很难让人察觉到她是个女子。 可柳绣和喜儿知道她是女子。 喜儿对卯七和沈青时都不喜欢，觉得这对主仆都是见死不救的人，但是柳绣并不这么觉得，她的目光在卯七背上晃过，最后还是落到了沈青时的身上，一落上去，脸颊便晕红了一些。 沈青时怎可能察觉不到有人看自己，他没有回身，是卯七回身扫了一眼，轻声道：“主子，是那对女扮男装的主仆。” “晚些时候去查一查。”沈青时眉心微微一动，低声说道。 卯七应了一声是，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只是在所有人挤到走廊上看大雨什么时候停下的时候，她脚步一动，身形没入人群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那个女侍卫呢？怎么不见了？”柳绣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就发现卯七不见了，她的目光在人群里晃过，也没有找到卯七，下意识的出声问道。 喜儿站在她的身边，正在看着别处，听见她的话，目光在人群中随意一晃，嘟囔道：“不见就不见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小姐你找她做什么？” 第712章 番外：曼殊沙华七 “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柳绣没找到人，只得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沈青时的背影。 这场大雨酝酿了很久，下也下了很久，好在大家都已经吃过饭了，反正在这寺庙里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打发时间，就又回到了饭堂里，坐在僧人们已经收拾过的桌子前闲聊着。 柳绣见沈青时也回去坐下了，她就也跟着回去坐下了，只是没有再凑到沈青时对面去坐下。 僧人们给每个桌子上了一壶热茶，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叶，但也聊胜于无。 沈青时倒了一杯热茶，吹了吹，就抿了一口。 热气上升，模糊了他的眉眼，他微微侧着头，在听同桌的人闲聊。 同桌坐着两个秀才，似乎是认识的，但两人并不是一起上山来的，其中一个秀才姓李，另一个秀才姓张。 张秀才话比较多一些，大多数时候也都是他在说话。 他喝着茶，道：“我在山脚下碰见了一队官差，听说是在追拿重犯，你说，那重犯会不会也跟着一起躲在这山上来了？”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张秀才还转头看了看饭堂里的其他人，似乎是想看看谁最像是逃犯。 李秀才话少胆子也小，闻言就缩了肩膀，也跟着往四处瞅了瞅，可瞅谁也不像是逃犯的样子，他就故作镇定的说道：“这里人这么多，就算那逃犯要躲，也该躲在山里去，不敢到人多的地方躲着吧。” “那可不一定。”张秀才笑道：“就是人太多了，很多人都不认识，他要是混入人群里，咱们也没有那逃犯的画像，岂不是难找？” 张秀才顿了一下，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再说了，如果不是我碰上了那队官差，我们都不会知道有逃犯的存在，官差也没有追上来，那逃犯躲藏在这里有吃有喝的，最是舒坦了，等大雨一停，可以下山了，他再混在人群里离开，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和逃犯待在一起过。” “你别说了。”李秀才吓得一抖，他往张秀才那边靠了靠，道：“你别说了，你这么一说，我看谁都像是逃犯。” 张秀才胆子明显比他要大一些，无所谓的笑了笑，道：“你怕什么，那逃犯也跟咱们一样是为了躲雨，只要你不招惹到他，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这时候动手，引起了恐慌岂不是自找麻烦？” “你又怎知是自找麻烦？”李秀才嘟哝道：“来这里的除了你我，都是有钱人家，随便杀个人都能得到些钱财，又没有官差在，我们被困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等雨一停，那逃犯再带着东西一逃，官差还能去哪里找他？” 顿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道：“更何况，我们都不知道谁是逃犯，更加就不知道到底是谁杀的人了，就算事后官差想查什么都查不到了，死了的人那才叫冤呢。” 张秀才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很快的，他就干笑了一声，道：“咱们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个逃犯真的跑来了这里，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第713章 番外：曼殊沙华八 两人都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情，默契的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来年秋闱的事情。 而沈青时端着茶杯愣了一会儿，见到卯七走回来，他才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伸手翻过桌上一个干净的杯子，倒满了茶水，推到坐下的卯七面前。 “等雨停了去厨房向师傅们讨一碗姜茶。”沈青时的目光在她被雨水打湿的肩膀上晃过，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卯七端着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低低应了一声，抿了一口茶。 她没有现在就说起自己方才去调查到的事情，旁边就坐着人，有些事情不好多少，于是沉默着，等着雨停。 然而大雨一直不见小，哗哗啦啦的声音砸着，连天色也暗了不少，明明还是下午，僧人们却不得不点上了烛火。 “卯七。”就在这份沉默中，沈青时突然开口喊了她一声。 等卯七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对上沈青时温和的眸子，沈青时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不再是侍卫，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卯七愣住，不是因为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是因为这个问题她其实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她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神色，摇头道：“属下未曾想过。” 卯七鲜少朝沈青时撒谎，因为她身为沈青时的暗卫，就该将自己的一切朝沈青时敞开，沈青时有事情瞒着她是天经地义的，倘若她有事情瞒着沈青时，那就是她不忠。 可她……并非想要不忠。 卯七心想着，垂在桌下的手下意识的缩回袖子里，摸到一块冰凉的玉牌。 半月前，那人将这块玉牌给她，突然就让她有了另一种选择，她如果真的想要另一种生活，只需要…… “那你现在想想。”沈青时道，似乎并不怀疑卯七的话。 卯七敛下心头的思绪，抬眼看了沈青时一眼，对上沈青时的眸子，也瞧见了他眼底浅浅的温柔。 她心头一烫，又匆匆低下了头，似乎是认真的开始想着。 如果不做沈青时的侍卫，她最想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属下想不出来。”没多久，卯七就朝沈青时摇了摇头，她道：“除了守着主子，属下想不到还能去做什么。” 她撒谎了。 卯七心想，她对沈青时撒谎了。 但是又好像没有撒谎，因为她想要的那种生活，恰好也是守在沈青时的身边，只不过两人的身份不同，她不想再以属下的身份守着他了。 可这个念头实在太过大逆不道，卯七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想一想，想多了都怕被人发现。 沈青时并不知道卯七心里的念头，他眼里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那就一直守着我吧。” 卯七总觉得他话里还有其他的意思，于是忍不住抬眼朝他看去，可沈青时已经没有看她了，将目光落在了外面。 “雨似乎小了一点了。”沈青时道。 卯七只得将跳得稍微有些快的心脏压了压，咬了咬舌尖，一如往常般应道：“是小了点，应该不久后就会停了。” 第714章 番外：曼殊沙华九 “等雨停了，应该就天晴了。”旁边有人出声说道。 等了一会儿，雨果然小了，但是并没有停下，他们都没有带伞，有些人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的，快走几步，也就穿过了那片没有屋檐的院子。 顶多打湿一点头发和衣服罢了，并不是太大的事情。 但也有不少人觉得，反正回房间坐着也是坐着，在饭堂坐着人还多一些，还有人一起说说话，倒是不急着离开的。 沈青时看了卯七一眼，道：“等雨彻底停了再走吧。” “是，王爷。”卯七倒是没有什么念头，沈青时若是想要多坐一会儿，那就多坐一会儿，沈青时若是想要现在就走，那她现在就走也没有关系。 全看沈青时的意思。 柳绣和喜儿也没有走，她们没有带换洗的衣服过来，不想淋了雨，所以一直坐在那里，旁边坐着一对年轻夫妇，喜儿一直在和那个年轻的妇人说着话，目光却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妇人旁边的男人身上落。 偶尔还会对上男人的视线，男人礼貌的朝她笑了一下，喜儿就立刻含羞带怯的低了头，而和她说着话的年轻妇人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依旧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聊着。 喜儿不自知，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和柳绣的事情全告诉了这位年轻的妇人，也没有瞒着她们是女扮男装的，甚至说为了安全就住在了年轻夫妇的隔壁。 “我与小姐自小相依为命，府中夫人和老爷都不喜小姐，要不是最近要将小姐嫁出去了，也不会同意小姐出来走走，还不是怕小姐记恨着他们，嫁过去后不帮府中少爷说话。”喜儿一脸怒意的说道：“我家小姐心善，又比大小姐聪慧，夫人就是怕小姐抢了大小姐的风头，才急着把小姐嫁给那样一个老头做妾的！” 虽然是个老头，但官职却比她们老爷的官职要高，老爷和夫人都指望着柳绣嫁过去后吹吹枕边风，就算不能提携了她父亲，好歹也让她哥哥谋个好差事。 “到时候你家小姐嫁过去了，那你怎么办呢？”年轻的妇人眉心微蹙，一脸的忧心。 喜儿心里一动，红了眼眶道：“我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小姐嫁过去，我当然也是要跟着小姐一起嫁过去的。” “那……那你们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年轻的妇人叹了口气，握着喜儿的手，满是心疼的道：“难道你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到底是自家的女儿，怎么这么狠心哦？” “老爷只疼大小姐的。”喜儿抽泣道。 年轻妇人叹着气，轻声的安慰着她。 一直等到雨完全停了，饭堂里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全部离开。 回到房间，卯七就将房门关了，走到桌边帮沈青时倒了杯茶，才低声说道：“主子，那对主仆是柳侍郎家的庶女，听说刚和柳侍郎的上司结了亲事，那位上司年纪与柳侍郎一般大，柳绣嫁过去也是做妾。” 顿了一下，她才又接着说道：“柳绣这次出来，明面上是说来散散心，实际上是想要趁机找人帮忙，帮她逃过这场婚事。” 第715章 番外：曼殊沙华十 按着柳绣自己的说法来说，就是她要自己给自己找一门亲事，只要找到了，就立刻成亲，到时候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和自己找到的人在一起。 卯七眉头微微一拧，道：“那柳绣似乎是看上了主子你。”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卯七袖中的手掐了掐掌心，眼里有寒意一晃而过，她本就不喜那对主仆，若是那个柳绣当真把主意打到了沈青时身上，她不介意手上再多两条人命。 反正，这一世，她杀的人已经够多的了，再多一两个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卯七不怕下地狱，她只要自己活着的时候，能护住沈青时周全便够了。 “只要不是皇兄派来的人就行。”沈青时眉心反而松了下来，他道：“不用太在意她们，等山路好走了，我们就下山，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卯七顿了一下，才应道：“是，王爷。” 而此刻与他们房间隔了一对年轻夫妇的房间里，柳绣正坐在桌边出神，喜儿从回房间就在想着事情，脸上的表情挣扎许久，她咬了咬牙，突然朝柳绣跪了下来。 “喜儿！你这是干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柳绣终于回过神，大惊道。 她急忙弯身想要扶起喜儿，可喜儿抱着她的小腿不愿意起身，一抬头，眼眶泛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喜儿道：“小姐，喜儿犯了错事，还望小姐责罚。” “喜儿！”柳绣怒道：“从小到大，你我亲如姐妹，我何曾罚过你？你现在又说这些话到底想要干什么？” 喜儿抽泣起来，张了张唇，好一会儿才闭了闭眼，道：“小姐，喜儿喜欢上了赵公子！小姐，喜儿知道自己不该动这样的心思，可是今日上午，赵公子帮了咱们，喜儿便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赵公子这样好的人。” “可是赵公子已经有了夫人，赵夫人也是个好人。”柳绣喃喃道。 她瞪大了眼睛，显然觉得难以置信。 之前在饭堂的时候，她一直在走神，也没有察觉到喜儿的异样，直到现在喜儿自己说了出来。 喜儿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喜儿本就是个奴婢，就算赵公子没有赵夫人，喜儿也不敢妄想嫁给他……” “胡说！”喜儿这么贬低自己，柳绣反倒生起气来了，她伸手拉着喜儿，怒道：“喜儿你这样好，赵公子要是真能娶了你，那一定是他天大的福气。” “小姐，你听我说。”喜儿掩住眼底的窃喜，抹了抹眼泪，朝柳绣说道：“喜儿也不求其他的，只希望此生能伺候在赵公子身边，为奴为婢，也算是报答了他今日帮我与小姐的恩情，只是小姐……喜儿又怎能离开小姐……” 喜儿又哭了起来，似乎很是难过，她想要伺候在赵公子身边，却又不愿意离开柳绣。 柳绣眼眶也红了，她拍了拍喜儿的手背，道：“你不用担心，此事早就有了解决的法子。” 她说的是自己要嫁给一个老头为妾的事情。 喜儿一愣，倏然抬头看着她，问道：“小姐，有……有什么法子？” 第716章 番外：曼殊沙华十一 顿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和柳绣来这里的目的，眼睛一亮，问道：“莫非小姐已经找到了满意的人？” 柳绣脸上飞红，眼睛里含着亮光，她道：“确实是找到了，且这人身份尊贵，只要我嫁给了他，别说府中夫人和大姐了，就算你想要嫁给赵公子做妻子，他也能替你做主。” “这人竟然这样厉害？小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喜儿怎么没有看见？”喜儿惊喜道。 柳绣微抬了下巴，神情也有些得意，似乎因为自己发现了那样的人而觉得十分得意，她道：“就是那个见死不救的侍卫的主子。” 她见喜儿眉头拧了起来，连忙解释道：“那人是个好人，我早就听过他的事迹，他绝对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一定是受了那个女侍卫的蒙蔽，等我嫁了过去，定要让他看清那个女子的真面目！” “啊？小姐，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喜儿好奇道。 柳绣脸上露出羞涩，可眼里的精光却将她的心思全都泄露，她道：“他就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勤王。” “竟然是勤王！”喜儿一惊，随即大喜道：“小姐若是嫁过去，那就是王妃了，到时候大夫人和大小姐见到你都要给你行礼！” 一主一仆笑了起来，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她们高高在上，将那些欺负她们的人都踩在脚下的场景。 主仆二人从未想过，沈青时到底愿不愿意娶她。 沈青时并不知道那对主仆竟然已经想到了这个地步，他休息了一会儿，又催促着卯七去厨房讨要了一碗姜茶，亲眼看着卯七喝下了那碗姜茶才作罢。 沈青时道：“你到底是女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不要着凉才是。” 顿了一下，他看着卯七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就算你身负内力，武功也很好，但也要好好注意，我的话，你都要放在心上，明白吗？” “卯七明白的。”卯七心道，沈青时说的话她自然是都放在心上的。 沈青时见她神情不像是在骗自己的，这才作罢。 卯七没有睡觉，她抱着剑就坐在桌子边上，微垂了眸子，看似是在打瞌睡，实际上整个人都紧绷着，但凡发生什么意外，她都能第一时间赶到床边保护好沈青时。 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是出了事情。 不过与她和沈青时无关。 但寺庙里死了人，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慌乱，恰好，死的还是沈青时有印象的人。 就是下午在饭堂里等雨停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张秀才，张秀才和李秀才虽然认识，但是两人是各自睡一间厢房的。 下午从饭堂回去之后，李秀才和张秀才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找僧人借了本书在看。 一直到吃饭的时间，钟声响起，李秀才出门，发现张秀才的房门紧闭着，他去敲门叫张秀才一起去吃饭。 可敲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应，一低头，发现从门缝里渗出来血迹，他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往饭堂跑，一边跑一边喊：“死人了！死人了！” 第717章 番外：曼殊沙华十二 饭堂的人都是一惊，有男人一把抓住李秀才，问道：“哪里死人了？谁死了？你说清楚！” 李秀才喘着气，死死抱着那个男人的手，道：“是……是张秀才……他房间里有血……” “有血也不代表死人了吧？”有人不满的嘀咕道。 但更多的人仍旧是惶惶不安的，抓着李秀才的那个男人拖着他就朝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到底死没死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秀才怕的厉害，挣扎着不愿意再往前面走，然而他本来就只是个文弱书生，抓着他的那个男人却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拎着他跟拎个孩子似的，轻轻松松就出了饭堂。 一些胆子大的当即就跟了上去，也有一些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觉得还是去看看比较好，免得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也跟了上去，沈青时和卯七对视了一眼，下午回房间的时候，沈青时没有把自己听见的那两个书生的对话告诉卯七。 “主子，要跟上去看看吗？”卯七问道，她面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亦或是就算有，也被脸上的面具给遮挡住了。 沈青时眉心微微动了动，点了点头。 两人就起身朝外面走，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就有两人跟了过来。 “公子，你也打算去看看吗？”柳绣轻咳了一声，朝沈青时笑着问道。 她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就是想要让沈青时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殊不知刚一见到的时候，卯七就已经看出来了。 沈青时点了点头，没有要和她多说话的意思。 柳绣看了跟在沈青时身后的卯七一眼，眼里有些讨厌，在她看来，沈青时之所以不理会自己，就是因为卯七之前见死不救的事情，而她又在沈青时面前揭穿了卯七。 想来现在勤王深受这个女侍卫的蛊惑，才会对她态度这样。 只要她让勤王看清了这个女侍卫的真面目，到时候勤王就会明白到底谁才是值得信任和亲近的人了。 这么一想，柳绣对于卯七更加的讨厌了，而对于沈青时，从一开始认出沈青时的身份，她就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的。 沈青时的冷漠并没有让她知难而退。 “公子，你觉得真的会有人在寺庙里杀人吗？”柳绣继续问道，一边问着，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等着沈青时问自己怎么看的。 可她没有等到沈青时的问话，反而眼看着沈青时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到前面去了。 “小姐，咱们追上去吧。”喜儿见沈青时带着卯七走到前面去了，连忙出声催促柳绣。 柳绣拧着眉头，瞪了卯七的背影一眼，咬唇想了想，道：“不行，我们得让勤王看清了那个女侍卫的真面目，否则那个女侍卫肯定在勤王面前说咱们的不好，咱们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小姐说得对，肯定是那个女侍卫怕勤王被小姐你抢走，在勤王面前说了咱们的坏话！”喜儿跟着瞪着卯七的背影，朝柳绣问道：“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第718章 番外：曼殊沙华十三 “想想，让我想想……”柳绣轻声喃喃着，抬眼看了看天色，道：“咱们也不用着急，反正看这天色，短时间内大家都下不了山的，只要勤王还和咱们待在这寺庙里，咱们就有机会拆穿那个女侍卫的真面目！” 柳绣更加清楚，一旦她们下了山，她就要被关在府中准备嫁给那个老头为妾了，到时候别说见到勤王了，就连出府都不可能。 而沈青时快走了几步，终于将那对女扮男装的主仆抛在了身后，他才稍微放缓了脚步，察觉到前后都没有人，出声问道：“卯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之前那个李秀才跑进饭堂说死了人的时候，沈青时余光就瞥到了卯七，卯七脸上虽然带着面具，看不清她到底是什么表情。 但是沈青时看见她的身体明显往某个方向侧了侧。 她在看某个人。 为什么在听到死人了之后，卯七要去看那个人？ 沈青时当即就明白，卯七肯定知道些什么。 一定是下午的时候，卯七去调查柳绣那对主仆的时候顺带着还调查到了别的事情。 果不其然，沈青时这么一问，卯七就答道：“主子，下午的时候属下有一事没有禀明。” 她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当时属下去查那对主仆的时候，顺带着将和她们接触过的人也都查了，其中有两个人身份不对，若是属下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逃犯。” “他们？”沈青时微微挑眉。 而卯七看见他的反应就愣了一下，犹豫着问道：“主子，莫非你早就知道躲雨的人里有逃犯？” “嗯。”沈青时点头，将下午自己在饭堂听见的话跟卯七说了。 “那个张秀才知道逃犯的事情，结果下午他就死了。”卯七抿了抿唇，道：“动手的很可能就是那个逃犯，或许那个逃犯当时也听到了张秀才的话，他怕自己的身份暴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张秀才杀了。” “你说的不无可能。”沈青时道，“但具体的情况还是要去看看才能知晓。” “嗯。”卯七应着。 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前面就是他们住的地方了，那个张秀才的房间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张秀才的房门大开着。 卯七还没有走近，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等她走近了，就听见围观的人都在絮絮议论着到底谁是杀人凶手，还有人受不住的，已经跑到另一边呕吐起来了。 这晚饭还没有开始吃，他们就先吐了一回，估计着等下的晚饭也吃不下去了。 “主子，卯七先去看看吧。”卯七看着那些人的反应，就知道那个张秀才的死相不太好看，她下意识的就不想让沈青时过去看见。 沈青时一眼看出她的顾虑，笑道：“我什么样的尸体没有见过，你未免也把我想的太过脆弱了。” 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沈青时声音微沉，明显的有些不高兴。 明明他是个男人，却被卯七保护着，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若非心里有着顾忌，沈青时很想告诉她，自己不需要她这么护着。 第719章 番外：曼殊沙华十四 相反的，他能够护住她的。 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护住自己的女人。 沈青时眸色暗了下去，气势都有些低沉。 卯七只以为他是生气自己把他看得太脆弱了，连忙道：“是属下多虑了，还望主子责罚。” 沈青时回过神，看着她微微低着头的样子，无奈道：“这有什么好责罚的，我们过去吧。” 沈青时率先朝那边走去。 因为张秀才的尸体就在门口，围在门口的人大多数都避到了两边，所以卯七和沈青时两人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大开的房门口。 也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房门口的张秀才的尸体。 张秀才是被人拿东西从后面砸死的，后脑勺一个偌大的血洞，一眼看去，红的白的混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被人从后面砸穿了。 也不知道如果把他的尸体翻过来，张秀才的脸上是不是也是个血洞。 没人敢动张秀才的尸体。 方丈闻风而来，一走近便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念完之后看了看四周，最后落在沈青时的身上。 沈青时经常来这里听方丈说佛法，所以二人是认识的。 方丈是想着以沈青时的身份，或许能让在场的人心里安定一些，也顺带着将凶手给找出来。 卯七却不想让沈青时被卷入这样的事情中。 她眉心微微一动，正要挡在沈青时面前，一道身影已经先一步拦在了方丈面前。 是之前抓着李秀才过来的那个男人，男人剑眉星目，看着就是一身正气，很容易让人相信他。 他走到方丈面前，道：“方丈，现下死了人，还是先找个地方安放这位秀才的尸身，另外，秀才的房间也要封锁起来，不要再让人进入了，只等着雨停了，才好通知官府。” “施主说的是，不知施主是？”方丈见他一脸的正气，也很是放心。 男人朝方丈点了点头，道：“在下冯荃，是一名小捕头。” “既然是捕头，那这件事情就暂时交给冯施主安排吧。”方丈连忙说道。 其他围观的人也纷纷附和道：“就交给冯捕头吧，要是冯捕头能早点抓到凶手就更好了，等下了山，我等定要向官府如实禀报冯捕头为我等做的事情。” 被困在山上寺庙里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富人家，其中不乏是朝中官员的家室，闻言亦是纷纷表示若是冯捕头能将凶手捉住，她们回去后定会向自己家中为官者说明。 这么大好的前途明亮的机会摆在面前，大部分人肯定已经难以压抑兴奋，急急忙忙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会把凶手抓住了。 可冯荃只是朝在场的人拱了拱手，道：“在下只能保证尽量保护大家的安全，至于能不能抓到凶手，目前还不好说，但是在下定会尽力的。” 从头至尾冯荃都表现的很镇定，像是只做着他该做的事情，至于那些功名利禄他也没有太过追求。 若他真的抓到凶手了，那该得到的他也不会推脱，若是他抓不到凶手，也不会过于遗憾，只会尽力保证寺庙里大家的安全。 弟720章 番外：曼殊沙华十五 冯荃没有夸下海口，卯七和沈青时倒是多看了他一眼，冯荃似有所察觉，侧头看了过来，对上沈青时的目光，他面色一动，朝沈青时拱了拱手。 “主子，他应该知道你的身份。”卯七眉心微动，低声说道。 沈青时应了一声，道：“这人一身正气，不像是个小人，若是他没有问题，有关于凶手的事情，咱们能帮的就稍微帮一帮吧。” “是，主子。”卯七点头应了。 结果没等他们找上那个冯荃，冯荃倒是先找上了他们。 “见过勤王。”冯荃朝沈青时拱手行礼。 “不必。”沈青时摆了摆手，道：“我的身份不必外传。” “明白。”冯荃倒是没有多想，点头应了，道：“那我就唤王爷公子吧。” “好。”沈青时点头，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他这一问，冯荃就侧头朝抱剑站在一边的卯七看了一眼，朝沈青时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有事情想要请问这位……姑娘。” 冯荃顿了一下，还是称卯七为“姑娘”。 卯七和沈青时都不意外，卯七除了以男装打扮更方便行动之外，也没有想过要真的假装自己是个男儿身。 所以她没有刻意遮掩，这寺庙里的人，但凡听她说过话的，都知道她是个女子。 甚至有些人误以为卯七是沈青时宠着的小妾，就算是来寺庙都要待在身边，只不过为了避人耳目，才让她做男装打扮。 但能这样想的人本身心思就不干净，因此倒也不多。 “有什么事情你就问吧，我们知道的，便告诉你，不知道的，就要你自己去查了。”沈青时也看了卯七一眼，道。 冯荃松了口气，道：“那在下就先谢过公子和这位姑娘了，敢问姑娘对于凶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问完又顿了一下，解释道：“其实是之前那李秀才冲进饭堂说死人了的时候，在下无意间发现姑娘似乎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像是……知道点什么，还有姑娘看见那张秀才的尸体时的反应。” “我只是见惯了不同的尸体。”卯七漠然答道，算是回答了冯荃后面那个问题。 冯荃也没有意外，知道沈青时明面上只带着她，也大概能想到卯七不是一般的侍卫，看过不同的尸体也不奇怪，甚至于手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人命了。 因为沈青时事先就已经说过了，关于凶手的事情能告诉冯荃就就告诉他，所以卯七就没有遮掩，将自己查到的事情说了。 她道：“住在我们隔壁的那对年轻夫妇很有问题，似乎是逃犯。” “逃犯？”冯荃神色一紧，连忙问道：“姑娘可能确定他们是犯了何事的逃犯？” 虽然是逃犯，但逃犯也分偷了东西被追捕的，亦或是抢劫被追捕的，最凶的自然就是因为杀人被追捕的。 抢劫的逃犯比偷盗要凶狠一些，若是一冲动杀人也是有可能的，但若是杀人逃犯，那么，因为害怕自己身份泄露，而杀人灭口的可能性是更大的。 第721章 番外：曼殊沙华十六 卯七摇了摇头，道：“我能查到了不多，暂时还不能确定那对夫妇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情成为逃犯的，但是……” “那对夫妇盯上了他们另一边房间的那对主仆，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卯七声音没有起伏的说道。 等她一说完，抿了口茶的沈青时就紧接着把自己无意间听到的，张秀才和李秀才的对话也和冯荃说了。 “也就是说那对年轻夫妇目前的嫌疑最大，我会去调查的，其他的线索当然也不会放过。”冯荃没有一口咬定那对年轻夫妇就是凶手，他站起身，朝沈青时和卯七道了谢。 冯荃正要离开，拉开门的时候正好和站在门外想要敲门的人面对着面。 “你怎么在沈公子房里？”柳绣一愣，下意识的就先质问了一句。 质问完她连忙道：“是不是你们已经有头绪了？知道凶手是谁了？” 柳绣和喜儿虽然到的晚，但是也听到了冯荃和方丈说的话，知道冯荃现在在调查凶手的事情。 冯荃本想隐瞒自己和沈青时的对话。 可沈青时的声音现在他身后响起：“确实有点头绪了，我们知道了一些事情，已经有了大致怀疑的人。” 冯荃回头，对上沈青时的眼睛。 沈青时看了他一眼，目光朝旁边扫过。 冯荃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张秀才真的是那对年轻夫妇为了隐藏身份杀人灭口，那么，他们现在这么一说，那对年轻夫妇很可能会再次对他们动手。 只要那对年轻夫妇一动手，他们就能抓到人。 “有些事情还需要去验证，我先走一步。”冯荃朝沈青时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这里。 于是房间门口就只剩下柳绣。 卯七正要关门，柳绣就连忙伸手挡住，她瞪了卯七一眼，看着沈青时问道：“沈公子，你和冯捕头怀疑的人是谁？” “既然是怀疑，那就没有定论，不能声张。”沈青时淡淡说道，“我要休息了。” 他的目光扫过柳绣扶着门的手，示意她松手，好让卯七关门。 柳绣却像是没有听明白沈青时的话，她抓着门的手没动，反倒更加激动地问道：“沈公子，我也很好奇凶手是谁，你可以告诉我怀疑的人到底是谁，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还能帮你们一起查查。” “万一你也是凶手呢？”沈青时冷声道。 柳绣愣住，下一刻她扶着门的手背一疼，下意识的将手收了回来，于是眼前的房门就被关上了。 “小姐。”喜儿站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顿时气红了眼睛。 柳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捂着手背，跺了跺脚，怒道：“等着吧！我一定会先找到凶手的，你不告诉我，我自己也能查！” 说完，她和喜儿转身就走。 柳绣特意扬高了声音，就是故意把这话说给沈青时听的，她也是真的要去查凶手是谁，柳绣觉着，只要她查到了凶手是谁，到时候沈青时一定会对她有所改观。 她要让沈青时看清那个女侍卫真面目的计划也算是开始进行了。 第722章 番外：曼殊沙华十七 可她和喜儿刚一转身，就发现隔壁的房间门打开了，赵夫人站在门口，正一脸担忧的看过来。 “柳姑娘，你没事吧？”赵夫人伸手握住柳绣被卯七打红的手背，问道。 柳绣反手握住她的手，委屈道：“就是有点疼，那个女侍卫太过分了点，赵姐姐，你可千万要离那人远点，免得被她伤到了。” “我知道的，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她怎么突然就朝你们动手了？”赵夫人问道。 柳绣道：“我听见沈公子和冯捕头说已经有了怀疑的人，所以想过去问问，不过没有问到什么。” 她叹了口气，叮嘱道：“赵姐姐，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凶手是谁，也太危险了，也不知道对方还会不会杀人，你小心点，最好和赵大哥待在一起。” “我知道的，你也要小心。”赵夫人应道，她的眉心始终是蹙着的，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而喜儿的目光一直在房间里扫着，发现没有赵公子的身影，她顿时失落的收回了视线，朝赵夫人问道：“赵夫人，赵公子呢？现在这样危险的时候，他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啊？” “他去厨房拿吃的了。”赵夫人道，“你们也没吃吧？我让他多拿了一些，到时候你们和我们一起吃吧。” 因为张秀才的死，今天晚上很多人都没有吃上饭，有些人是担忧的没了食欲，有些人纯粹是吐过了之后更加没有食欲了。 反倒是那些在饭堂了没有跟过来看的人吃了晚饭，不至于在晚上挨饿。 柳绣和喜儿自然是欣然应下了。 因为死了人的事情，天一黑，大家就都把房门给关着了，外面还刮着风，风声呼啸，似乎半夜还会有大雨落下。 这时候也没有人会在外面游荡。 而冯荃熄了灯，就躺在床上，他虽然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熟了，但是怀里却抱着一把剑。 沈青时的房间里亦是如此，沈青时在床上睡着，卯七就搬了一把躺椅躺在不远处，怀里抱着剑，她闭着眼睛，似乎也浅睡了。 可等沈青时呼吸平稳之后，她却又睁开了眼睛，侧头看了看床上的沈青时，伸手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块小巧的玉牌。 玉牌很精致，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像是因为给女子佩戴的，曾经还熏过香，而玉牌的一面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另一面是镀了金的一个字。 璇。 卯七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人说的话，那人将玉牌交给她，告诉她：“你还有一个身份，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活在这世上的身份，你是顾家的嫡女，顾璇。” “只要你完成了这件事情，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卯七这个人，你是顾璇，是顾家的嫡女，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卯七垂着眸子，拇指在玉牌上摩挲着，擦过那个镀金的“璇”字，比起顾璇这个名字，她还是觉得卯七这个名字更熟悉。 更像是属于她的名字。 卯七垂眸，正要将玉牌捏碎，忽而听到外面响起动静，她神色一凛，将玉牌收进袖子里，抱着剑就坐了起来，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第723章 番外：曼殊沙华十八 “卯七，怎么了？”沈青时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卯七身体一僵，语气却仍旧平静，她道：“外面似乎有些动静。” 顿了一下，她语气自然的问道：“主子，吵着你了吗？” “闷热的厉害，没有睡着。”沈青时道，“就是闭着眼睛想想事情。” 卯七身体僵硬的更加厉害了，不断在脑海里回忆，方才自己拿出玉牌想事情的时候，沈青时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睛看见。 可想了许久，她也不能确定。 “主子，属下出去看看吧。”卯七待不住了，起身朝沈青时说完，也没有等沈青时反应，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观察到外面一道黑影闪进了一间屋子，她也闪身出去了。 卯七出去之后，沈青时也没有继续在床上坐着，他掀开被子下地，走到了方才卯七躺着的躺椅坐着。 房间里也没有点烛火，他的脸隐藏在暗处，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表情，又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院子里灯火通明，还有惊叫声响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柳绣和喜儿从房间里匆匆出来，脸上还带着睡意。 不少的人都是和她们一样，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 还有一部分人仍旧躲在房间里，只打开了一条缝，往外面窥视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死人了。”惊恐不安的声音从前面响起，这一刻，无边的恐惧从黑暗中涌出来，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喜儿抱着柳绣的手臂害怕的哭了起来。 柳绣虽然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咽了咽口水强撑着问道：“谁……谁死了？” 她一边问着，一边试图往那边走，死的人就躺在院子里，有几个人围在那里，柳绣走近了，最先看到的是死者的头。 挽着发髻，显然是个女人，女人的发簪掉落在旁边，柳绣看着还觉得有些眼熟。 “好……好想是赵夫人。”喜儿眼尖的看见那根发簪，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那根发簪是赵公子送给赵夫人的，喜儿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嫉妒了很久，也把那根发簪的模样给记住了。 “怎么可能？”柳绣嘴上虽然说着不信，却拖着喜儿走得更近了，等走到尸体的旁边，借着旁边的光，她终于看清了那具女尸的脸。 确实是赵夫人无疑，明明下午的时候还抓着她的手安慰她，甚至叫赵公子多拿了饭菜叫她们一起吃。 睡觉前还是那么鲜活的赵夫人，现在就躺在院子里，脖子上一道淤青，勒着她脖子的绳子还没有取下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赵夫人是被勒死的。 赵公子瘫坐在赵夫人的身边，他身上只穿着单衣，原本应该是在睡觉的。 “赵姐姐！赵姐姐！”柳绣甩开喜儿的手就要往赵夫人身上扑，被一只手一把抓住了。 “这位姑娘，还是等冯捕头过来吧，你这么一扑上去，万一凶手留下了什么证据也被你扑没了。”抓着柳绣的人好心劝道。 柳绣却瞪了那人一眼，怒道：“难道就让赵姐姐在这里躺着吗？她得多冷啊！” 第724章 番外：曼殊沙华十九 抓着柳绣那人尴尬的松开了她，摸了摸鼻头不说话了。 柳绣也没有真的扑到赵夫人身上，她也不确定赵夫人身上是不是沾了血，怕血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赵姐姐赵姐姐，是谁这么狠毒啊，竟然对你下手……”柳绣最终只是握住赵夫人的手哭泣着。 而喜儿，已经看到了瘫坐在一边的赵公子，她蹲在赵公子旁边，红着眼眶喊了一声：“赵公子，你没事吧？” 赵公子似乎是听到了熟悉声音所以有了反应，他动了动，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是谁，只是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喜儿。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赵公子满含悲痛的声音从她肩头响起，他号哭道：“她就这么走了，叫我怎么活下去！” 喜儿终于抱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哪怕赵夫人的尸体就躺在旁边，她还是难掩心头的喜悦，只能红着眼眶，哽咽道：“赵公子，你别难过了，赵夫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我和小姐也很难过，但是赵夫人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赵公子，你要振作起来啊，振作起来才能抓到杀害赵夫人的凶手……” 喜儿温声劝解着。 一时之间，尸体附近就只听得见喜儿和她家小姐柳绣的声音了。 卯七抱着剑站在人群外边，冷眼瞧着这一幕，直到余光瞥见沈青时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才有了动作，连忙朝沈青时走了过去。 “主子，又死人了。”卯七将死的人大概的说了。 沈青时听见死的就是他们下午怀疑的其中一个人时顿了一下，片刻后问道：“冯捕头呢？” “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有过来。” 卯七的话刚刚说完，之前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冯捕头就匆匆忙忙的出现了，与冯捕头一起出现的还有寺庙的方丈和几个和尚。 方丈一看到院子里的尸体，险些就这么晕了过去。 “到底是哪来的恶鬼，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性命，阿弥陀佛……”方丈被身后的和尚扶住，等缓过神来，他便一脸悲色的说道。 若非方丈是个出家人，卯七心想，他大概都想要骂脏话了吧。 明明是佛门净地，偏偏一天之内发生了两起凶杀案，若是这案子不破了，日后这寺庙大概就没有人敢来了。 不过，就算案子破了，寺庙的香火短时间内也是要受到影响的了。 冯捕头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在尸体边蹲了下来，朝还在抱着喜儿痛哭的赵公子抱了抱拳，道：“冒犯贵夫人了，在下也是想快点找到凶手。” 赵公子总算放开了喜儿，却还是死死抓着喜儿的手臂，像是悲痛到了极点，急于抓到点什么东西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他红着眼睛，咬牙道：“冯捕头，你一定要查出杀害我夫人的凶手！” “在下尽量。”冯捕头说完，开始低头检查起赵夫人的尸体，看了赵夫人脖子上的伤痕，他始终是拧着眉的，片刻后，也没有说赵夫人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只是朝方丈道：“劳烦方丈派些人手把这位夫人的尸体也送过去了。” 第725章 番外：曼殊沙华二十 白天张秀才的尸体就被放在一间没人住的禅房里，现在赵夫人这具尸体也是要被送过去的。 有胆子大一点的和尚走过来，把赵夫人的尸体抬到那间禅房去了，赵公子期期艾艾的更在后面，偶尔从喉咙里哽出一声哭嚎。 “大家先散了吧，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到时候在下可能有些话想要问问大家，希望各位夫人公子能配合一些。”冯捕头朝周围的人拱了拱手，劝着大家先散了。 喜儿追着赵公子去了，柳绣却没有走，她一早就看到了和卯七站在外围的沈青时，等大家都往自己房间走去的时候，她就也抬脚往沈青时那边走去。 “公子，你们明明已经有了怀疑的人，为什么不说？现在好了吧，又死了一个人，你们是不是要看着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才肯说出谁是凶手？”柳绣接连质问道。 她的脸涨红，似乎很是愤怒。 而柳绣根本就没有压低声音，她就是想让大家都听到她的话，而如她所愿，大家也确实都听见了这番话。 一时之间，原本往自己房间走的人又都停了下来，而原本重新关了门的人也纷纷又拉开了一条门缝看着这边。 “冯捕头，沈公子，你们还想瞒大家到什么时候？”柳绣还是嫌不够，继续质问道。 这会儿，终于有人如她所愿，也跟着问了起来：“你们知道凶手是谁？那为什么不说？你们是想要包庇那个凶手吗？” “就是，为什么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说？你们是不是想要害死大家！” “……” 一声接一声的质问响起，所有人内心的恐惧不安在此刻似乎都找到了出口，纷纷涌了出来，化作怀疑和怒意，涌向冯捕头和沈公子。 而柳绣见目的达成，目光一转，落在了卯七的身上，她满面怀疑的道：“沈公子和冯捕头瞒着不说，说不定就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凶手，这个凶手，说不定就是沈公子身边的人！” 顿时，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卯七的身上。 在被柳绣质问为什么瞒着凶手的时候，沈青时尚且没有什么反应，可直到柳绣将矛头指向卯七的时候，沈青时神情陡然凌厉起来。 他看着柳绣，眼里的凌厉竟然逼得柳绣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心里升起心虚来。 沈青时冷声道：“你空口无凭就说我们知道凶手是谁，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说知道凶手的人就是你呢？或者说，你就是凶手呢？” “你……你胡说！”柳绣面色一白，尤其是在发觉当真有人将怀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之后。 而冯捕头，这时候也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凶手，但是，我晚上却调查到了一件事情，今晚死去的那位赵夫人在来的路上好心搭了你和你的丫鬟一程是不是？” “确实如此，可这又能说明什么？”柳绣道。 冯捕头冷哼一声，道：“恐怕赵夫人到死都还不知道吧，她好心帮助的人却盯上了她的夫婿！” 第726章 番外：曼殊沙华二十一 “你！”柳绣面色一白，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 因为喜儿确实是看上了赵公子，甚至于她们的打算就是等她嫁给了沈青时当了王妃，到时候就让喜儿嫁给赵公子做平妻的。 而被困在这里的香客，大部分都是那种家宅内院里的夫人小姐，姨娘上位的什么手段没有见过，顿时就想到了很多。 于是，原本对卯七和沈青时怀疑的人，这会儿纷纷调转矛头开始怀疑起了柳绣和喜儿，尤其是，方才喜儿被赵公子抱着，现在又抛下自己小姐跑去陪着赵公子。 这些落在这些夫人小姐的眼里，那就是她们迫不及待想要嫁给那个赵公子了。 “姑娘，这么说起来，你和你丫鬟的嫌疑反倒是很大的。”有位本就被府中姨娘设计的很惨的夫人顿时冷笑一声说道。 她看着柳绣的目光充满了鄙夷，显然已经将柳绣当成那种只想着给人做妾的女人了。 柳绣脸色涨红，不再是因为怒意，而是因为羞愤，她想也没想的就说道：“想要嫁给赵公子的是喜儿，又不是我！再说了，喜儿那样好的姑娘，除了出身低微了一点，她不比任何姑娘差！” 越说，柳绣便觉得越有底气，她红着眼眶瞪了冯捕头一眼，怒道：“你什么都不懂，就会拿这样的事情来污蔑陷害我们！等着吧！到时候有你们后悔的！” 柳绣跑回房间前看了沈青时一眼，对上沈青时冷漠的眉眼，她眼里的眼泪再也憋不住落了下来。 等柳绣走了，冯捕头才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道：“大家都回去吧，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情况，就告诉在下。” “好的，冯捕头，你多辛苦一点了。”有人点头应了，转身走了回去。 等所有人都散了，冯捕头看向沈青时，沈青时朝他点了点头，三人就都进了沈青时的房间。 房门关上，确认没有人偷听，卯七才开口说道：“我听见一些动静。” “你听见了？”冯捕头刚刚坐下，这会儿就起了身，有些激动地看着卯七，问道：“你听见了什么？出去看了吗？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两个凶手。”卯七说道：“其中一个是那个赵公子。” “赵公子？”冯捕头拧着眉，刚刚赵公子表现的那么悲痛，就算方才卯七站出来说他就是凶手，恐怕在场的都有很多人不会相信。 更何况，还有一个凶手。 所以卯七当时保持了沉默。 卯七点了点头，她眉心微微蹙了一下，说道：“我当时听见了一些动静，但是和主子说了几句话，等我出去的时候，只看见其中一个人影离开了，而赵公子就站在院子里，赵夫人的尸体躺在他的脚边。 实际上，当时卯七听见的动静就是从对面传来的，具体是哪间房卯七不太确定，因为当时她心里记挂着玉牌有没有被沈青时发现的事情。 所以注意力有些分散，后来她急急从房间里出来，院子里本来没有人，卯七上了屋顶，离开厢房这边去了另外的地方查看了一下。 第727章 番外二十二 卯七也没有走远，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赵公子站在赵夫人的尸体旁边。 而赵公子看着某个方向，那个方向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卯七正要跟上去，就看到赵公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号哭起来。 很快的，其他的人就出了房间围了过来，卯七耽搁了这么一下，也找不到离开的那道身影到底去了哪里，索性就留在了院子里，想看看到底有哪些人不在。 “我站在人群外围大概的看了一下，没能确定当时到底有谁不在院子里。”卯七说道。 她更倾向于赵公子的共犯一样是被困在寺庙里的香客，而所有香客都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所以她在等着，等着看少了谁，因为那道身影当时是出了院子的。 想到这一点，卯七眸子忽而一凝，她紧紧盯着冯荃，冷声道：“当时那个人不在院子里，我不确定到底有谁不在院子里，因为有些人躲在房间里，既没有开灯，也只是拉开一条缝，或者连缝都没有打开，但是我可以确定一下点。” 她看着冯捕头，还没有说话，坐在桌边的沈青时就接着她的话说道：“冯捕头，当时你可是从外面进来的，你能解释一下吗？晚上你去了哪里？有什么人可以给你作证？” “方丈可以给我作证。”被怀疑了冯捕头也没有生气，他沉声道：“天黑之后我就在调查线索，后来碰到方丈，就在他禅房里坐着，一直到有人说又死了人。这点方丈可以给我作证。” 冯捕头说完。 沈青时和卯七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又不约而同的收回视线，两人相视一眼，沈青时微微点了点头。 卯七知道，冯捕头的嫌疑已经解除了。 毕竟当时卯七看见那道黑影离开之后没多久，冯捕头就赶过来了，期间时间不到半柱香，而照着冯捕头的说法，他在方丈那里待了起码快有一个时辰了。 所以冯捕头不可能是那个凶手。 “因为动静是发生在我们对面的。”卯七接着说道：“所以我当时特意注意力那个方向的房间，不太好的是，当时我们对面的几间房间都没有人出来。” “在你们房间对面的，其中一间就是张秀才的房间，张秀才已经死了，所以没有人出来很正常，那么，剩下的……” 冯捕头沉思了一会儿，朝卯七问道：“姑娘，你可否把动静圈在某个范围里，把这个范围里那几间房间告诉我，我明日再去调查一番。” “可以。”卯七点了头，将自己察觉到动静的那个方向几间房间告诉了冯捕头。 冯捕头眉头紧拧着，道：“李秀才的房间也在这个范围里。” “谁都有可能是凶手。”沈青时说道：“方才我们可是连你也怀疑了。” “公子说的是。”冯捕头应道，起身告别。 等冯捕头走了，沈青时眉眼间才露出几分疲惫来，他伸手掐了掐眉心，低声道：“本想出来散散心，不曾想反倒招惹了这么多是非。” 第728章 番外二十三 “主子，累了你就先休息吧，卯七会守着的。”卯七忍不住放轻了声音说道。 沈青时应了一声，起身又躺回了床上，很快的他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卯七又躺回了躺椅上，只是这次她没敢再把那块玉牌拿出来了，只是抱着剑，闭着眼睛，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后半夜又下起了大雨，还伴随着风声，这股凉意冲散了之前的闷热，卯七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她翻身坐起，第一反应就是侧头去看床上的沈青时，发现沈青时还在睡着，她松了口气，起身朝外面走去，打算去打些水来给沈青时醒来后洗漱。 只是，卯七一打开门，恰好隔壁的隔壁也打开了门，卯七侧头，对上柳绣红肿的眼睛。 柳绣哭了一晚上，昨晚上喜儿也没有回来，她本来想去找喜儿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靠近门口就响起了冯捕头说的话，还有赵夫人已经死了这件事情。 莫名的，她有些心虚害怕，于是不敢再出门，就点着烛火在床上缩了一晚上，直到看着天快亮了，她才打开门，打算去找喜儿。 谁知道门一开，就看见卯七。 柳绣觉得眼睛更疼了，她瞪了卯七一眼，冷笑道：“你别得意的太早，等着吧，我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卯七根本没有理会她。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 而这一幕落在柳绣的眼里，柳绣就是觉得她是在嘲讽自己，于是她气得更加厉害了，眼看着卯七走出了院子。 柳绣本来也是要离开的，可走到沈青时房门前的时候，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环顾一圈，因为现在还早的缘故，基本没有什么人起来，院子里有点安静，柳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在沈青时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沈公子？”柳绣还喊了一声，她的声音不高，怕惊动了院子里其他人。 房间里没有动静。 柳绣很确定沈青时就在房间里，因为她一晚上没有睡，因为害怕就一直在注意院子里的动静，很清楚的知道，沈青时的房间之前没有打开过房门。 也就是说，在卯七出门之前，没有人从这间屋子里出去。 所以，沈青时就在里面。 心里这么想着，柳绣就又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儿，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柳绣眼睛带着奇怪的光，她伸手把房门给小心的推开了。 谁知道房门才刚打开一条缝，一把长剑就从里面飞了出来，擦着柳绣的耳边过去，将她耳边的头发直接削下来一缕。 “啊！”柳绣吓得尖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最后没有站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而那把长剑就插在她的手边。 沈青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神情冷然，他垂眸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柳绣，像是在看什么很厌恶的东西。 “你鬼鬼祟祟的在我房门口偷窥什么？还想进我房间干什么？”沈青时冷声问道。 这一句话顿时让不少听见动静打开门查看的人明白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第729章 番外二十四 柳绣的女儿身早就在昨天晚上就人尽皆知了，先不说她女扮男装到底是什么目的，一大早的竟然在一个男人的房间外面偷窥，还想要开门进去。 一时之间，不少人看着柳绣的目光就如沈青时看她的目光一样，变得极其厌恶起来，还夹杂着无数的轻蔑。 偏偏柳绣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些目光，她张了张嘴，抖着嘴唇却解释不了。 半响，柳绣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我敲了你的门，没有反应，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想要进去查看。” 可回应她的，是沈青时的一声冷笑。 柳绣身体哆嗦着，她只觉得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刺得她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脸皮刺痛，待不下去了。 柳绣爬起来，捂着脸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卯七端着水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柳绣捂着脸冲过来，她脚尖一点，旋身避开，也没多看跑走的柳绣，端着水走进院子里。 “主子，你起了？”卯七一眼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沈青时，她愣了一下，端着水盆走过去。 沈青时点了点头，道：“你出去的时候我就醒了。” 卯七点头，端着水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实际上，沈青时平素也不需要旁的人服侍，卯七端来了水，他自己就净了口洗了脸，这才和卯七一起朝饭堂走去。 到了饭堂，待在房间里的人倒是全都出来了，一天之内死了两个人，大家也不敢单独在房间里待着，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这样才能找到点安全感。 这样的场景卯七和沈青时早有预料，因此看着饭堂里比昨天上午没出事前还要多的人，两人都没有觉得奇怪。 “沈公子！”早过来的冯捕头站起身，朝沈青时喊了一声。 沈青时走过去，卯七脚步一转，去僧人那边拿吃的，等她端着东西过来的时候，发现冯捕头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是李秀才，张秀才死的时候他就表现的很害怕，这会儿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眼里还有红血丝，像是一整晚没有睡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一惊一乍的惊惶不安中，似乎贴着冯捕头，才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卯七并没有在意多这么个人。 “李秀才？”沈青时微微挑眉，目光在李秀才的脸上一晃而过。 冯捕头看了李秀才一眼，李秀才原本在四处张望着，听见有人叫自己，就立刻转回头，朝沈青时点了点头。 冯捕头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朝沈青时说道：“张秀才死后他就这个样子了，今天一大早就找到我，非说跟我待在一起最安全。” “找……找到凶手之前，我……我都会跟着冯捕头的。”李秀才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结结巴巴的说道。 “吓成这样还能参加秋闱吗？”沈青时突然说了一句。 李秀才的身体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冯捕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喝了一口粥，拧眉想了想，道：“秋闱在明年，想来应该能养回来。” “也是，毕竟有一年的时间。”沈青时也笑了笑，拿了一颗鸡蛋剥了壳放进卯七的碗里。 第730章 番外二十五 冯捕头倒是看见了这一幕，他眼里露出讶异，多看了卯七几眼。 卯七恍若未觉，低头将那颗鸡蛋吃了。 她一直很安静，听着冯捕头和沈青时说事情也没有插嘴。 冯捕头说：“没有仵作在，也不好验尸，不知道张秀才和赵夫人除去外伤还有没有内伤之内的。” “等吃完饭去看一看那两具尸体吧。”沈青时说道。 冯捕头点了点头，倘若换作其他人，他或许会阻止，但是沈青时要去看尸体，冯捕头觉得没毛病。 甚至他还期待着沈青时能去看看尸体，最好是能看出点什么来。 “要……要去停……停尸房？”李秀才的脸色惨白，似乎哆嗦的更厉害了。 冯捕头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这样还是别跟去了，要是实在害怕就去找方丈待着吧，听方丈给你讲讲佛经也有好处。” “好好好，那我……我就先去早方丈了。”李秀才连忙应道，站起身就走，似乎生怕冯捕头会叫住他带着他一起去看尸体。 眼见着李秀才走了，冯捕头又摇了摇头，道：“读书人是不是都这么胆小？” “胆小？”一直沉默的卯七抬起头，看着李秀才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她道：“未必见得。” “怎么了？”冯捕头见她的模样心头一跳，问道：“莫非姑娘看出了什么？” 卯七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之前说要去调查昨晚上没有出现在院子里的人，调查的怎么样了？” “你给我的范围除去张秀才那间空房子，一共是三间屋子，范围不大，其中靠近张秀才那间屋子的就是李秀才，李秀才说他昨晚害怕，就一直缩在床上没动。” 而李秀才的隔壁两间屋子，住着一对母女，夫人有一个嬷嬷伺候着，住在李秀才的隔壁，夫人和嬷嬷都表示听见有什么动静，只是后来院子里出现赵夫人的尸体，主仆两人就从屋子里出来，但是没去围观那具尸体，而是去了另一边小姐的房间里。 小姐和侍女住一间屋子，等到自己母亲带着嬷嬷过来后，四个人就待在屋子里，一直待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散去。 “老人家睡眠都很浅，如果隔壁有动静，或多或少会听到点动静。”卯七说道。 冯捕头点了点头，道：“而且那个嬷嬷为了能照看好那位夫人，基本没怎么睡觉。” “那就奇怪了。”沈青时笑了一下，抬眼看着冯捕头问道：“你觉得这五个人里，谁会是赵公子的共犯？” 冯捕头拧着眉，却看了卯七一眼，他道：“还不知道。” 顿了一下，他加了一句：“没有证据，怀疑也不好说。” 沈青时喝完最后一口粥，又喝了口茶，这才擦了擦嘴角站起身，“走吧，先去看看尸体。” 三个人朝放着尸体的禅房走去。 “卯七。”沈青时朝卯七喊了一声。 卯七点了点头，拿出一堆薄如蝉翼的手套，她将手套仔细的带在手上，手套一上手，根本看不出来她带了手套，存在感几近于无。 冯捕头惊讶的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第731章 番外二十六 他早就猜到了卯七的身份，对于卯七能拿出这样的东西也能接受的很快。 卯七见过很多尸体，也杀过很多人，她仔细查看着张秀才和赵夫人的尸体，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她直起身，将手套取了下来。 “张秀才是被人偷袭敲击后脑直接打死的。”卯七看向冯捕头。 冯捕头愣了一下，很快答道：“凶器没有找到，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卯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赵夫人是被下了药。” “下了药？”冯捕头一惊，问道：“是药吗？” 卯七点头，她道：“那药性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要是真的等到下山后官府的人带着仵作过来，恐怕也已经查不到药的痕迹了。”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而且，赵夫人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通常来说，一个有意识的人别人用绳子勒住脖子肯定会挣扎，但是赵夫人没有挣扎的痕迹。” 而被人勒住脖子确实就是赵夫人的死因，所以，这一点也证明了当时赵夫人被人杀害的时候是处于没有意识的状态当中。 “谁上山烧香拜佛还会带着药的？只要查到药，想必我们能查到更多的东西，或许就能找到你想要的证据了。”卯七说道。 冯捕头眼睛一亮，明显有些激动，但是片刻后他又顿了一下，犹豫道：“那我们要怎么去找药？或者药已经被用完了，连凶手那里也没有了怎么办？” “那也好办，我们有个更好的办法。”卯七道。 “什么办法？”冯捕头着急的问道。 卯七鲜少的笑了一下，她道：“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听见那个柳姑娘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她似乎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正在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来，或许，她看到了凶手。” “什么？”冯捕头大惊，追问道：“那你当时有没有……”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因为当时还有其他的事情，所以先走开了，想着等回来的时候再问她，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她跑出院子，也不知道去干什……谁在外面！” 话说到一半，卯七的表情一变，身形一闪就到了外面去。 冯捕头连忙跟了出去，倒是沈青时低低笑了一声，没有急着出去，不紧不慢的走着。 等走到外面了，正好看见卯七扭着一个人的手臂把那人推在墙上压着，而冯捕头已经走了过去，看见被卯七摁着的人惊讶道：“李秀才？你不去找方丈来这里干什么？你在偷听？” 冯捕头看着了李秀才的目光顿时变了。 李秀才着急的想要摇头，可他被卯七摁着，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白着脸解释道：“不……不是的，我没有偷听！我没有！”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害怕这里不敢过来吗？”终于走出来的沈青时目光在他脸上晃过，和卯七对视了一眼问道。 李秀才道：“我本来想去找方丈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跟着冯捕头比较安全，所以……所以我又找了过来，我没有偷听！” 第732章 番外二十七 李秀才连声解释着，生怕冯捕头误会自己，“我没有偷听！真的！冯捕头！我没有！” “我……我就是害怕……” 李秀才整个人抖得厉害，连看都不敢往放着尸体的房间里看一眼。 冯捕头冷脸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朝卯七说道：“姑娘，先放开他吧。” 卯七倒是没有异议，直接松开了李秀才的手。 李秀才一得到自由，立刻朝冯捕头身边走，一边走一边摸着手臂抽着气，显然疼得厉害。 沈青时看见了，就说道：“卯七是习武之人，下手未免重了点，若是不小心伤到了你的手，恐怕你这半年里都没法好好写字了。” 李秀才身体僵住，猛然抬头看向卯七，眼神怨毒。 但是很快的他意识到什么，匆匆低了头，语气惶恐不安，“那……那我怎么办？” “能怎么办？”卯七嗤笑一声，漠然道：“谁让你偷看的，活该，没直接废了你的手已经算好的了。” 她不像是在开玩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凉凉的在李秀才胳膊上晃过，似乎重来一次的话，她真的会直接废了李秀才的手。 李秀才脸色惨白，呐呐的不敢说话。 冯捕头原本想要替李秀才说几句话，可突然对上沈青时看过来的目光，他心里一惊，到了嘴边的话一转，道：“李秀才，你还是小心点吧，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啊？你们知道谁是凶手了？是谁？”李秀才猛然抬头看着冯捕头，他的脸色发白，瞳孔紧缩，表面上是露出惊讶和高兴地表情。 但实际上，从他眼底深处透出的是惊惶。 凶手被发现了，他却在害怕，为什么？ 冯捕头发现这一点之后，再联想到方才房间里卯七说的话，他心里一凉，很快有了猜测。 可他面上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有人昨晚上看见了凶手，是两个凶手，但具体是谁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问，待会儿再去找那人一问就知道了。” “是……是吗？那个人是谁啊？万一那个人就是凶手他说谎故意骗你们呢？”李秀才说道。 “是不是说谎，等问了才知道，倒是再一查，谁是凶手就一目了然了，好了，李秀才，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找那个人吗？”冯捕头定定的盯着李秀才问道。 李秀才却赶忙摇了摇头，摇完头似乎又发现自己拒绝的太急切有些奇怪，于是又出声解释道：“我……我害怕，万一那个凶手恼羞成怒要杀人怎么办？我……我还是不去了，我去找其他人……” “那行吧，那我们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冯捕头对于李秀才的拒绝没有丝毫的意外，他点了点头，突然伸手一巴掌拍在李秀才的肩膀上，捏了捏，捏得李秀才面色更白了，差点疼得叫出来。 而冯捕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下了重手，收回手和沈青时卯七一起走了。 等三人一走，李秀才面色一变，连忙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等走到一间没人的禅房，三个人就走了进去，一进去，冯捕头就沉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李秀才在偷听，刚刚那些话都是假的？” 第733章 番外二十八 卯七没有否认，她点了点头。 “姑娘！你这样岂不是把那个柳姑娘给置于危险之中了？凶手如果知道有人看见了他，肯定会去杀人灭口的！那柳姑娘就危险了！” “听到这些话的只有我们三个，顺带着还有那个李秀才，你怎么就确定凶手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卯七问道。 冯捕头下意识就说道：“那个李秀才不就是赵公子的共犯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就是另一个凶手了？”卯七挑眉。 冯捕头表情一僵，露出了自我怀疑的表情。 还是沈青时在这时候说道：“卯七也只是猜测，她也没说那个李秀才一定不是另一个凶手，不过，如果柳绣真的出了事，那就说明那个李秀才真的有问题。” “说到底，还是把那位柳姑娘当成了诱饵是不是？”冯捕头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 卯七应了一声，根本没有在乎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有多么不赞同。 还是沈青时，不喜欢冯捕头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卯七，于是出声说了一句：“卯七会确保那位柳姑娘的安危，不过，如果我们再在这里耽搁下去，那位柳姑娘还能不能活着我们就不确定了。” 冯捕头一听，连忙往外面走。 卯七和沈青时对视了一眼，沈青时说道：“去吧。” “主子小心。”卯七应道，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柳绣从院子里跑出来，她也没去饭堂，早上在沈青时的房间门口闹了那么一出，她自觉很多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因此这个时候根本不敢去饭堂这样人多的地方，就怕一走进去大家都在嘲讽自己。 所以她只是在饭堂外面看了一眼，没找到喜儿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路上碰到别人她也是低着头匆匆避开。 唯有在碰到寺庙里的和尚时，她才敢凑过去询问对方有没有看到喜儿在哪里。 可接连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见到喜儿，找不到人，柳绣心里就生出了怨气，怪喜儿这时候竟然没有陪着自己。 好不容易，终于有个僧人说：“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和一位赵公子在一起？” “是的，师傅，他们现在在哪里？”柳绣一喜，连忙问道。 和尚想了想，回答道：“方才那位姑娘和赵公子去饭堂拿了早饭，应该是去了那边的厢房，那里没有安排施主住着，应该就他们两人。” “多谢师傅。”柳绣道了谢，急急忙忙往和尚指的方向走去。 她刚走，卯七就出现在了这里，一眼看见她走进那个院子里，也没有停顿，脚尖轻点跟了上去。 不过，卯七并没有露面，她就站在屋顶上，看着柳绣一间一间的去敲那些没人住的屋子，最后终于敲开了其中一间屋子。 “小姐！”来开门的就是喜儿，只不过这会儿的喜儿面带潮红，脖子上更是有些暧昧的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而喜儿的身后，正是那位赵公子。 赵公子一看到敲门的是柳绣，连忙站起身来，他面色虽然发白，却不像昨晚那样悲痛，反倒面带着歉疚。 第734章 番外二十九 “柳小姐，你怎么找过来了？”赵公子看了喜儿一眼，出声问道。 柳绣一见到喜儿就松了口气，可嘴上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喜儿，你昨晚一晚上没回来，留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我很害怕的你知不知道？” “小姐，对不起，我……”喜儿面色羞红，朝身边的赵公子看了一眼，含羞带怯的，半响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柳绣面带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你什么？你昨晚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回来？” 刚问完，就看见赵公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柳绣大惊，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跪面前的赵公子，问道：“赵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柳小姐！我想向你求个人。”赵公子一脸正色道，“我昨晚……和喜儿已经行了夫妻之事……” “什么？”柳绣眼睛瞪得更大了。 而喜儿这时候也跟着跪了下来，喜儿红着眼眶抓着柳绣的衣摆，道：“小姐，你就成全我跟赵公子吧。” “可是赵姐姐……”饶是柳绣，都觉不妥，她想到昨晚上死去的赵夫人，只要一想到赵夫人刚死，喜儿就和赵公子滚到了床上，她就心里发凉，也觉得恶心。 一时之间看着赵公子也不觉得他心善了，甚至于看着喜儿，都觉得十分陌生，似乎眼前的喜儿并不是那个陪着她一同长大的侍女。 “小姐！”喜儿擦了擦眼角，哭道：“小姐，我也知道赵姐姐……赵姐姐刚去世，可就是因为赵姐姐突然去世了，赵公子心里悲痛，我……我想照顾赵公子，也想为赵公子做点什么，小姐，你就成全我和赵公子吧！” 昨晚上喜儿叫赵夫人还是赵夫人，如今就成了赵姐姐。 柳绣双手颤了颤，她道：“可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就算你们……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情难自已。”赵公子道：“柳小姐，我犯下的错，我自会像佛祖告罪，如今，我只想求你将喜儿放给我吧。我定会好好对待喜儿的……” 喜儿也在旁边哭着求她。 好一会儿，柳绣才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道：“我应了你们就是。”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喜儿立刻欢喜起来，她站起身，扶着赵公子起来，高兴道：“小姐答应我们了。” “小姐，你还没用早饭吧，先进来和我们一起吃了吧。”喜儿高兴过后，倒是还能看出来柳绣没吃饭，拉着柳绣进去了。 可柳绣只觉得荒唐又可笑，她现在反倒像是个外人了。 不过也没错，喜儿和赵公子就成了夫妻，她可不就是个外人了吗？ 柳绣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觉得寡淡的没有什么味道。 正在这时候，院子外面又跑进来了一个人，正是李秀才。 赵公子一眼看到李秀才面色就微微变了变，他朝喜儿和柳绣道：“李秀才找我有些事，我过去看看，你们先吃着，不用等我。” 说着，他就起身走了出去，很快的和李秀才进了不远处另一间没人的屋子，将房门一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735章 番外三十 而屋子里，赵公子一走，柳绣看着明显高兴极了的喜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喜儿，赵姐姐刚去世，你们就这样，难道……难道不怕吗？” “怕什么？”喜儿问道。 柳绣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样子，道：“难道你们不怕赵姐姐看着你们的吗？赵姐姐刚出事，你们……你们就……” 她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尤其是在喜儿说出赵公子之前说出的那句“情难自已”的时候，明明她还没来得及吃什么早饭，可胃里翻涌着，像是要吐出来似的。 “呕……”柳绣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喜儿面色一变，连忙起身过来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柳绣摆了摆手，刚要说自己没事，原本关着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赵公子和李秀才出现在门口。 “公子，小姐好像有点不舒服……”喜儿尚且没有察觉到不对，她起身朝赵公子走过去。 而柳绣抬头，看着将门口光线挡了大半的两个男人，不知为何，突然生出极度的不安，她下意识的捂着肚子往后退了退。 这一幕落在赵公子和李秀才的眼中，两人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狠毒。 “喜儿！”柳绣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她扑过去一把拉住喜儿就往后退，而赵公子手里的刀瞬间捅了个空。 同样的，柳绣和喜儿都看到了赵公子手里的刀。 “公子？你怎么了？你要干什么？”喜儿吓得面色发白，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方才赵公子是要杀她，她尖声叫着，道：“公子，小姐不是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你还要做什么？” “喜儿！”柳绣却已经想到了什么，她面色一变，死死拉着喜儿的手，眼看着李秀才转身关上了门，同样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刀，她声音都变了，“他们就是凶手！杀了张秀才和赵姐姐的凶手就是你们！” “你果然知道！”赵公子狞笑一声，和李秀才对视一眼，举着刀就朝柳绣和喜儿扑了过去。 “嘭！”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卯七抱着剑出现在门口。 原本一脸惊恐的柳绣被赵公子和李秀才挡着，她并不知道出现的人是卯七，只知道有人来了，于是大声叫喊着：“救命啊！救命啊！他们是凶手！他们要杀了我们！” 赵公子和李秀才听见动静一回头，看见是卯七，李秀才面色一变，赵公子侧头看着他，怒道：“你把她带过来的？” “怎么可能？我又没疯！”李秀才怒道，他一看到卯七出现，心里就已经生出了退意，也知道自己和赵公子已经暴露了。 于是看了赵公子一眼，喊道：“跑！” 赵公子跟他想的一样，两人再也顾不得柳绣和喜儿了，挥舞着手里的刀，看似是朝卯七扑过去，实际上是算着等卯七举剑挡的时候，他们就趁机越过卯七朝门外跑。 寺庙里肯定待不下去了，他们只能趁着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赶紧离开寺庙，往山里逃跑。 卯七站着没有动，赵公子和李秀才都是一喜，连忙越过她往外面跑。 第736章 番外三十一 里面的柳绣看见了，还朝卯七喊道：“快拦住他们啊！他们就是凶手！”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赵公子和李秀才的惨叫声，柳绣愣住，而卯七看也没看她，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赵公子和李秀才已经被冯捕头用绳子绑了起来，两人原本拿在手里的刀子滚落在一旁。 他们刚跑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冯捕头和沈青时，沈青时没有动手，两人竟觉得沈青时比冯捕头更容易对付，于是拿着刀子就冲向了沈青时。 他们本想先抓住沈青时，然后把沈青时作为人质，到时候好脱身。 谁知道沈青时直接闪身躲开了。 沈青时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闪身躲开后就站在一边看着，等着冯捕头将这两人都打趴下了。 “主子。”卯七走过来，目光在他身上晃过，确认他没事了就抱着剑站在一边。 “现在人证物证可都有了。”沈青时朝冯捕头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是你的事情了，我不好出面，先走一步。” “此次还是多谢王爷了。”冯捕头正色朝沈青时拱了拱手，虽然他仍旧有些生气卯七拿柳绣做饵，但也知道此次事情能解决的这么快，全靠卯七和沈青时帮忙。 卯七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冯捕头对自己的看法，沈青时转身走，她就也跟着转身走了。 很快的，有关于凶手被抓到了的事情就传了开来，不少的人来看了看，又赶紧走了，只是心里到底松快下来了。 连带着大雨也没有继续下，第二天更是出了太阳，山路可以走了，陆陆续续的有人离开，中午的时候，就有官府带着人马来了寺庙，把尸体和两个凶手带走。 关于审讯的结果，还是冯捕头后来特意来告诉沈青时的。 但是他也没有说沈青时帮助破案的事情，大概也猜到一些沈青时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太好。 那对赵姓夫妇做的是拐卖的勾当，从他们手里卖出去的女子和孩童数不胜数，甚至有受了惊吓体弱的女人和哭闹不休的孩子被他们直接杀害或者丢弃。 官府的人一直追查过来，却遇上大雨，赵姓夫妇就躲到了寺庙里。 原本两人躲到寺庙来就是为了躲避官差的搜捕而已，却在路上碰到了柳绣和喜儿，两人眼睛毒辣，一眼就认出了喜儿和柳绣是女儿身。 他们盯上了柳绣和喜儿，想着将两人先哄骗住，等能下山了，就把她们骗走卖了，而张秀才其实是被李秀才杀了的。 因为嫉妒。 李秀才因为秋闱的事情本就绷紧了神经，偏偏张秀才这人嘴有点瓢，什么事情都喜欢拿出来说一说，他今日写了什么好诗词，写了什么好文章，谁谁谁夸他了，他都要拿出来和李秀才说。 说的多了，李秀才烦的不行，再加上神经紧绷，于是心里渐渐起了恶念。 那天吃中饭的时候，张秀才说起逃犯的事情，李秀才心里就起了一个念头，他知道沈青时当时坐在旁边肯定听到了有关于逃犯的事情。 第737章 番外三十二 所以李秀才杀了张秀才，好让大家都以为人是逃犯杀的。 谁知道，他杀人的时候被赵姓夫妇碰见了，赵公子威胁他，让他帮忙杀了赵夫人。 至于为什么要杀了赵夫人，是因为官府手里其实只知道赵夫人，并不知道赵公子的样子，赵公子早就存了杀心。 他想杀了赵夫人，才好走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躲起来，到时候就算官府想找也找不到他了。 那天晚上，赵公子和李秀才杀了赵夫人的时候，之所隔壁的夫人和嬷嬷没有听到动静，是因为他们把赵夫人骗到了张秀才的房间动的手。 张秀才的房间在最外面，中间隔了个李秀才的房间，就算有点动静也不会惊动人。 更何况，他们还是下了药放倒了赵夫人之后才动的手。 在府中休息了几天，将滞留在寺庙时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沈青时带着卯七出了府。 出府的时候正好经过柳侍郎的府邸，看见一顶小轿子从侍郎府小门出来，那顶轿子经过卯七身边的时候，轿帘被风掀起了一点。 卯七余光瞥见柳绣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坐在里面，面无表情，而喜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竟然没有跟在轿子附近。 卯七也没有多想，对她来说，柳绣不过是个路人，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也没有和沈青时提自己看到了柳绣的这件事情。 卯七跟着沈青时走进一家店铺，铺子卖的都是书，一楼是有关于历年科考的书籍，还有一些诗词本子，而二楼出售的都是些话本子，甚至还有一些春某图。 沈青时去的二楼。 他现在的处境，在一楼多停留一会儿，恐怕明日一早就有折子递到皇帝的面前，说他有异心要插手秋闱培养自己门生势力了。 走上楼梯，沈青时一眼看到守在楼梯口的白面公公和带刀侍卫，他脚步一顿，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露出适当的惊讶。 “皇兄在这里吗？” “王爷来了，皇上在里面呢。”公公脸上露出一抹假笑，他弯了弯腰身，压低了声音说道。 沈青时抬脚走了进去，而卯七留在外面。 穿着黑色锦服的男人站在书架前，脸上满是兴味的看着书架上书名无比香艳的小本本，他的眉眼与沈青时十分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威严和压迫人心的凌厉。 不似沈青时的眉眼这般，时常带着几分温和。 “来了。”沈淮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也没有看沈青时，只是说了一句，像是常来这里的人是他而不是沈青时。 沈青时朝沈淮弯身拱手，道：“皇兄今日怎么有闲情出宫了？” “在宫里待久了也难受，出来走走。”沈淮拿着那本书翻了翻，终于抬眼看向沈青时，他道：“你喜欢看的就是这么些本子？还没有宫中的画师画得精细。” 他一脸嫌弃的将那本本子丢到一边去，走回桌边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过是些画来打发时间的乐子，自然比不上宫里那些画师。”沈青时笑道，“倘若外面这些本子能将宫里的画师给比了下去，那些画师也没脸面继续在宫里待下去了。” 第738章 番外三十三 “你说的倒是实在话。”沈淮笑了起来。 他看了沈青时一眼，道：“你若是真的爱看这些，不如叫宫里的画师去王府亲自给你画，你想看哪样的，就让画师画哪样的，全照着你的心意来。” 沈淮这话说的云淡风轻的，沈青时买内伤笑着应了，袖中的手却暗自握紧，他道：“那臣弟就先谢过皇兄了。” 沈淮摆了摆手，道：“想看的也看了，朕要回宫了，你不必再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外面走。 沈淮虽然说了不必送，可沈青时还是站起身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外面走去，眼看着沈淮走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沈青时抬眼，看见他侧脸看着站在一边的卯七心里顿时一紧。 “听说你这侍卫长得还不错，怎么时常带着面具挡着？岂不可惜了？”沈淮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 沈青时想要说什么，沈淮却已经收回了视线，继续往下走去。 似乎方才那句话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并没有什么深意。 然而沈青时还是愣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再跟着沈淮下楼，直到沈淮坐上停在外面的马车走了，沈青时才回过神。 他回过神来就侧头看着卯七，张了张唇，半响突然问了一句：“卯七，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本王？” 卯七愣住，似是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几乎没有犹疑的回答道：“属下是王爷的死士。” 既为死士，那便是只有死，否则都不能背离主子。 沈青时定定的看着她，道：“若本王愿意还你自由身，你便不是死士了。” 卯七骤然抬头看向沈青时，急声喊道：“主子！” 她从来都只叫他主子，于她来说，沈青时不是勤王，只是她要拼死保护的主子，她这一生，都只会忠心他这一个人。 可沈青时已经收回了视线，道：“回府吧。” 说完，他率先往楼下走去，书铺的老板见他这么快就下来了，连忙一脸热心的凑了过来，问道：“王爷没找到喜欢的书吗？” “都看腻了，不如宫里的画师。”沈青时一脸的寡然无味。 若是换作其他人，老板早就翻脸了，可对方是沈青时，他就只是笑着应和着，不敢说其他的，将沈青时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 沈青时这一问像是一种预告，从这之后，卯七见到沈青时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因为她被调到了外院。 那日从书铺回来，卯七跟着沈青时进书房的时候，沈青时脚步一顿，背着她道：“去让茂统领过来。” 卯七一顿，握着剑的手一紧。 茂统领是管着她们这些死士的，只有在需要用人或者换人的时候，沈青时才会要见茂统领。 而自从她被调到沈青时身边，沈青时就再也没有找过茂统领。 卯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她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应了一声：“是，主子。” 她转身离开书房，去找来了茂统领。 茂统领听说王爷找他的时候也明显愣了一下，他看着卯七，犹疑着问道：“卯七，你惹王爷不高兴了？” 第739章 番外三十四 卯七拧着眉，摇头道：“不知道。” 茂统领还想再说什么，卯七已经漠然道：“王爷要见你，你不要再拖延。” 茂统领张了张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欲言又止，可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多说，去了沈青时的书房。 卯七没有进去，她就守在院子里。 没多久茂统领就出来，走到卯七的面前，道：“卯七，训练营最近来了一批小屁孩，你就去训练这些小孩儿吧。” 顿了一下，茂统领道：“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卯七握着剑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可她面上仍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也没有再去书房跟沈青时告退，她大概知道就算自己去了，沈青时也不会见自己。 卯七一走，书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了，沈青时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素来温和的眉眼染上了阴霾，还有些怒意。 他死死抿着唇，许久，才哑声吐出一句话来：“没良心的，说走就走。” 还在院子里没走的茂统领嘴角抽了抽，壮着胆子问道：“王爷，您想调个什么样的过来？” “话少的。”沈青时冷声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训练营建在城外一座山里，卯七就待在山里，如果没有沈青时的调令，她恐怕会一直待在山里，可这一日，有手下将一份情报交到了她手里。 这是她在离开王府之前吩咐人去查的东西，那人查到之后也不知道该交给谁，索性还是交到了她手里。 东西说不上有多么重要，卯七找到茂统领，想让他送去给沈青时。 可茂统领却道：“我没有王爷的召见是不得回府的，你若是给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王爷送去，不如你自己送去吧，王爷没有收走你的令牌，就说明你还是可以随时回府的。” 卯七拧眉沉默了一会儿，转头朝那边的一群少年道：“继续训练，等我回来再一个个抽查。” 说完，她也没管身后一片哀嚎，拿着那份东西回了王府。 “王爷正在书房里。”管家见到是她，表情很是古怪。 卯七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意外自己还能回来，直到她拿着东西到了书房门口，还未进去，透过紧闭的书房门，她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动情的喘息声，还有嬉笑怒骂的声音。 沈青时微微暗哑的声音紧接着就响了起来，他大概是在对那个女子说话，声音里含着懒懒的笑意，“就这个姿势好，不要再换了。” 卯七站在书房门口，身体僵硬，许久她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就像是她从未来过一般。 她将东西交给了管家，嘱托管家交给沈青时。 “那个……王爷也是身不由己。”管家整张脸都快拧到了一起去，叹了口气说道。 卯七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离开了王府又回到了训练营里。 此刻的书房里，沈青时一手支着头靠在软榻上，软塌放在一侧，而原本给他用来休憩的小床上躺着一对男女，男女衣着清凉，且衣衫不整的搂抱在一起。 第740章 番外三十五 时不时的换个姿势。 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坐在一张矮桌后面，正提着笔照着床上的男女画着画。 是宫里的画师，卯七离开王府那日，沈青时特意进宫去求来的，短短时日，满朝文武都知道勤王沉迷于春某图，特意向皇上求了宫里的画师回去画。 据说，勤王只喜欢看别人翻云覆雨，因为勤王不举。 沈青时是在晚饭的时候才拿到那份东西。 “你说这是谁送来的？”沈青时骤然抬头看着管家，脸色阴沉，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管家吓得一颤，连忙答道：“是卯七送来的，她说是王爷之前要的东西，送到她那里去了。” “她去书房了？”沈青时僵硬的问道。 管家一点头，他骤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朝外面走去。 “王爷！”管家一惊，正要追上去，却见沈青时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王爷？”管家疑问的看着他。 沈青时捏着手里的东西，狠狠闭了闭眼，好一会儿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甚至有点绝望和疯狂的意味在里面。 周围的下人战战兢兢的站着，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声。 “用膳吧。”笑声突然停下，沈青时转身又回到桌边坐下。 他脸上没有表情，可管家站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为何从自家王爷身上看出了莫大的悲哀。 然而管家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就像是他今日和卯七说的那般，王爷他……也是身不由己。 渐渐地，有关于勤王这个癖好的流言不再只在朝堂流传，连城中百姓都知道这件事情，闲话家常时总会提出来当件八卦说一说。 卯七守在城外的山上，她不知道城中的事情，只一心训练着那帮小兔崽子们。 直到这一日，管家带着重伤跑进山里，抓着她喘着气道：“卯七……王……王爷出事了……” 话还没有说完，管家就咽了气。 卯七什么也顾不得，拿着剑往山下跑，然而，等她跑回王府的时候，王府已经是一片火海，御林军就围在王府外，守着那座王府烧得干干净净。 卯七心头疼得厉害，她有些喘不过气，抓了个人问道：“勤王呢？” “勤王被皇上带走了。”那人倒也没有瞒她，似乎上面也有了命令，并没有要瞒着这个消息。 卯七松了口气，紧接着想到了山上的训练营，她又急急忙忙回到山上去，只是，刚到山脚就看到了山上的大火。 卯七没有停顿，持剑冲了上去。 “卯七？你又回来干什么？走！赶紧走！”茂统领断了一只手，却还是死命把卯七往山下推。 他道：“训练营出了叛徒，王爷出事了，我们也活不过，但是，卯七，你不能死，你得活下去，你活着，才能救王爷离开这里。” 卯七没有说话，举剑杀了茂统领身后的人。 茂统领道：“卯七，等你救了王爷出来，你们就离开京城吧！走的远远地，再也不要回来了，王爷把皇上当亲哥哥，对于皇上来说，王爷只是一件好玩的玩意儿而已！” 第741章 番外三十六 “卯七……”长剑刺穿了茂统领的心口，茂统领临死前还在让她带着王爷离开这里。 卯七脸上沾了许多的血，身上也是血，手上也是血，鲜血几乎要把她的手和长剑黏连到了一起。 她像是不知疼痛，不知恐惧，失去了所有的对外界的感官，只知杀戮，手里的长剑带走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 而卯七的身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伤口，她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黝黑的眸底也像是浸透了鲜血，隐约透出几分血色。 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有晨光透过山林照进来，落在了卯七沾血的脸上。 她的周围全是尸体，御林军拿着剑站在不远围成一个圈，不敢靠近她，却也不敢让她跑了。 卯七提着剑，抬头看着晨光漏进来的方向。 有马蹄声越来越近，卯七低头，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她只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骑在马背上，她鼻尖闻到一股异香，瞬间失去了意识。 春去秋来，曾经遭受过大火的山头已经重新漫出了青色。 被大火肆虐过的旧址也重新建了府邸，更加的宏伟大气，却不是从前的勤王府了，满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当年的勤王府在夜里起了大火，满王府的人没有一个逃出来。 素来看重亲弟的皇上甚至派了御林军前来救火，也没能将勤王给救出来，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那场大火来的蹊跷，后来烧得干干净净就更加查不到起火的原因了。 久而久之，在那些小茶馆里，说书先生的口中流传着一个说法，都说是勤王那段时间喜好春某图，贪恋酒色引起了老天爷的不满。 这才招来了天火。 这一年六月初，天气还算晴朗，当年寺庙里发生的凶杀案早就在大家的记忆里退去，寺庙里仍旧香火鼎盛。 一辆乌木马车嗒嗒嗒的从山下走来，在寺庙门口停下。 这辆马车比一般的马车都要大上许多，先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丫鬟，丫鬟长得比一般女子都要高一些，她回过身，朝马车里唤道：“小姐，寺庙到了，下来吧。” 马车帘子又动了动，片刻后，一位在这样的天气仍旧裹着狐裘周身还散发着寒气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 她的脸雪白，稍微靠近一点边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寒意，恍惚间，似乎能看到她的眼角眉梢也裹着寒霜。 “可是顾小姐？”方丈从寺庙里走出来，念了一声佛号，慈眉善目的问道。 女子笑了一下，眉眼间神情都是淡淡的，她朝方丈弯了弯腰身，道：“方丈叫我顾璇就是。” 方丈也笑了一下，他没有再说话，目光在顾璇脸上晃过，眉头就拧了起来，他道：“先进去吧。” 顾璇点了点头，那个侍女扶着她往寺庙里面走。 后面跟着两个侍从扛着箱子。 一行人没有从大佛殿那边走，而是从旁边的院子绕了，穿过几个小佛殿，一排厢房，路过一处院门紧缩的厢房时，顾璇脚步停了一下。 “小姐，怎么了？”侍女眸光闪了闪，问着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顾璇的脸上，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第742章 番外三十七 可顾璇脸上露出些微疑惑，她微微蹙了眉心，问道：“这院子似乎是荒废了的，寺庙里每日来的香客不少，怎么还有荒废了的院落？” 方丈叹了口气，脸上出现悲悯之色，他道：“三年前这里出过一件凶杀案，后来凶手虽然抓到了，但是这里还是暂时荒废了下来。” “凶杀案？”顾璇脸上露出讶异，“在佛祖眼皮子底下犯下杀孽，简直和恶鬼没什么两样了。” 方丈念了一句佛号，抬了抬手道：“顾施主，咱们还是继续走吧，你的脸色……” 方丈脸上露出凝重。 实在是顾璇的脸白的有些吓人，她眉毛和眼睫上有一层细小的寒霜，说话时从口里出来的也是白雾。 旁人看着就觉得可怕，偏偏顾璇自己早就习以为常，她甚至伸出手在掌心呵了口气，眼看着白雾吹散，她笑了笑，道：“走吧，其实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也就是比旁人多穿几件衣服罢了，也就是你们一个比一个紧张。” 方丈念了一句佛号，道：“顾施主看得开便是最好的了。” 一行人没有停留的继续朝前面走，走到寺庙最西边的一个院子终于停了下来。 “把东西放下你们就可以回去了。”高个侍女朝那两个侍从说道。 两个侍从放下东西，道：“那小姐，缙云姑姑，奴才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下山的时候仔细些。”顾璇朝他们说道。 缙云倒是没有再理会那两个侍从，只扶着顾璇的手，道：“小姐，你先去房里坐着吧，奴婢帮你点上炉子。” “不用炉子。”顾璇摇了摇头，“这么热的天点什么炉子？” “小姐，您要是说话的时候不喷白气儿了，那咱们就不点炉子了。”缙云面无表情的说道。 顾璇摸了摸鼻尖，脸上透出恼怒：“是不是沈淮让你这么说的？” 即便是恼怒，落在她雪白的脸上都让人觉得几分浅淡，不带丝毫的颜色，缙云垂着眸子没出声，只从木箱子里将东西翻了出来，拿到房间里去点着了。 顾璇撇了撇嘴，朝站在一边的方丈道：“方丈，您看什么时候给我治好这身体？” 她特意来这寺庙里，且有着长久居住的打算，就是因为她这身体。 寻医三年，最后还是寺庙的方丈突然给皇上递了一封信件，说能治好她的身体，只是她的身体需要慢慢的调养，调养时间长则数年，短则半年。 总归就是需要时间的。 顾璇也早就做好了在这里住个三年五载的打算，反正住在这里总归比在宫里要自在的多，省得那些人总来扰她清净。 顾璇不太记得三年前的事情了，她三年前醒来，关于以前的事情全都是从沈淮的口中知晓的。 沈淮说他与她自幼相识，后来他登基为帝，便将她也接进了宫里，虽然没有给她位份，顾璇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只是有记忆的这三年里，她倒是过得很不错，至少每次有人来找她麻烦了，沈淮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第743章 番外三十八 不得不说，一个身处高位手握权势身份高贵的男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护着你，即便以前的记忆没有了，也很让人心动。 可顾璇觉得，大概她的心也被这寒症给冻住，所有人都说沈淮对她有多好，她自己也见识到了沈淮的好，可心脏，就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心如止水，缙云曾经用这个词形容过她，顾璇当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可她在心里却否认了缙云的这个形容。 不是心如止水，该是心如死灰才对。 “药材是早就配好了，今天晚上就开始泡着吧。”方丈道。 顾璇点了点头，笑道：“那就谢过方丈了。” 她笑起来眉眼也是浅浅淡淡的，根本让人察觉不到笑意，可她眉眼弯着，唇角也有弧度，确实是在笑着的。 方丈没有再多留，转身走了。 顾璇带着缙云就在这最偏僻的院子里住了下来，她的一应需求全由缙云来负责，只吃饭和药用热水的时候，都是寺庙里的和尚送过来的。 偶尔缙云也会自己去一趟不远的小厨房，给她另外加餐，毕竟她还是个病人，不可能真的顿顿吃素。 且顾璇自己也吃不惯素斋，到时候身体没有治好，又给饿坏了。 一晃就是半个月，顾璇每日里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鲜少又出去走动的时候，就算是出去走动了，也只是在门口转转很快就回来了。 倒是缙云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小姐，这附近都没有和尚和外人来的，你可以稍微走的远一点，别闷坏了。” “不闷啊，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顾璇道，她是真的没觉得闷，她本来也不爱走动，只喜欢在一处地方待着。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她连御花园都很少去，成天在自己的宫殿里待着，可就算是这样，也总有宫妃找上门来。 奇怪的是，就算沈淮总会站在她这边，也总有宫妃要来找她的麻烦，烦不胜烦。 现下好不容易清净下来了，顾璇就哪里都不想走，只想在自己院子里待着。 缙云眉头拧了一下，似乎对于她不愿意去远一点地方走动这件事情觉得很无奈，“方丈说你得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恢复有帮助。” “方丈有这么说过吗？”顾璇疑惑的看着她。 缙云面不改色的点了头。 顾璇也看不出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敷衍自己，因为缙云总是这么一副模样，让人分辨不出，她只得信了，道：“那我明日就走远一点吧。” “皇上差李公公送了口信过来，说等过些时候不忙了就来看您。”缙云道。 顾璇敷衍的点了点头，甚至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他忙就别来了，堂堂皇帝怎么能随意出宫呢，最好还是别来了。” “小姐……”缙云板着脸。 顾璇连忙闭了嘴，抬脚往屋子里走。 第二天吃过早上，她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趁着缙云去找方丈的时候起身朝外面走去，她也确实如应了缙云那般，今日走得远了一点。 只是走了一会儿，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那个废弃的院落外面了。 第744章 番外三十九 “咦？”顾璇看着院落的大门，她那日来寺庙的时候，分明看见这大门是挂了锁的，可今日这院落上面的锁没有了，且门还微微敞开着。 “莫非是进贼了？”顾璇道：“这院子大概真的风水不好，又是招来凶杀案，又是招来小偷的，这可是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转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在。 顾璇想了想，还是抬脚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人在，顾璇的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一扇开着窗户和门的房间上，她蹙着眉，抬脚走过去，也不担心如果那个小偷真的就躲在这间屋子里会怎么样。 实际上，她现在的身体虚弱的厉害，随随便便来个人，都能一把推倒她，所以为了保护她，沈淮安排了会武功的缙云在她身边。 然而，现在缙云并不在。 顾璇走到房间门口，门本来就开着，也省了她推门惊动里面的人，她站在房门口，微微探头往里面看去，桌边没有人，更里面一些有一扇屏风挡着，她也看不清楚。 顾璇想了想，抬脚走了进去，刚进去就看都屏风后面放着一张软榻，软榻靠近着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和尚。 脑袋上还烫了九个戒疤，可和尚垂在床边的手下，倒着好几个酒瓶子。 满屋子的酒气。 “你这和尚，竟然躲到这里来偷喝酒了，现在被我撞见了，你可倒霉了。”顾璇嘟囔道。 她一出声，床上的和尚就醒了。 和尚长得眉清目秀的，眉眼温和，刚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黝黑的眸子上像是蒙了一层水雾。 他最先看到的是床顶，紧接着大概是听到了顾璇的嘟哝声，于是目光朝这边一转，一眼看到了站在靠近门口的顾璇。 和尚瞳孔狠狠一缩，顾璇只看到眼前一道灰色的身影一晃，那个偷喝酒还喝醉了的和尚就站到了自己面前。 和尚朝她伸出手，顾璇却站着没动，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竟觉得眼前的和尚不会伤害自己，而且，她觉得眼前的和尚十分熟悉。 更何况，和尚脸上并没有什么恶意，反倒有些小心翼翼的。 “卯七……卯七……你……你别走……我……我不过去……你别走好不好？”和尚眼眶微红，一边说着一边朝后面退去。 退了一步他就没有再退了，因为舍不得。 他其实更想将眼前的人抱住，可曾经无数次他一伸手想要抱她，她就会消失不见，所以他怕了，只能小心的哀求着，让她别走。 他可以站远点，可以不去抱她，只求她不要再走了。 至少多停留一会儿，让他再好好看看她。 “卯七是谁？”顾璇侧了侧头，笑了起来，“我是顾璇，不叫卯七。” 她一笑，和尚就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她，许久说不出话来。 顾璇没有放在心上，正要问他为什么偷偷躲在这里喝酒，就听见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她一惊，下意识的就朝和尚说道：“有人来了，你快走，别叫人发现你偷喝酒的事情了。” 第745章 番外四十 顾璇转过身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就看到缙云急急的走过来。 “缙云？” “小姐，你在和谁说话？”缙云眼神有些凌厉，一边问着脚步也没停，直接越过她朝屋子里走。 顾璇想要拦她都没能拦得住。 好在等她跟在缙云后面重新进入屋子的时候，那个和尚已经不在了，连同床边的酒壶也不在了。 不过，屋子里的酒味倒是没有散。 “小姐，你又偷偷喝酒了？”缙云眼神更加凌厉了，像是抓到了一个犯错的小孩儿。 顾璇连忙摆手，“没有！不是我！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就有一股酒味了，我可没有喝酒！我答应过沈淮不会再喝酒了，我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呢？” 她眼巴巴的看着缙云，神情还颇有些委屈。 看着她的模样，缙云沉着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实际上，每次顾璇想要耍无奈的时候就用这样的表情看人，主子每次都会上当，但是她不会。 缙云又看了顾璇好一会儿才软了神色道：“小姐，你也不要怪奴婢严厉，奴婢也是为了你好。” “我晓得的。”顾璇点头应道，用手掩了嘴鼻道：“这里一股酒味，我们快出去吧。” 一边说着，顾璇已经先一步朝外面走了。 缙云紧跟在她的身后，临出去前又回头将屋子里扫视了一遍，确实没有看到其他人在，她这才没有回头的跟着顾璇走了。 回去的路上缙云就问道：“小姐，你怎么会走进那里去？” “就是看门开着，咱们来的那天这院门不还是锁着的吗？我觉得奇怪，所以就进去了，进去看见那间屋子开着门窗，又有酒气飘出来，心想是哪个和尚躲在这里偷偷喝酒……”顾璇老实说道，只是她并没有告诉缙云自己在里面看见了那个偷喝酒的和尚，只说自己进去的时候，和尚就已经不在了。 等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从窗户外面翻进来一个人，赫然就是那个偷喝酒的和尚。 和尚抱着酒壶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却落在那张软榻上，像是在看着曾经躺在软榻上的人。 他的神情恍惚，似悲似喜的，半响，轻声喃喃了一句：“顾璇……” 顾璇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后面几天都没有再出去，就算出去也只是在附近走走，再没有走那么远过。 缙云有一回问起来了。 顾璇就拧了眉头道：“难得出去一趟，你还说这附近都不会有人来，结果我就碰上了一个偷喝酒的和尚，万一那个和尚怕我说出去，特意等着我，想要杀人灭口呢？我不出去了，太危险了……” “小姐！”缙云无奈的道：“您未免想的也太多了，先不说你没有看见那个和尚，那个和尚若是知道他偷喝酒的事情被人知道了，肯定也是躲起来，生怕被人再发现才对。” 她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再说了，佛祖的眼皮子底下，真有那么多人敢犯下杀孽这样的事情么？” “谁知道呢？那里以前不是就有过凶杀案吗？”顾璇小声嘟哝道。 第746章 番外四十一 见缙云瞪着自己，就连忙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出去走动走动的。” 顾璇其实也在心里想过，自己不会真的那么好运气又碰上那个和尚，或者说那个和尚不会真的这么坏运气又被她碰上。 结果，顾璇第二天出去，真的又碰上了那个和尚。 也不知道该说是她好运气还是该说那个和尚坏运气了。 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在那个院子里碰见那个和尚了，而是在路上碰见的，路的拐角处长着一棵挺大的桃树，正好将拐角的那一片视野挡去了不少。 以至于顾璇快要走到那棵树下了，才发现站在树下的和尚，顾璇看见和尚的时候和尚也正好转头看过来。 两人面对面的，顾璇这会儿想要避开反倒显得她心虚了。 和尚还是那身灰色的僧袍，只不过这一次手里拿着的不是酒壶而是一串佛珠。 “顾施主。”和尚朝前走了一步，本还想继续朝前走的，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起的脚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他就站在离顾璇五步远的距离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晃过，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被冒犯的意思。 顾璇点头应了，见他都没有害怕的样子，自己更是不可能心虚，于是双手合十喊了一声：“师傅，不知师傅法号是什么？” “贫僧没有法号。”和尚道，他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顾施主叫贫僧青时就好。” “青时？”顾璇心头一疼，疼得她指尖都颤了一下，可她面色本就雪白的，倒是没能让人看出异样来，她笑了笑，道：“师傅的法号倒是很特别。” 沈青时从报出自己的法号开始就一直盯着顾璇的眼睛在看，尽管顾璇雪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甚至于她将一些情绪掩藏的很好。 可沈青时还是没有错过她的眼球有一瞬间的轻颤，还有她眼底飞快闪过的痛意。 这一刻，沈青时的心脏更痛，可心脏虽然疼着，他却觉得十分高兴，高兴的想要流泪。 “听闻顾施主是来寺里治病的。”沈青时借着佛珠的遮挡狠狠掐着掌心，才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没将颤抖泄露。 他眸色微沉，喊着关心问道：“不知道顾施主得的是什么病？” “体寒之症。”顾璇道，“他们都这么说，但到底是怎么个病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比旁的人格外怕冷而已。” 她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你看我，现在这天气还裹着狐裘，说话都带着白气儿，就知道我有多冷了。” 沈青时心疼的厉害，张了张唇，声音就沙哑了不少，“病因是什么？能治吗？” “我也不知道病因，不过这次来寺里就是为了治病，方丈说先调理着，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只是还差了一味药引子，等那味药引子找到了，就能治好了。” “那就好。”沈青时松了口气，想问她差的那味药引子是什么，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就算知道了她差的那味药引子，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第747章 番外四十二 一时之间，沈青时的心里翻滚着疼。 顾璇看着眼前的和尚眉眼间露出几分痛色，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师傅，你怎么了？你莫非也是来寺里治病的？” 虽然嘴上这么问着，她的目光却在沈青时头上那九道戒疤上掠过。 心想，自己也是来治病的，却也没有要剃头烫戒疤呀。 沈青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只觉得头皮上的戒疤疼得厉害，烧灼的，比当初被人强按着烫下来的时候还要疼。 他的唇抖了抖，手里的沉香佛珠转的飞快，才掩饰下面色的痛色，沈青时道：“是，贫僧……也是来治病的。” “啊？那你生的是什么怪病啊？”顾璇下意识的问出口了才觉得不好，于是连忙解释道：“因为沈淮说方丈只会治像我这样的疑难杂症，其实就是以前未曾见过的怪病，你既然也是来治病的，想必你的病也不普通。” 沈青时倒是没有在意，他笑了一下，满是苦涩，“是，我这病本是没救的，可最近突然发现有救了……” “那真是一件喜事。”顾璇也高兴起来，她道：“你长住在佛祖的身边，只要心诚，佛祖想必也是知道了。” “嗯，佛祖定然是知道了我心中的所想所念，怜我一片苦心，这才成全了我。”沈青时见她高兴，自己便也跟着高兴起来。 “原来你只是在寺里养病的，方丈是不是不许你喝酒？你才跑去那个屋子偷偷的喝？”顾璇又想起他喝醉在那间屋子里的事情，于是好奇的问道。 她只以为是因为和尚的病被放在禁了酒，就像是她的身体患了寒症，平常吃食就把控的格外严，寒性的吃食沈淮连碰都不让她碰。 沈青时没想到到了这时候顾璇还觉得他是在那里偷喝酒，可他为何在那间屋子喝酒的原因却无法告知她。 尽管他很想告诉她。 他被囚禁于这寺庙里，以为她死了，唯一能够想念她的，也就只有那间他们曾住过两三个晚上的屋子了。 尤其是她曾经睡过的那张软塌。 可沈青时不能说。 “对啊，我是跑到那里偷偷喝酒的，你不要告诉别人。”顿了一下，沈青时抑制着满心的苦涩和她说道：“还有，我是一个人在寺里养病的，方丈不许我和外人见面的，你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 “那我以后也见不到你了吗？”不知道为何，顾璇下意识的问了这一句。 等问出口了，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之间神情都带上了几分茫然，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和尚了。 大概是一见如故吧？毕竟初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眼前的和尚十分熟悉，且和尚眉眼温和，让人心生好感。 顾璇只能这么给自己解释。 再往深了想，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了。 好在沈青时又怎么舍得再也不见她，一听她这么问，就立刻回答道：“会再见的，只要你想见我，我就来找你。” 顿了一下，他又道：“为了避免麻烦，我大概只能寻你身边没人的时候来找你了。” 第748章 番外四十三 “那也没关系的。”顾璇道：“反正我来这里养病的时候，沈淮也说不许我见外人，只能见见缙云，要不是缙云说这附近没有人住，大概也不会准我走到这边来。” “我确实不住这里。”沈青时说道，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顾璇的脸上，喊着思恋，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我住在最东边的院子里。” “那巧了，这里是最西边，我们正好隔着整个寺庙，不过，你为了躲着喝酒，竟然躲到这么远来，也真是辛苦你了。”顾璇笑了起来，觉得眼前的和尚有趣极了。 反正沈青时见她高兴自己便也觉得高兴，看她笑起来，就无奈的也跟着笑了起来，他道：“躲得远一些才不会让人抓住，就算我喝完了回去，这么远的距离，也正好把我身上的酒气散了，负责我起居的和尚也不会怀疑。” “你倒是想得够周到。”顾璇道。 顾璇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道不知不觉间她和和尚竟然已经聊了许久，莫非真是一见如故的缘故？ “你是不是该回去了？”沈青时见她去看天色，心里一紧，出声问道。 顾璇点了点头，道：“缙云快回来了，没看到我她会找过来的。” 她看见沈青时明显黯淡下来的眸子，笑道：“明天再见吧。” “好，明天见。” 沈青时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顾璇转身离开。 打这以后，两人时不时的会见面，想到什么聊什么，即便是不说话的时候，两人坐在一处，做着自己的事情气氛也十分的好。 近来顾璇总算是耗尽了那点子新鲜感，新的话本子还没有送过来，顾璇闲得无聊，偶然知道沈青时会下棋，便开始缠着他要一起下棋。 拿出棋盒的时候，沈青时含笑问她：“你会下棋吗？” “可能以前是会的吧，大概是会的……”顾璇含糊的说道，“下棋不是很简单吗？我会的吧。” “简不简单等你下了就知道了。”沈青时拿着棋盒走到院子中间的石桌前，他转身把棋盒递给顾璇，回身将石桌最上面一层抬开。 薄薄的一层石板拿开之后，露出石板底下刻在石桌桌面上的棋盘，这院子荒废三年，三年没有人住过了，这棋盘自然也没有人用。 不过，最上面那层薄薄的石板遮挡作用很好，底下的棋盘并没有损坏，只是在靠近边沿的地方曾经长过一圈青苔。 现在青苔已经死了，就剩下一圈黑色的东西，沈青时找来一块没用的布巾将周围那一圈黑色一抹，黑色就去了大半。 只剩下一些颜色像是已经渗进了石桌中，擦也擦不掉了。 将石桌来回擦了好几遍，还是顾璇喊着“好了好了”，沈青时才停了手。 “我要黑子。”顾璇抱着装了黑子的棋盒将另一个装了白子的棋盒递给他。 沈青时摇了摇头，神情宠溺纵容。 等真的坐下来了，没落下几个棋子，顾璇的眉心就已经拧了起来。 “怎么了？”沈青时举着棋子的手犹豫着没有落下，出声问道。 第749章 番外四十四 顾璇咬了咬牙，嘟哝道：“太奇怪了，我的手不会下棋。” “……”沈青时一时之间无话，顿了半响，他才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我之前真的会下棋，就算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的手……”顾璇微微眯了眯眼睛，侧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一时之间想不到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 沈青时也不催她，等着她想。 想了一会儿，顾璇的目光落在棋盘上，嘟哝道：“就算我不记得了，但我的手也该记得啊，我的手怎么也忘了。” “既然忘了那就重新学吧。”沈青时心知她其实从来没有学过下棋，手自然不会突然就会下了，但他也不说出来，甚至给她递了个梯子。 这个梯子顾璇接的很好，她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那你可得好好教我了青时师傅。” 沈青时被她那一声“青时师傅”戳得心头一颤，指间的棋子都险些没有捏稳，片刻后他还是轻叹了口气，抬眼看着顾璇。 顾璇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叹气做什么？难道是觉得我太没有天分不好教？还没教呢你就下了定论不太好吧？” 不等沈青时开口，顾璇就先说了一大串。 沈青时捏着棋子在桌上点了点，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你叹气到底是什么意思？”顾璇的手朝前一伸，扯着他的衣袖追问，似乎他今日不说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她就不依不饶了。 顾璇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亲昵的动作。 沈青时眸色暗沉一瞬，眼中的温柔几乎能将人溺毙，他哑声道：“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比之前多了许多人气。” 顿了一下，沈青时才接着说道：“变得更加爱笑了，话也多了，活波许多。” “你是自我醒来后第一个说我有人气的。”顾璇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笑得停不下来，像是听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似的。 她笑着笑着，便笑出了眼泪，刚想伸手抹去，沈青时已经先一步伸出手在她眼角擦去了。 顾璇笑声一停，怔怔的看着他。 沈青时放下手顺势握住了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正要说话就听见顾璇问了一句。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顾璇突然问道。 实际上这句话她很早之前就想问了，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那时候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于是就忍到了现在。 问完之后她索性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她道：“你说我现在比之前多了许多人气，可我打从在那个屋子里撞见你开始，一直到现在，分明都是这样的，所以我想，你以前是不是就认识我？在比三年前更久远的时候。” 沈青时定定的看着她，看见她眼底的期待和希冀。 突然意识到，顾璇其实是真的希望和他很早以前就认识的。 在宫里的时候，所有人的说法都和沈淮的说法是一样的，可实际上，顾璇心里一直存了疑虑，他不敢太过相信沈淮和周围人的话了。 就连服侍了她三年的缙云，顾璇也不敢绝对信她。 第750章 番外四十五 因为她清楚，缙云的主子是沈淮，而不是她。 可是，在那宫里，没有人敢说出和沈淮不一样的话，因为沈淮是那里的天，是那座皇宫的主子。 沈淮说什么，便是什么。 但是她遇到了沈青时，沈是国姓，只有皇室宗亲才有可能姓沈，顾璇忍不住想，或许沈青时能给自己不一样的答案。 于是，她看着沈青时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希冀。 沈青时这一瞬间冲动的想要将一切都告诉她，可他刚刚张了张嘴，院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最先出现的是一群便衣侍卫。 沈青时瞳孔微微一缩，收回了握着顾璇的手。 而顾璇一回头，看见走进来的穿着便服的男人，她一愣，没有急着起身，却是回头朝沈青时看去，目光讶异。 顾璇又发现了一个秘密。 她想，或许自己觉得沈青时很熟悉，还是因为沈青时眉眼和沈淮长得十分相像的缘故。 太过相像了，但是两人的气质截然相反，一个温和内敛，似乎丝毫没有攻击力，另外一个虽然同意沉稳，可抬眼拂袖时，俱是权势养出来的威严，让人不自觉的就矮了头，忍不住生出臣服之意。 “璇儿，朕特意出宫来看你，还给你送来了最新的话本子，你倒好，跑来这里和别人私会。”沈淮的目光在顾璇的脸上晃过，最后落在沈青时的脸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大步走到了石桌边，一低头，视线就扫过了桌上的棋子。 缙云就跟在他的后面，听见他的话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敢在这时候跪下求饶。 “你瞎说什么呢？私会这个词是能随便乱用的吗？”顾璇瞪了他一眼，生气道。 她站起身，目光在沈淮的身后一扫，问道：“你说给我带了最新的话本子，话本子呢？难不成你是故意骗我的？” 即便沈淮是皇帝，可她言语动作之间，既没有行礼，也没有什么尊敬的意思。 但旁的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沈淮自己也没有生气。 沈淮总算是将目光从沈青时身上收了回来，他看着顾璇，抬手就揪着她的狐裘领子扯了扯，哼笑道：“朕难道还比不上几本话本子？” “你可不如话本子有趣。”顾璇说着，想到了宫里那些女人，恼怒道：“更何况，我看你就是把我当初话本子了，由得那些女人来找事，你看戏是不是看得可舒服了？我现在不在宫里，你怕是都觉得无聊了吧？这才找过来的？” “璇儿，你也太聪明了些。”沈淮低低笑了起来，目光一扫，落到缙云身上的时候就透着几分冷意了，他道：“送小姐回去吧，拿些汤婆子给她抱着。” “抱什么抱？有什么好抱的？我又冷不死。”顾璇嘟哝道，神情间很是不满，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脚步一停，突然回头朝沈青时说道：“青时师傅，我先回去了，等明日我再来找你下棋。” 她这话虽然是朝沈青时说的，可眼睛却是看着沈淮的。 第751章 番外四十六 显然是怕自己走了沈淮要对沈青时不利，沈淮和沈青时都看出了她的意思，沈淮脸色一沉，怒道：“下什么棋？正好朕要在这里留几日，你想下棋，朕教你就是。” “你忙成那样子，有时间教我？别一盘棋没下完你就又跑了！”顾璇怒哼了一声，道：“我不要你教我，我就要青时师傅教我！” 说完，顾璇犹豫着看了沈青时一眼，最后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她怕自己说的多了，反倒惹得沈淮真的动了杀心。 适可而止就行了。 眼看着顾璇走了。 沈青时和沈淮都收回了视线，沈青时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淮，脸上全然没有了以前的笑意，他微微垂了眸子，朝沈淮喊了一声：“皇兄。” 沈淮微微眯了眸子，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沈青时，你是不是很高兴？” “是啊。”沈青时笑了起来，他的唇角虽然有着弧度，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反倒透着翻涌的怒意。 沈青时道：“皇兄骗我她死了，可她还活着，我当然高兴，若是皇兄能再让我高兴点，愿意让她知道一切那就更好了。” “哈？”沈淮怪笑了一声，他表现的不像是那个沉稳让朝臣猜不到心思的君王，甚至连情绪都外漏了，他道：“你想都别想，沈青时，要是你敢跟她说什么不该说的，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她。” 说完，沈淮甩袖离开，留下沈青时站在院子里，许久，他才缓缓坐了下来，没有去动石桌上才刚刚开始的棋局。 顾璇刚回到院子里，她还没有来得及问缙云怎么不提前说沈淮会来的事情，缙云已经沉着脸走到她面前，咬牙道：“小姐，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和寺里其他人往来吗？你怎么不听呢？” 语气里是明晃晃的责怪。 往日里还会和她插科打诨的顾璇，今日心情也不好，被她这么一说，周身的寒气似乎都重了几分，她冷着脸道：“我想要和谁往来你管得着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三年的时间，名义上她是主子缙云是仆，可更多的事情顾璇都清楚，恐怕在缙云自己心里也一直分的很清楚，她不过是监视着顾璇的人罢了。 要不是沈淮让她跟在顾璇身边，恐怕她更想待在沈淮身边才是。 顾璇心里堵着，也懒得再像以往一样对于她的逾距视若无睹了，她烦的厉害，也不管缙云难看的脸色，直接道：“我的事你管不住的。” 说完她径直走到了院子里那把躺椅上坐下，就这么躺着了，眼睛看着院门的方向，她在等沈淮回来。 好在沈淮很快就回来了。 顾璇松了口气，心想沈淮这么快就回来，应该是没有和沈青时起什么大冲突，可她还是朝沈淮问道：“你怎么这么快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留在那里和青时师傅下一盘棋呢。” “汤婆子呢？”沈淮却一眼瞧见她怀里是空的，声音一冷，目光就落到了缙云的身上。 紧跟着他的李公公急急忙忙去拿汤婆子。 第752章 番外四十七 而原本酝酿着一脸委屈的缙云一愣，紧接着顺势跪了下来，她低着头，声音微微抖着，匆匆抬眼看了沈淮一眼，正好让沈淮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皇上，奴婢没法再伺候小姐了，还请皇上另外换个人来伺候小姐吧。”缙云的声音里全是委屈，她甚至已经打好了腹稿，只等着沈淮一问就将自己的委屈说出来。 然而这一幕落在早就在宫里见识过各种手段的李公公眼里，要不是沈淮还站在那里，李公公都要骂一句蠢货了。 可沈淮就在这里，这事轮不到他来管，李公公眼观鼻鼻观心的将汤婆子递给顾璇，笑眯眯的劝道：“小姐，赶紧捂着手，免得皇上担心着您呐。” 顾璇好整以暇的看着那边的缙云，倒是没有再使性子，将汤婆子接了过来自己捂着。 就在她等着看戏的时候却见沈淮转回了头看着自己。 “把她带下去吧。”沈淮声音漠然的说着，走到顾璇的躺椅身边，在侍从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咬牙道：“你还想看戏？” “你胡说！少冤枉人。”顾璇睁着眼睛一脸无辜。 沈淮拿她没办法，只得瞪着眼看着她，却又先败下阵来，伸手往她怀里摸了摸汤婆子，手停顿了一下，眉头就拧了起来。 “方丈的药给你了吗？” “给了啊，每天晚上都泡着的……” 沈淮和顾璇说着话，而缙云已经被侍从捂着嘴拖了下去，李公公跟着走出去，等离那个院子远点了，李公公便摆了摆手让人停下。 缙云被押着跪在地上，李公公垂着眼皮子看她，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缙云终于从沈淮那句话里回过神，她抖着嗓音问道：“李……李公公，你要干什么？” 李公公冷笑了一声，道：“杂家看你是在小姐身边过了三年的悠闲日子，连主子的脾气都忘记了，你那点子小手段也敢用到主子面前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就算真的是小姐难伺候，主子也只会要你的命。” 在缙云的意识在这世上最后停留的那一刻，她听见李公公冷声说道：“伺候不好主子就是你的错，下辈子投个好胎吧，至少别为奴为婢的了。” 李公公带着侍从回来了，却不见缙云的身影，顾璇也没有问缙云去了哪里，只朝沈淮说道：“找个话少的人来。” “你还挑人？找个话少的人来就能管得住你了？”沈淮冷笑一声，转头却让李公公送来了个三杆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的人。 “小姐，以后就换成哑巴来照顾你了，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她，虽然她不会说话，但人机灵着。”李公公笑眯眯的说道。 顾璇愣住，紧接着瞪了坐在一边处理奏折的沈淮一眼，道：“我让你找个话少的，你就直接给我个哑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闷死我是不是？” 顾璇脸色一变，立刻可怜又委屈的嘟哝道：“沈淮，你好狠的心啊，竟然想出这样狠毒的办法来要我的命，你还不如给我个痛快的，还说什么是来治病的……” 第753章 番外四十八 “她不会说话，你不是还能找沈青时说话？”沈淮冷笑一声，手里的奏折也不管批没批完，就这么朝她丢了过来。 顾璇躺在那里动也没动，知道奏折不会砸到自己。 果不其然，奏折就落在她的脚边，被她伸脚踢了踢，一旁的李公公连忙上前捡了起来，拍了拍也只敢放到一边去，不敢再那到沈淮的手边去。 顾璇对于沈淮的话是很满意的，偏生她还要露出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只能接受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唉……” “你这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沈淮轻哼了一声，眼底却柔和了一片还不自知。 顾璇呵了口气，呵出一片白气，手指搅了搅道：“我是不是真的在好起来了？感觉呵出的白气儿都比以前少了。” 她眼里带着浅浅淡淡的欣喜，还有些微期待。 可在来这里治病之前，她对于自己身体的好坏一直是不怎么在意的，甚至于，若不是沈淮和身边的人总把她当成是病人看待，她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但是现在的顾璇，对于自己的身体寒症能够好起来这件事情已经抱有了期待，而这个让她改变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他沈淮。 否则要改变早就在宫里的时候就改变了。 顾璇抱着汤婆子闭着眼睛，没有看见沈淮突然阴沉的脸色。 沈淮虽然说要在寺里留几天，可实际上朝中的事情不可能真的事事搬到这寺里来给他决策，他只在这里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带着人回宫了。 临走前沈淮看着站在院门口的顾璇，眉头紧拧着，许久只说了一句：“璇儿，你听话些。” “我很听话了……”顾璇嘟哝道，眼看着沈淮的马车走了，她在院门口又站了一会儿，一侧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灰衣和尚。 沈青时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看见顾璇发现了他，他才抬脚走过来，目光落在顾璇的脸上，声音平静：“沈淮回去了？” “嗯。”顾璇点了点头，对于他直呼沈淮姓名这件事情并没有表现出讶异，也没有问他和沈淮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只是抱着哑巴送来的汤婆子，朝沈淮笑道：“我们昨天的棋还没有下完，今天还下么？” “下。”沈青时应着，目光落进她身后的院子里，道：“现下我们也不必躲着人了，你不必再每日去那里找我，你想见……下棋时，我便来找你。” “好哦。”顾璇应着，眉心蹙了一下，笑道：“你不说我也没觉得咱们之前都是躲着人的。” 实际上她之前每次去见沈青时都正好是缙云不在的时候，只是想去的时候都正好碰见了，也算不得躲躲藏藏的，至少顾璇自己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甚至于，在沈淮带着人闯进那间院子的时候，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当时只注意着沈青时与沈淮过于相似的眉眼了。 顾璇让哑巴去那个荒废的院子里，把自己和沈淮昨天没下完的那盘棋给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 第754章 番外四十九 哑巴也是暗卫，虽然不会说话，可身手却很不错，顾璇原本只是让她去记着棋盘的摆放位置，毕竟昨天她和沈青时统共也没走几步棋，好记的很。 哑巴却将整个石桌给扛了回来。 那个石桌顾璇看着便觉得自己细胳膊细腿的挪都挪不动，可哑巴扛回院子里的时候，气都没喘一下。 顾璇当时就站在旁边看着，羡慕的直叹气。 沈青时走到她身边，没忍住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无奈笑道：“在这里一个劲儿的叹气做什么？把福气都叹跑了。” 对于这样亲昵的动作顾璇只是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她没有躲开，反而微微仰了头看他，鼻尖皱了皱。 “迷信。”顾璇嗤道，很是不以为然。 甚至于她又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我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就好了。” “要这么大的力气做什么？你要去哪里做苦力？”沈青时取笑她。 顾璇咋舌，道：“我没什么家底子的，现在全靠吃着沈淮的，要是以后沈淮不乐意养着我了，我好歹得有个一技之长吧，力气大点，找事情比较容易找。”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青时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一瞬，很快他又平静的笑着，只是身侧的手自然而然的伸向她，握住了她揣在袖子里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替她驱散一些寒意。 沈青时道：“不要紧的，我还有不少的家底，可以养活你的。” 哑巴就站在一边，目光朝两人握着的手瞥了一下，并没有动作。 沈青时将她的反应收在眼底，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声音温和，却给了顾璇可以完全信任的安全感。 “我身体不好，你也有病，你的家底有多少？够养活我们两个人吗？”顾璇眨了眨眼睛问他。 沈青时道：“够的，我的病不要钱，只要你在我的病就好了。” 他这么直白的话，听得顾璇耳尖微微一颤，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一摸才发现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烫人。 她恍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患有寒症，就算真的害羞脸红了，旁人也看不出来的。 一如现在，明明她的心如小鹿乱撞，欢喜和羞涩难以遮掩，可她的脸上仍旧是雪白一片，不见丝毫的飞红。 顾璇又摸了摸脸，意料之中的一片冰凉，她微蹙了眉心，朝沈青时说道：“其实我可高兴了，就是脸上看不出来而已，你不要觉得我冷血……不对……” 她愣住，而后喃喃道：“我的血好像就是冷的。” “可你的心还是热的啊。”沈青时温声说道，他看着顾璇时，眼里全是温柔的宠溺。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虽然有病，可顾璇就是他的药，只要顾璇在，他的病就好了。 听着沈青时的话，顾璇就又高兴起来，她捂着心口，瞪了沈青时一眼，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眉眼娇俏的顾璇撞的沈青时心尖儿颤得厉害，他喉结滚动了好几下，还是没忍住伸手将她拢进了怀里，这一刻怀里像是抱了一块冰。 第755章 番外五十 可沈青时却只觉得心头又热又甜，像是含了一块融化的糖，舍不得咽下，也怕她又跑了。 一边的哑巴仍旧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幕。 沈淮给她的命令是照顾和保护好顾璇，并没有说不许顾璇和沈青时接触。 两人之间关系的亲近像是水到渠成，谁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顾璇只知道，她心里对于这样的相处是很高兴的。 高兴到她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忍不住要笑醒。 原先她还想着总有要离开这里的一天，可现在，她不想走了，只要能和沈青时待在一起，她这辈子都住在寺庙里也行。 或者，就算要离开，也得是和沈青时一起离开。 悠闲日子过了几天，顾璇本以为自己能一直这么悠闲下去，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就算离开了那座皇宫，也会有觊觎沈淮的女人找上门来。 顾璇和沈淮说好了他从寺里另外一边搬到这里来，就住到她隔壁，这一天沈淮收拾东西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早早的过来。 哑巴不会说话，顾璇无聊的抱着汤婆子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别人躲太阳还来不及，也就只有她，再大的太阳也能往外面一躺。 不会觉得热，也不会晒黑。 反正怎么晒，她都是雪白一片的。 忽而听见院子外面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且纷纷乱乱的，明显来人不少，顾璇掀了掀眼皮子，朝哑巴道：“去看看是谁来。” 顾璇还在想不管是谁来了，总归别是沈淮来了就好。 可等到看见站在院门口的带着一众侍从丫鬟的女人时，她却想着来的还不如是沈淮呢。 这女人她见过，虽然不是沈淮后宫里的女人，却是差点成为沈淮后宫女人的人。 萧兰是丞相之女，打小就是当做皇后培养的，可沈淮登基好几年，后宫四妃有了，美人更是数不胜数，也不知道为何一直没将萧兰接进宫。 但是他的后位也一直空悬着。 于是不少的说法都是说沈淮心疼萧兰，特意让她在家中多陪伴父母几年，晚些时候再进宫，毕竟萧丞相就这么一个独女。 直到三年前。 萧丞相想了不少的法子，屡屡暗室沈淮萧兰年纪已经大了，该是时候进宫了，沈淮却假装听不明白，反而，在上早朝时，文武百官面前说等顾璇身体好，便立顾璇为后。 萧兰等了十几年，前面十几年就算年纪已经大了一直未嫁人，也没人敢取笑她，因为都当她是要进宫为后的。 可现在，皇后的位置不是她的了，那前面十几年的萧兰和整个丞相府简直就成了个笑话。 萧兰在那些贵女面前抬不起头来，羞愤欲死，连门都不敢出了。 萧家的人对于顾璇是恨到了骨子里，巴不得她的病治不好就这么死了，可对于顾璇来说，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一顶大黑锅。 那会儿她刚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乍然听说自己是未来的皇后还迷迷糊糊的没回过神来。 后来等她终于回过神来了，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的未来皇后，那皇宫里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啊。 第756章 番外五十一 最近萧丞相突然得知沈淮将顾璇送出了宫，他几番打听才确定了顾璇是被送到了寺庙里。 也不是没有人家将家里人往寺庙送的，男丁大多数是为了躲劫，女人么，很久以前有一任帝王在死后将自己的宠妃送去了寺庙孤独终老。 萧丞相并不知道沈淮将顾璇送到寺庙里来是治病的，他第一念头只当是沈淮厌倦了顾璇，于是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萧兰。 萧兰当即就决定要来一趟寺庙，因此她也算是有备而来，特意带了十几个人。 “拦着她，别让她进来。”顾璇想也没想就朝哑巴吩咐道。 哑巴就站在门口，一个人拦着对面十几个人。 萧兰冷笑一声，低头赏玩着自己艳红的丹寇，斜了眼睛去看院子里的顾璇。 萧兰道：“我就知道，皇上迟早会厌了你这病秧子，怎么？被赶到这寺庙里来，身边就这么一个伺候的人了？日子是不是很苦啊？是不是总想念着以前在宫里的日子？” 她掩唇笑了起来，道：“放心，等我进宫做了皇后，我一定劝皇上多赏你几个下人，让你在这寺庙里不至于过得太辛苦。” 萧兰自顾自的说了一大通，顾璇却听得有些懵，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萧兰误会了什么，可她也没有解释，只是看了哑巴一眼，懒洋洋的说道：“拦住了，要是让一个人进了这院子，我就让沈淮换人。” 哑巴虽然没有说话，可神情明显的一肃，对于她们来说，换人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就像是把缙云换成了她，而换走的缙云下场如何，她们都是十分清楚的。 哑巴抿着唇，目光凛然的看着院子门口的十几个人。 萧兰在听到顾璇直呼沈淮姓名的时候就愣住了，等她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高声呵斥顾璇，“大胆！你竟然敢直呼皇上的姓名！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你是沈淮什么人呐？我就直呼他姓名了，怎么了？有本事你去沈淮面前告我的状啊，不然，让你爹再写几个奏，或者再指使几个言臣去沈淮面前死谏啊，这样的事情你爹不是最拿手了吗？” 顾璇三言两语嘲讽的萧兰脸色涨红，原本还赏玩着的丹寇掐着掌心，竟然生生掐算了一片。 顾璇看见了，想一想都觉得疼，她又庆幸自己再如何情绪变化脸都是红的，否则吵起架来，说不了几句就涨红了脸，那也太丢脸了。 “你！”萧兰怒瞪着她，目光一扫哑巴，道：“让开！” 哑巴站着没动。 萧兰冷笑一声，朝自己带来的侍从道：“还愣着干什么？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吗？” 身后十几个侍从立刻上前要把哑巴给拖走。 哑巴神色一凛，抬手就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侍从，抓着他的手一扭，就将侍从的手给扭到了后背。 “啊！”侍从惨叫了一声。 这还没完，哑巴抓着侍从的手借力一跃，直接跃到了其他侍从的面前，而后曲手抬腿，啪啪啪啪啪的就将十几个侍从全都打倒在地。 一连串的动作如云流水，萧兰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带来的人就全都倒在了外面，躺在地上呻吟着。 第757章 番外五十二 而原本懒懒躺着的顾璇已经坐了起来，她将哑巴刚刚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不知为何，揣在袖子里抱着汤婆子的手手指蜷缩了好几下，隐约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 萧兰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生怕哑巴上前揍自己，一看到哑巴的伸手，萧兰就意识到自己父亲的消息或许出错了，如果沈淮真的厌弃了顾璇，怎么可能还放个这么厉害的人保护她。 萧兰白着脸色，看也不敢再看顾璇一眼，转身急急忙忙的走了。 顾璇没有在意萧兰是否离开，她垂眸看着自己微微蜷缩的指尖，眉心微微蹙着，眼里满是思索之色。 沈青时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一幕，他不知道刚刚有人来想要欺负顾璇的事情，只是看她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看什么？”沈青时走过去，朝顾璇问道。 顾璇听见他的声音就立刻抬头看他，眼睛微微睁大了问道：“青时，我以前是不是会武功，还是特别厉害的那种？” 沈青时瞳孔微微一缩，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我就知道！”顾璇听他没有否认，立刻兴奋起来，她抬起自己的手在沈青时面前握紧又松开，一脸高兴道；“刚刚看见哑巴揍人的时候，我的手就有反应，难怪我在下棋的时候手没有反应，因为我会武功而不是会下棋哈哈哈……” 顾璇只顾着高兴自己原来以前是有很厉害的武功这件事情了，没有注意到沈青时的脸色沉了下来。 等她笑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得到沈青时的回应后，这才停了笑声，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方才就是萧兰找了过来，不过我没让她进这个院子，她想进来，被哑巴打跑了。” 顾璇三言两语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了，而后眼巴巴的看着沈青时。 沈青时被她的目光一看，心头就软了下来，脸上板着的神色也完全维持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无奈的在顾璇手上捏了捏，道：“你做的对，以后不管来的是谁，都不要让她进这个院子。” 顿了一下，他又道，“正好以后我就住在你隔壁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知道的，不会让人来欺负了你。” “没人能欺负得了我。”顾璇笑道。 她从不觉得有人能欺负得了自己，就算是在宫里，第一次有女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她那时候还不确定沈淮到底会不会站在自己面前，可她仍旧丝毫不虚，该怎么怼就怎么怼回去。 倒是那些女人，一个个看起来高高在上手段很是厉害的样子，每次从她这里走的时候都是哭哭啼啼的。 还会一路哭到御书房外面去。 沈青时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兰来过那天晚上，沈淮的马车就到了院子外面，彼时沈青时也在顾璇院子里，两人正坐在一起吃晚饭。 院门突然打开，沈淮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好你个顾璇，朕养着你，你就养着其他男人！”沈淮咬牙道，他大步走过来，目光在桌上一扫，桌上的饭菜自然都是给顾璇精心准备的食材，因为她体质的原因，有许多吃食她都吃不了。 第758章 番外五十三 所以准备的食材都是很精细也很好的那种。 而现在，沈青时也拿了个碗，和顾璇坐在一起吃这些。 沈淮呼吸都重了几分，他怒瞪了顾璇一眼，道：“朕让人想尽办法给你运过来的东西，你竟然和别的男人一起吃！” 从沈淮进来，顾璇就扭头看着他，看着他一路走过来，也看着他一脸的怒意，可顾璇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恐或者担忧。 她拧了眉，咽下了口里的饭菜，朝沈淮道： “沈淮，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话本子了？” 虽然旁的人都已经被沈淮的怒意吓得低头战战兢兢，可顾璇就是能神奇的分辨出来沈淮并没有生气。 这个男人就是戏多，自己也爱看戏，这三年她早就习惯了。 沈淮面色一僵，而后轻哼了一声，一撩衣摆大马金刀的就坐在她的另一边，不等他开口，李公公已经拿了干净的碗筷过来。 沈淮拿起碗筷，夹着菜吃了起来。 顾璇咬着筷子尖，道：“你大老远的从皇宫里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吃饭？” “用朕的钱买的，难道这个男人可以吃，朕不行？”沈淮瞥了她一眼，怒道。 顾璇轻咳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转头朝李公公说道：“你怎么不督促他记得喝药？这突然犯起病来还影响旁的人，身为天子的威名都毁了。” 李公公哪里敢接顾璇的话，只能干笑了几声道：“皇上听说萧小姐来找小姐你的麻烦，特意赶过来的，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皇上可是气得连晚饭都没吃。”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萧丞相？”顾璇转头朝沈淮问道。 沈淮来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就咬着筷子尖和沈淮说话。 沈淮用膳时都是食不言的，旁的人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和他说话，偏偏顾璇敢，沈淮也不气，筷子不停，眼皮子都没抬，道：“都杀了。” “啊？”顾璇大惊，抬头看了看天，道：“这可是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你犯这么大的杀孽不怕么？”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全都是漠然，对于萧家人的下场如何她根本不在乎，实际上，顾璇更明白，沈淮要杀了萧家人肯定还有其他的缘由。 萧丞相养私兵，插手言官的安排，甚至在三年前指使言官死谏逼沈淮立萧兰为后。 虽然没有成功，但这些事情沈淮肯定都记得，就等着哪一天跟萧丞相把账全都算了，而这一次，顾璇出宫来寺里的事情只有后宫里的人知道。 萧丞相却知道了这个消息，在帝王后宫里安插眼线？尽管这件事情不少人做过，可你做的隐蔽点也就算了，偏的招惹到沈淮眼皮子底下去，且还正是沈淮对他已经忍无可忍的时候。 这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沈淮嗤笑了一声，眼神鄙夷的看着顾璇，像是在嘲讽她的演技太差。 顾璇轻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嘴里咬着的筷子就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抽走了。 顾璇侧头看过去，对上沈青时严肃的神情，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忘了，习惯的咬筷子尖，你以后多提醒我几次我就不会了。” 坦白明朗的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第759章 番外五十四 沈淮轻哼了一声，斜睨着沈青时，道：“说起来，你得叫璇儿一声皇嫂，皇嫂要做什么是你能管的？” 沈青时面色一沉，在白天顾璇解释萧兰的事情时，顺便就将当年的缘由解释清楚了，他已经生过气的，可有顾璇哄着倒也就算了。 现在沈淮偏又提了起来。 好在顾璇听着这话也来气，她瞪了沈淮一眼，冷笑道：“要不是你瞎说，我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君无戏言。”沈淮道，“怎么会是瞎说呢？璇儿，你这身体也快好了不是吗？” 顾璇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看向沈青时道：“明日我再找你下棋，你可不许再给我放水了。” “好。”沈青时应了，起身要走的时候垂眸看着沈淮，道：“皇兄有闲心和我聊几句么？” 这是自寺庙里碰见后，沈青时第一次在顾璇面前叫沈淮“皇兄”，也是不打算再遮掩他与沈淮的关系了。 不过，即便没有这一声，顾璇其实也已经将两人的关系猜的差不多了，毕竟眉眼这么相似，又都姓沈，年纪相差也不大。 而且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沈淮有个同胞弟弟就叫沈青时。 “晚点去找你。”沈淮道。 沈青时这才走了。 沈青时一走，顾璇就也站起身要离开，沈淮放下筷子，曲指在桌面敲了敲，沉声道：“先别急着走，朕还有事没说。” “还有什么事？”顾璇站着没动，也没有再坐下，就垂眸看着他。 一旁伺候着的李公公给沈淮倒了净口的茶，服侍着沈淮净了口，沈淮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最重要的那枚药引子找到了。” “找到了？”顾璇微微有些惊讶，毕竟根据沈淮所说，那枚药引子找了三年，她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未曾想现在沈淮告诉她药引子已经找到了。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即便她早就习惯了这股常年相伴的寒冷，可她也羡慕着像正常人一样对温度的感知。 她也想要自己的情绪能浓烈一点，不至于因为这具身体的原因，不管是什么情绪都寡淡无比。 就像是沈淮他们说的，没有人气儿。 顾璇现在想让自己活得有人气儿点，尽管现在的她在沈青时的眼里已经是有人气儿的了。 “找到了。”沈淮顿了一下，表情有些诡异的笑了一下。 莫名的，顾璇很不喜欢他这个笑容，只觉得心里生了无数的小疙瘩，有点……厌恶。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道：“找到了就好，我先进屋了，夜深了，你也别急着回宫了，在寺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也一样。” “朕知道的，你早点睡。”沈淮坐在桌边，看着顾璇进了屋子，他的手搁在桌面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微微垂了眸子，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透。 李公公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能等着沈淮抬了眼，他才上前低声询问：“皇上，要去王爷那边吗？” 尽管在外人看来，勤王早在三年前那场大火死了，可他们这些知道沈青时还活着的人，面对沈青时还是要称一声“王爷”的。 第760章 番外五十五 沈青时一直坐在院子里等着沈淮过来，沈淮一个人进的院子，就连李公公都被他留在了院子外面。 “你有什么话要和朕说？”沈淮径直走到沈青时的对面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沈青时看着他，道：“我想知道璇儿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年前，沈淮一手放下的那把大火，将勤王府烧了个精光，沈青时被他带走，送到这寺庙里囚禁起来，强逼着剃了他的头发，还给他烫下九个戒疤。 那时候，沈青时最担心的就是卯七，也就是现在的顾璇，他担心顾璇知道自己的死讯后冲动，又想着自己之前已经做下那些绝情的事情，最好就是让顾璇对他死了心，即便是知道他死了也无动于衷。 可就是因为太过清楚她的性子，沈青时还是怕，怕顾璇做出冲动的事情。 然而这份害怕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绝望。 沈淮告诉他，他悄悄设在那座山上的训练营被他让御林军屠了，一共两百三十四个人，无一活口。 沈青时不信，沈淮就让人送他去了那座山上，叫他亲眼看着那满山的尸体，亲眼看着御林军一把火放下。 就像是烧了他的勤王府一样，将那座山也烧得干干净净。 可那山上，有他心爱的人。 那一刻起，沈青时就在后悔，他后悔自己以为一味地退让就能和沈淮之间相安无事，若是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宁可冒着谋逆的罪名，也不会如此妥协。 “她本该死了的。”沈淮道：“是朕救了她一命。” 沈淮将顾璇从山上带回去的时候，顾璇一身的伤，有些伤口深可见骨，身上的衣袍早就被血浸透，替她清洗的宫女给她换了好几个宫殿的水池，才将她一声血色洗去。 可血色洗去了，身上的伤就连太医院的院正都没有办法，看了也只是摇头，道她失血过多，早就没治了。 “许院正说，顾璇只凭着一口气吊着，她有心事未了，那口气才迟迟咽不下去。”沈淮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就落在沈青时的身上。 院子里没来得及点上灯火，只有清凌凌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映照得沈淮的表情有些古怪，也有些让人心生寒意。 从沈淮说起第一句话开始，沈青时藏在袖子里的手就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夜色遮挡着他僵硬苍白的面色。 直到这时候，他艰涩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沈青时问：“是什么？”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甚至明知道听见那个答案会心疼，可他还是想要知道。 沈淮低沉的笑了一声，道：“当朕凑在她耳边问她到底还牵挂着什么事情的时候，一直没有反应的顾璇，突然睁开了眼睛。” 虽然睁开眼睛后眼里还没有焦距就又闭上了，可她确实有了反应。 于是沈淮又问了一遍，他问：“卯七，你有什么事情还牵挂着？” 问完之后他也不急，就这么凑在顾璇的脸侧，看着她，等了不知道多久，顾璇虽然仍旧闭着眼睛，可她的唇瓣颤动了一下。 第761章 番外五十六 起初只是轻颤着，后来蠕动了几下，她张开唇，唇瓣小弧度的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你说什么？朕听不见。”沈淮耐心十足的问道。 顾璇停下动作，过了好一会儿，她再开口的时候，带着低弱的气音。 她说：“王爷……还活着吗？” 哪怕身受重伤，明明已经被太医的话判了死刑，可她迟迟不愿意就这么死去，哪怕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为的不过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沈青时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回过城。”沈淮说道：“只是她回去的晚了，只看到大火，没有看到你的尸体。” 因为没有亲眼看到沈青时的身体，所以她迟迟不愿意相信，想要亲自确认这件事情。 沈淮定定的看着她，他道：“想知道沈青时到底死没死，卯七，你就活下来，等你活下来了，我就告诉你，告诉你他到底死没死。” “顾璇活下来的时候，整个太医院都震惊了。”沈淮低低的笑着，笑声里夹杂着诸多的意味，他定定的看着沈青时，道：“真是……太有趣了。”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就像是当初顾璇因为他那一句话真的撑了下来一样。 “当时正好有一个道士向朕进献长生不老之术，朕就告诉他，只要他能救活顾璇，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用之不尽。朕没想到，他真的有法子救活了顾璇，但是，沈青时，你知道那个道士是怎么说的吗？” 那个妖道，在救活了顾璇之后，反应比沈青时还要震惊。 妖道说：“这个法子我以前也用过，却是用那些妖怪来做实验，人可比妖怪脆弱多了，那些妖怪全都疼死了，根本没有挺过来……” 这其中的痛苦到底如何，他们也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并不知道，可据妖道所说，他将这个法子用在那些妖怪身上的时候，那些妖怪全都承受不住痛苦死去，且死相极惨。 连妖怪都撑不住的过程，顾璇却撑过来了。 沈淮像是没有看到沈青时惨白的脸色，他继续说道：“更可笑的是，朕答应她，只要她活过来就告诉她你到底死没死，可她终于受尽苦难活过来了，却把你忘了，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寒症就是后遗症。 或者可以说，是顾璇重生的代价。 可她付出的代价着实有些大，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她活过来了，又还有意义吗？ 或许是有的。 至少，现在她见到了沈青时。 “她的寒症真的能治好吗？”沈青时声音艰涩的问道。 沈淮脸上的笑容加大，他道：“当然能，只不过之前一直缺了最重要的那枚药引子，但是，朕刚刚告诉了她，那枚药引子找到了。” 那枚药引子对于他来说是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一提起来，沈淮的表情就变得很是古怪，他看着沈青时的目光有些渗人。 “药引子是什么？”沈青时问道。 他毫不畏惧的和沈淮的目光对视着。 沈淮看着他的眼睛，似乎不想错过丝毫他的情绪变化，沈淮道：“是你。” 第762章 番外五十七 “你是不是跟她说她的心好歹还是热的？”沈淮换了个坐姿，懒洋洋的说道，“其实顾璇刚刚活过来的时候人还没有这么冷。 那时候的顾璇，只是体温比平常人要低一些，可她会脸红，掌心也还是热的，可渐渐地，她的皮肤是冰冷的，说话开始带着寒意。 某一次她不小心打破了一个花瓶，花瓶碎片割破她的手指，鲜血滴落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血都是冷的。 她说话呼吸都呼着白气儿，甚至于眼角眉梢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她整个人身上透着寒气，不像是个活人。 “要不了多久，她的心也会变冷，会被寒霜冻住，停止跳动，到时候，她还是不是人，也不好说了。”沈淮道，“道长说要改变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沈青时问。 他的神情很平静，即便是在知道自己就是能救顾璇的那枚最重要的药引子时，他的情绪都格外的平静。 似乎不管结果是什么，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他都能够接受。 沈淮一直在看他的表情，却发现他如此平静，平静的让他觉得失去了所有趣味。 于是，沈淮回答的声音也变得寡然无味起来，他道：“那你的血你的心脏换给顾璇，她自然就好了，毕竟，你爱她，她也爱你不是吗？” 道长说的，就是要爱人的血肉。 “她活着你就得死，你活着，她就得死。”沈淮站起身，理了理袖子，神情冷漠道：“到底该让谁继续活着，这个选择权朕只把它交给你，朕亲爱的弟弟，这是朕给你的殊荣。” 沈淮低低笑了几声，再也没有去看沈青时的情绪如何，他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院子，也没有留在寺里过夜，而是趁着夜色回了宫里。 若是沈青时有了抉择，他就会立刻带着人来到这里，来看一看他亲手布置的这场戏最后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沈青时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这一晚上他的目光都是落在隔壁院子里，顾璇就在那里睡着。 尽管一夜未睡，可第二天沈青时去隔壁院子找顾璇的时候，他的神情平静，丝毫看不出来一夜未睡的样子。 因为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在沈淮说出他就是最重要的那枚药引子的时候，沈青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顾璇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拉着沈青时继续学下棋。 她的武功从来都是组织里的佼佼者，可对于下棋这件事情，无论沈青时的耐心多好，讲解的有多么仔细，甚至把把都给她放水。 顾璇仍旧有数不尽的理由输了这一盘棋。 偏偏她一点都不失望，仍旧学的很认真。 直到这一天晚上，沈青时在她院子里吃过了晚饭，要离开的时候，沈青时突然说道：“璇儿，我明天要去找方丈一趟，大概要下午才会过来了。” 他的神情自然，似乎就像往常几次那样，只是去找方丈谈谈佛法。 说来不知道该喜该悲，沈青时被沈淮强按着剃了头发，又烫了戒疤，可以说他是被迫进入佛门的，可偏偏他的悟性确实很高。 第763章 番外五十八 就连方丈，好几次和他一起讲过佛法之后，都劝说他放下一切遁入佛门。 顾璇似乎没有怀疑，她点了点头，捧着一杯热茶抿着，道：“正好我明日休息一下，天天这么输心态也有点不好了。” 沈青时笑了笑，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垂眸看着顾璇，喊了一声：“璇儿。” 顾璇下意识的仰头，应了一声，眼前阴影笼罩，唇上一软。 沈青时带着克制和温柔在她唇上落下这一吻，他克制着没有伸手抱她，也没有加深这个吻。 他直起身，朝她温柔的笑：“早些休息。” “好。”顾璇应了一声，眼看着沈青时走到了门口，出声喊住他：“青时。” 沈青时停下来，转过身看她，“怎么了？” 他的神情平静，没有丝毫的异常。 顾璇捧着茶杯的手却轻轻地颤了颤，她怔怔的看了沈青时一会儿，才笑着摇了摇头，道：“明日早些回来。” “好。”沈青时点头应着，才重新转过身朝外面走。 这一次他没有停下来，顾璇也没有再出声喊他。 沈青时在院子里站了一晚上没有睡，而顾璇，捧着茶杯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 到天渐渐亮了起来，顾璇听见隔壁院子的院门打开，而后一道脚步声响起，脚步声在她的院门口停了下来。 顾璇捧着茶杯的手下意识的收紧，心里还在想着要是沈青时待会儿进来，她要怎么解释自己这时候坐在院子里的事情。 可她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借口，院门口的脚步声就已经远去了。 沈青时没有进来。 顾璇怔怔的看着院门口，很久很久，等到天光大亮，院门口再次有脚步声响起来，敲门的声音响起。 顾璇眨了眨眼睛，朝站在一边守了她一晚上的哑巴说道：“你去准备热水吧，我洗个澡再睡一觉。” 哑巴没有怀疑，走到院门口打开院门，站在院门的是一个小和尚，小和尚低着头，双手合十一句佛号还没有念出口，哑巴已经越过他走了。 小和尚没有停留，提着食盒走进院子里。 顾璇一直在看着小和尚的，等小和尚转身将院门关了，她才出声问道：“该说的你都说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你家主子还有什么话要说？” 要是哑巴还在这里，看到了小和尚抬起的脸，或许还能认得出来，这个接连好几天给顾璇送膳食的小和尚，是那日萧兰来找事的时候带在身边的一个侍从。 只不过这个侍从对于萧兰来说似乎有些不一般，那日十几个侍从上前被哑巴打得落花流水，这个侍从却一直站在萧兰的附近没有动作。 小和尚放下膳食，朝顾璇说道：“沈青时今日进宫去了，你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 “是啊，再也见不到了。”顾璇轻笑一声，朝小和尚道：“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萧丞相府就在沈淮那晚回去之后没几天就被以谋逆的罪名株连九族，男丁斩首示众，女丁全都充作军妓，下场极其惨，与以前的风光天差地别。 第764章 番外五十九 或许该说萧兰运气还算好，虽然前面十几年她一直以皇后的身份自居，可仍旧有人对她情根深种。 萧兰被充作军妓，那人仍旧对她情深不悔，甚至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将萧兰替换了出来。 而沈淮大概也没有想到，萧丞相府在被抄家之前已经查到了不少的事情，或者该说将顾璇的身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 甚至查到了那个道长和他说的那些如何救顾璇的法子。 那道长贪恋女色，贪恋富贵，否则也不会走上这些歪门邪道。 他醉酒后，就将顾璇的事情全都说了，包括沈青时的血肉能救顾璇这件事情。 萧兰在知道这些真相之后，也明白了顾璇和沈青时不过也是沈淮用来打发时间的棋子罢了，因为觉得有趣，于是就给了无尽的纵容。 她不再嫉恨顾璇，甚至来怜悯顾璇，于是让这个侍从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顾璇。 顾璇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时，只比沈青时晚了那么几天。 “我家小姐就是好奇你有什么打算。”小和尚道，“沈淮这人虽然变态又心狠手辣，但他说出的话素来是作数的，如果沈青时真的治好了你的身体，到时候沈淮一定会让你做皇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觉得怎么样？” “荣华富贵？”顾璇笑了起来，她微微眯了眸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我也享受了三年的荣华富贵了，就连沈淮都捧着我，这还不够吗？等这场戏有了结局，沈淮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就算我做了皇后，到时候日子还不如现在这么痛快呢。” 她顿了一下，突然朝小和尚说道：“你也在这寺庙里待了几天了，应该也知道吧，方丈对沈青时很是看好，倘若他能摒弃一切跟着方丈好生修炼，说不定真能得道成仙呢……” “做了神仙，大概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悲痛苦难和身不由己了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已经闭上了。 似乎是一夜没睡，她现在抵不住睡意就这么睡着了。 小和尚张了张唇，还想问什么，可仔细一想顾璇说的话，又明白过来，他此次想要问的话其实已经有结果了。 “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小和尚低声说道，也不管顾璇听不听得见，他提着空荡荡的食盒离开了这个院子。 小和尚走的时候，哑巴还没有回来。 在皇宫的最深处，有一处宫殿没有沈淮的旨意谁也不能随便出入，只是宫里有传言，说那里住着一个很厉害的道长。 因为时常能看到一个道长在宫殿里出入，且还有美貌的宫女和财宝被送进那座宫殿里去。 送进那座宫殿的宫女也有出来的，她们出来时大多数都有了不少的赏赐，却对于宫殿里的一切都绝口不提，然后在不久之后从宫里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沈淮偶尔才会去那间宫殿。 今日他就去了，甚至连早朝都没有上，直接让李公公撤了早朝，而后明显一脸兴致勃勃的去了那间宫殿。 有离得远的宫人，无意间一瞥，发现沈淮的身边跟着一个和尚，而那个和尚和已经死去三年的勤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第765章 番外六十 沈淮似乎是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了，于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布置的这出戏有什么结果，他没有丝毫的掩饰。 李公公也没有跟上来，只有沈淮跟沈青时两个人。 宫殿的主殿里空荡荡的，只有在殿中间的地方，有一鼎巨大的丹炉，丹炉是道士原本用来炼丹药的，他想给沈淮炼长生不老的丹药，用来换取更多的荣华富贵。 可沈淮对于长生不老这一道嗤之以鼻，一点兴趣也没有，这道士提了好几次都被沈淮拒绝了，于是他也破罐子破摔，懒得再做样子了。 于是这丹炉就荒废在了这里，平常只有在沈淮过来的时候，道士才会来这边。 除了主殿，旁的偏殿全都是道士的地方，放着无数珍宝，还住着不少的美人，全都供道士平日里消遣所用。 道士只十天半个月的才出宫一次，沈淮也不拘着他，任他来去自如的，一些人或多或少的得知道士是沈淮养在宫里的，便找着机会请道士喝酒，或者去那些风月之地消遣。 想着能通过道士在沈淮面前说几句好话，给自己仕途多份助力。 可惜，这些人大概也没有想到，道士在沈淮面前根本就说不上话。 “人呢？”沈淮和沈青时走进主殿的时候道士还在偏殿醉死着没有醒。 他纸醉金迷了一晚上，这会儿正抱着美人醉死在温柔乡里。 伺候道士的宫人连忙去往偏殿，发现道士叫不醒，不用沈淮吩咐，已经端来了冷水，就这么照着道士的头一泼。 “谁！啊！”道士瞬间惊醒，抹了把脸怒吼着，等睁开眼睛看见是沈淮后，他面色一变，立刻笑道：“原来是皇上来了，贫道……” “药引子来了，赶紧的。”沈淮不想听他那些阿谀奉承的话，直接打断了他说道。 道士时常被沈淮这么打断，也不觉得尴尬了，顺着沈淮的方向朝沈青时看去，立刻道；“既然药引子来了，那把顾小姐也请过来吧，贫道立刻替顾小姐治病。” 沈淮朝沈青时看去。 沈青时没想到要顾璇亲自过来才能治病，他神色僵了一下，声音干哑道：“不要让她知道。” “到时候屏风一挡，只说给她找来了药引子，不会让她知道的。”沈淮古怪的笑了一下，道：“朕也不想朕的皇后日后心里还惦记着别的男人。” 沈青时瞥他一眼，眼神带着寒意，他说：“放她走。” “那可不行。”沈淮笑着，“你没有资格和朕谈条件，沈青时，是朕，在给你机会。” 沈青时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鼓起，抑制着内心翻涌的怒火，然而，他也知晓自己的无能，于是狠狠闭了闭眼睛之后，朝一边走去，再也没有说话。 沈淮满意的笑了起来，吩咐人去寺庙里将顾璇接回来。 去寺庙的人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然而，带回来的……是顾璇的尸体。 在看到顾璇的尸体时，沈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而沈青时，心头血气翻涌，悲痛到了极致，一口鲜血从喉中涌出。 第766章 番外六十一 噗！ “璇儿……”沈青时跪倒在顾璇的尸体旁，面色苍白，抖着手不敢去碰她。 顾璇就躺在地上，她的面容像是被寒霜给冻住了，可眼角眉梢有一种安然，似乎死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遗憾与痛苦。 从来没有和顾璇说过一句话的哑巴跪倒在沈淮的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她一开口，声音十分清越，不想是个杀人如麻的死士。 哑巴道：“小姐是自杀的，属下回去的时候小姐还有一口气在，她让属下将这封信带给王爷，顺便让属下带句话给皇上。” “她要你给朕带的话是什么？”沈淮僵着脸问道。 哑巴道：“小姐说，她知道了沈青时还活着，交易结束了。” 沈淮身形一踉跄，竟然有一瞬间的站立不稳，他呆呆的看着顾璇的尸体，片刻后突然疯狂大笑起来。 “朕千算万算……千算万算……”他大声笑着，嘴里说着，踉跄着朝外面走去，不知为何，他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的，也不知是因为结局与自己预算的不一样，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哑巴将那封书信放在沈青时的手边，下一刻，她唇角逸出鲜血，人往前一扑倒，瞬间就没有了生息。 保护主子不利的死士，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这是她们的宿命，也是所有死士的宿命，唯有曾经有一个叫卯七的死士，与她们不同。 可她们从不敢想自己与卯七有一样的命，不敢想，也不能想。 顾璇给沈青时留下的那封书信只有寥寥几句话，信中一开头，她叫的是“主子”，而后才是“青时”。 她说：“主子，青时，卯七没能护着你，又怎能让你为卯七死，卯七不能，顾璇也不能，看话本里说黄泉路难走，主子，你一定要晚点再来。” 晚点来，她才好替他探清那条难走的黄泉路。 天色近黑的时候，宫殿里传出一声悲鸣，宛若哀兽。 后来，京城外那座寺庙里，多了一个和尚，和尚没有法号，听说天赋极高，虽然遁入佛门的时间不长，可方丈说那个和尚会是最有可能得道的。 但是这个和尚从来不见世人，不少人慕名而来，只为听他说一句佛法，也全都被拒之门外。 朝中有官员听说了这件事情，于是上报到了沈淮面前，隔日这位官员就被发配去了苦寒之地。 一开始有人没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直到后面好几个提了这件事情的官员接二连三的被发配或是降职。 渐渐地，朝中官员便明白了过来，皇上并不想见那位高僧。 于是，再也无人在沈淮面前提起，一直到沈淮病逝，沈淮死时不到四十，后位空悬，未有子嗣。 今年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寒冷，之后又陆陆续续的下了几场小雪，接连一个多月寺庙里都没有香客前来。 寺门却每日照常开着，有扫地僧每日天将亮就在寺庙门口扫雪。 圆止是刚刚入冬时来的寺庙，师傅替他剃了发取了法号，却还没有烫下戒疤，师傅说等他的诚心打动了佛祖，佛祖觉得他可以了，到时候方丈会亲自给他烫下戒疤。 第767章 番外六十二 而在这段时间里，圆止每天的任务就是扫寺庙门口的积雪，雪下了多久，他就已经扫了多久，可圆止从未觉得厌烦。 因为他谨记着师傅说的那句话，要扫到佛祖觉得够了那便够了。 “师叔，你又来啦？你等的那位施主还没有来吗？”圆止扫到一半的时候看见树下站着一个灰衣和尚。 他没有丝毫的惊讶，先丢下手里的扫把，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紧接着便又弯身捡起扫把，一边继续扫着雪，一边和站在树下的灰衣和尚说话。 这位师叔很奇怪，没有法号，但是寺庙里所有的和尚最尊敬的也是这位师叔，圆止因为好奇曾经向师傅询问过。 虽然师傅觉得他好奇心太重罚他抄了好几天的经书，但是有关于这位师叔的事情，师傅也告诉了他一些。 据师傅所说，现在这位方丈的师傅，也就是前一任方丈，曾经说过，这位师叔是最有佛根能得道的人。 “那师叔什么时候修成正果呢？”圆止当时一边抄着经书一边朝师傅问道。 他在想，不知道在自己圆寂之前还能不能见到这位师叔修成正果，若是能见到，能看一眼，他都觉得够了。 可师傅叹了口气，目光透过缕缕的轻烟看着佛祖，道：“你师叔他，再也修不成正果了。” “为什么？”圆止举着笔的手一抖，一大滴的墨水就砸在纸面上，他来不及擦去，墨水就快速的晕开了，晕出一大片的墨迹。 好好的一张纸还没有来得及写几个字就被他弄脏了。 可师傅正在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他，圆止在趁着师傅没发现前将纸藏起来还是直接向师傅认错之间纠结。 师傅道：“因为你师叔他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圆止问道：“那师叔要是等到了那个人是不是就能修成正果了？” “等得到等不到，你师叔都不可能修成正果了。”师傅叹了口气，似乎不想细说那件事情，于是目光一落，落在圆止弄脏的那张纸上，眉心一抽，不用他开口。 圆止就连忙说道：“师傅，我错了，我加抄十遍！” “哼！知道错了就好。”师傅轻哼了一声，摇着头走了。 然后，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后，圆止被师傅安排来扫寺门口的积雪的第一天早上，他看见了这位师叔。 初见时他激动地不能自已，可见了这么多次，好像也能平静点了，至少没有起初那么失态了。 一开始，圆止还想多和这位师叔说说话，可这位师叔只是每天站在那棵树下，也不管树上的雪落下来覆在他的肩头打湿他的僧衣，他就那么站着，看着山下的方向。 就连这位师叔是来等人的，也是圆止自己猜出来，因为他还记得师傅说过，这位师叔在等一个人，不管等得到等不到，这位师叔都已经不能修成正果了。 想到这里，圆止就觉得可惜，替这位师叔可惜，但更多的，是好奇，他很想知道，能让师叔这么等着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是至亲？是挚友？还是……挚爱？ 第768章 番外六十三 师叔每次都等到那个特定的时候，大概是寺里大家刚吃完早饭的时间，他就会转身离开，但是有一个特例。 如果那天早上下着雪，师叔是不会来的。 圆止猜想，大概是师叔知道，他等的那个人是在一个不下雪的早上来的，像师叔这样有修为的人，能算到这一点也不奇怪了。 因为知道这位师叔不会回答自己，所以圆止才一边低头扫雪，一边询问着这句话，以至于那道淡漠的声音响起许久，他才意识到什么骤然停下了扫雪的动作。 “师……师叔，你……你……你方才是在和我说话吗？”圆止握紧了手里的扫把，脸涨得通红，圆溜溜的眼睛仿佛带着光，难掩激动。 灰衣和尚却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仍旧落在山下的方向，一动不动的，树上有轻微的声响，不知道是什么摇落了一点雪，那雪就落在了他的肩头。 可他也没有伸手去见肩头的雪扫落。 圆止握着扫把呆愣了许久，最后激动终于平复了许多，他重新低头继续扫雪，眼里却带着明快的情绪，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回想着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 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却又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明快，那道淡漠的声音说的是：“快来了，今日她一定会来的。” 圆止今天扫雪扫的格外慢，因为他也在等，等师叔等的那个人。 莫名的，他就是相信师叔的话，师叔要等的那个人今日一定会来的。 眼看着又要到大家吃完早饭的时间了，圆止早就扫完了积雪，只剩下脚边那一小块的地方，他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扫掉这一点，目光一直落在山下的方向。 然而直到这时候，山下的方向也没有人上来。 圆止等着等着，就有点心焦，他想，难道师叔今天又等不到人了吗？ 可余光往那棵树下一瞥，他就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师……师叔，你……你头上！” 然而他的声音到底是晚了，亦或是惊动了树上的那小家伙，灰衣和尚站着没动，原本趴在树上正慢慢的往下挪的小狼突然龇牙朝下一扑。 看样子是想扑到树下那灰衣和尚的头上，最好照着那和尚的脑袋咬一个血窟窿，这样她就不饿了。 可小狼没有想到，树下看起来没有丝毫防备的和尚突然抬起头，伸出手，正好将她抱了满怀。 扑鼻而来的是夹杂着淡淡冷香的檀香味儿，不是肉香。 “师叔，这小狼是饿得狠了吧？不过白狼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这么小的狼怎么会独自出来觅食？还爬到这么高的树上去了，师叔，你没有被伤到吧？”圆止也顾不得脚边那一点点雪了。 他扫把都丢了，急急忙忙跑到灰衣和尚的身边，连声问道。 灰衣和尚抱着小狼，头也没抬，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抱紧了怀里不停挣扎嗷呜叫着的小白狼，眼角眉梢都带着明快的笑意。 他说：“我叫青时，你叫什么？璇儿吗？” 圆止愣在了原地，直到沈青时抱着小白狼一脸如愿以偿的进了寺庙，树上一团积雪落下来，砸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 第769章 番外六十四 圆止才回过神来，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他知道了师叔的名字，还是该喊住师叔，告诉师叔方丈如果知道他把一只狼带回了寺庙里。 恐怕是要被罚抄书的。 不过…… “方丈肯定不敢罚师叔，青时？这是师叔的法号吗？不太像，倒像是在俗世的名字……”圆止走回那一小堆雪旁边，捡起了自己丢下的扫把。 他晃着脑袋，浑浑噩噩的将最后一点雪扫干净了，往寺庙里走去，走到寺庙门口时，圆止忽然顿住。 他一伸手，在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轻声喊道：“哎呀！忘记问师叔了，他等的人今日好像还是没来……” 不过，师叔方才走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想必并不失落难过，反倒因为那只小白狼而觉得高兴。 亦或许，青时师叔要等的其实就是那头小白狼呢？ 圆止恍恍惚惚的想着，却谁也没有告诉。 然而，尽管他谁也没有告诉，短短一天时间里，青时师叔养了一只小白狼的事情就传的整个寺庙的人都知道了。 因为那头小白狼太不乖了。 方丈知道这件事情后特意去了最西边那间院子一趟，去的时候院门开着，还没有进去就听见一声又一声尚且稚嫩的“嗷呜”狼嚎声。 隐约还能听出这稚嫩的狼嚎声里有故作的凶狠之意。 方丈眉头一拧，朝和自己一起来的师弟道：“这……小师弟就算要驯服这白狼，是不是也太狠了点？” 圆止的师傅是方丈的师弟，闻言眉心抽了抽，道：“方丈师兄，你先进去看了再说吧。” 怎么想，他也不觉得那位小师弟是为了驯服一头白狼而心狠的人。 结果进去之后，方丈就看见沈青时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一头小白狼，小白狼似乎不想被抱着，于是拼命挣扎着。 小白狼看起来除去被限制了自由之外并没有什么事情，倒是沈青时，原本温和清隽的脸上，多了好几道血痕。 他却一点也不生气，仍旧是笑着的，抱着小白狼轻声哄着：“璇儿，你乖一些，这里虽然没有肉吃，但也不会让你饿着的……璇儿，乖乖的好不好？给你吃鸡蛋，吃很多很多的鸡蛋。” 语气温柔宠溺，可方丈和师弟站在门口没有再进去。 初一听到那声“璇儿”的时候，他们恍惚就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再见到沈青时眼角眉梢的温柔笑意，他们就知道，沈青时等的那个人来了。 只不过，那人早已投胎转世，这一世，却已经不是人了。 “罢了，不过是一头白狼，养着就养着了，让他们以后多给小师弟院子里送些鸡蛋……”方丈说完念了句佛号。 一旁的师弟也叹了口气，道：“也难为那头白狼了，吃不了肉，希望多吃些鸡蛋也能好好长大吧。” “唉……” 方丈和师弟的声音逐渐远去，沈青时抬头朝院门口看了一眼，轻笑了一声，他垂头，不顾白狼的挣扎和爪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第770章 番外六十五 “璇儿，我等了好久。” 真的真的等了好久。 刚来的没多久的时候，白狼很不乖，时不时的跑出院子去，但是她大概也知道寺庙里有食物，不必饿肚子。 所以也不离开寺庙，自己跑到佛殿里，跑到厨房里去找吃的。 佛殿里摆放着的都是素斋和瓜果，没有是她能吃的东西，厨房里有鸡蛋，她才偷吃了几个就被找过来的沈青时给逮住了。 “璇儿，只要你听话，乖乖的不跑，鸡蛋就让你吃到饱。”沈青时温柔的说道。 白狼仍旧嗷呜嗷呜的叫着，爪子朝他脸上挥。 打这一次之后，沈青时仍旧没有将她关在院子里，可白狼跑遍了整个寺庙也没有再找到鸡蛋吃。 她最后闻着味儿却走回了沈青时的院子。 沈青时拿着一篮子的鸡蛋朝她伸出手，笑着喊她：“璇儿，过来。” 白狼嗷呜一声，不甘不愿的过去，等将鸡蛋吃完，她立刻翻脸不认人，赏了沈青时一爪子之后她就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白狼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沈青时就站在林子边看着，一旁的小僧人担忧的问道：“师叔，白狼走了，还会回来吗？” 自从沈青时抱回来一头白狼，寺里的人就发现这位师叔开始和人说话了，且脸上总带着笑意，与从前那么寡言漠然的师叔判若两人。 能让师叔变化这么大，且白狼也不伤害其他人，寺里的和尚们都很快就接受了这头小白狼。 “她会回来的。”沈青时道，“她如果不回来，我就去找她。” 白狼没有回来。 一直到天黑了，林子里也没有再出现白狼的身影，路过的圆止本以为他会进林子里去找那头白狼。 可沈青时看了看天色，突然转身朝寺庙里走去。 “师叔。”圆止连忙跟上去，看着沈青时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厨房，而后开始煮鸡蛋。 “师叔？”圆止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沈青时煮着鸡蛋道：“生鸡蛋太腥了，还是煮熟给璇儿吃比较好，她在外面玩了一天了，肯定很饿了……” “师叔……”圆止刚想问那头小白狼还会回来吗？他就听见院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圆止跑出厨房，一眼看见那头几乎与雪融为一体的小白狼就站在院子里。 小白狼嗷呜了一声，突然朝他冲过来。 圆止吓了一跳，连忙朝旁边闪躲，可他刚一动作，白狼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却没有扑到他身上，而是冲进了他身后的厨房里。 圆止呆站了一会儿，闻到了身后厨房里传来的鸡蛋香味，还听到了青时师叔温柔的声音。 “烫嘴，等拿去雪地里滚一滚再给你吃。” 大概白狼不会再走了，至少在冬天彻底过去之前，小白狼应该都不会再走了。 圆止心想着，摇头晃脑的离开了这间院子，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有炊烟从那个院子里袅袅升起。 莫名的，圆止突然嗅到了人间烟火气。 在这深山里，在这下了大雪的冬天，在他出家做了和尚快三个月后，他突然又嗅到了人间烟火气。 第771章 六十六 大概，他还要扫很久很久的地才能让佛祖满意了。 圆止叹了口气。 沈青时把小白狼捡回来的时候似乎正好是小白狼开始长身体的时候，她每天的食量都很大，且一天比一天大，一张嘴能吃掉寺庙里所有和尚一天的鸡蛋。 好在方丈也没有说什么，只吩咐下去，不管沈青时要多少鸡蛋都送过去，反正他们寺庙里香火鼎盛，不缺买鸡蛋的钱。 打从开春后天气回暖，陆陆续续的开始有香客来寺庙里上香了，渐渐地，就有不少的香客知道寺庙里需要很多很多的鸡蛋。 于是来上香的香客们，除了带来香油钱，还会留下不少的鸡蛋。 方丈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就把寺庙里养了一头白狼的事情说了出去，这样一来，至少大家都知道他们要鸡蛋是为了养狼，而不是自己贪嘴了。 然而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寺庙里众多和尚的名声是保住了，但坏处就是，京城中连皇上都没见过白狼，突然听说寺庙里养了一头白狼，也不顾众大臣的劝说，兴冲冲的就跑来了这里。 彼时新帝是沈淮病逝之前从宗室选上来的一个孩子，继位不过一年多，生平最怕两个人。 一个是已经病死的沈淮，另一个，就是被传早就烧死了，但是只有几个人知道还没死的沈青时。 新帝自然是知道沈青时没死的，甚至也知道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心想着，来寺庙里看看白狼，顺便再看看自己皇叔。 “白狼呢？”年轻的皇帝一见到方丈，也顾不得其他，兴致冲冲的就问道。 方丈见怪不怪的，道：“在小师弟的院子里。” “怎么在皇……的院子里？”年轻的皇帝及时管住嘴，才没有喊出那一声“皇叔”，旁边的内阁大臣这时候才将那句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说出来。 内阁大臣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白狼就是王爷养的。” “啊？”年轻的皇帝脸上满是失落，他本打算带回宫里去养的，可现在养狼的人却是他害怕的沈青时，他便知道这个可能是没可能的了。 而内阁大臣早就看出了新帝的打算，原本还有些担心新帝真的将白狼接回去，因此不务正业。 但现在看到新帝的反应，他就放下心来。 虽然遗憾不能将白狼带回宫里去，但看还是要看的。 新帝带着贴身伺候的公公去了寺庙里最西边的院子，还没有走进去便听到院子里的狼嚎声。 白狼还没有成年，叫声稚嫩，却还有凶狠的模样。 新帝刚走进去，就看到白狼在沈青时的腿上挣扎着，明显是想要下地，可沈青时抱着不撒手。 “皇叔。”新帝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没让公公跟进来，只有自己走了过去。 沈青时看也没看他，应了一声之后继续轻声哄着怀里的白狼，“璇儿，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的，正好也落进了新帝的耳中，尤其是那一声“璇儿”，简直像是一击重锤击在新帝的耳膜上，让他一瞬间想起从前听闻的那些往事。 第772章 六十七 新帝身体僵硬，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青时，问道：“皇上，这白狼叫什么名字？” 沈青时没有理会他。 可新帝没过多久就听见沈青时又叫了那头白狼的名字。 赫然就是“璇儿”。 新帝表情呆滞的站了许久，之后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在沈青时抱着白狼走进厨房的时候，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走到院子外面，看见自己的内侍，第一句话就是：“疯了。” 皇叔疯了，记挂着顾璇这么多年，如今竟然抱着一头白狼叫“璇儿”，可仔细一想，新帝又叹了口气，沈青时是疯了。 已经死去的沈淮又何尝不是疯了。 都说旁观者清，他早就看出来了，沈淮当年在顾璇死后，那半疯癫的状态，说什么千算万算，实际上就是没有想到，沈淮算了这么一出大戏，却也没有算到自己也会一头栽进去。 春去秋来，圆止终于不必再扫雪了，方丈亲自给他烫了戒疤，师傅在一个冬天病逝，这一生也就他这么一个弟子。 寺庙里已经不再需要大数量的鸡蛋提供了，因为白狼长大了，会自己出去觅食了，每天吃得饱饱的回来，回来之前还会清洁自己，以免将血腥气带回寺庙里。 许多和尚都开始老了，唯有最西边院子里的沈青时，容貌不曾变过。 今年冬天又下了一场大雪，圆止不需要再扫雪了，他带着新进寺的小师弟去了寺庙门口，监督他扫雪的时候，正好碰见白色的身影从山林里跑出来 “白狼，你回来啦。”圆止刚打了一声招呼就看见白狼嘴里还咬着一团红色，他顿时一惊，也顾不得旁边的小师弟了，急步走过去道：“白狼，你怎么食物带回来了？” 下意识的，圆止就以为白狼咬着的是她没有吃完的食物。 白狼性格比沈青时性格要好得多，至少相处了这么几年，寺庙里的和尚和她说话的时候，她都会停下来。 这会儿白狼虽然停了下来，但表现的有些急切，爪子一直在地上刨着，圆止看出她急着要走，想了想还是说道：“算了，你还是回师叔那里吧，师叔那么宠着你，肯定不会怪你的，但是你不要当着我们其他人的面吃它哦。” 白狼咬着火红的一团没法说话，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和圆止说着：“我知道了。” 说完，她就咬着那一团飞快的跑走了。 圆止摇头叹了口气，回身看见小师弟抱着扫把看着白狼离开的方向发呆，他面色一肃，伸手在小师弟光秃秃的头上敲了一下。 “看什么呢？认真扫雪，等佛祖满意了，你就不用再扫雪了……” 他把当年师傅和自己说的话又给小师弟说了一遍。 小师弟摸了摸头，傻乎乎的也没觉得疼，只是朝圆止说道：“圆止师兄，白狼刚刚咬着的好像是一只红色的狐狸。” “什么？”圆止一愣，而后喃喃自语道：“先是白狼，现在又有一只红色的狐狸，难道咱们这后山里是一片宝地不成？” 第773章 六十八 白狼之前从未见过，火红的狐狸圆止之前也从未见过，且长了这么十几年，白狼身形一开始并没有长大太多，还是今年才开始长成一般成狼的样子。 他们之前也没有养过狼，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狼都是这样子，还是有一个来寺庙里上香的猎户看见了，奇怪的提起来了。 他们才知道白狼和其他的狼很不一样。 不过，本来白狼就已经很特殊了，和其他的狼生长不一样好像也没什么了吧？ 白狼咬着那只火红的狐狸穿过整个寺庙，最后跑进最西边那间院子里，沈青时坐在院子里看书，手边的茶冒着热气，他衣着单薄，肩头落了雪，却丝毫没觉得冷的模样。 只是唇红肤白的，莫名有几分色气。 白狼一跑进院子里，沈青时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头看过去，瞧见她咬着的红狐狸面色一僵。 “璇儿，你把这只畜生捡回来干什么？又骚又不好吃。”沈青时在白狼还没有将红狐狸放下的时候就出声说道。 白狼明显感觉到口里咬着的红狐狸在听见沈青时的话时身体一僵，她没有多想，总算是松了口。 红狐狸还没有落到地上就要扭身逃跑，可惜白狼早有防备，一爪子就把它摁在了地上，踩着它的大尾巴，让它逃脱不得。 “我觉得它身上的气息好熟悉，有点亲切……”白狼开口说道，声音是有点漠然的女声。 在今年白狼突然开始身形变大那天开始，她就会说话了，但是沈青时不许她在外人面前说话。 所以如今整个寺庙里，就只有沈青时知道这件事情了。 在白狼第一次开始说话的时候，沈青时没有丝毫觉得讶异，反倒很是高兴，抱着白狼蹭了许久，道：“等了这么久，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就要动用其他法子了。” “你是狼，和一头狐狸怎么生出亲切感来了？”沈青时眉心拧得更厉害了，他变现的很明显，就是很不喜欢顾璇带回来的这只狐狸。 可顾璇将狐狸带回来了就不太想再丢出去，她低头想了想，突然朝沈青时问道：“她是不是也是妖怪？和我一样。” “你不是妖怪。”沈青时脸色更沉了，他很不喜欢顾璇用妖怪自称。 反倒是顾璇自己，对于妖怪这个称呼并不太在意，她只是听见寺庙里的小和尚和来往的香客说起过妖怪的事情，觉得自己有灵智，又能说话，大概也是个妖怪。 但是她与别的妖怪不一样，她不吃人，也不害人，还会趴在佛殿外面听里面的和尚诵经，有时候沈青时也会抱着她，给她讲解佛法。 她总是听得懵懵懂懂的，但每次听完感觉都很舒服，所以她通常也很乐意这样的。 “我想留下她。”顾璇说道，她没有再找其他的话题，直接将自己想要做的告诉了沈青时，说完就定定的看着他。 沈青时本想拒绝，可白狼的眼睛里只倒映着他，莫名就让他心软。 沈青时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尤其是在白狼朝他走近，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蹭着的时候，等沈青时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答应了顾璇。 第774章 六十九 “你竟然为了一只狐狸跟我撒娇。”沈青时很是不满，却又不敢打狼，只得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揉了又亲。 红狐狸趴在顾璇的爪子下，挠着地，却不敢跑，也不敢发出声音。 因为沈青时瞥了她一眼，目光森冷。 “好好陪她玩，要是让她不高兴了，你连畜生都不必做了。”在顾璇进厨房吃沈青时给她留的鸡蛋时，沈青时垂眸看着战战兢兢趴在地上的红狐狸。 红狐狸缩着身体，不敢出声，只身体抖得厉害。 尽管顾璇每天都会自己在外面吃得饱饱的回来，但沈青时仍旧会给她煮几个鸡蛋放在厨房里，等顾璇回来了，不必他说，也会自己走到厨房里将鸡蛋吃了。 但是，当顾璇将一个鸡蛋咬着出来，放到红狐狸的面前时，沈青时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给它吃什么鸡蛋？这是我给你煮的。”沈青时声音低沉的在旁边说道，细听还有些委屈。 顾璇蹲坐在他手边，道：“它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会饿死了，就这一次，以后不给它吃鸡蛋了。” 最后还是顾璇任命的趴在他怀里让他揉揉亲亲了好久，最后还答应陪他睡了个午觉，这颗鸡蛋的事情才算是过去了。 这之后，顾璇当真没有再给狐狸吃沈青时给她煮的鸡蛋。 她偶尔会把红狐狸带出去，显然是带着红狐狸一起出去觅食了，但是寺庙里其他的和尚，误以为红狐狸也是沈青时养的，就会给狐狸喂鸡蛋。 但是只要不是沈青时给顾璇煮的鸡蛋，沈青时是不会管的。 渐渐地，红狐狸倒是在寺庙里过得很不错，它也不跑，只每天在顾璇回来之后静静地跟在顾璇的身后，也不吵不闹。 顾璇不在寺庙里的时候，狐狸就自己跑去了寺庙其他地方待着，但是它从不去佛殿这样的地方，一靠近佛殿这些地方，它便觉得害怕。 等冬天过去，狐狸没有长大，顾璇倒是长得越发好看了，这天早上她又要出去的时候，沈青时出声喊住她。 “璇儿，下午早些回来，我教你修炼。” “修炼？”顾璇愣住，紧接着很有些兴奋的凑到沈青时的手边，问道：“修炼之后我就能变成人吗？” “嗯。”沈青时见她高兴，就也跟着笑了起来，他道：“只要你专心修炼，以你的血脉，很快就能化成人形的。” 虽然不管顾璇是什么模样的他都很喜欢，但他也很期待顾璇化为人形的时候。 顾璇自己也很期待，甚至有些舍不得走了，希望就这么待到天黑，可她还要解决肚子的问题，只得暂时离开。 离开之际，顾璇问沈青时：“等修炼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吃东西了？” “嗯，等你辟谷，就不用再吃东西了。”沈青时道。 顾璇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心想，到时候不用吃东西了，她就不往外面跑了，天天修炼，好早点化成人形。 大概是太过高兴和期待，心里的喜悦就想要找个人一起分享，但是沈青时不许她和别人说话，顾璇就和跟在身后的红狐狸说了起来。 第775章 七十 她说：“红红，青时说要教我修炼了，等我修炼了，就能化成人形了，到时候我就是一只大妖怪了。” 红狐狸跟在她的身后，神色懵懂，似乎并不明白修炼和大妖怪是什么意思。 顾璇也没指望她懂，只是用爪子在她头顶拍了拍，道：“我听见来寺庙里上香的人说，狐狸精都是很好看的，红红，如果你能修成人形，肯定也会很好看吧？” 这么一提，顾璇就真的对红红的人形十分好奇，她想了想，顿时高兴地朝红红说道：“这样吧，红红，等青时教我修炼的时候，我再偷偷地教你修炼，这样你就也可以化成人形了！” 顾璇知道沈青时肯定不会答应红红跟着一起修炼的，那就只能等她学会了之后再来教红红了。 红狐狸仍旧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明白修炼意味着什么。 顾璇知道它灵智不如自己，也没有在意，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你自己去玩吧，等我找到吃的了就带到林子边沿叫你。” 她每次都是这样子的，找到吃的之后自己吃饱了，再带到林子边沿，把红狐狸叫过去，等红红也吃饱了，她们两个再清理完血腥气回到寺庙里。 等白狼的身影消失不见了，红狐狸原本懵懂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兴奋，她咧了咧嘴，大概是在笑，只不过笑容诡异，让人看着觉得起鸡皮疙瘩。 红狐狸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么笑着被看见了不好，很快就收敛了起来，顺带着将眼里的精光也给遮掩了下去。 重新又变成了那只灵智未开懵懵懂懂的小狐狸了，她找到寺里的和尚，在和尚的腿边蹭一蹭就能得到好几颗鸡蛋。 从这天之后，顾璇就开始了学习修炼，晚上她跟着沈青时一起修炼，白天出去的时候就把红狐狸带到林子里教她修炼。 不过，沈青时告诉过她，晚上修炼才会事半功倍。 但是晚上的时候顾璇要跟在沈青时身边修炼，没法出来教红红修炼，她只能在白天的时候看着红红，也不知道红红晚上有没有听她的话好好修炼，修炼的进度怎么样了她也看不太出来。 原本顾璇还担心，等自己辟谷之后，白天就找不到机会告诉红红修炼了，毕竟已经辟谷了，她也不需要再出来找吃的了。 好在在辟谷之前，沈青时就把修炼的心法全都告诉了她。 “以后你要自己乖乖修炼知道吗？”顾璇把心法全都告诉了红红，亲眼看着她磕磕绊绊的修炼了一边，这才满意的离开。 修炼的岁月过得非常快，于旁人来说，一生就这么走完，可能也不过是她闭眼打个坐的时间。 圆止活得比他师傅久多了，他后来甚至做了方丈，在他成为方丈之后十年，某一天，最西边的院子上方突然积聚了雷云。 圆止一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站着没动，旁边的和尚问他，他便说：“师叔要历劫了吧，我们不要过去了。” 他以为历劫的是沈青时。 第776章 七十一 尽管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小和尚的时候，他的师傅就告诉过他，沈青时已经不能再修成正果了。 雷云积聚着，翻涌着，最后落下一道道天雷。 院子里，顾璇就站在那里，微微仰头看着上方的雷云，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的雷劫过得十分顺利，尽管看起来声势浩大，雷劫一完，沈青时便带着她离开了寺庙。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西边院子上方雷云聚集的时候，林子里也有一处小小的雷云聚集。 “还没有来得及跟红红告别呢，不知道红红修……”顾璇及时的捂住嘴，偷偷地去看走在身边的沈青时。 沈青时瞥她一眼，伸手抓住她身侧的手，哼笑道：“你自己还没有出师，倒是有胆子教那只狐狸，也不怕教错了让她走火入魔，到时候教出个魔。” “青时，你早就知道我在教红红修炼了？”顾璇瞪大了眼睛，看着沈青时问道。 沈青时轻哼了一声。 顾璇做些什么他当然是知道，但是，只要没有伤害到顾璇，他也不想扫兴，所以假装自己不知道罢了。 不过现在好了，以后就只有他和顾璇两人了，再也不会有什么狐狸来打扰到他和顾璇了。 一想到这里，沈青时眼角眉梢就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然而此刻在寺庙外面的林子里，一只容貌冶艳的女子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她幻化出一件红色的薄纱，就这么虚虚的披在身上，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 “红红？真难听的一个名字。”女子轻哼一声，身形一转，一道红色的轻烟飘过，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林子里。 顾璇和沈青时离开了寺庙，为的就是不给寺庙招惹来麻烦。 毕竟顾璇历劫的时候招惹来的动静肯定有不少的人注意到了，这些人中可能有普通人，也会有修道之人，也会有妖怪。 前面那一种还好，只会更加往寺庙里添香油钱罢了。 但若是后面那两种，势必会找过来，对于沈青时和顾璇来说都是麻烦。 “我们去哪里啊？”顾璇算是第一次离开寺庙，沈青时当时直接带着她移形换影，两个人这会儿早就在离京城好几座城市的地方了。 顾璇和他走在官道上，目光在四周看了看，一脸兴奋的问道。 这世间许多地方沈青时也没有去过，顾璇没死之前，他也就是在京城活动，偶尔出去办事儿，也不会离得太远。 后来顾璇死了，他更是直接住在了寺庙里，此后几十年，一直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离开。 “不知道。”沈青时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地图。 “我们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好不好？”沈青时问道，“或者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吗？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那我看看。”顾璇高兴地拿过他手里的地图，就这么蹲在路边，低头看着地图上面的名字，指尖在这些名字上面缓缓划过。 每划过一个地方她就摇头，一边嘟囔着，一边去看其他的地方。 第777章 七十二 最后顾璇也没有选好要去哪里，因为她对这些地方实在不太熟悉。 沈青时伸手从她手里将地图拿了回来，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好哦。”顾璇下意识的在他掌心蹭了蹭，模样实在是乖巧。 沈青时落在她头顶的手往下一落，贴在她的脸侧将人往自己身边一推，他一低头，就咬在了她的唇角。 “青时……”顾璇的声音被他用唇堵住。 风起的时候，夹杂着草汁的味道，擦过人们的鼻尖，然而在吹进这座小小的边陲之城时，属于草汁的清香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 明明是白天，可城中不见行人，家家户户门窗大开着，能看见屋子里死相狰狞的尸体，这些人死时还大睁着眼睛，朝着门口的方向。 恐惧凝固在他们的脸上，就像是临死前屋子里出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追赶着他们，在他们即将跑出去的那一刻追了上来。 于是，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跑出去。 整座城中，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是十几户人家的门窗还是紧闭着的，没有尸体，偶尔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 一整天就在这样的安静只闻风声里度过，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从城门口的方向却响起了马蹄声。 马蹄声不紧不慢的朝着城中而来，那些紧闭的门窗之中，有人影晃过，大概是好奇，想要看看街上行走的到底是谁。 却又害怕着那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怪物。 “这座城里，死气好重啊。”顾璇骑着马走在沈青时的旁边，环顾四周之后就出声说道。 原本沈青时是要让她坐着马车的，可她本来就是拘不住的性子，没有直接化作本体出去溜达已经是很好的了。 再让她待在马车之中，真的要将她憋死去。 于是，沈青时只得去找来了两匹马，和她一起骑马前行。 两人离开寺庙已经许多年，可不管是沈青时还是顾璇，两人的相貌都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好在两人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的时间，尽管也是走走停停的，但往往在去过一个地方之后，可能要隔个十几二十年才会再去那个地方一趟。 时间间隔过长，就算曾经见过他们的人再碰见了，也只是觉得眼熟，不会怀疑什么。 这一次，顾璇提出想去一座海边的城镇，只是途径这座边陲小城的时候，沈青时察觉到城镇上方死气弥漫，隐约还夹杂着几分魔气。 两人这才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进来瞧一瞧。 “有魔物作怪罢。”沈青时沉吟片刻便说道。 顾璇也见识过魔族的，闻言在空中嗅了嗅，道：“确实有魔族的气息，但是气息很淡……不像是能弄出整座城死相的魔。” “或许是可以掩藏自己气息的魔族。”沈青时道：“查一查便知道了。” “这城中还有活人，不如找人问一问？”顾璇话音落下，也没等沈青时反应，她勒停了马匹，在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外面停了下来。 第778章 七十三 顾璇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门口边，手握住大门上的铜环，轻轻扣了扣。 她分明听见屋子里有人的呼吸声，在她扣响门环的时候，屋子里那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了不少，然而并没有脚步声。 显然屋子里的人并没有打算来开门。 清楚这一点之后，顾璇就没有再继续敲门，她侧身看着站在侧后方的沈青时，道：“看来屋子里的人不会来开门的了。” “往后面走走吧。”沈青时道。 顾璇点了点头，两人牵着马沿着这条街道继续走着，每遇到一户关着门的人家，顾璇就会停下来敲一敲门，她通常都只敲第一次，然而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确定里面的人不会来开门之后，她就不会再敲门。 眼看着这条街已经快要到头，前面已经没有紧闭着门窗的人家，顾璇在这最后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握住门环扣了扣。 她停下扣门的动作，侧耳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在听到里面有人走动，最后停在门口的方向后，她微微挑了挑眉。 顾璇侧头和沈青时对视了一眼，无声的比了比唇形，“有戏。”她说着，再次伸出手扣动了门环。 里面人的呼吸只隔着一道门响着，顾璇第三次敲门的时候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是城外来的，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像打听打听。” 她的话音落下，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微微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先是越过顾璇和沈青时看了看天色，才轻喘着气低声道：“你们小声点，赶紧进来。” 这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少年说着话就侧了侧身，把门又拉开了一些，可供一人通过。 顾璇和沈青时相视一眼，没有再多说话，拍了拍自己的马的脖子，任由两匹马跑了出去，她和沈青时先后抬脚走了进去。 走进屋子里，顾璇一眼就看到靠墙绑着的三个人，两个大人看起来是一对夫妻，还有一个几岁的女童。 然而这对夫妻和这个女童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面上长着尸斑，却没有腐烂的迹象，也没有散发出腐臭，若非没有呼吸，以及肤色不正常，看起来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少年的目光一直落在顾璇和沈青时脸上，看见两人只看了那三具尸体一眼，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或者恐惧等情绪时，他微微僵着脸问道：“你们是外城人？怎么进来的？” “就骑着马从那边城门口进来的。”顾璇答道，目光在黝黑的屋子里环视了一圈，道：“天色都黑了，怎么不点灯？小兄弟，有水喝吗？我们一路进来，只有你给我们开了门。” “他们不会给你们开门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怪物变得。”少年淡声说着，转身走出门去。 顾璇和沈青时跟上去，跟着少年出了门，往左边一拐，走进一间厨房里，厨房里还烧着水，蒸着饭，少年拿了两个干净的碗，给顾璇和沈青时各自倒了一碗水。 顾璇喝了水，觉得喉咙舒服了一点，才继续问道：“怪物？城里出现了什么怪物吗？我看见好多死人。” 第779章 七十四 少年的表情在听到“死人”的时候明显僵了一下。 “不知道。”少年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哑，他看了看已经蒸熟的米饭，转身拿灯烛点燃了，原本漆黑的屋子里渐渐亮了起来。 “不知道。”少年又说了一遍，他微微垂了眸子，道：“谁也不知道那些怪物是从哪里来的，反正只要被那些怪物找到了就逃不掉。” 顾璇从少年口中得知，怪物是从半年前开始出现的。 一切都没有预兆，只是某天早上，有人发现死了人，那人家中门窗大开着，死前似乎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脸上还保留着不可置信和恐惧。 所有死掉的人都在往外面跑。 像是怪物就是从屋子里出现的。 官府派了人调查这件事情，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因为仵作验尸之后得到的结果，那些人是互相杀了对方的。”少年舔了舔唇，声音干哑。 可他的神情木然，似乎早就在这半年不见天日的躲藏之中，耗尽了所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顾璇微微挑眉，和沈青时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太多的讶异。 妖魔的手段都是层出不穷的，弄出这点子事情实在算不得什么。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城里又死了人。”少年说道。 第二天早上死了好几户人，且死相和第一户人是一样的，但是，最开始被杀了的人是被第一户已经死了的人杀了的。 “也就是说，第一天晚上死的人在第二天晚上活了过来，去杀了人，然后那些死了的人都会在晚上活过来，去杀活人是吗？”顾璇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 这就像是一个循环，死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意味着活人要面临的危险也越来越多。 “没有想过其他的办法吗？”沈青时问道。 少年笑了一下，笑容凄惨，他道：“想过，可是不管是把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埋了还是烧了，到了晚上他们还是会完好无损的出现。” 于是只道没办法解决那些死人之后，城里的人开始想着逃离这里，但是那些逃离的人会在第二天早上全部变成尸体出现在自己家中。 “我们逃不出这里，同样的，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少年看着顾璇和沈青时，目光古怪，含着怀疑，却还有些希冀。 他说：“半年来，你们是唯一进了城的人。” 所以，是不是说明老天爷真的听到了他们的乞求，派来了这两个人来拯救他们的？ 少年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你确定那些怪物是突如其来出现的？”在一片沉默之中，沈青时突然出声问道，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少年，像是看穿了他的内心，“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无中生有，而且，城里死了这么多人，到现在都没有人管这件事情，那就说明，你们被困死在这里，是天道毒默认的。” 天道都默认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不会管。 但这满城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得来这样的报应在天道看来都是他们该受的。 第780章 七十五 顾璇愣了一下，很快想明白了沈青时的话，她微微眯了眸子，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少年。 少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垂着眸子，将油灯放到桌上，正要转身回厨房吃饭的时候，靠墙的方向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些细微的声音在原本就过分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极其清晰又诡异。 顾璇侧头看去，看见的场景若是换作其他人恐怕已经吓得叫了出来，可她神情冷静，甚至还仔细盯着看，想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原本靠着墙被少年用绳子捆住的三具尸体真的活了过来，他们睁着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少年，脸上全是杀机。 可以想见，要不是被绳子捆住了，他们早就扑向了少年，将少年也变成他们这样。 “他们只看着你。”顾璇出声说道。 少年眨了眨眼睛，抬脚走到那个女童的面前，女童挣扎着，恶狠狠的瞪着他，少年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在女童的头顶摸了摸。 他道：“或许真的是什么诅咒吧，我们城中的人大概都要全部死了，这诅咒才会结束。” “你还瞒着我们什么事情？你只有说出来了，我们才能帮你。”沈青时说道。 少年摸着女童脑袋的动作一顿，他侧头看着沈青时，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反倒似哭似笑的，他道：“帮我？你们能帮我救回我的妹妹和父母吗？” 到这一刻，顾璇终于明白从第一眼见到少年时，便觉得少年身上给自己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是死寂和绝望。 少年虽然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父母和疼爱的妹妹都已经死了，他便也没有了再活着的力气，要不是还存着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希望，希望真的有人能够再救活自己的父母和妹妹。 恐怕他早就死了。 顾璇甚至觉得，如果她和沈青时没有来这里，恐怕过不了几天，少年就会解开捆着父母和妹妹的绳子。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帮不了你？”沈青时笑了一下。 少年骤然转头看着他，眼里漫上了红血丝，原本死气沉沉的脸终于多了其他的情绪，他抖着嗓音问道：“你说真的？” 沈青时只是笑了一下。 少年的手仍旧放在那个女童的头上，女童一直尝试着想要抬头去咬他的手，可不管怎么动作，都没办法真的咬到。 少年的虎口处就有一个牙印，牙印很深，不大，看起来似乎就是女童咬的。 沈青时和顾璇都不着急，等着少年自己做出选择，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朝沈青时和顾璇说道：“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他说着就往厨房里走。 顾璇看沈青时站着没动，她就也没有跟上去，等少年走出门去了厨房，顾璇才用疑问的目光看着沈青时。 “你真的能救活他们？”顾璇压低了声音问道。 起死回生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沈青时摇了摇头，板着脸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道：“让你好好修炼多看些书，你偷懒，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你就把我给你的那几本书再从头多看几遍，等你都记得了，咱们再去下一个地方。” 第781章 七十六 “我不爱看书。”顾璇一听要看书，眉心就立刻拧了起来，她伸手过去在沈青时的掌心挠了挠，道：“有你在不就好了，就算我不知道，不是还有你知道吗？” 她顿了一下，见沈青时仍旧没有松口的意思，面色立刻委屈起来，她问道“难道你不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这也不是顾璇第一次用这样的话作为借口来抵挡看书这件事情了，只是之前每一次沈青时都心软让她逃过去了。 这一次，他虽然温柔笑着，嘴上却没有丝毫的退让，道：“不行，总会有意外发生的时候，为了避免任何有可能的危险，这次你必须老实把我给你的那几本书看完。” 顾璇还想撒娇，可撞进沈青时眼底的严肃，她微微一顿，知道这次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于是点头应了，道：“好哦，我知道啦。” 沈青时见她乖乖应下，这才放过她，转头朝外面走去。 一走进去，顾璇便看到蹲在灶台前的少年双眼通红，察觉有人进来，少年伸手抹了抹眼睛，声音沙哑的道：“等吃了饭，我就告诉你们其他的事情。” 果然少年还瞒着事情。 顾璇没有过多的好奇，目光在小小的厨房里转了转，出声问道：“半年的时间，你们白天不能出门，那靠什么活下来的？” “一开始也不是不能出门的。”少年说道。 在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危险之前，城中的百姓白天还是在外面活动的，尤其是在发现他们根本逃不出这座城市之后，还活着的人就已经开始四处收集粮食了。 少年也囤了不少，大多数都是一些可以长久存放的干粮。 可当顾璇走到那个放粮食的缸子旁边时，低头一看，缸子其实已经快要见底，少年如果一直不出去，这么点粮食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了。 想到一开始少年脸上的死气沉沉，顾璇就知道，或许在吃完剩下的这些粮食之后，少年就会选择解开他父母和妹妹的绳子了。 很快的，少年就做好了简单的饭菜，不过就是米粥和馒头，再配上一点酸菜，顾璇只吃肉食，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 可少年将这些都拿到桌上之后，又转身进了厨房，没多久，顾璇就闻到了一股肉香。 “哪来的肉香？”顾璇面色变了变，想到的却是进城时看见的那些死人。 沈青时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说道：“吃了这么多肉，是不是人肉你都分不清吗？” “我又没有吃过人肉。”顾璇瞪眼。 “猪肉总吃过吧。”沈青时道。 顾璇轻哼了一声，不去理会沈青时了，她当然已经闻了出来，少年在厨房里捣鼓的就是猪肉。 只不过是为了便于保存烘干成了腊肉罢了。 少年之前就将腊肉切成了片放在锅里蒸着，上面铺了一层辣酱，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只不过被别的味道给盖住了。 顾璇顾着和沈青时说话，就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把腊肉端了出来，放在了顾璇那边，他笑了一下，红着眼眶笑容有些羞涩，道：“不好意思，只有这点腊肉了，没有新鲜的肉……” 第782章 七十七 顿了一下，他抬眼看着顾璇，有些犹豫道：“你吃腊肉吧？” “我吃啊。”顾璇抽了抽鼻子，已经在桌边坐下了，她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沈青时的目光在少年的眼睛上落下，若有所思，少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朝他笑了一下，道：“吃完饭再说事吧。” 沈青时抿了抿唇，没有多说话，陪着顾璇在桌边坐下了，只是，只有顾璇动了筷子，沈青时倒是没怎么动筷子。 他与顾璇早就辟谷，没有什么饥饿感，顾璇嘴馋偶尔会吃上一次肉，沈青时是能不吃就不会吃。 顾璇吃肉的间隙发现少年在看沈青时，她朝少年笑了一下，解释道：“他已经辟谷，不需要吃这些东西，你还小，多吃点。” “辟谷？”少年一惊，紧接着看着沈青时的目光便亮了起来，像是将之前的希望一下放大了数倍，他甚至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是仙人吗？”少年结结巴巴的问道。 眼见着少年已经激动到手足无措了，沈青时淡定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什么仙人。” “他是和尚。”顾璇咽下嘴里的肉，抽空接了一句，手在头上比划了一下，道：“烫了戒疤的得道高僧。” 顾璇说到这里的时候眯眼偷笑了一下，探身过去朝少年小声说道：“他的头发是假的。” “假……假的？”少年目瞪口呆。 目光一直在沈青时的头上流连不去，眼里满是好奇，他其实就是好奇，好奇沈青时既然是得道高僧，为何要变出一头头发出来。 和尚……不都是没有头发的吗？俗家弟子除外。 沈青时只无奈的看着顾璇，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敲了一下，警告道：“我这里还有几本书，到时候一起拿给你看看吧。” “啊？”顾璇面色一变，立刻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沈青时，道：“我错了。” 她认错认得飞快，认完错就可怜巴巴的看着沈青时。 偏生沈青时就是吃她这一套，心头一软，叹了口气道：“吃肉。” “好哦。”顾璇点头，余光偷偷看他，小声道：“你那里那几本书就先别给我了吧，反正给了我，我一时半会儿的也看不完。” “好。”沈青时点头，在顾璇露出庆幸的表情时面不改色的加了一句：“等你看完了再看其他的。” 顾璇嘴里的肉瞬间没有了味道。 少年和沈青时都没有什么胃口，反倒是顾璇，吃得最香，一个人将那份腊肉吃完了，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瓣。 沈青时给她倒了一杯水，就在顾璇的身边坐了下来，抬眼看着少年。 显然是在等着少年开口。 少年闭着眼睛灌了大半碗的水，等他放下碗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悔恨。 少年道：“大家都是罪人。” 在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青时侧头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窗外是一片墨色，可意外的，他似乎看到这片墨色颤动了一下。 第783章 七十八 沈青时并没有将这份异样说出来，他平静的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双目通红的少年。 少年道：“人性是真的奇怪，一开始那个魔刚来到城中的时候，大家怕他怕的要死，可后来发现那个魔不害人之后，大家渐渐地把他当成人一样对待，然而……” 大家到底还是记着那句话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份怀疑和忌惮其实一直埋在大家的心底，大概就是在心底藏得久了，爆发起来才会那么剧烈，以至于一件特别特别小的事情，都能让大家变成怪物一般。 “在那件事情之前，其实大家都还很友好的。”少年声音低哑的说道。 尽管那时他尚且年幼，对事情记得也模模糊糊的，若非父母被怪物杀死之前曾提起过，他恐怕也不会知道那些往事。 一开始，是城中有一户人家家中的孩童生了怪病，寻访城中所有医馆和大夫都没有法子治好。 直到城中来了一个云游的修行者。 修行者听闻此事之后便找到了孩童家中，替孩童看了看便道：“魔气缠身，只有一物可解。” “魔……魔气？” 修行者的话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家都知道那家孩童是因为魔气缠身。 “我爹说，其实一开始大家还算理智。” 至少在那位修行者问起可有曾接触过什么魔物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起那只魔的存在，而那位修行者也没有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告诉孩童的父母，道：“唯有魔族血肉可解此疾，可魔族难寻，我云游世间这么多年，最近一次见到魔族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要再去找一只魔族来，恐怕这孩子也撑不到那时候了。” 只这最后一句话，险些压倒那对夫妇心里最后一点理智。 “多谢恩人指点。”那对夫妻没有说城中有一只魔住了快百年的事情，将那位修行者好生招待了一番，再三确认了只要将一位魔族的血肉喂给孩童，孩童便能好起来之后，他们便送走了那位修行者。 “修行者一走，那位父亲便找到了住在城中的魔，他朝魔说明了来意，魔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场割肉放血给他……”少年始终低着头，双手握拳抵在膝盖上，用力到手背青筋鼓起。 “那个孩子死了吧？”顾璇在旁边问道。 可少奶奶却摇了摇头，道：“那个孩子在喝了魔的血肉之后，就如那位修行者所言，立刻就好了起来，健康的不像是之前病到意识不清的人。” “这怎么可能？”顾璇当即反驳道，她拧着眉，说的十分有底气，“书上明明说了，魔族的血肉若是修行者碰了，便会入魔，若是普通人碰了，大多数会直接爆体而亡，根本受不住魔族血肉中过分浓郁的魔气，那孩童既然是受了魔气入体就已经病倒，若是再碰了魔族的血肉，只可能是死无全尸！” 她虽然不太爱看书，但许多书看过之后便过目不忘，关于这一点，顾璇素来是觉得很骄傲的，她也很自信，自己绝对不会记错。 第784章 七十九 顾璇在说完之后就看向了坐在身边的沈青时，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认同。 沈青时确实点了头道：“璇儿说的没错。” 他看着少年，道：“你继续说下去，那孩童既然没死，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孩童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孩童的怪病他尚且能救，可如果是十个、百个，甚至整座城镇的人都染上了那种怪病呢？”少年脸上露出悲哀之色。 像是一场疫病，在某个晚上突然席卷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又一个的人出现在魔住着的院子外面，向那只魔乞求一碗血肉，一开始是乞求，可后来即便是魔，也抵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割肉放血。 那只魔抵抗不住了，他开始拒绝。 “我父亲说，其实也不是拒绝，只是那只魔提出来每天只能拿出一部分的血肉，然后等他的血肉长出来了，再拿出一部分给剩下的人，因为魔的血肉只要有魔气就长得很快。” 但是，他们这座城镇根本就没有足够那只魔长出血肉的魔气。 那只魔要想快点回复失去的血肉，只能找一个魔气浓郁的地方，魔气越浓郁，那他恢复的就会更快。 这也意味着他要离开城镇一段时间。 “他是满城人的救命草，谁又放心真的让他离开，大家都担心他是不想再拿出自己的血肉救人，怕他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少年苦笑道。 于是，在那个晚上，也没有人出面组织，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那只魔住着的地方，然后让他们找回来的那个修行者将那只魔给困住了。 “这下，大家再也不用担心那只魔跑掉了。”少年道。 不但不担心，似乎做下了这件事情之后，人们压制在心底的恶念终于被无限的放大，在那只魔的质问中。 人们开始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 “你是魔，我们是人，我们莫名其妙得了这怪病，说不定就是因为你……” “对啊，就是因为你想要害死大家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那只魔看着这些人撕开往日里和善的嘴脸，终于露出了心底最邪恶的那一面，而这些嚷嚷着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的人，很多人还是他看着长大的。 甚至都或多或少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 人们给自己找了充分的理由，大家开始陆陆续续走进那间屋子取走那只魔的血肉。 “其实，在治好了大家的病之后，那只魔还没有死……”少年捂着脸哭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想起当年那一幕觉得恐怖害怕，还是悔恨更多一些。 那只魔还剩下了一口气，只要给他时间，他的血肉会一点一点重新长起来，只不过是速度会非常缓慢而已。 毕竟，这里不是魔界。 然而，那些取走他血肉的人们，却不敢让他再好起来了，因为害怕他好起来之后报复自己。 “他可是一只魔，如果他要报复我们，我们怎么可能反抗得了？”人们指着他说道。 于是，哪怕魔声音虚弱的哀求着，保证着自己。会远远地离开这里，绝对不会回来报复，可人们还是将那位修行者再次带到了魔的面前。 第785章 八十 “杀了他吧。”人们向那位修行者请求道。 “那只魔死了？”顾璇拧着眉问道，从少年说到那些人请来修行者困住魔之后，她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变得很是难看。 要不是沈青时事先握住了她的手，她早就气得站了起来。 少年点了点头，又摇头，“那只魔被修行者带走了，大家都以为他死了。” 人们以为那只魔死了，所以心安理得开始过起了自己的正常日子，直到城中怪物出现，人们无法逃离，终于有人开始意识到。 “那只魔没有死，他回来报复大家了。”少年哽咽道。 “是我就直接杀了你们了！”顾璇气道。 少年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我们倒是希望那只魔直接杀了我们。” 直接被杀也好过现在这样，整日里担惊受怕的活着，眼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死去，甚至很多人在死的时候，都是被自己往日里最亲近的人杀死的。 “生不如死。”少年道。 这才是那只魔的目的，就算是死，也要他们痛苦的死去。 少年的父母和幼妹还在那里挣扎着，眼睛被杀意熏得通红，明明曾经是最亲近的人，如今却只想要他的命。 顾璇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也无法反驳少年的话了。 屋子里沉默片刻，寂静的夜色里突然传来一声绝望痛苦的惨叫声。 少年身体一僵，惨白着脸喃喃道：“又有人死了。” 然而三个人都坐着没动。 顾璇开口问道：“我还是觉得很奇怪，魔族的血肉怎么可能会是治病的良药？再说了，那只魔既然已经被那个修行者带走了，当时本来就虚弱的只剩下一口气了，怎么现在还能回来报仇？” 而且还困住了整座城的人，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这得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少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或许是那位修行者可怜那只魔，那只魔的求饶最后打动了那个修行者，让修行者放了他一马吧。”少年猜测道。 “看来知道真相的只有那个修行者和那只魔了。”沈青时道，他问少年：“你们既然知道是那只魔回来复仇了，那个修行者呢？你们没有见到他吗？” 少年摇头，“没有，其实我也没有见到那只魔，关于那只魔回来复仇的事情，是我爹说的。” 沈青时微微挑眉看着他，听见少年道：“我爹临死前见到了那只魔。” 他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或者每一个死去的人，在临死的时候都曾经再见到过那只魔。” 只有见到了，才能想起来自己当初做过什么事情，如今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这才是那只魔的报复。 顾璇默然。 沈青时见她不说话，就捏了捏她的手指，问道：“你在想什么？” “如果换成是我，我也只会把那些欺负我害我的人直接杀了，绝对想不到这样报复的办法。”她叹了口气，颇有些苦恼的说道。 沈青时眉心一拧，抬手就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786章 八十一 “我就说说，就是说说……”顾璇眨了眨眼睛，连忙朝沈青时卖乖道：“有你在，才没人敢欺负我害我呢。” 她确实只是当成玩笑话再说。 沈青时收回视线，朝少年问道：“那些怪物只在晚上出来，为什么白天也没人敢出去？” “因为白天出去的人晚上就都死了。”少年唇瓣抖了抖，说道：“白天出去过的人，会在外面留下活人的气息，到了晚上，那些出现在街头的怪物，就会顺着活人的气息找过来……” 他正说着话，声音却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着门的方向。 顾璇正好奇他怎么不继续说了，见他这个反应，心里一动，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果不其然，看到门上倒映着一个高大扭曲的身影。 果真是个怪物。 至少没有谁是长了四只手两个脑袋的，脑袋上还长着角。 然而这还没完，顾璇和沈青时看过去的时候，门上倒映的身影就多了一个，紧接着以眨眼的速度，从一个身影变成数不清的身影。 顾璇只能看到无数的手和脑袋叠在一起，叠成黑乎乎的一团，将外面的光全部遮挡住了。 白天顾璇和沈青时在街道上走过，留下了气息，于是现在，那些怪物顺着他们留下的气息找了过来。 “难怪白天敲门的时候大家都不开门。”顾璇嘟囔道，所有人都没有开门，除了眼前的少年，少年之所以给他们开门，其实也是抱了寻死的心吧。 对于外面数不清的怪物，她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担忧，反倒眼睛都亮了亮，大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要知道，她已经好久没有动过手打架了，都快要被憋坏了。 少年终于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要去灭桌上的灯火，被沈青时伸手拦住了，沈青时道：“既然已经找过来了，现在再做这些也没有用了。” 他道：“只要被怪物找过来了，就是必死无疑了是吧？” “是。”少年点头，目光却落在靠墙的女童身上，从外面那些怪物出现，他的父母和妹妹便停止了挣扎，目光呆滞，似乎是知道了少年必死无疑，所以反倒不抢着要杀了少年了。 沈青时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那个女童，眸光微动，大概能猜到那个女童的当初可能就是无意间跑了出去，在街上留下了气息，所以怪物找了过来，杀了那个女童。 而少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躲过了一劫。 外面的怪物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只围在外面，迟迟没有破门而入，顾璇可不相信这扇她不用力就能踹开的门能挡得住那些怪物。 “他们在等什么？难道在等那只魔过来？”顾璇问道。 她一点也不忌惮外面的怪物，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刻意的掩饰。 少年嘴唇颤了颤，说道：“他们在看着我们，看着我们遭受恐惧的折磨，甚至想要看我们被活活的吓死。” 知道外面站着的就是数不清的怪物，随时会破门而入杀了自己，甚至只要一想到那些怪物就站在外面看着自己，胆子小的人，真的可能会被活生生的吓死。 第787章 八十二 “哇！这只魔的心机也太深了，手段这么狠吗？你们怎么偏偏要得罪他呢？”顾璇一脸的惊叹，看着少年的目光都变得同情起来。 好在少年根本不在意她用什么目光看着自己。 少年道：“你们没有参与当年那件事情，也不是这座城镇的人，顶多算是误闯进来的，或许他不会杀你们，只会把你们赶出去。” “你想要让我们走？”沈青时微微挑眉，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少年。 少年点了点头，道：“如果跑得了，你们就跑吧，跑得远远地，以后可千万不要再闯进来了，如果碰上其他想要闯进来的人，也记得劝说他们不要来……” “那你呢？”顾璇问道。 “我……我也是这座城镇的人。”他顿了一下，紧接着声音变得有些艰涩的说道：“我也曾吃过那只魔的血肉，是他救了我，我就算是死了，也是活该，至少……” 少年转头，看向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他道：“至少还能和父母妹妹以另一种方式在一起。” 他扬了唇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大家都还在。” “可你之前还让我们救你父母和妹妹。”沈青时说道，“我们也已经答应了。” 少年眼中的光亮起了一瞬间，又很快的暗了下去，他说：“我知道……你们或许真的很有本事，可就像是你说的，满城的人被困在这里折磨至死，天道都不管了，那就说明我们犯下的罪孽真的很重，连天道都看不下去了，这就是我们的命数吧，是我们活该，怎么还能将你们再牵扯进来。” “天道不管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沈青时道，“事情又要说回到一开始的时候了，魔族的血肉为什么能救人？还有，天道为什么没管，以及……” 沈青时看向顾璇，说道：“死了的人真的已经死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少年猛然抬头看向他，激动地身体都颤抖起来。 而顾璇，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沈青时，问道：“青时，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你快说说？难道这些人都没有死？可是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没有察觉到生气……” “不过，我也没有察觉到很浓郁的魔气。”顾璇嘟哝道，结果刚嘟哝完，她就猛地转头看着门的方向，道：“这下的魔气突然变得好浓郁，是一只大魔吧！” “来者不善啊。”沈青时说着，突然一手拉着顾璇的手，一手拉着少年急急从桌边飞身退开，往房间里面退了好长一段距离。 与此同时，那扇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外面一直没有动静的怪物们终于出手了，他们真的如顾璇所想的那般，轻轻松松的便破门而入了。 而后没有丝毫停顿的，直接朝顾璇三人猛扑而来，对于靠墙绑着的幼童和少年的父母视而不见。 对于这些怪物来说，他们的目标只有活人，然后把活人变成死人，只有死人，能和他们相安无事的共处下去。 第788章 八十三 “我们可能顾不上你，你好自为之。”沈青时朝少年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便拉着顾璇冲进了怪物堆里。 少年只看见沈青时和顾璇两人和怪物打成一团，他根本来不及多看，因为已经有怪物跑到了他的面前，少年面色一变，往旁边一滚。 他险险的避开了怪物的那只爪子，却没有避开怪物另一只同样长着锋利指甲的手。 虽然已经知道怪物的存在很久很久了，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怪物，也是第一次正面面对怪物，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眼前的怪物可是有四只手的。 少年捂着被怪物的手洞穿的肚子，口里涌出大量的鲜血。 屋子里的怪物不知道什么都是都已经停了下来，而那只伤了他的怪物并没有再对他出手，沈青时和顾璇不知道去了哪里，已经不见了。 少年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靠墙坐着的父母和妹妹身上，他轻咳了一声，疼得身体颤抖不停，口中涌出的血根本止不住。 他朝目光呆滞的妹妹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怪物冲进来之前沈青时说的话。 少年眼睛亮了一瞬，突然爆发出一股力气，他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一把抓住眼前面容秀美的男人的衣摆，喘着气说道：“当……当初……是我吃了……你的……血肉，你……你吃了我吧……吃了我……放过我妹妹……她……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眼里满是哀求，一如年幼的记忆里，那只全身血肉几乎被割完，只剩一副白骨躯干，连脸上的血肉都没有被人放过的魔，那只魔，当初也是像他这样，用只剩下白骨的手，拼命想要抓住周围的人。 满目哀求，求人们放过他。 可是，所有人看着，谁也没有心软，有的只是害怕和担心，担心他好了之后来报复自己。 少年心想，当初还不如就在那场怪病里死了，如果他死了，父母便不会找到那个云游的修行者，就不会知道魔的血肉能治病。 或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少年眼里的光慢慢地黯淡下去，他抓着魔的手最终无力的滑落下去，气息消失的那一刻，他还在重复那一句话。 他说：“放过我妹妹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没错……” “可我当初又做错了什么呢？”魔垂眸，看着死在脚边的少年，轻声说道。 他不过是喜欢人类，所以来到人间生活，他特意收敛了魔气，甚至忍着痛苦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吞吃一种灵果。 灵果中的灵气与魔气相克，他将那颗灵果吃下的时候，灵气在体内翻搅，简直是刮骨削肉的疼。 可这些他都忍下来了，因为他想要和人在一起生活，想要和他们一起生活，就得吃那种抑制周身魔气的灵果。 等他终于和这里的人们融洽的生活在了一起，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血肉救人，割肉放血又算什么？反正这样的痛苦他已经尝够了。 可这些人回报他的又是什么呢？ 而他又做错了什么呢？大概就是他不该离开魔界，身为一只魔，不该妄想和凡人和平共处的生活在一起吧。 第789章 八十四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魔轻笑了一声，血红的眸子里却全是悲色，“大概就是，我不信这句话的报应吧。” “他们其实都已经知道错了，也有了悔恨之心。”淡淡的声音自后面响起。 沈青时和顾璇从那些怪物的身后走出，他看也没看魔脚下的少年一眼，倒是顾璇，目光落在那少年的身上，有些怔愣。 “我们明明能救他的。”顾璇轻声喃喃，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沈青时要拉着自己离开，但是她并没有去质问沈青时，只是不解沈青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青时捏了捏她的手，叹口气道：“让你多看点书你不看，现在碰到这样的情况就算察觉到了异样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样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顾璇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那只魔，道：“你身上的魔气很淡，除了你，这里应该还有其他的魔是不是？我方才察觉到的那股浓郁的魔气绝对是只大魔，虽然和你身上的气息很相近，但绝对不是你。” “你是妖，他是人，还是修佛者，你们竟然会在一起。”魔微眯了眸子，目光在沈青时拉着顾璇的手上晃过，他一脸的兴味道：“是爱人吗？你们竟然会发展出这样的关系，看起来相处的还很好，难道以这样的身份就能和人相处的很好？”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顾璇问的。 顾璇被他问的一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身边沈青时声音淡淡的说道：“只要最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不管以何种身份，你都不可能和凡人和平共处的，到头来必定会反目成仇，与其这样不如回你的魔界去，老老实实做一只魔，何苦折磨自己，又害了人界的凡人。” 魔秀美的脸僵硬住了。 而顾璇，并不能完全听懂沈青时的话，只大概听明白一些意思，她看着这只魔，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和凡人生活在一起？” 魔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道：“凡人的感情多丰富啊，哪像魔族，冷血暴虐，更低等的魔族连自己亲生父母都能吞噬，就算是高等的魔族，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会残害手足。” “可人也会残害手足。”沈青时道，“人性到底如何，你不是已经经历过了吗？” 他的目光越过这只魔，落在他身后的虚空处，道：“有时候你辛辛苦苦想要追寻的东西，或许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你一回头，或者一侧身就能看见的。” 魔表情怔怔的看着沈青时。 就在顾璇误以为他被沈青时说动了的时候，魔笑了起来，这一笑，原本秀美的脸竟然露出几分天真之色，实在是和他魔族的身份很不搭。 魔道：“你想劝说我放过这些人是不是？果然是修佛的，这张嘴就是厉害，你能靠三言两语说动人，却没法轻易说动我的。” 他轻哼了一声，绣着白色凤凰的袖袍一甩，身形“嘭”的一声化作一团魔气，很快就消散在了原地。 第790章 八十五 顾璇第一反应就是要去追那只魔。 被沈青时拉住了。 “咱们不追吗？”顾璇问道。 沈青时摇了摇头，“不必追，很快就会再见的。” “好吧，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的东西？不许瞒着我！统统告诉我！”顾璇瞪着沈青时说道。 沈青时却挑了挑眉，目光仍旧落在魔方才站着的地方背对着那一处虚空处，他道：“你想知道什么，就让他来告诉你吧。” “谁？”顾璇一愣，而后回身，顺着沈青时的目光看去，便看见那一处虚空处慢慢地显露出一道身影来。 魔气浓郁，气势强大，赫然就是她之前感应到的那只大魔。 “你和刚刚那只魔……”顾璇的目光在这只大魔的脸上游移不定，面露疑惑的问道。 眼前这只魔气浓郁的大魔和方才离开了的那只魔气息十分相近也就罢了，眉眼都有些相似。 “我是煌。”大魔开口，声音饱含磁性，听得人心头酥软。 不只是声音，煌的眉眼都十分的精致，还透着几分魔魅之气，有点动人心魄的美丽。 “我知道！”顾璇打断了煌后面的话，一脸的激动道：“你和刚刚离开的那只魔是兄弟对不对，你是哥哥？所以你们才长得这么相像，当初那只魔被修行者带走，也是你救了他吧，然后又带着他回来复仇，难过那只魔身上的气息并不强大，却能布下这么大的阵仗。” 顾璇说到最后是看着沈青时说的，她说完便得意的等着沈青时认同自己。 结果她非但没有等来沈青时的认同，头上还挨了一记。 “干嘛？难道我说的错了吗？”顾璇捂着额头，生气的瞪着沈青时。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猜错了，相反，如果照着她所想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沈青时摇了摇头，道：“之前说免掉的那些书也加上。” “为什么？”顾璇不服。 沈青时道：“这次你说什么理由都没用，猜了这么多，却只有一句是猜对了的，还不好好反省自己吗？多看书……” “我知道啦，多看书，你说我猜对了一句，那我到底猜对了哪一句？”顾璇连忙岔开沈青时的话，免于后面的唠叨。 沈青时知道她的小算盘，却也不戳破，反倒如了她的意。 “当初玄重伤的时候，确实是我带走了他。”煌总算找到了自己说话的时机，连忙说道：“但是是以修行者的身份。” “什么？”顾璇大惊，半响后反应过来，一脸古怪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告诉大家魔的血肉能治好怪病的修行者？” “是我。”煌点头应了，脸上露出无奈。 他还想接着说，把其他的事情都说出来，却触及沈青时的目光，沈青时朝他摇了摇头，侧头看着身边的顾璇。 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顾璇一脸思索的表情，微微一愣，紧接着就露出羡慕的表情。 他想，要是他和玄的关系也能这般好就好了。 知道了这一点，顾璇这一次没有再急着开口，相反，她联系起了沈青时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很快的，她之前从少年口中所得知的那个故事慢慢地有了更前面的部分，变得更加完整起来。 第791章 八十六 许多魔其实没有准确的父母存在的。 因为魔界充斥着浓郁的魔气，尤其是那一道道的深渊裂缝之中，魔气更加浓郁，时间一长，那些浓郁的魔气之中便会滋生出魔。 刚生出来的魔其实是没有灵智的，这是最低等的魔，或者可以说它们连脑子都没有，只知道吞噬吞噬，吞噬一切接触到的活物，或者是被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给吞噬。 渐渐的，吞噬了足够的魔开始有了灵智，或者说他们长出了脑子，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知道吃哪一种能让自己成长的更加快速。 但鲜少有这种魔长成大魔的。 那些所谓的大魔，大部分是由大魔所生，就像魔君程修，还有魔君麾下的那些魔将们，他们生来便有灵智，有自己的独特的形态，且比大部分魔族都要强大。 但除了这两种情况，还有一种更加稀少的情况。 大魔死后通常就会瞬间化为一团浓郁的魔气，紧接着融入魔界之中，而后消散，属于那只大魔生前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一点的消散，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魔族喜好噬杀，不像妖或者神，动不动就沉睡了几百上千年。 魔族体内的血液无时无刻不在沸腾着，妄想着离开魔界，去往其他的界面屠杀，他们无法真的静下心来沉睡不醒。 但煌是个例外。 他大概是真的活得太久了，太久太久，久到很多的事情都已经记不得了，久到魔君都换了好几个，甚至于久到他体内沸腾噬杀的血液都渐渐冷却下来。 然后，作为一只大魔，煌睡着了。 在一处充斥着浓郁魔气的深渊裂缝之中，他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就这么睡着了。 作为第一个是睡着了而并非死去的大魔，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在煌的身上发生了，属于他的魔气一直环绕在他的身边，这些魔气比属于深渊的魔气更加精纯，觊觎他的魔气的魔很多。 那些由魔气所生的魔没有灵智，只知道吞噬者这里的魔气就会变得更加强大，于是纷纷扑过来。 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所有扑过来的魔全部死了，而那些已经有了灵智的魔知道这里很危险，于是都躲避着这里，并不愿意过来。 渐渐地，煌身上的魔气发生了变化。 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变化。 由他自己身上的魔气里，竟然孕育出了一只魔，且这只魔生来便有灵智，与煌的元魂能够交流。 于是，沉睡中的煌在发现了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情之后，他就醒了。 “他算是我一手养大的。”煌说道。 多么有趣，一个因为他而来到这个世间的小家伙，简直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让煌下意识的护着，珍惜着。 然而，就像所有种族的孩子一样，长大了之后就势必会离开父母大人，去到外面的世界里，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一开始，煌其实是已经在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甚至于他没有太多的排斥，只是有些惆怅。 直到煌发现，玄所想要的和他想的很不一样。 第792章 八十七 “我不知道玄是从哪里看到了属于凡人的生活，导致他十分羡慕人界的生活，一心想要来到这里，我劝不住他，便只好让他来了。”煌颇为苦恼的说道。 “那后面修行者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顾璇问道，“你既然放他来了人界，怎么又以修行者的身份去挑拨玄和人的关系？” 顿了一下，顾璇想到一些事情，于是犹豫着问道：“因为玄吃灵果的事情？” “是。”煌点头。 那种灵果虽然能够抑制住魔气，但是同样的，也是在损耗着魔的生命，如果煌纵容着玄一直吃下去，玄迟早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玄就是向往着人界的生活，且他和人还相处的那样好，煌劝他放弃回魔界，他也不愿意。 最后，煌只得选择了这样一个办法。 煌道：“我活了这么长久的岁月，也不是没有与凡人打过交道，我更加清楚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想，只要让玄真正的体验了这句话的含义，他就会放弃的。” 于是就有了后面用血肉救人的事情，这一切都是煌的谋算罢了。 “你也真的是狠心。”顾璇想了许久，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为了让玄放弃和人和平共处的念头，设计到几乎割尽了玄的血肉，煌笑了一下，倒是一点也不在意顾璇用这个词语来形容自己。 沈青时一直沉默着，直到现在，他才开口问道：“那你觉得你的计划成功了吗？” 沈青时看着周围这座宛若死城的城市，意有所指。 煌点头又摇头，他道：“我成功让玄离开了这座城市，明白他不可能真的和这座城镇的人和平共处，但是……他仍旧没有放弃这个念头，还在奢望着，或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和凡人一起生活。” “他太冥顽不灵了。”煌叹了口气说道。 “这本来是你们的事情。”沈青时道，“你们却将这满城的人都牵扯了进来。” “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带玄回去的。”煌说道，对于这满城的人他并没有太多的歉意，他在乎的只有玄而已。 煌道：“不管他再怎么想，我都要带他回魔界了，以后不会再让他随意离开魔界了。” “希望如此。”沈青时点了点头，侧头看着顾璇，道：“你想留在这里看着这座城恢复正常，还是现在就离开，去下一个地方？” “直接离开吧。”顾璇不假思索的说道，在得知一切真相之后，她对于这座城镇已经没有了什么兴趣。 沈青时倒是早就料到了，没有丝毫的奇怪，点了点头，朝虚空处招了招，没多久，之前被他们放跑的那两匹马又跑了回来。 顾璇摸了摸马匹的头，走过去翻身上马，和沈青时一起并排骑着马朝城外走去。 她问道：“那个少年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也是方才想事情的时候，顾璇才注意到一些她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比如，在屋子里的时候，那个少年为什么独独给她肉吃。 现在回想起来，顾璇已经能够猜测得到，那个少年的眼睛应该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比如说她是妖这件事情，那个少年就看出来了。 第793章 八十八 沈青时没有否定，他道：“很多事情你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能发现不对劲，你太粗心了，再加上我给你的书你不好好的看，才会遗漏那些细节，还瞎猜一通……” “还不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顾璇嘟囔道，“要不是想着你在，我当然不会这么粗心的，我早就会想明白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出了这座城之后，很快将城镇抛在了身后。 而在他们的后方，那座原本笼罩着魔气显得十分怪异的城镇开始发生变化，魔气散去，那些荒废的房屋，破损的地方又还原到一开始怪物还没有出现的时候。 而那些原本已经死去的人，纷纷在自己家的床上醒来，他们刚醒来的时候神情呆滞，过了好一会儿眼中才有了神采。 没多久，那些从幻境中清醒过来的人开始抱着身边的人又哭又笑，神情激动。 在顾璇和沈青时待过的那户人家，少年摸了摸肚子，确认没有鲜血，也没有血洞，他一个翻身坐起来，跑进来对面的屋子，一打开门，便看见女童神情安然的睡在床上。 “哥哥？”女童被声音惊醒，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哥哥在这里，没事的，你别怕。”少年想到那比噩梦还可怕的半年，声音哆嗦着。 可被他抱着的女童却摇了摇头，道：“哥哥，我没有做噩梦呀，我睡得可香了。”女童露出笑容来，看见少年惨白的脸，皱了皱小鼻子道：“哥哥，是你做噩梦了吧？不怕不怕哦，梦醒了就没事了哦。” 女童学着以往哥哥轻哄自己的样子拍着少年的肩膀，奶声奶气的说道。 而少年盯着女童看了许久，才如梦初醒一般一把将女童重新抱进怀里，他声音哽咽道：“没有做噩梦就好，是哥哥做噩梦了，那场噩梦好可怕，有好多怪物，哥哥还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 于清醒的人来说，那半年的时间，确实就是一场噩梦，不，那是比噩梦还要可怕的地方。 因为你最亲近的人都变成的怪物，想要杀了你，而死去的人，又会杀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不管是活到了最后的人，还是早早的就在那场幻境里死掉的人，都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那场幻境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是因为失去过，害怕过，清醒过来后，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有多么珍贵。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煌看着幻境里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的人们，朝玄问道。 玄轻哼了一声，甩袖就打散了眼前的幻境，道：“当然了，他们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这就是我的报复，要让所有人都深陷在痛苦里。” 煌轻叹了口气，没有再揭穿他，而是正色道：“我要带你回魔界，以后不会再让你离开魔界了。” “不离开就不离开，你以为我很想离开吗？还是魔界比较好。”玄微抬了下巴，没有管身后愣住的煌，他袖袍一挥，化作一团魔气消失在了原地。 煌在原地愣了许久，才低低笑了起来，身形越来越淡，最终随着笑声一起消失不见。 第794章 八十九 顾璇和沈青时要去的是海边，从那座被魔“报复”的城镇离开之后，她和沈青时也没有看地图，就漫无目的的骑马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碰上了不少芝麻大小的奇怪事情，最终在一天傍晚突然嗅到了腥咸的味道。 “是海的味道对不对？”顾璇眼睛微亮，侧头朝沈青时兴奋地问道，她在一些专门记载风土人情的书本上看见过，海风就是腥咸的味道。 沈青时点了点头，极目远眺，道：“大概天黑之前能够进城。” “不，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到海边，听说海上的落日很好看！”顾璇扬声喊道，她说话的时候已经一夹马腹跑了起来，声音是夹着风声传过来的。 沈青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夹马腹，低喝了一声：“驾！” 身下的马匹也开始跑了起来。 实际上，顾璇是不可能看到今天海上的落日了，因为就在她嗅到风中的腥咸时，太阳就已经开始往下落了。 残阳如血，沈青时很快赶上了前面的顾璇，紧接着便控制着速度，和顾璇并肩骑着马，马儿跑得飞快，风鼓起两人的衣袍，撩起两人的头发，余晖落在两人的脸上、头发上，过于温暖。 到底还是在天黑之前进了那座临海的城，实际上在看到城门口的时候，守城的士兵就已经在准备关上城门了。 顾璇看见了，便扬声喊道：“等一下！我们要进城！” 关城门的士兵听见了，便停下了动作，就这么扶着城门看着那两匹马带着人跑过来。 “你们是哪里来的人？”士兵问道。 顾璇停下了马，索性翻身下来，一边仰头看见城门上方的牌匾，一边笑着答道：“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在书本上看见，说临海有一座城很有趣，心里好奇，所以就慢慢地朝这里走，想要来这里看一看。” “赶路辛苦，你一个姑娘家又能走多远的路？快去城里找个客栈歇下吧。”士兵显然并不相信顾璇的话，只以为她和沈青时是从附近的城镇过来的。 顾璇见他不信，也没有多解释，朝士兵道：“多谢大哥，那我们走了！” 她摆了摆手，牵着马和沈青时并肩进了这座临海的，名叫“渡海”的城。 实际上，这座渡海城离最近的城镇也很远，但是并不代表着来这座城的人少，毕竟是临海的城，总有许多的伤人来这里收购海货，大部分都是珍珠之类的东西，或者拿布匹或者其他的东西交换。 总之从这座渡海城带回去的东西，总能卖一个好价钱，也算是暴利了。 所以，城中的客栈通常都住了不少的人，都是一个个的商队，每一个商队最少的都是十几个人，就没有见过低于十个人的商队。 通常来说，城中的客栈都是住满了人的。 但顾璇和沈青时今日比较幸运。 “刚巧早上的时候有一批船出了海，有好几个商队跟着一起去了，客栈里现在空房间很多。”小二笑眯眯的说道。 顾璇和沈青时要了一间房，也没有在房间里多待，跟着小二一起往楼下走去。 第795章 九十 顾璇好奇的问道：“怎么商队也要跟着一起出海吗？不是只要等着船队回来了，直接去渡口那里交易的吗？” “那是别的地方的规矩，咱们这里的规矩是不一样的。”小二道。 小二也没有急着向顾璇解释他们这里的规矩和别的临海城市规矩有什么不一样，而是反问了一句：“两位可知道咱们这座城的名字？” “挺特别的，进城的时候看了一眼，是叫渡海城吧？”顾璇笑道，神情颇具兴味。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奇特。 小二点头，神情之中颇有几分骄傲，他道：“渡海渡海，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片海没有名字，可临近这座海的只有咱们这一座城市，二位一定不知道，其实这临海的线上，也有过其他的城，但是不知道为何，一旦有新的城镇出现，不出半年，便会被海浪给卷走了……” 久而久之，这一片无名海便只剩下这一座临海城。 “要想过这一片，就只得从咱们城里找船，所以咱们城才有了这个名字。” 渡海城，唯一能够渡过这片无名海的城。 “真是奇了个怪了，莫非你们这座城格外讨这片海中的龙王喜欢不成？”顾璇问道。 小二却摇了摇头，神情中的得意都收敛了起来，一脸正色的朝顾璇说道：“咱们这片海里是没有龙的，所以咱们祭祀的都不是龙王爷。” “那你们祭祀谁？”顾璇惊讶道，“再说了，或许是有龙的呢？只不过没让你们瞧见。” 大部分临海或者临湖临河的地方，都是向龙王爷祭祀的，哪怕有些地方几百上千年都没有见到过龙。 她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不祭祀龙王的临海城。 沈青时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甚至替小二说出了答案，他淡声道：“你们祭祀的是鲛人吧。” “对！这位公子是来过我们渡海城吗？”小二笑眯眯的朝沈青时问道。 一般来说，只有来过他们渡海城的人，才会知道他们祭祀的不是龙王，而是海中的鲛人。 可沈青时摇了摇头，道：“只是从别处听说过，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样吗？”小二面露讶异。 顾璇瞧着奇怪，就多问了一句：“难道从别处听见这件事情很奇怪吗？不该从别处听见吗？”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下了楼，到了一楼大大堂，小二没有再回答顾璇的疑问，而是甩了甩肩上的帕子，道：“两位随便做，我这还要忙着其他的事情，实在不能再陪两位闲聊了，不然要被掌柜的说了……” 小二脸上露出为难。 沈青时微微挑眉，从袖中摸出一袋碎银子放在桌上，平静道：“她想知道什么你就说什么，说完了，这一袋银子就都是你的。” 小二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那一袋碎银子，一根筷子却“咻”的一下穿过他的指缝插在桌面。 小二白着脸抬头，对上顾璇笑眯眯的脸。 顾璇道：“说完了才能拿钱。” “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但凡我知道一定告诉你。”小二小心翼翼的收回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赔笑道。 第796章 九十一 “就接着我方才问你的话接着说。”顾璇伸手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朝小二说道。 小二轻咳了一声，一边给顾璇和沈青时两人各自倒上一杯水，一边就开始说了起来。 “因为能从咱们渡海城离开的人太少太少了。” “怎么？”顾璇眼睛微微一眯，一脸兴味的问道：“难道你们渡海城里有很多杀人抢货的？” “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小二一脸的急色，他甚至挺了挺胸口，道：“咱们渡海城的人可是个顶个的好人，谁也不会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说什么杀人抢货，就连小偷小摸的，咱们渡海城也找不出来一个。” “真的？你们渡海城竟然这样好的？” “当然了。”小二脸上露出得意，却也没有忘记要和顾璇说的话，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之所以说很少有人能从咱们渡海城离开，是因为能安全从海上回来的人太少太少了……” 据小二所说，这渡海城有一个规矩，但凡是外城人来渡海城想要做买卖的，甭管你做的是什么买卖，只要是和海货有关的，那就必须得自己跟船下海。 如果你自己不跟船下海，或者自己没去只派了下属去，就算你有再多的钱，或者能安全从海上回来了，一旦被走船的人知道了你骗他。 那那些海货还是会被收回去的。 “危险就出在这下海上面。”小二脸上露出畏惧之色，他道：“海上的危险数不尽数，先不说碰上天气问题，遇上海上的风暴了，就会船毁人亡，很少有船只能回来，就算船只回来了人员也要折损大半去。” “这除去海上的风暴，还有海雾，如果一不小心碰上海雾了，周围瞬间雾气弥漫，什么也看不清，想逃都来不及，要是撞上暗礁，那就也和遇上风暴是一个下场。” 可就算没有遇上暗礁，大部分遇上海雾的船只也会被困死在海雾里。 “反正从来没有见遇上海雾的人回来过。”小二一脸感叹道。 “那既然没有遇上海雾的人回来过，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海雾的存在的？还知道进了海雾就是必死无疑？”沈青时在旁边指出。 小二轻啧了一声，道：“当然是有人亲眼看见过船只撞进海雾里的了。” 准确点说，其实是一个船队，可能稍微有那么一两只船比较幸运，没有一起撞进海雾里。 其实说撞进海雾里也不对。 因为据老人所说，海雾是自己在海上运动的，运动的速度很快，海雾笼罩的范围也很广，可能你刚看到前方隐约一片白色海雾，就算你这时候调转船头也来不及了。 海雾很快就会到了船的面前，然后将船只笼罩进去。 但是，总有那么几艘船会刚好处在海雾的边沿处，或者在海雾经过之地的外面，于是恰好看见了海雾笼罩船只的一幕。 且后来发现被海雾笼罩的船只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关于海雾的传闻便这么一点点流传了下来。 “那除了风暴和海雾呢？”顾璇问道。 第797章 九十二 “那就是海里的海兽了。” “海兽？” “是啊。”小二点头，“有些海兽专门喜欢攻击船只，甚至会隔三差五的守在船只经过的航线上，反正也是没法防备的，只能靠运气。” 运气好的，或许就不会碰上海兽。 仅仅是这三个因素下来，出海后能顺利回来的人就很少很少了，再加上海上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危险，这回来的人便又少了许多。 “其实咱们渡海城大家都是可以自给自足的，且只要不去太深的海域，是不会有太多的危险的，但是那些商人就不同了。”小二感叹道： “那些商人千里迢迢来到渡海城，为的自然不是一般的海货，然而想要更好的海货，只有去往深海海域才能找到。” 但是渡海城的人都知道深海海域是很危险的。 “所以，大家其实都不太看得上那些商人们出的钱，大概从很久以前开始，咱们渡海城便有了出海必须商队自己一同出海的规矩。”小二道。 其实如果那些商队想要的只是普通的海货，那么就可以花钱在海边的市场直接收购，普通的海货渡海城的人还是会卖给他们的。 但如果想要更好的更值钱的海货，那就得自己去冒险，且还不一定能搭上船队。 因为去深海海域的船队很少很少，即便是渡海城的人，也不太喜欢去深海海域冒险。 “有些运气好的，可能在这里等个十天半个月就能碰上一支出海的船队了，若是运气不好的，等个一年半载的，我也是见过的。”小二道。 这里就是客栈，他确实碰见过有一支商队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才碰上一支愿意带他们去深海的船队。 但是那支商队再也没有回来过，留在客栈里的东西也照着渡海城的规矩，拿去城外那一片荒草地埋了，顺便又立了十几块无字碑。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那支商队的姓名。 甚至有些商队直到死在海上，这渡海城里也没有一个人直到他们的来处，久而久之，这渡海城外的无名碑和衣冠冢便越来越多了。 “你们不是从北边过来的吧？如果你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就一定会看见那一片无名碑衣冠冢，照着姑娘你这好奇心，恐怕你早就开口问我了。”小二笑了起来。 顾璇轻哼了一声，道：“或许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呢？” 小二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好在旁边的沈青时说了一句：“我们确实是从南边来的，打算一路往北边走，知道这里有一片海，才特意过来看看的。” “看看也就行了，如果真好奇海上的风景，我劝二位也被往那深海海域去，就去海市那里随便找一条船，在这附近看看就得了。”小二说道：“二位也不是为了什么钱财，没必要和那些商队一样去犯险不是么？” “你说得对。”沈青时点头。 顾璇道：“你这小二倒是会说话，那些要去深海海域的商队你也这样劝过吗？” “劝不了的。”小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第798章 九十三 “都是奔着那深海海域的宝贝来的，如果我三言两语就能把人给劝住了，那他们早在历经千辛万苦赶过来的路上就退缩了。” 所以说啊，能劝回头早就自己在半路上就已经回去了，那些已经来了这里的人，都是已经铁了心，劝不回头的了。 小二没有说这些，但顾璇和沈青时都从他的话里明白了。 “这深海里到底有什么宝贝，值当这么多人连命都不要了也要去闯一闯？”顾璇不解的问道，“还有，既然你们渡海城的人也都知道那深海海域的危险，怎么还有船队敢去呢？” 顾璇这么一问，小二没有像之前那几个问题一样立刻回答，他神情有些古怪，拧着眉似乎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 顾璇还在奇怪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就听见坐在旁边的沈青时出声说道：“你不要担心，就算那深海海域里的宝贝能治百病，能长生不老，我们也不会心动冒险的。” 而沈青时在说了这番话之后，那小二竟然真的松了口气，他确实是担心自己说出了那深海海域里的宝贝之后，引得顾璇和沈青时也不要命的想去。 那到时候他岂不是也算是间接害死了眼前这两人，小二犹疑的看了沈青时和顾璇好几眼。 大概是觉得沈青时在说到包治百病和长生不老的时候神情太过平静，他觉得沈青时说的话可能是真的，正打算说出来，谁料旁边有听了他们对话许久的人出声讽刺起来。 “你说的这么轻易，那是你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吧？若是你知道了这世上有长生不老药，尤其是在你已经权势富贵在身，什么都不缺的时候，亦或是你最在乎的人生命垂危的时候，甚至是你自己活不长久的时候。”那人一连串的说了好几个可能，最后喝了一杯酒，道：“你还能忍住不动心吗？” 常人都会对长生不老药动心，更何况是这人所说的遇到这些处境的人。 说话的这人是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的中年男人，鬓角已经有些发白，他穿着一身褐色的短打衫，脚边放着一个鱼篓。 看装扮，应该是本地人，且还是个经常出海的人。 沈青时没有因为这人的讽刺而生气，倒是顾璇，觉得这人平白无故讽刺一通实在奇怪，她道：“可若是你所说的那几种情况都不符合呢？若是我们就是不对长生不老不动心呢？你就算是要讽刺人，也不用拿这些话来讽刺我们。” 顾璇道：“因为我们，绝不可能对长生不老药动心的。” 先不说沈青时早就超脱轮回，不死不老，就算是顾璇自己，跟着沈青时修炼下来，她也能感知到自己有着无尽的生命。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沈青时都已经是长生不老的人了，对于能够长生不老的东西自然是有足够的底气拒绝的。 可两人的身份旁的人是不在乎的。 小二似乎是知道那中年男人的身份，自中年男人开口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话。 第799章 九十四 中年男人显然是不信顾璇的话的，他见多了为了长生不老药疯狂的人，因为各种理由，于是道：“你说不动心是吗？那我告诉你，这片海的深海海域就是有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想必刚刚小二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我们渡海城供奉的不是龙王，而是鲛人。” 中年男人一边说着这些话，眼睛就一直死死盯着顾璇和沈青时，似乎想要从两人脸上看出心动或者疯狂来。 他见识过的外城人数不胜数，就算是再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在听说长生不老之后，都会泄露出那么一点狂热之色来。 可是让中年男人惊讶甚至是震惊的是，眼前这对看起来年轻的男女，在听到他说长生不老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狂热，甚至连震惊都没有。 情绪平静的就好像是，他口中说的长生不老只是吃口饭喝口水一样平常的事情。 中年男人不信，只以为顾璇和沈青时并没有相信他说的话，于是他转头朝安静的小二道：“小二，你告诉他们，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小二叹了口气，道：“咱们这片海的深海海域确实有长生不老的东西，而且这不是传闻，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顾璇脸上总算露出了情绪来，她一脸的恍然，“难怪那么多人连命都不要了也要去深海。” 她转头看着中年男人，说道：“你说的没错，单单是照着你说的那几种可能，就会有不少的人，不管是外城人，还是你们渡海城的人，都会不顾性命也要去深海海域闯一闯的。” 万一真的老天爷眷顾呢？ 如果拿到了能长生不老的东西，那可就赚大了，是多少金银财宝，甚至高官厚禄都换不来的东西。 从此不老不死的。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是和鲛人有关吗？你们这么笃定那样东西存在，难道是有人已经通过那样东西得到长生不老了？” 顾璇只是单纯的好奇，就像是她之前问小二的那几个问题一样好奇。 而这一点，中年男人和小二都看出来了，两人心里震惊，以至于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顾璇的问题。 顾璇以为两人是担心自己也看上那长生不老的东西，所以不肯说，可她实在是好奇的厉害，就出声道：“你们放心，我真的对长生不老没有兴趣，你们就算告诉我也没有关系的。” “就算不说，想必这渡海城也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好心的。”沈青时道，“或者那些商队，应该也不会瞒着我们有关的消息。” 倘若这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是不用付出太多的代价就能得到了，那么知道消息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泄露有关的信息。 可现在的情况是，就算知道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能拿到的可能性也极其的少，甚至已经有无数的人为此送命。 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信息反倒变得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就算别人也知道了信息又怎么样？能拿回来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不过就是去给那片深海海域又多添上几具白骨罢了。 第800章 九十五 “你说的没错。”小二终于回过神，认同了沈青时的话，“就算我们两个不告诉你们，你们如果真的想知道，都不用出这个客栈们，随意一打听就知道了。” “所以还不如你们告诉我们。”沈青时道：“我们也确实只是单纯的感到好奇而已，毕竟听说过无数的有关于长生不老的传闻，但是还没有真正的见过。” “我猜应该是和你们供奉的鲛人有关吧？”沈青时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 见他已经猜了出来，且中年男人也似乎已经打算不瞒着他们，所以点了点头，继续说了起来。 “想必有关于鲛人的传闻你们也听过不少，实际上，我们供奉的鲛人，也和传闻中那些鲛人差不多，美貌，歌声悦耳，人身鱼尾，会在夜里唱歌……但还有一点，只有极少数的传闻里才会写到……” 那就是，鲛人的血肉是可以治百病的，堪称活死人肉白骨一样的神奇，而这只是一般鲛人的血肉，鲛人王的血肉是具有让人长生不老的功效的。 “而且，并没有特别要求是要心头的血肉之类的，只要是他们的血肉就都可以。”小二补充道，“甚至于，一些脾性好的鲛人，其实是愿意和人做交易的，用他们的血肉，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只要你拿得出来，就能换到鲛人的血肉。 “那这么说来，只要顺利找到了鲛人就能得到这些了？就算没有得到鲛人王的血肉，不能长生不老，得到普通鲛人的血肉也已经很好了。”顾璇一脸感叹道。 她甚至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肉，心想，为什么鲛人的血肉就有这样的功效呢？怎么她的血肉就没了呢？ 很快的，顾璇就从沈青时的口中知道了答案。 沈青时道：“现在鲛人应该已经很少了吧？或者已经到了屈指可数的地步，就算是顺利到达了深海，并且顺利回来了，也不一定能找到鲛人吧。” “确实如此。”小二点头道，“至少在我的记忆里，那少有的两三个顺利回来的商队，也并没有得到鲛人的血肉。” “是因为什么呢？”顾璇问道：“难道鲛人一开始就很少吗？” “不对。”沈青时看她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奇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早就让你多看点书，你是不是又偷懒没看书？” “我看书了！我一直都有很努力地在看你给我的那些书。”顾璇眨了眨眼睛，一脸乖巧的说道：“难道你给我的书上也有记载？我怎么没看到？是还没有看到那里来吗？” 她一边嘟哝着，一边就朝沈青时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现在从沈青时那里把书拿过来好好翻一翻。 平常除了沈青时要她看书的时间，书本都是放在沈青时那里的。 毕竟，顾璇也不能保证，自己前一秒看完了书，后一秒就随手将书放到哪里去了。 因此，为了避免有些书还没有看完就先消失不见了，书一直都是由沈青时来保管的，不过，这本来也就是他的书。 第801章 九十六 沈青时握住她的手，没让她真的这时候翻书。 他道：“你要记得多看些书，现在我说给你听就是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好哦。”顾璇点头应道：“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就把所有的书都看完啊，等我把书都看完了，就不会再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对于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还是很有自信的。 沈青时也知道她但凡是看过的就不会忘记，这才纵容她隔三差五的看一看书，并没逼她太紧，毕竟也不是要去考取功名。 沈青时松开她的手，等顾璇坐回了原位，他才慢慢地说了起来。 关于这片海域鲛人的记载，其实是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上写着的，沈青时是偶然得到的，当时看见那书上记载的故事时，他尚且不确定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确实是觉得震撼，所以印象就很深刻。 说起来，那本书上记载的不只是有关于这片海的事情，还有这渡海城的事情，准确点说，就是渡海城和这片海之间的关系。 “鲛人一族一开始其实并不是只在深海海域待着的。”沈青时说道。 旁边的中年男人和小二赞同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这其间的故事，却还是坐在这里听着沈青时说。 那个有关于鲛人和渡海城的故事，不管由何人说出来，又不管听了多少遍，每次都会让他们沉默许久。 而沉默过后，那个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信念就会变得更加坚定。 鲛人一族曾经也是很强大的，但那已经是将近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而鲛人族的血肉能活死人肉白骨，甚至让人长生不老的传闻。 在几百年前的记载里是从未出现过的。 因为在那之前，鲛人的血肉并没有这样的效用。 故事，就是从几百年前开始的，那时候鲛人族族群庞大，且近海和远海海域都有鲛人活动的痕迹。 甚至于，鲛人性格温顺，与住在临海城市，也就是渡海城的人们相处的很好。 偶尔渡海城的人出海打渔的时候，会有鲛人跳到甲板上，坐在船头玩耍，甚至在船只夜间停泊的时候，渔民坐在甲板上生火吃饭的时候。 鲛人会送来海岛上特有的果子，和一些特别美味又难捕捉的鱼，然后，人们烤着鱼，鲛人们就坐在甲板上，尾巴垂在海水里，他们唱着歌。 人们听着鲛人的歌声，很快就沉浸在美好的梦境里。 海上也有日出月落，日子过得美好平和，直到某个外来族入侵了，打破了这一切的美好。 入侵的外来族长得和鲛人族一样的人生鱼尾，但是他们相貌丑陋，声音也很难听，手里拿着一柄三戟叉，长着一嘴尖利的牙齿。 他们叫“夜叉”。 海兽也是他们的食物，他们抓到食物之后，直接撕咬，画面血腥恐怖，常常夜叉所经过的地方，海水都是一片的鲜红。 最可怕的就是，那些夜叉不但吃海兽，他们还会吃人，甚至一开始妄想过吃鲛人一族。 只不过鲛人族在这片海域生存了许久，族群庞大，没让他们得逞过。 第802章 九十七 对于夜叉来说，吃不到的鲛人是最美味的，其次就是人肉。 鲛人族或许有能力自保，可住在渡海城的人们就没有那个能力了。 尤其是夜叉一族不只能在海里横行霸道，还能上岸来，上了岸身形就变得十分高大，闯进渡海城的时候直接将渡海城的城墙撞出几个大洞。 鲛人族虽然也能将鱼尾化作双腿上岸，可上岸之后的鲛人族会变得十分虚弱，甚至比人还要虚弱许多，更别提去对付夜叉了。 “鲛人本可以不管渡海城的覆灭的。”趁着沈青时喝口水的间隙，小二忍不住在旁边说道。 另一个中年男子跟着点头，显然对于小二的话十分赞同，提起鲛人族的时候，他与小二面上都带着敬畏之色。 “是鲛人族救了渡海城？”顾璇问道。 沈青时点了点头，接着说了起来。 鲛人族虽然想要救渡海城，却没办法上岸与夜叉打斗，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夜叉骗到海里去。 于是鲛人与渡海城的人们商议了一个办法，牺牲了不少的人甚至还有鲛人，才终于将所有的夜叉都骗回了海上。 于是鲛人一族就在海上对夜叉这个外来者进行了绞杀。 最后自然是鲛人赢了。 “那这和鲛人的血肉能活死人肉白骨有什么关系？”顾璇好奇，“难道杀了夜叉之后，他们的血肉就变得这么特殊了吗？” “哪有这么简单。”沈青时忍不住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就像是揉白狼的头时那样，只是顾璇已经许久没有化出白狼来和他相处了。 “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的饭菜吗？劳烦来一份。”沈青时没有急着继续说那段传闻，而是朝小二说道。 顾璇立刻拧了眉，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呢？到底是什么原因啊？青时，你快说，我要急死了！” 等小二转身去后厨吩咐了，沈青时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了起来。 夜叉死之前心有不甘，夹杂着怨愤，竟然用一种秘术诅咒了当时的渡海城。 要让渡海城的人全部痛苦的死去。 鲛人眼看着渡海城遭受痛苦，于是开始向神灵乞求，想要救渡海城的人摆脱苦难，大概是真的打动了神灵…… “不，其实不是神灵。”沈青时顿了一下，沉声道：“应该是天道，听到了鲛人的乞求和渡海城的痛苦，于是给了渡海城和鲛人一个选择。” 要想救渡海城，除非鲛人愿意舍弃自己的血肉。 “鲛人为了救渡海城，真的用自己的血肉救了渡海城吗？”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顾璇还是忍不住想要向沈青时确认。 沈青时点了点头，道：“渡海城现在还在，那就说明那时候的渡海城被鲛人救了下来，因为此举，鲛人的血肉便有了特殊的作用，也因为这个，给鲛人一族招来了杀身之祸。” 其实，原本鲛人血肉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事情连渡海城的人都不知道的，鲛人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都以为救了渡海城之后，自己的血肉就也会恢复正常。 可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被发现了，且还被传了出去，那时候招来的不是人，而是妖。 第803章 九十八 大部分的妖并不如顾璇这般，有沈青时教导修炼的法子，走的是正道，大部分的妖都是靠机缘巧合突然有了灵智。 可就算有了灵智也没人引导他们修炼，若是生在妖界还好，毕竟有无数的前辈指点。 可生在人界，那就只能靠自己了，通常修炼缓慢不说，还很容易走上邪道，所以大部分的妖其实不像顾璇这样，寿元漫长的几乎看不到头。 已经趋近于长生了。 当然，这可能还和顾璇的血脉有关，沈青时无意间也提过，她的血脉似乎与一般的妖不同，所以比较特殊。 连带着修炼都比其他妖怪更加的事半功倍。 “那些妖都是有备而来，且筹谋了很久，集结了许多有着同样目的的妖，所以数目众多，和鲛人族展开了一场大战……”沈青时缓声说道。 那一场大战虽然来的妖全都死了，而鲛人族亦是损失惨重，从那以后便躲进了深海海域。 在深海海域里住着无数强大的海兽，这些海兽不会伤害鲛人，却会斩杀闯进深海海域的妖。 所以，鲛人族躲进深海海域是最安全的。 “打那以后，一直到现在，鲛人族都没有彻底恢复元气，他们的族人屈指可数，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繁荣昌盛。”中年男人接着沈青时的话说道。 顾璇点头，道：“那这样说起来，鲛人族如今的处境，确实是因为渡海城。” 若不是为了救渡海城，他们的血肉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后面如果不是渡海城中有人不小心泄漏了这件事情，也不会招来那么多的妖怪。 即便是现在，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和妖依旧数不胜数。 “长生不老对人和人界的妖怪来说，诱惑都太大了。”顾璇感叹道。 她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她和沈青时都没有看不到尽头的寿元，说不定她也会受到蛊惑，跟着去深海海域闯一闯的。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之前去了后厨的小二也回来了，还带着已经做好的海鲜，小二将海鲜往桌上放下。 顾璇将那袋碎银子递给他，道：“我暂时没有想要问的问题了。” “要是两位客官还有什么想问的，只管来找我就是。”小二收好了碎银子，笑眯眯的说道。 顾璇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到了那些海鲜上面了。 和沈青时离开寺庙之后这么久，两人陆陆续续走过许多地方，从南方一路走过来，吃过的各种美食也不少了。 甚至也吃过各种鱼肉，但是，那些鱼肉也好吃，却与眼前这些完全不一样。 光是闻着，她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些海鲜不同，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一尝了。 不过，其中有大部分的海鲜都是顾璇以前没有见过的，好在身边的沈青时似乎什么都懂，一样一样的全都告诉她是什么，顺便教她要怎么吃。 于是从一开始，顾璇自己就没有动过手，她坐在那里，等着沈青时投喂就行，吃的十分满足。 中年男人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他前面只有一碗面，还放着一壶酒。 第804章 九十九 但是，顾璇知道，这渡海城这边，海鲜反倒是最便宜的，家家户户都吃得起，但是面食和米饭之类的，就需要有点钱的人才吃得起了。 看中年男人渔民的打扮，却也是个有钱人。 “你是船队的吗？”顾璇吃饱喝足了见中年男人还没有走，便好奇的问道。 她暂时不想动，却又想找个地方躺着。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笑道：“我有一只船队，偶尔出海打渔，但是从来没去过深海海域，不出海的时候就对对账……” “对账？” “这家客栈和旁边的酒楼就是我开的。”中年男子说道。 顾璇愣了一下，转头朝沈青时感叹道：“我们竟然和客栈老板坐在这里说了这么久的话。” “要回房间吗？”沈青时笑了笑，脸上倒是不见丝毫的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了。 沈青时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顾璇和老板反而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顾璇本想摇头，可余光瞥到客栈门口一个抱着一只小狗的女子走过，她眼睛一亮，朝沈青时改口道：“回去吧。” “那我们先走了。”沈青时朝老板打了招呼，和顾璇一起起身离开。 然而两人才离开没多久，老板坐了一会儿，招呼小二来收拾了桌子，他正打算起身去海边走走，便看到沈青时又下来了。 只有沈青时下来了，顾璇没有下来，但是，沈青时的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不过巴掌大的白色……小狗？ 老板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看见沈青时下楼，他忍不住出声问道：“公子，你这抱着的是狗吧？” “嗯。”沈青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方才顾璇说要回房间，结果刚进房间她就变回了白狼，还缩小了身形，趴在沈青时怀里懒得动弹了。 沈青时说要陪她一起睡觉她还不愿意，非得让沈青时带着自己出去走走。 她自己吃饱了不想走路，却又想要出去。 沈青时无奈，只得宠溺的抱着她下来了，被老板问是不是狗，沈青时原本还怕顾璇听见了生气。 谁知道顾璇自己丝毫不在乎，仍旧趴在他的怀里，甚至舒服的快要打呼噜了。 “咱们渡海城里也没有几只猫和狗，仅有的那么几只也是外地商队带过来的，但是那几只猫狗我都是见过的，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客官你养的这只狗太白太好看了吧，总觉得和我之前见过的狗不一样。”老板笑着说道。 路过的小二也跟着探头看了几眼，道：“是真的好看，城里那几只都比不上客官养的这一只。” “她确实好看。”沈青时眉眼温柔的说道。 顾璇的耳朵颤了颤，又往沈青时的怀里钻了钻，似乎想要用他的袖袍把自己的脸挡住。 只是钻了一会儿她就想起来自己现在脸上都是毛，就算是脸红了沈青时也看不出来，这么一想，顾璇好歹才老实下来。 沈青时含笑捏了捏她的耳朵，抬头朝老板道：“我打算去海边走走，顺便看一看。” “正巧我也要去海边，咱们正好一起走吧。”老板道。 第805章 一百 沈青时点头，“那就劳烦老板带路了。” “嗨呀，就是顺便也要去，这么客气做什么，走走走。”老板摆了摆手，拎着自己灌满酒的酒壶，先一步朝客栈外面走去。 沈青时抱着缩小版的顾璇紧随其后。 只是走在街上就已经能感受到这座临海城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街道两旁没有卖糖葫芦的，也没有卖各种糕点的。 若真是有人拿着在卖，那也是品相已经不好看了的，因为是商队千里迢迢运过来的。 大部分叫卖的都是和海货有关的东西。 顾璇没有见过，所以很有兴趣，她用爪子勾着沈青时的衣服扯了扯，想让他走慢点。 沈青时知道她的想法，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咱们在这里多待几天，到时候慢慢看，现在先去海市那边看看。” 顾璇这才老实下来。 老板走在前面一点，听见沈青时说话也不觉得奇怪，反正他见过的那些养猫狗的都是这样，会和自己养的猫狗对话，就像是和人说话一样。 客栈离海市并不远，稍微走了一段路，越靠近海市那边，街道两边叫卖的人就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些拿桶分鱼的渔民，或者蹲在路边念念叨叨的明显的外城人。 等走到街道两旁的房屋没有了，眼前豁然开朗，听见海风声，清晰地海浪声，几乎就是贴在耳边响起的。 抬眼看过去，一眼看见的不是海，而是一艘又一艘大大小小的渔船，有些渔船上面没有人，有些渔船上面还有人正在清理渔网和物资，似乎打算要出海。 而渡口与沈青时所站的地方之间，空着一片空地，原本是个广场，但是广场上堆着各种海货。 很多渔船回来之后，直接带着海货在这个广场上清查，每个船队占着一块地方，如果碰见自己想要的了，要么买下来，要么就交换。 于是，这里便成了渡海城有名的海市。 这里的海货最新鲜，也最全，几乎是你想要的，只要是浅海海域的，这里几乎都能找得到，一艘船队没有打捞到，总有另一艘船队打捞到的。 这里是渡海城本地人喜欢来的地方，也是外地商队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既是出海的渡口，也是所有船队聚集地。 无数的商队每天派人在这里徘徊，询问着有没有船队愿意去深海海域。 到了海市之后，老板打了声招呼就自己走了，反正从海市回客栈只要沿着那条主街道一直走就能看见。 海市已经到了，接下来就是沈青时自己逛了。 沈青时跟老板道了谢之后，就抱着顾璇走进了那片海市，他不着急，也没有目的，只是抱着顾璇不紧不慢的走着。 只有在碰见了顾璇还没有尝过的海货，他才会停下来，问一问摊主那种海货好不好吃，味道怎么样。 这里的人都十分的好，不管你买不买，只要你问了，便会告诉你，有些本就闲的无事的，还会一边分离海货，一边和沈青时聊上几句。 当然，每一个抬眼看见了他怀里顾璇的人，都会夸赞一句顾璇很好看。 第806章 一百零一 只要不是沈青时夸赞她，顾璇便不会害羞，甚至还很是得意，得意的忍不住想在沈青时的怀里打滚。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因为是沿着这一条走的，走到头了再换第二条转头走回来。 所以，实际上沈青时抱着顾璇还只看了一排的海货，走到了渡口边的时候，沈青时并没有要去船只那边的意思，他抱着顾璇转头就要去第二排接着看。 然而距离他和顾璇不远的渡口处却发生了争执。 准确点说是发生了抢劫，且抢的不是海货，而是正要离开的船，被抢的人还是顾璇认识的人，恰好就是那个客栈的老板。 因为之前和老板一起说过那么多话，顾璇对这个老板还挺有好感，一眼见到老板被一个女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胁迫船夫开船的时候，顾璇想也没想就从沈青时的怀里跑了出去。 “璇儿！”沈青时无奈的喊了一声，身形一闪，紧跟着顾璇一起上了那艘大船。 这个时候船其实已经离开了岸边，且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顾璇和沈青时的速度太快，一人一狼上船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刚刚上船，沈青时就抓到了顾璇，把她抱在怀里，无奈又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肉垫，道：“你跑什么？” “救人啊。”顾璇的声音在沈青时的脑海里响起，她探头想要往甲板上去，道：“那个老板被抓住了，咱们救救他吧，他人挺好的。” “知道了，你乖乖待着，该动手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沈青时眸光动了动，低声说道。 顾璇不知道对付一群人为什么还要等，但既然是沈青时说的话，她就没有再问，老老实实的在他怀里待着。 胁迫老板的女人是商队带队的，一开始她骗老板说只是要去近海海域，大概是伪装的太好，老板一开始还真的被她骗了。 结果等船准备好了，船夫突然听到商队有人说漏了嘴，他们要去的是深海海域，且等船离了岸，到时候他们就胁迫船夫，去深海海域，或者自己开船过去。 这女人为了万无一失，还带了两个会开船的。 船夫一听见他们的计划就立刻去找了老板，当时船还没有离岸，老板立刻去找这个叫青娘的女人，告诉她船不出海了，让她去找别人。 青娘也是个狠角色，且打定了主意要出海，竟是直接让会开船的手下偷偷去控制船，而她立刻胁迫了老板。 老板也没有料到，看起来柔弱的青娘竟然会武功，一时不察，就真的被胁迫了。 “你们要去深海就自己去，船可以给你们，放我们走，我们自己游回去都行。”老板镇定的说道。 反正现在船离岸还没有多远，他们渡海城的人熟知水性，游回去并不是什么问题。 “不可能。”青娘冷笑了一声，说道：“虽然我的手下会开船，但是他们不熟悉这片海，你们熟悉，你们就不能走！要么死，要么就和我们一起去深海海域！你们自己选吧。” 那船夫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脖子一梗，直接喊道：“反正去深海海域也是死，你们不如直接杀了我们！” 第807章 一百零二 “好啊，那我们就成全你！”青娘的话音刚刚落下，控制着船夫的人刀子一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竟然真的直接杀了船夫。 眼看着船夫的尸体被丢下了海，青娘抵在老板脖子上的刀递了递，问道：“怎么样？你也和那个船夫的想法一样？” “我和你们一起去深海海域。”老板到了此刻仍旧十分镇定，他道：“但是一路上必须要听我的，不然一有不慎，我们就全部会死在海上。” “只要你不耍花招，当然都听你的。”青娘说着收回了刀子。 她倒是不怕老板再动手，反正这船上现在全部都是她的人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青时抱着顾璇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有人一惊，握着刀子就朝他扑过来，沈青时看似受了惊吓，抱着顾璇往旁边躲着。 老板看见沈青时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一看见青娘的人要对沈青时动手，他连忙出声说道：“别杀他！他是住在我客栈的客人。” 好在青娘还很需要老板，所以立刻让手下人停了下来，只是围着沈青时，以防他乱跑。 “客官，你怎么也在这里？”老板连忙跑过去，一脸急色的问道。 沈青时摸了摸怀里的顾璇，无奈道：“璇儿跑了上来，我是来追她的，等找到她的时候，才发现船已经开了，老板，现在还能送我们回去吗？” 他倒是没有说谎，确实是追着顾璇上来的。 老板回头朝青娘看去。 青娘冷笑了一声，道：“你在异想天开吗？” “没办法了。”老板收回视线，朝沈青时说道：“或许这就是你的命吧，就算你不想去深海海域，这次也只得去一趟了，但是你别担心，只要你听我的，我一定会尽力带你回去的。” “多谢。”沈青时朝他点头道谢，目光越过他落在后方的青娘身上，青娘嗤笑了一声，似乎很是看不起沈青时这样温和的样子。 甚至和沈青时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她只是朝手下吩咐道：“好好看着他们两个，别再出什么岔子。” 吩咐完青娘便走了，走的时候脚步匆匆，似乎船舱里有她十分在乎的人或者事。 顾璇将目光从那个青娘身上收回来，眼里划过疑惑，她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去问沈青时，而是用灵识自己悄悄翻看起沈青时那些书。 沈青时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忍不住唇角弯了弯，并没有出声揭穿她。 老板无意间瞥见这一幕，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这位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最安全的。 看那个青娘和船上其他人的表现，老板知道，这些人恐怕都不是什么善茬，知道他们的事情越多，反而越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要去往深海的海域就要先穿过近海海域，而近海海域其实也十分的广阔，青娘一行人显然是早有准备，连航线图都准备好了的。 每次老板开船，或者提出要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他们就会拿着那张航线图对照，为了防止老板骗他们回航。 第808章 一百零三 照着青娘他们做的事情，如果船真的回航了，恐怕整个渡海城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 而老板，本可以在一开始船还没有走太远的时候，自己找机会跳海离开的，可沈青时出现后，老板竟然没有走。 “老板是不是怕他走了青娘会杀了我们？”顾璇趴在沈青时怀里舔着爪子，声音在沈青时脑海里响起。 旁人是听不见的。 沈青时同样是在神识里与她说话，他应了一声，伸手在她耳尖揉了揉，含笑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偷偷翻书的事情被揭穿，顾璇舔爪子的动作一顿，就连耳朵都抖了抖，要不是仗着毛发遮挡沈青时看不见她脸红的样子，她早就从沈青时怀里蹿出去逃跑了。 顾璇只是僵硬了一下子，就继续故作淡定的舔爪子，她自动跳过自己偷偷翻书的事情，道：“那个青娘身上有妖气。” 但青娘并不是妖怪。 不只是青娘，顾璇早就将青娘的那些手下也一个个的确定过了，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普通人，没有一个是妖怪变化的。 “她身上的妖气浓郁，显然是在最近和妖怪接触过。”顾璇继续说道，她仰头想去看沈青时。 可沈青时本是低头在看她，随着她一仰头的动作，顾璇就直接撞上了他的下巴，顾璇自己没事，妖身本来就很强大，这点疼痛对于顾璇来说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然而沈青时却是不同的，沈青时是人，他的下巴被顾璇脑袋一撞，瞬间就红了一块，看着就觉得疼。 沈青时本来想说没事的，可顾璇想也没想的就就着仰头的动作在他被撞红的地方轻轻舔了舔。 感受着下巴处的温热，沈青时原本到了嘴边的那句“没事”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其实，他还是觉得有点疼的。 这完全是身为动物的本能，等舔了好几下，顾璇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是问他：“还疼吗？” 沈青时摇了摇头，道：“你舔了就不疼了。” 顾璇这才满意的重新趴回他怀里，只是经过这么一打岔，方才她说到哪里和想要说的话又都忘记了。 “刚刚我和你说到哪里了？”顾璇想不起来了就直接问沈青时。 好在沈青时一般是不会嘲笑她的，只是揉着她的耳尖轻叹了口气，道：“你说青娘身上妖气浓郁，最近和妖怪接触过。” “哦……对。”顾璇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她道：“但是我查了一下，这艘船上，唯一的妖气来源就是青娘，除了她，也就只有青娘所接触过的东西上沾染了她身上淡淡的妖气。” 那妖气很淡，淡到顾璇如果不是顺着船舱走过的时候，正好经过那些地方，否则她直接用神识去探查的话，可能直接就忽视掉了。 “青时，你说，这船上真的有妖怪吗？”顾璇好奇的问道，“难道只是在船开之前，青娘在渡海城接触到了妖怪？” 提起妖怪的时候，顾璇没有丝毫的害怕，她也见过不少的妖怪了，曾经还养过一只狐狸精，但是目前来说，碰到的妖怪都没有能打得过她的，所以顾璇一点都不怕。 第809章 一百零四 顾璇不但不怕，还很好奇，因为很奇怪的是，她虽然能够从青娘身上感受到妖气，却没有办法确认那只妖怪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那只妖怪修为比她高，所以她无法确认本体，要么，那只妖怪本身就很特殊。 如果本身就很特殊的话。 想到一个可能，顾璇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朝沈青时道：“青时，你说那只妖怪其实现在就在船上？只是我找不到它。”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抬头去看沈青时。 好在沈青时这次有所防备，在她抬头的时候，他顺便往后退了退，这才没有再次和她撞到一起。 沈青时倒是也没有瞒着她，直接告诉了她，笑道：“那只妖怪确实就在船上，你可以去找一找。” “哼！我一定会找到它的！”得知那只妖怪确实就在船上，顾璇立刻就跃跃欲试起来，她把这当成了一项挑战，成功的被激起了好奇心和好胜心。 而沈青时垂眸看着她，眉眼温柔，然而这份极致的温柔底下，藏着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他没办法改变她这一世的命数，只能尽可能在，在她那道劫难到来之前，先教会她所有他能够教会她的东西。 只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起来，这样，不管到时候那道劫难到底是什么，她才能更有底气去应付，去……渡过。 自从知道船上有一只自己不知道本体的妖怪之后，顾璇就变得很兴奋。 之前在客栈吃的那一顿让她很懒散，可现在那股懒散的劲儿过去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兴奋。 以至于满船的人都能看到一道巴掌大小的白色影子在船上到处穿梭，偶尔趴在某处嗅嗅。 而沈青时就搬了一把椅子，和老板一起坐在甲板上，他偶尔看看海面，在顾璇找到甲板上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落在顾璇的身上。 老板见他总盯着顾璇看，便打趣道：“沈公子，你真的很宝贝这只小狗啊。” 青娘虽然留下了沈青时，但当时就问了沈青时的名字以及他来这渡海城是要做什么。 在听说沈青时只是带着夫人一起来看海游玩的时候，青娘并没有如她的手下那般对沈青时的说法嗤之以鼻。 相反，她神情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之后就没有再问沈青时其他的问题，而是朝他漠声道：“只要你老实待着，自己别找死，到时候那个船老板肯定能送你回去。” 她似乎笃定了船老板就算去了深海海域也能平安的回到渡海城。 可实际上看起来，那个老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他是渡海城本地人，十分熟悉这片海之外，甚至还比船上其他男人都要黑。 大概是出海打渔的时候，被晒黑的。 那时候顾璇就是这样偷偷朝沈青时说的。 老板的话说完，顾璇正好跑去了船舱里，沈青时坐在甲板上暂时看不到顾璇了，所以他就收回了视线，朝老板笑道：“她确实就是我的宝贝。” 他的神情自然，反倒没让老板多想。 第810章 一百零五 老板也算是见多识广，见过把各种东西当宝贝的人，他道：“你这养的小宠确实格外好看，但你要注意一些。” 老板的神色忽而郑重了许多，他朝沈青时说道：“这里到底是海上，你不但要注意点，别让它掉进海里去了，否则一掉进海里，海浪一卷可能就不见了。” 老板顿了一下，见沈青时神情认真，并没有不把他话不当一回事的样子，他眼里露出满意，这才接着说后面的话，他道：“还有，要小心点，尽量别让它去靠近船边沿的地方，这海里有各种各样的海兽，可能它只是从边沿经过，就会有海兽伸出尾巴或者触手，或者直接探头一口把它吃了。” “那人呢？”旁边经过的青娘的手下听见了老板对沈青时的话，不由得出声问道。 虽然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过很多关于这片海的事情了，甚至全都已经抱了恐怕再也回不去的准备，但这时候听老板说这些事情，他们还是觉得既新奇又有点害怕。 总之五味杂陈，最后造成的结果是，原本老板只是想让沈青时注意一下，最后船上只要没有事情做的人就全都围到了甲板上。 要么搬把凳子坐在老板和沈青时旁边，要么懒得找凳子的，直接盘着腿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尤其是在听老板说海里有海兽会突然袭击人的时候，那些离船边沿稍微近一点的人立刻挪动屁股缩了缩。 生怕海里突然伸出个什么东西来把他们拖了下去。 老板看见了这一幕，便哈哈大笑起来，他道：“现在还是在近海呢，这里不会有那种凶猛的海兽的，等到了你们要去的那片深海海域，就要时刻小心了。” 老板突然收了笑容，目光在周围那些人脸上一一晃过，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说道：“很可能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凡是被他的目光晃过的人莫不是一颤，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唯有沈青时，不受丝毫的影响，仍旧端坐在自己的位置，像是在听什么十分有趣的故事，脸上都是挂着浅浅的笑容的。 就在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连老板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一道冷哼从靠近船舱的方向传来。 众人回过神，或抬头或转头看过去，一眼看到青娘从船舱里走出来。 青娘的目光在老板身上晃过，冷声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就算你说的再吓人，这里除了你们两个。” 她看了沈青时一眼，道：“没有人会在见到鲛人之前愿意回去的。” 经过青娘这么一说，那些原本真的被老板吓住的人全部回过神来，明白老板说那么多，其实就是想让他们心生退意。 一时之间很多人松了口气，朝老板道：“青娘说的没错，我们来这里就已经抱了不见到鲛人要么死要么继续走下去的决心。” “是啊，就算现在突然出现一个海兽当着我们的面吃了人，我们也不会回去的。” “……” 这些人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跟随青娘，这些理由让他们绝对不会背叛青娘，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跟着青娘，才有可能找到鲛人。 第811章 一百零六 而只有找到鲛人，他们宁愿连命都不要也想做的那些事情才能去完成。 老板听着这些人的话，他的目光再次从他们脸上晃过，似乎想要从他们脸上看到动摇，哪怕是一个人，或者一丝丝的动摇也好。 可他并没有发现。 老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喜该忧。 毕竟，心志坚定也确实能让这些人在进入深海之后活下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看着青娘，认真道：“我刚刚确实是想动摇他们，但是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深海海域危机四伏，你永远都想不到所谓的危险到底是什么，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全部都避开的。” 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全部葬身海底。 “我知道。”青娘道，“我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鲛人为止。” 只要他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哪怕就是这一个人找到了鲛人，并且拿到了鲛人的血肉，那个人一定会把其他人的份一起带回去。 帮那些死去的人，完成他们想要完成的那件事情，救一个自己可能再也没有办法见的人。 可只要那个人能好起来，能好好的活下去，他们也都心甘情愿。 老板有些不解，问道：“你们到底都是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鲛人呢？长生不老吗？” 在老板说到“长生不老”的时候，青娘那些手下全都看向了一个方向，他们看着青娘，青娘终于笑了一下，笑容却很复杂。 她道：“在这船上的所有人，只有我一个人的目的是想要长生不老。” 青娘像是怕老板听不清似的，甚至还重复了一遍，她道：“只有我，是为了长生不老来的。” 所以，只有她，是要找到鲛人族的族长才行。 青娘说完这句话，也没有去看老板和沈青时的反应如何，她转头就朝船舱走去，走之前背对着所有人说道：“你们就听他的，小心一点，能活着就一定要活着。” 等青娘走了，甲板上还安静了许久，除了海浪声还有不知道什么方向传来的奇怪的叫声。 终于，在这片安静之中，有一个人忍不住说道：“其实青娘和我们是一样的，只不过，她必须要长生不老才能做到，而我们，只要带回活死人肉白骨的鲛人血肉就行。” “那你们又是为了什么呢？”一直没有开口的沈青时突然出声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被海风一吹就散，散落到了最场每个人的耳中。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青娘的这群手下脸上全都露出了笑容，笑容里有眷恋，有甜蜜的东西，有憧憬，还有……某种让人心酸的悲伤。 有很轻的声音从他们之间传来，他们道：“因为我们都有一个比我们的命还要重要的人，而那个人，恰好正在遭受苦难，只有鲛人族的血肉才能解救。” 老板愣住，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就连沈青时，也是神情怔怔的看着这些人，看着这些为了另一个人也不顾自己性命的人。 第812章 一百零七 而船舱与甲板之间，一道白色的巴掌大小的身影站在那里，站了许久，才突然动作，却没有再继续回船舱里去找那只她十分好奇的妖怪。 顾璇一头扎进了沈青时的怀里，在他神识里嘟囔道：“你在听故事竟然不喊我。” “你不是去找那只妖怪了吗？找到了吗？”沈青时早在她回来的时候就回过神了，他无奈问道。 顾璇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道：“算了，我不想找了，等什么时候无聊了再去找吧。” 其实方才青娘上甲板来的时候，顾璇就跟在青娘身后，因为她一直没有找到那只妖怪，就想着跟在青娘身后，看能不能从青娘身上得到什么线索。 于是她也将青娘出现后的对话全都听见了，也包括青娘走后，甲板上的人说的话。 顾璇不傻，甚至知道很多的事情，只是比起沈青时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她所知道的便算不得什么了。 船上这么多人，只有青娘身上的妖气最浓郁，至少说明青娘和那只妖怪亲密接触过，且还接触过很长一段时间。 再加上其他人说的话，他们来这里，是想要得到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普通鲛人血肉。 唯有青娘，她想要的，是能够长生不老的鲛人族族长的血肉，再联系她身上的妖气，和虞卿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子，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大概的故事。 这个故事就像是无数的话本里写的那样，一个人和妖相爱了，但是妖的的寿命很长很长，人的寿命不过区区百年，其中还很可能因为天灾人祸，或者命中劫数活不到百岁那么长。 可一旦相爱了，不管是人还是妖，想要的都是能够和彼此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就比如青娘和她爱上的那只妖怪。 于是，青娘和那只妖怪开始打听长生不老的法子，伤天害理的法子他们不能做，因为他们清楚，如果做了，恐怕还没有长生不老就先等来了天道的惩罚。 所以，他们只能找那种不违背天道的法子。 后来，不知道是青娘还是那只妖怪，在无意之间就得知了鲛人族族长的血肉可以让人长生不老这件事情。 顾璇和沈青时讨论过后一致觉得应该是那只妖怪先知道的。 毕竟当年人界的妖族为了能够长生不老和鲛人族展开那场大战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但是妖族之间肯定早就传的差不多了。 总之，青娘和她爱上的这只妖怪，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又偶然间遇到了她的这群手下，然后大家就组成了一个商队，来了渡海城。 “因为当年那场大战，这片海域是妖族明确的禁地，人或许还能来闯一闯碰一碰运气，但是如果换做是妖族，来了这里就是必死无疑。”顾璇趴在沈青时的怀里说道。 这里的海兽一旦感应到了妖气的存在，就会立刻进行攻击，不死不休，誓死捍卫这片深海海域里仅存的那几只鲛人。 但是，顾璇也是妖，可顾璇和沈青时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两人丝毫没有担心这一点。 第813章 一百零八 因为沈青时早就考虑过，顾璇是跟着沈青时修炼的，又算是在寺庙里待了几十年，她时不时的回去佛殿里听其他和尚诵经。 偶尔还会听沈青时讲经。 所以，顾璇身上的妖气几乎淡到没有，再有沈青时做点手脚，就算修为比顾璇高的妖怪来了，恐怕也只会以为顾璇是一只长得比较好看的小狗。 更别提那些海兽了。 “但是，那只妖怪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遮掩身上的妖气，还能躲起来，可是青娘身上的妖气怎么办？”顾璇拧着眉。 青娘身上的妖气浓郁，恐怕不用到深海海域，就会招来海兽，到时候，这艘船上的人都不安全。 沈青时摸了摸她的头，道：“人各有命数，我们也只能看着。” “可是我想……” “你想干什么？”沈青时微微挑眉，道：“璇儿，我知道你心软，但是青娘和那只妖怪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 青娘和那只妖怪要做的，是让一个本该在寿元近了的时候就去地府轮回投胎的人得到长生，得到长生就意味着青娘的名字会从判官手里那本生死簿上消除。 这其实已经是一件逆天改命的事情了。 只不过，鲛人的血肉本就是天道所为，也算是天道默许的存在，所以，吃了鲛人族族长的血肉得到长生之后，是可以免去天道的天罚的。 然而，说到底这件事情就很不一般了，青娘和那只妖怪要做，肯定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不管结果怎么样，都是他们要经历的。 而这些，旁人是不能插手的。 沈青时道：“所以，璇儿，或许一些小的事情我们还能帮帮他们，但这件事情，改变的是一个人的命数，万一青娘根本不可能长生，结果因为你我的插手而让她长生了，那么本该因为鲛人肉而免去的天罚，很可能就会落在你我的身上。” “天罚疼吗？”顾璇问道。 沈青时见她还没有死心，叹了口气，声音严肃了几分，他道：“天罚罚的不只是逆天改命的人，还有被改命的那个人，就算我们能扛过去，那青娘呢？” 青娘就算是长生不老了，那她也还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人，怎么可能扛得住来自天道的惩罚。 顾璇只是一想，便知道了结果，她怏怏的趴在沈青时的怀里，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就在沈青时以为她还难过着，想要哄哄她的时候，就发现她呼吸平稳的睡着了，他微微一愣，紧接着宠溺的笑了起来。 顾璇当然不可能因为无法帮忙而失落的睡不着了，她一开始想要帮忙也只是因为好奇青娘和那只妖怪的故事。 觉得原本只出现在话本的故事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就总想做点什么。 但是在得知自己只能小小的做点小小的事情之后，她其实也就是失望了那么一小会儿，毕竟，顾璇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救世主。 她甚至很清楚，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就算是她和沈青时，很多时候也只能看着，看着那些人痛苦，那些人死亡，甚至看着一些坏人作恶。 第814章 一百零九 但是命数已定，他们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少很少。 沈青时最怕的就是顾璇心太软，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顾璇心硬起来。 当然，对他心软就好了。 沈青时将手放在顾璇的背上，动作轻柔的给她顺着毛，睡梦中的顾璇觉得很舒服，于是忍不住翻了个身，露出自己软乎乎的肚皮。 她还闭着眼睛，爪子却准确的抓住沈青时的手，把他的手往自己肚皮上放。 沈青时眼里含着宠溺，眉眼温柔，轻轻替她揉着肚皮，听见她舒服的直打呼噜，不由得摇了摇头，喃喃道：“倒像是只撒娇的猫。” “猫很少撒娇的。”老板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原来沈青时刚才喃喃的那句被老板听见了，沈青时看见顾璇耳尖颤了颤，怕她被吵醒，指尖微动，在她身上布下了一个隔音的结界，好让她能安安稳稳的睡着。 “老板养过猫吗？”沈青时抬头，朝老板问道。 老板摇了摇头，道：“我没养过，只是有朋友养过，我朋友那只猫就不爱撒娇，还挺瞧不起人的样子，我看我朋友养着那只猫，倒更像是在伺候一个主子。” “若是真心喜欢，倒是心甘情愿把它当主子伺候的。”沈青时笑道。 老板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虽然不养这些小宠，但是却也很喜欢的，不养只不过觉得自己粗心，本身就活得粗糙，若是接了只小宠养着，反倒是害了那只小宠。 所以再喜欢，他自己也没有养，只有时候心痒难耐了，就跑到朋友家里去，带上各种鲜美的海货，就为了能摸一摸揉一揉朋友养的那只白猫。 不过，那只白猫性子是真的傲，每次吃了他带去的海货，还要赏他几爪子。 想到这件事情，老板就下意识的摸一摸自己的脸，又摸一摸自己的手背，确认上次去被白猫挠的已经好的没有痕迹了。 他才松了口气。 心道，去讨好猫还被挠这件事情有够丢脸的，被朋友取笑也就罢了，反正朋友与他一比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也就互相取笑罢了。 但若是被旁的人知道了。 尤其是眼前这位沈公子，老板看着乖乖巧巧睡在沈青时腿上任撸任揉的顾璇，脸上的羡慕根本收敛不住。 他想，还是不要被沈公子知道了，不然更加没有面子。 沈青时并不知道老板在心里想了这么多，他见老板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让别人来摸一摸顾璇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船上的人其实都挺喜欢顾璇的，但是谁也不敢朝顾璇动手，甚至连和沈青时提一句想要摸一摸抱一抱顾璇的人都没有。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预感，总觉得这件事情连提都不要在沈公子面前提的好，否则看起来温和要说话的沈公子很可能会立刻变脸。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预感，顾璇这几天十分安稳的待在沈青时的怀里。 她偶尔闲的无聊了，又睡不着，就会从沈青时的怀里出来，在船上晃一晃。 第815章 一百一十 有时候碰到正在吃东西的人，那人还会给她一些吃的。 但是很快的，船上的人就发现，顾璇吃东西也很挑剔的，一般的东西她看不上，随意放在地上的东西她看也不看一眼。 甚至除了沈青时，其他人拿着东西放在手心里喂她，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若是有人故意逗她，往她面前递，她还会生气的给那人一爪子，顺便威胁的龇牙，此后再碰到这人便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给。 “沈公子，你这只狗倒真的像只猫，只不过对别人是这样，对你倒是十分亲近，看起来还很乖巧。”老板感叹道。 开船的人是青娘的手下，老板大部分时间只是确认一下天气和方向，其他时间就都是搬把椅子坐在这甲板上。 手边放着一壶似乎永远也喝不完的酒，有时候是在发呆，有时候是和身边的沈青时说话。 沈青时是无事可做，便也京城坐在甲板上。 这几天一来，他和老板坐在这里，倒是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大概是那日在甲板上聊过之后，老板再也没有劝过船上的人回去，反倒和船上的相处和睦。 若是这会儿让别人看见了，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一开始老板其实是被挟持到船上来的。 “她知道我对她好，所以才和我亲。”沈青时说道。 提起顾璇的时候，他的神情总是格外的温柔。 老板喝了一口酒，突然道：“看着你和你的小宠相处，我倒是更加心动了，等这次回去，我就去买一只狗回来养着。” 他的语气悠闲，就像是出门旅行的人，和同伴商议着等旅行结束之后要做什么。 沈青时笑了一下，却突然抬眼看着前方。 而原本还神情平和的老板突然坐直了身体。 “前面就是深海海域了。”老板握着酒壶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一点，他的声音沙哑，可神色却是平静的，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又放松了身体靠了回去。 甲板上的其他人已经听见了老板刚刚说的那句话。 有人转身去船舱里通知其他人和青娘，剩下的人就靠近了老板，神色凝重的问道：“船老板，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之前怎么做的就接着怎么做，有事情的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们的。”与这些人比起来，老板的神情就显得平静多了，他在说完之后甚至打了个哈欠。 老板把酒壶拿起来，仰头灌了一大口，而后满足的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转身往船舱里走去，走的时候还打了个大哈欠。 “我先去睡一觉，晚饭之前我会出来的，你们继续照着我之前说的方向开船，只要不随便停下来或者改变方向就不会有事的。”老板一边说着一边迷糊着眼睛往船舱里走。 方才还一脸悠闲的坐在这里，现在就困得要睁不开眼睛了似的。 老板走到船舱和甲板的交界处时正好和出来的青娘迎面碰上。 青娘也听见了他说要去睡觉的话，朝他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越过他往甲板上走。 第816章 一百一十一 然而老板却停了下来，他背对着青娘，道：“我劝你一句，其他人可以随意走动，你最好在船里面待着。” 顿了一下，老板加了一句，道：“如果你不希望船只受到海兽的攻击的话。” 青娘身体一僵，半响脚步一转又走回船舱里，经过老板身边时，她低声说了一句：“多谢提醒。” 虽然大家从来都没有说过，但其实都心知肚明青娘为什么想要长生，只是大家也从未见过青娘喜欢的那只妖怪。 尽管都清楚那只妖怪肯定是和青娘一起来了的。 关于这片海域对妖怪的不友好老板很早之前就说过的，现在终于进入了深海海域，你永远不知道前方或者船底下是不是就跟着一只海兽。 而青娘身上沾染有妖气，在那些海兽的眼里，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一旦招来了海兽，整艘船都可能保不住。 毕竟有些海兽光是那体型就能将这整艘船给压成碎片了。 等青娘和老板一前一后的进了船舱，原本睡着的顾璇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船舱的方向，疑惑道：“老板为什么要提醒青娘，难道他知道青娘身上沾染了妖气？” 实际上，知道青娘的爱人是一只妖怪是一件事情，但知道青娘身上沾染了妖气又是另一件事情。 就像是这船上的其他人，也就是青娘的那些手下，根本就没有想到青娘身上会沾染妖气这件事情。 而老板却想到了，且他提醒青娘的时候，语气确定，显然是十分肯定青娘身上沾染有妖气的。 顾璇和沈青时是能看到妖气，所以才肯定的。 那老板呢？ “怎么不多睡会儿？”沈青时并没有回答顾璇的问题，而是伸手在她下巴挠了挠，见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就出声问道。 顾璇眯着眼睛，舒服的有些打飘，她嘟哝道：“察觉到了很强大的气息所以就醒过来了。” 说起这个，顾璇便有了些兴味，她抱着沈青时的手，不如他再继续给自己挠下巴。 虽然挠下巴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但是舒服的同时也会打乱她的思绪，让她的思绪很难集中，这样很容易影响正事的！ 顾璇一本正经的想着，朝沈青时道：“果然是大家都说危险的深海海域，刚刚还只是靠近深海海域的边沿，我就察觉到了好几道强大的海兽气息。” “你觉得自己能打赢吗？”沈青时问道。 顾璇想了想，倒是没有自傲的认为自己天下无敌。 她道：“如果是对付一个的话还是有胜算的，但这里是海上，本来就是那些海兽来去自如的地方，它们有先天的优势，而且还数量众多，所以……” 顿了一下，顾璇很没有骨气的说道：“如果真的起了冲突，咱们就要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好。”沈青时丝毫没有嘲笑她，然而顺着她的话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他道：“只是咱们也不能在海底行走，到时候要怎么逃跑才好呢？” 这个问题属实问倒了顾璇，顾璇苦恼的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来。 第817章 一百一十二 还是沈青时摸了摸她的头，道：“没关系，说不定到时候就有办法了。” “等真的到了那时候就晚了！”顾璇一脸认真道，“再说了，如果到了要逃跑的时候咱们也还没有想到办法怎么办？要是咱们向龙那样能飞天入海就好了。” 她的本体是一只白狼，尽管已经化出人形，且现在修为也算是有所小成，但奇怪的是，她一直学不会御风术。 也就是说，顾璇是一只不会飞的妖怪。 因为一直学不会御风术，这简直成了顾璇的一个痛处，久而久之，她就再也不许沈青时提御风术的事情了。 就连沈青时要带她飞都不许。 但现在，顾璇自己提了出来。 沈青时早就等着这一刻，他不动声色的顺着她的话说道：“对哦，我会御风术。” 顾璇不说话了。 沈青时心里一顿，心想自己这次计划又要失败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哄着顾璇，让她不要再伤心的时候。 顾璇就抬头看着他，眼光有些躲闪，她支支吾吾道：“青时，要不然，我再试试御风术？万一现在又能学会了呢？” 之前她一直学不会御风术，沈青时为了不让她太过难过，便哄着她，道也不是所有妖怪都能将所有术法都学会的。 有些简单的术法学不会，很可能是时候还没有到，通常碰到这样的情况就不要心急，只要定下心来继续去学。 等到时间一到，一旦学会了必定会比那些轻轻松松便学会的妖怪要出色很多。 当然，那时候沈青时说的这些话并没有哄住顾璇，顾璇在几经磨难还是学不会之后直接放弃了学御风术。 但是现在，她终于又自己提了出来。 沈青时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敢泄露出来，于是轻咳了一声，点头道：“好，我再从头教你一遍，这么久没学，你前面的应该也忘记了。” “没有忘记的。”顾璇小声嘟哝。 虽然她一直学不会，也不愿意再提起，但其实有时候还是会偷偷在心里学那时候沈青时教的心法。 那寥寥几句心法她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 “等晚上的时候再学吧，现在有人看着。”沈青时含笑道。 顾璇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发现还是下午，又要再学那道一直学不会的御风术，顾璇心里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她想，自己已经理解了无数遍心法，说不定等一下一下子就学会了呢。 这么一想，顾璇就恨不得现在就往天上一飞。 如果她真的飞得起来的话。 然而，还没有等到顾璇期待的晚上，船上就先出了事情。 本该待在船舱里睡觉的船老板不见了。 原先船老板去睡觉的时候说过，等晚饭之前他自己就会出来，在这之前只要照着他之前说的方向走就不会出事。 只要不出事那就不需要去找他。 但是，因为之前听说了太多有关于深海海域的恐怖之处，尤其是刚开船那一天，船老板为了能劝他们回头，还特意说了很多这深海海域可能出现的危险。 第818章 老板失踪 于是，这就导致，尽管船老板说了不会有事情，但是，在船真的进入深海海域之后，船上的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慌紧张起来。 深海海域与近海海域之间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两片海域之间，近海海域那边的水仍旧是蔚蓝的，而深海海域这边，却已经是墨蓝色，海水涌动不安，天上的云都灰沉沉的。 光是这些变化，就让人心里紧张起来，生怕这墨蓝的海底突然伸出一条触手或者一个脑袋把整艘船吞了下去。 亦或是，这整片海域就已经是一只巨大的怪物，而这艘船，飘飘荡荡在海面上，正在往怪物的喉咙深处而去。 于是在这紧张和不安的气氛下，有人忍不住提议：“不如去叫船老板出来吧，总觉得见到他我才觉得安心。” 这个提议受到了一大片的认同。 于是，就有几个人进了船舱，打算去船老板的房间去把老板叫起来。 结果到了老板的房间外面，敲了门，门里却没有人应，起初大家还以为是老板睡得太沉了的缘故，可当提高了声音也没有回应之后。 他们担心老板出了事情。 毕竟之前老板就说过一个故事，说是一艘船到了深海海域之后，有些人待在房间里睡觉，等到其他人去叫那些人出来吃饭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没有人了。 而窗户开着，屋子里没有血迹，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老板说，那是因为有些海兽身形娇小，不够凶猛巨大，所以，他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摸到海上来，直接把正在睡觉的人给带走。 或者是直接活吞了。 所以房间了人不见了，窗户开着，却没有丝毫的血迹。 “所以，你们一定要记得关好自己房间的窗户。”老板当时一脸严肃的叮嘱他们，而现在，老板房间的窗户开着，没有丝毫的血迹，甚至连被子都整整齐齐在床上叠着。 可老板人却不见了。 “怎么办？老板是被海兽带走了吗？”有人惊惧的说道。 所有人都看着那扇打开的窗户，却没有人敢过去看一看，他们怕自己一过去，一探头，说不定并没有离开的海兽就等在那里，等着房间里面的人一探头，就立刻把人给拖了出去。 直到沈青时抱着顾璇走到窗户边去。 所有人看着他走过去，顿时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了，有人小声地提醒道：“沈公子，你当心啊。” 还有人下意识的跟着沈青时走了几步，做好了如果沈青时突然被什么拖出去他们就立刻抱住沈青时的准备。 但是，沈青时走到那窗户边之后，甚至探头朝外面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生。 既没有海兽把沈青时直接吞了，也没有海兽出现把沈青时拖走。 沈青时很快转过身，他朝那些人说道：“外面好像什么也没有，老板暂时不知道去哪里了，咱们还是照着老板之前的吩咐，朝他指定的方向走吧，说不定，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老板就回来了呢？” “回来？”有人一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船老板还能回来吗？” 第819章 送他上路 “他会回来的。”沈青时点头，他笑了一下，道：“他说过的，会送我回渡海城的。” 到了这时候，才有很多人发现，即便是船只进入了深海海域，在所有的人都紧张不安的时候，这位沈公子神情仍旧是温和的。 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也不害怕。 于是就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沈公子，难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沈青时反倒惊讶起来，他道：“现在不是还没有遇到危险吗？” 问话的人愣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而有些人反而因为沈青时这番话而生出一点安全感来，有人道：“沈公子说的没错，现在还没有危险呢，咱们就担惊受怕的，要知道，越是担惊受怕就越是容深心神不宁出事情。” “这么说来好像没错，咱们……咱们本来就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一死，虽然……虽然没能把鲛人肉带回去，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说，许多人脸上的紧张不安就真的散去了，大部分人甚至眼眶微红。 大概是想到了那个还等着自己带鲛人肉回去的人，于是神情坚毅，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害怕慌乱的了。 “总觉得，他们真的会如愿以偿。”顾璇一直看着这些人的神情变化，她忍不住在神识之中和沈青时说道。 沈青时轻应了一声，在她后颈捏了捏，神情依旧温和。 只在低头看她的时候，这份温和之中才又多出温柔深情来。 众人在确认老板确实不在房间里之后，虽然担心老板，甚至大部分以为老板已经死了，想到这几天的和睦共处，还是有些难过。 但都是些高高大大的汉子，谁也没有哭，只是朝负责做饭的人道：“今天晚上多准备点酒吧，如果……如果老板吃晚饭的时候还没有出现，咱们也算是……送他上路了。” “好。”众人纷纷应下。 离开的时候还将老板房间里的窗户给关紧了，甚至害怕再有人在房间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一行人还将所有房间都走了一遍，确认所有房间的窗户都关好了，也确认了老板确实不在其他人的房间里，于是一个个的更加确认老板已经被海兽吃掉了。 有人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青娘，青娘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剩下的人小心点。 唯有沈青时，在所有人将窗户都关紧之后，他撸着怀里的顾璇，眼里的笑意有些抑制不住。 其他人都没有察觉，但顾璇察觉到了，顾璇眼眸微微一眯，立刻在神识之中问道：“青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知道老板去了哪里对不对？” “璇儿，我不知道。”沈青时无奈道，他捏了捏她的后颈，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为什么？”沈青时捏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舒服的顾璇又要打呼噜了，相应的她的思绪也集中不起来，于是很快就忘记了自己问沈青时的事情。 等她再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了。 第820章嫌弃酒气 越是临近吃晚饭的时候，就有不少的人去老板房间外面溜达，甚至还忍不住打开房门往里面看一眼。 期待着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老板就在房间里睡觉。 但是老板的房间里迟迟没有人。 眼看着晚饭的时间就要到了，众人已经坐到了吃晚饭的地方，老板才拿着他那只酒壶出现。 老板一出现，满桌子的人除了沈青时和青娘，其他人全都站了起来，青娘虽然没有站起来，但脸上也是一片愕然。 “老……老板，你没事啊？”有人结结巴巴问道。 老板拎着酒壶走过来，道：“我就是找个地方躺了一会儿，能有什么事啊？” “可是，我们……我们没在你房间找到你啊。你房间开着窗，人不在，我们还以为……以为你被海兽吃了呢。”提起当时的景象，在场的人仍旧心有余悸。 老板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道：“之前在房间里睡着，后来不小心把酒打翻了一点，房间里全是酒气，睡不下去了，我就开了窗透气，另外找了个地方窝着睡觉。” “老板，你这么爱喝酒，还嫌弃酒气啊？”得知老板并没有被海兽吃掉，只是换了个地方睡觉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就有人无意识的打趣了一句。 老板轻咳了一声，扯开话题：“吃饭吧，等吃了饭我再去外面看看，看看咱们现在到了哪里了……” 他看了一眼甲板的方向，叹了口气，道：“照这天气来看，我们今天晚上恐怕不能睡觉了。” “是有风暴吗？”青娘比其他人先平静下来，听见老板的话心里一紧，连忙出声问道。 老板点了点头，道：“确实像是有海上风暴的样子，先看看吧，说不定只是一片地方有，咱们避开那片地方就没事的。” 见到老板回来后，很多人都松了口气，心里又安心了不少，虽然挺老板说晚上可能会有风暴，但一个个的都还是喝了一点点酒。 等吃饱喝足了，该干嘛就去干嘛，谁也没有抱怨，只是临走前仍旧忍不住打趣道：“老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晚上可能会不能睡觉，所以白天才偷偷躲起来睡觉的啊？” “瞎说。”老板道，“我哪里知道晚上会有风暴，要是知道有，肯定也叫你们没事的人先睡一觉了。” 其他人本来也就是开玩笑，想要缓和一下这有些紧张的气氛。 毕竟船只在近海海域开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出什么事情，而今天才进入深海海域，先是被老板失踪吓了一跳，等晚上还可能会碰见要命的风暴。 他们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轻松了。 沈青时是唯一一个没有事情做的人，老板直接朝他说道：“你就回房间安心睡觉吧，门窗记得关好，睡着了，或许明天一早醒来咱们就没事了，或许今天晚上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其他人对于沈青时可以回去睡觉这件事情并没有意见。 在他们看来，沈青时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 第821章老板到底是不是人 就算有什么危险他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许还能少给他们增添麻烦。 沈青时倒是没有多说，他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小心。” 说完，他抱着顾璇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拿走了一碟子的鱼肉。 那是顾璇最近很喜欢吃的一种鱼肉。 回房间的路上会经过老板的房间，老板的房间门关着，沈青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他一手抱着顾璇，一手将老板房间的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这道缝隙正好能看见老板房间的窗户。 此刻，老板房间的窗户破了个大洞，窗纸飘摇，摇摇欲坠的挂在窗户上，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外面破开窗户跳了进来。 而靠近窗户的地板上还有一滩水迹。 沈青时只是飞快的瞥了一眼就关上了门，而后抱着顾璇继续朝前面走，老板的房间隔壁就是给沈青时安排的房间。 他抱着顾璇走进去，等将房门一关，顾璇就跳到了桌子上，她也没有化出人形，就这么以本体蹲坐在桌面上和沈青时面对面。 “老板该不会刚从海里回来吧？”顾璇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 刚刚沈青时推开老板的门时，顾璇就趴在他怀里，自然也将老板房间里的一幕全都看见了，看见的时候顾璇就瞪大了眼睛。 “应该是的。”沈青时点了点头，他坐在桌边，把给顾璇拿的那碟子鱼放在桌上，又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难得在这船上还有茶喝。 看着沈青时一脸不惊讶的样子，顾璇终于想起来了白天的时候自己没从沈青时这里得到答案的问题。 她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难道老板他不是人？可是不对啊，我怎么没从老板身上察觉到妖气？怎么看他都只是个人啊。” 顾璇一边提出疑问，一边又开始否定，结果她自己在那里纠结了半天。 而沈青时，只是眉眼含笑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声提醒她可以问自己。 终于，顾璇看见了沈青时脸上的笑意，她恼羞成怒，朝着沈青时的脸扑了过来，被早就等着的沈青时伸手抱进怀里。 沈青时在她头上狠狠揉了揉，道：“老板不是妖。” “那老板白天的时候去了哪里？难道老板的房间里在下午的时候才进了海兽？”顾璇瞪大了眼睛。 心想，难怪之前大家去老板房间里的时候，老板房间里的窗户还是完好的，等吃了晚饭去看的时候，窗户就破了个洞。 “有海兽在我们吃饭的时候闯了进来？”顾璇又震惊又兴奋。 她从沈青时的怀里站起来，有些待不下去，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老板的房间里查探一番，看是不是真的有海兽进来了。 说起来，虽然刚进入深海海域的时候，顾璇就用神识大致的探查了一下这片海域。 感知到海域之中确实有很多强大的海兽，但是，至今为止，她还没有碰见过海兽，或者说，她还没有见过海兽。 “你很想看见海兽？”沈青时抱着她。 第822章海兽也是妖怪 沈青时不让她突然兴奋地跑了出去，无奈的问道。 顾璇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她道：“我想看看，海兽和妖怪有什么不一样。” “海兽其实也算是妖怪的一种。”沈青时说道：“只不过海兽比妖怪更加难以修炼出人形。” “为什么？”顾璇问道。 沈青时想了想，在捏了捏她的耳尖，道：“不知道，反正是天道的意思，天道觉得他们要困难点，他们就困难点吧。” “但是，虽然海兽比一般的妖怪更加难以修炼成人形，可是，海兽比同样修为的妖怪都要强大。”沈青时说道。 至少，可能修为还不够的海兽，碰上修为比自己更高深的妖怪，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其实也不会落下风。 就是因为海兽这么凶狠，所以这么些年，有海兽护卫着这片海域仅存的鲛人们，那些妖怪们才不敢找上门来。 “有点想要和他们打一架。”顾璇听了之后反而更加兴奋，她道：“就像试试，如果是我这样的妖怪呢？也打不过和我一样修为的海兽吗？真的很好奇啊。” “成天想着打架，什么时候你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你的修为早就突飞猛进了。”沈青时语重心长的说道，神态语气宛然就像是私塾里教书的老先生。 顾璇心里想着，却不敢当着沈青时的面说出来，她趴在沈青时的怀里因为自己的想法偷笑。 沈青时看着她偷笑，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也知道肯定和自己有关。 他没有多问，只是捏了捏她的耳尖，又捏了捏她的爪子肉垫，像是怎么也捏不够似的。 直到顾璇终于想起了一件正事，她抬起爪子踩在沈青时的脸上，说道：“咱们不是说好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就学习御风之术吗？现在不正是好时候？” “确实是好时候。”沈青时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完，袖袍一挥，在房间里布下一个幻像。 这样，就算有人突然闯进房间里来，也不会像白天在老板房间里那样以为他失踪了。 至少能看见沈青时的幻像还在睡觉。 而沈青时，打开窗户，探头朝外面看了一眼之后，直接抱着顾璇飞身出去了。 这一片海域在白天的时候天上的云便乌沉沉的，看起来像是风雨欲来的感觉，到了晚上，更加黑沉沉的，一丝月光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从远处来看，就像是无边的黑暗之中，一艘十分渺小的船只在黑暗里飘荡起伏，随时会被这片黑暗吞没。 沈青时抱着顾璇一直往上面飞。 顾璇所在他的怀里，忍不住说道：“这么黑，是不是不适合学御风术啊？会不会飞着飞着就撞到岛上了？” 或者撞到哪只庞大的海兽身上了。 顾璇忍不住想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片海域的黑与一般的天黑不一样，至少在外面的时候，就算是天黑，顾璇的眼睛也还是能看得见的。 但是现在，她一眼望过去，能看见的东西很少很少， 第823章 锁灵阵 就像是，眼前被一块用浓墨浸染过的布遮挡住了。 很闷，很不舒服，让人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好把这块布撕开。 顾璇心里就忍不住暴躁起来。 然而这股暴躁刚刚升起来，沈青时的声音便在她的脑海里响了起来，沈青时道：“念静心心经。” 因为曾经被沈青时盯过无数次背静心心经，以至于沈青时的声音才刚刚响起，顾璇自己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的神识里就已经自动默念起了沈青时以前教过的静心心经。 静心心经一念，方才的那股暴躁感就散了。 顾璇舒了口气，忍不住说道：“这里实在是太古怪了，青时，当初那场妖族和鲛人族的大战，鲛人族虽然赢了，其实还因为这片海域的古怪吧？” 顾璇心想，或许当时妖族那些妖怪到了这片海域之后，很多心志不够坚定的妖怪就开始暴躁起来，然后失控，然后开始杀了自己这边的妖怪。 说不定，当时就有很多妖怪是死在同伴的手里的。 顾璇越想就越觉得是这样。 可是沈青时却说：“不是的。” “啊？”顾璇一愣，“那是什么原因啊？” 顾璇发现，只要是在沈青时的面前，她就会变得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总是问不完，总是什么都想要问。 沈青时道：“因为这里影响心志的其实就是当初那场大战死去的妖怪海兽和鲛人族的元魂。” 那些元魂怨恨不甘，得不到超度，无法进入轮回，永远被困在这里，于是造成进入这里的人心里就暴躁，引发平常被压制隐藏的那些负面情绪，放大，最后很可能发疯，或者和同伴自相残杀。 “那他们为什么不能去投胎？”顾璇忍不住问道，“这里面可还有鲛人族的元魂，那些妖怪的元魂被困在这里不能投胎轮回，我觉得还情有可原，但是那些鲛人族，他们心地善良，怎么也会被困在这里？” 沈青时神情有些凝重，他并没有立刻回答顾璇的话，而是转头看着四周，偶尔低头看看脚下。 尽管在顾璇看来，不管是脚下还是四周都是漆黑一片的。 顾璇道：“你是不是在查看什么？” “嗯。”沈青时点头，紧接着松了口气，他道：“要不是要带你上来学御风之术，我恐怕也没有察觉到不对，这里用一个锁灵阵，当初那场大战包括大战之后死在这片海域的人和海兽妖怪，他们的魂魄全部都被困在了这片海域，哪里都去不了。” 沈青时说道：“渐渐的怨气积聚，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你之所以看不清楚，是因为怨气遮挡的缘故。” 顾璇愣住，好一会儿，才拧了眉道：“锁灵阵，到底是谁布下的啊？这也太狠了吧？不让别人去投胎轮回，且后面死在这片海域的人和海兽也无法的投胎轮回，难怪这里这么黑，是不是如果那个锁灵阵一直存在的话，这里怨气越来越重，迟早会变成地狱？” “差不多。”沈青时点头。 第824章你肯定会管的 顾璇眉头拧得更加厉害了。 好在她突然发现不对，于是在沈青时的怀里化成人形，她揪着沈青时的衣襟，问道：“你的神色这么平静，是不是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个锁灵阵？” “璇儿，你怎么知道我神情平静是因为有法子解决锁灵阵，而不是我根本没想管呢？”沈青时反问道。 他的眼里含着笑意，一只手牢牢地扣在她的腰身上。 顾璇其实一直有察觉，沈青时一直带着她往上飞，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 但是这一片黑暗似乎是没有尽头的，好像不管底下的人怎么飞，上天入海，都是没有办法摆脱这片黑暗的。 就像是那些死在这里的人和海兽还有妖怪一样吧，不管他们怎么挣扎，怎么嚎叫，怎么煎熬，始终都没有办法摆脱这个锁灵阵。 只能长长久久被困在这里，经历了无数的等待岁月，最终，即便是那些本来没有怨气的魂魄也终究被怨气侵蚀。 于是，这也怨气就源源不断的给这个锁灵阵提供着能量。 周而复始，就像是顾璇说的那样，迟早有一天，这片海域就会变成地狱。 但是，现在这个锁灵阵或许就要被人破解了。 面对沈青时的反问，顾璇没有丝毫的相信，她一脸理所当然的道：“你肯定会管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不会不管的。” 说不出理由，只是在她的心里，沈青时就是一定不会在看到这样残忍的景象时还袖手旁观。 沈青时宠溺的笑着，忍不住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一下，他伸手捂住顾璇的眼睛，声音温柔，“我们要出去了。” 顾璇眨了眨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出去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睛虽然被沈青时捂住了，但还是有光亮从沈青时的指缝里透进来，且某一瞬间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挤压着，她能清楚的感觉到。 甚至有轻微的刺痛感。 但是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顾璇意识到什么，她伸手扯开了沈青时的手。 沈青时见她这么着急，无奈道：“你小心点。” 是真正的夜晚。 有繁星有明月的夜晚，明月倒映在海面上，隐约能看见不远处有几座大大小小的岛屿，某一处海水突然扬起，一只形状奇怪的海兽就从海里跳了出来，然后又落进海里，砸起一朵很大很大的水花。 顾璇睁眼便看见这一幕，大概是方才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顾璇再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回不过神。 沈青时并没有出声叫她，任由她发着呆。 等着她终于回过神来了，沈青时才拉着她的手落在了最近岛屿上。 “这里才是真正的深海海域的样子是吗？”顾璇侧头问身边的沈青时。 沈青时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开始学习御风术吧。” “好哦。”顾璇点头，顿了一下又道：“我们暂时出来了，那船上的人呢？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沈青时道。 第825章 天亮 “至少今天晚上是安全的，因为老板还在。” 顾璇点头。 因为学术法的时候就要求心无杂念，顾璇早就清楚这一点，其他的术法她其实也可以学的很好。 所以，这会儿她闭了闭眼睛，在念了好几遍静心心经之后，确定之前因为那片黑暗和眼前景象引起的心绪又平静了下来。 顾璇才睁开眼睛，开始跟着沈青时重新学习御风术。 御风术其实是很基础的术法，也很简单。 可顾璇就是怎么都学不会。 这次重新来学，顾璇就期待了很久。 她和沈青时一直带岛上待到天色微微亮的时候才离开，顾璇已经累了，直接化成了白色小奶狗的样子缩进了沈青时的衣襟里。 任由沈青时抱着她又回到了那片黑暗里，最后又回到房间里。 似乎因为一晚上都在地方风暴的缘故，船上的人全都将心神放在这个上面，以至于都没有人来这里确认一下沈青时是不是还在。 一直等到天微微亮，尽管在船上的人看来，天色仍旧黑沉沉的，但是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突然摆了摆手道：“天要亮了，没事了，都会去睡觉吧。” 老板一边说着，自己也背着手往船舱里面走了。 虽然昨天老板说自己白天是睡觉去了，但是到底睡没睡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好在这时候陡然被告知没有事情了。 船上还有很多人没有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之后一个个的都觉得眼皮子快要黏在一起了，甚至有些人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腿一软就要往甲板上倒下去睡觉。 还是老板脚步一顿，背对着他们说道：“不怕被海兽直接吃了，你们就尽管在这外面睡觉吧。” 那些倒下去的人连忙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有人跑到老板的身边，问道：“老板，咱们要不要留人守着？” “不用，都去睡觉吧，好好养足精神，珍惜能睡觉的时间，这次没有事情，说不定下次就有事情了。”老板打了个哈欠，越过这些人走了。 其他人比较相信老板的话，纷纷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回到房间还不忘确认自己门窗关好了没有，生怕像老板说的那样，在睡着了之后突然有海兽闯进来，把自己吃掉。 那样子，在睡梦中被吃掉也实在是太冤了，到时候去了地府，判官问起了，结果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板走到沈青时房间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他侧头朝沈青时关着的房门看了一眼，神情复杂，但是也只是停顿了一下，他就继续朝前面走去，眼看着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正要伸手推开房间，青娘的声音就从他后面响了起来。 “老板，我有些话想要问你，可以聊一聊吗？”青娘也是一晚上没有睡觉，她的神情疲惫，但还是看着老板。 老板的手放在门上没有动，他打了个哈欠，道：“有什么话等我睡醒了再问我吧，我现在太困了，只想睡觉，你现在问我，说不定我迷迷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第826章 恐惧 老板看着青娘，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好，那你先休息。”青娘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看老板站着没动，她就越过老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青娘一走，老板就打开门进了自己屋子。 青娘的房间在最里面，她一路走到尽头，经过的房间里要么寂静无声，要么就是打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青娘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她微微侧头，看着老板方才站着的位置，眉心几不可察的拧了一下。 沈青时和顾璇也睡着了，整艘船一时之间没有了什么声音，从外面看去，倒像是一艘无人的船，在这片黑色里沉浮不定。 等顾璇从沈青时怀里醒来的时候，沈青时还没有醒，她悄悄地从沈青时怀里钻出来，软垫落在地上，跑动时都没有丝毫的声音。 顾璇走到了窗户边，她用爪子扒拉开了一条缝，探头朝外面看，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顾璇也有点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了。 且这片黑色看久了，就算是她，心里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些恐惧来，仿佛下一刻便会有一只特别恐怖的怪物从黑暗里钻出来，然后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顾璇看了一会儿，在心里念着静心心经才稍微平复一点心绪，她不敢再看，便将窗户又关上，回头发现沈青时还没有醒。 顾璇也没有再钻回去继续睡觉，而是朝房间外面走去，出了房间才发现大家都还在睡觉，她反倒是第一个醒来的。 要不是经过某些房间的时候能听到打呼噜的声音，顾璇差点都要以为，这船上只剩下她自己了。 顾璇晃了晃脑袋，去厨房走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给自己做好吃的之后，她就离开了船舱，往甲板走去。 经过开船的控制室的时候，她脚步一顿，不由自主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也没有人。 顾璇收回脑袋，继续朝甲板上走，结果没走几步脚步一停，她眼眸微微一眯，意识到了不对。 连控制室都没有人，那这船岂不是一直没有人控制，在大家睡觉的时候，这船就这么自己四处飘荡着，竟然现在还完好的样子，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真的是这艘船上的人命大。 顾璇嘴角抽了抽。 片刻后，所有正在呼呼大睡的人被奇怪的声音从睡梦中吵醒，有些人直接惊得翻身坐起，有些人用被子蒙住头，打算自欺欺人的继续睡。 然而，那道声音非但没有停止还越来越刺耳难听，终于，“嘭”的一声，一扇门打开，两扇门打开…… 所有的门都打开了，除了被顾璇特意布下了结界听不到声音的沈青时的房间门还关着。 其他所有本来在睡觉的人，包括青娘，此刻都一脸睡眠不足，低气压的被吵醒。 “是谁啊，不睡觉吵死的！”有人打了个哈欠，额头青筋绷起，忍不住怒骂道。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样的抱怨和怒骂声。 而此刻，罪魁祸首顾璇已经回到了沈青时的房间里，她又钻进沈青时的怀里，闭上眼睛继续安心的睡着了。 第827章 真正的勇士是老板 沈青时睁开眼，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温柔的笑了笑，将她抱着也继续睡着了。 而外面有些人骂完之后又转过身打算继续回房间里睡觉，老板喝了口酒已经醒了过来，他从自己房间看了看外面，喊道：“别睡了！吃点东西开干嘛干嘛，再睡下去，咱们的船都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 老板开口比较有效果，虽然有些人还是睡眠不足的样子，但是也没有抱怨什么，打着哈欠去泼冷水了。 “咦？老板，你房间窗户怎么坏了？”有人从老板面前走过时，侧头和他打招呼，一眼就看到老板的房间里，那个破了个大洞摇摇欲坠的窗户。 这话一出来，顿时大部分都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争先恐后的跑过来看，身为房间的主人，老板反倒被挤到了最外面去。 “真的破了啊？怎么回事？是有海兽进来了吗啊？” 有人惊恐的问道。 顿时鸦雀无声，没人敢接这句话，只是就站在老板房间门口，甚至差点被后面的人推到房间里面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是昨天晚上破的，不知道怎么破的，但不是海兽，放心吧，我检查过了的！”老板在人群后面忍无可忍的喊道，“就算有海兽，我怎么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啊？” 听了老板的话，其他的人一愣，紧接着就回过神来了，道：“是啊，老板都在里面睡了一觉了也没有出事情。” “虽然现在还没有海兽进来，但这么大一个洞口在这里，难保待会儿不会进来，咱们还是把这个洞堵上吧。” “对，堵上吧！” 众人纷纷转身打算去拿东西来把这个洞堵上，有人经过老板身边的时候，还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老板，道：“老板，你也是个勇士，叮嘱我们要关好门窗睡觉，结果自己在这么大的一个洞下睡觉也睡得着！” 老板呵呵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的，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船上的人拿着木板和钉子帮他把那个窗户洞口彻底的封上时，他站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咬着牙磨了磨。 等那个洞口终于补好了，船上的人拍了拍老板的肩膀，道：“这下不用担心了，老板，如果再有这样的洞口一定要早点告诉我们，不然出了事情就晚了！” “好，我记得了。”老板看着这些人眼里的关切神色，他轻叹了口气，笑着应下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老板走到被木板封上的地方，回身看了看门口没人，他便伸手抓住其中一块木板用力的扳了一下，结果木板发出嘎吱的声音。 老板面上一喜，还要再用力。 房间门口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老板，你在干什么？” 青娘站在那里，很是不解的看着他，在青娘的身后还站着两个船员，同样是一脸不解的看过来。 老板面色一僵，松开了抓着木板的手，随意的在衣摆上擦了擦，哈哈笑了一声，道：“我就是试试这牢不牢靠，要是不牢靠，那也没有什么用不是吗？哈哈哈……” 第828章封住 青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倒是青娘身后的船员并没有怀疑，直接走了进来，道：“我看老板你刚刚好像扳松了，看来是不够牢靠，我们再帮你加固一下吧。” “好。”老板忍着心里的苦涩往旁边挪了几步，眼睁睁的看着船员又拿来了几块木板，帮他把那个洞口又加固了几层，加固完之后，船员先用手扳了一下，确认扳不动了，这才转身朝老板说道：“应该可以了，老板，我看你力气好像很大，你再来试试吧。” 老板只得走过去，抓着新固定上去的木板，不敢用力，结果很快他发现，就算他用力，好像也没有之前那样那么容易就扳动了。 老板收回手，手藏进袖子里的时候有些抖，他朝船员和门口的青娘笑了一下，道：“扳不动了，很牢固了，谢谢啊。” “嗨呀！都是自己人，我们还要靠你呢，这有什么的，有什么做不了的事情尽管找我们，我们本来就是做什么的都有，大家会的东西其实也还不少哈哈哈。” 船员摸了摸后脑勺，一边笑着一边走了。 老板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发现青娘还站在门口边没走，他顿了一下，问道：“怎么了？青娘，还有什么事情吗？我待会儿就过去看看接下来咱们怎么走。” “之前我说有些事情要问你。”青娘说道。 老板愣了一下，紧接着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他尴尬的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啊，刚睡醒，还没想起来，你进来坐？有什么事情现在就可以说了。” 青娘点了点头，也没有客气，就这么抬脚走了进去，在他房间的桌子边坐了下来，好巧不巧，正好面对着老板房间里那个已经被木条封上的窗户。 好在青娘并没有太在意那里，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老板道：“我这里只有酒，没有茶了，你不要介意啊，要不我现在去厨房给你拿一壶过来？” “不用麻烦了。”青娘说道：“我只有一个问题，问完就走，不会多待的。” 老板原本已经抬脚要往门口走了，结果听见青娘这么一说，他连忙应着：“好，那好。” 老板走回桌边坐下，拿着自己的酒壶喝了一口，道：“你有什么问题，现在问吧，如果我知道，肯定告诉你。” “我们还能出去吗？”青娘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老板愣了一下，片刻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来之前你们应该就已经了解过了，也知道这里到底有多么危险，到底还能不能出去，这件事情并不是我说能就能的，青娘，你为什么要来问我呢？” 青娘被他的反问问的愣住，她摇了摇头，抿了一下唇，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想从你这里听到什么话。” 比如说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之类的话，好像这样就能给她一点点支撑一样。 老本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我没有把握的，青娘，这个地方太多危险了，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还能不能出去的。” 第829章 难受 青娘沉默着许久，老板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两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只不过老板偶尔还能喝口酒。 船身在晃动，外面是黑色的不见天日，还有风声海浪声，看不见方向，也看不见一点的光，真的很让人绝望。 “我先走了。”青娘起身，朝外面走去。 老板应了一声，并没有再留她。 这一船的人，除了沈青时和老板，本来都是带着希望而来的，准确点说，他们的希望就在这片深海海域里，然而，等真的到了这里，他们才发现，他们的希望，竟然是在这样让人丝毫看不见希望的地方。 到底是希望还是绝望，一时之间，竟然让很多人陷入了迷茫之中。 没人敢再去甲板上，都在船舱里待着，大部分都在控制室里，有人小声地说着话，时不时的轻叹口气，很多人透过窗户，盯着外面一片暗色发呆，直到老板走进来，才有人回过神。 许多人站了起来，看着老板，眼睛里总算是有了点光。 是一些微薄的期待。 有人忍不住朝老板问道：“老板，深海海域就是这样的吗？没有光，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不，不是这样的。”老板摇了摇头，本来想说是因为他们进到了一个很可能再也出不去的地方，所以看见的深海海域才是这样的。 可话到了嘴边，他看着眼前这些船员们，他们大部分都还很年轻，甚至有几个可以说年纪还小，可命运却将他们逼入绝境，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之后，却又让他们来到这个让人绝望的地方。 老板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笑了一下，道：“只是因为咱们来的时候不好，天气不好才会这样的，你们也知道嘛，这里可是深海海域，本来就很不一般，稍微天气不好，看起来就严重很多。” “那是不是天气好了就能看到光了？”有人问到。 老板点了点头，道：“是的。” 他袖子里的手却颤了颤。 然而，没有人看出老板是在撒谎。 唯有终于睡不下去，跑了出来，趴在控制室外面的顾璇。 顾璇眸光闪了闪，扭头又回到了房间里，房间里沈青时已经起来，正坐在桌边喝茶，他也没有去厨房，也没人来给他送茶，可他面前的这壶茶却散发着热气，像是刚刚才泡好的。 “青时，你打算什么时候解了这锁灵阵啊？我总觉得再不解这锁灵阵，大家就要出问题了。”顾璇走过去，跳到桌上，趴在他手边说道。 这样的境况下，外面那无边无际的黑色，就连她都有些抵抗不住，更何况那些普通的人。 他们从进入这里开始，心里的不安、焦虑、绝望都在被放大，还是不知不觉的，谁也没有察觉到不对。 沈青时抿了一口茶，一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道：“待会儿吧，等离阵眼近一点了，我们再动手。” “我们？”顾璇一惊，“我也要做什么吗？” 实际上她连锁灵阵具体是什么样的都不太清楚。 第830章 深夜 沈青时点了点头，笑道：“你当然得帮我，不然我一个人可解不了。” 顾璇歪了歪头，应了一声：“好啊，要做什么你尽管说。” 莫名的，她突然生出一种浓浓的使命感。 沈青时看着她微微抬了下巴的样子，心里柔软极了，他轻咳了一声，道：“璇儿，现在变回人形吧。” “怎么了？”顾璇一愣，不解的看着他，但还是听他的话变成了人形。 结果她刚变成人形，便被沈青时拦腰抱着放在桌面坐着，而他站了起来，微微俯身，一手扣着她的腰身，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而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因为我想亲你了。”含糊的话语消失在两人的唇瓣之间。 等被沈青时再松开的时候，顾璇的嘴唇又红又肿，她只是摸了摸，便拧着眉变成了本体，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更何况，她现在也只能用本体面对船上的其他人，他们可还不知道她不是人的事情。 沈青时一脸的满足，抱着她起身朝外面走去。 大概因为有了老板的那些话，船上的人终于微微松了一点气，好像真的没有之前那么担心不安了，但顾璇知道，这其实只是暂时的。 好在，沈青时说的阵眼位置并没有多远了。 “沈公子，你抱着她是要去哪里啊？”迎面碰上的人好奇的问道。 沈青时摸了摸顾璇的头，道：“去甲板上坐坐。” 船上的人都知道沈青时和老板喜欢在甲板上坐着的事情的，毕竟之前那可是甲板上一道风景线。 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连老板都不去甲板上了，所以听见沈青时说要去甲板上的时候，那人明显的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说道：“沈公子，现在甲板上很危险了，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吧。” “没事的，我只是坐一会儿就回来了。”沈青时笑了笑，抱着顾璇还是去了甲板上。 那人心里担忧，却又劝不住沈青时，想了想还是跑去了控制室，将此事告诉了老板，他想，老板的话沈公子应该还是会听的。 果不其然，在听说沈青时这个时候还去甲板上的时候，老板的神情也发生了变化，匆匆的朝甲板上走。 路上碰见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便也跟了上去，一时之间，船上大半的人都跟在老板的身后去甲板上。 甲板上很暗，即便是点了油灯的，可是油灯的那一点点光亮，在外面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也显得像是萤火一般，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这么一点光，根本无法穿透这厚重的黑暗。 等老板带着人赶到甲板上的时候，只隐约看见一道身影抱着一团白色坐在以前他们经常坐着的位置。 奇怪的是，本来是这样模糊不清的光亮之下，他们竟然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沈青时怀里那一团白色。 大概是因为太黑了，所以那一团白色才会这么显眼吧。 谁也没有料到是因为那团白色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的原因。 因为沈青时说，要控制船往阵眼的方向靠近。 第831章 阵眼 所以，顾璇才在悄悄的用法力控制这艘船，控制着船朝沈青时所说的阵眼靠近。 “沈公子！”恰在这时候，她感应到有很多的人来到了甲板上。 老板喊了沈青时一声，抬脚便朝沈青时走了过来。 顾璇身体微微颤了颤，心神有些乱，好在沈青时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轻声道：“没事，有我。” 于是，顾璇心里便安定下来，她不再去管其他的人，只安心控制着船的方向往阵眼而去。 大概是怕其他人一惊一乍影响到顾璇，所以沈青时在顾璇身上动了点小手脚，让其他人暂时看不出顾璇此刻的异样。 所以，即便是已经走到了沈青时的面前，老板和身后的船员都没有察觉到趴在沈青时怀里的顾璇在发光。 “沈公子，这里太危险了，你快和我们回去吧。”老板抬眼看了一眼周围的黑色，他眼里流露出明显的畏惧，其他人的反应并没有比老板好到哪里去。 且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有可能是因为站了出来，直面这无边无际的黑色，他们原本稍微安定的心又开始乱了，那些不安、绝望、恐惧突然开始剧烈涌动起来，开始想要彻底占据他们的心脏。 沈青时很快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对劲，他知道，是因为离阵眼越来越近了的缘故。 离阵眼越近，便意味着怨气更加的浓郁，而怨气更加浓郁对他们的影响就会更加的大。 很可能在还没有靠近阵眼，这些人就会被这些放大负面情绪彻底占据神智，自相残杀。 就这么短短片刻的时间，随着船往阵眼的方向又靠近了一点，沈青时发现，有几个人的呼吸加重，眼里开始漫上了红血丝，他心里一沉，连忙捏了捏顾璇的耳朵，沉声道：“璇儿，快停船。” “什么？什么停船？沈公子，你在说什么？不行，我们还是先进去吧！这里太危险了！”老板也发现了其他人的不对劲。 他忍不住又朝沈青时靠近了一步，大有沈青时还不走，他就要直接把沈青时强行带进去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顾璇停了控制船的动作，睁开眼睛朝沈青时问道：“怎么了？还差一点就快要靠近阵眼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等说完话顾璇才意识到不对，她僵硬的转头，顿时对上无数双瞪大的眼睛。 “我……我是不是快死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狗怎么会说话呢对不对？”有人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出声喃喃。 可现在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大部分的人和他此刻想的一样。 都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老板最先回过神来，一脸愕然的看看顾璇又看看沈青时，对上顾璇无辜的眼睛，他问不出话来，索性看向沈青时，道：“你……是什么人？” 只是单纯的疑问，倒是没有质问或者怒意。 老板想到了之前在客栈的时候，沈青时在听到长生时反应那么平静，难怪平静，恐怕他早就已经长生…… 还有他那位夫人。 突然想到那个女子，老板猛然低头看着沈青时怀里的顾璇，瞪大了眼睛。 第832章 被抛弃的深海 眼见着老板是已经认出了顾璇，可顾璇和沈青时都没空解释了，因为船离阵眼太近，现在船上的其他人明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了。 沈青时在顾璇后颈捏了捏，沉声道：“帮我护法，我来破这个阵眼。” “好哦。”顾璇乖乖应道，从沈青时的腿上跳了下来，她歪了歪头，周身白光一亮，一声狼嚎，下一刻，一匹雪白的狼就站在了众人面前。 顾璇的本体已经长得很大，几乎到了沈青时的腰身，她站在那里，眼中有寒意闪过，侧头朝沈青时看去，道：“青时，你小心点。” “嗯。”沈青时眉眼温柔的应下，下一刻眼神一厉，他脚尖轻点，身体便从甲板上飞起，整个人往海面上飞去，飞出去一段距离到了阵眼的上方便停了下来。 “老……老板，这是怎么回事？”船员大惊，包括听见动静跟着跑了出来的青娘。 不管是眼前的白狼，还是飞在不远处半空中正掐着法诀念念有词，浑身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沈青时，这两者都与他们先前所看到的以及所认知的完全不一样。 有些神情恍惚的甚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在自己脸上狠掐了一下，喃喃道：“我是疯了还是死了？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出现幻觉？还没完没了了……” 老板看了沈青时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顾璇的身上，他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结果刚一动作，顾璇便冷眼看了过来。 锋利的爪子冒出寒光，大有他再敢往前走，她就回扑上来的意思。 老板咽了咽口水，抑制住心底的寒意，他朝顾璇说道：“我不会干扰沈公子要做的事情，我就是想知道，沈公子……是不是有办法带我们离开这里？” 顾璇定定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老板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自己真正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 他问道：“沈公子是不是能带我们去真正的深海海域？” 老板的话一出，在他身后的船员们便忍不住都屏住了心神，眼也不眨的看着顾璇，唯恐错过了顾璇的回答。 很多人的心脏都快从心口跳出来了。 “我不知道能不能去真正的深海海域。”顾璇淡声答道，她打了个哈欠，爪子在面前一划，瞬间便有一道白色的光芒将整艘船都笼罩住了。 顾璇道：“我只知道，青时说这里是一个锁灵阵，只有破了锁灵阵，这里的怨气才能被超度。” 她在甲板上趴了下来，看着周围的黑暗，语气里透出满满的厌恶，她道：“破了锁灵阵，就不会这么黑了，真想晒一晒太阳。” 她忍不住嗅了嗅自己的爪子，总觉得自己美丽的毛发现在也是一股阴湿咸涩的味道。 太难受了。 顾璇心想，要是早知道会来到这样的地方，她就不会贸贸然冲上船来了。 老板在听到顾璇的话时，眼睛就亮了起来，脸上激动难以抑制，以至于身体都在轻微颤抖着。 后面的船员在顾璇划出那道白光笼罩住整艘船的时候，心里的负面情绪就消退了不少。 第833章 真正的深海 现在看见老板的反应，有人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想要得到老板的肯定，于是试探着问道：“老板，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们可以认为，咱们虽然不一定能离开这片海域，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去真正的深海海域了。”老板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缓和了一下情绪，然而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还是在颤抖的。 而那些船员听见他的话，有人跟着兴奋，也有人一懵之后忍不住问道：“难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真正的深海海域？” 老板总算冷静了一点，回答道：“这里其实也算是深海海域，但是，却是被抛弃的深海海域。” “被抛弃的深海海域？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还有这个地方？”青娘拧着眉头，一脸怀疑的看着老板。 显然，她第一念头就是老板故意瞒着他们这件事情的。 更让人在意的是，一直只在近海海域出海打渔的老板，为什么对于深海海域的事情这么熟悉。 要知道，有关于被抛弃的深海海域这个说法，外面可是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这足以说明，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深海海域还有个被抛弃的深海海域。 可是老板知道。 顾璇也忍不住多看了老板一眼，但是很快的，她就没有心思去管老板怎么样了，因为沈青时那边开始破阵眼了。 顾璇站了起来，全神贯注的盯着沈青时那边，以防有人打断沈青时，或者出现别的什么意外。 被困在锁灵阵里的怨气早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他们只知道，只有保护好这个阵，他们才会存在，才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因此，在察觉到有人要破坏这个锁灵阵的时候，反抗最激烈的就是被困在锁灵阵里面的怨灵们。 怨灵嘶吼着，尖啸着，纷纷朝沈青时扑了过去，想要将这个妄图破坏的人撕咬吞噬，更何况，他们也察觉到沈青时身上的气息能让他们更加强大。 这使得无数的怨灵前赴后继的朝沈青时扑去。 好在沈青时早有准备，他的周身升起一个淡金色的光罩，光罩上隐约能看到有金色的梵文流淌着。 但凡是碰到这层光罩的怨灵，就都会像是被什么烧灼了一般，十分痛苦。 一时之间，沈青时的周围全是那些怨灵被光罩烧伤而升起的黑烟，这些黑烟浓郁的将光罩和沈青时都笼罩在了里面。 要不是还能感应到灵力波动，以及怨灵们仍旧在前赴后继的朝那个地方蜂拥而去，顾璇险些以为沈青时被无数的怨灵被吞噬掉了。 毕竟，站在船上的人一眼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了沈青时的身影，只有一片和其他地方一样的，让人压抑恐惧的黑暗。 “那个……沈公子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有不知内情的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老板摇了摇头，道：“不会的。”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只见那一处黑暗突然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细线，像是黑暗被人从外面裂开，有光芒从哪些裂缝泄露出来。 第834章 月亮啊 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都知道，那是因为沈青时要挣脱黑暗出来了。 几乎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道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轰然”一声，刺眼的光芒像是云浪一般将黑暗冲击开来。 包括这艘原本在黑暗中沉浮的船，也被那股金色的光芒给包裹住。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唯有顾璇，她始终看着沈青时所在的地方，看着金色刺目的光芒之中，沈青时的身影重新显现。 顾璇眼里也倒映出金色的光芒，只是这金色的光芒之中，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双手掐了个法诀，法诀夹杂着金光和梵文朝下方的阵眼飞去。 像是玉破碎的声音响起，只有很小的一声，紧接着被无数尖啸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这是怨灵在做最后不甘的挣扎。 而这些挣扎并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便被梵音压下。 哪里来的梵音？ 所有人心里忍不住想，又忍不住在心里有了答案。 这道梵音不只能超度那些被困在这里许多岁月的怨灵，也让在场的许多人心里安静平和下来。 然后，所有的人，包括老板和青娘，全部都睡了过去。 等金色光芒散去，周围的景象终于不再是一片黑暗，虽然也是夜晚，却有月亮悬挂在天上，再加上海里倒映的那弯月亮。 这一片海域便有了两个月亮。 还有漫天的繁星，夜色下看不真切的大大小小的岛屿，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还有腥咸的海风。 这些，都让顾璇一点都不讨厌，甚至于她在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只觉得心旷神怡。 沈青时已经回来了，他站在顾璇的身边，伸手在她后颈揉了揉，道：“好了。” “那他们怎么办？”顾璇低头，看着甲板上躺了一地的人。 沈青时笑了一下，道：“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吧。” 于是，好好睡了一觉醒来的人们，是被第二天的太阳给晒醒的，他们躺在甲板上，忍不住伸手捂着眼睛，嘟哝道；“诶？我们怎么在甲板上睡着了？” 他们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所有的记忆就停留在了船刚进入深海海域的那一天。 老板也打了个哈欠，他坐起来，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周围，等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象，他的眼睛慢慢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旁边的船员看见了他的反应，忍不住心里一紧，连忙问道：“怎么了？老板，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啊？” 老板愣愣的摇了摇头，半响，低声说了一句：“不是，我们运气很好，真的到了深海海域了。” “什么叫真的到了深海海域啊？难道还有假的深海海域吗？”其他人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实际上都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都以为老板是睡糊涂了。 老板也很快收敛了情绪，跟着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他没有再提，有关于被抛弃的深海海域的事情，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想着，或许真的是他们的运气好，竟然没有进入那片海抛弃的深海海域。 第835章 记忆更改 毕竟，只要在深海海域生活过的家伙们就都知道，那片被抛弃的深海海域有多么可怕，而从外面进来深海海域的船只，十有八九其实就是进入了那片被抛弃的地方，所以才有来无回。 关于那片海域，是鲛人和强大的海兽们都不愿意贸然进去的地方。 一旦进去了，就很可能再也出不来了，毕竟，那里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而黑暗，最能激发人心中的恐惧和负面情绪。 但凡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就都逃不过去。 “好饿啊，我们在甲板上睡了一晚上，沈公子难道没有吗？”船员们陆陆续续走进吃饭的地方，看见坐在桌边的沈青时和顾璇，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 顾璇是以人形坐在桌边吃东西的。 昨天晚上破了阵眼之后，沈青时对这些人的记忆做手脚的时候，顺便着也更改了有关于顾璇是只小狗的记忆。 在他们的记忆里，从一开始上船，顾璇就是以人的身份，准确点说，是以沈青时夫人的身份。 这会儿便有人打趣说道：“沈公子和咱们可不一样，就算沈公子想睡甲板上，恐怕沈夫人也不会同意啊。” “对。”顾璇认同的点了点头，她其实听不太懂这些人的玩笑话，只知道他们话表面的意思。 其他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一时之间，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船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这一切竟然显得无比的美好。 顾璇吃了最后一块鱼，满足的摸了摸肚子，打算去甲板上好好晒晒太阳，她觉得，如果深海海域是这样子的，她倒是愿意来玩一玩。 沈青时自然不会准她再化成本体去甲板上晒太阳，好说歹说，最后只得答应顾璇，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再带她悄悄离开船上。 去找一座没有危险的岛屿好好晒太阳。 这么一来，顾璇才勉强答应了。 不过，虽然沈青时说不能用本体在甲板上晒太阳，但是她还是搬了一把椅子，又找来一块黑布，往眼睛上一蒙，就这么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的晒了起来。 虽然暂时不能晒一晒她美丽的毛，但就是这样晒一晒，也还是很不错的嘛。 顾璇满足的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没多久，沈青时也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她身边，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伞，挡着头顶的太阳，手里拿着一卷字体很奇怪的书看着。 气氛平和安然。 过往的其他人看见了，无一不感叹羡慕一番，道若是能有命回去，也要和自己在乎的那个人这样晒晒太阳坐一坐，一直就这么老去就很好了。 唯有青娘，在回了房间一趟之后，出来看见沈青时和顾璇，她的神情复杂，却什么都没有说，最后轻叹了口气，微微垂眸，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转身走回船舱里，去找老板商量接下来往哪里走比较好了。 而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原本在低头看书的沈青时忽而抬起头，侧脸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看自己那本古怪的书，顺便伸手帮顾璇将有些滑落的黑布往上扯了扯。 第836章 遗漏 顾璇含糊的声音从黑布下传了出来，她道：“青时，你是不是故意没有消去那只妖怪的记忆的？” 是的，等看见青娘的时候，顾璇才想起来，她和沈青时虽然将船上所有人，包括老板的记忆都更改了。 唯独忘记了和青娘待在一起，至今还没有露过面的那只妖怪。 沈青时头也没抬，淡声说道：“我忘记了。” 他是真的忘记了。 但是他的语气听在顾璇的耳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顾璇轻哼了一声，就以为他是故意的。 但是她没有再问他为什么故意遗漏了那只妖怪，反而提起了老板的事情。 她道：“那天老板失踪，其实就是悄悄去找离开锁灵阵的路了吧？” “嗯。”沈青时应了一声，没等她再开口，就无奈道：“睡觉，不要再问了。” “好哦。”顾璇轻哼了一声，老老实实闭上嘴没有再继续问了。 反正她最想知道的事情都有了结果。 老板在进入锁灵阵之后，便已经意识到了那是被抛弃的那片海域，于是他借着进船睡觉的借口，悄悄离开了船上，去找离开海域的办法。 然而，他并没有找到。 就像所有海兽和鲛人都知道的那样，一旦进入了被抛弃的海域，就很难再出去。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船的普通人。 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出口的老板最后只能在说好的时间赶了回来，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房间的窗户被关上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破开窗户，强行闯进来了。 还好当时许多人都去了吃饭的地方，听见动静的人并不多，后来也没人怀疑他窗户破开的那个洞是他自己干的。 “只要不遇到风暴和海雾，不惊扰到那些强大的海兽，咱们就算是安全的。”老板说道。 进入深海海域之后，之前的地图就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一切全靠老板这个熟悉海上的人看周围的情况，来决定船只的方向。 “那鲛人呢？咱们要怎么找到鲛人？”有人下意识的问道。 不知不觉的，他们早就把老板也当作了自己人。 老板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道：“如果你们找到了鲛人，但是鲛人不愿意跟你们做交易，你们要怎么办？” 在场的所有人表情都在一瞬间凝滞，原本有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沉默了许久，才有人苦笑了一声，道：“除了回去我们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强行从鲛人身上拿到鲛人的血肉吗？” 老板的目光在其他人的脸上一一晃过，所有的人，甚至包括青娘，似乎都是这么想的。 可老板还是有些不确定，他的目光落在青娘的脸上，问道：“青娘，你也是吗？就甘心这么回去？或许你还能尝试着抢夺一下呢？” “抢夺？”青娘却嗤笑了一声，她道：“几乎是要在整个深海海域的海兽和鲛人面前抢夺，要是有这个能耐，我又何必来闯这一趟？” 老板一愣，紧接着回过神，他朝青娘道歉，“抱歉。” 青娘撇开了脸，没有再说话，显然因为老板方才那一问心里还是有不好受的。 第837章 鲛人的歌声 在场的这么多人，老板唯独问她会不会动手抢夺，任谁都会觉得难受，她没有直接气得走人，已经是很有理智了。 “其实，要找到鲛人是很简单的。”老板自知理亏，轻咳了一声就道。 其他人眼睛顿时一亮，就连原本已经撇开脸的青娘，也在一顿之后又侧头看向他。 老板轻轻舒了口气，道：“鲛人喜欢在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坐在礁石上唱歌。” “今天的天气很好，晚上应该会有歌声吧？”有人激动道。 老板点了点头，道：“几乎只要是没有下雨阴天，鲛人都会在晚上唱歌，到时候咱们顺着歌声找过去就可以了，一个晚上没找到，那两个晚上，三个晚上呢？鲛人都有自己喜欢待着的那块礁石，我们只要确认了大概的方向，就一定会找到的。” “那如果我们找到了鲛人，鲛人会不会跑掉啊？”有人高兴激动之余，忍不住担心道。 老板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只要我们不伤害鲛人，不怀抱恶意，鲛人其实也是很友好的，鲛人曾经救过我们整个渡海城。” “这个我知道！” 人群里立刻有人举起手，见有不少不知道的人看向自己，那人便略带些得意的将自己知道，那个有关于鲛人为了救渡海城，与夜叉大战，甚至用血肉救了渡海城的事情。 就连老板，都拿着酒壶坐在了旁边听那人说了起来。 等到那人说完了，周围的人还很是意犹未尽，于是目标一转，拉着老板让老板说说鲛人或者渡海城的故事。 老板似乎也很喜欢说这些事情，他并没有拒绝，还让人炸了一点小鱼干，小鱼干就着酒，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起来。 等到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了。 “天黑了，鲛人也快出来了吧？”有人一脸期待的看着外面。 海风吹进来，海浪的声音此起彼伏，间或还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海兽的声音，但是唯独没有听到传说中魅惑人心的鲛人的歌声。 “还早着呢，起码要等到月上中天了，咱们先吃饭吧。”老板摸着吃了一下午小鱼干的肚子，朝负责做饭的人催促道。 做饭的人一边去准备做饭一边忍不住打趣道：“老板，你的胃口这样大，人倒是没有胖起来。” 老板也不介意这样的打趣，摸了摸肚子哈哈笑道：“我从小就吃得多，所以刚开始懂事，我爹就嫌弃我，赶我自己去找吃的养活自己。” “老板，你那时候还没有一条鱼大吧哈哈哈！”其他人以为他只是在吹牛，并没有放在心上，纷纷善意的哄笑起来。 老板也没有解释，只是跟着大家一起笑。 顾璇晒了一天的太阳，到了这时候精神就特别好，她和沈青时走进吃饭的地方，便听见他们在聊鲛人歌声的事情。 “你们听过鲛人的歌声吗？听说魅惑人心的，到时候咱们要不要拿什么堵住耳朵啊？免得就算找到鲛人了，也迷迷糊糊的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有人咬着鱼肉提议道。 第838章 总能走遍看遍这世间 结果他刚说完头上便被敲了一下，敲他头的人一脸嫌弃的说道：“你是不是傻？我们就是要靠鲛人的歌声找到鲛人，你还要捂住耳朵，捂住耳朵咱们还怎么听声音？” 那人捂着被敲疼的地方，一脸羞愧的趴了下去，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太激动了嘿嘿嘿……” “鲛人还没找到呢，你激动个什么？” “那那有本事你别笑得跟个傻子似啊！” “……”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着嘴，有人看见进来的沈青时和顾璇，连忙将两人叫过去。 沈青时道：“你们想到办法怎么找到鲛人？” “老板说鲛人晚上会唱歌，我们打算吃了饭就等月上中天的时候，只要鲛人一唱歌，我们就可以顺着歌声找过去。”旁边的人有些难掩激动地朝沈青时说道。 沈青时点了点头，见顾璇一脸兴味的样子，小声朝她道：“书上记载，鲛人的歌声十分美妙。” “真的会蛊惑人心吗？”顾璇也看过一些，自从决定要来海边的城市之后，她就一直在看与海有关的书籍。 只是相关的记载实在是太多，她还没来得及全部看完，只能一路上能看一点是一点。 不懂的事情还是要问沈青时才行。 沈青时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书上记载的并不一定对，毕竟不同的书上有关于鲛人歌声的记载也不一样。” 有说鲛人的歌声会蛊惑人心的，也有说鲛人的歌声只是十分美妙好听罢了。 “青时，连你也没有听过吗？”顾璇颇有些惊讶的问道。 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沈青时不知道的东西，之前她见沈青时对渡海城的事情十分熟悉，就在猜想他是不是来过这里，或许也听过鲛人的歌声呢。 沈青时摇头，见她神色失望，他无奈道：“世间事物数不尽数，我也不可能样样都见过。” “说的也是。”顾璇笑了一下，朝沈青时眨了眨眼睛，悄声说道：“但是不着急，我们两个可以慢慢走慢慢看，终有一日，能将这世间走遍看遍的。” 沈青时听着她的话，心里软成一片，若不是此处还有其他人在，他只想将顾璇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亲她。 顾璇性子直白，藏不住事情，她素来就是如此，想到什么便会直接说出来，总是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宛如情话，比情话还动听，还让沈青时心动。 前一世的顾璇沉默寡言，他十分喜欢，而如今的顾璇活泼直白，他亦是很喜欢。 这是他的心上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觉得这就是世间最美好的样子。 两人说话的时候虽然特意放低了声音，可坐在两人身边的老板和青娘还是听得见的，青娘眼里的羡慕藏不住，老板看着两人若有所思，可说到底，还是羡慕的。 真挚的感情总是最容易打动人心。 没事的人都聚在了甲板上，吃过饭后还能吃下不少的零食，有人炸了小鱼干，因为怕影响正事就没有拿酒出来，只美人拿了个碗喝茶。 这茶叶还是老板原先备在船上的，很少才会动，也不知道放了多久，这一次大家倒是帮他解决了不少。 第839章 强大的海兽 喝着茶，嚼着小鱼干，顾璇就坐在沈青时的身边，她其实更想趴着，但现在她是人，不是本体的状态，趴着就实在是不雅观了，只能借着衣袍遮挡，往沈青时的身上靠一靠。 与昨晚的漫天繁星不同，今日是月朗星稀，海浪在月色下涌动，拍打在岩石上发出碰撞的声音。 靠近一些岛屿的时候，还能听见海风穿过岩石的声音。 安逸的让人将属于这片海域的危险全都抛在了脑后。 最先意识到危险的，还是顾璇，身为野兽的直觉，在那股危险靠近的时候，她就起了反应，若非现在是人形，她恐怕已经露出獠牙，反射的做出了进攻或是防备的姿态。 “怎么了？”同样的，沈青时也最先察觉到顾璇的不对。 沈青时一出声，其他人并没有太在意，唯有青娘，一脸凝重的看了过来。 顾璇神情紧绷着，她的神识已经放了出去，在探查周围无果之后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察觉到了危险，但是神识探查不到周围有什么东西。” “船底查看了吗？”沈青时问道。 顾璇神情一震，连忙用神识往船底查探，这一探，她的面色就变了。 “船底是一处深渊，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飞快的靠近……”顾璇颤了颤，面色有些发白，她侧头看着沈青时，神情凝重，道：“很强大，我被它的威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它发现我了！” 沈青时手上淡金色光芒一闪，落在她的肩头，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低声喝道：“快把神识收回来！” 顾璇早在那个东西发现自己的时候就想将神识撤回来了，只是她的神识似乎激怒了那个东西，且那个东西本身就是带着怒意的，竟是突然释放出威压，将她的神识压住。 眼看着顾璇的神识就要受到重创，还好沈青时及时发现不对，帮她把神识拉了回来。 可即便如此，顾璇还是受了一些伤，她的脸色一白，趴在沈青时怀里唇角逸出鲜血。 “璇儿！”沈青时心里一疼，连忙将灵力渡到她的体内，查探之后发现她只是神识有些轻微的受损，他才稍微松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喂到她的嘴边。 “璇儿，在你彻底痊愈之前都不许再动用神识了。”沈青时神情严肃道。 顾璇乖乖吃下丹药，点了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大的对手，完全是被压制的状态，也是第一次受伤，方才那股可怕的威压压下来的时候，她感受到了畏惧，神识被伤到的时候，那股疼痛让她至今还有点心有余悸。 见她乖乖点了头，沈青时的脸色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在顾璇受伤的时候，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不对，都围拢了过来，只是见沈青时神情可怕一直没人敢开口。 直到现在，见沈青时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自认为这群人里与沈青时最熟悉的老板开口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你夫人怎么突然受伤了？” 来自船底的那股威压沈青时也已经察觉到了，事态紧急，他也没有再隐瞒下去，如实说道：“船底有海兽在接近我们，恐怕是要直接袭击我们的船。” 第840章 鳞片 “什么？” “沈公子，你怎么知道船底有海兽？” “怎么咱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啊啊啊啊！” 这人话音还没有落下，整艘船就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竟是直接被海水顶着往上飞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底下顶着整艘船。 原本听了沈青时的话，有人趴到了船沿探头朝海水里查探，结果刚探出头，船就这么摇晃起来了，那个人险些就掉落下去，还好旁边的人摇晃时及时拉了他一把。 “怎……怎么回事？” “真的有海兽吗？” “……” 一时之间，不少的人露出惊慌的神色来。 他们也没有想到，鲛人还没有找到，竟然先等来了海兽。 青娘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发白，她咬了咬唇，就这么不顾船体晃动，踉踉跄跄的朝船里跑去。 老板看着她的身影，咬了咬牙，又走到船沿边上，抓着栏杆朝底下望，一眼望见的，是一只巨大的金色的眼睛，那只眼睛已经比这艘船还要大了，难以想象船底下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只是现在放眼望去，能看得见的海面全部都在汹涌着，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要从海里出来。 让人生出一种一旦海底的东西出来了，这一处海域海平面都要下降许多。 老板脸上露出惊惧，暗道这一船的人也实在是倒霉，碰见谁不好，偏偏要撞上底下这位祖宗，且这位平常都趴在深渊底下睡觉的祖宗，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跑了出来。 “我没事，青时，你去帮他们吧。”顾璇看着船已经离海面很高了，只要那个东西将船一甩，这一船的人都要翻进海里。 沈青时拧眉点了点头，道：“你顾好自己。” 他也没要求顾璇保护好船上其他的人，只要她能够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顾璇点了点头，她盘腿坐下，还是化掉刚刚吞下去的那粒丹药，好让自己的伤势能快点恢复。 夜色之下，顾璇的周身渐渐散发出白色的光芒，底下那只海兽停顿了一瞬间，紧接着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突然更加疯狂起来。 一声宛若刚刚出声的婴儿哭声从船下响起，老板面色一变，大吼道：“快捂住耳朵！”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船体出现裂痕，所有人都被这道声音震晕了过去，若不是沈青时及时打出一道法诀护住这艘船，恐怕这些人直接是七窍流血死了。 老板虽然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但耳鼻都被震出了血，他捂着耳朵痛苦的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奇怪的嘶吼声。 嘶吼声让那只海兽的叫声停顿下来，但顶着船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老板加大了一些声音，随着他口中发出像是野兽的嘶吼声，他的身形样貌也在发生变化，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渐渐覆盖了一层很细小的鳞片，像是鱼鳞，但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在月色下有一种奇特的美丽。 而他的双手手指之间也长出了一层透明的薄薄的膜，手指细长，他的头发也像是海藻一般。 第841章 巨大的鱼 顾璇睁开眼睛时边看见了这一幕，她一愣，很是讶异，觉得老板现在长得就跟书上说的鲛人一样，只不过，鲛人是有鱼尾的，但是老板的双腿还是人腿。 老板变成这个样子之后，之前的痛苦似乎就消散了许多，他从甲板上站了起来，喉咙里再次发出与方才类似的叫声，然后突然从船上跳了下去。 顾璇连忙起身，跑到栏杆边往下看，此时整艘船离海面已经很高很高了，顾璇一眼看去，也只看到老板扎进了水里，激起了一个以她的角度来看很小很小的水花后就消失不见。 而她终于能看到底下这海兽的一点样貌了，就是一条脑袋很大，越靠近鱼尾便越来越小的庞大的鱼，只是鱼的两只眼睛之间长着一根很长很长的角。 现在这艘船就被顶着这根角上。 或许应该庆幸的是，这条巨大的鱼的角并不尖锐，或许也是它故意要惊吓船上的人，否则在它从海底冲上来的时候，它头上这只角就能将整艘船直接刺穿。 顾璇猜测老板大概是去找底下这只长得像一只大鱼的海兽解释去了，若是解释得通，那他们这一船的人就算是安全了，若是解释不通…… 除了打一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顾璇叹了口气，转头朝沈青时看去。 沈青时大概也猜到了老板要去做什么，他暂时停了手，走到顾璇身边等着。 “这是什么海兽？青时，你认得吗？”顾璇出声问道。 她记得沈青时有一本书上就记载着许多种海兽，那些海兽不只画了图，还在图画的旁边记载着它们的名字和习性如何。 但是顾璇没有记全，只看了几页，并没有看到底下这只巨大海兽。 若非确实感受过这只海兽的威压，顾璇恐怕会怀疑底下这不是海兽，只是一条长得太大的鱼罢了。 “是化。”沈青时道。 “化？”顾璇侧头，正要问他这只“化”性格到底怎么样，脚下的船又晃动起来。 要不是沈青时及时拉了她一把，她都要被晃下去了。 顾璇松开沈青时的手，无奈道：“看来老板的解释并没有用。” 何止是没有用，反而更加激怒了底下的这只海兽，也不知道老板到底说了什么，可惜顾璇已经不能找到老板去问一问了。 “乖乖待着，保护好自己。”沈青时再次叮嘱了一遍，从他脚下生出一个淡金色的法阵，这个法阵蔓延变大，很快将整艘船笼罩住。 因为这个淡金色法阵的出现，这艘原本已经摇摇欲坠随时会破碎成无数块的船又暂时稳固了下来。 而沈青时脚下一点，整个人就飞到了船的正上方，紧接着他转了个方向，往旁边飞了飞，暂时能看清底下这只巨大海兽的模样。 底下的海兽明显处于暴怒之中，沈青时也不想再和它多废话了，直接手掐法诀，先发制于人，一道灵力朝海兽击了过去。 淡金色的灵力暗含着巨大的能量，海兽感受到了危险，只是它的身形庞大，实在不好躲避，只得怒吼一声，甩出巨大的水浪阻挡。 第842章 金瞳少年 顾璇的视野被大片的海水挡住，眼看着整艘船都要被海水淹没的时候，之前沈青时布下的金色法阵发挥了作用，凝聚出一个淡金色的防护罩，将海水阻挡在船外。 顾璇仍旧是看不清沈青时和那只海兽的状况，她未免有些着急，心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之前就离开这艘船的好。 至少在外面她还能确认沈青时有没有危险或者受伤。 好在很快的船又平稳了下来，还没等她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整艘船突然急速往下落去，就好像底下原本顶着的那根角消失不见了一般。 顾璇连忙掐出御风诀，朝上飞去，她低头看着拘束下落的船，咬了咬牙，就要动用灵力稳住那艘船。 然而，一道灵力比她先一步飞出，将船只包裹住，紧接着缓缓地放到了海面上，船只又平稳下来。 周围的海水也已经落了下去，顾璇终于又能看清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海水翻起巨大的海浪，绵延而去，那只巨大的长着尖角的海兽消失不见，转而一个长得十分白皙，额头上有一根尖角的少年站在海面上，那少年眼睛是金色，正在盯着一个方向。 顾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完好无损的沈青时才松了口气。 “青时，你没事吧？”顾璇连忙飞过去，现在她十分庆幸，还好那天晚上又重新学习了御风术，且学会了。 否则她现在就只能在船上干看着，没法飞。 沈青时伸手拉过她，朝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有事的是我！”十分悦耳的声音从尖角少年那边传来，顾璇和沈青时一起看过去，对上少年很是不满的眼神。 少年的脸颊上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焦黑，是被沈青时的灵力击打后留下的印子，虽然有些疼，但是并不太碍事，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 少年的目光在顾璇身上晃过，很快认出她和之前探查的那道灵识有关，顿时他的眉心拧得更紧了，轻哼了一声，很是不满的说道：“你一个本该成佛的人，怎么和一只妖怪纠缠在一起？” “与你无关。”沈青时淡声道。 少年被噎，瞪了沈青时一眼，怒道：“等你被这只妖怪掏了心你就知道后悔了！外面的妖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去过外面？”顾璇问道。 少年轻哼了一声，本不想理她，却又有点顾忌她身边的沈青时，于是沉默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的？根本没有这里安逸。” “你既然没有去过外面，又怎么能一口咬定外面的妖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呢？你这是偏见！我还要说你们这里的海兽都不讲理呢！”顾璇冷哼一声，并不因为他比自己强大就虚他。 少年被她这么一怼，顿时气急，险些就要动手，只是周身海浪都已经化作了利刃，最后又重新化作了海水落了下去。 他朝沈青时说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和她计较，等你什么时候不喜欢她了就记得告诉我，我一定要惩罚她！” 第843章 花花 “不会有那一天的。”沈青时淡声说道。 顾璇一脸得意的看着少年，得意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正事，她朝少年问道：“为什么看在青时的面子上不和我计较？你很怕青时？” “怕？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少年微抬了下巴，态度极为嚣张，但嚣张过后他又拧了眉，神情复杂的看着沈青时，说道：“昨晚破了那片海域的锁灵阵，又超度了那些怨灵的人就是你吧？” 少年顿了一下，又道：“我认得出来，你的灵力和昨晚的灵力是一样的。” 就是因为察觉到锁灵阵被迫，怨灵消失，他才从沉睡中醒来，于是顺着气息找了过来，结果还没有来得及确认到底是谁破了锁灵阵。 少年就先察觉到了妖气，妖气在深海海域是禁忌，只要嗅到妖气，海兽们就会蜂拥而上，将那只闯入深海海域的妖怪杀了才会罢休。 而因为少年的气息强大，以至于他靠近的时候，附近的海兽全部都避开了，所以才只有他这么一只海兽。 但是，他这一只海兽对于这艘船来说，就已经是灭顶之灾了。 如果少年没有及时察觉到沈青时就是昨晚破阵的人，恐怕这一场大战是少不了的。 顾璇也没有看见过沈青时真正出手的时候，所以她也不确定，如果真的要和少年打一架，沈青时到底有多少的胜算。 沈青时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破锁灵阵的人就是他。 少年本来就已经确认，他承不承认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少年道：“我叫化，我的朋友们都叫我花花，你破了锁灵阵，度化了那些怨灵，也算是我的朋友了，也可以这么叫我。” 少年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呢？我要叫你什么？” “沈青时，我的名字。”沈青时淡声说道。 少年点了点头，看着沈青时的目光全是赞赏和敬意，他道：“你很厉害，那锁灵阵我尝试过很多次都破不了，只能进去把误闯进去的孩子们带回来，我也找过你们人界的修行者，可他们也差点死在里面。那个锁灵阵很厉害的，你能破了锁灵阵，你更厉害。” 花花说了一通，全是夸赞沈青时的话。 “那你知道那个锁灵阵是谁布下的吗？”顾璇好奇的问道。 反正是看在沈青时的面子上，花花才愿意和顾璇说几句话，他也算是说给沈青时听的，就道：“知道啊，就是当初和外面的妖怪们一起来这里要屠杀鲛人族的一个鬼道。那人临死前布下了这么一个锁灵阵，我查阅了很多古籍，有一个说法是那个鬼道可能是想借着锁灵阵聚集怨气然后达到复活的目的。” “这么久了他也没有复活啊。”顾璇想了想，昨天晚上沈青时破那个针眼的时候，确实有很多怨灵出现，但是并没有看见鬼道。 按理来说，那个鬼道布下这个锁灵阵是为了自己复活，那么他的魂魄在锁灵阵里面应该是最强大的那个存在才对。 沈青时捏了捏她的手心，解释道：“那里只有锁灵阵是不可能复活的，那个鬼道的魂魄恐怕是最先被锁灵阵转化为怨灵的魂魄，说不定已经被更加强大的妖族的怨灵吞噬掉了，但不管是他吞噬别人，还是被别人吞噬，他都不可能复活了。” 第844章 一半鲛人血脉 “是的，古籍上也是这么说的，要想复活除了锁灵阵提供怨气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阵法。”化点头道。 但是那个鬼道死的时候只来得及布下了一个锁灵阵，那个最重要的阵法反而没来得及布好，以至于最后那个鬼道也被锁灵阵困成了怨灵，想要复活的愿望自然落了空。 化看着沈青时道：“那个锁灵阵之前一直没人破开，但是你破了锁灵阵，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很大的忙，我们深海海域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我暂时放过他们。” 他说着这话，看了不远处的船一眼。 就在这时候，老板从水里钻了出来，他看着花的目光敬畏，小声道：“他们和以前闯进来的人和妖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为了鲛人的血肉而来吗？小任，你是不是在渡海城待久了，和那些人打交道久了，就忘记那些想要来深海海域的人和妖怪是什么嘴脸了？你别忘了，你的体内，还有一半鲛人的血脉！”化侧头朝老板怒斥道。 顾璇听见花花最后一句话一惊，看着老板的模样总算明白过来老板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了。 原来是只有一半鲛人的血脉。 老板很怕花花，被花花喝骂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整个人都又缩进了水里。 “其实老板说的没错。”顾璇看老板委屈，忍不住出声帮忙说道。 结果她不说还好，一说话就被花花瞪了一眼，花花道：“你是妖怪，你和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了？”顾璇怒道，“至少我就对鲛人的血肉没有兴趣，要不是为了老板，我才不会上这艘船，也不会来这里呢！” 花花一听她说是为了老板，立刻微眯了眸子朝老板看去。 老板在水里吐了几口泡泡，将沈青时和顾璇为什么会上船的事情说了。 即便听了老板的话，花花看着顾璇的目光仍旧带着犹疑，顾璇知道他对妖怪的成见颇深，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只是哼了一声，决定接下来不要和这条大鱼说话。 免得双方都不开心。 “妖也有好坏，虽然当初妖怪闯入海域杀害鲛人，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有这样的念头。”沈青时将顾璇朝自己身边拉了拉，淡声说道。 在场的唯一能让花花心平气和听见话的，大概也只有沈青时了。 但是，在对待妖怪这件事情上，花花十分顽固，他拧了眉，道：“那些妖怪之所以没有来，不过是知道自己修为低，来了也是送死罢了，要么是有自知之明，要么就是胆子小罢了。” 虽然刚刚才想着不要和这条大鱼再说话了，可听到这里，顾璇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以为鲛人肉是神仙肉吗？是人是妖怪就都要惦记？” 说完之后她就觉得不对，拧了眉，小声道：“好像是和神仙肉差不多。” 凡间都说神仙肉吃了能长生不老包治百病，鲛人的血肉就是这么个效果。 花花冷笑一声，嘲讽的看着顾璇，要不是被沈青时拉着，顾璇已经冲上去和他打架了，虽然她打不赢。 第845章 杀了他们 但是，士可杀不可辱！ 沈青时无奈的在顾璇后颈软肉处轻轻捏了一下，间接性给她顺毛，这一招果然有用，顾璇虽然还是生气着，但没有要和花花决一死战的念头了。 沈青时抬眼看着花花，淡声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杀了他们。”花花几乎不加思考的说道，说完看见沈青时看着自己，他道：“原本是想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但是既然你们也是被他们胁迫的，那我杀了他们，应该也和你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们是自愿和他们一起来的。”沈青时淡声说道。 花花愣了一下，才想明白，点头道：“也对，以你的能耐，就算是你身边那只妖怪，也不可能受到那些人的胁迫，你们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想来，可是你们又不需要鲛人的血肉来长生，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花花自顾自的说了一大串之后不解的看着沈青时。 沈青时面不改色的给了他一个答案，“看风景。” 本来他和顾璇来渡海城，就是因为顾璇想要看看属于海的风景，原本两人是只打算去近海海域的，意外之下上了这艘船。 沈青时和顾璇又发现青娘和一只妖怪在一起的事情，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正就跟着大家一起坐船到了这里了。 顾璇没有反驳沈青时的话，虽然一开始进入深海海域的时候，这里只有一片让人压抑的黑暗，实在和好风景搭不上关系，甚至没有丝毫的风景可言。 但是在近海海域的时候，还有沈青时破了那个阵之后，顾璇还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不少之前没有看见过的风景。 同样的太阳和月亮，海上的日升月落和荒漠的日升月落真的很不一样。 花花拧着眉盯着沈青时看完又盯着顾璇看，结果从两人脸上都没有看见说笑的痕迹，他轻哼了一声，道：“既然是这样，如果你不想让这些人死的话，那我就放他们一马吧，让他们回去。” “可以，但是要在他们见了鲛人之后。”沈青时道。 “不可能！”花花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他道：“如果真的让这些人看见了鲛人，到时候，就算你想让他们安全离开，他们也未必肯走了。” “那又怎么样？”沈青时说道：“难道到时候他们不肯走，你就会让他们得逞吗？” “绝不会！”花花微抬了下巴，他道：“我保护这片海域这么多年，虽然拿那个锁灵阵没有办法，但是，谁也别想伤害这里的鲛人！” “那就行了。”沈青时说道：“既然你能够保护那些鲛人，而他们也只是一群普通人，里面顶多夹杂了一只妖怪，就让他们见见那些鲛人又如何，到时候，鲛人听了他们的诉求也不答应将血肉给他们，他们若是不愿意走，你要杀要剐就都是你的事情了。” 沈青时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在这之前，我不会让你杀了他们，也不会让你把他们送走的。” 第846章 什么时候离开过 在沈青时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璇就微微站直了身体，她的体内灵力流转，显然是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打算。 顾璇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想道，虽然她一个人打不过这条大鱼，但是再加上沈青时，应该还是有胜算的吧？ 至少从沈青时的强势和平静上来看，顾璇都相信沈青时肯定是有胜算的，不然不会这么强势。 再不济，他们还有一个半人半鲛的老板呢。 顾璇偷偷看了一眼游到他们这边的老板。 花花瞪了老板一眼，又和沈青时对视着，最后轻哼了一声，道：“好吧，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让这些人和那只妖怪多活一会儿。” 在他看来，这些人在见到鲛人之后若是得不到鲛人的血肉，是肯定不会愿意离开的。 对于花花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只在于他是现在杀了这些人和躲在船里的那只妖怪，还是晚点杀他们罢了。 沈青时应了一声，朝花花说道：“到时候如果你再要杀他们，我不会再管。” “你就算想管也管不了的。”花花轻哼了一声，扭头化作一条大鱼，一头扎进了海水里，很快消失不见。 顾璇看着花花离开的方向发愣，等沈青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回过神，朝沈青时说道：“还好他没有化成本体跳进去。” 要是化成本体跳进去了，花花的本体那么大，溅起的海水杀伤力都不容小觑。 沈青时捏了捏她的手心，无奈的笑了笑。 “花花大人说你破了锁灵阵，这是真的吗？”等回到了船上，确认了那些人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大碍，老板松了口气，紧接着朝沈青时问道。 沈青时点了点头。 老板拧着眉，疑惑不解，“你们什么时候去破的锁灵阵？怎么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过？” 他的话音刚落，顾璇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一道灵力钻进老板的眉心，老板身体晃了晃，下一刻他就想起来那些事情。 “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们暂时封了你们的记忆。”顾璇道。 老板挠了挠头，半响后笑了起来，他的眼眶微红，看着沈青时的目光和看着花花的目光一样，满是敬重，他说：“这么多年了，那个锁灵阵终于被破了，以后……大家再也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了。” 那个锁灵阵不管是从外面还是从里面，都没有明确的边界，这就导致了，他们可能游着游着就突然闯进了那个锁灵阵里面。 若是修为强大点的海兽，还有可能出来，可大部分的海兽都被困死在了那里，即便是死后元魂也不得安息，反倒化作怨灵，不能轮回转世不说，还时时刻刻在痛苦之中。 而现在，那个锁灵阵终于不在了。 由花花口中所说的恩情，并不是他说的那样简单。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船上的人就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在从老板口中得知，那只海兽看在沈青时的面子上暂时放过他们时。 不少的人都红了眼眶，庆幸的同时，感激的朝沈青时道谢。 第847章 被妖气同化的人 而青娘，在知道是自己身上的妖气招来了那只强大的海兽之后，亦是十分内疚的朝大家道了歉。 然而并没有人责怪她。 反而都道：“要不是青娘你，我们可能都没法到渡海城，不来渡海城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现在好歹还有一点希望的。” 青娘眼眶泛红，抹了抹眼角之后，道：“之前一直没让他出现，也是怕招来海兽。” 她朝顾璇看了一眼，大概知道顾璇之前一直在好奇为什么找不到那只妖怪的事情，她笑了一下，道：“其实他有一个法子可以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所以我们这一路上之前都没有碰到海兽，但是我和他待在一起，身上或多或少还是沾染上了妖气，我身上的妖气虽然不会招来那些海兽，那是因为那些海兽不够强大。” 就像是今天出现的那只强大的海兽，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 “现在反正大家都知道他的存在了，也就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了。”随着青娘的话音落下，一道黄色的光从她胸前飞出。 那道光落在青娘的身边，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男人的相貌平平无奇，甚至看起来十分的忠厚老实。 一般的人看见了，恐怕也不会把他和妖怪联系到一起。 “我叫钟仁，原本也是人，后来误入妖界，被妖气同化成了妖，偶然间又回到了人界，认识了青娘……”钟仁侧头看向身边的青娘，眉眼温柔。 青娘将手塞进他的掌心，亦是笑得十分温柔。 青娘道：“其实一开始我知道他是妖之后，有想过像他一样去妖界，只要被妖气也同化成妖，那我就能一直和他在一起了，而且，妖界妖气浓郁，我和他如果都成了妖，在妖界也会活得更长久。” “但是我当年进入妖界和出来，都是被别人误带着一起，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再回到妖界。”钟仁伸手挠了挠头，神情有些黯然。 而顾璇听了他的话之后，和身边的沈青时对视了一眼，才道：“可是妖界现在对于凡人查的很严吧？就算你带她找到了去妖界的入口，恐怕也没法将她带进去，反倒是你，一旦被发现了，就会被带回妖界，永远也别想再出来了。” 就是为了防止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为了所谓的延长寿命跑去妖界作妖，所以近些年来，妖界对于闯入的凡人，发现后第一时间就会赶出来。 只有那些被妖气同化过于严重，已经没办法再做回人的，才不得不留在妖界。 钟仁和青娘对这些事情显然都不清楚，此刻听顾璇这么一说，两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青娘才喃喃道：“那我们就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众人很快散开，今晚是没有等到鲛人的歌声，他们只能等明晚再看看了，大概是有了花花已经出现过了，所以后面都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 老板说，在遇到鲛人之前只要不起风暴，船上的人都不会有事了之后，大家的情绪明显放松了许多。 第848章 退路 反正已经被知道了自己也是妖怪的身份，顾璇也就没有再掩饰，等天亮之后，她终于可以化出本体，趴在沈青时的旁边晒太阳了。 沈青时仍旧坐在伞下看书，顾璇眯着眼睛趴了一会儿，突然用爪子在沈青时的袖袍上勾了勾。 “怎么了？”沈青时反手握住她的主子捏了捏，看了她一眼，眸光温柔。 顾璇将脑袋往他手边凑了凑，扒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等沈青时自觉地帮她撸毛，她才微眯了眸子，一脸满足道：“我一直在想青娘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你想明白了吗？”沈青时的目光落在书上，问道。 顾璇晃了晃脑袋，“没想明白，所以来问问你。” 沈青时轻笑了一声，道：“青娘原本应该是打算就算没有得到鲛人的血肉，那她和钟仁回去之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寻找妖界的入口。” “那他们为什么一开始不多找找妖界入口呢？明知道深海海域很危险，很可能得不到鲛人的血肉还会双双死在这里。”顾璇不解的问道。 在她看来，既然还有几十年的时间，那就慢慢找吧，等实在找不到了，时间也不够了，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再来找鲛人岂不是更好？ 沈青时摇了摇头，道：“因为做人比做妖要好。” “嗯？”顾璇愣住。 沈青时早就知道她不会理解这句话，所以又耐心的给她解释起来，他道：“你跟着我修炼的法术是佛门的法术，身上妖气也十分浅薄，而钟仁不同。” 钟仁是被妖气同化的人，他的身上妖气比真正的妖甚至还要浓郁几分，若是在妖界还好，可偏偏他现在是在人界。 这也就意味着他更容易被那些除妖降魔的修行者盯上。 “璇儿，并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管妖的好坏的，就像是化眼里的妖怪一样。” 在化的眼里，所有的妖怪都是坏的，都是为了鲛人的血肉不择手段的，所以他厌恶一切从外面来的妖怪。 同样的，在很多修行者的眼里，还有人的眼里，妖怪都是吃人的，都是坏的，都是要杀死的。 “钟仁身为妖，在人界实在是太危险了。”沈青时说道。 因为是被妖气同化的妖，不是人，又没有真正的妖那么强大，很难自保。 听到这里的时候，顾璇已经大概能想明白青娘那句话的意思了，沈青时知道她已经想到了，就停下了声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顾璇将下巴搁在他的腿上，道：“因为知道做妖其实很危险，所以青娘和钟仁决定来这里，钟仁知道他自己身为被妖气同化的痛苦，所以不希望青娘也承受这份痛苦。” 于是，比起花费几十年的是时间去寻找妖界的入口，不如冒险来这里，大不了就是一死，至少他们还是死在一起的。 来这里的时候，对于青娘和钟仁来说，只要他们没有死，那么回去后寻找妖界就还算是他们的一条退路。 但是，现在从顾璇的口中得知妖界已经不容许凡人进入了，青娘才会说那样的话。 他们的退路已经没有了。 第849章 歌声难寻 “那么多的人为了所谓的延长寿命能活得久一点，想尽办法去妖界自愿被妖气同化，就是不知道那些被妖气同化的人，会不会也像钟仁一样，发现做妖之后其实是痛苦的呢？”顾璇喃喃道。 她至今没有去过妖界，有关于妖界的一切还都是从沈青时口中，或者是沈青时的那几本书里得到模糊的概念。 沈青时笑了一下，任由她自己去想这个问题了，并没有再说话。 妖界的妖王虽然禁止妖界的大妖吃小妖，但是不管是哪里，都要权益争斗的，妖界又何尝不是？ 那些大妖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就算不杀了那些弱小的妖族，但也会奴役他们，折磨他们，那些被妖气同化的妖，若是身处于一片首领脾气并不好的领地里，会活得十分痛苦。 顾璇并不知道这些，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睡醒了之后及已经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晚上，他们仍旧是没有听到鲛人的歌声，养好伤的众人不免很是失落。 顾璇趴在沈青时身边，小声嘀咕道：“会不会是那个叫花花的大鱼特意跑去跟鲛人们说，让鲛人这几天都不要唱歌？这样就不会被咱们找到了？” 她刚嘀咕完，便感受到一股威压袭来，还好沈青时帮她挡住了。 可顾璇还是惊得跳了起来，她化作人形，抓着沈青时的手臂道：“那条大鱼一直跟着我们的？” 此话一出，船上的人都有些惊慌。 不停地环顾着四周，可除了刚刚升起一点的朝阳，并没有看到什么动静。 只有顾璇的脑海里有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你再敢叫本尊大鱼，本尊就吃了你！” “果然一直跟着我们的，不安好心！”顾璇轻哼道，倒是也不想船上的人惊慌，所以只是在神识里和沈青时说。 沈青时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缓缓摇头道：“他不会这样做的。” “还是你明白我，不像有些妖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尊既然答应了在找到鲛人之前不会插手，就一定不会食言！”花花的声音在顾璇和沈青时两人的神识中响起。 顾璇轻哼了一声，她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 或许真的是他们运气不好，尽管这几天的天气都很好，但夜晚一直都没有听到鲛人的歌声。 老板道：“或许是我们附近并没有鲛人休憩的礁石，鲛人的歌声虽然可以传很远，但也不是能让整片海域都听得见的。” “更何况，现在鲛人族族人本就不多了。”顾璇在旁边说道。 老板点头。 有老板这么一说，船上低沉的气氛才好了许多，好在，这天晚上他们终于听见了传说中十分美妙的鲛人歌声。 起初最先听见的是顾璇。 顾璇正趴在沈青时身边，脑袋搁在他腿上，沈青时一手在她下巴偶尔轻轻挠一下，一只手替她顺着后背和脑袋脖颈上的毛。 舒服的顾璇昏昏欲睡，她睡得迷糊的时候，突然察觉到后背顺毛的手停了下来，正想问沈青时干嘛停下。 第850章 唱歌 沈青时就捏住了她的下巴，眸光灼灼的看着她的眼睛，他问：“璇儿，你在唱什么？” “啊？”顾璇一愣，睡意终于跑了，她一脸的迷茫，道：“我有唱歌吗？” 这时候她才发现满船的人几乎都围了过来，一个个眸光灼灼的看着她。 “有的，而且唱的还很好听。”老板在旁边说道，因为有一半的鲛人血脉，他是和鲛人们一起长大的，后来才去了渡海城和人们一起生活。 老板听过鲛人的歌声，他道：“刚刚你唱的就是鲛人们唱的歌，你怎么会唱啊？” “啊？”顾璇愣住，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唱歌，她道：“我刚刚不是在睡觉吗？” “不是，你真的在唱歌。”旁边的人也跟着肯定道。 青娘神情也有些激动，她道：“准确点说，你刚刚更像是在跟着谁一起唱。” “别急，璇儿，你再好好听听。”沈青时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 顾璇被他们说的已经信了，她闭眼想了想，顺便将神识外放，周围的人不敢打扰她，纷纷屏气凝神。 起初，顾璇的耳边一片寂静，紧接着她能听见呼吸声和心跳声，再然后，这些声音远去、消失，她的神识越走越远，终于，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顾璇心里一震，集中注意力去听这道声音，渐渐地，那道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顾璇终于听见了，传说中鲛人的歌声。 甚至于，她已经忍不住开始跟着低声唱了起来。 “我听见，鲛人的歌声。”顾璇睁开眼睛，眼睛很亮，她朝沈青时说道。 沈青时捏了捏她的前爪，柔声道：“是哪个方向，你能确定吗？” 于是，整艘船根据顾璇提供的方向行进，大概是半柱香的时间，沈青时也听到那道歌声，再没多久，船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传说中的鲛人的歌声。 “真的像书上写的那样，鲛人的歌声十分美妙，让人听着就有些欲罢不能。”顾璇趴在沈青时的怀里感叹道。 大家都能听见那道鲛人的歌声了，也就不再需要她来带路了。 鲛人的歌声突然停下，船也只得停了下来，老板叹了口气，面上却难掩喜色，他道：“等今天晚上吧，这几天天气都很不错，现在已经进入了有鲛人出没的领地了，找到鲛人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老板的话总是能让其他人安下心来，虽然都想要尽快找到鲛人，但也也都清楚这件事情是急不来的。 “都去休息吧，好好地睡一觉，等到晚上再继续找。”青娘说道。 其他人打了个哈欠，纷纷朝船舱里面走去，很快的连青娘和钟仁都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了顾璇和沈青时，还有老板。 老板也是和大家一样一整夜没有睡，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疲惫之色，反倒有些少许的兴奋，到底还是有一半鲛人血脉的，体质比凡人要强很多。 “你不知道鲛人在哪里吗？”顾璇好奇的问道。 之前听花花所说，老板是一半鲛人血脉，自幼和鲛人们一起长大，后来才离开这片海域去的渡海城。 第851章 找到 按理说来，他应该知道鲛人族经常在哪里活动才对。 其实顾璇已经好奇很久了，只不过之前一直忘记问，现在才想起来。 老板挠了挠头说道：“我离开鲛人族太久了，每隔一段时间，鲛人族就会换一片地方待着，所以我也找不到鲛人族现在到底在哪一片礁石区活动了。” “离开渡海城就几十年不回来，哼！没良心。”花花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人却没有出现。 顾璇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他的声音，便道：“你躲着干什么？有话就出来说啊。” “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只是好几次回来都差点进了锁灵阵，要不是运气好误打误撞出来了……”老板解释道。 他到底是在这里长大的，对于他来说，渡海城后来也算是他的家，但是这里也是他的家，是他的灵魂最终归属的地方。 只是每次他想要回来，就会被那个锁灵阵拦住，虽然侥幸从锁灵阵逃了出来，却也一直回不到真正的深海海域。 花花哼了一声，没有再指责老板，而是朝沈青时说道：“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那些人的嘴脸有多么难看了。” “这句话同样送还给你，等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你自己对外面的人和妖怪成见有多深了。”顾璇怒道。 花花没有再说话，可离船不远的地方却突然掀起一道巨大的海浪，在即将把整艘船掀翻的时候又突然消失，明显是花花在发泄他的怒火。 顾璇朝着海浪消失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睡觉吧。”沈青时无奈又宠溺的给她顺了顺毛，就这么抱着她抱小孩儿似的起身朝船舱里面走，巨大白狼趴伏在沈青时的肩头，已经闭上了眼睛。 因为昨晚上第一次听到鲛人歌声的缘故，顾璇后面也兴奋的没有再睡觉，她没睡，沈青时自然也是没有睡的。 一船的人直接睡到了下午才陆陆续续醒过来，中间其实也有人被饿醒的，但是迷迷糊糊摸到厨房吃饱之后，转头又回了自己房间接着睡。 醒过来之后，大家就都聚在厨房里，一边吃东西一边兴奋的讨论着昨晚上听见的鲛人歌声。 有人忍不住道：“就算找到鲛人之后也换不到鲛人的血肉，我们这一趟也没有白来。” 众人沉默了许久便笑了起来。 “是啊。”有人接话道：“至少这一路上看过很多我们原本这辈子都没法看见的景色，还能认识老板和沈公子这样厉害的人，甚至……能听到传说中的鲛人歌声，看到鲛人，我们也不算白来。” 所有人都将那个最坏的结果压在心底，谁也没有泄露自己的担忧，都在用玩笑的话让同伴们心里放宽松。 好像不管在多么糟糕的情况下，他们总能很快缓和自己最坏的情绪，然后又振作起来，顺便鼓励着那边的人。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他们心里藏着一个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人罢了，为了那个人，他们才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 第852章 他回家了 那么多的苦难都撑过来了，甚至在路上就已经失去了一些同伴，仔细算起来，他们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至少来到了目的地，真正接触到了这份希望。 哪怕这份希望最后仍旧会落空。 船舱的厨房里气氛很好，而顾璇和沈青时仍旧是起的最晚的人，两人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 “你们中间有起来吃过饭吗？”老板看见顾璇和沈青时进来，便出声问道。 顾璇摇了摇头，睡了一觉之后她的精神就好了很多，道：“我们不怕饿。” 她和沈青时早就辟谷，吃不吃都是一个样，偶尔吃一点要么是为了掩人耳目，要么就是为了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罢了。 老板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笑了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却又将顾璇和沈青时喜欢吃的几样海货推到了他们的面前。 顾璇和沈青时道了谢，低头吃了起来，其他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气氛仍旧很好，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鲛人的歌声再度响了起来。 除去要留在船舱里开船的人，其他的人包括顾璇和沈青时都跑到了甲板上，看着歌声传来的方向。 随着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大家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顾璇甚至看到有些人激动地身体颤抖，眼眶泛红。 终于，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坐在一块礁石上歌唱的少年。 那是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少年，容貌昳丽，光着上身，脖子上挂着一串由贝壳和海螺还有珍珠串成的项链。 他的下半身是鱼尾，青色的鱼尾，在海水里轻轻摆动着，掀起温柔的浪花。 鲛人的歌声突然停了。 所有人心口都是一紧，心脏都被提了起来，他们身体僵硬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作就把那个鲛人惊走了。 甚至连出声问老板一句“鲛人是不是要走了”的话都不敢。 还是老板最先开口说道：“放心吧，鲛人是不会离开的。” 可大家仍旧没敢放松下来，值得庆幸的是，那个鲛人确实如老板所说没有离开，他只是坐在那块礁石上，也没有再继续歌唱了，用那双青色的眼睛看着这艘船和船上的人。 眼里是好奇，还有熟悉。 等船缓缓靠近了那块礁石，最终在鲛人的面前停了下来，鲛人率先开口，他看着老板，笑道：“小任，你回来啦？” 老板一瞬间就红了眼眶，他一手放在胸前，朝鲛人弯下腰身，声音里是思念也是敬重，他道：“青黛族长，我回来了，我很想你。” “我知道。”鲛人笑道，他指了指老板的心脏，道：“我能听见你的心在说你想我们，说你想回家。” “是的。”老板声音有些哽咽，他抹了抹眼睛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来。” 所以，其实他在被胁迫的时候，本来有无数的机会可以逃走，甚至带着沈青时一起逃走，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想再尝试一次，尝试一次能不能再回到这个他出生并长大的地方。 而现在，他真的回来了。 第853章 族长青黛 所有人都被老板的话惊了惊，尤其是青娘和钟仁，青娘颤抖着声音朝老板问道：“他就是鲛人族的族长吗？” “是的，我就是鲛人族族长，远方来的客人们，你们可以直接叫我青黛。”青黛笑着说道。 谁也没有想到鲛人族的族长竟然是如此的年轻。 青黛的目光落在人群最后面的顾璇和沈青时的身上，不等他发问，花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花花道：“青黛，他就是帮我们破了锁灵阵的人。” 这一次花花直接现了身，仍旧是少年的模样，他就站在青黛的身旁，站在海水之上，看起来他甚至比青黛还要年幼一些。 顾璇不由得想到花花的本体，再看青黛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不知道这位鲛人族族长的本体是不是比花花的还要大。 但是她虽然好奇，并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青黛的目光在沈青时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的神情也多了几分郑重，道：“我代表鲛人族感谢你，你破了锁灵阵这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你有什么要求或者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许可以说出来，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力量回报你的。” “我没有什么愿望也没有什么要求。”沈青时淡声说道，“如果真的要说有一个要求的话，那个要求你身边的化也已经帮我达成了。” 听见沈青时后面的话，青黛并没有露出意外，他只是朝花花看了一眼，朝花花露出一个笑容，花花轻哼了一声撇开脸，耳根泛红。 花花道：“身为你们的守护者，满足他的要求也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提起这个，花花就想到正事，他看了那满船的人一眼，一脸正色道：“青黛，这些人都是为了你和你的族人们的血肉而来的，你要和他们做交易吗？” 花花的话刚出口，青黛的目光就落到了青娘他们的身上。 老板脸上露出歉疚的神色，他道：“青黛族长，我带他们过来是有原因的……” “小任，我知道的。”青黛温柔道，“我知道你不会背叛大家的。” 他知道老板在担心什么，果不其然，听见青黛说的这句话，老板脸上的紧张和歉疚就散了不少，他松了口气，朝青黛道：“青黛族长，请你一定要听完了他们的话再考虑要不要和他们做这个交易。” “我会的。”青黛道。 青黛看向青娘他们，问道：“那么，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要来这里的呢？又打算拿什么来交换你们想要的东西呢？” 等真的看到了鲛人，且还是鲛人族的族长，他们反而说不出话来了，那些在心里打过无数次草稿的话这会儿却哽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了。 甚至有人忍不住想，虽然眼前的青黛是鲛人，但是他看起来和人并没有什么差别，除了没有腿，是鱼尾罢了。 可是，他们真的要用这些鲛人的血肉去救另一个人吗？ 明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甚至连生死都不顾了就是为了鲛人的血肉，但是等真的看到鲛人了，面对鲛人族族长的询问，他们却说不出话来了。 第854章 来这里的缘由 最后还是青娘和钟仁对视了一眼之后，青娘站了出来，她将自己和钟仁的事情说了，她道：“我想要你一点点的血肉，因为我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我知道你的血肉无比珍贵，恐怕这世上都没有什么东西能真的跟你交换的，但是我把我们的东西都带来了，你需要什么，或者想要什么，都可以说。” 青娘说完便看着青黛，她和钟仁的手始终紧握在一起，唇瓣咬得发白。 青黛的目光在她和钟仁的双手上晃过，却没有立刻给她答案，而是看向了其他人，他问道：“那你们呢？”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最后终于有一个人咬了咬牙站了出来，他道：“我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我们的理由也几乎是一样的，都想要你们鲛人的血肉去救一个人。” 他的眼眶泛红，声音低哑，说道：“我们的家乡，原本也像渡海城一样安乐，大家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家有难其他人能帮忙的都会帮忙，甚至在遇到逃难来的人时，大家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帮助那些逃难来的人，直到有一天……” 那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女子自称是逃难来的，来到了他们镇上，从此之后，他们镇上便不得安宁。 “那个女子不是人，她是妖。”青年说道。 一开始那个女子借着镇上人的帮忙在镇上落了脚，甚至镇上的人为了她能有谋生的能力，帮助她开了一家小酒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切不过是灾难的开始，镇上的男人开始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那个小酒馆里，且每次回来之后都会大病一场。 有些身体差的直接大病不起，渐渐地，大家发现了不对劲。 “那天晚上，大家偷偷跟着失去神智的男人走到那个小酒馆里，亲眼看见那个女人变成妖怪吸取那个男人的精气，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个女人早就知道大家跟了过来。” 从那天开始，镇上的人简直成了那只妖怪的口粮，“我们偷偷请来了道长，但是也拿她没有办法，根本没有办法捉拿她，反而还害得那些道长也被吸了精气。” “那个妖怪说，道长是有修为的，精气比我们普通人的让她修为增长的更快，她甚至逼我们去帮她骗那些道长过来。” “但是我们不愿意。” “我们从来没有害过人，甚至还有很多人还救过人，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让我们镇上遭受这样的苦难，难道我们好心也有错吗？”有人忍不住红着眼睛说道。 顾璇却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这么想，至少，明明害得他们镇子不得安宁，害得他们跋山涉水来这里的就是妖怪，可是他们明知道青娘是和一只妖怪在一起，明知道顾璇也是妖怪之后，他们从来没有对身为妖怪的他们露出过恶意。 “你们是逃出来的吗？”顾璇问道。 青年摇了摇头，道：“是那个妖怪特意让我们出来的，是她告诉我们这里有鲛人，鲛人的血肉可以救回那些被她吸食了精气大病不起的人，她说，如果我们真的能带回鲛人的血肉，那她就放过我们。” 第855章 她养的那只狐狸 “放过你们是假，想要通过你们得到鲛人血肉是真吧。”顾璇拧眉说道。 青年愣住，他和同伴们面面相觑，道：“可是……可是妖怪不是已经不会死了吗？她还要鲛人的血肉用来干什么呢？” 就像是青娘和钟仁，也只是青娘需要鲛人的血肉罢了，而不是钟仁。 “蠢货！”花花嘲讽道：“谁告诉你们妖怪就是长生不老的了？” “妖怪其实没有长生不老这一说，只不过是修为越高，活得时间便越长久罢了，但是一般修为低的妖怪寿命也比凡人的寿命要长很多，所以在你们看来，妖怪几乎也和长生不老挂钩了。”沈青时解释道。 众人恍然，紧接着一脸的愤怒，道：“所以她只是骗了我们，骗我们冒死来帮她带鲛人肉回去，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们！” “还不算太蠢。”花花再次嘲讽。 顾璇瞪了他一眼，朝那些人问道：“那只妖怪是什么来历？这么厉害吗？竟然能霸占在你们镇子上明目张胆的害人。” “是一只狐狸。”有人说道。 “狐狸？”顾璇一愣，她心头狠狠跳了一下，追问道：“是一只什么样的狐狸？你们见过她的本体吗？”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你认识那只狐狸？”花花在旁边讽刺道。 顾璇已经懒得理他了，只看着那些人，有人想了想，还真的见到过那只妖怪的本体，就道：“是一只火红火红的狐狸，看着就很不一般。” “青时……”顾璇转头，愣愣的看着沈青时，她道：“难道真的是小红？” 之前在寺庙里的时候，她化形之后就和沈青时一道离开了，但是小红也就是她捡回去的那只红狐狸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 沈青时捏了捏她的肉垫，道：“她心术不正，就算做了什么祸事，也是她犯下的孽，和你无关。” “可是……如果不是我偷偷教她修炼，她就不会成妖，也就没有害人的机会了。”顾璇眼眶微红，想到青年说的镇上的惨像，那么多人被害死，被害得家破人亡，逼得他们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到这里，甚至还有很多人客死他乡。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捡回来的那只狐狸。 顾璇低声道：“我以为她会留在寺庙里好好修炼，就算离开也会做个好妖怪，明明……明明之前寺庙里的大家也都很喜欢她，说明她不坏啊，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青时，说来说去，还是有我的责任……” 顾璇被内疚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就在这时候，花花像是看不惯似的嘲讽道：“还是第一次见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妖怪，你确实和外面那些妖怪都不一样，毕竟你这么蠢。” 顾璇怏怏的趴在沈青时的怀里，连瞪花花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花花见得不到回应，轻哼了一声就撇开了脸。 沈青时轻轻揉捏着她的后颈，柔声道：“璇儿，你救了她，甚至养她长大，教她修炼，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心善，你那时候也不会想到有一天那只畜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你养了她，教了她，难道是你教她吸人精气的吗？” 第856章 负责 顾璇摇头。 “那是你教她害人的吗？” 顾璇还是摇头。 沈青时无奈道：“既然不是你教她害人的，那她害人，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救了她，养了她，教了她，难道还要为她的一生负责吗？” 顾璇愣住。 青年也纷纷跟着开口，说道：“沈夫人，一路上你也帮了我们不少忙，若是没有你和沈公子，我们也根本没法走到这里来，虽然我们痛恨那只妖怪，但是这一切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是啊，我相信，那只妖怪是沈夫人你养大的，若真因为你，那她也该是心地善良才对，如今害了这么多人，也是她自己心术不正，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 周围的人纷纷帮忙开口劝说起来。 沈青时没有再出声，只是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而花花和青黛，亦是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花花看着那些人的目光暗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青黛脸上则始终挂着让人十分舒服的笑容。 过了片刻，顾璇深吸了口气，朝众人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她将那一点内疚藏了起来，没有被众人发现，只有沈青时，轻叹了口气，眼里含着心疼，握着她的爪子在唇边亲了亲，道：“等从这里离开，我们便去他们镇上一次吧。” “好。”顾璇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她看了看青黛，又看了看那些明明承受了苦难却还反过来安慰她的人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肉垫却被沈青时捏了一下。 顾璇一愣，抬头看向他，沈青时的声音便在她的神识里响了起来。 沈青时说道：“先看看。” 顾璇看见花花，才大概明白沈青时的意思，她没有再说话，点了点头，就这么看着青黛。 所有人都在等着青黛开口，因为他们此行能不能如愿，决定权都在青黛的手中。 青黛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他还没说话，青娘等人眸光就已经黯淡了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答案。 果不其然，青黛说道：“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们。” 他看着眼前这些人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忍，但是，现在的鲛人族已经容不得他再心软了。 青黛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花花袖中便有妖力涌动着，和青黛一起盯着眼前这些人。 其实，在这些人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找到过鲛人，那些人足够好远，在找到鲛人之后，却得知无法从鲛人那里换取来他们想要的东西，于是，他们就开始想要动强，自然，那些想要不择手段抢夺的人，如今都已经成了这海底的一具白骨。 花花也在等着这些人动手。 只要这些人里有一个人动手，他都能立刻解决了他们，然后嘲讽沈青时，看吧，这就是你要护着的人，还不是贪心。 可是，等了许久，那些人包括青娘和钟仁都没有人动手，只不过青娘和钟仁已经抱在了一起，钟仁正在轻声的安稳她。 而其他的人，或许眼眶泛红，脸上露出浓重的失望甚至是绝望，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动手的意思。 第857章 仅剩的鲛人 直到其中一个人朝老板说道：“老板，多谢你送我们过来，恐怕还要麻烦你送我们回去了。” 看见这一幕，花花袖中的妖力凝滞了一瞬间，而后又被收回体内，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顾璇和沈青时只是沉默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当然是发觉了花花涌动的妖力，但是没有一点的担心，因为他们就是相信，相信眼前这群人并不会妄想动手。 他们早就和老板说过，如果换不到鲛人的血肉也不会强求，老板信了他们，顾璇和沈青时也信了他们。 “你们也别怪他心狠，如果能帮你们，他肯定会帮你们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想帮也未必能帮得了你们。”花花忍不住出声说道。 青黛深吸了口气，再开口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多了许多苦涩，他道：“或许你们看了所有的鲛人，就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你们了。” 下一刻，自青黛喉咙里发出一道嘹亮的歌声，歌声传出去很远很远，一直等到远远地能看见有什么正在朝这边接近，青黛的歌声才停了下来。 顾璇看清了那些正在接近的到底是什么。 是鲛人，一个两个三个…… 等到青黛的歌声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有六个鲛人停在了青黛的身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艘船。 这六个鲛人里，有两个年纪已经很大的鲛人，还有一个鲛人很小，似乎还没有成年，剩下的三个鲛人正值壮年。 “这就是鲛人族所有的鲛人了。”青黛苦涩的笑道。 他这话一出，就连顾璇和沈青时都是一脸的愕然，更别提其他人如何的震惊了。 青黛说道：“天道赋予了我们血肉神奇的能力，却没有让我们鲛人一族活得长生或者免去所有的疾病痛苦，那场大战之后，鲛人族便只剩下了十几个鲛人，而这十几个鲛人里就有将近一半是负了伤的……” 鲛人的愈合能力很差很差，那些伤势或许在其他妖怪来说，可能会很快就愈合了，再不济，也会在修炼中慢慢地好起来。 但是，对于鲛人来说，这些伤势却是足够让他们慢慢死去的。 因为愈合的速度实在太慢，影响他们修炼，甚至带来其他的痛苦，使得他们的寿命大大缩短，以至于很早就死去。 “而且，鲛人的子嗣在出生的时候就很虚弱，很难存活下来。”青黛将那只唯一的幼小的鲛人抱在了腿上，摸了摸他的头，道：“到了现在，我们鲛人族只剩下这么一个小鲛人了，已经有快百年没有新的鲛人出生了。” 身为族长，青黛所背负的更多，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鲛人就此没落下去，然而对于这一切他也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鲛人死去，而新出生的鲛人越来越少。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青黛拒绝他们的最大的原因了。 “鲛人本就不多了，就算把血肉都给了你们，恐怕也不够救人的，而且，一旦给了血肉给你们，那就意味着鲛人族的覆灭，很抱歉……”青黛说道。 第858章 鲛人的悲鸣 围在他周围的那些鲛人包括坐在他怀里的小鲛人，都像是在应和着他的话，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声音，这些声音不再愉快欢喜，更像是悲鸣。 鲛人用尾巴拍打着海水，在海中游来游去，朝着天空的方向发出悲鸣，像是在祈求着天道能够允许他们鲛人一族继续活下去。 “天道不是自诩最公平的吗？”顾璇忍不住说道。 沈青时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也不能说天道不公，鲛人族的血肉有了那样的效用，那么他们就该承受着相等代价，繁衍困难，愈合能力变弱，都是天道从他们身上索取的代价。” “可是……吃了他们的肉就能长生不老，这并不是什么好处吧？反倒更像是鲛人的灾难，就因为这个，才有了当年的那场大战，也因为这个，鲛人都快要灭族了，鲛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可他们又得到了什么？”顾璇说着说着，心里就生了怒气。 她觉得天道很不公。 听着她的话，开口的却是青黛，青黛说道：“可是这一切本就是我们的先辈自己选择的。” 只这一句话就让顾璇沉默下来。 她想起了沈青时在客栈的时候说的有关于鲛人和渡海城的故事，青黛说的没错，虽然鲛人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还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这一切本来就是鲛人自己选择的。 是他们自己选择了用自己的血肉去救渡海城，所以才会有了后面长生不老，活死人肉白骨的事情。 “但是……那时候鲛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血肉后来会长生不老，甚至招来这么大的灾祸啊。”顾璇还是忍不住说道。 沈青时捏着她的后颈，轻轻的揉捏着，道：“天道是公平的，或许早就给鲛人族留下过生机，只不过没有被发现罢了。” 他这话说的很轻，只有顾璇和花花听见了，还有青黛，花花若有所思的看着沈青时，青黛的眼睛更是一亮，但很快的，这道亮光就又暗了下去，他低着头，神色黯淡。 若是真的有一线生机，可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还能带着鲛人族发现那一线生机吗？ 虞卿也看到了青黛的神情，她总觉得沈青时或许是有办法的，于是忍不住朝沈青时问道：“青时，你是不是知道鲛人族的那一线生机啊？” 她这话一出，花花和青黛都是眸光灼灼的看向沈青时。 然而沈青时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捏着她的肉垫说道：“璇儿，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连顾璇都忍不住失望。 一行人空手而归，老板答应送他们回去，原本是想要在这里多留几天的，因为他难得回来，但是顾璇说：“他们恐怕还急着回去……” “只要有人会开船就行了。”沈青时说道，“回去的方向我还是记得的。” 于是，有了沈青时的话，老板兴高采烈地留了下来，与老板一起留下来的还有青娘和钟仁，用青娘的话来说就是：“反正出去之后他还有面对很多危险，不是说妖界已经不能去了吗？我们也不可能再去找妖界了，还不如留在这里，至少他不会再那么危险。而且……” 第859章 回到渡海城 青娘侧头和钟仁对视了一眼，神情温柔，道：“我们也挺喜欢这里的，至少，在我还能活着的时候，能安安稳稳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很好了，我们会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的。” “那就祝福你们了。”顾璇和沈青时说道。 一艘船往来的方向开去，只是船上已经少了三个人。 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要顺利很多，也快了很多，等船在渡海城边靠了岸，顾璇都还有些没回过神，她被沈青时抱着下了船。 看着围在渡海城边的官差和渔民，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她道：“他们好像认出了这是老板的船，现在我们坐着船回来了，老板却没有回来，咱们好像要有麻烦了。” 显然沈青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朝那些明显急着离开渡海城回镇上的人说道：“你们先别急，再等等。” “可是我们已经出来了这么久，也没有拿到鲛人肉，也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看到那个人的最后一面。”有人红着眼眶说道。 知道没有了鲛人肉，他们已经没法救好自己愿意拿命来换的那个人了，那就早点回去，祈祷着那个人还活着，哪怕是还重病在床，也至少等他们回去，回去好好地将剩下的日子过完。 所以他们才急着回去。 顾璇抿了抿唇，忍不住喊了沈青时一声：“青时。” 沈青时在她后颈捏了捏，朝那些人道：“那你们也得等一等，我去找老板回来。” 话刚说完，他抱着顾璇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船上，直接掐了个御风诀朝深海海域而去。 还好现在船还没有彻底的靠岸，船上又站了不少的人，等在岸边的人倒是没有发现沈青时抱着顾璇飞走这一幕。 等在渡口的不只是官差和渡海城的原住民，还有很多在这里等船去深海的商队，那日老板被人挟持去了深海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渡海城。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老板回不来了，可是现在，那艘船回来了，而且船上的人还不少，看着那艘船渐渐靠近，渡海城的人是愤怒。 但是那些商队的人则是兴奋，要不是还忌惮着旁边的官差和渡海城的人，他们早就蜂拥而上了，只要抓到一个船上的人，就可以问问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有没有找到鲛人，有没有拿到鲛人肉。 就算知道怎么去深海海域再怎么回来也好啊。 很快的，渡海城的人就发现船上少了老板，于是有人愤怒的质问道：“小任呢？小任去哪里了？” 等着的商队连忙支着耳朵偷听，想要从这些人的回答里听到一些有用的答案。 可是那些人早就被沈青时吩咐过，只是一个个红着眼睛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的眼里那就是老板已经遇难了。 一时之间，渡海城的人愤怒的就喊着要杀了他们，渡海城的人向来护短，真的有人就要动手。 这才有人忍不住出声说道：“老板在后面，很快就会回来了。” “当时就这么一艘船，现在你们把船开回来了，还说老板在后面，难道老板能从深海海域游回来吗？”渡海城的人愤怒的喊道。 第860章 一线生机 然而他的话才刚落音，就发现周围的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安静了片刻，才有人出声说道：“那船上站着的是不是老板？” 于是所有人都转头看去，一眼看到了那艘正在靠近渡口的并不是很大的船，而沈青时和顾璇并肩站着，老板也站在甲板上。 “这船太小了，所以被你们的船挡住了吧？老板没事你们直说啊？干嘛一副要哭的衰样让人误会！” 有脾气暴躁就忍不住骂道。 但是也只是一时怒气，倒是没有方才要杀人的模样了，大家纷纷看着那艘小船靠岸，看着老板和沈青时从船上下来。 渡海城的人连忙挤了上去，目光在老板的身上晃过，确定他没有事情之后，才松了口气，问道：“明明之前只有一艘大船出去，怎么回来的时候你又在小船上了？这两位又是什么人？” “小船是在海上捡的，我看见还不错就开了回来，这两位是住在我客栈的客人，那天看见我被挟持，就跟着跑上了船想要救我，谁知道也跟着去深海海域打了个转回来。”老板解释道。 渡海城的人一听沈青时和顾璇是上船救老板的，看着两人的目光顿时友好了许多，和那艘大船上的人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而商队的人更加在意的是老板说他们是从深海海域回来的。 老板也没有瞒着，沈青时去接他回来的时候就和他说了一些事情，因为那件事情，顾璇现在还在生沈青时的气，以至于都化成人形了，不愿意再让沈青时抱着。 趁着老板正在和渡海城的人解释着这一路的事情，沈青时伸手想要拉住顾璇的手，然而他的手刚刚靠近过去，就被顾璇躲开了。 “璇儿，我也不是特意要瞒着你，当时我只说我不是什么都知道，也没有否定我知道鲛人族一线生机的事情啊，而且，这一线生机也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有没有用我并不确定，璇儿，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沈青时凑近她，低声说道。 顾璇侧过脸冷哼了一声，仍旧不理他。 沈青时眸色沉了沉，突然伸手强势的将她抱在怀里，一手禁锢着她的腰身，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就这么覆了上去。 “唔……”顾璇伸手推着他的胸口，奈何根本推不动，等到沈青时终于放开了她，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璇儿，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难受。” 他抓着顾璇的手抵在他的心口，眉心蹙着，露出几分痛色。 顾璇一愣，抵在他心口的手忍不住蜷缩起来，她脸颊绯红，气息不稳，轻喘着气瞪了他一眼，道：“周围还有这么多人……” “放心，他们看不见的。”沈青时低低笑道。 早在他打算亲顾璇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一个障眼法。 在外人看来，也只看见他和顾璇站在离老板不远的地方静静听着老板说话，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顾璇轻哼了一声，拧了眉道：“你说你也不确定这个办法有没有用？” “嗯。”沈青时握着她的手在掌心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着，爱不释手，他道：“当初鲛人族救了渡海城，又因为渡海城到了如今快要灭族的地步，怎么说渡海城都欠了鲛人族太大的恩情。若是没有鲛人族，也没有现在的渡海城。” 第861章 信仰之力 沈青时垂了眸子，淡声说道：“且渡海城的人这么多年本就对鲛人族十分的感激敬重，正好让他们建一座海庙，将鲛人族供奉着，要知道来自于凡人的信仰之力可是很强大的。” 在妖鬼神魔看来，凡人是最弱小的，或许他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将凡人倾覆，然而，来自于这些弱小的凡人的信仰之力，却是这世间最纯粹最强大的东西。 因为信仰之力而诞生于世间的神佛就不少，比如山神，甚至于，有些神为了得到信仰之力来加深修为，会选择护佑一方百姓平安，亦或是风调雨顺。 以此来让那一方百姓给他们建造庙宇，供奉香火。 “渡海城虽然供奉的是鲛人族，但是并没有建造庙宇之类的，那些信仰之力就这么平白流失了也十分可惜，不如让那些信仰之力发挥作用，或许真的能给鲛人族一线生机。”沈青时说道。 顾璇看着站在人群里正在和渡海城的人们说着鲛人族的老板，低低的应了一声。 对于渡海城来说，鲛人本就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救世主，若是没有鲛人，也早就没有了他们渡海城。 所以，在得知老板真的见到了鲛人，且描述了鲛人如今的惨状之后，渡海城的人纷纷红了眼眶。 建造海庙的事情比顾璇想象的还要顺利。 至少，在她和沈青时跟着那些被狐狸逼迫来这里的人一起离开渡海城的时候，渡海城里已经建造了一座海庙，海庙里供奉的就是鲛人。 还有一张鲛人的画像，据说是渡海城的先辈在夜叉没有出现的时候为鲛人画下来的，一直保存至今，保存在每一任城主的手中。 除此之外，渡海城出了明确的禁令，再也不许船队前往深海海域，凡是要去深海海域的商队都会被赶出渡海城。 所以，顾璇和沈青时离开渡海城这天，一起同行的还有被赶出来的商队，那些商队在看到沈青时等人时眼睛都是一亮，纷纷凑上前来询问道：“你们真的见到了鲛人？那有没有得到鲛人的血肉？还记不记得进去的路线？” 这些人显然是还没有死心。 沈青时和顾璇没有开口，和他们同行的青年冷声说道：“你们是聋了吗？难道没有听见那个老板说的话？鲛人族已经那么惨了，我们还怎么得到鲛人的血肉？我劝你们最好收了心思不要去自寻死路！” “这样吧，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给你很多钱，或者你想要做官也可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 “滚！”青年怒喝道。 那人脸色一变，还有人想要动手以武力逼问的，但是沈青时他们人数也不少，那些人也犹豫着没有再动手。 只是在去那个镇子的路上，沈青时和顾璇一行人经过一座城镇的时候突然被一队官兵拦住，和他们一起回来的一人走出来，笑道：“别怕，只是请你们做做客，说说话而已。” 顾璇脸色沉了下来，她看了沈青时一眼，难得的，沈青时并没有阻止她动手。 第862章 河源镇 于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顾璇一行人完好无损的离开了那座城市，而原本还不死心尾随在他们身后，显然也打着等到了自己地盘就动手的人，在见识过顾璇的身手之后，纷纷散了。 为了赶时间，也为了不那么招摇，沈青时和顾璇都动用了术法，让一行人速度加快，只是回到他们所说的那个镇子，还是用了好几天。 路上的时候，顾璇也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更多有关于镇子的事情。 镇子叫河源镇，位于北方，存在已经有许多年了，镇子上的人不算多，几百户人家，基本上丰衣足食没有太大的病痛灾难。 而那只狐狸精的出现，却让向来平和安宁的河源镇遭受灭顶之灾。 好几天后，顾璇和沈青时站在河源镇的镇子门口，这是一扇大门，大门的旁边立着一块很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细细小小密密麻麻的字，记载的是一起修建这扇大门和大门背后那座桥的人的名字。 大门的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河源镇”三个字，大门的两侧各放着一座石狮子。 那些人早就已经进了镇子，纷纷去找自己心心念念挂记着的那个人去了，如今镇子门口只剩下了顾璇和沈青时两人。 顾璇收回视线，和沈青时对视一眼，从到这个镇子开始，她的唇瓣就一直抿着，脸色并不好看。 毕竟是当初她亲自就回来，又瞒着沈青时偷偷教她修炼的，如今却得知她瞒着自己在这里祸害凡人，并且犯下这么大的杀孽。 不管如何，顾璇的心里又是怒意，又是失望，还有自责。 “进去吧，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了结了吧。”沈青时握住她身侧的手，柔声说道。 顾璇点了点头，心里总算安稳了一些，刚来到河源镇的时候，她心里就升起一股不安，顾璇以为是因为狐狸小红，她也没有多想。 只是在和沈青时一起踏进河源镇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心底的不安突然加重，顾璇忍不住伸手捂着心口，眉心拧了起来。 “怎么了？”沈青时立刻察觉到了，微微拧了眉看着她，灵力已经顺着两人交握的手走到了顾璇的身上，将她的身体细致的探查了一番。 “没什么，就是心跳的有点快。”顾璇轻呼了口气。 她说完没事的时候，沈青时也已经探查完毕，确实没有查到有什么问题，他也放下了心，无奈的用另一只手在她头上揉了揉，道：“放宽心，不要再多想了，她自己犯的杀孽，自然有她自己付出代价。” “我知道。”顾璇淡淡笑了一下，将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拿下来，道：“我们继续往里面走吧，也不知道镇子上还有多少人活着。” 据那些人所说，他们在被小红逼着离开镇子的时候，镇上健全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大部分都被小红吸食了精气要么垂垂老矣，要吗大病不起，总之身体都已经不好了。 且小红有说过，若是半年内他们不能带着鲛人肉回来，那她就把那些人的精气全部吸光，让河源镇变成真正的死镇。 第863章 那些人还有救 虽然现在还没有超过半年的期限，但是他们仍旧担心，所以急急忙忙回去了。 顾璇和沈青时为了不打草惊蛇，事先收敛了气息，想必小红也还没有发现他们，所以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怎么一点生气都没有？”顾璇拧着眉，走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察觉到了，整个镇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生气，显得死气沉沉的，街上一片荒芜，一些屋门更是大开着，里面布满灰尘还有蜘蛛网，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沈青时微微闭眼静默了一会儿，顾璇知道他正在探查河源镇的情况，所以没有出声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沈青时抬起眼皮，道：“还有活人。” 他只说还有活人，却没说这镇子上还有多少的活人，顾璇心里早就有了最坏的结果，她勉强应了一声，并没有问他还有多少人活着。 更不敢问这座镇子里如今有多少的死人。 “找到小红了吗？”顾璇问道。 沈青时点了点头，但是他并没有告诉顾璇小红现在在哪里，而是拉着她拐进了旁边一条光线不好的巷子里，道：“先去找到那些活着的人吧，他们的状况不是很好。” 顾璇连忙答应。 很快的，刚从这条又窄又短的巷子走了出去，他们就碰上了一个之前去过渡海城的人，那人红着眼眶，看见顾璇和沈青时的时候勉强打起精神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沈公子，沈夫人，你们找到那个妖怪了吗？” “妖怪等下再去找，她不知道我们来了，暂时不会跑，我们先把镇上的人救了再说。”沈青时淡声说道。 他拉着顾璇已经走了过去，看见这人的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男人，然而顾璇和沈青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男人本该和抱着他的青年是差不多的年纪，只不过被吸食了太多的精气，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青年听见沈青时的话时就愣住了，紧接着他的眼里冒出一点希望，亮光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像是忍不住有了希望，却又怕得到更多的失望，于是只得将希望压了下去。 青年抖着声音问道：“沈公子，你说……你说你们能救……救大家是吗？” 他抱着男人的手也在抖，等沈青时点了头，他眼里红血丝遍布，竟然就有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他的目光不停的在沈青时和怀里的男人身上移动着。 嘴里混乱的说着：“哥……哥……你有救……你有救了……沈公子……谢谢……谢谢你……求你救救我哥……哥，你有救了……” 青年脸上全是眼泪，可眼睛是很亮的，全是希望。 顾璇看着只觉得心酸，她和沈青时对视了一眼，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丹药递了过去，顿了一下干脆将整瓶的丹药都给了他，她道：“先给镇上被吸食了精气的人吃一粒这个，护住魂魄，他们暂时不会有事，等我们抓到了小……那个妖怪，她吸食的精气就由她来偿还，到时候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第864章 不只一只妖怪 “只是到底被那只妖怪吸食精气有一段时间了，到时候他们的身体恐怕还是会不如从前那样好了。”沈青时补充道。 青年将丹药喂到了怀里的男人嘴里，激动道：“只要我哥他们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身体不好没有关系的，我会帮我哥好好养起来的，沈公子，沈夫人，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青年说着，突然将怀里的男人放到一边椅子上躺着，而他走到顾璇和沈青时的面前，竟然就要跪下来，躺在椅子上的男人也是从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挣扎着要起来，眼泪从他浑浊的眼底滑落下来，竟是也要向顾璇和沈青时下跪道谢的意思。 顾璇吓了跳，连忙要过去拦住他们，而沈青时已经挥出了一道灵力，温柔的托着青年的膝盖，也安抚着椅子上行将就木的男人。 沈青时道：“此事也算和我们有些关系，你们不必如此。” “还是要多谢沈公子沈夫人的，如此大恩我们铭记于心不敢再忘。”青年一脸郑重的说道。 椅子上的男人应和的发出含糊的声音。 顾璇和沈青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动容，顾璇道：“你先把这些丹药拿去分给其他人吧，只需要一颗就行，我们现在就去找那只妖怪解决了她。” “好。”青年点头应了，朝男人道：“哥，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你放心去吧，我们离开的时候会在这里留下一道结界，不让你哥出意外的。”顾璇道。 青年又是一番道谢，这才握着那个瓶子，快步朝其他还有人活着的地方走去。 顾璇和沈青时离开之际在这里留下了一个结界，保证男人不会在没人的时候出事，而她侧头朝沈青时问道：“青时，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沈青时知道那只妖怪在哪里，只是之前并没有说，顾璇其实也尝试着用神识探查过，但是大概因为那只妖怪是她教着修炼的，气息与她十分相近，亦或是那只妖怪学了什么遮掩气息的手段。 总之顾璇并没有探查到那只妖怪在哪里。 沈青时又拉过她的手，朝镇子的北边走去，道：“现在过去吧，只是，璇儿你要答应我，待会儿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生气。” 顾璇沉默了一会儿，已经从沈青时的反应了猜测到了什么，她道：“她现在是不是正在害人？” 沈青时握着她的手一顿，叹了口气，点头道：“而且，那里不只是她一只妖怪，有几只妖怪修为高深，有些古怪，要等过去了我才能仔细探查，总之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顾璇点头，道：“我会小心的，你也要小心。” “嗯。”沈青时捏了捏她的手心，心头一片柔软。 很快的，他们就走到了河源镇的最左边，到了近前，顾璇才发现原来在河源镇的最左边是一座义庄。 所谓义庄，是用来放置死人的，通常放置的都是那些不知姓名不知来处，没人收尸处理后事的尸体。 第865章 义庄 放置一段时间，可能就会被官府派来专门守义庄的人带走埋了，也有可能一直放在这里放到腐烂化为白骨。 但是河源镇这里的人都很好，义庄里也住着一个独眼的老头，老头会把每一具送到这里来的尸体收拾干净，让他们体体面面的下葬，偶尔还会烧点纸钱。 但是半年前那个独眼的老头就已经死了，镇上的人把老头的尸体葬了，还没来得及有新的守尸人住进义庄来，镇子里便来了那只狐狸精。 所以这半年来，镇上的义庄都是空着没有人住的，但是现在，义庄的棺材早就被什么打得粉碎，里面外面散落的到处都是。 甚至还能从散落的木片里面发现几节白骨。 顾璇只从沈青时那里得知义庄里不只小红一只妖怪，但是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多的妖怪，且这些妖怪并不是和小红一伙的，反倒在她和沈青时走到这里的时候。 小红正和这群妖怪对峙着。 而小红的脚边，躺着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干尸大张着嘴，眼睛也大睁着，眼里的惊恐甚至还在，可以想象到这具干尸在被小红生生吸干精气死掉的时候是怎么的恐惧。 顾璇和沈青时走到义庄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小红的声音响起，小红道：“就算咱们是妖怪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这镇子早就是我的地盘了，你们上来就动手，连声招呼都不打，这是妖怪干的事儿吗？” 尽管顾璇在离开寺庙的时候都没有见过小红的人形，甚至于，小红已经幻化成人形的事情她还是从河源镇的人口中得知的。 但是顾璇仍旧一眼就认出来了谁是小红。 毕竟小红不只是穿的一身大红的薄纱，身后还有一条巨大的红色的狐狸尾巴，想认不出来都难。 小红的声音更是十分的娇媚，听着便让人心底先酥软了一片。 顾璇忍不住侧头朝沈青时看了一眼，可沈青时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神情，只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像是猜测到了她在想些什么，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耳尖，道：“魅惑人心的妖术罢了，对我没用的。” “我知道。”顾璇轻咳了一声，收回视线。 也因为她和沈青时突然开口说的话，让义庄里面的妖怪全部发现了两人，原本两人还为了不打草惊蛇，故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不过，就算现在被发现了也没有什么，顾璇眼神一冷，现在就算小红想跑也跑不掉的了。 发现两人的小红以及那些妖怪面色都变了变，小红脸色微微一白，看着沈青时的目光里带着恐惧，但是看了看与沈青时牵着手并肩站着的顾璇，她咬了咬牙，眼里又流露出不甘。 而站在她对面与她对峙着的那些妖怪，尤其是为首的那只白发白眉白衣看不出本体是什么的女妖怪，看着顾璇的时候眼底却露出一闪即逝的杀意。 这股杀意让顾璇和沈青时都察觉到了。 顾璇以为只是妖怪普遍的敌意，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沈青时在察觉到杀意后，一眼看过去，神情散发着冷意。 第866章 白眉 白眉在看见顾璇的时候，心里的杀意还有些不加掩饰，然而，在沈青时一眼看过来的时候，沈青时眼里的威压让她心头一惊。 白眉大惊，双腿颤栗着，几乎想要向那个男人下跪。 她咬了咬牙，运转着周身的妖力，才没有让自己当众出丑，然而也因为发现了沈青时的强大深不可测，她看着顾璇的目光就变了。 至少没有了之前昭然若揭的杀意，只是不知道是不敢再对顾璇生出杀意了，还是顾忌着沈青时的存在，不得不将那股杀意收敛了起来。 就在这瞬息间的事情，小红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脸上的不甘流露出来之后，她不但没有急着逃跑，反而笑了起来，笑声同样娇媚，勾人心魄，她扭摆着腰身，袅袅婷婷的就朝外面走去。 小红腰肢扭摆间，身上本就薄的几乎透明的红色薄纱就滑落到了她的臂弯，白皙的肩头就明晃晃的露在所有人的眼底。 顾璇在小红突然笑起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知道小红是想做什么，直到这一刻，在看见小红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身边的时候，顾璇终于明白了过来。 在明白的那一刻，顾璇的脸色就也跟着沉了下来，她抿着唇，冷眼看着小红，看着小红对沈青时使用魅惑之术。 在小红越走越近，顾璇都闻到了那股让人身体发软的香味时，顾璇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是朝身边的沈青时说的，声音很冷，夹杂着戾气，她道：“青时，我想亲手杀了她。” 沈青时脸色也冷着，只是和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永远是温柔的，他说：“去吧，璇儿1，注意别弄脏了你自己身上。” 顾璇应了一声，手中白色灵力一闪，一把寒霜凝结的长剑便握在了她的手中。 顾璇和沈青时说要杀了小红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所以，他们的对话其他妖怪也都是听见了的，包括还在朝沈青时靠近的小红。 小红先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沈青时，大概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魅惑之术对于沈青时没有丝毫的作用。 然而下一刻，顾璇握着那把寒霜凝结的长剑已经杀了过来，杀气凛然，似乎连她周身的空气都被冻住了，所有妖怪都意识到了，顾璇动怒了，她是真的想要杀了小红，不杀了她决不罢休。 白眉没有动作，只是一直看着顾璇，当看见顾璇的妖力时，她眸色一沉，眼里的震惊根本掩盖不住，再加上那个强大到深不可测的男人。 白眉看了没有动作的沈青时一眼，心里很快就有了决断。 小红很快就敌不过顾璇，被打得不停往后退去，眼看着她已经快要退回义庄里面，白眉突然动作，一道妖力打在义庄门口，拦住了小红的退路。 小红面色大变，回头朝白眉喊道：“你若是帮我对付他们，这镇子我就不要了，让给你们！还能给你们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我们不屑要！你这妖怪，竟然害死这么多人！”白眉一脸正气凛然的喊道。 第867章 奇怪的妖怪 小红愣住，发现这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前有顾璇步步逼近，后面有白眉阻拦，小红咬了咬牙，腰身一扭，就要朝旁边逃跑，她知道自己只能跑了。 然而她一扭身，没能跑掉不说，还直接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整个人被那道屏障反弹的摔了回去，正好摔在顾璇的脚下。 小红狠狠的瞪了沈青时一眼，沈青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的目光了。 早在到达这里的时候，沈青时已经不动声色的在周围布下了结界，只要他结界没撤，义庄里的妖怪一个都别想逃掉。 白眉也看见了小红被打回来的一幕，心里一惊，暗暗庆幸道还好刚刚没有选择掉头离开。 顾璇垂眸看着脚边的小红，手里的长剑剑身上缭绕的是寒霜，隔得近了，小红甚至能听到剑身上寒风呼啸的声音，还有寒霜被吹到了她的脸上，割的她的脸生疼。 小红原本以为是错觉，直到额头也被寒霜刺疼，然后有红色液体顺着额角滑落下来，遮住她的眼睫。 看着眼前这一片血色，小红大惊，才知道并不是错觉，只是以顾璇灵力凝结出来的长剑剑身上的寒霜，就能伤了她，那顾璇到底有多强了？明明……她们是一起修炼的。 只不过顾璇好运一点是被沈青时捡回来的罢，只不过，顾璇是由沈青时亲自教导的罢了。 小红咬了咬唇，这些念头在心里不停的出现，不甘和嫉妒还有怨恨，充斥着她的心脏，唯独没有后悔。 “顾璇，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找不到你们……不知道后面该怎么修炼，我只是害怕……顾璇我好怕啊，你们走了，不要我了……”小红突然哭了起来，她伸手想要去拉顾璇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然而她的手伸出去，还没有碰到顾璇的衣角，眼前白芒闪过，小红只觉得伸出去的手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下一刻她尖叫起来，捂着被直接砍断了，失去了手掌的手腕在地上翻滚着。 她抓着那只掉落在地上的手掌想要接回去。 可是被斩断的断口处已经覆盖上了寒冰，任由她怎么用妖力去融化都没有作用，有那层寒冰遮挡着，她的手根本没办法再接上去。 然而更可怕的是，一股寒气存着断口处开始往她的经脉里游走，寒气所过之处，她的血液经脉也像是被寒冰冻住了一般。 不过几息的时间，小红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有寒冰，无边无际的寒冷将她包裹着，这股寒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了，她根本没有办法驱散。 小红渐渐地停下了挣扎，她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眶看着顾璇，眼里是恐惧，是害怕，是求饶，是乞求，然而顾璇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 顾璇道：“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畜生，当初我就不会把你捡回寺庙里，就该让你冻死在那个冬天。” 小红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几声“咯吱”的声音，瞪大着眼睛彻底停了动作，她的身体都已经覆盖了寒霜。 第868章寒霜 小红的尸体渐渐发出咯吱的声音，寒霜落在地上，她的尸体慢慢变成了一只火红的狐狸。 顾璇低头看着，并没有动作，沈青时慢慢走到她身边，毫不在意她握在手中的寒霜剑，当他的手伸过去的时候，顾璇手中的寒霜剑就直接化作一股寒气消散不见了。 沈青时直接将她透着凉意的手包裹在掌心。 顾璇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而后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青时……”顾璇一开口，声音沙哑，她抬头看着沈青时，眼眶微微泛着红，眼底却透着一股恐惧，看着完全不像是方才戾气翻涌强大的顾璇。 她低声问道：“青时，我是不是……也很可怕？” “不会的。”沈青时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没有害过人，也不会害人。” 顾璇愣愣的看着他，就在这时候，脚下的狐狸尸体里突然飞出一团红色的光，那团光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朝外面飞去，显然是要趁着顾璇和沈青时不注意逃窜出去。 顾璇和沈青时都站着没动，白眉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然而下一刻她就又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 那团红光直接撞在了沈青时布下的结界上面，发出一声惨叫，而后摔落在地上显露出一只红色的狐狸。 与倒在顾璇脚边的尸体长得一模一样的狐狸。 这是小红的元神。 她原本是想趁着顾璇和沈青时不注意逃走的，结果没有料到沈青时布下的结界对元魂也有作用，她直接被挡了回来。 而看着沈青时和顾璇两人的神情，显然是早有预料，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你们是故意的！”狐狸口中发出小红的声音，愤怒又不甘的喊道。 顾璇嗤笑了一声，正要动手，被沈青时拉住了。 沈青时淡声道：“别脏了手。”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就在义庄的上方闪现，正是沈青时布下的那道结界。 结界慢慢地缩小，最后变成一个淡金色的袋子，直接将还在叫骂不休的狐狸给收了进去，金色的袋子颤了颤，很快就没有动静。 “走吧，去救人。”沈青时伸手把袋子收回手中，朝顾璇低声说道。 顾璇点了点头，却看见了站在义庄里面的白眉和她身边的几个妖怪，她刚走出去一步就又停了下来，微微蹙了眉看着白眉。 顾璇看出来了，这个白发的女妖怪是这群妖怪里面的首领。 “你也是妖怪？”白眉犹疑着问道，她朝沈青时飞快的看了一眼，意有所指。 顾璇侧头看了沈青时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是。” 她并没有说沈青时是不是。 白眉知道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她朝顾璇善意的笑了笑，道：“你们别误会，我不是要和这只狐狸争地盘，只是途径这里，发现这只妖怪在为祸人间，这才想来阻止她，没想到还没动手你们就来了。” 顾璇想到之前白眉帮忙挡住小红的退路，且喊出的那句话，她多看了白眉几眼，没有再白眉身上发现怨气，知道白眉没有害过人。 第869章 救人 在确定白眉没有害过人之后，顾璇看着白眉的眼神就没有那么警惕了。 她朝白眉点了点头，道：“现在妖怪已经解决了，我们要去救人，你们是要离开吗？”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我还是想看着这个镇子的人都好起来了才放心。”白眉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也只管开口。” “好。”顾璇点头。 白眉脸上露出笑容，看起来十分的老实憨厚，像是个没有什么太多心思的，她看了一圈周围的其他妖怪，脸带歉意道：“但是他们还有事情要办，只能让他们先走了，不知道只有我留下够不够？” “够了的，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的了。”顾璇朝她善意的笑了笑，道。 心想这只妖怪真的很好啊，就是不知道本体是什么，这么热心。 白眉转身朝那些妖怪说道：“那你们先走吧，等我帮完忙就去追上你们。” “好，那老大你注意安全。”小妖怪们纷纷应道，转身离开。 等小妖怪们走了，白眉才朝顾璇说道：“我叫白眉，你叫什么？” “顾璇。” “那这位……” “沈青时。”沈青时淡淡说道，他没有多看白眉一眼，低头看着顾璇，温柔道：“我们现在走吧。” “走吧。”顾璇点了点头，朝白眉道。 于是一行三人离开了义庄，带着狐狸的元魂去找到那些被吸食了精气的人，将狐狸吸食的精气还给了他们，但是仍旧有很多人已经死了，看着那些尸体，顾璇抿了抿唇。 白眉瞧见了，就在旁边感叹道：“若是我早点经过这里就好了，说不定那些人就不会死。” 她眼眶泛着红，脸上竟然也露出自责的神色。 顾璇看着她，心里就更难过了，她想就连本来和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关系的白眉都这样了，这真的是她的罪过。 瞧见顾璇黯淡下来的神色，沈青时心疼不已，连忙握住她的手小声地安慰起来。 顾璇勉强笑了笑，朝他道：“我没事的，至少……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嗯。”沈青时冷眼扫了白眉一眼，忍不住伸手将顾璇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轻抚着，安慰着。 顾璇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想起白眉还在旁边，连忙挣开了沈青时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白眉，问道：“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你要去追上你的……小弟们吗？” 顾璇顿了一下，才想到这么一个词来形容那些先离开的小妖怪和白眉的关系。 毕竟，当时那些小妖怪离开的时候，确实叫白眉叫的“老大”啊。 白眉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走了，以后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顾璇朝白眉笑道，眼看着白眉化作一道白光很快消失不见，她忽而拧了眉道：“忘记问白眉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了。” “很多妖怪都不喜欢被人询问本体的。”沈青时见她没有再继续内疚下去，松了口气，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无奈道。 第870章 再见白眉 顾璇先是一愣，紧接着回过神来，她捏了捏指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忘记了。” 实际上以前碰到的妖怪她都能看出本体是什么，所以也没想过要去问，而白眉是她碰到了第一个看不出本体的妖怪。 “不对。”顾璇自言自语说道：“一开始我也看不出钟仁的本体。” 愣了一下，她抬头看着沈青时，好奇的问道：“难道白眉也和钟仁一样？是被妖气转化成妖怪的？”因为没有本体一说，所以不管她比白眉的修为高出多少，她都是看不见白眉的本体的。 “万一她只是修为比你高呢？”沈青时笑道。 顾璇轻哼了一声，下巴一抬，小表情很是自信，她道：“白眉的修为绝对没有我高。” 顿了一下，顾璇看了看周围，在确认白眉不会又跑回来之后，她朝沈青时说道：“虽然白眉可能活得年岁比我久了，但是我就是有一种预感，她的修为没有我高。” 顾璇的修炼完全是沈青时教导的，再加上她本身就很有天赋，因此很多妖怪虽然活得比她久，但是修为却远不如她的。 沈青时丝毫不觉得她说出这话是狂傲，反倒觉得她十分的可爱，尤其是此刻的小表情，像是在等着他夸赞似的。 “是，她的修为不如你的。”沈青时含笑说道，忍不住伸手在她指尖捏了捏。 顾璇轻哼了一声，反手抓着他的手朝外面走去，他们是背着河源镇的人偷偷离开的，到了河源镇的门口，两匹马儿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其中一匹马儿靠近顾璇低下了头，在顾璇伸手在它脖子上揉了揉的时候，马儿打了个响鼻，用脑袋在顾璇的脸上蹭了蹭。 一开始顾璇和沈青时打算骑马的时候，在选马这件事情上，顾璇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因为她的本体是狼，那些马儿不论好坏，不论多么的名贵，在她靠近的时候几乎都抖得站不住。 哪怕顾璇收敛了气息都没有用。 就在顾璇想要放弃的时候，从那个马场里跑出来一匹马，就是眼前这匹马，当时马场的老板说这匹马年纪已经很大了，就算是来跑马的人都不会选它，因为年纪太大，也卖不出去，老板已经决定过几天就要把它卖了。 结果就是这匹马对顾璇没有太多的害怕，反倒很是亲昵。 顾璇就留下了它。 之后不知道沈青时做了什么，总之这匹本该年老的马儿一直活了下来，且能跑能走的，顾璇很是喜欢。 马儿蹭了蹭顾璇之后就又朝着沈青时打了个响鼻，眼里竟然透出人性化的情绪。 顾璇看见了，心里一咯噔，忍不住拉着沈青时问道：“他不会是也要成精了吧？” 经过小红这件事情，顾璇现在有些害怕再将身边的妖怪养大这件事情了。 万一这匹马成了精，也去害人怎么办？ 沈青时看出了她的顾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不会的，它只是比一般的马更通人性罢了，等时候到了，它就会离开了。” 第871章 都是缘分 顾璇知道沈青时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反倒又不舍起来，她抱着马儿的头蹭了蹭，嘟哝道：“希望那个时候永远不要到来。” 马儿似乎能听懂她说的话，发出一声嘶鸣，像是在回应着她。 而顾璇也侧耳认真地听着，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离开我的。” 实际上她根本听不得马儿说的是什么。 沈青时看着这一幕，眉眼温柔，神情宠溺。 他拉过顾璇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我们走吧。” “海边也去过了，南边的地界咱们几乎快要走遍了，听说过了河源镇那边就算是中部地区了，然后就是北边，青时，咱们往北边走吧？”顾璇翻身上马，眼前漂浮着一张地图，她骑着马一边慢悠悠的朝前走着，一边和沈青时说道。 沈青时应了一声，道：“我们现在走的方向就是往北边去的。” “南城？我好像在书上看见过这个地方。”顾璇瞥到离自己最近的城市，她一边嘟哝着，一边将地图收了起来，紧接着打了个响指，下一刻一卷竹简出现在她的面前，竹简打开，从里面飞出无数淡金色的字体。 这些字在顾璇的面前飞来飞去，一些字碰撞到了一起，顿时撞出了一幅一幅的画面。 这些画面记载的是一个叫作南城的地方。 有关于南城的由来，南城的特色，还有南城的风土人情，全部变成画面在顾璇的面前一幅幅展现。 几天后，这座里河源镇最近的小城镇外来了两个骑着马的人，一男一女，男子斯文尔雅，女子亦是娇俏可人，两人在城镇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就并肩进了城。 到了城中，顾璇和沈青时就下了马，牵着马朝前面走着。 “听说南城的百花节要到了，咱们等过了百花节再走吧。”顾璇手里还拿着一卷书，书上写的是有关于南城百花节的事情。 南城的人爱花，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不少的花，顾璇和沈青时走过的这短短距离，两旁的商铺和摊贩，卖的也都是些鲜花、干花、花做的糕点、首饰之类的，总之全部都是和花有关的东西。 空气里也漂浮着一股花香。 花香并不浓郁，闻着很舒服，不会让人觉得腻烦。 大概是新鲜，顾璇还觉得挺喜欢这里的，她转头看着两旁的屋子，屋子几乎都用鲜花装饰着，看起来整座城就是鲜花的世界，因此南城还有个别名叫“百花城”。 然而，等到了客栈，顾璇和沈青时放下东西，做大堂坐着，让小二把他们的特色菜拿上来。 点菜的时候，顾璇看见那些菜名全都是和鲜花有关的，她还觉得很有趣。 等到小二把菜一道道端上来之后，顾璇就愣住了。 “怎么全都是花呀？”不只是菜是花做的，糕点是花做的，就连茶也是花泡的。 顾璇只吃了一口便觉得不喜欢了，她还是喜欢大口的吃肉，炖的肉烤的肉她都很喜欢。 第872章 百花节 看出顾璇的不喜欢，沈青时便伸手拿走了她的筷子，道：“不喜欢就别吃了，咱们可以早点离开。” “算了，或许百花节很好玩呢？咱们还是等等百花节吧。”虽然鲜花很美，但是顾璇觉得任何的事情如果过了度就不好了。 她叹了口气，端着装了花茶的被子转了转，朝沈青时说道：“咱们先出去逛逛吧。” 等到两个人走到客栈门口，就正好和进来的白眉碰了个面。 只不过白眉变成了黑发黑眉，但还是那身白衣服，顾璇乍一看到她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马上认出来。 还是白眉先认出了她，惊喜的喊她：“顾璇，你也来了这里啊？真的好巧！” “白眉？”顾璇先是一愣，紧接着认出来是白眉，她因为没有肉吃而低落的心情顿时变好了不少。 “你不是去和你的小弟会合去了吗？怎么会来这里？”多喊几次小弟就喊的很顺嘴了，顾璇一边问着，一边探身朝白眉的身后看去，道：“难道你们要去的地方正好要经过这里？那你的小弟们呢？” “不是的。”白眉连忙把探身的顾璇拉了回来，解释道：“我们走的是另一边，只是听说这里有百花节，我好奇想要来看看，所以就过来了。” “哦……”顾璇一脸揶揄的看着她，道：“原来你是背着你的小弟偷偷来的！” 白眉轻咳了一声，笑道：“小声点，别说出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们去办就好了，我到不到场都没有太大的关系的，倒是这百花节，听说十年才有一次，错过了这次还要等十年。” “我以为所有妖怪都会觉得十年并不久呢。”顾璇笑道。 尤其是对于那些修为高的妖怪来说，因为修为越高，他们的寿命也就越长，这也就意味着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可能十年这个数字对于他们来说就和凡人觉得十天一样。 甚至有些妖怪沉迷了修炼，一打坐，一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可能已经百年千年过去了。 提到时间这件事情，白眉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她一脸正色的看着顾璇说道：“我一直都觉得，不管是人还是妖，时间都是十分值得珍惜的，十年已经很长久了，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了。” “也足够很多事情变得物是人非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沈青时突然淡声说道。 白眉讶异的看了沈青时一眼，在顾璇看过来的时候又露出一脸认同的表情。 她道：“沈公子说的没错。” 顾璇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沈青时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温柔道：“时间对于你来说还太过沉重了，你不懂也没有关系的。” 最好是永远都不要懂了。 沈青时在心里默默想道。 时间到底是什么，沈青时早就体会过了。 顾璇笑了起来，道：“好啦，既然话题沉重，那咱们就不说了，本来就是来玩的，看看花就好了。” 第873章 百花齐放 “是啊，看看花就好了。”白眉朗笑了几声，附和道。 顾璇道：“我们正打算去其他地方逛逛，听说百花节明天才开始，白眉，你呢？” “等我去定好房间吧。” “好，那你去吧，我们在门口等你。”顾璇朝她摆了摆手，拉着沈青时朝外面走去。 她没有看见白眉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脸上浮现的嘲讽。 白眉并没有其他的东西，所以也不用去房间，只是找掌柜的订好了房间，交了银钱，拿了钥匙，她就转身走到了门口，朝顾璇道：“好了，咱们走吧。” “好快呀。”顾璇感叹道。 白眉笑了起来，道：“本来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对了你们吃了饭了吗？” “吃啦！”顾璇叹了口气，一脸的痛苦，她道；“我还是喜欢吃肉，真的佩服百花城的人们，竟然能拿各种花当饭吃，难道他们都不吃肉的吗？这也能活下去？” 顾璇总觉得不吃肉的会长不高，长不大。 就像她，从小吃肉和鸡蛋，才会长得这么高这么大。 想到自己的本体，顾璇得意的笑了起来。 沈青时看见她偷笑的模样，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多问，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脸上也带着宠溺的笑容。 白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底暗光闪了闪，她道：“每个地方的习俗都不一样吧，可能这些人祖祖辈辈都是靠鲜花活下来的，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应该是的”顾璇想了想，突然笑道：“就像是兔子吃草一样，它们不照样活了下来，就算是变成了妖怪，也很少有吃肉的。” “你见过兔子精吗？”白眉问道。 “见过的，那只兔子别说吃肉了，只要一闻到肉味就会惊恐的跑掉。”顾璇想起以前无意间遇见的那只兔子精，朝白眉感叹道。 白眉笑了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暗道，其实吃肉的兔子她也是见过的，甚至于那只兔子比真正食肉的妖怪还要爱吃肉。 不过，后来那只兔子死，死在养她长大的那只魔的手里。 对啊，被魔养大的兔子，夹杂着所有出现在魔族身上的东西，血腥，戾气，还有吞噬所有能吞噬的东西的欲望。 靠着吞噬来获得强大。 “白眉，你吃过这里的东西了吗？”见白眉突然没有再出声，顾璇也没有多想，只是朝她问道。 白眉连忙将眼底冷意和嘲讽收敛住，她脸上露出憨厚直爽的笑容，道：“我刚来到这里，正打算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就碰见了你们，还没有来得及吃这里的东西。” 一听她的话，顾璇的眼睛一亮，笑了一声，一脸狡黠的说道：“那你现在就尝尝，尝尝你就知道了，或许你会很喜欢这里的食物呢。” 她怂恿着白眉去尝试这里的食物。 沈青时看见了，觉得她此刻像个使坏的小孩，就像是她还没有长大的时候那样，偷偷跑到厨房里去偷吃忌惮，然后各种使坏。 第874章 酒鬼 白眉像是没有看见顾璇想要使坏，她一听顾璇的怂恿，就立刻停下来，直接在离三人最近的摊子上买了一份糕点。 糕点一入口，白眉眉心就拧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手里一大包的糕点，为难道：“我实在不喜欢这味道，这剩下的岂不是要浪费了。” “可以给那些乞丐。”顾璇提议道。 她看见这百花城虽然繁盛，但是街头巷尾还是能看到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存在的。 那些乞丐也是百花城的人，想必是习惯了这些糕点的。 “还是你细心，想的周到！”白眉闻言一喜，立刻一口将自己咬过的那块吃了，捧着剩下的没有动过的就给了旁边靠墙乞讨的乞丐。 旁边的乞丐看见了，一哄而上，很快将她手中那一包糕点给瓜分了。 “你也不喜欢吃这些花做的东西吗？”顾璇问道。 白眉点了点头，道：“比起这些东西，我更喜欢吃肉。” “好巧，我也是！”顾璇顿时一脸的高兴。 她本来就觉得自己与白眉十分投缘，此刻更是觉得自己和白眉就该是好朋友，是知己！ 但是高兴过后，她就一脸可惜遗憾的摇了摇头，道：“可惜是在这百花城，暂时不能和你一起痛痛快快吃一顿肉了。” 白眉亦是一脸的遗憾。 沈青时在旁边始终宠溺的看着顾璇，此刻便开口说道：“虽然不能吃肉，但酒或许可以尝尝。” “嗯？”顾璇眉心拧着，想一想方才自己没吃几口的东西，一脸的不抱期待，道：“肯定也是甜甜的。” “甜甜的未必就难喝。”沈青时道。 白眉听着却道：“酒要越烈才越好喝，我听说只有那些弱柳扶风的女人才会喜欢和那些甜滋滋的酒。” 她大大咧咧一副我们是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女汉子模样。 然而不到半刻钟，她便和顾璇坐在了一间酒楼里，桌上是一壶壶的酒，而桌子下面亦是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顾璇和白眉一人抱着一个酒瓶子，喝的眼里都冒光。 “嗝~原来甜滋滋的酒这么好喝。”顾璇打了个酒嗝，抱着酒壶一脸幸福的说道。 沈青时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从她怀里想要将酒壶拿出来，温声道：“璇儿，你醉了。” “我没醉！”顾璇抱着酒壶不撒手，甚至有些生气的嘟着嘴，她道：“这酒这么好喝，根本不醉人，我才不会醉！” 说完她就将脸往酒壶里挤，像是要将头也塞进去，嘴里还在咯咯笑着。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和一个酒鬼说她醉了。 尤其，现在面前是两个酒鬼。 来到百花城的第一天晚上，顾璇是在充满酒气却甜滋滋的梦里度过的，第二天醒来她没有丝毫醉酒后的后遗症。 神清气爽的，和沈青时从房间里出来，结果迎面碰上正掐着眉心一脸痛苦的白眉。 “白眉，你怎么了？”顾璇顿时一脸担心的问道。 白眉抬眼看她，目光在她脸上转来转去，最后一脸不解的问道：“你不头疼吗？不觉得头昏脑涨吗？就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第875章 体香 “没有啊，我昨晚睡得很好啊，是不是你睡不习惯？”顾璇摇头，一脸天真的问道。 白眉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她。 直到一直站在顾璇身边的沈青时拉了拉顾璇的手，出声说道：“该去吃早饭了。” 白眉才猛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沈青时，又看看顾璇，最后一言难尽的憋出一句：“沈公子对你可真好。” “青时一直都对我很好嘿嘿嘿。”顾璇微抬了下巴得意的像是一只小孔雀。 白眉看着顾璇被沈青时拉着走在前面，深觉自己和顾璇就是有人伺候和没人伺候的差别。 早知道……早知道就留个小妖怪在身边了。 但是，一想到那些小妖怪只会打架，根本不会伺候人，白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算了，让那些小妖怪来伺候她，恐怕她第二天就起不来床。 跟被人打了一顿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早餐比昨天顾璇吃的东西好了一点，虽然包子里面包着的仍旧是各种各样的鲜花，就连豆浆里也漂浮着鲜花。 但是顾璇喜欢喝豆浆，沈青时帮她将豆浆碗里的花瓣挑了出来，她也能喝完一碗，且喝完之后回味着豆浆里的淡淡花香，觉得似乎还很不错。 没有人帮忙挑出花瓣的白眉，只能连豆浆也摒弃掉了，可她也不敢再继续喝酒，只得问小二要了一壶花茶。 顾璇也挺喜欢茉莉花茶的，就也跟着喝了一杯，喝完她道：“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嘴里就是一股茉莉花茶味，这花茶是不是喝酒了能让喝茶的人也变得香香的？” 一边问着，顾璇就一边回想着，越想她就越觉得有可能，道：“难怪这百花城里不管男女老少身上都有一股香味，肯定是因为吃的用的都和鲜花有关，所以花香侵入了骨子了，让他们整个人都变得香了。” 顾璇越说眼睛变越亮，且明显带着羡慕，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但凡是女子，对于这个总是有些难以抵挡的。 沈青时却明白她是什么性子，他直接道：“你确定日后吃的用的都是花？肉也不许碰？” “不要。”顾璇立刻情绪过来，她使劲摇头，道：“还是肉比较好吃。” 果然，美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璇心想，还好她的皮毛也特别好看，不必再羡慕别人有体香这件事情了。 正想着，倒着茶的沈青时忽而微微侧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说完之后他便唇角含笑的退开了。 而顾璇耳尖红的像是要滴血了，她瞪了沈青时一眼。 白眉看见了，却并没有听见沈青时方才到底说了什么，她不由得好奇问道：“沈公子和你说了什么？” 顾璇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甚至连目光都有些闪躲，要她怎么说？难道真将沈青时说的话说出来嘛？ 沈青时不要脸，她还觉得羞人呢。 沈青时只说了一句话，他道：“璇儿，其实你也有体香。” 最后还是沈青时出声解救了顾璇，他道：“百花节似乎今晚开始。” “是晚上开始吗？”白眉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第876章 百花齐放 顾璇不由得松了口气，但还是瞪了沈青时一眼。 沈青时立刻讨好的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顾璇想要抽回手但没能抽回来，又不敢动作大了让白眉发觉。 分明之前和沈青时亲昵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可因为沈青时那句话，哪怕知道白眉没有听见，可顾璇还是觉得羞恼。 难得看见顾璇这样羞恼的模样，沈青时心里喜欢，眼角眉梢就染上了笑意。 白眉瞧见了，讶异问道：“沈公子很喜欢花吗？我看你似乎很期待这百花节。” “还好。”沈青时淡声道。 三人吃饭的时候顺便就问了小二关于这百花节的事情，从小二的口中得知，这百花节一般就是在夜晚开始，待到月上中天的那一刻，就是百花节最热闹的时候。 “到时候全城的花都开了，一片盛景。”小二一脸兴奋的说道。 而顾璇愣住，道：“全城的花都会开？包括那些并不到时候的花吗？” 昨日在外面街道走动的时候，顾璇就有注意到，虽然满城入目可见的都是盛开的花，但其实在一些人的院子里，还有些不到开花时候的植物。 小二点了点头，道：“百花齐放的盛景是很久才会有一次，每一次就是百花节的时候。” “所以你们是根据这个盛景来确定百花节的？”顾璇抓住重点，“那你们怎么确定今天晚上就会有百花齐放的盛景呢？” “因为我们城主会算啊。”小二一脸的得意道，“每一任城主都是花神选出来的，花神确定降临的时候，就会让城主向我们传达这个讯息，大家就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百花齐放的盛景了，而百花齐放的盛景，便是花神降临我们百花城的预兆。” “怎么还有个花神呢？”顾璇还是第一次听说百花城的花神。 小二拧了眉，似乎很不喜欢顾璇这么问，沈青时抓着顾璇的手，低声道：“就像渡海城供奉鲛人一样，百花城就供奉花神，每个地方都会有供奉着相同的亦或是不同的神明或者某种存在。” “哦。”顾璇点头，她朝小二笑道：“不好意思，只是我昨日就来了百花城，但是刚才才听说你们有花神这一说，所以惊讶了一点。” 大概是见顾璇态度很好，又有沈青时之前在旁边解释的话。 小二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他道：“花神护佑我们百花城，我们的一切都来源于花神。” “花神应该长得很好看吧？”这话顾璇并不敢当着小二的面问，免得被说她不尊敬花神，所以她是在小二离开之后压低了声音和白眉沈青时说的。 白眉点了点头，一脸的认同。 而沈青时则是神情淡淡的模样，似乎对这个花神一点也不感兴趣。 “月上中天时，百花齐放的盛景就是花神降临的预兆，那花神一定会来吗？”顾璇捏着一朵花问道。 沈青时捏了捏她的指尖，从她手里将花抽了出来放在一边，道：“百花节会持续一段时间，这应该就意味着花神很可能不会在第一天晚上就出现。” 第877章 花神 而百花齐放的盛景也只说是花神会降临的预兆，却没说百花齐放的那一晚，花神一定会出现。 “那咱们就多等等吧。”顾璇一脸兴味的说道。 她反正也没有什么正事做，也不介意在这里多待几天，若是能看看花神也不错。 不过…… “白眉，你呢？”顾璇侧头朝白眉看去，问道。 之前碰到白眉的时候，就听白眉说她本来是要带着小弟去办事的，后来因为镇子上那些事情所以暂时让小弟们先走一步了，可现在又因为百花节，她更是一个人跑了过来。 顾璇心想着，虽说白眉自己说那件事情并不重要，1但也不好一直在这里耽搁吧。 谁料，白眉被她一问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点了头，道：“我也要看看这花神到底长什么样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花神呢。” “你的事情真的不忙吗？”顾璇问道。 白眉摇了摇头，道：“不忙，要真的忙起来，就算我想多待一刻也待不了。” “那也好，咱们就在这里一起等着花神出来。”顾璇高兴地笑道。 白眉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也遮住了眼底的暗色。 沈青时垂眸给顾璇倒着茶，倒是没有将两人的对话放在心上。 百花城里除了花确实没有别的可看，也没有别的可玩的了，顾璇和沈青时还有白眉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将这座百花城走了个遍，最后不得不回到客栈里，三个人就坐在大堂里，一边听着其他人的议论，一边等着晚上的时候到来。 原本刚看到这么多鲜花的时候，顾璇还觉得很稀奇，甚至想着若是让她和沈青时一起住在这里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现在，她只觉得，要不是有花神还可以期待，说不定现在她就已经和沈青时走了。 这百花确实是好看，但如果不是真的十分喜爱花，或者对花到了痴迷程度的人，恐怕都没有办法忍受在这里生活。 因为实在是太枯燥了。 不过，顾璇自己觉得枯燥，但也没有觉得这里的生活不好，至少，她看见有些人养着花怡然自得的生活着，这样的生活连她也很羡慕。 可羡慕归羡慕，顾璇很清楚，换作是她自己，肯定是没法过下去的。 “我还是喜欢大鱼大肉的痛快生活啊。”想到这里，顾璇就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一边感叹着，她就一边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茶，尝着嘴里的味道，顾璇忍不住伸手扯了扯沈青时的衣袖，小声道：“青时，我想和昨天的那个酒。” 虽然没有肉，但好歹这里的酒很合她的口味。 可是，沈青时瞥了她一眼之后就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道：“喝了酒，你今晚就要错过花神了。” “怎么会？我又不会喝醉。”顾璇一脸理直气壮的说道。 而旁边的白眉闻言，都忍不住呵呵冷笑了两声，顾璇听见她的冷笑声，便回头和她说道：“白眉，虽然我酒量比你好，但是我还是愿意和你一起喝酒的。” 第878章 月上中天 “酒量比我好？”白眉无语的看着顾璇，又看了看坐在她旁边的顾璇，还是忍不住说道：“顾璇，你真以为你酒量比我好吗？你问问沈公子你昨天是不是也喝醉了。” “不可能。”顾璇还没有问就先否定，她道：“我才没有喝醉，如果喝醉了怎么我没有和你一样头昏脑涨的难受？” “那是因为你有人伺候！”白眉被气到了，她哼了一声，端着花茶就扭了个身，面对面听隔壁桌说故事去了，也不想再和顾璇说话。 而顾璇听着白眉说的话，她愣了一会儿，才看向沈青时，道：“青时，我昨晚真的喝醉了吗？” “你还记得你怎么回到房间睡觉的了吗？”沈青时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了一句。 只这一句话就让顾璇表情一片空白。 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到底是喝到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回到房间睡觉的了，反正早上一觉起来，她是在沈青时的怀里醒过来的，神清气爽的，别提睡得有多好了。 “难道我真的喝醉了？”顾璇瞪大了眼睛，仍旧有些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那样甜滋滋几乎没有什么酒味的酒，竟然都能喝醉她，什么时候她的酒量这么小了？ 顾璇深觉大受打击。 沈青时瞧着她焉哒哒很是受打击的模样，到底心软，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这酒只是闻着没有什么酒气，其实很烈的，昨晚你和白眉喝了那么多，酒楼的人都被你们的酒量吓了一跳。” “真的？”顾璇顿时精神起来，一脸兴奋激动地看着沈青时。 沈青时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说谎的痕迹。 顾璇知道他是不能说谎的，顿时相信了他的话，一点也不觉得受打击了，她甚至能反握住沈青时的手，轻咳了一声道：“昨晚上你辛苦了。” “确实挺辛苦的。”沈青时笑得意味深长。 就在顾璇深觉他的笑容怪异的时候，沈青时就凑近了她的耳边，语气暧昧的说了一句：“璇儿，下次咬轻点。” 在沈青时这句话话音落下的时候，顾璇就看见了他后颈原本被头发盖住的地方，有一个粉色的牙印。 如今因为他倾身的动作，这个牙印就露了出来，且已经过了快一天了都还没有消，可以想象，咬的人当时确实是用了力的。 而这样的位置，沈青时又不可能自己咬自己，他也不可能让别的人咬他，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顾璇了。 顾璇顿时觉得耳尖发烫，她推开沈青时，伸手捂着脸，不敢去看他，也不说话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害羞。 耳边还能听见沈青时低低的笑声。 余光瞥到坐在隔壁桌正认真听故事的白眉，顾璇心想，还好白眉已经坐到旁边去了，不然她会更加不好意思。 天色很快就就黑了，讲故事的人也已经散了，白眉没有了故事可以听，就又坐了回来，大堂的人都在吃着晚饭，看着那些晚饭顾璇和白眉都没有什么食欲，所以满大堂的鲜花之中，只有他们这一桌，桌子上面只放着一碟豆子一碟花生米。 第879章 异象 “三位不要吃点主食吗？”小二走过来笑着问道。 他本想着这一桌总该点些主食的，这点花生米和豆子只能解解馋，根本吃不饱。 可三人不约而同的都摇了头。 还是沈青时看着小二古怪的眼神，解释道：“我们之前吃过其他的东西了，不饿。” 这么一解释，小二才没有继续觉得奇怪，反而笑道，“那三位这是在等着百花齐放的盛景吗？” “是的。”沈青时应道。 顾璇见小二的年纪也不小，肯定是经历过一届百花节的了，她问道：“你见过花神吗？” “见过的。”小二顿时一脸的得意，他道：“但凡是咱们百花城里十岁以上的，都是见过花神的，甚至有些人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顾璇原本想问小二那花神长得到底好不好看，又转念想到花神对于百花城来说也就和鲛人对于渡海城来说是一样的，这种像是所有人信仰一样的存在，她若是真的这么问了，简直就像是在亵渎他们的神一样。 先不说百花城的人会不会被激怒，就算是顾璇自己，也实在问不出来。 她朝小二笑了笑，道：“到时候大家是要去特定的地方等着吗？还是就在这里坐着，不管在哪里都能看到花神？” “三位客官只管在这里坐着就行，一定能看到花神的，只要花神出现，她会将百花城每一处地方走遍，将祝福带给百花城的每一个人。”小二一脸虔诚的说道。 顾璇恍然。 大概是昨晚睡得很好的缘故，顾璇并没有困意，反倒是白眉，分明也是妖，可天刚黑了没多久，离月上中天还有些时辰的时候，她就已经撑不住了，一手支着头，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顾璇一开始看着觉得好笑，直到白眉脑袋突然猛地往桌面上一磕，且没有来得及收住，眼看着她的脑袋就和桌面碰在了一起，发出一声顾璇听着都觉得疼得声音。 而她伸出去的手就顿在白眉的脑袋旁，要是她刚刚在快上那么一点点，或许还能帮白眉挡一下。 白眉也醒了，她一脸的惊色，却没有去摸自己的额头有没有事，反而一脸紧张的低头看着自己撞过的桌面，还伸手在上面压了压，紧接着松了口气道：“还好没把桌面撞坏。不然又得赔钱挨骂了。” “嗯？白眉，难道你以前因为撞坏桌子挨骂过？”顾璇一听，顿时一脸兴味的问道。 而白眉脸上露出尴尬地神色，她摇头又点头，最后索性站了起来，道：“我先上去睡一会儿，晚点再下来看吧。” “万一你一睡着就错过了呢？”顾璇问道。 白眉背对着她已经走上了楼梯，闻言摆了摆手，头也没回的道：“不是说花神会走遍百花城每一个角落吗？没那么容易错过的。” 说话的时候，白眉就已经又打了个哈欠了，看来是真的很困。 顾璇只得看着她上了楼。 其实大堂里等着的人不只是她和沈青时，还有很多住在客栈的人都在大堂里等着，1甚至连小二和掌柜的都在。 第880章 花开了 百花城的人显然比顾璇和沈青时要激动地多，丝毫不见睡意，也没见谁坐着坐着又回去睡觉的。 相反一个个的眼睛都亮着。 甚至于，顾璇亲眼看见坐在隔壁下棋的两个人，分明拿着棋子在乱下，显然是心不在焉的。 随着时间过去，顾璇发现有些人激动地颤抖着，也有人激动地坐不住，突然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和这些人一比，顾璇和沈青时就显得淡定多了。 顾璇也有些无聊，最后问小二要了一副棋子，和沈青时开始下起了五子棋。 下着五子棋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快了一点，顾璇已经入了迷，暂时将花神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一声惊呼声：“花开了！花开了！” 顾璇握着棋子的手一顿，她下意识的侧头朝旁边看去。 她和沈青时本来就是坐在靠窗的位置，而窗台上摆放着不少的花，顾璇在听说会有百花齐放的盛景时，就有特意注意过旁边的花。 当时就有两株没有开花的，还有不少的花苞在。 而这会儿顾璇下意识侧头去看的时候，就发现那些花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放着，甚至于，连不到开花季节的那两株花竟然也从枝叶间长出了花苞。 这些花苞很快的就开出了一朵朵的鲜花。 “真的是百花齐放了……”顾璇手里的棋子落在桌上，她轻声喃喃了一句，也顾不得马上就要赢的棋局了，直接站起身朝外面跑去。 沈青时无奈的看着她跑出去，眼神宠溺，也跟着站了起来，追着她一起走到了外面的街上。 此时街上已经站了不少的人。 但是不约而同的，谁也没有往街道正中央站，都只是站在街道的两旁。 “这是怕挡了花神的路吗？”顾璇猜测道。 但她很快将这些抛在了脑后，只看着这一条街道的花。 比白天的时候，花盛放的更多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顾璇总觉得，此刻盛开的花都格外的娇艳。 总之就是比之前开放的花要好看很多。 “今晚会有花神吗？”顾璇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周围。 可是除了出来看花的人就只剩下花，她也不知道花神会从哪个方向来，也不知道花神到底会不会来。 “今晚花神不会来了。”旁边有一道声音说道。 “为什么啊？你怎么知道？”顾璇一侧头，才发现说这句话的竟然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跑了出来的白眉。 “白眉，你起来了啊？”顾璇问道。 白眉站在顾璇的身后，点头应了一声，道：“百花已经盛开了啊，但是好像出了百花齐放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异象了，花神应该是不会来了。” “你说的好像也对。”听着白眉的话，顾璇也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确实没有其他的异象。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花神真的是神，那么出现肯定会有祥云之类的吧？或者佛光？就算是妖，也会刮点妖风吧？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第881章 等待花神 顾璇根据自己以往看过的话本子说道。 反正话本上都是这样说的，顾璇也觉得不管花神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只要出现了，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动静的。 “这花会开多久啊？”顾璇侧头，朝旁边的人问道。 站在她旁边的正好就是之前心不在焉下棋的人，这人就是百花城的人，听见她的问话，就道：“会开到花神离开的时候。” “也就是说，只要花神没走，这花就会一直开下去了……”顾璇嘟哝道。 或许真的是如她和白眉说的那般，花神如果出现，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异象，而百花齐放之后，并没有其他的异象出现，这也就说明今晚花神是不会来了。 等了许久，顾璇也没有看到花神，直到身边的人渐渐散了，她才叹了口气，和沈青时说道：“看来咱们还要在百花城多待一天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璇现在已经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了。 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她想吃的肉吧。 顾璇这么想道。 三个人又各自回了房间，打坐的打坐，睡觉的睡觉，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顾璇闻着房间里不一样的淡淡花香，她走到窗户边打开窗，一边朝沈青时问道：“青时，你有没有闻到屋子里的花香变了？” “确实是变了。”沈青时道。 顾璇其实也只是顺嘴一提，昨晚开了那么多花，香味改变是很正常的。 等窗户一打开，顾璇站在窗户边低头一看，就看到街道上各种各样的花，繁花簇锦，比昨天的花更多了，不只是品类多了，还有不少的人将家里珍贵的花也端了出来，供人观赏。 “我听说有些名贵的花养着是很难开花的，可能几十年都不一定开花，但是在百花城这里，再难开花的也迟早会开花吧。”白眉从顾璇的房门前经过，见她和沈青时还在，就也停了下来说道。 “毕竟百花城十年一个百花节，那些再难开花的花在十年之后的百花节也总会开一次花的。”顾璇顺着她的话说道。 她趴在窗户边，就在看着对面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家里似乎就养了一株极其珍贵的花种，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开过花了，他们一直细心养着，就是为了等待百花节这一天。 而就在昨天晚上，那株花终于开了，现在不少的人都挤在一起围观着。 顾璇虽然从上面看视角占了优势，但是人影晃动，还是挡了一点。 她听着底下的人一声接一声的惊叹和赞叹声，就更加好奇那株花到底长得有多么好看。 于是一好奇，身体就下意识的往窗户外面探，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不知不觉半个身体都到了窗户外面。 顾璇自己还没有发觉，沈青时一回身就看见了，眉心一拧，大步走过去就将她拉了回来，“小心点！” 他拧了眉呵斥道。 顾璇鲜少有被他这么呵斥的时候，通常这个时候就证明沈青时是真的很生气了。 顾璇摸了摸鼻尖，小声的解释道：“我就想看清楚点。” 第882章 花神到来 而且，以她本体的强大程度，就算是从二楼翻了下去，她也不会有事的。 沈青时心跳的有些快，他其实也知道她不会有事，但还是担心，以至于生气。 见沈青时抿着唇，脸色仍旧不好看的样子，顾璇就立刻低声认错，她道：“青时，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我一定小心,真的！” 她甚至举起手在沈青时面前做出发誓的样子。 顾璇知道沈青时有多么在乎自己，所以沈青时这样生气，她非但没有觉得沈青时多此一举或h杞人忧天，反而也跟着内疚，或是心疼，虽然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高兴地情绪。 不过，顾璇这时候可不敢露出高兴地情绪来。 见她一脸认真地认错，沈青时虽然眉心还是拧着，但唇角好歹松了下来，他轻叹了口气，俯身在她唇角惩罚似的咬了一口，咬牙道：“璇儿，只要你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 “嗯，我们都要好好的。”顾璇伸手抱住他的腰身，侧脸贴着他的胸口。 她没有看到沈青时垂眸看着自己的时候，眼底的暗色。 顾璇也不知道，沈青时方才看见她将上半身探出窗户的时候，生气是因为他想到另一件事情。 在算到顾璇这一世会来寺庙找他的时候，他也算到了顾璇有一个生死大劫，而这个劫数已经快要到来了。 但是沈青时也无法确定这个劫数具体是什么时候。 因此，他只能紧绷着心神，盯着她，不要让她出事。 或者，在她出事的第一时间将她护住。 顾璇并不知道这些，她只当沈青时和以前一样太过在乎自己的缘故，所以连这种根本不会受伤的情况也很看重。 “希望今天晚上能看到花神。”又晃了一天时间，眼看着天色黑了下来，顾璇就嘟哝道。 大概是真的看腻了这么多的花，她越在这里待着，心底想要离开的念头就越强烈，但是顾璇又只能忍着，她想，等一看到花神就走，当天晚上就走，绝不多留！ 然而，第二天晚上，顾璇还是没有等到花神。 她不免有些烦躁起来，看着那些花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毁了它们，可她还是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于是忍着，拉着沈青时就回了房间。 “明天晚上再看不见花神，我们也离开吧，不等了！我一点也不想等了！”顾璇趴在沈青时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心底的烦躁才平复了许多。 而沈青时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在她的后背上轻抚着，带着安抚的意味，他无奈笑道：“你太没有耐心了。” “如果这里有肉吃，我一定会很有耐心！”顾璇轻哼了一声说道。 她觉得自己这么烦躁就是因为这里又没有肉，还这么多的花。 沈青时却拧了拧眉，沉声道：“璇儿，你不觉得自己的情绪太暴躁了吗？心绪不稳……” “才没有！”顾璇瞬间打断沈青时的话，她像是跳脚一样，甚至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起来。 第883章 暴躁 沈青时眉心拧得更紧，他伸手想要去拉顾璇，想要抱着她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可手刚伸出去，还没来得及碰到顾璇，就被顾璇“啪”的一下给拍开了。 顾璇总算愣住，看着沈青时被自己打红的手背，她有些无措，看着沈青时眼眶就泛了红，“青时，我……我不是……故意的。” 后面三个字她说得很小声很小声，也只有在被沈青时刚带回去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没有化出人形，被沈青时接近的时候就会挠他，或者咬他。 后来就再也没有对他动过手。 沈青时手背上的红提醒着顾璇，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是多么的不对劲。 “青时……” 她刚来得及喊了沈青时一声，就被沈青时打断了。 沈青时道：“这座城里有古怪，在不知不觉的影响你。” “我……那我们怎么办？现在离开吧，离开这里！”这句话一提出来，顾璇就更加想要赶紧离开了，她道：“离开这里就没事了吧？” 现在她已经能对沈青时动手，如果再继续待下去，难保后面不会失去理智直接伤害到沈青时。 沈青时看出她的自责和无措，心疼的厉害，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声道：“璇儿，别怕，我们现在就离开。” 两个人起身朝客栈外面走，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白眉走进来，顾璇连忙伸手想要抓住她。 可一想到自己刚刚失去理智的样子，她又赶紧收回手，一脸凝重的朝白眉道；“白眉，我们觉得这里很不对劲，打算现在就离开，你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白眉眼里划过一丝诡光。 顾璇看见了，又觉得是自己眼花，怕自己看见的是幻像，怕自己也误会了白眉最后对白眉动手。 而沈青时，已经伸手将顾璇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看着白眉的目光透着寒意。 顾璇道：“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能影响我的情绪，刚刚就导致我失控对青时动手，我担心再待下去会彻底迷失自我，白眉，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 然而她刚说完，就见到白眉笑了起来。 顾璇愣愣的看着她，喃喃道：“白眉，我是说真的，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白眉往后退了一步，歪了歪头看着顾璇，目光戏谑，她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精心为你布置的，我比你还清楚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眉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顾璇身边的沈青时，眼里仍旧带着忌惮，她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能看出来这里不对……你确实厉害，连我也看不出你的修为，可惜，就算你们现在看出来了这里是怎么回事也走不了了。” 她布下这个百花城本来就不是为了解决顾璇或者沈青时，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不过，如果中间真的能杀了这两人中的一个，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只可惜，这个意外的收获并没有到来。 白眉可惜的叹了口气，一边飞快的退了出去。 第884章 心碎（二） 顾璇看见她往外面后退，下意识的就要追上去。 她想抓住白眉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白眉刚退出去，客栈的大门就“嘭”的一声被关上了。 顾璇抬脚踹上去，大门上流淌过一些古怪的符文，而大门纹丝不动，并没有如她所愿被踹开。 “门上布了阵法。”沈青时伸手拉住她，低声说道。 顾璇轻喘了口气，心里那股暴虐又涌了上来，她侧头看着沈青时，额角抽着疼，脸色发白，眼里戾气与清明挣扎着。 “青时，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顾璇本想让沈青时打晕自己，可她想到这里是个大陷阱，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如果她晕了，那沈青时就要一个人面对这些。 更严重的是，到时候沈青时肯定不会抛下她一个人离开，一边要护着她，一边要应付危险，这样的情况对于沈青时来说是很不利的。 想到这些，顾璇就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可她也确实在承受着痛苦，只能让和沈青时说早点离开这里。 或许离开了百花城，她就会好受很多。 然而顾璇强忍着疼痛和难受，可她的面色苍白，实在不懂得要如何掩饰。 沈青时一眼就看了出来。 沈青时眉心一动，伸手点在她的眉心，嘴里念了几句顾璇听不太懂的梵文，淡淡的金色从他的指尖渡入顾璇的眉心。 眉心只感觉到眉心一凉，心里的那股暴虐就平息了下来，额角的抽痛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没事了。”顾璇轻舒了口气道。 沈青时眉心的折痕却并没有松开，他抬起头，目光在周围扫过，原本在客栈大堂里一起等待着花神降临的客人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客栈里空荡荡的，除了他和顾璇，似乎已经没有了别人。 “还是要尽早离开这里。”沈青时朝顾璇说道。 顾璇点头，看着那扇门，她问沈青时：“青时，这门上面的阵法你能破吗？” “我先看看。”沈青时一边说着，一边朝那扇门伸出了手。 顾璇想叫他小心点，可话还没有说出口，沈青时的手已经放在了门上。 接触的那一瞬间，一股不怀好意得凉意从门上瞬间汹涌而来，像是要从沈青时的掌心钻进他的身体里，可沈青时眉心都没有变一下，淡金色的光从他的掌心亮起。 那股冰冷的力量像是受到了威胁，迅速的往后退去。 沈青时神情一厉，掌心的淡金色就追了上去。 于是顾璇站在旁边，就看见一股淡金色的光追着那些浅灰色的符文在门上跑着。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那些浅灰色的符文发出了害怕的叫声。 可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终于，淡金色的光追上了那些浅灰色的符文，瞬间将它们包裹住，那些符文挣扎着，还想要逃脱，最后却被淡金色的光完全吞噬。 在门上面浅灰色的符文彻底消失那一刻，沈青时就收回了手。 “好了。”沈青时说道，拉着顾璇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满街的鲜花，可是却不见一个人。 第885章 来自妖界 “好像整座城都空了。”顾璇和沈青时选了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经过的店铺门都开着，偏偏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明明之前还坐满了人都在等着所谓的花神降临，不过这短短的时间里，百花城就成了一座空城。 不知道是不是顾璇的错觉，没有了人之后，街道两旁和店铺里面那些盛开的鲜花，如今都变得诡异起来，似乎过于鲜艳了。 顾璇不想再多看一眼，然而不管她的目光落在哪里，都躲不开鲜花的存在。 到底是百花城，处处都是鲜花。 不知不觉的，顾璇心里又生起了暴躁，想要做点什么毁了这些让她觉得不舒服的鲜花。 沈青时一直握着她的手，在她生出暴躁心绪不稳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握紧了顾璇的手，沉声道：“璇儿，念静心经。” 顾璇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默念静心经。 她仍旧和沈青时一起往前面走着，只不过她现在闭着眼睛，一心开始念静心经抵抗那股影响自己心绪的力量。 至于看路的事情，她完全交付给了沈青时，对他是十足的信任。 念着念着，顾璇就有些入定，以至于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青时和一道灰色的身影打起来的一幕。 只看了几眼，顾璇就发现，沈青时要对付的不只是那道灰色的身影，还有不少其他的妖怪，这些妖怪四散站着，有些在盯着沈青时，等着机会朝沈青时偷袭一下。 更多的则围在顾璇的周围，正在各施神童想要破坏掉沈青时布置在顾璇周围的结界。 这些妖怪都想要杀她。 这是顾璇在对上这些妖怪的眼睛时所感受到了。 她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顾璇已经顾不上去思考为什么了，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沈青时对付这么多妖怪，就算现在沈青时暂时没有落下风，可时间一长，沈青时肯定会输。 顾璇咬了咬牙，周身寒霜浮现，寒霜在她手中凝聚出一把长剑，而她眉眼间也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冰冷偏又杀气腾腾。 她根本不认识这些妖怪，可这些妖怪却想要她的命，凭什么？ 顾璇的修炼都是沈青时教的，以至于沈青时布下的结界对她根本没有阻挡作用，她轻而易举就离开了结界范围，提剑就朝着最近的妖怪杀了上去。 她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有圣母心。 既然这些她不认识的妖怪想要杀她，那她就先下手为强。 另一边的沈青时和那道灰色的身影都看见顾璇走出了结界，沈青时眉心顿时拧了起来，已经开始拉扯着战场往顾璇那边靠近，而那道灰色的身影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嘲讽道：“真是自寻死路。” 话音落下，他朝着沈青时的进攻就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 沈青时分心注意着顾璇那边，一时之间倒是真的被他伤了一下。 鲜血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无比熟悉沈青时气味的顾璇，瞬间闻到了这股味道，她急急抬头朝沈青时看去，一眼瞧见他手臂上的伤。 顾璇心里一疼，眼里就漫上了血色。 第886章 痛失所爱 很快的，围攻着顾璇的妖怪们就发现顾璇的力量正在变强。 等接二连三有妖怪死在顾璇手里之后，混在妖怪之中的白眉就知道，不是顾璇突然变强了，只是顾璇开始不要命似的打了。 而让她突然这样的就是因为沈青时。 这份复杂只在白眉心里存在一刻，很快的就被她抛在脑后，她五指成爪，背后突然生出一对白色的翅膀，一声尖啸，她飞到了上方，而后眼含凶光朝着底下的顾璇扑去。 眼看着白眉锋利的爪子即将刺进顾璇的头顶，白眉眼里露出几分喜色，然而下一刻，她眼前有一闪。 顾璇的身影消失不见。 白眉脸上的笑意僵住，一股寒意从后心传来。 她听见顾璇含着杀意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我最恨别人骗我。”顾璇道，手里的寒霜剑毫不留情的朝着白眉的后心刺去。 白眉心里一寒，想要躲闪，然而比寒霜剑刚快到来的寒意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四肢，让她身体有些僵硬，只来得及往旁边飞了一点，可寒霜剑还是刺进了她的后心。 白眉没有感觉到疼，只感觉到寒冷，无尽的寒冷蔓延至她的全身，似乎连她的元魂都被这股寒意给冻住了。 在死亡之前，白眉最后一个念头不是自己就这么死了，也不是对顾璇的恨意，她只是想到了那只被顾璇杀死的红狐狸。 她想，那只狐狸死的时候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吧。 不疼，只是冷，好冷好冷。 白眉死去，尸体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鹰。 顾璇曾经还好奇过她的本体，如今却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她抽回寒霜剑，任由表妹的尸体落了下去，而她扭头，又杀向了其他的妖怪。 鲜血溅在脸上，顾璇眼眸赤红，她想，如果天道日后要罚，那就罚她吧，罚她一个人就够了。 毕竟这些妖怪都是为她而来。 沈青时终于和顾璇会和到一处，他避开灰色身影的袭击，伸手拉过顾璇扭头就跑。 顾璇都还没有回过神，愣了片刻后也掐了个御风诀，尽量不拖沈青时的后腿。 灰色身影也没有想到沈青时靠近顾璇竟然是想要带她逃跑，毕竟之前沈青时可没有露出半点要跑的意思。 他也没有急着追，就停在半空中，看着底下的妖怪们纷纷朝沈青时追去，灰色身影嘲讽的轻笑了一声，道：“逃吧，逃不出去的。” 整座百花城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不伤人，只会困住里面的人，顺便悄无声息的影响着顾璇和沈青时的情绪，只是没有想到，顾璇虽然被影响到了，可沈青时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想到方才交手时从沈青时的身上感受到了气息，灰色身影眼里也划过一丝忌惮。 忌惮之下是深深地妒意。 那个孽种，被他赶出妖界之后非但没死，竟然还找了个佛修做靠山！ 顾璇紧紧的抓着沈青时的手，也没问他到底能不能出去，只跟着他往前面跑，一直跑到百花城的城墙边，眼看着越过城墙就能到达外面了，沈青时却停了下来。 第887章 迷失 “璇儿，替我护法。”这一句话沈青时其实没少对顾璇说。 可唯有这一次，他的语气里是实实在在的严肃。 顾璇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寒霜剑，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面对着后面即将追上来的妖怪们。 顾璇知道，要破阵法只能是让沈青时来，只有让沈青时破了阵法，他们才能逃出去。 所以，她不会让任何妖怪近他的身。 顾璇站在那里，周身都是寒霜，这些寒霜在她身后凝聚着，最后凝聚出一匹白狼，白狼巨大和她的本体一模一样，甚至比她的本体还要高大，就这么站在她的身后，目光锁定着即将靠近的妖怪们。 白狼带来巨大的威压，而这一幕更是惊得那些妖怪们停了下来，一个个眼里闪过惧意，一时之间竟然不敢靠近。 顾璇看着那些妖怪停了下来，她面色不动声色，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只要那些妖怪多犹豫一会儿，就是帮她和沈青时多争取一会儿的时间。 而最后赶过来的灰色身影也看见了这一幕，他面色大变，看着顾璇的目光一时之间惊疑不定。 “法相……一只妖怎么会修炼出法相？不对的！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是幻像！不可能是法相！”灰色身影自顾自的说着，说完之后他看着那些不敢上前的妖怪们，脸上顿时浮现出怒气。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少主杀了她！”灰色身影怒声道。 他甚至一扬手，直接抹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妖怪。 这些妖怪本就是他的下属，自然清楚少主的手段有多么残忍冷酷，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被顾璇身后的白狼带来的惧意了，纷纷重新带着杀意冲了上去。 而灰色身影，也就是妖界的少主，目光在沈青时的身上落下，瞧见沈青时正在破阵法，他眼里闪过喜意，几乎没有犹豫的，也幻化出武器朝顾璇杀去。 他知道，趁着现在杀掉顾璇是最好的时机。 顾璇死死握着寒霜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靠近沈青时。 她提着剑，迎上去最前面的妖怪时，身后的白狼咆哮一声，也扑了上去。 白狼动作间身上寒霜滚滚，毛发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这才让人意识到，这其实不是一头白狼，而是一头银狼，只不过因为寒霜的缘故，身上那份光泽被遮掩了不少，容易和白狼混淆。 顾璇杀红了眼，内心深处被沈青时这么多年淡化的戾气重新被激活，甚至被鼻间的血腥味和眼前的鲜血催发的愈加强烈。 手中的寒霜剑颤抖着，发出嗡鸣的声音，似乎在提醒着顾璇不要迷失自我。 可顾璇已然顾不得这些了，她眼里的清明越来越少，赤色蔓延的越来越快，渐渐地蔓延到她整只眼睛。 而妖界的少主一直盯着这边，在发现这个变化的时候，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握着手里的兵器就杀向了那头巨大的银狼。 在即将撞上银狼的那一刻，妖界少主陡然幻化出本体，一只周身萦绕着灰色妖气的灰狼出现在空中，高大无比，和那匹白狼几乎不相上下。 第888章 魔化 灰狼的毛发之中也隐约夹杂着一点点银色，然而在银狼的面前，就有一种让人生出血脉劣质的感觉。 似乎银狼才是最尊贵的血脉。 妖界的少主其实很明白这一点，妖王就是一匹银狼，毛发十分的美丽，可偏偏，妖界少主的母亲是一匹很普通的灰狼，只不过仗着和妖王从小一起长大，有着青梅竹马的情意才得以嫁给妖王。 可妖界中其他的大妖对这个妖后并不满意。 而妖界少主的母亲也十分的自卑，知道自己的血统并不好。 尤其在妖王和一匹白狼有了后代之后。 虽然这头幼狼的血脉也并不是十分的纯粹，但比起灰狼来说已经好了太多。 而妖界除了妖王，已经没有别的银狼存在，为了延续银狼的血脉，白狼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这头银狼和白狼的后代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有人被重视就有人被忽视，在被忽视之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最终演化成心底的恶魔，催促着他做下恶毒的事情。 年幼的妖界少主将那头幼狼偷了出来，让人带出了妖界而后丢弃，又布置了幼狼死亡的假象。 而他开始唆使着自己的母亲，借用年少的情意开始拉拢妖王的心，顺便陷害那头美丽的白狼。 值得他庆幸的是，妖王确实很重感情，甚至很容易被感情所支使，于是他成了妖界的少主，而那头美丽的白狼在失去孩子之后，又失去妖王的宠爱，甚至被妖王嫌弃，最终郁郁寡欢死去。 本来没有了白狼的妖族里，他和母亲的日子将会过得十分快活。 可随着他长大，属于灰狼的缺陷就开始暴露出来，天赋不够，没有足够领导整个妖族的力量，于是那些大妖们又开始提起了那头早夭的幼狼。 那是白狼和银狼的后代啊，如果不细看的话是最像银狼的，如果那头幼狼还在就好了，长到现在天赋已经显现，肯定会很优秀，能够带领着妖族继续辉煌下去。 这样的话传进了少主的耳中，扎着他的心。 更重要的是，当年他设计的一切竟然被一个大妖给查到了一些，那个大妖竟然顺藤摸瓜，派了妖怪来人界找那只幼狼。 少主心里不安害怕惶恐，尤其在得知那头幼狼真的没有死之后。 他几乎没有多想，派了手下前往人界，循着气息要找到那头银狼和白狼的后代，然后，杀了她。 起初白眉出现在那个义庄了和小红对峙，就是因为小红身上有顾璇的味道，她本想抓住小红，然后逼问顾璇的下落，虽然没有来得及抓住小红，可她也找到了顾璇。 但是顾璇身边的沈青时实力深不可测，白眉自觉没有办法对付，就收敛了自己的目的，让其他妖怪回妖族送信，而她留在顾璇的身边，假装和她交好。 在妖界少主赶来之前，白眉怕她跑了，就布下了百花城这个大阵，将顾璇留住，直到妖界少主赶过来。 灰狼看着那头银狼，眼里杀意烈烈，他就是要用本体把这头银狼杀死，好让那些妖怪知道，就算是银狼又如何，看啊。连他都打不赢，根本没有天赋！ 第889章 厮杀 灰狼与银狼扭打在一起，夹杂着各自妖力的攻击一旦碰上，必定留下痕迹。 若是接二连三伤到同一个地方，再强硬的本体也会被划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不知道是银狼还是灰狼身上的血引起了骚动，那些妖怪们闻到这股不同的血腥味，一个个眼眸赤红，变得极其兴奋起来。 这些妖怪一兴奋，顾璇就渐渐落了下风。 她自己最清楚，灰狼说的没错，那头银狼根本不是法相，她的法相还没有彻底的凝聚出来，沈青时一早就说过，法相是看机缘的，或许睡着觉吃着饭，突然顿悟了什么，身后法相自成。 而顾璇跟着沈青时修习的本就是佛修的功法，她虽然是妖，却在前不久也顿悟了，只不过这顿悟没来得及完成，于是法相也就只成了一半。 方才也是情急之下，顾璇为了能够争取到一些时间，才不得不放出自己半成的法相。 顾璇心知半个法相没法威慑到这些妖怪，这才用自己的妖力又凝聚出了一半，这才补齐出了这头银狼。 妖力加上一半法相而成的银狼，到底不如真正的法相那样厉害。 再加上她本身还要应付这些妖怪，一心二用之下，两边都没法对付过来。 渐渐地，不只是顾璇自己落了下风，那头银狼也是如此，且银狼身上的伤势比她要严重的多。 形态若隐若现的，眼看着已经支撑不住了。 终于，在灰狼一口要在银狼后颈，狠狠撕扯着的时候，银狼突然发出一声不甘又愤怒的悲鸣，而后一半化作光点消散。 另一半也化作一片白色寒霜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灰狼咬了个空，看着这一幕还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后就发出一声兴奋的狼嚎。 “果然是假的，你身为妖，怎么可能修炼出佛家法相来？可笑！”灰狼嘲讽着，眼神狠戾，也没有化出人形，就这么以灰狼的姿态朝下方本就已经不支的顾璇冲了过去。 他看准的是顾璇的后心。 在半个法相消散的时候，顾璇也受到了反噬，心口血腥气汹涌，涌到了喉咙口，可她怕沈青时分心，硬生生将这口鲜血又咽了下去。 然而终究是受了内伤，以至于躲闪的动作都变得迟疑了一些。 她举剑一挡，也只来得及挡住身前而来的攻击，其他方向的攻击却已经躲闪不及了。 而最危险的，也是最致命的，来自于她的身后。 灰狼不知道何时已经落在了她的身后，嘴里喷出腥臭的气味，他盯着顾璇的后颈，冷声道：“去死吧！” 在灰狼张大嘴朝着顾璇后颈咬下去的那一刻，沈青时察觉到了什么，放弃了已经破开了大半的阵法，扭身就朝这边而来，他瞳孔狠狠一缩，一声“璇儿”卡在喉咙口，堵得他心口气血翻涌。 顾璇倒下的那一刻，一口鲜血从沈青时的口中喷出，他眼眸赤红，什么也顾不得的冲了过去，接住了自半空中落下的顾璇。 “璇儿……”沈青时抱着她，从顾璇后颈涌出的鲜血很快浸透他的衣裳。 第890章 杀戒 顾璇的鲜血很烫，烫得沈青时双手都在颤抖，烫的他心口疼得厉害，疼得像是要炸裂一般。 “璇儿……”沈青时抖着手，拼命将淡金色的灵力往顾璇的体内渡，可终究抵不过顾璇生机流失的速度。 顾璇后颈被咬穿，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仍旧死死握着那把寒霜剑，眼里的赤色终于缓缓退去，她张了张唇，另一只手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想要再碰碰沈青时的眉眼，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走……”顾璇发出一声气音，下一刻生机散尽。 她的尸身化作一匹银白的狼，而寒霜剑掉落在地，却始终没有划开。 沈青时用力的抱着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恐怖的呜咽声，然而下一刻，他的神情一变，眼里赤红如血，神情恐怖，整个人宛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把她还给我！”沈青时抬眼，看着前方的灰狼。 灰狼已经变回了人形，他一手举在身前，掌心里有一团银白色的光，光芒的中心有一头迷你版的狼被困在其中。 是顾璇的魂魄。 “想要她？”妖界少主冷笑一声，道：“你现在废了自己的修为，本少主就把她还给你。” 很快的，妖界少主就为他所说的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沈青时伸手捡起了顾璇掉落在地上的寒霜剑，他将顾璇的尸身轻柔的放下，而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妖界少主以为他是要自废修为，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然而下一刻，眼前就没有了沈青时的身影。 一只手扼住他的脖颈，沈青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声音冷厉，“把她还给我。” 身后的人身上几乎没有气息存在，妖界少主心里却生出无尽的恐惧，他瞪大了眼睛，道：“不可能的！你的修为没有这么高的！” 明明之前沈青时只能和他打成平手，可现在，他竟然已经看不透沈青时的修为了。 只知道有一股恐怖的威压从身后传来，压得他骨头都快要碎裂般的疼。 回答他的是脖颈上越收越紧的手。 “把她还给我。”沈青时又重复了一遍。 妖界少主眼中闪过狠戾，他艰难道：“好啊，我还给你，你放过我……” 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他囚禁着那头迷你银狼的手瞬间收紧，竟是要将顾璇的魂魄直接捏得魂飞魄散。 沈青时瞳孔狠狠一缩，捏着他脖颈的手瞬间用力。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妖界少主大睁着眼睛没有了生息，他捏紧的手也无力的散开，从他的掌心飞出星星点点的银白光芒。 沈青时神情一瞬间慌张起来，他急急忙忙拿出一个法器，想要将顾璇几乎四分五裂的魂魄重新聚集起来。 却发现法器并不起作用，下一刻，他掐了个法诀，从眉心飞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这道光飞快的将那些四散的光点聚拢到一起，总算凝聚出一头透明的白狼，沈青时没有犹豫，指引着顾璇仅剩的这点虚弱的魂魄飞进了自己的眉心。 他在用自己元神温养着她。 不过是此消彼长的方式罢了。 第891章 杀伐入魔 妖界少主很清楚，他杀了顾璇，沈青时一定不会放过他，既然如此，他就要顾璇和沈青时都不好过，于是拼着一死也要毁了顾璇的魂魄。 沈青时将顾璇虚弱的魂魄安置好，这才将目光投向底下摔的血肉模糊的灰狼尸体上。 下一刻他手中寒霜剑发出一声愤怒的嗡鸣，而后从他的手中飞出，夹杂着凛冽的寒霜，朝着灰狼的尸体直直飞去。 在即将靠近灰狼的尸体时，一团灰色的光芒从灰狼的尸体飞出来，朝着某个方向飞速逃离。 灰色的光芒里同样包裹着一头迷你版的灰狼，那是妖界少主的魂魄。 他一心想着只要能逃回妖界去，哪怕是只剩下魂魄，妖王也会有办法让他重新活过来。 可惜，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就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前方的沈青时。 他想要掉头换个方向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沈青时伸手握住他的魂魄，没有丝毫犹豫的一捏，妖界少主的魂魄就如同方才顾璇的魂魄一样，化作星星点点消散。 只不过，并没有人如沈青时一般救他。 杀了妖界少主，沈青时才将目光投向那些剩下的妖怪。 片刻之后此处只剩下一地的尸体，而沈青时连同顾璇的尸体一起消失不见。 这座开满鲜花的百花城在阵法被毁坏的那一刻，瞬间化作一座荒城，城中荒草丛生，遍地都是鲜血和尸体。 沈青时带着顾璇的尸身回了那座寺庙，没有让寺庙中任何人知道，他将顾璇的尸身葬在寺庙后面的山林之中，他从来都知道她有多么喜欢自由。 所以那时候她总是会跑出去，在山林里寻找自己的猎物，也享受着那种自由的肆意。 可她仍旧记得回来找他。 葬下顾璇之后沈青时没有丝毫的停留，他将那把寒霜剑也放了进去，寒霜剑在碰到顾璇的尸身那一刻化作寒霜消失不见，而沈青时转身，走进了山林的深处。 十五的夜晚里，阴气最重，通往冥界的入口被打开。 沈青时带着一身未散的血腥气和杀意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驻守在鬼市的鬼差就立刻注意到了他，纷纷靠拢过来。 鬼差问道：“你身为生人，这里是鬼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要去见鬼王。”沈青时道，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这么直直的往里面走。 鬼差见劝不住他，就开始动手，而沈青时亦是迎了上去。 这些鬼差有哪里会是他的对手，等到鬼差的消息传回冥界，搬来救兵的时候，沈青时已经消失不见。 最后甚至惊动了判官，于是判官带着鬼差一路追查，最后查到了六界的那片禁地就没了线索。 “他闯进了幽冥之地？”有鬼差不可置信的问道。 判官拧着眉，看着前方那片不见丝毫光亮的暗色，他摆了摆手，道：“幽冥之地除了那位大人一直都是有进无回的，更何况是个活人，走吧。” 在他们看来，那个闯进了幽冥之地的人已经是个死人了，不，闯进幽冥之地，被阴气吞噬，连死人都不算，魂魄也会被同化。 就意味着，这世间不会再有这个人了。 第892章 被困 四处是一片黑暗，不但什么都看不见，更是听不见一点除自己之外的声响。 沈青时动弹不得，进来没多久他就有一种自己其实已经瞎了的错觉，如果不是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甚至会以为自己还聋了。 明明四肢和身体并没有感受到有东西束缚着，可他就是丝毫动弹不得，而随着时间过去越久，身体就开始出现疼痛。 起初只是一点点像是被针尖碰了一下的痛感，他以为这只是自己在这片黑暗里待久了出现的幻觉。 但很快的，沈青时就知道这痛感并不是幻觉，因为痛感在加强。 “这样也好，痛才能让人感觉自己还活着。”沈青时喃喃道，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就跟着轻咳。 这时候痛感已经很剧烈了，随着他的咳嗽，喉咙口涌现出了血腥味。 可沈青时并不在意，他只是小心的保护着心口那一团微光，那是顾璇的摇摇欲坠的元神。 如果这点元神都散了，那顾璇当真就要从世间消失了。 哪怕是到了此刻，要是有人问沈青时后不后悔，沈青时恐怕也答不上来。 当时的情况就是那样，他如果不去破阵，很可能结果也是这样，如果去破阵，或许还能争取到一线转机。 虽然到最后这一线转机并没有来得及出现。 顾璇一死，沈青时才激发了心魔，他已经在寺庙里等了顾璇许多世了。 可大概人就是这样的吧，一旦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了，所以他才承受不住顾璇的死，变得疯魔起来。 亦或是这心魔从顾璇第一世死去的时候就存在了，只不过这一世才成了一个临界点罢了。 沈青时恍恍惚惚的想着，他还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片黑暗里了，他的元神也要拼力护着顾璇的元神出去，就算出不去…… 就算出不去，他能和璇儿在一起那也够了。 可恍恍惚惚的，沈青时突然清醒起来，那股疼痛也在减弱，他似乎还听见有除了自己的心跳以外的声音了。 起初沈青时还以为自己是进入回光返照了，可随着疼痛越来越轻，连带着四肢和身体的那股无形束缚感也消失的时候。 沈青时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回光返照。 而他，也终于听清了那道慵懒的女声。 “你这人真奇怪，本有佛根却没有成佛，近来反而入了魔大开杀戒，心口还揣着一道即将破碎的元神，你带着这道元神闯进这里，是想做什么？”随着这道声音越来越清晰，沈青时的眼前也终于不再只有黑暗。 他看见了光，也确认了自己眼睛没有瞎，虽然这光带着血色，却也足够他看清那具悬浮在黑暗之中的棺椁，以及坐在棺椁之上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袭墨色的锦袍，眉眼静止，眸色沉如墨，唇瓣却嫣红似血，覆盖在棺椁上的衣摆处，有大朵大朵的金色牡丹盛放着。 墨色锦袍几乎融入黑暗的背景，而女子雪白的双足垂着，远远看去，竟像是踩在大朵大朵金色的牡丹上。 即便眼前的人再美，沈青时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念头。 第八百九十三章 幽冥之地 “原来这黑暗之中是大片大片的黑雾和阴气纠缠着。”沈青时喃喃。 转而想到自己在这样浓郁的阴气里待了这样久，他心里一紧，没有去查看自己体内如何，而是去看心口那团微弱的元神。 “你护得这样严实，她不会有事的，除非你死了。”容深一手支着下巴，懒声道。 她原本是在睡觉的，突然察觉到幽冥之地有人闯进来，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反正妄图进入幽冥之地的人不少，都是来寻死的罢了。 但片刻后容深就察觉到了这人的不同，就是察觉到了不同，她才出手救了这人。 就当是难得发一次善心好了。 容深故意忽略自己心口的疼痛，耷拉着眼皮瞥着那人。 沈青时也确定了顾璇的元神没有事，他松了口气，转而朝容深道谢：“多谢大人出手相助，日后所有机会，必定报答大人。” 说完竟是转身要走。 可四周都是那涌动的黑雾和阴气，因为容深的缘故才给他隔离出了一片空间，这片空间很小，小到他只要稍微走几步就会立刻被那些黑雾和阴气缠上来。 容深没有出声。 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沈青时走不走。 还是沈青时自己看见那些蠢蠢欲动的黑雾和阴气，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怎么不走了？”容深扯了扯唇角，问着话。 沈青时转过身，朝容深拱手弯下了腰身，“大人能否再帮帮我？” “你知道我是谁？”容深问道。 沈青时点头，“这里既然是幽冥之地，能在幽冥之地来去自如的，也只有那一位大人了。” 他也是在看清这周围的黑雾和浓郁的阴气后才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的。 沈青时的话音刚刚落下，容深就轻嗤了一声，嘲讽道：“原来我的事情竟然已经传的凡间都知道了。” “并非人人知晓大人，只是我喜欢看些奇书。才窥见了一星半点罢了。”沈青时道。 他说的是实话，因此在容深盯着他看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的躲闪和心虚。 就在沈青时想要再次开口请容深帮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容深率先开口道：“我对你们的事情很感兴趣，不如你给我讲讲？正好我待在这里太久，实在是无聊。又难得有个人进来这里还没有立刻死掉。” 沈青时却微微拧了眉，并没有立刻满足容深这个要求。 直到容深道：“这故事也不是白听的，你讲给我听了，我不但能送你出去，还能告诉你怎么救她。” 最后这一句话才是让沈青时点头答应的原因。 他虽然带着顾璇的元神闯进冥界，可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救回顾璇。 毕竟顾璇的元神已经摇摇欲坠，而他看了那么多奇书，有提到能救顾璇的办法也不是他这个修为能够做到的。 可鬼王手握生死簿，见过这么多生死，总该有办法的。 所以沈青时就带着顾璇的元神来了。 这会儿一听容深有办法，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讲了起来，从自己第一次见到顾璇，再到如今，原来过了这几百年的时间，他对于这些事情竟然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第八百九十四章 一株曼殊沙华 沈青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幽冥之地待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和顾璇之间的故事很长很长，可等他说完的时候，他又觉得太短太短了，竟然就这么说完了，实在是不够。 好在他给容深说故事的时候，容深为了让他安心，失了个法术，竟然让顾璇的元神稳固了一些。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沈青时就意识到容深很可能就有办法直接救回顾璇。 可他没有开口，他想，容深救了自己，还答应了把能救顾璇的办法告诉他，这已经够了。 已经是很大的恩德了，他不能太贪心，虽然他很想要贪心一点，可如果因此惹得容深不高兴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容深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纯粹是为了让沈青时更安心的给自己讲故事罢了。 等故事听完了，她脸上立刻露出意兴阑珊的神色，朝沈青时摆了摆手。 “你走吧。”下一刻，沈青时的身形被黑雾卷着消失在了幽冥之地，而虞卿打了个哈欠，却没有回去睡觉，而是看着虚空处发呆。 虚空处也依旧是黑暗一片。 沈青时被黑雾带出来的时候，容深说的办法就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你好歹是曾经有佛根的，虽然一直没有飞升，又大开杀戒堕入魔道，可你的心是清明的，佛根仍在，你这么多年修的佛法也在，你也不用去找其他办法救她了，你体内那颗舍利子就是最好的，不但能救了她，还能让她每一世都百岁无忧，平安喜乐。” 容深除了把办法告诉了他，也没有忘记告诉他这样做的后果。 “没有了舍利子，你也入不了魔，投不了胎，你的魂魄无处可去，大概也就是孤魂野鬼一个了。不过这是在冥界，很可能你会被鬼王拿去喂了他养的宠物。” 可沈青时一点也不在意。 他想，只要能救回顾璇就好了，反正顾璇去投了胎就会忘记他，反正有舍利子在她每一世都会过得很好。 这就够了，他只要知道，就算没有他在了，顾璇也能过得很好就行。 沈青时怀揣着心口这团破碎的元魂朝奈何桥走去。 大概是容深还帮他做了什么，他这一路走来再没有碰到过拦截。 直到他出现在奈何桥附近，孟婆看见他就立刻叫来了鬼差。 鬼差太多了，可沈青时没有丝毫的退怯，他不会退的，也不能退。 只要过了奈何桥，再把他的舍利子给了顾璇，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鬼差突然就全部停了手，似乎暗中有人给他们下了什么命令。 沈青时也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穿过鬼差，一步步朝奈何桥走去，过了奈何桥，他看了顾璇最后一眼，将自己的舍利子给了出去。 “只可惜没能再抱抱你，璇儿……”失去意识的时候，沈青时心里想着。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意识了，可他又确实醒了过来，神志刚刚清醒过来。 有些孤魂野鬼也确实还存留着意识在的。 沈青时这么想着，很快的，他就发现了自己想的都不对。 他没有成为孤魂野鬼，只是黄泉彼岸那火海一般蔓延一片的曼殊沙华中，他竟然成为了其中一株。 第895章 花开上 起初沈青时并不知道自己的元神为什么没有散，不但没有散，竟然还到了一株曼殊沙华体内。 沈青时并没有尝试着离开曼殊沙华，他失去了舍利子，很可能离开曼殊沙华的那一瞬间元神就会不稳，直接消散。 说实在的，他仍旧放不下已经前去投胎的顾璇，只要还有能够再见到顾璇的机会，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沈青时也不想错过。 所以他安心待在这一株曼殊沙华里，一边回忆着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书籍，寻找着能够稳固元神的法子。 最好能够再重新塑造出一具肉身。 可还没等沈青时想出法子，就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是鬼王，蹲在他的面前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七彩琉璃瓶。 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个七彩琉璃瓶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金色佛光。 而这样本该属于西天佛门的东西，没有出现在天界，也没有出现在人界，竟然出现在了最不可能出现的冥界。 于是这七彩琉璃瓶的周围就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景象。 那些阴气全都避开了它，以至于瓶身附近出现了一圈干净的地方。 不过，这些佛光对于拿着瓶身的鬼王来说并没有伤害，反倒很柔和的样子。 等到鬼王把瓶子打开，那股金色的佛光陡然变得刺眼起来。 就连曾经入过佛门的沈青时，都为这道佛光感到心惊，与此同时的是对这里面东西的极度渴望。 心里隐约有个念头，吃了这七彩琉璃瓶里面的东西，他就能够重新得到一具肉身离开我这里了。 “吃了这个就好好长大。” 鬼王一边念叨着，一边将七彩琉璃瓶倾倒，里面金色浓稠的液体缓缓流淌出来，统共也就一滴，落在沈青时身下的土壤里。 在金色的液体落进泥土里那一刻，周遭的曼殊沙华纷纷避让不已。 隐约还能听到嘈杂惊恐的尖叫声，这些长在冥界黄泉彼岸的曼殊沙华，对这样来自佛门的东西，有天性上的畏惧。 可沈青时不同，在其他的曼殊沙华躲避的时候，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潜意识里已经催使着自己附身的这株曼殊沙华靠近，土壤里的根系飞快的朝金色液体落下的地方钻去。 终于，他触碰到了那滴金色的液体并且顺利的将它吸收进了身体里。 而后，沈青时就陷入了长久的沉眠里。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内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催促着他睁开眼睛。 于是，沈青时就睁开了眼睛，这一睁眼，他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着的顾璇。 是顾璇的魂魄，刚刚经历完一世，来到冥界，刚刚喝完孟婆汤，正要去往下一世了。 沈青时想要抱抱她，就算不能抱抱她，哪怕是出现在她面前，喊她一声“璇儿”，亦或是问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也好。 然而到了这一刻，沈青时才发现不对，他的元神已经无法从这株曼殊沙华里面出来了。 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他的元神都与这株曼殊沙华捆绑在了一起，像是融为了一体，完全无法摆脱。 第896章 花开中 “璇儿！璇儿！”沈青时一边挣扎着，一边眼睁睁看着顾璇踏入轮回道，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顾璇怎么可能会回头看他，她已经忘记了所有，更不会知道在黄泉彼岸这一片似火海一样的曼殊沙华里，其中一株曼殊沙华上是她几世的爱人。 当初沈青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已经做好了让顾璇再也不要想起自己的准备。 如今顾璇真的忘记他了。 眼看着顾璇踏进轮回道，沈青时却并没有停止挣扎，哪怕这次没有出现在顾璇的面前，那还有下次，下下次呢？ 他不可能真的就永远被困在这株曼殊沙华里面，只能无休止的等待着，等待着顾璇每一世结束后从这里经过。 “别挣扎了，殿下说了，你不可能从这株曼殊沙华里面出来的，如果你出来了，那就证明你即将魂飞魄散。”无奈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沈青时渐渐停下了挣扎，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劝说自己的孟婆。 他知道孟婆口中的“殿下”是指鬼王。 “是鬼王让我变成这样的吗？”沈青时哑声问道。 孟婆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叹了口气，目光投向他的后方。 沈青时知道，那里是曼殊沙华延伸出去的地方，不知道延伸出去多远，但是能够隐约看见，在这片火海的尽头，屹立着一座宫殿。 鬼王就住在那座宫殿里。 孟婆道：“殿下的心太柔软了，明明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孤独的那个人……” 像是突然涉及到了什么隐秘，就在这冥界的上方，隐约响起一声雷声。 孟婆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沈青时没有错过孟婆那一声轻嗤，沈青时突然发觉，这冥界里的人，虽然口口声声和人讲着天道，自己心里却未必真的将这天道看得有多重。 就在他这么一下恍惚的时候，他感觉到最上面那片叶子被一只手轻轻碰了碰。 孟婆道：“别急，等你开花的时候你就能离开这里了，好好修炼，别浪费了殿下给你的好东西。” 好东西？ 沈青时想问之前鬼王给自己的金色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孟婆摇了摇头，已经慢慢的走开了，她还有一大锅的汤要熬呢。 沈青时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他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这一大片的花海里，只有他这么一株曼殊沙华还长着叶子，没有开花。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开花。 可心里有了盼头，沈青时就不是那么急躁了，他又回到了在佛门等待顾璇上门的时候，心里沉沉静静，却在深处开着一片花，只等着一个人来。 很快的，沈青时就意识到了孟婆所说的“好东西”究竟有多好。 虽然本体仍旧是这株只有叶子的曼殊沙华，可沈青时就是能够感觉到自己其实长得很快。 或者说，修炼的速度很快。 而他就在这里修炼着，等着顾璇经历完一世回到这里，就远远的看着，极其短暂的这个过程，却吃撑着他等到顾璇下次前来。 记不清是第几次看见顾璇踏入轮回的时候，在孟婆重新熬制一锅汤的时候，这一片红色的花海突然就开始凋零了。 第897章 花开下 第一朵曼殊沙华开始凋零的时候，孟婆就侧头看了过来，巡逻的鬼差也停下了动作，纷纷看了过来。 他们看着那一株又一株的曼殊沙华凋零，最后将目光都落到了沈青时这株身上。 沈青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也开始紧张起来，于是在冥界所有鬼差的见证下，那一片熄灭的火海里，突然徐徐亮起一抹红色。 像是熄灭的大火里，突然又颤颤巍巍出现一点火星。 这点火星，已经足够燎原。 他终于开花了。 真的到了这一刻的时候，沈青时恍恍惚惚的想着，等他终于重新化出人身站在这一片曼殊沙华里面的时候，看看孟婆又看看鬼差，喉结滚动，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时间，甚至已经习惯了等待的时候，突然之间，他的等待被宣告结束了。 从花海尽头那座宫殿里赶来的判官看着他，道：“殿下说，等到曼殊沙华花谢的时候，就是你这具身体开始衰败的时候，到时候你的元魂就会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所以，他得到了这具身体，也并不是后顾无忧了。 “从花开到你花谢，还有一千年的时间。”判官好心提醒了一句，才转身离开了。 而沈青时面上并没有惊惶，也没有不满，他朝着那座宫殿深深作了揖。 沈青时知道，鬼王既然派了判官前来，那就是不会再见自己的意思了。 孟婆道：“世间万事，都有一个例外，你好歹还有一千年的时间，或许能够找到一线转机。” 沈青时原本修的就是佛法，这些道理还是懂的，可他还是朝孟婆道了谢，不只是孟婆，这冥界的所有鬼差，他都一一道了谢。 他们也曾在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回来有利于他修行的东西，送给他，好让他早日开花修成正果。 “我们都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也不例外。” 离开冥界之前，沈青时最后去的地方是幽冥之地。 那个最开始给了他一线转机的地方，那里还有一个人是他需要感谢的。 然而等他再去的时候，却发现这幽冥之地怎么都进不去了。 路过的鬼差告诉他：“前不久里面那位大人醒来后出去了，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沈青时愣了一会儿，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只得离开了。 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好好谢过那位大人吧。 沈青时心里想着。 可他再见到那位大人的时候，已经是几百年以后了，这时候的他已经陪着顾璇又转世了好几次。 虽然顾璇还是不记得他是谁，可他至少不再是之前的样子，只能看着她，却连和她说句话都做不到了。 大概是真的靠近了她，守在了她身边，沈青时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他没有急着让顾璇再想起来，就想着，这样看着她过得很好，偶尔能以某些身份出现在她身边说几句话也行。 其实他是怕，总觉得一千年的时间并不长，他怕自己到花谢的时候也没能找到那一线转机，到时候…… 难道又要他重新封印一次顾璇的记忆吗？ 第898章 转机 如果不是顾璇的舍利子被夺走，沈青时也不会强行救下顾璇，让她得以留在人界。 后来他带着顾璇跟随那位大人走过一些地方循着舍利子的踪迹一路寻找过去。 程枝死后，手里并没有沈青时的舍利子，他带着顾璇和虞卿分开，在找着淮王化作恶鬼后带走的那颗舍利子。 在这之间，顾璇突然将那些被沈青时封印的记忆都想了起来。 恶鬼拿走了舍利子却没有办法吸收舍利子的力量。 那到底是沈青时的舍利子，哪怕曾经跟着顾璇走过许多世，可和沈青时之前的联系仍旧存在。 沈青时很快找到了那个恶鬼的藏身之地，哪怕他没有了舍利子，以曼殊沙华之躯重新凝聚了身体，仍旧能将那只恶鬼制服的妥妥帖帖。 舍利子虽然拿了回来，可沈青时并没有忘记自己化形离开冥界的时候，鬼王让判官带的那番话。 他只有一千年的时间，而在这之前，这一千年的时间早就过去了大半。 沈青时强忍着心悸算着时间，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他的时间其实也已经不多了。 沈青时已经来不及去给自己寻找那一线转机了，他更想在自己离开之前，替顾璇找到去处，要将她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才能安心的离开。 于是这段时间里，他一边找寻着办法，一边带着顾璇走过许多地方。 那些地方是他曾经和顾璇走过的。 他甚至带着顾璇又去了一趟渡海城，鲛人得了渡海城的信仰，族人终于又多了起来。 但那片海域仍旧是禁地，渡海城的人不会去，外地的人也去不了。 沈青时带着顾璇去了一趟深海海域，在那里待了半个月之久，从鲛人那里得到一个承诺，日后他若是不在了，顾璇可以来这里，在这里好好生活。 知道顾璇会有一个去处，不至于在日后孤零零一个人无处可去后，沈青时就带着顾璇离开了这里，打算回一趟冥界。 当初顾璇本该身死，是他强行留下了顾璇，鬼王那里总该要有个交代。 然而到了那座深山里，他和顾璇碰见了一个青年，青年说是容深让他来的。 而就在冥界的入口那里，孟婆曾提过的那一线转机突然就来了。 那样大的动静，青年和顾璇都不明白是什么，沈青时却是明白的。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救顾璇的那一线转机是容深给的，而后来自己这一线转机竟然也会是容深给的。 天道大赦，据说很多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上古大能都回来了。 唯独不周山的容深上神不见了。 她设下的那个大局，瞒过所有人，包括天道，只为了给所有人谋取一线转机。 可这一线转机里，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关于她自己的。 若非认识了程修，动了心，入了情，有了属于自己的私心，她可能真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世上，总有些人是独得天道偏爱的，沈青时心想，容深就是一个，可她并没有仗着天道的偏爱为所欲为。 大家都在，真好。 第899章 惩罚 巷子里丢着很多破旧的被褥，全城的乞丐都聚集在这里，脏乱不堪，离巷子口还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能闻到那股让人窒息的味道。 形容不出来，却让人十分讨厌，以至于下意识的都绕开这里。 然而这里被普通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却是乞丐们的天下，他们甚至分级明确，地位最高的乞丐甚至不需要出去乞讨，也能得到最好的东西。 而越靠近里面，就证明着在这里的地位越高。 昨天这条巷子里来了一个新人，新人长得十分瘦小，裹着一件灰不溜秋的麻布，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眼睛。 这双眼睛太过于干净，干净到会让人忽视她的狼狈不堪，可在这一群乞丐之中，却成了所有人最厌恶存在。 既然已经堕入这个最肮脏的地方，凭什么你还要有一处干净的呢？ 于是在新人来到这条巷子的第一天，就被乞丐们揍了一顿。 可她一直裹紧了身上的破布，一声不吭。 却不知这才是最让人恼怒的，他们想要看到的就是她那双干净的眼睛里露出眼泪，露出恐惧，让她求饶，最好跪在地上，最好抱着他们的脚低声下气的跪舔。 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反应，动手的乞丐心里怒气更重，将自己平日里遭受的屈辱，不满，愤怒，全都发泄在她身上。 反正就是个新来的乞丐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往乱葬岗里一丢，没人会管这件事情的。 这个新来的小乞丐就是签娘，她猜的不错，天道果然将她丢来了这人间，还是以妖的身份。 虽然没有剥夺她的心智，却让她失去了法力。 没有了法力，这些凡人也能杀死她，甚至于她因为身上显露的一部分特征而招来更多的杀身之祸。 因为她是妖怪，而这里是人界。 签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落下的拳脚终于渐渐地少了，最后一个人朝她踹了一脚后吐了口唾沫，转身离开了。 许久，签娘才挪动着身体缓缓靠到墙上去。 她或许应该感谢天道没有赶尽杀绝，至少她并不需要吃饭，不用为了自己的温饱操心。 不过，这样也就意味着她日复一日的坐在一个地方，不知饥饿，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或许下一刻就会被人发现妖怪的身份，被杀死。 死了之后她也不能去投胎，化作一根木签，失去灵智，也回不去西天佛界了。 或许被人捡走把玩，或许被时间遗忘，被一层层泥土掩盖，永远的封尘。 她的本体不会腐烂，哪怕失去了灵智，那也是西天佛殿里的一根签子。 即便如此，签娘也没有丝毫的后悔，偶尔想起来了，还能低笑一声，自己和自己感叹一句：“好歹也是参与过那场大局的人，也算是帮着那位大人拯救过六界无数大能了吧。”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晚上，好在那些人打过她一顿之后就再也没来找她的麻烦了。 因为他们也很忙，忙着去乞讨，乞讨回来的东西不论多少，都要上供给里面的人，一层一层供上去，这就导致了最外面的乞丐很可能乞讨一天的结果都要送上去，而自己什么也没有。 第900章 乞丐 好在还没有人来找签娘上供，大概是看签娘靠在那里没有动，不吃不喝的，又挨了一顿毒打，可能撑不了几天就回来死了。 在他们看来，这个新来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与其将精力耗费在她的身上，不如多出去乞讨一点东西回来。 签娘并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她只想找个热闹又不会被人驱赶，甚至不会被人轻易发现身份的地方待着而已。 这乞丐窝就很不错，至少像她这样裹着袍子的人并不少，有些是因为染了怪病，有些是因为毁容，反正各种原因的都有。 于是裹着袍子的签娘也不会显得扎眼。 可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所有乞丐都回来了，例行的上供之后，大家吃了自己的那份食物，开始裹好自己的破被子睡觉。 晚上其实是他们最舒服的时候，尤其是这样刚刚入秋的时候，晚上没有蚊子，又不热，秋风吹来很凉快。 他们都不娇贵，这已经意味着他们可以睡个好觉。 而签娘靠墙坐着，双腿盘着，低着头，没有动静，像是也睡着了。 签娘没有睡觉，只是闭着眼睛在想事情，哪怕法力没了，可她天生拥有的能力还在，那是无比敏锐的感知力。 以至于一只脏兮兮的手将半个雪白的馒头放在她的面前时，签娘立刻睁开了眼睛。 但她依旧低着头，并没有去看那个给自己馒头的人。 馒头底下还垫着一小块油纸，看得出来馒头的原主人很珍惜它，所以干干净净的。 就连将馒头放过来的时候，也只是托着馒头底下的油纸，没有让手上的脏污沾染到馒头上面。 “吃了馒头你就能力气去乞讨了，要好好活着……”小小的声音被秋风带着落在签娘的耳里。 签娘眉心动了动，等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响起均匀的呼吸声了，她才伸出手，把那个馒头拿了起来。 这不是签娘第一次吃人界的食物了，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其实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了，有时候也会有人看她可怜，给她一些干净的吃食。 虽然签娘不用吃喝，可她也不会浪费或者拒绝那些人的好意，都会吃下去，也能分辨得出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 而作为回报，她通常会给那些人算上一卦，告知对方吉凶，也不管对方信不信。 不过，她从来不在一个地方久待，好不容易来一趟人界，虽然是天道给予的惩罚，她也想好好将这人间界走一走，看一看。 这次也不例外，到了时间，签娘就会离开这里。 一夜过去，等到天完全亮了起来，远处传来哟呵声的时候，乞丐们也零零散散醒过来了。 他们并不需要早起，因为就算早起了也没用，施舍的人还没有起床，他们起来又有什么用呢？又不需要劳作，只是需要找最热闹的时候出去乞讨罢了。 但比其他乞丐早起一点也会有好处。 签娘斜对面也有了动静，那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身形瘦削，蜡黄的脸上那双眼睛也被凸显的格外的大。 又圆又大，盯着人看的时候就有些吓人了。 他将自己的东西收捡好，拿出一块长布就要蒙在眼睛上，因为他的眼睛太吓人了，遮住才能更好的乞讨到。 第901章 回报 一只纤白的手却扣在了他的手腕上，这只手太冷，冷的孩子整个人都颤了颤，或许是冷的，或许也是怕的。 可等他抬头看清抓着自己的并不是那些打人的乞丐，而是昨晚自己刚刚送了半个馒头的新人时，他明显的松了口气。 顺带着误会了签娘的意思。 “你要和我一起去乞讨吗？你是新来的，不熟悉这里，跟着我一起去也好，可以熟悉起来，以后就能讨要到更多的食物了。”孩子小声的说道。 然而签娘歪了歪头，松开了他的手腕，指尖在他眉心点了一下。 依旧是很凉，孩子被冷的身体都打了个哆嗦，可他对签娘仍旧是一副笑脸。 “从西城门出去，别走官道，去吧。”只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甚至有些没头没脑的，签娘就又走了回去，背靠着墙躺着。 裹在身上的布又收拢了一些，这下将眼睛也都藏了起来。 路过的人只以为她是又半死不活的睡着了。 甚至有些乞丐走过的时候会抬脚踢一踢她，毫不掩饰嫌弃道：“要死就死远点，省的死了还让我们浪费力气把你丢去乱葬岗。” 说这样的话的乞丐不少，但都是说完就走了，他们还要乞讨，不会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这个身形看起来十分瘦小的新人身上。 在签娘说了那么一番话的时候，那个孩子就愣住了，眼神疑惑，他有些不太明白签娘为什么要自己去西城门。 但他也没问，凑到签娘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扯了扯她裹着的那块烂布，问道：“你要不要给我一起出去？” 问完这句话后他等了一会儿，但签娘并没有再给他回应。 那句话是她给这个孩子算的一卦，算是还他昨晚那半个馒头。 别的她已经懒得再说了，至于这个孩子到底会不会听她的话前去，这也不是签娘要考虑的事情。 缘分就在那里，只不过是早到晚到的区别而已，她提醒这个孩子，也就是帮他将本就属于他的缘分提前而已。 并没有太大的妨碍，就算他今天没去，那份缘分日后也还是会遇到，区别就是这个孩子多做一段时间的乞丐罢了。 他没有等到签娘的回答，犹豫了许久，也没有再继续问，重新将长布绑在脸上，遮住了那双大的吓人的眼睛。 他拿着自己的棍子和碗，轻车熟路的朝他经常乞讨的地方走去。 这条路他走了许多遍了，其实就算蒙着眼睛，对于他来说，和睁着眼睛走这条路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巷子里的乞丐分了等级，而他们乞讨的地方也是有各自的地盘。 那些繁华最能乞讨到好东西的地方，通常是那固定的几个乞丐去的。 实力越是弱小的能去乞讨的地方就越差，能得到的东西也越少，偏偏他们还是要上供最多东西的人。 但他并不担心这些，他经常去的地方就在西城门那边，已经靠近城门了，住在那里的人也说不上富裕，满足温饱罢了。 所以对于上门乞讨的或者路边的乞丐，他们也通常拿不出什么施舍来。 第902章 三姐弟 但是阿目比其他的乞丐幸运一点，他遇到了很好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其实也说不上过得多好，但院子虽然是破旧，却收拾的干干净净，有井有条，住在里面的是三姐弟。 准确点说是一个姐姐带着两个弟弟，姐姐和二弟之间差了三岁，而二弟比小弟大了五岁。 小小的又清贫的院子里就是姐姐在收拾着，要养着三个人，还要供着二弟读书。 阿目得到的粮食都是来自于读书的二弟。 但这件事情姐姐也知道，只不过假装不知道而已，毕竟他们其实也只是仅供温饱罢了。 能给阿目的，也不多。 阿目上供之后，留下来的也就保证自己不会饿死，以至于他过分的瘦小。 明明和读书的二弟一样大了，却和他家小弟身形差不多。 但小弟的身形至少要比他圆润一些。 阿目也不单单是伸手朝他们讨要吃食，他也知道三姐弟生活不易，尤其是二弟读书需要花钱。 因此偶尔得到一些对他们有用的东西，阿目也会送过来，或者帮忙从城外砍些柴偷偷放到他们院子里。 这天他得到了三个馒头，还喝了一碗粥，因为姐姐说二弟过几天就要去参加秋闱了，只要秋闱考上了，那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无论在哪里，大家对于有功名的读书人都要尊敬一些的。 吃了粥，又帮忙干了些事情，阿目就揣着馒头往回走，可走出了这个院子的时候，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脑海里响起了早上那个新人说的那句话。 “从西城门出去，不要走官道。” 从西城门出去，不要走官道，那他走哪里？更重要的是，出去干什么？ 西城门和其他方向的城门不同，这边城门出去后，最近的村子离这里都很远，所以中间有很长一段路可以说是没有人烟的。 而乱葬岗就在这边。 因此，就算是白天，许多人宁愿绕路，也不太喜欢从这边城门出去，即便是乞丐也不会从这边走。 从这里出去乞讨，只怕还没有走到最近的人家，就已经在路上饿死累死了。 简而言之，西城门是连乞丐都不愿意走的。 阿目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还是抿了唇往西城门走去。 他心想，反正天还早，回去也就是睡觉了，不如就出去看看，在城门关上之前回来就是了。 与此同时，靠在墙上的签娘动了动，从那块烂布里面露出一双眼睛，她朝西边看了一眼，无声的笑了笑。 阿目除了城门，本来下意识的就要往官道上面走，毕竟官道相对而言要安全许多。 可他刚走了没几步，又想起了那个新人说的话。 她说不要走官道。 阿目出来本就是因为她的话，这会儿也就没有多犹豫，离开了官道，走上了他知道的旁边的山道。 山道是通往哪里的阿目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从这条山道走，就能经过那片乱葬岗。 阿目对乱葬岗并不害怕，尤其现在还是大白天的，他没有害过人，也就是欺骗了那三姐弟自己是个瞎子，别的坏事就再也没有做过了。 第903章 小公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句话阿目很相信。 所以在远远的已经能看到那片乱葬岗的时候，阿目也没有慌张，只脚步停了一下，就继续朝前面走去。 从出了城门之后阿目就已经把蒙着眼睛的长布取了下来，这会儿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嘀咕道：“天色不早了，再走一点点就要回去了。” 一边嘀咕着，阿目已经走到了乱葬岗旁边。 乱葬岗不小，阿目就打算走到那头转身回去。 可他刚刚嘀咕完，没走几步脚步就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突然改变了主意，而是他听见旁边乱葬岗里面传出了声音。 也就是这里面经常装扮成瞎子，所以阿目的耳力就变得比常人好许多。 装瞎子装的多了，就真的像个瞎子了。 阿目起初以为是跑到这里来的野猫，或者是从旁边山林里面跑出来的吃尸体的东西。 毕竟饿得厉害了，这些东西确实会来吃尸体。 可阿目耳力好，所以他站在原地只听了一会儿就意识到发出声音的并不是动物，而是人。 是人被堵住了嘴之后发出的“呜呜”声音。 来不及细想这里为什么会有活着的人，阿目连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没跑多远，他就和一双眼睛对上了。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只不过眼睛里布满了血气，显然在阿目到来之前已经布满了绝望。 但现在，看到阿目之后，这双好看的眼睛里面又有了希望，而且有亮光升起。 即便遍布了红血丝，阿目却依旧觉得好看极了。 他的心脏跳的很快很快，就像是他当初舍弃身份，舍弃一切自尊，第一次乞讨的时候一样。 心跳的很快很快。 可阿目又清楚的意识到，现在和那时候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那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锦衣华服，如今却被人绑住了手脚和嘴，丢在这乱葬岗里。 本来已经绝望了，却突然听见有人，于是开始发出求救的声音，也如愿把人给招惹了过来。 但这人怎么突然站着不动了？ 难道不想救她？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阿目就又动作了，他终于回过了神，急急忙忙跑过去想要给这个看起来实际年纪应该比自己小的公子解开。 可将小公子丢在这里的人分明是存了让她无法逃脱的心思，捆绑的绳子全是死结。 阿目解不开，转头又跑开，在旁边终于找来一片锋利的瓷片，开始尝试割断绳子。 但是这绳子我十分的坚固，阿目要用了力气才能一点一点割断，割断的过程里，他的手指和手掌都被瓷片划破了。 鲜血淋漓，可阿目像是不知疼痛，他只要看一眼那双好看的眼睛，就觉得不疼了，甚至还能朝小公子结结巴巴的安抚：“你别急，我很快就割开绳子了。” 小公子脸上的布条是最好割断的，阿目割的时候才发现小公子不只是眼睛好看，乌黑的头发也十分好看。 于是他舍不得割断这些头发，只能用手掌小心翼翼的挡着，等从后面帮小公子把布条割下来之后，小公子头发都没有掉一根，他另一只手却也布满了伤痕。 第904章 签娘番外 “你救了本宫，等本宫见了皇兄，定会重赏你！”小公子嘴上的布条刚刚被解下来，就立刻喘着气说道。 他的声音沙哑，听着就是许久没有喝水的状态。 阿目没有将小公子的话放在心上，看小公子的衣着打扮就已经知道他身份不一般，更何况，阿目现在正专心替小公子割断身上的绳子。 等小公子身上的绳子都割断了，阿目才松了口气，他抬头，看见小公子低了头，眉头紧拧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正盯着阿目的手看。 阿目紧跟着低头，触及自己伤痕累累布满血污的手，他下意识的就往身上擦。 “你干什么？”纤白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哪怕因为被绑着弄脏了一些，看起来也依旧白嫩。 白嫩的阿目只担心自己把小公子的手弄脏了，与此同时，心里还有个念头升了起来，原来小公子不只是眼睛好看，他的手也好看。 不，小公子哪哪都好看。 阿目愣愣的想，被小公子恼怒的声音拉着回了神。 “你的手不要啦？脏死了……”小公子怒道。 阿目听见小公子说脏，下意识的就要把手收回来。 可小公子握着他的手腕用了力气，或许是舍不得，阿目最后也没能把手抽回来，还眼看着小公子扯了自己身上的布料，给他把手掌包扎了起来。 满意的看了看成果，小公子就微抬了下巴开始使唤他，“本宫腿麻了，你来背本宫。” 签娘一直坐在那里，从天亮坐到了天黑，巷子里的乞丐都回来了，那个叫阿目的孩子还没有回来。 可所有的乞丐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更别提有人出去找阿目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常态了，身边总会有人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有些人是离开了这座城池，有些人则是死在了外面。 死去的原因太多了，从来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乞丐为什么会死。 甚至不会有人在意，一个乞丐的消失。 一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所有乞丐都睡着了，阿目才回到这里。 他先探头看了看，想看看大家是不是都睡了，却对上了一双眼睛。 阿目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喊出来，还好他及时捂住了嘴。 紧接着认出来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那个新人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食指抵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而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干净的馒头。 “对不起，本来有三个馒头的，但是只剩下这一个了。”阿目小声道，一边说着话，一边把那个馒头递了过去。 另外两个馒头在他背着那位小公子回城的时候被小公子吃了。 本来这个馒头也要被小公子吃了的，但是阿目阻止了他。 当时小公子还很生气，趴在他的背上伸手揪了揪他乱七八糟的头发，怒道：“不就是一个馒头吗？小气什么？等本宫回去了，还你一百个一千个！你想吃一辈子的馒头本宫也能让你满意！” 阿目的头发虽然乱糟糟的，可他也偷偷洗过的，并不像其他乞丐那样，头发里面都是虱子。 这也是小公子愿意伸手碰他头发的缘故。 第905章 别动他 要是有虱子，小公子肯定不会去碰他的头发了。 被背上的人揪扯着头发，头皮有点疼，可阿目一点也不生气，只急急忙忙的解释道：“这个馒头要留给那个新人吃的。” “新人？什么新人？新人有本宫重要吗？”小公子怒道。 阿目连忙把自己为什么会去乱葬岗的原因说了。 听说是小乞丐嘴里的新人让他过去那边的，小公子总算没有再揪扯他的头发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很久都没有说话。 其实阿目还有话没有说，本来那三个馒头他都要带回来的，有两个馒头是要上供的，剩下那个馒头，阿目打算晚上的时候自己吃半个，另外半个就给签娘。 但现在阿目只剩下一个馒头了，他反正也交不齐上供要的两个馒头，不如就不交了。 索性把这剩下的一个馒头都给了签娘。 他这么晚才回来，就是想着自己没有东西上供，回来了肯定会挨揍，等大家都睡了再回来，明天等大家还没醒他就出去。 争取能讨要到更多的食物，把今天欠的补齐，这样就不会挨揍了。 等签娘收下馒头，阿目悄悄回到自己的位置，睡下前告诫了自己好几遍，第二天要早起早起，不能再睡懒觉了。 可第二天，他是被人用脚踹醒的。 这一脚踹的很狠，直接让阿目疼得蜷缩了起来。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甚至透出灰白的气色，他满脑子都是完蛋了，竟然没能早起。 实在是他昨天为了割断小公子身上的绳子，手掌割出了不少的伤口，流了不少的血。 又背着小公子走了很远的一顿路，晚上还什么都没吃，整个人都虚弱疲惫不堪，早上才没起得来。 “臭瞎子！昨天没有上供，你还敢回来？”最先踹阿目的乞丐就是那天带头打签娘的人。 他在这条巷子里地位其实也不高，只是常常为了巴结讨好大哥，就抢着做这些事情而已。 大哥就躺在巷子最里面，这会儿其实还早，大部分的乞丐都还没有出去，可所有人都神情漠然的看着这里，谁也没有要帮阿目说话的意思。 阿目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心想自己今天可能就要死了，就是很可惜，再也看不到那个好看的小公子了。 正迷迷糊糊的想着，那个乞丐见他不说话，一边骂骂咧咧的又要抬腿踹阿目。 在乞丐走向阿目的时候，签娘就醒了，可她没有出声提醒阿目。 就算是提醒了又能怎么样？ 阿目也还是要挨揍的，直到这会儿，眼看着这个乞丐又要抬腿踹下去。 签娘才走了动作。 她拿起手边一块石头朝那个乞丐的后背咋了过去，一边出声道：“你最好别动他！” 后背被砸的一疼，乞丐顿时跳脚，阿目也免受了一脚。 他听出来是签娘在帮自己出头，想让她别管自己，不然也会被打死的。 可阿目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能掀了掀眼皮子，朝签娘那边看了一眼。 乞丐已经知道是签娘拿石头砸自己，转身就朝签娘走去，神情凶恶，“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替他说话？” 第906章 暴露 “我看他给你馒头吃，你又帮他说话的，这么有情有义的，那就一起去死吧！”乞丐凶狠的说着，弯身就要去掀签娘裹着的烂布。 想要掀开她裹着的烂布，扯着她的头发毒打她一顿。 签娘这时候其实有些后悔了，她不该出声的，如果身上的布被扯下来，她的身份就会被暴露。 就算一时半会儿能吓住这些人，但很快的就会有除魔卫士闻风赶来，到时候会死的就是她了。 可昨晚吃的那个馒头似乎在唇齿间还有回甜，提醒着她一些事情。 阿目看见了这一幕，突然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了力气爬起来，朝这边扑了过来，一边喊道：“是我没有上供，你打我吧，和她没有关系的！” “你没有上供，她也没有上供，你们都逃不掉。”冷眼旁观的人群里突然响起这么一道声音。 躺在巷子里面的大哥看着这里，还在咬着一个烤鸡腿，并没有要出声阻止的意思。 他需要这样的场景来提醒这个巷子里的乞丐，不能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就会是这样的下场。 甚至于，看得多了，他对于这样的场景习惯下来，把它当成了下饭的节目。 阿目抱住了那个乞丐的腿，朝签娘喊道：“你快跑吧！” 签娘坐着没动，她抿了抿唇，看了看阿目，眼看着后面的人反应过来，朝阿目走近，要一起动手的时候。 她突然伸手扯开了身上裹着的烂布，声音含着彻骨寒意：“我说了，别动他。” 最先响起尖叫声的是巷子最里面。 烤鸡腿掉落在地上，所有乞丐连滚带爬的往里面挤，嘴里喊着：“妖怪！妖怪啊！” 眨眼间，所有乞丐，包括对阿目动手的乞丐也已经远离了巷子口，他们倒是想要跑的更远一点。 可签娘就站在巷子口，而这又是条死巷子，于是几十个乞丐全部被堵在了巷子里面。 让人作呕的尿骚味传了出来，不少人直接被吓得失了禁。 “大…大仙，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您的身份，求您放过小人！”被挤在最里面，方才还最神气的大哥突然跪了下来，一边朝签娘磕头，一边哭喊道。 这哭喊声也终于让其他乞丐回过神来，至少对签娘和阿目动手的那几个人被从人群里推了出来。 他们叫喊着，“大仙，打你的人是他们！都是他们的错！大仙，我们是无辜的……”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喊着自己的无辜，仿佛先前的冷眼旁观亦或是看好戏的神色，都是错觉。 只有阿目一个人趴在离签娘两步远的地方，抬了头看着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签娘垂眸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认不怕我？” 可惜她还没有等到阿目的回答，身后已经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还有马蹄的声音。 阿目没有听见那些声音，等他听见以后，那些穿着甲胄，握着长枪的士兵已经出现在了巷子口，将巷子口包围住了。 和身后一脸兴奋激动的乞丐不同，阿目只有一脸的惊惶，他朝签娘说：“你快跑啊。” 第907章 长安 签娘却没有急着逃跑，她只是蹲了下来，将那块破布重新裹在身上。 其实她此刻的样貌并不怎么吓人，只不过是眉心那个佛家印记仍旧在，眼睛在眨动的时候会在金色和黑色之间变幻不定。 要说最吓人的，大概就是她十指尖锐且漆黑的指甲吧。 阿目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边动作一边道：“你快跑啊，我……我帮你拦住他们……” 阿目和巷子里面那些激动兴奋的乞丐一样，都以为突然出现的士兵都是要来捉拿签娘的，然而他本就生了病，又被乞丐踹了一脚，那乞丐踹的狠，阿目就受了点内伤。 这会儿这么挣扎着一动作，刚刚站起来一点，整个人又摔倒在地上，喉咙口有血腥味涌上来。 “咳……”阿目轻咳几声，血丝就顺着嘴角滑落下来。 下一刻，他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绣着金线祥云的锦靴，念念不忘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一如既往的嫌弃，却夹杂着磅礴怒气。 “就是一晚上没见，你就变成这样了？谁让你跑的？你跑什么跑啊你！” 阿目愣住，抬头往上看，就看见了方才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那个被他从乱葬岗背到知府门口的锦衣小公子，小公子明显收拾了一番，一身似火的红色锦衣，比昨天更好看了。 阿目愣愣的想着。 “太医呢？给本宫把太医叫来！”长安回头，朝身后跟着的人怒喝着。 可她也没有想到就一个晚上的时间，小乞丐就受了内伤，惨兮兮的样子，她只想着来把小乞丐带走，压根没有带太医。 长安懒得等，索性让侍卫长将阿目背了起来，瞥见阿目灰白的脸色，她就怒道：“你们仔细点！要是他死了，你们就都去给他陪葬！” “不是，她……”阿目看到站在一边的签娘，连忙急着要和长安说签娘就是那个让他去乱葬岗的人，想让长安看在这件事情的份上不要为难签娘。 “看什么看？等回去了本宫再好好跟你算账！”长安瞪了一直看着她的阿目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之后紧盯着阿目被侍卫长背上了临时找来的马车上，她才转过身，看了签娘一眼，神情意味不明。 “把她也带上，好好安置，不许其他人接近她。”长安桃花眼微微一眯，吩咐完了才想起来问当事人一声，“你要不要下去本宫那里躲躲？本宫能护得住你。”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长安下巴微抬，一脸的骄矜。 在阿目被带走的时候，签娘已经将那块破布重新裹好，转过身看着这一幕，听见长安这么一问，她稍微想了想，就点头应了下来。 长安悄悄松了口气，等签娘上了第二辆马车，她才冷下了眉眼，看也没看巷子里的那些乞丐一眼，漠然道：“都杀了吧。” 巷子里一片哭喊求饶的声音。 可是很快，连这点声音都没有了，这一处被士兵围了许久，等到士兵散开的时候，才有人发现，这条总是聚集着很多乞丐的巷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旷了下来，一个乞丐都看不见了。 第908章 不怕 这里是离都城几十公里远的一座城池，而邻近的城池就是当今最得皇上宠爱的长公主长安的封地。 将封地直接安排在离都城这么近的地方，足以看出皇上对长安的宠爱看重。 可偏偏是这么得皇上宠爱看重的长安长公主，却遭人绑架，失去踪迹，就在城中官员一边将此事禀报了皇上，一边快要绝望的时候，邻近城池的知府突然传来消息。 说长安公主被人救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长安封地的官员喜极而泣，纷纷带着人赶了过来，可等他们赶过来之后，却连长安公主的面都没有见到。 “长公主殿下让你们回去，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派了人来接长公主殿下去都城。”长安公主身边的侍卫长朝几位官员说道。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试探着问道：“那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侍卫长面瘫着脸说道，“皇上要接长公主殿下去都城长住，并没有说住多久。” 多少王爷得了封地之后直到死都没能再回到都城，而长公主殿下才在封地住了不到半年，虽说是因为出了被绑架的事情，但也让人再次意识到。 长公主殿下到底有多么得皇上的宠爱。 长安封地的官员们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皇上的意思是让长安尽快去都城，免得害她的人又对她动手，毕竟现在还没有抓到是谁要害她。 可长安让人给皇兄回了信，说救命恩人受了伤，等救命恩人身体稍微好点了，她再带着救命恩人一同回去，等到当天晚上，皇上派来的御医带着各种珍贵的药材就进了知府。 有御医诊治，又有各种珍贵的药材不要钱似的用，阿目的伤很快就好了起来，一个月后，阿目的伤不但好了，整个人脸色都不一样了。 褪去了之前的蜡黄，但也没有变白，毕竟做乞丐的时候，就算太阳再大，他也得出去乞讨，因此肤色晒得很黑，这会儿虽然养回来一点，但也绝对说不上白嫩。 “你早就知道我是妖怪？”签娘就住在阿目的隔壁，等阿目伤好以后，阿目就找到了她的院子里，见她没事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 养伤的这段时间里，阿目已经知道了长安的身份，对于长安的身份阿目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当时救长安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长安穿着打扮不一般。 最让他震惊，甚至不知所措的是，他一直以为的小公子其实是姑娘。 即便长安天天溜达过来看他，阿目见到长安仍旧会脸色涨红，手脚不知道怎么放，好在，除了让人看出他的不知所措以外，他涨红的脸被黝黑的肤色遮挡着，不会让人看出来。 阿目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刚出来讨饭的时候见过您一次。” 那时候阿目还很小，刚刚抛开从前的一切开始接受现状，可他年纪小，虽然因此能得到更多的吃，但也会被各种各样的人盯上。 阿目不得不四处躲避着。 也就是在一次躲避之中，他碰见了签娘被一个道士追杀的场景。 第909章 好妖怪 “那时候您和现在是一样的，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您。”阿目小声说道。 他看着签娘的目光里有感激，但更多的是敬畏。 签娘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对上他的目光，也看清了他目光里的东西，她问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妖怪，还凑到我身边来？” 虽然来到人界后，签娘没少被各路道士或者除魔卫士追杀。 但是至今为止，她的本体以及天赋都还没有暴露过。 所以，签娘根本没有怀疑阿目是知道自己算卦的天赋才来接近自己。 阿目摇了摇头，神情间突然严肃了不少，他道：“其实那时候看见您一面，后来我也听说了不少您的事情，但无一例外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您害人的事情，您是个好妖怪，我不怕您。” “有些人可比妖怪可怕多了。”轻哼声从院子门口响起。 阿目转头看去，看见大步进来的长安，他的眼睛就立刻亮了，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等到长安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就要跪下给长安行礼。 可长安一看他的动作脸色就黑了下来，抬脚在他膝盖上踹了一脚，力气还克制着并不大，她怒声道：“本宫说的话你都忘了是不是？” 长安不许他跪下行礼。 阿目不想惹她生气，他觉得长安笑起来最好看，所以希望长安永远是笑着的模样，这会儿一见长安生气，连忙站直了身体，呐呐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嗯，你叫本宫什么？叫声来给本宫听听。”长安走到签娘对面坐下，斜睨了阿目一眼说道。 阿目觉得自己脸红的要滴血了，实际上就是黑里透红，十分好笑罢了。 他憋了好一会儿，才喊出那两个字。 “长安。” 这两个字从口里出来的时候，阿目掌心一片濡湿，可心里却是欢喜的，满满的欢喜，比他还没有变成乞丐出来讨饭的时候还要欢喜。 长安也很高兴，她满意的应了一声，这才把目光转向签娘。 一看到签娘，她在阿目面前毫无遮掩的那些情绪就都收敛了起来，神情和态度总是让人觉得意味不明。 “明日本宫就要动身去都城了，你跟本宫一起去吧。”长安说道。 虽然语气是没得商量的样子，可看着签娘的目光却隐约露出一点忐忑。 签娘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只是稍微思考就点头答应了，这次她想了许久，反而摇了摇头。 “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却不是去都城。”签娘淡声道。 在这院子里的时候，她已经没有裹着那身破布了，穿着素雅的衣裙，头上一根乌黑的木钗挽着发，除了眉心天生的金色印记之外，她身上并没有其他的装饰品。 那双与常人明显不同的眼睛，以及那双手全都暴露在外面，可签娘丝毫不担心会招来别人的惊慌失措。 因为长安说不会有人将她的异样泄露丝毫，而知道她异样的人，也都视而不见，不会惊慌失措。 其实，签娘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十分舒心，可以说是她被天道丢到人界之后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间了。 第910章 舒心 然而过得再舒心，签娘也没有生起过要一直留下来跟着长安的念头。 要说舒心，她当初在妖界过得日子也是舒心，过了几千年那样舒心的日子了，签娘反倒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怎么好了，太过无聊。 更何况，天道既然要罚她，怎么可能让她来过这样舒心的日子。 而跟在长安的身边，这样舒心的日子势必是需要她付出一些代价的，签娘对要付出什么代价并没有什么兴趣。 被签娘拒绝后长安还没有露出急色，阿目就先急了，他双手揪在一起，道：“您跟着长安挺好的呀，有长安在，那些人就害不到你了。” “若有心人真的要害我，她身为长公主也护不住我。”签娘神情淡淡的描述事实，“否则你也不会在乱葬岗捡到她了。” 长安身在自己的封地，身边大批的侍卫跟着，她却突然消失，甚至士兵封城都找不到她的痕迹，能做到这些的，也就只有那些所谓的“齐人异士”了。 这些长安自己显然是早就心里有数，所以在签娘直接指出来的时候，她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反而一脸郑重的朝签娘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本宫遇到了什么麻烦，那本宫就直说了，只要你替本宫解决了那些麻烦，本宫就能一直护着你，只要本宫不死，你就能一直过这样舒心的日子。” 长安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完后就紧盯着签娘，只等着签娘是点头还是摇头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是她没有说的，那就是其实在刚刚离开都城前往封地的时候，她曾经碰到过一个和尚，那个和尚说她命里有死劫，但又有一丝转机在等着她。 就是不知道她自己到底能不能抓住这一丝转机了。 当时的长安还是从出生就一直顺风顺水受尽宠爱的长公主，当然不信和尚的话，她甚至狂妄的朝那个和尚道：“人生来就是有一死的。” 直到她明明待在房中消遣，结果一眨眼就到了一片乱葬岗，被绳子捆绑着。 而她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更别提知道到底是谁在害她了。 所以，在听见阿目说签娘让他去西城乱葬岗的时候，长安就立刻想到了那个和尚说的话，她也认定了签娘就是她的那一线转机。 把签娘带回去，肯定就有办法得知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害她。 可签娘眼也没抬，只道：“只要你不离开都城，什么邪魔鬼祟都害不到你。” “你皇兄养着的那几个人可比我厉害多了。”签娘说的是实话。 至少被皇帝养着的那几个能人异士是有真本事的，她只会算卦，却不会打架，是真的比不上那几个人。 长安却只信那个和尚的话，认定了只有签娘能救她。 就连阿目，也在旁边开始劝说的时候，签娘被说的烦了，直接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招惹了天道，你把我带在身边，不但不能救你，还会害了你，让天道迁怒于你。” 长安和阿目同时愣住，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签娘的话。 地911章 救命法宝 而签娘这时候又说了一句话，让长安面色一变。 “如果你真的担心幕后的人再害你，也不用再担心多久了，等着吧，过不了几天那人就会找上门来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签娘满脸的不耐烦。 而长安以为她说的是那些人不甘心，还会对自己下手，这才变了脸色。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就多留几日吧。” 说完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阿目和长安想的一样，这会儿也替长安担忧起来。 签娘懒得和他们多解释，晒了晒难得的秋日太阳，就回屋睡觉去了。 虽然并不太在意这样的舒心日子，签娘也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抓住这一点时间，好好地珍惜这几天能睡觉的时候了。 这几天，整个府邸的气氛都很凝重，因为都知道了之前谋害长公主的贼人就在这几日又会再动手，虽然长安并没有布置什么，但所有人都自发的绷紧的神经。 之前长公主突然失踪，就已经让皇上处罚了不少的人，他们可不敢再有任何的闪失了。 甚至有人向长安提议，让她最近都和签娘寸步不离的待着，这样就算那人想要动手，也不一定会成功。 实际上，就算没人提议，长安也是这么想的，很快的她就搬到了签娘的院子里住着，签娘走到哪里她就走到哪里，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要挤进签娘的房间里。 但她不跟签娘抢床睡，只是让人放了一张软榻，离床也就一步之遥。 “你放心睡吧，本宫不吵你。”长安眨了眨眼睛，朝签娘说道。 签娘瞥过她拿在手里的绳子，直接用目光揭穿了她想要趁自己睡着后用绳子将两人的手绑在一起的念头。 不知道是被长安缠的烦了，还是被长安惜命的举动给感动了，签娘终于给了她一片细小的叶子，道：“明天上午那人过来的时候，你直接把这个混在茶叶里给他喝了，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一次，签娘不但给了准确的时间，甚至还给了她应对的法宝。 虽然只是一片看起来和普通茶叶并没有什么两样的叶子，但长安还是眼睛一亮，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把那片叶子小心又仔细的收在锦囊里，贴着心口放着。 这可真的是她保命的东西了。 做完这些之后，长安也没有离开，继续躺在软榻上，朝签娘道：“反正明天上午那个人来了就别想走，等抓到人了，我就不烦你了，你就忍忍，忍这么一会儿就好。”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长安眼珠转了转，又继续说道：“到时候本宫宝库里的东西随便你挑，皇兄宝库里的东西也随便你挑。” 签娘要真的答应去她和皇帝宝库里面挑东西，那就要跟着一起去都城才行，也算是间接的被长安忽悠去都城了。 长安只大概知道签娘是妖怪，却并不知道签娘算卦的能力，否则无论如何，她为了皇兄，也要把签娘哄去都城的。 签娘只当没有听见她的话，抱着柔软的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睡觉了。 秋天最适合裹着柔软的薄被睡觉了。 第912章 戳破阴谋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那个害自己的人明天上午就会出现之后，长安心里没有太多的恐惧。 更多的反而是怒火和诡异的兴奋。 于是这一晚上，长安都没有睡觉，大睁着眼睛，时不时的摸一摸心口，她不是在摸自己的心跳，她是在摸签娘给的那一片叶子。 就这样，天一亮，长安就翻身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她的喉咙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签娘。 难为签娘昨晚上就在这样的目光里睡着，不动如山，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就这么醒过来。 签娘也不需要吃东西，于是就如往常那样睡到了自然醒，等签娘起身了，长安才出声让外面的侍女进来，服侍着她洗漱吃早饭。 哪怕一晚上没有睡觉，长安的眼睛依旧十分明亮，不见丝毫的疲惫。 任谁都能看出长安现在状况的不对，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祈祷着，今天真的能抓住那个幕后指使人，这样不但长公主殿下以后会安全许多，他们这些伺候在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也不用像最近这几天一样。 吃不好也睡不好，时刻担心着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长公主殿下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在煎熬紧张中，等待着签娘说的那个人到来。 终于，有大门处盯着的侍卫跑进来通报，道：“殿下，外面来了个和尚，说是想要见您。” 这一上午的时间，没有一个人前来求见长安，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人，且还是在签娘说过的时间里，这几乎让所有人心头都笃定了。 这个和尚肯定就是害了长公主殿下的人，就是个妖僧！ 长安第一个念头也是这样的，她刚点了头，难掩兴奋的朝侍卫道：“让他进来，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然而那个侍卫一转身，长安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倏然一变。 等那个和尚跟着侍卫走进来的时候，长安看着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心里就生起了冷意，而她与之相反的，是她面上的兴奋。 来的这个和尚就是在她前往封地的时候，说她有死劫的那个和尚。 若是没有签娘的话，长安或许这会儿已经高高兴兴把人迎进来了。 看她到底是皇家的人，哪怕被娇宠着，可在那个大染缸里耳濡目染久了，什么手段她都知道，比起这个说她有死劫的和尚，长安更愿意相信身为妖怪的签娘。 就像是那天她和阿目说的那样，有些人可比妖怪可怕多了。 签娘说，要害她的人今天会主动上门，今天这个和尚就上门来了，长安甚至已经自己将事实猜出了大半。 可她没有泄露丝毫。 而那个和尚看她一脸的兴奋，以为她这是见到救命恩人的目光，这样的目光他见得多了。 可他没有看清长安眼中，掩藏在兴奋之下的浓郁的杀意。 直到一杯被长安亲手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长安突然变了脸色。 “把他给本宫拿下！” 顷刻间，在和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批的士兵从外面蜂拥而入，将他摁在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第913章 惊慌 “长公主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和尚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换成了不解和淡淡的怒意。 这个时候和尚还没有想过要用法术挣开捆绑自己的绳子，自然也还没有发现他的法力已经不能用了。 长安这会儿就稳稳的坐在上方，端着茶杯，一手拎着茶杯撇了撇最上方的浮沫，垂着眼皮，冷笑一声：“妖僧，你说本宫要做什么？之前将本宫悄无声息掳走，又丢在乱葬岗的人就是你这个妖僧对不对？你还有没有同伴？最好早点招出来，省得本宫还要花费时间去找人。” “有什么好找的，就他一个。”透着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签娘是被阿目闹着拉过来的，要不是实在不耐烦了，她才不会过来，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连制服这个妖僧的东西她都已经拿出来。 要是这都让人跑了，签娘觉得，长安以后就老实待着都城吧，有皇帝请来的人看着，她也不会出岔子。 长安一看见她过来，眼睛就亮了，紧接着明白是阿目把签娘拉过来的，顿时朝阿目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心道果然没有看错了，小乞丐这么懂事，她日后多给小乞丐一些恩宠也没什么毛病。 那和尚本来听见长安的话时惊了惊，以为有比自己厉害的人出现在长安身边指点了她，结果下一刻就听见身后有声音响起。 再勉强转头一看，发现只是个身形不高的姑娘，还裹的严严实实的样子。 和尚就松了口气，心道一切可能是巧合，绝不相信自己的计划被败在了这么一个看着就比自己小的姑娘身上。 长安猜的没错，这一切都是和尚一个人作的怪。 这和尚早年也确实跟在一个大师身边，可他心术不正，贪恋人间富贵，那位大师见他屡教不改，索性将他逐出师门。 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和尚挺高兴的，他偷偷带走了一本记载了不少法术的书，就想着等到了外面，靠着书上的法术为自己谋取富贵。 可和尚也不是那种心无旁骛的人，本来也没有学的有多好，这书上的许多法术他学不会。 倒是学了几个简单的法术，虽然简单，但在他这样心术不正的人眼里，那可就是大有用处的。 他知道很得皇上恩宠的长公主殿下要去都城，所以特意在必经的路上等着，对长安说了那么一番死劫转机之类的话，就等着过段时间把长安掳走。 而他也确实成功了，可等他把长安丢在离长安等地四十多公里远的乱葬岗时，就等着长安最绝望的时候，到时候他就出现，以不忍看她年纪轻轻死亡，所以出手干扰天道，助她躲过死劫的缘由出现。 到时候他就是救下长安的高人。 还是在长安最绝望的时候出现，长安回去后肯定会好好供着他，那他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和尚这算盘打得很响，其实他也想过直接去皇宫向皇帝毛遂自荐，毕竟宫里就养着和他差不多的人。 但他的本事不够，非但没有被皇帝赏识，还被宫里养着那几个人狠狠收拾了一顿。 第914章 前因 和尚这才灰溜溜的找了这个法子。 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却提前把长安救走了。 当时等和尚觉得时间差不多赶去乱葬岗，却没有看见人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担心长安是不是出意外直接死了，而是生气自己的计划泡了汤。 但生气完，仔细想一想，又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至少，现在长安真的如他当时所说历了死劫，不管救了长安的人是不是他，他在长安眼里肯定就是个得道高僧，照样可以替自己谋取荣华富贵。 抱着这样的念头，和尚这才找到了长安临时住的府邸。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破坏了他计划的人，竟然并不是普通人！ 和尚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不过，在看到出声的签娘时，他又完全松了一口气，这小姑娘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让他们先下去吧。”签娘朝那些士兵抬了抬下巴。 长安根本没有质疑，挥了挥手，就真的让所有士兵都下去了，于是还在的加上被捆绑着的和尚，也就是四个人。 和尚见此心里一喜，立刻一副高人模样的看向签娘，突然暴喝一声道：“大胆妖孽！竟然敢化作人形害人！” “咦？”签娘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一个个先是惊异，紧接着想到这和尚既然能悄无声息绑走长安，本身也不是普通人，看出签娘妖怪身也不奇怪。 签娘轻笑了一声，干脆的伸手去解身上的布，道：“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捂着自己了，还是这样舒服……” 她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舒服的笑意。 而和尚一看到她那双眼睛和她的指甲，顿时惨白了脸色，一脸惊恐的喊道：“妖……妖怪！你是妖怪！” “你不是知道我是妖怪吗？”签娘挑眉，一看他这反应就觉得有趣极了。 和尚哪里知道签娘是妖怪，他根本看不出来，喊那么一声，不过是为了让长安怀疑签娘，再加上他学过的一个小法术，可以把人身上某些部位变得和动物一样。 借着这个，和尚已经坑蒙拐骗不少地方了，骗了那些地方富有人家的钱，还要害了无辜的人。 毕竟总要有人来被当作妖怪，然后被他收服除掉的吧。 可他没想到竟然会真的碰上妖怪。 和尚分的很清楚，他那点小法术对付人可以，但对上妖怪？根本没有一点可能。 所以，这会儿看到签娘真的是妖怪后，他吓得腿都软了，也不敢再继续骗长安了，早就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了，连忙想起自己那些小法术。 正打算用小法术逃跑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法术用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还在这里？”发现移形换影术并没有生效的和尚一脸绝望崩溃的大喊着。 紧接着他终于想了起来，方才签娘进来的时候就让所有人退下，摆明了是根本就不怕他会逃跑。 “大人！不不不！大仙！大仙！您饶了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大仙你在此处，如有冒犯实属无意……”和尚拼命哭喊着，生怕签娘下一刻突然变出血盆大口吃了他。 第915章 后果 和尚解不开身上捆绑的绳子，只得像条虫子似的在地上扭动着，直到趴在地上，才又转向签娘的方向，一边求饶，一边痛哭流涕的扭动着，想要朝签娘靠近。 签娘蹙眉，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只是她，长安这会儿也觉得这和尚难看至极，当即朝签娘道：“本宫当初竟然就栽在这么个玩意儿手上，简直太膈应人了，本宫已经没有什么想要问的，你呢？” 签娘摇头。 要不是阿目怕长安出事，缠着要她过来看看，签娘根本就没想过来这里，她更加没有什么话要问这和尚的了，只是转身走的时候道：“放心吧，以后他都不能用那些法术了。” 她给长安的那片叶子可不是什么暂时用品，而是能够一劳永逸的。 长安听见她这句话眼睛顿时一亮，满意极了。 这样一来，和尚也就是个普通和尚，而对付普通和尚？不用长安脏手，她身边的人就有的是办法。 和尚显然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瞬间没有了求饶的声音，神情灰败的趴在地上，一脸的绝望…… 早知道会栽在这里，他就不来招惹长公主了，至少以前骗骗那些乡绅官员也有不少的钱，够他挥霍的了。 签娘是在当天晚上离开的。 大概是长安早就料到了她随时会离开，也没有让人强制留下她，甚至在她走的时候，碰见那些巡逻的士兵，那些巡逻的士兵也都像是没有看见她似的，任由她来去。 反倒是阿目，是最后一个知道签娘已经离开了的人，不过，在签娘离开之后，阿目有多么的怅然若失已经不是签娘要在乎的事情了。 她现在是自身难保。 签娘从来没有为自己算卦过，因为算也算不到，就像是医人者不能自医。 算到那个和尚会在昨天去找长安，纯粹是因为这件事情不会牵扯到她。 可她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盯上了那个和尚，转而因为和尚的事情会盯上她，这人是冲着她来的，所以签娘竟然一点预兆都没有算到。 以至于在刚刚出城，就有一把桃木剑当胸刺来的时候，签娘根本躲闪不及。 就算她有防备也躲不开，她本体就是一根木签，根本没有战斗力。 桃木剑刺进签娘的心口，没有鲜血，只有淡淡的金光闪现，甚至于在桃木剑抽离的时候，签娘心口那道口子立刻愈合了。 而她没有死，也没有变成原形。 “不可能！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道震惊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一阵波动，紧接着一道瘦削裹着道袍的身形就出现在了那里。 桃木剑在从签娘心口抽离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这个道士的手上。 他此刻握着桃木剑，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签娘，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桃木剑都刺进这个妖怪的心口了，这个妖怪不但没有死，反而一点受伤痕迹都没有。 签娘当然不会死，也不会受伤。 原因无他。 她的本体好歹是西天佛殿里的一根木签，西天佛殿里的东西会是什么普通东西吗？ 第916章 厉害 这也是签娘能多次逃过没有被杀死的原因。 因着她本体的特殊，普通的法术和法器都伤不了她。 但签娘不得不逃，因为如果她一旦被抓住了，对方一时半会儿杀不了她，却不代表拿她没有办法。 许多走邪魔歪路的妖道或者魔修，有的是法子将她直接炼化，只不过需要耗费点时间罢了。 而时间越长，于签娘来说也越是痛苦。 更甚者，还会有人用各种不光彩的手段囚禁她，让她做那些不好的事情，这也不是签娘想要的。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签娘碰都没有去碰一下被刺穿又愈合的伤口，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事，她也没有傻站着的意思，直接扭头换了个方向跑。 身后很快响起一声不屑的嗤笑，紧接着破空声响起，签娘心里警铃大作，她一抬头，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贴满符纸的网。 那张网的四角各自挂着一个形状古怪的铃铛，迅速的落下来，签娘在网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一股禁制困住动弹不得。 紧接着那张网直接将她罩住，一瞬间金光闪过，签娘化作本体。 道士走过来，低头看着网下的木签，惊咦了一声，不可置信道：“一根木片？怎么可能！” 道士蹲下身，并没有急着把网拿开，而是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符纸，掐了个法诀，符纸透过网落在木签上，消失不见。 下一刻，困住签娘的网被道士拿开。 签娘恢复人形，一脸警惕的看着道士，问道：“你给我下了什么禁制？” 道士竟然敢就这么把网拿开，显然和刚刚那道消失的符纸有关，签娘不知符纸作用是干什么的，所以才没有贸然动作。 “自然是困住你不能让你逃走的东西，你信不信，只要我心念一动，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道士哼笑道，眼睛始终盯着签娘的，想要从签娘脸上看到恐惧或者求饶的表情。 可签娘听了他的话，仅仅是瞳孔一缩，抿着唇，什么也不说了。 “你不怕？”道士微微眯了眼睛，不甘心的问道。 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这让他很不高兴。 签娘点头，“怕。难道我怕你就会放过我吗？” “呵！如果你老实交代你的来历，或许我会放你一马。”道士冷笑道。 刚刚他虽然认出了签娘的本体是一根木签，却不知道签娘为何能够在他一开始致命攻击下毫发无损。 “你的本体是什么木？”道士眯着眼睛问道，“莫非是什么神木？” “神木？”签娘像是听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她看着道士，丝毫不惧，反问道：“你觉得神木会是我这样的修为？” 道士被问的哑然。 若是神木化形，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他给抓到了，对于自己的能力，道士还是心知肚明的。 “既然不是神木，那你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做的？你若不说，我就将你炼制成我的法宝，反正这么厉害的东西，炼制成法宝肯定也十分厉害。”道士说道。 语气里都是对签娘的威胁。 第917章 无畏 换作其他的人，或许还会以为道士这话是留了余地的，比如若是按着他的要求招了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可签娘本就通透，自然不会这么去想。 她知道，眼前的道士既然已经看出了她的不一般，不管她说不说，今日都逃不过的了，都是被道士拿去当作炼制法宝的材料了。 除非她将自己会算卦的天赋暴露。 有这个天赋在，或许道士会暂时留下她。 可签娘没有说，她甚至垂下了眼睛，已经放弃了再和他说话的念头。 说出天赋，她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只会被这人逼着算卦为他谋取利益罢了，她并不想要这样。 见签娘拒绝回答的模样，道士心头一怒，他冷笑一声，突然默念了一句什么。 与此同时，签娘脸色发白，捂着心口疼得叫了出来。 她的心脏像是有一把刀子在翻搅着，疼，太疼了，偏偏这样的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知晓，她不会死。 只会一直承受着这份痛苦，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若只是疼痛，签娘咬咬牙也能撑住，偏偏随着疼痛而起的，还有寒意，她的眉眼覆上冰霜，整个人瞬间被冻僵，呼吸都是白雾。 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冻死的时候，身体又突然开始发热…… 各种各样的痛苦在签娘身上轮番上阵，她终于明白，道士所说的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这根本不是她所能想象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痛苦终于不再出现，签娘躺在地上，呼吸都不敢用力，身体时不时的痉挛一下，好像那些痛苦的感觉还残存着。 让她忘不掉。 “怎么样？说不说？”道士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尖锐的笑了几声，得意的看着签娘，问道。 签娘的眼睛半阖着，模模糊糊的看着上方，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她却在想，这也算是天道对自己的惩罚吗？确实太狠了。 道士等了片刻，发现签娘仍旧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 他怒笑一声，道：“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话音落下，眼看着就又要催动那道在虞卿体内的符时，一声怒喝在他身后响起：“妖道！速速住手！” 听见这道声音，签娘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心想，是又来了个道士了，且听着这道士还是十分正义的那一茬，可正义不正义，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是容不下妖怪的。 不过，希望这个正义的道士，不会太折磨她。 在耳边响起打斗声的时候，签娘干脆的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管了，她也没有趁机想要逃跑。 或许是有机会可以逃掉的，可签娘突然不想逃了，有什么好逃的？ 她厌烦了这样四处躲避逃亡的感觉，死了也就死了，去投胎也好，来世或许能做个普通人。 心里想着这些，签娘也没有注意到耳边的打斗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甚至连有人走近的声音她都没有听见。 直到温润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姑娘，那妖道已经被我斩杀，你可有受伤？能起来吗？” 第918章 禁制 签娘闭着眼睛没有动作。 但放飞的思绪确实被这道声音拉了回来，她不明白这人是怎么回事，肯定发现了她是个妖怪，要杀就杀，做这些干什么。 然而她不出声，那道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难道姑娘动弹不得了？那在下失礼了。” 紧接着，签娘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签娘终于睁开眼睛看清了这个斩杀了妖道的人，她哑声问道，蹙着眉心一脸的不解。 入目的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温文尔雅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垂眸看着签娘，脸上露出意外，道：“在下以为姑娘被那个道士伤的太重，心想着先带你去个地方安置下来，再给你看看伤势，姑娘放心，在下并无恶意。” “你……”难道看不出我是个妖怪？签娘本来想这么问的，可她又没问了，索性闭了眼睛不说话了。 算了，反正都落到了他手里，管他要怎么折腾，只要别让她难受就成。 签娘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确实很累了，她没有要逃跑的心思，也就一点没有提防和紧张的意思，甚至还能睡一觉。 心想着，说不定睡着睡着就被杀了呢。 那也挺好。 可她并没有如愿。 “姑娘，你体内那道禁制在下已经想到法子解了，但还需要些时日，这些时日就委屈姑娘暂时在这里待着了。”谢风将一碗粥端进来，配着两个包子还有一碟菜放在桌上。 他在桌边坐下，也没有招呼签娘一起吃，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这一吃东西的时候，之前那些温文尔雅、如沐春风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签娘心知这人就知道自己是妖怪，可他不说，也不杀她，反而还口口声声喊她“姑娘”，她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也不问，就这么躺在一边，看着这人大口吃着。 看着看着竟然也觉得饿了起来。 “还有吗？”签娘问道。 谢风抓起第二个包子咬了一口，抬头朝她一笑，“没有了，我以为姑娘你不用吃饭的。” 签娘沉默，觉得再看下去那种莫名的饥饿感可能会更加明显，索性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她这也是在试探着，看看谢风会不会阻拦自己，或者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可谢风没有反应，他仍旧在专注的吃着他的包子。 签娘走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最后抿了抿唇在树下坐下了。 她没想走，既然这人已经想到办法替她解了那个妖道留下来的禁制了，那她就不走，就留下来看看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风吃完饭就拿了黄纸和朱砂开始捣鼓，一手拿着一卷画符的书册看着，一手提着沾了朱砂的笔，眼睛落在书册上，嘴里却在和签娘说话：“以前也没有画过这样复杂的符，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过符纸和朱砂我都足够，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多画画总能画出来的。” 签娘并不了解这些，但她坐着也没有什么事情，索性搬了把凳子坐在旁边，目光扫过他手里那本书册。 第919章 上品 签娘刚扫了一眼，谢风就把书册往她面前一递，问道：“想看？” “想看一看。”签娘点头，下一刻书册就到了她手里。 她微微挑眉，讶异的看着谢风，问道：“你不怕我偷学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修行者来说，这样的东西都是宝贝似的藏着的，日后只能给弟子或者儿子看的。 没有谁会随便拿出来给别人看，除非并不重要，但是签娘还没有拿到这本书册的时候，她已经隐约看到书册携带的灵气，显然并不是什么凡物。 可谢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把书塞进了她的手里。 “你要是想学，你学就是，只要你学得会，那就证明这是你该得的，若是你不该得，就算我教你你也未必会。”谢风道。 他说的话有些绕，可签娘明白，甚至觉得他说的很对，因此对眼前这个人又有些改观，她越加看不懂谢风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签娘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说什么，谢风像是已经有了头绪，凝神开始画了起来，画符最忌有人打扰，签娘收回视线，她并没有翻看手里这本书。 只是先看了看谢风刚刚在看的那一页，也就是能揭开她体内禁制的那张符纸。 “怎么样？看得懂吗？”谢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不要动手试试？画符这种事情还是要多上手试试才知道。” 签娘抬头，正好看见他将画废的符纸团吧团吧烧了。 上好的符纸和朱砂，谢风用起来丝毫都不心疼，签娘没有要练手画符的意思，只看着谢风画废了一张又一张纸。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其实他已经能够画成功了，只不过是最差的那种，效用肯定会打上这口，谢风因此很不满意。 “这种已经足够解开我体内的禁制了。”看着谢风可劲儿的浪费，签娘还是没有忍住说了一句。 她虽然不会画符，但有些东西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比如什么和什么相生相克。 谢风却摇了头，烧符纸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不可以，从我手里出来的东西至少也得是上品。” 听他这么一说，签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左右浪费的又不是她的东西，她也就是再多等一等而已。 不过，在签娘劝阻过他之后，谢风又画废了一张符纸，他就把东西收了起来，朝签娘道：“我去买些吃的回来。” 走到门口了他脚步一顿，回身问签娘：“你吃不吃？” 说话之间十分的随意，哪里还有之前一口一个“在下”和“姑娘”的。 像是终于暴露了本性。 签娘也并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本性。 “吃。”签娘点头。 之前看谢风吃的时候，就勾起了她的饥饿感，虽然后面谢风吃完了，这种感觉也慢慢的没了，但签娘现在一想起来，又还是想要吃。 谢风点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签娘仍旧坐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她摊开手心，掌心里握着一小团的符纸，符纸一展开，赫然就是一张谢风画成功的符纸，虽然是下品，但是如签娘所说，解她体内的禁制已经足够了。 第920章 高兴 这张符纸是她故意引着谢风说话，注意力不在的时候拿走的。 如果她此刻用了，完全可以逃走，签娘知道谢风要去买吃食的地方是最近的村子，站在院子门口就能看见村子里的灯火，并不算远，但也不算近。 至少，签娘是有把握在谢风回来之前逃走的。 可她垂眸看着掌心的符纸，很久都没有动作，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她才收拢了掌心，将手藏进了袖子里。 与此同时，谢风提着食盒从外面推门进来，眼睛亮晶晶的，很是高兴地样子。 “今晚有口福了，正好碰见一户人家杀了鸡，我就花钱买了半只过来，已经炖好的，可香了。”谢风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桌子边走。 不用他说，签娘也闻到了那股香味，甚至于，听着他的话，她的口腔之中就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分泌口水了。 “有什么是你不喜欢吃的东西吗？”签娘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为何，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好吃的东西，但那时候她完全不能理解大家口中的好吃，直到遇到谢风，也就是从白天看着谢风吃了那碗粥和包子之后，她就觉得那碗粥和包子都十分好吃的样子。 签娘大概明白，好不好吃，或许和谢风这个人有很大的关系，总觉得就算是不好吃的东西到了谢风这里也会让人觉得好吃。 携风雨进把鸡汤端了出来，还有四个大馒头，和两碟小菜，比白天的时候可丰盛多了。 他听着签娘的问话，答道：“只要能吃的东西都不讨厌吧。” 他突然抬头，看着签娘道：“或许可以说其实我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没有喜欢吃的也没有讨厌吃的，之所以要吃东西只不过是不吃就会饿死罢了。 签娘突然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沉默，好一会儿，等面前被放上了一碗鸡汤和一双筷子的时候，她才道：“看你吃东西的时候就觉得你吃的东西都很好吃的样子。” 让人很有食欲。 谢风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伸手拿了个馒头，道：“那希望你能多吃点，然后长胖点。” 他将馒头直接放鸡汤里面沾了沾，馒头吸收了鸡汤，有些人会觉得油腻，有些人会觉得好吃，但看着谢风吃的时候就只会觉得十分好吃了。 签娘原本想要直接咬一口馒头的，看见谢风的动作，她顿了一下，也学着他那样子去吃。 这是签娘来到人间之后，吃的第一顿圆满的饭。 或者可以说是她第一次这样正式的吃饭。 院子虽然又小又破，但房间还是有的，谢风甚至还拿出来两床干净的被褥，分了签娘一床，打着哈欠走进了其中一间房子，“早睡早起。” 签娘抱着被子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抬脚走近了旁边那间房子里。 死之前感受一下凡人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签娘想着，裹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醒过来的时候，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很久才回过神来。 等她站在门口，侧头看了看隔壁，房门开着，谢风已经起来了，也不在院子里。 第921章 来人 签娘在院子里坐着，没有离开，也没有要去找谢风。 等了没多久，院子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她转头，看见谢风提着昨晚的食盒进来，是他们的早饭。 签娘突然有点高兴。 上午的时候谢风继续糟蹋那些上好的符纸和朱砂，而签娘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没有说话。 不仔细去看，还以为她在出神。 直到外面响起马蹄声。 签娘转头去看，背后突然被人一点，她双眼有一瞬间的刺痛，眨了眨眼睛就消失了，签娘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和常人一样了。 “虽然我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但别人不一定有我这样好的品味。”谢风朝签娘眨了眨眼睛，飞快的吧符纸和朱砂也都收了起来。 抬眼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一行人。 一行人身上的服侍十分类似，看起来就像是同一个门派的人。 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破院子里面还有人，看见谢风和签娘的时候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们途径此处，以为这里没人，所以想进来歇歇脚，并非故意打扰的。”最先回过神的是为首的姑娘，她们这一行四个人全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 最先开口说话的姑娘长得尤为好看，且发饰和另外三个明显有些不同，应该就是领头人。 签娘看了谢风一眼，并没有说话。 这院子本来也不是她的地盘，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要说的。 而那四位姑娘也是将目光落在谢风的身上，显然也是觉得两人之间做主的是谢风。 谢风朝她们抱拳，道：“这里本也是无人住的，我们也只是在这里落脚歇息，你们无需向我们道歉。” 听见谢风和签娘也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时，后面三人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 还是为首的那位女子笑道：“不知道两位来了多久了？可知道不远处那个村子的情况？” “知道一些。”谢风道，他并没有告知女子来了多久，只道：“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每一个活口。” 这话一出，签娘猛地侧头看着他，眉心蹙起。 村子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谢风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 大概是见其他五个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谢风就道：“这可和我没有关系，我是在想找村民买点吃的的时候，过去才发现那里的人都死了。” “那我们吃的东西谁做的？”签娘没管那四个人的反应，只想到自己昨天和今天都觉得很好吃的食物。 谢风眨了眨眼睛，道：“当然是我做的了，不过，我留了银子的。” “人都死了，留银子有什么用？”四个女子中的一人忍不住怒道。 看其他人的反应，显然和她是一样的，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看着谢风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她转而看着签娘，道：“不知道姑娘和此人是什么关系，只是此人在见到满村死人的时候竟然不为所动，反应实在是让人可怕，姑娘不要怪我多嘴，还是小心此人为好。” 第922章 招惹 为首的女子看签娘的反应，知道她并不清楚村子里的事情，遂好心的劝说道。 可签娘的反应很平淡，甚至还没有听到最近吃的饭菜都是谢风亲手做的这件事情惊讶，她仔细想了想，也分不清到底是谢风厨艺好让那些饭菜本身就很好吃，还是谢风吃饭的感觉勾起了她这两天的食欲。 眼见着签娘没什么反应，四个女子都拧了眉，看着签娘的目光也露出不喜。 其中一人道：“本以为姑娘和他不是一伙的，没想到和他是一路人，真是冷血！” “我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谢风道。 那人被谢风一堵，脸色顿时涨红，怒道：“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冷血的人就和冷血的人凑在一起！” “你们不冷血你们现在去村子里给他们收尸啊，在这里瞎嚷嚷什么？”谢风嗤笑一声，面对着四位姑娘，丝毫没有签娘初见的时候那样有礼。 签娘沉默看着，心里却觉得有趣极了。 “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什么都没做，就在这里一副指责的嘴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谢风轻啧一声，摇了摇头。 “你！”有人被谢风怼的脸色涨红，愤怒的就要拔剑刺上来，被为首的女子伸手拦住了。 为首的女子冷眼扫过谢风和签娘，尤其是在签娘脸上停留了一顿，带着几分可惜的意味，活像签娘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一般。 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这里也不是你们的地盘，那我们在这里歇脚也与你们无关，我们不去招惹你们，你们也不要来招惹我们，否则……” “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谢风抢过她的话头道，“谁先招惹上来的自己心里清楚。” 他冷嗤一声，伸手拉着签娘的手腕坐下，占据了院子里唯一的石桌的凳子，压低了声音道：“有她们在，给你画符的事情只能押后了。” 签娘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那四个人显然并没有要在这里久留的意思，并没有去查看那些屋子，就在院子里盘膝而坐，围绕成一个圈，其中一人从怀里拿出一个阵盘摆放在她们附近。 签娘就只能看见她们动着嘴唇，却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声音了。 “这样简单地阵法还要用这么复杂的阵盘，啧~”谢风显然也在看着四人的动作，毕竟他没法画符，也就暂时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 他并没有收敛自己的声音，语气也没有丝毫的遮掩。 坐在阵法中间的四人身体都是一僵，其中一人转头狠狠地瞪了谢风一眼，连带着签娘也没有放过，显然是听得见外面说话的。 “你们自己布了阵法说悄悄话，却听着我们说话，真无耻。”谢风摇头，一脸的看不起。 为首的女子大概也听不下去谢风句句带刺的话了，撤了阵盘，看着谢风怒道：“我们自己布置的阵法，你若是不想让我们听你们说话，大可以也布置一个阵法！” 话音刚落，正要将阵盘重启，就见谢风从袖中弹出几颗石头，那几颗石头一落到位，立刻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升起。 第923章 拉拢 不只是为首的女子面色大变，另外三个人看着这一幕也是面色一变，她们本以为谢风根本不会这些术法，所以才出声嘲讽，就是想让谢风难堪。 谁知道谢风仅仅靠着几颗石头就布置出了一个阵法，这样的能力，通常是她们师傅才能勉强做到。 谢风布置了阵法，就转身没有再管她们，任由四人低声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 “芸姐姐，他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要不要也拉拢他过来？”之前被谢风怼得涨红脸的女子朝为首的女子道。 阿芸却拧了眉，并没有立刻应下。 其他人想了想，也开始劝说道：“芸姐姐，师傅对这个村子里的东西都没有太大的把握，而这个人能够独闯村子，还安然无恙的出来了，显然是手段厉害的，要是把他拉拢过来，我们此次任务势必要简单许多。” “……”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 而阿芸本就被谢风那一手给镇住了，她们此次下山试炼，试炼任务就是解决村子里那个东西，若是解决了，回到山门必定会得到夸奖。 若是没有解决，虽说可能不会挨罚，但肯定会让人暗中议论。 她们都是女子，脸皮薄，最是不希望被人背地里议论。 “可是……我们刚刚才和他吵过，就算我们想要拉拢他，恐怕也拉拢不过来。”阿芸迟疑道。 前一刻她还那样子嘲讽过谢风，且四人对他态度都不好，这会儿又要她们厚着脸皮凑过去，不只是阿芸觉得做不到，另外三个人一时之间也放不开。 四个人想对着沉默半响，最后还是阿芸出声道：“还是等师傅来了再说吧，到时候把事情和师傅一说，看师傅怎么决断。” 若是师傅也觉得要拉拢那个男人，到时候她们只要装作师命难违的样子就可以了，不至于像现在凑过去那样难看。 另外三个人和阿芸想的差不多，纷纷应了下来，于是四人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继续小声说起来石试炼的事情，只是不管是谁，说话的时候，目光总是控制不住的往谢风身上看。 只可惜谢风一直背对着她们，似乎正和签娘说着话，根本没有回过头。 然而四个人都不知道的是，她们看到的都是谢风布下的幻像，四人谈话的内容不但被谢风听得分明，还被谢风布下的幻像欺骗而不自知。 谢风随手布下的那个结界并非只是阻止声音的，还夹带着一个小小的幻像，让外面的人看不见结界里具体的情况。 这也就方便了谢风把符纸和朱砂拿出来，继续开始糟蹋。 签娘坐在他的对面，她不知道谢风做了什么手脚，她也听到了那四个姑娘的谈话，抬眼看了谢风一会儿，见他又画废了一张符纸，才出声问道：“你会答应她们？” 签娘没有算卦，也不知道那四个姑娘的师傅会不会答应她们拉拢谢风，她只是仔细想问一问而已。 谢风拧着眉思索着自己哪里画的不到位，听见签娘的问话，眼也没抬，道：“我怼她们怼的那样厉害，怎么可能再跟她们一起走？” 第924章 麻烦 “她们不觉得膈应，我自己觉得膈应。”谢风抬头看了签娘一眼，问道：“你想和她们一起走？” “麻烦。”签娘想也没想的就摇了头，语气平静，偏就让人感受到她对那四个人的嫌弃。 刚刚听说村子里的人都死了的时候，签娘就算了一卦，已经模糊算出村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了，那东西确实挺厉害的，至少签娘自己是不敢面对的。 但是谢风竟然能几次出入村子没有一点事情，甚至丝毫没有惊动那个东西，签娘就一点也不担心了。 只要谢风不故意把她送给那个东西当口粮，那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谢风一听签娘的话就笑了起来，一脸的同意，“说得对，就是麻烦。” 中午的时候，谢风朝签娘道：“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做饭。” 说着提了食盒走出结界，签娘坐着没动，看见对面四个人在谢风出去的时候也跟着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人朝她看了一眼，咬了咬唇。 “我出去看看师傅怎么还没来，你们在这里等着。”阿芸朝另外三人说道，余光却在看着签娘的反应。 可签娘垂着眸子，又在看谢风塞给她的一本书，书上记载的全部是一些神怪故事，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但确实很有趣，签娘正好拿来打发时间了。 而阿芸等人看见的幻像里签娘也在看着书，没有看向她们，阿芸松了口气，提着剑朝外面走去。 她当然不是想去看看师傅来了没有，只是见谢风提着食盒出去，知道谢风又要去村子里，她想跟过去看看，最好能知道谢风为什么没有被里面的东西发现。 或者打探到一些情况也不错。 等阿芸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谢风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这个荒废的院子和村子之间隔着一大片的荒草地，荒草有半人高，院子门口被人砍出了一条路，正好通往村子，阿芸觉得有这些荒草掩饰，她只要不跟的太近也不会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她就直说自己也是去村子的，反正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是要跟着他的。 这么一想，阿芸顿时觉得自在起来，提着剑就跟了上去。 在谢风走了一会儿后，签娘就把书收了起来，随手从地上捡了两颗石头，往脚边一抛，金色的眸子一瞬间金光大盛，片刻后金光消失，又恢复了谢风给她这样的墨色，她眸光动了动，抬脚想要朝院子门口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签娘就停了下来。 她没法从谢风布下的阵法里出去，这个人临走前竟然直接把阵法封上了，除了他，外人进不来，而里面的签娘也出不去，大概是怕签娘跟着他一起出去。 签娘倒是没觉得谢风是怕自己跑了，毕竟这四个人到来之前，谢风出去也没有想着困住她，丝毫不怕她跑了的样子，也不会到了这时候突然防备起来了。 见出不去，签娘就又坐了回去，反正她又没有能破开阵法的原地，谢风想让她乖乖在这里坐着，那她就乖乖在这里坐着吧。 第925章 半只 大概坐了半个时辰，院子外面就响起了动静，虞卿和留下来那三个人同时抬头，进来的人是谢风，提着食盒，对于那三个人的视线视而不见。 谢风径直走到了签娘的身边，一步踏进结界里，两个人谁也没提跟出去的阿芸，谢风从食盒里拿出不少的吃食，还有一只烧鸡。 签娘闻着诱人的香味，看着那只烧鸡，突然出声问道：“既然饭菜都是你做的，那你昨晚为什么只带了半只鸡回来？” 当时谢风还说是正好碰上村名杀鸡，买了半只。 可现在签娘知道了，那个村子已经没有活人了，谢风拿回来的饭菜全都是他自己做的，那另外那半只鸡去哪里了？ 谢风目光闪了闪，轻咳了一声，道：“我吃了。” 签娘抬头看着他，眼睛眯了眯，目光竟然隐约有点控诉，控诉谢风竟然背着她吃独食。 谢风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鼻尖，“今天你多吃半只！” 他把烧鸡往签娘的面前一推，朝她笑了一下。 签娘垂眸看了一会儿，最后也只吃了四分之一。 谢风看着她的食量，颇为得意的说道：“你的食量这么小，就算我不偷偷吃那半只鸡，你也只能吃这么点嘛。” 签娘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就在两人吃饭的时候，对面三个人一直没等到阿芸回来，她们也不好去问谢风为什么他回来了，而阿芸没有回来，于是小声地商议了一下，留下了一个人，另外两个人出了院子去找阿芸。 一直到签娘和谢风吃完饭的时候，院子外面才传来动静，是出去找人的其中一人的呼喊声：“快来帮忙啊！” 剩下的那个人看了谢风一眼，飞快的跑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签娘这会儿才侧头看着谢风问道。 谢风又在专心糟蹋符纸了，闻言道：“不知道啊，她跟在我后面，我做了个饭就回来了，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签娘直觉谢风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也没有再问。 因为那四个人回来了，只不过其中一个人是被扶着回来的。 之前听见外面的呼喊声好像很焦急的样子，签娘也没有算卦，只以为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谁知道阿芸被搀扶着进来了，签娘才知道，阿芸只是扭了脚而已。 没多久，就有人走了过来，脸色微红，小声道：“那个……芸姐姐扭伤了脚，我们没有带药，请问你们有吗？” 签娘和谢风听得见外面的声音，只不过此刻一个借着幻像遮挡正专心练习画符，另一个捧着一本书看着，两个人都没有要惹麻烦的意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充耳不闻。 但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听得见，只以为签娘和谢风听不见，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后，转回头来就开始比划。 可惜她比划半天，看到的幻像里签娘和谢风头都没抬一下，就是没有朝她们这边看。 实际上，谢风已经停下了画符，一手支着下巴看着外面，一脸的兴味。 第926章 师傅 签娘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瞥了他一眼。 “虽然比不上戏楼，但不要钱的，不看白不看。”谢风发现签娘看他，就说了一句。 感情就是把外面人的比划当成看戏了。 签娘收回视线，捏了捏袖子里藏着的那张下品符纸。 外面的四人间幻像里面的人怎么都不朝外面看，最后也只得放弃了，那个拼命比划的姑娘走了回去，朝阿芸道：“芸姐姐，他们根本不朝外面看，咱们也没有办法啊。” “等等吧。”阿芸道，“他们不可能一直不朝这边看。” 她咬了咬嘴唇，看着已经肿起来的脚踝。 其实她们是带了药的，而且阿芸的脚也没有伤的多厉害，只不过她们在进院子之前就商议好了，可以趁着阿芸的脚伤，然后她们就以伤药的借口和那两个人，主要是那个男人说上话。 只要说上话，后面的一切就都好办了，她们就可以借着感激之情靠近，到时候谁也别提之前发生的事情，就算真的有人提了，她们再趁势道个歉好了。 四个人都觉得谢风肯定会原谅她们的，毕竟是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哪个男人遭受得住？ 她们都没有去想谢风会不会拒绝这个问题，甚至选择性的忘记了之前谢风是怎么怼她们的了。 她们就盯着谢风那边，只要谢风和签娘两人任何一个看过来，她们就立刻做些动作把他们注意力引过来。 可阿芸四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她们面对的是谢风布置下的幻像，幻像里的谢风和签娘还真就一眼都没有朝四个人所在的方向看过。 就在四个人等的心焦的时候，外面终于又响起了马蹄声，阿芸眼睛一亮，道：“肯定是师傅来了！” 另外三个人也站了起来，站了起来又伸手去把阿芸扶了起来，四个人朝院子门口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鹤发童颜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的服侍样式和阿芸四人的一样，只不过阿芸四个人穿的是白衣，白衣飘飘，再加上四张如花似玉的脸，确实十分引人注目。 只可惜，这院子里就两个男人，从她们到来这里，除了她们师傅以外的另一个男人对她们就没有过好脸色。 或许是有过的，在她们得知他进去过村子之前。 “师傅！”四个女子看见走进来的灰衣男子，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敬慕，尤其是阿芸，眼眶微微红了红，道：“师傅，你可算是来了。” “怎么了？”男人的目光在阿芸脸上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落在她姿势不自然的脚上，脸色顿时一沉：“怎么受伤了？” “师傅，就是扭了脚而已，没什么大碍的。”阿芸连忙说道。 脸上都是因为被师傅关心的高兴。 男人走近，从袖子里拿出一粒丹药给她，道：“不是叮嘱过你们出门在外要把东西带好吗？怎么丹药也没带？” 阿芸等人也不好说没带，她们是带了。 阿芸把丹药吃了，感受着脚踝处的疼痛减弱，抬头扯开话题，朝男人道：“师傅，我们进来歇脚的时候碰见了两个人，就是他们……” 第927章 试炼 阿芸引着男人去看谢风和签娘，将四人被谢风怼的事情掠过不提，只将谢风随手布下阵法，还有独身出入村子的事情着重和男人说了。 男人起初脸上还是不以为意，等阿芸说完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凝重起来，甚至眼里有些暗色。 只不过，这些暗色被他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被阿芸四人看见。 “你说他独自出入了那个村子没有惊动里面的东西？”男人问道。 阿芸点头，道：“师傅，我特意跟在他的身后，亲眼看着他进去后不久又出来的，村子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从谈话中，我们知道，他在我们到来之前已经进出过两三次了。” “师傅，这人这么厉害，你也说里面的东西不好对付，要不然我们拉拢他一起进去？”有人将她们的想法说出来。 四个人都看着男人等着他的抉择。 实际上，阿芸等人都认为师傅肯定会答应把谢风喊着一起走的，毕竟之前师傅就没少和她们说，遇到比自己厉害的人一定要多多拉拢，尤其是她们现在还面对着一个大难题。 可男人沉吟了一会儿，朝她们摇了摇头。 “为什么呀？师傅，他这么厉害，如果有他一起进去，对于我们来说更有把握也更加安全呀！”没等男人开口，阿芸就已经激动地说道。 男人见此眼神更沉，可他面上还要装出一脸慈和的模样，说道：“为师平日里确实是这样教导你们的没错，但这次不一样，你们忘了这次是为了什么吗？” “师傅，我们这次是为了完成山门试炼。”阿芸回答道，“可这和我们拉不拉拢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男人脸上露出严厉，他道：“既然是山门试炼，也算是你们出师前的最后一场试炼，是验收你们跟着为师这么多年是否学有所成的时候，这很重要，而且必须要是你们自己完成的，怎么可以拉着别人帮忙呢？” “可是师傅，您不也跟着我们一起吗？您已经帮我们了呀。”阿芸道。 男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道：“为师跟着你们，只会保护你们没有性命危险，别的不会做的，能不能解决这件事情完成试炼，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能力。” 之前来的时候阿芸等人并没有听见自家师傅这么说，所以对于这次试炼虽然担心，但也提不上特别的担心，总觉得是一定能完成的。 可现在突然得知师傅只是确保她们安全，并不会插手了，阿芸等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了这件事情。 “好吧，师傅，是我们想错了。”阿芸四人连忙认错。 男人也没有生气，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谢风那边，眸光动了动，问道：“方才你们说那个男人是每到饭点的时候就会进一次村子？” “是的师傅。”阿芸点头。 男人道：“那好，趁着天色还早，咱们现在就进去吧，在饭点之前若是能把事情办完，到时候也不用担心把那个男人也卷进来了。” 第928章 恼怒 阿芸看了谢风那边一眼，虽然心里觉得师傅说的话不对，但并没有提出来。 毕竟跟着师傅这么多年，一直得师傅倾心教导，师傅也不可能害了她们。 心里这么想着，阿芸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点头应下之后就和男人道；“师傅，要不然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们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说到这里她有些脸红。 吃饭的时候她去跟踪谢风了，结果什么都没看见，自己摔在一个坑里了，当时她就跟在谢风身后不远，按理来说，当时她在坑里喊救命的时候，前面的谢风应该是能够听见的。 可她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见到谢风过来，最后在坑底等了许久，才等到自己师妹过来。 阿芸当时一问，才知道谢风已经直接带着午饭回去了。 可她坐在坑底，根本就没有听见有人路过！ 阿芸也没敢深想，因为一旦深想她就会明白，之所以没有等到谢风来救自己，那就是谢风根本不愿意救她，所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甚至于在回去的时候还特意绕路！ 只要一想到是这个，阿芸就会忍不住面红耳赤，说不清是委屈多一点还是气氛多一点。 她相貌长得好，哪怕是在众师妹当中也是最出彩的那个，不管是出门在外，还是在师门之中，就连师傅，都对她格外疼爱几分。 阿芸面上虽然从来不表露出来，可心里却还是有些得意的。 只不过，这点得意，在今日遇到谢风之后，就全部被打击没了，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那样怼她，明明……明明谢风身边那个女子长得只能说清秀！ 那个女子都能入他的眼，还能让他亲自出入村子做饭，怎么对她就没有一点好脸色呢？ 阿芸越想这些心里就越是委屈恼怒，可她不敢显露出来，怕师傅询问，于是压下这些念头，低了头，干脆看也不往谢风那边看了。 怕看了这些念头也压不住了。 对于阿芸提的还没有吃饭的事情，男人拧了拧眉，显然是很不高兴的，他道：“现在并不是吃饭的时间，你们在这里这么久，怎么连饭也没吃？” 这话一出，四个人脸色都有些涨红，当时她们满心想着等结界里面两个人看过来的事情，再加上阿芸腿伤了，四个人竟然也没有觉得饿。 所以就把吃饭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此刻提起来了，反倒生出了饥饿的感觉。 “师傅，我们知错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阿芸急忙说道。 害怕再惹师傅不高兴。 男人看了她们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道：“你们边走边吃吧，从这里到村子里还有一段路，我们走慢点，顺便为师给你们讲讲要注意的事情。” “是，师傅。”阿芸四人顿时松了口气，拿着东西和男人往外面走。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阿芸到底没忍住，还是回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可结界里面那个男人仍旧低了头看书，根本没往她这边看，或许连她已经离开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阿芸就觉得心口憋闷很不舒服。 第929章 热闹 实际上，签娘和谢风在结界里，不但是看着五个人离开的，还将五个人的对话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毕竟五个人包括那个男人，都以为他们布置了隔音的结界，不会被人听了去，殊不知谢风布下结界的时候就做了手脚，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等阿芸五个人走了，谢风也没有立刻撤了结界，而是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签娘瞥了他一眼，问道：“要跟上去看看吗？” “你想去？”谢风收起思考，朝她看去。 签娘顿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去不去，但是，刚刚在签娘五个人离开的时候，她算了一卦，发现签娘四人都是面带死相。 而那个男人脸上覆盖着一层鬼气，不会死，但是讨不了什么好。 签娘并没有将自己算到的这些告知谢风。 她还在思考，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她并没有一副圣母心肠，所以也不是要去救阿芸她们，只是对村子里的东西有点感兴趣。 听阿芸几人说话的时候，提起村子里的东西，也都没有明确用哪个词，但是听她们说话，似乎是很厉害的样子。 好在，签娘还在思考的时候，谢风就已经替她做了决定了。 “去看看吧，凑凑热闹也好。”谢风笑道，挥手把两人周围的结界给撤了。 签娘还在想，加上他们两个也才七个人，这么点人有什么可热闹的，结果等道走出了院子，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破院子到村子这条路上，也就是这片荒草地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来了之后又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三五成群的，虽然没有声音，但是看看最近的那几群人。 签娘就知道，他们其实是在说话的，只不过是布了隔音结界罢了。 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一百多个人了。 “他们都是为了村子里那个东西来的？”签娘脚步顿住，一脸意外的问道。 这么一来，她就更加好奇村子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谢风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道：“不知道，咱们就跟着凑凑热闹呗。” “要是你们想凑热闹，还是早早的离开这里吧，否则为了凑个热闹命没了那可划不来。”嘲讽的声音响起。 签娘动了动，看见是旁边聚集的一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了结界了，大概刚好听见了谢风的话，于是出声嘲讽起来。 也不怪有人嘲讽他们。 毕竟别的人最少也是五个人一起，只有谢风和签娘这个队伍只有两个人，且看着签娘瘦弱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人，而且两人的对话也显示着，他们根本不清楚村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还说来凑热闹，那可不就是进去白白送命的。 谢风和签娘都没有理会说话的人，两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抬脚朝旁边人少的地方走，一边走签娘一百年放轻了声音问道：“这村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第930章 利益 签娘有点看不透谢风这个人，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她根本算不到有关于谢风的事情，很大的可能是因为现在谢风和她在一起。 有关于谢风的很多事情都和她有关，以至于她就算不到了。 村子里的事情签娘也起过一卦，当时只算到里面的东西挺凶的，甚至很邪性，别的就没有再算到什么了。 但是现在突然发现这么多人等在村子外面，都是奔着村子去的，签娘就开始怀疑，村子里恐怕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有算到的。 能让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块的，除了利益，签娘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 而谢风已经好几次出入过那个村子了，签娘直觉谢风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不是什么好东西。”谢风道，他说完又侧头看了签娘一眼，突然笑了起来，道：“难道你是害怕？别怕，虽然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眉眼间露出几分自傲，显然是不把里面的东西放在眼里的。 方才出声嘲讽两人的人就在不远处，因为谢风和签娘没有理会他，反而一直盯着两人，这会儿一听谢风的话就毫不客气又嘲讽起来了，道：“这年头，为了讨好一个女人，真的是什么牛皮都能吹，到时候可别吓得屁滚尿流就好了。” 签娘侧头朝说话的那人看了一眼，眸子里金光一闪，那人心里吓了一跳，连忙盯着签娘的眼睛细看，可他看了又看，也没有再看到什么金光。 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而签娘已经收回了视线，朝谢风轻笑了一下，道：“确实，可别吓得屁滚尿流的好。” 那人只当她是在说谢风，顿时嘲笑得更加厉害了。 只有谢风自己，看着签娘的眼睛，像是知道她在说谁，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道：“到时候咱们在旁边看看热闹就行。” “嗯。”签娘点头应下。 也没问他要看谁的热闹。 因为其他人都安静的缘故，他们这一块儿的动静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就有阿芸五个人。 他们也是从院子里出来才发现来了这么多人，别人都没有进村子，他们就也跟着在外面等着，拿出阵盘布下了一个结界，一边商议着消息怎么会泄露出去。 在谢风和签娘走出来的时候，阿芸就注意到了两人，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谢风身上。 其实谢风长得很好，尤其是在他和签娘说话，笑得温文尔雅，丝毫没有怼人的时候，更加让人心动，更何况，他能仅靠着几块石子儿就布下结界。 这样的手段，在如今的几大门派里也找不出来几个人。 相貌好，又年纪轻轻，还很厉害，最是容易让女子动心了。 阿芸怔怔的看着，连身旁的男人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她的一个师妹看着男人脸色阴沉下来了，连忙伸手推了推阿芸。 “芸姐姐，师傅叫你呢。”师妹朝回过神来的阿芸说道。 阿芸连忙看向男人，涨红了脸道：“对不起，师傅，我刚刚走神了。” “阿芸，你在看什么？”男人问着，顺着刚刚阿芸看得目光看去，却看到不少的人，也不知道阿芸到底在看谁。 第931章 致命 “师傅，如今来了这么多人，我们真的不拉拢一些其他人吗？”阿芸咬了咬唇瓣，出声问道。 男人拧着眉，道：“不行。” 语气坚决，是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了，阿芸张了张唇，对上男人的视线，最后只得闭上嘴，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大概是看阿芸脸色不好，男人还是出声解释了几句，道：“阿芸，先不说拉拢那个人有没有用处，只说这个人人品好坏，要是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我们贸然把他拉拢过来，到时候对我们到底是有好处还是坏处，我们也说不准。” 男人这么一说，阿芸的三个师妹就被说动了，跟着点点头，道：“芸姐姐，师傅说的没错，村子里危险，我们要小心提防那个东西，就没有精力再地方其他的了。” “是啊是啊，芸姐姐，到时候有什么危险，我们就麻烦了。” “……”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阿芸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可心底里到底有没有打消拉拢谢风的念头，那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签娘并不知道这会儿阿芸还在想着要拉拢谢风的事情，她没有从谢风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也就没有再问这个问题，只道：“我们是在这里等着大家一起进去，还是？” “现在进去吧，说不定还能吃上晚饭。”谢风道，说完朝签娘伸出手，拉着她的手腕就朝村子走去。 起初还没人注意他们，只以为他们是想要走到前面去，眼看着谢风拉着签娘直接闯进了村子里，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那是什么人？怎么就这么闯了进去？” “管他什么人，不能让他得了好处啊！你们继续等着，反正我要进去了！” “……” 原本所有人都踟蹰着，在外面等着，不愿意做第一个探路的人，这会儿谢风和签娘两个就这么闯了进去，打破了之前的僵持。 两人进去没有多久，外面等着的人也纷纷跟着动身进去了。 只不过，他们进去的时候可没有谢风和签娘两人那样毫无顾忌，这些人将自己的保命法宝全部拿了出来，这时候还不用上，说不定进去之后，以后就没有命能用上了。 就连阿芸五个人亦是如此。 男人还又掏出了四张符纸递给她们，道：“阿芸，你们将这符纸带上，必要的时候能挡一次致命一击。” “谢师傅。”阿芸四人立刻高兴地收下，没有看见男人眼里的暗色。 签娘跟着谢风进了村子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刚刚在外面看的时候，村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一点阴气都没有，甚至隐约还能听见鸡鸣和狗叫。 让人绝不会想到，这个村子里面的人竟然已经全部死了。 直到踏进村子的这一刻，明明没有什么冷风吹来，偏偏签娘就觉得冷，从骨子里生出来的冷，冷的她想要打哆嗦。 好在，这股冷意很快就消散，因为一股热意从谢风握着她手的方向传递过来，迅速的蔓延她的全身，驱散了那股冷意。 第932章 白眉 “这里还藏着其他的东西？”冷意散去，签娘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她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就这么侧头看着谢风道。 谢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朝她笑得温文尔雅，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你跟着我，别乱走就不会有事的。” 签娘抿了抿唇，没有出声，却点了点头。 谢风脸上笑意加深，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而在谢风收回视线的时候，签娘侧了侧头朝他看去，目光落在他鲜红欲滴的耳垂上，她的眸光闪了闪，突然出声问道：“你的眉毛怎么不白了？” “因为幻……”谢风话头猛地一止，他侧头看着签娘，张了张唇，想说什么，似乎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签娘唇角弯起弧度，鲜少的露出笑容来，眼看着谢风的耳垂真的红的要滴血似的了，她才出声道：“我记错了了，你的眉毛一直是黑色的。” “我的眉毛当然是黑色的！”谢风立刻说道，他收回视线，闷头朝前面走去。 握着签娘的手腕一直没有松过，虽然签娘都已经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了，何止是僵硬，一开始的时候连走路都同手同脚的了。 可见心里到底有多么紧张。 好在签娘在突然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开口，走着走着，谢风的紧张也慢慢地散去，他缓和过来，却还是闷头往前走，就是不说话。 眼看着已经从村头走到村尾了，签娘出声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谢风的脚步猛地一停，还好签娘早有防备，才没有直接撞到他身上去，谢风眼里划过可惜，转过身来的时候，神情就掩饰的很好，目光越过签娘看了看四周，就是不往签娘脸上落。 偏偏他扣着签娘的手腕也丝毫不松。 “你想吃什么？晚饭。”谢风问道。 签娘看了看天色，村子的上方笼罩着阴沉沉的云，天色比外面要暗许多，恍惚间，好像谢风已经拉着她走了很久了。 可签娘知道，两人其实根本没有走多久。 “我不饿。”签娘道，“比起考虑晚上吃什么，我更好奇那些人为什么明知这里危险，还有进来。” 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明摆着送死。” “你想救他们？”谢风微微眯了眯眸子问道，总算是看向了签娘。 签娘看着他的眼睛笑了，她道：“我没有那么好心，只是好奇而已。” 她从来不会主动想要去救谁，或者帮谁，就算是之前的阿目，那也是因为阿目先给了她馒头，和她之间已经有了因果，签娘才帮他和长安一把。 帮完也就离开了。 不过，签娘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脸上露出笑意来。 谢风看见了，眸光闪了闪，问道：“你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没什么。”签娘刚说完，顿了一下，又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脸上的笑意加深。 签娘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个爪子，挠的谢风心里痒痒，偏偏签娘就是不告诉他，谢风张了张嘴，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第933章 推迟 “如果你告诉我刚刚你在想什么，我就告诉你他们进来这里是因为什么。”谢风笑着道，一脸得逞的看着签娘。 似乎笃定了签娘会和他做这个交易。 偏偏签娘歪了歪头，笑容加深，她道：“那算了，反正我会比你先知道。” 既然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想必她很快就会知道那些人进来是为了什么，但是谢风不同，签娘道：“你这样子让我很不高兴，那我要推迟让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笑。” 主动权一直就在她的手上。 谢风脸上的笑容一僵，他连忙问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你能提前点告诉我吗？” “嗯？”签娘挑眉。 谢风立刻道：“不用不用，我告诉你就好了，你就按着之前的时间，该告诉我的时候就告诉我，怎么样？” 说完又不等签娘回答，他就将那些人为什么聚集在村子外面的原因说了。 “能让这么多人聚集在一个地方，也只有利益二字，而让他们不顾危险也要进来，那就说明，这里存在的利益在他们心里，比那个危险占的分量更多。” “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签娘道。 她当然早就想到了那些人是因为利益才聚集在这里的。 但是之前在那个破旧的院子里，阿芸几个人说悄悄话的时候，并没有提及什么利益，相反，阿芸四个人似乎并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利益，她们要进来，是因为她们要完成山门试炼。 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外面那些人，全部都是因为那份利益才聚集在这里的吗？ 是不是也有人和阿芸四人一样，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聚集在这里的。 “这里对于少数人来说，确实存在着足够让他们冒险的利益，但对于外面大部分人来说，这里只有危险，而且是致命的危险。”谢风道。 签娘一听，想到了阿芸和她那个师傅。 不一样的命数，阿芸是死相，但她那个师傅面带鬼气，不会死，但是也讨不了什么好。 “这里除了有一个鬼修之外，到底还有什么东西？”签娘眸光闪了闪，出声问道。 她只算出来这村子里有一个鬼修，那个鬼修布了个法阵，将整个村子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聚阴阵，杀了整个村子的人，再通过这个聚阴阵产生源源不断的阴气。 而那个鬼修就待在阵心处，靠着这些阴气修炼。 这聚阴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里面的鬼修修为暴涨，一般人也没办法对付这个鬼修，更何况闯进这个聚阴阵里，简直就是任由那个鬼修摆布。 尤其是在闯进来的人死后，死后魂魄出不去，会跟那些死去的村民一样，给聚阴阵提供更多的阴气罢了。 阴气越浓郁，鬼修的实力更强，周而复始，这鬼修简直就像是来杀他的人越多，他就越强。 然而，在踏进这里的时候，签娘就察觉到了，这里面除了鬼修，还有另外的东西存在。 那个东西具体是什么，因为这里面聚阴阵遮挡，她一时半会儿也算不出来。 谢风道：“还有一只从妖界跑出来的妖。” 第934章 妖 “妖？”签娘侧头看向谢风，她眸光闪了闪，突然问道：“你是为了那只妖才来这里的？” “只占了少部分原因。”谢风道。 妖界与人界之间的通道早就关闭，若是没有妖领着，人是很难再去往妖界的，但是妖不同，只要妖的修为过得去，也能找办法来到人界。 谢风说这村子里还有一只从妖界跑出来的妖，能从妖界跑出来，那这只妖的修为应该不简单。 “那只妖和那个鬼修能合得来？”签娘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在她看来，那个鬼修把村子里的人全部杀了，还布下这么大一个聚阴阵，就为了自己修炼，耗费心血做下这些，不可能容忍别的东西再过来坐享其成的才对。 毕竟谁也不会愿意，自己辛辛苦苦，费尽心机布置好的地方，结果突然来了个人，什么也没做，就要和你一起享受这里的阵法带来的好处。 虽然是聚阴阵，但对于妖来说，还是比别的地方要好一些，如果那个妖所修炼的并非正道的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风朝签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意味深长。 签娘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眨了眨眼睛，不太能明白谢风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偏偏谢风只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给她解释，只道：“你要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待会儿就跟着我一起看戏就是了。” “那咱们现在去干什么？”签娘看了看四周，听见来的方向已经有了动静，她道：“外面的人应该也都跟着进来了。” “既然已经有人进来了，那就说明好戏已经开始了。”谢风说着，抓着她的手腕一拉。 签娘猝不及防往前倒，谢风也没有想到她会被自己拉的往前倒，连忙伸手接住她，道：“你……你站稳啊……” “谁让你突然拉我的？”签娘趴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却只看见他鲜红欲滴的耳垂，还有下巴，下巴还有一点青青的胡茬。 谢风并不知道签娘盯上了自己这几日没来得及收拾的胡茬，温香软玉在怀，他实在有些心猿意马，目光闪动着，就是不敢往怀里的人身上看。 偏偏这个时候，一只手在他下巴摩挲了一下。 “你……你干什么？！”谢风吓了一跳，险些直接将怀里的人丢出去。 要不是谨记着怀里的人要护着，他还真的就松了手了。 签娘又在他下巴上摸了摸，道：“你长胡子了，我就摸摸。” 谢风的脸更红了，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解释道：“这两天忙着画符……平常我都会收拾的……” 像是害怕她误会自己是个不修边幅的人。 “哦。”签娘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拍了怕谢风的手，道：“有人要过来了，咱们是不是要躲一躲。” “嗯，躲躲……”谢风满脑子就是她好软，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是签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会儿一边应着，一边就抱着签娘往旁边走，旁边是一条巷子，并没有别的遮挡物。 第935章 鬼修 隐身进了巷子之后，谢风也没有松开怀里的人，反而抱得更紧了，抱着她探头往外面看，看见有不少的人往这边走。 “来的人少了很多，看来已经被吃掉了。”谢风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怀里的签娘道。 结果正好对上签娘的眼睛，他扣着签娘腰身的手瞬间僵硬，轻咳了一声，强自解释道：“这个……抱着你，咱们等会儿走的时候方便点，面对临时拉你离开的时候，你又摔了。” 解释着解释着，谢风自己差点就信了。 于是越说越有种理直气壮的感觉。 签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倒是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而是道：“我们进了村子这么久，也没有被那个鬼修和那只妖发现。” “那是因为我隐藏了我们的气息，当然不会被发现。”谢风立刻说道，语气里还有些得意，像是要向签娘邀功似的。 签娘点了点头，又探头看了看越走越近的人，道：“你有没有法子改变我们的容貌，这样我们混进他们之中，更好的看戏。” “这还不简单。”谢风立刻应下。 与此同时，签娘只觉得脸颊被指腹擦过，她下意识的伸手在脸上摸了摸，并没有摸到不对，直到谢风掌心变出一面镜子，举到她的面前。 “看看。”谢风一脸得意的看着她。 签娘抬头，倒是没来得及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而是看到了谢风的脸，谢风的脸并没有变化，她将目光落到镜子里，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五官已经变化。 仍旧是十分清秀的模样，只是怎么看都和她自己的样貌不一样了，任谁看见，也不会联想到她身上。 签娘摸了摸脸，问道：“你呢？你的脸怎么不变？” “变了，只不过在你看来还是我自己的脸，但是在他们看来，我的脸已经变了。”谢风道，“你的也是一样的。” 他眼里签娘，还是签娘原本的模样。 签娘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手段，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来，“挺好的。” 签娘道，这三个字落在谢风的耳里，就像是得了很大的夸奖似的，如果谢风此刻有尾巴，签娘毫不怀疑，他的尾巴已经翘上了天。 签娘之所以提议让谢风给两人换了模样，就是因为刚刚两人带头闯进来的时候，已经被很多人看到了脸，现在进来的人显然已经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已经有一部分人如谢风所说的，被“吃”掉了。 那他们带头进来的两个人，如果还安然无恙的出现在那些人面前，恐怕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签娘并不希望招惹上什么麻烦，这才提议谢风这样做的。 显然谢风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没有多问。 原本进来的有一百多个人，如今一眼看去，聚集在一处的剩下不到一半人，有些人是当着他们的面死了，然后被卷入了一片黑色的阴气里。 但还有些人，是在他们惊惶逃跑的时候走散了。 走散的那些人如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不过，在他们看来，进了这里，落单了就是死，就像最先闯进来的那一男一女，不是已经没有了人影吗？ 第936章 神出 阿芸如今也在人群里，她和师傅刚刚进来没多久，有一个小师妹就被突然出现的阴气吞噬了。 后来阴气再出现的时候，她就和师傅以及另外两个师妹走散了。 阿芸还跟着大部队，但是师傅他们都不在，这会儿她也意识到这里面的危险程度明显和师傅之前说的不一样，比师傅之前所说的明显要危险许多。 阿芸想着，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去山门查清楚，这样危险的地方，为什么会成为她们出师的试炼场所，这简直就是要她们的命啊。 但是试炼的任务是师傅去抽回来的，阿芸并不愿意怀疑自己师傅，毕竟师傅对于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也显得很意外，显然并不知情。 阿芸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握紧了手里的佩剑，哪怕周围全是人，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那些阴气都是突然出现的，之前甚至突然出现在人群里，而她那个小师妹就是这么被吞噬的。 要不是师傅拉着她，当时她差点也要被吞噬了。 “又来了！那东西又来了！”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紧随而来的就是惨叫。 阿芸还没有找到是谁在发出声音，就被周围的人撞的差点没站稳，她只能随着人群逃跑的方向走，等走出一段距离了，身边的人也停了下来的时候，她才跟着停下来，而后朝反方向看去。 然而并没有看到阴气的痕迹。 “怎么回事？不是说又来了吗？这次走的这么快？”人群里有人惊疑不定。 “刚刚是谁在喊的？到底看到了什么？有多少人被卷走了？”有人问道。 但是几十个人面面相觑，发现谁也不知道刚刚那喊声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是不是已经被卷走了？”人群里有人道。 显然这个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他们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也无法确定刚刚到底被卷走了多少人，只是一眼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真的又少了几个人似的。 而这会儿谢风和签娘就混在人群里，别人做什么，他们两人就做什么，一点也没有露出异样，更不会让人知道，方才引起慌乱的就是谢风。 刚刚根本没有阴气出现，只不过谢风借由他们如今一点风吹草动都受不住的状态，故意喊了那么一句话，然后趁机混进人群里而已。 签娘仍旧被他拉着手，混进人群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那个阿芸，在发现只剩下阿芸一个人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但是也很快收回了视线，并没有要上去和阿芸说什么的意思。 “早知道这里的东西这么厉害，老子就不来了！”人群里有人终于受不住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危险，可能随时会丧命，萌生了退意。 “前面就是村子的尽头了，要走的人尽早走。”有人还想继续留下，与人指了指那边的村尾。 立刻就有人十几个人从人群里走出来，朝村尾走去，而剩下的人站在远比，没有去其他的地方，只是看着那十几个人。 他们心里有些猜测，却打算等着那十几个人去验证这个猜测。 第937章 瓮中 等到那十几个人走到村尾那颗树旁的时候，不只是那十几个人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就连等在这里的几十个人亦是如此。 “他们在看着我们。”那十几个人停下来，有人忍不住回头，就发现身后有几十双眼睛在看着，心里更加紧张，忍不住说道。 “看着就看着吧，难道因为他们看着，你就不走了？”在这种强压之下，有人忍不住心烦意乱，连语气都变得暴躁起来。 一言不合就会起冲突。 好在被怼那个人脾气并没有这样暴躁，咽了咽口水之后，还是朝前走去。 因为想要离开的有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并排一起走的时候，几乎就将后面的人视线给遮挡住了。 后面的人看不见他们前面的人，只能看见那十几个人一直朝前走，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而后一个个的神情恐慌，甚至有人神情奔溃，一边扬手朝前面拍打着，一边哭嚎着：“放我们出去！为什么出不去了？为什么？” “怎么回事？是出不去了吗？”留在原地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个个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恐慌来。 他们虽然一开始没想着要出去，但是现在不想出去不代表等下也不想出去啊！ 万一……万一他们过一会儿也心生退意了怎么办？ 现在突然得知出不去了，就像是断了所有人的后路，让他们知道，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只能留在这里，杀了那个东西，才能活下去。 这让不少人心里生出压力来，甚至有些心理本来就脆弱的，直接就心理防线溃散了。 签娘和谢风混在人群里，谢风始终拉着签娘的手腕没有松，此刻大家都惊惶不安，谁也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而身边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朝前面跑去，跑到那十几个人的面前，拉了一个人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们出不去了吗？” “出不去了！前面有一道结界挡着，咱们根本出不去了！”被拉开的人崩溃的喊着。 “有结界就把结界破开就行了啊！”有人不满的道。 不少人想到了这一点，掩下心里的慌乱之后，就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器或者自己的手段，开始想要破开眼前这道无形的结界了。 谢风看见这一幕，无声的笑了笑，突然侧头靠近签娘的耳边，小声道：“瓮中捉鳖。” 签娘目光闪了闪，问道：“你之前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不是……” “嘘！”谢风以食指抵在唇边，朝她眨了眨眼睛，道：“既然猜出来了也别说，小心被别人听了去。” 签娘侧头看了看旁边，发现如她和谢风这样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其实不少，这样的人一个个虽然眉心也拧着，但不见太多的慌乱，似乎并不害怕出不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人正在四处窥探着，尤其注意这部分说悄悄话的人，显然是觉得这些人有办法出去，所以想要窥探到什么。 看见这些，签娘也只得把话咽了回去，抬眼对上谢风含笑的眼睛，她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第938章 捉鳖 留到现在的几十个人，除去运气比较好的，其中也确实有能力不小的人，这部分人是盯紧这里的“利益”，似乎知道的更多，亦或是相信自己的手段，一点也不害怕那神出鬼没的阴气。 就在几十个人分成两边，一边聚集在村口，一边仍旧停在原地的时候，原先和谢风一切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签娘突然神色一动，她抬眼朝村口所在的人看去。 谢风几乎是和她一样的动作。 就在那十几个人的脚下，一道若有似无的阴气从地底渗了出来，这道阴气很淡，淡到几乎难以看见，那十几个人，包括这里站着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而一些人的脚踝处已经被阴气给缠住了，签娘看着这一幕，也没有出声道意思，她神识一动，还没动作，谢风握着她手腕的手突然紧了紧。 他压低了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耳边：“别动。” “会被发现的。”谢风道。 签娘刚刚确实是生了要去顺着阴气探查源头的念头。 她的神识并不算强大，这里又是那个鬼修的地盘，如果她真的顺着那道阴气去探查源头，确实很可能会被发现，但是谢风…… 从谢风带她进来，甚至于谢风之前就已经出入过几次了，却丝毫没有惊动那个鬼修，更加没有惊动那只妖。 谢风的修为该有多高？ 这个念头只是在签娘的脑海里一晃而过，就被她抛开了，就算她好奇也没有用，谢风现在和她绑在一起，她想要算都算不到的。 也就是这么一走神的功夫，那聚集在村尾的十几个人终于发现了潜藏的危险。 “啊！又来了！它们又来了！”有人尖声惊叫着，脚踝处原本缓慢上游的阴气也像是突然受到了刺激，飞快的蔓延往上，很快的就有人被蔓延全身。 “救我！救救我！” “我不想死啊！救我！” “……” 那些被阴气纠缠上的人惊恐的朝身边的人伸出手。 然而见识过这些阴气厉害的人都知道，一旦沾染上了这些阴气，根本没办法摆脱的，而他们没有被阴气沾染上的，如果真的伸手去帮那些被沾染上的人，也会被阴气盯上。 到时候谁都逃不掉！ 于是，那些被阴气纠缠住的人伸出去的手没能抓到任何，就算有幸抓到了身边的人，等那个人反应过来后就是要甩脱他，实在甩脱不掉的，还有人面露凶狠，直接拔剑去砍。 “啊！” “别拉我！我也不想死！” 阴气杀人，持剑的人也在杀人，一时之间，村尾就像是一片小型的人间地狱，全是惨叫声和四溅的鲜血，而那些阴气不知道感知到了什么，似乎更加的兴奋了。 “咱们走吧，小心那些东西也过来了。”这边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出声说道。 此话一出，顿时不少的人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腕，发现没有阴气后也不敢松了那口气，和认识的人递了个眼神，于是一个个趁着村尾那十几个人还在挣扎的时候，停留在原地的几十个人已经纷纷往两旁，或者来的方向退走了。 第939章 累死 “我们往哪走？”签娘看了看四散离开的人，她没有动，而是侧头朝谢风问去。 谢风拉着她就走进了右边的巷子里，道：“自然是跟着最有可能看到好戏的人走。” 一听他这话，签娘就知道，往这边走的人很可能就是往鬼修所在地，或者说是阵眼的地方走的，在那里才会碰上那个鬼修，或者那只妖，也就是谢风说的，最有可能看到好戏的。 于是，等村尾那十几个人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这几个人手握法器，身上、手上、脸上都是鲜血，他们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走了，这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在。 就连被他们杀了的人，那些尸体也被阴气给带走了。 签娘和谢风跟着的这一批人只有不到十个人，其中还有个他们眼熟的。 是阿芸。 阿芸自从和师傅他们走散之后，就一直绷紧了心神，她不敢一个人走，刚刚大家提议要离开的时候，阿芸也来不及细想，只是下意识的跟着身边的人走，等走出一段距离了才发现原本的几十个人只剩下十个人不到。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阿芸有些心慌，她咬了咬唇，忍不住出声道：“咱们要不要去找找其他人的，人多安全一点吧。” “你能保证人多不会把那些阴气吸引过来？”有人出声嘲讽道。 他们根本就不介意人多人少，反而觉得人少更好，因为他们有实力，很自信，自认为能够得到好处，所有并不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和自己争抢。 甚至于，在看到阿芸的惊惶时，有几个人眼光闪了闪，心里已经觉得阿芸对自己没有威胁，必要的时候是可以当做靶子推出去的。 而这不到十个人里，除了阿芸是一个人，签娘和谢风是一起的，剩下的五个人都是一伙的，他们聚在一起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阿芸是听不见的，只能意识到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于是下意识的，她就往签娘身边走近了几步，心里大概觉得，在场的另一个女人应该会安全许多。 可她一靠近，谢风就拉着签娘往旁白走，于是三方人就这么站着，阿芸一个人站在那里孤立无援，脸色红了又白，十分可怜的样子。 那五个人里有人目光闪了闪，朝阿芸道：“你也不用害怕，只要你不惹事，不和我们的利益发生冲突，我们是很有把握出去的，到时候不过是顺手带你一个罢了。” “是吗？那谢谢你们了……我不会影响你们的。”阿芸心里未必信了这人的话，可面上还是要装作感激的样子，眼眶也红了几分，愈加想要知道自己师傅了。 前提是，她师傅还活着。 那五人见阿芸乖乖听话，就把目光落在签娘和谢风的身上，五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朝谢风问道：“不知道这位兄弟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谢风挑眉，而后笑得有些轻挑，他道：“我们是来看戏的，不和你们抢什么。” “看戏？”那五人又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他们当然不希望自己打得累死累活的时候，旁边有人站着看戏。 第940章 累活 再者说，谁能保证，他们看戏的时候不会突然下黑手？ 一时之间，那五个人看着签娘和谢风的目光就变得十分不友好了。 甚至隐约透着杀意。 可签娘和谢风像是毫无察觉，签娘目光落在虚空处，像是在发呆，而谢风正四处张望着，嘴里还在说着：“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看见两人这样，五人反倒放下来戒备，只当两人无知至极，迟早是要把自己作死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乐意有人在旁边看戏。 其中一人站出来，阴沉沉的目光先看着谢风，他道：“我们不管你们想要看什么戏，离我们远点，不然……” 他看了一眼签娘，若有所指的朝谢风道：“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后悔？”谢风原先还满不在乎的样子，在这人用签娘威胁他的时候，他就像是被人碰了逆鳞，神情立刻冷了下来，看过去的目光阴冷至极。 竟是看得那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神色变幻不定，有不确定，又有些恼怒。 可惜没等他自己纠结出个什么，谢风已经收回了目光，因为签娘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我想吃烧鸡。” 她微微仰着头看他，脸上其实没有多余的神情，可谢风就觉得她是在向自己撒娇，心里像是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他始终握着签娘的手腕，这时候也没有松开，应了一声拉着她就往旁边走，道：“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见那户人家还有鸡，我去做给你吃。” 不知道是不是被谢风刚刚那一眼吓到了，亦或是也懒得管他们，急着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于是也没有去拦着谢风，任由谢风拉着签娘走进了身后一户人家。 而阿芸一直看着这一切，这时候她咬了咬唇，看了看那五个人，又看了看谢风两人，她小声道：“我还是不拖累你们了。” 说完就朝谢风和签娘跑去，等跑进了那个院子里，眼看着签娘就在院子里坐着，她才回身关上门，拍着心口松了口气。 阿芸刚刚很害怕那五个人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走。 但值得庆幸的是，对于那五个人来说，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显然是最重要的。 谢风去了后院，说是杀鸡去了，让签娘坐在这里等着他，很快就会让她吃上烧鸡。 签娘也就乖乖的坐在这里等着他，结果谢风刚走，阿芸就跑了进来，顺手还把大门给关上了，签娘只朝阿芸看了一眼，目光在她眉心一扫而过，发现阿芸眉心的死气淡了一些。 她顿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意外的。 毕竟人的命数其实是最多变的，往往一个念头就能让一个人从死局走向生路，同理，也有许多人因为一个念头就走向死路。 生与死也就取决于人的一念之差，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的。 因为见多了这样改变的命数，所以签娘也没有觉得意外，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眼前的虚空处。 她没想理会阿芸，阿芸却在稍微喘过气来后朝她走近。 第941章 看戏 “你好……”阿芸觉得同为女子，或许能和签娘说上一句话，虽然签娘看起来就不好接近的样子。 但她如今走投无路，又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下，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要再试试，哪怕能让签娘和她说上几句话都行，阿芸都会增添几分安全感。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朝签娘道：“我叫阿芸，我原本是跟着师傅一起来完成山门试炼的，但是师傅得到的消息似乎出现的错误，这里和我们一开始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而且，我现在和师傅还有师妹他们走散了……还有个师妹……” 想到那个被阴气卷走的小师妹，阿芸的眼眶就开始泛红，连声音都多出了几分哽咽。 她小声的抽泣了一会儿，却没有得来一点回应，于是哭声也停了下来，忍不住抬眼去看签娘，心想着能看到一点怜悯的目光她心里也好受点，至少有人听她说这些话了。 结果等阿芸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只看见签娘的侧脸，签娘的目光仍旧落在虚空处，变都没有变过。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听见阿芸的声音，只不过没有仔细去听她到底在说些什么，签娘只是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不停地说话好吵啊。 不过，谢风在她面前说话的时候，她倒是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十分吵。 想到这里，签娘很快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谢风是不同的。 阿芸见签娘一点反应都没有，虞家衬得她刚刚是在自言自语，一点回应都没有，她的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抿了抿唇，自己找了个地方去坐着了。 算是放弃了和签娘说话。 签娘挺满意的，终于没有人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了。 但是……谢风怎么还不出来？ 签娘蹙了蹙眉心，终于把目光从虚空处收了回来，侧头看向里面。 阿芸其实一直在注意着签娘这边，见她往里面看，就小声问道：“要不要过去看看？万一这时候遇到阴气就不好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签娘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签娘并不担心谢风，毕竟谢风言语间也没有把那个鬼修和那只妖放在心上，显然对于谢风来说，那两者都没有什么威胁力。 签娘只惦记着自己想吃的烧鸡。 她站了起来，正打算往里面去催催谢风，阿芸见她动作也急急忙忙跟着站起来，现在没有别人了，阿芸不想自己一个人走，那她就只能跟紧这对男女，哪怕是惹人厌烦也没有办法。 但是，签娘才刚刚站起来，谢风就端着一只烧鸡还有几个馒头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走出来看见签娘在院子里站着，顿时笑了开来，道：“这么想吃？等不及了？小馋猫。” 语气宠溺温柔，签娘眸光闪了闪，应了一声，并没有反驳。 也没有纠正谢风说她是“小馋猫”的话。 见此，谢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端着东西走到签娘面前，放在石桌上，声音都温柔了几分，“烫，你小心点。” “好哦。”签娘应着，也真的没有立刻伸手去碰，她也不是饿了，这么一会儿还是等得了的。 第942章 投喂 就在她和谢风坐下的时候，院子一角突然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进来的时候阿芸其实也没有吃多少东西，现在一闻到烧鸡的味道肚子就先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她的脸顿时红了，又忍不住偷偷去看那两个人的反应，结果这一看就大失所望，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谢风和签娘都没有反应，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阿芸那边传来的声响似的。 谢风不让签娘动手，他伸手撕了烧鸡，轻轻吹了吹，一边喂到签娘嘴边，一边道：“我洗了手的，很干净。” 签娘垂眸，看着喂到嘴边的烧鸡，迟迟未动。 谢风轻咳了一声，道：“反正我都是要脏手的，你就别脏手了。” 签娘瞥了他一眼，低头就着他的动作把鸡肉吃了，很香，烤的酥脆的鸡皮包裹着鲜嫩多汁的鸡肉，谢风不知道抹了什么酱料，总之很合签娘的味道。 这是签娘第三次吃到谢风做的鸡肉了。 第一次是炖的鸡汤，后面都是他烤的鸡肉。 但不管是哪样，签娘都觉得挺好吃的。 谢风的耳垂充血似的红，可他面上并没有泄露丝毫，只不过在投喂签娘的时候，神情过分温柔，可怜阿芸坐在一边，不但要忍受食物的香味，还要忍受狗粮投喂。 好在，这样的折磨被外面响起的说话声给结束了。 外面先是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喘息声，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在找人，找的就是阿芸。 阿芸一听见这道声音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跑到院子门口把大门打开，正好和院子外面的男人面对面。 “师傅！”阿芸一喊出声，眼泪就落了下来了，她又怕又委屈，这会儿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师傅。 男人一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也亮了起来，他急忙跑过来，一边伸手把阿芸往院子里推，一边关上院门，道：“阿芸，小声点，别把那个东西给招来了。” 可嘴上说着让阿芸小声，他方才在院子外面找人的声音也没见有多么小声。 不过，阿芸自然是关注不到这一点的，她只知道自己终于再见到了自己师傅，心里终于稍微安定了一些，可看着男人脸色苍白，身上还隐约有血腥味。 且另外两个师妹也不见在男人身边。 阿芸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捂着嘴，道：“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妹们呢？你们遇到了什么？师傅，你受伤了吗？严重吗？” 一连串的问声，有些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她也问，签娘原本被烧鸡哄的好心情顿时就散了许多，眉心也忍不住微微蹙了一点，她朝谢风道：“不吃了。” 好在这时候谢风已经投喂了一个大鸡腿，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强求，只不过瞥向旁边的视线实在阴冷。 短短时日，之前还温文尔雅的谢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在签娘面前，他倒是像从没有变过。 签娘也什么都没有说，见他拿出锦帕擦手，问了一句：“你不吃吗？” 第943章 有趣 “不饿。”谢风道，朝阿芸那边扫了一眼，啧了啧舌，“咱们还是看戏吧，吃东西哪里比得上看戏有趣。” 签娘挑了挑眉，也没有劝他，看他擦干净手，两人就一同侧身看向了阿芸那边。 阿芸和她师傅已经走了过来，没有听见谢风刚刚那句话。 男人的目光在桌上没吃完的烧鸡上面晃过，咽了咽口水才看向谢风，道：“多谢两位照顾阿芸，不知两位师从何处？等出去了，我必定带阿芸登门道谢。” “我们是散人。”谢风道，脸上挂着笑容看着男人。 男人拧了拧眉，只觉得谢风脸上的笑容让他十分不舒服，他又看了签娘一眼，眸光闪了闪，捂着心口轻咳了一声，道：“这里是一个鬼修布置的聚阴阵，单打独斗我们肯定都出不去，不如我们一起走？人多一些，出去的可能性也大一些。” 一改之前不想要拉拢别人的态度，男人主动朝谢风和签娘提出要一起同行。 阿芸伸手扶着他，也赶忙出声道：“虽然我不是很厉害，但是我师傅还是很厉害的，或许我们也能帮上忙，就像是我师傅说的，到时候我们出去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些。” “你说的没错。”谢风点头，看了签娘一眼，道：“那咱们就一起走吧。” 大概是没有想到谢风会这么痛快的应下，毕竟之前阿芸和签娘说话的时候，签娘都不理会她，阿芸愣了一下，紧接着面上一喜，抬头看了自己师傅一眼。 才朝谢风道：“我叫阿芸，你们叫什么啊？” “只是搭伴出去而已，名字就算了。”谢风笑着道。 阿芸脸上笑容僵了一下，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道：“我师傅刚刚打探到了不少的事情，咱们交换情报，或许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她一说完，男人就在旁边坐了下来，说了起来。 说来说去也就是知道这里有一个鬼修，整个村子是鬼修布下的聚阴阵罢了。 “你们知道那些人是为了什么聚集在这里的吗？”签娘突然出声问道。 她虽然明白了谢风说的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什么意思，但是对于吸引或者说引诱那些人过来的利益到底是什么，签娘仍旧是不知道的。 阿芸也不知道那些人聚集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听见签娘这么一问，就下意识朝自己师傅看去。 男人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是谁散播了一个传言，说这个聚阴阵的阵眼处有一颗珠子，那颗珠子吸收了所有的阴气和怨气，若是我们修道的人能得到那颗珠子，将那颗珠子炼化，到时候就能够直接飞升，就算不能飞升，也会修为大涨。” “有人见过那颗珠子吗？”阿芸问道。 男人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赞同，道：“我倒是觉得那颗珠子根本不存在，都是谣言罢了，或许就是那个鬼修故意散播出去的，就是为了引诱修道者闯进这里，那些阴气的厉害想必你们也已经见识过了，进来的人也已经死了大半，又为那个鬼修提供了不少的阴气。” 第944章 珠子 男人说的话倒是真的，至少签娘觉得是真的。 她看了看谢风，谢风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男人目光闪了闪，眼里有一晃而过的得意。 签娘正好瞧见了，心道阿芸的师傅恐怕是信了那个谣言的，之所以说不信，也就是怕他们也跟他抢那颗珠子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签娘朝阿芸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阿芸眉心的死气又加重了。 或许说，是在男人进来的那一刻，阿芸眉心的死气就已经开始加重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谢风好整以暇的看着男人，一点要拆穿男人的意思都没有，在场的三个人，谢风和签娘把男人的计谋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而阿芸，仍旧满心信任着她的师傅，根本不知道男人到底在算计着什么。 男人道；“你们知道的消息呢？现在我把我知道的说了，那你们知道的呢？” “我们知道的和你徒弟差不多。”谢风道，“你徒弟经历了什么我们就经历了什么，简而言之，她知道，就是我们知道的。” 男人在谢风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谢风的脸上，仔细观察着，想要看出谢风说谎的痕迹，可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又想到刚刚签娘还问他那些人聚集在这里的目的。 想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么一想，男人就收回了目光，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你们有什么办法吗？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需要冒险，在走投无路之前，我并不建议我们用那个办法。” “我们没有办法，一切都要看你们了，再者说……咱们现在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吗？出又出不去，也不知道那神出鬼没的阴气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谢风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男人眼里划过得逞，偏偏脸上还要露出挣扎的神色。 阿芸看见了，咬了咬唇，道：“师傅，你就把你想的那个办法说出来吧，这位公子说的没有错，咱们现在就是走投无路了呀。” “好吧。”男人叹了口气，顺着阿芸的话，一脸正色道：“因为那个聚阴阵已经被那个鬼修封住了出口，所以咱们就被困在了这个村子里，简而言之，咱们就只要破开这个阵法就能出去了。” “可这个阵法这么大，又这么厉害。”阿芸咬着嘴唇，脸色发白。 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不过……她突然想到，之前那个破院子里，那个男人仅靠着几颗石头就布置出了一个阵法，要是那个男人在的话，可能就有办法破了这个阵法吧？ 可惜，那个男人是带头进村子里的，而她至今也没有再见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恐怕早就被阴气带走了。 阿芸想到这里，就失落不已。 紧接着她就听师傅道：“阵法再大，再厉害，只要破了阵眼，那这个阵法就废了，没有阵法，咱们自然就能出去了。” 阿芸愣住，紧接着眼睛就亮了起来，她道：“师傅你说得对，只要阵眼被毁了，这个阵法就毁了！” 第945章 正好我擅长破阵 “这些为师平常就教过你，你都没有记住吗？”男人低声呵斥了几句，可眼里却是宠溺的。 阿芸脸颊绯红，连忙小声地认错。 她其实就是被吓到了，所以一时之间才没有想起来这些。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谢风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握住签娘的手腕，拉着她率先站了起来，他道：“那咱们现在就先去找到阵眼所在吧，找到阵眼了，咱们就想办法毁了阵眼，能不能出去就在此一举了。” “那咱们走吧。”阿芸扶着师傅站起来。 男人道：“我有办法找到阵眼。” “那就好办多了。”谢风笑了笑，“劳烦你带路了。” 男人点了点头，拍了拍阿芸扶着自己的手，示意自己两个人走在前面。 于是四个人出了这个院子，谢风和签娘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似乎全然没有防备的两个人，签娘侧头朝谢风看去，正好对上谢风看过来的目光。 全是温柔。 谢风朝她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好戏要开场了。”谢风道。 签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挑了挑眉，什么也没有说，反正就像是谢风所说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直跟着谢风就好了。 跟着谢风不会出事，还能看戏。 不过…… 签娘垂在身侧的右手藏在袖子里，掌心有一张符纸，那张符纸已经开始皱了起来了，显然是被她抓了许多次的。 这是之前谢风画出来的下品符纸，能够解开她体内禁制的，被她藏了一张，一直到现在签娘都没有用，她觉得还没有到要用的时候。 毕竟禁制没有发作，而谢风也说了，会给她画最上品的符箓。 想到这里，签娘的唇角就扬了扬，眼底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恰在这个时候，前面的两个人停了下来，阿芸正好回头，恍惚看到了什么，等她定神再细看签娘的眼睛时，却发现并没有什么金色的东西。 “怎么了？”签娘抬眼看着阿芸，问道。 阿芸见她神情也没有古怪的地方，只当自己精神紧绷着，所以出现的错觉，连忙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眼花了一下。” “前面就是阵眼所在的地方了，只不过那个鬼修布置了一个幻阵挡着，咱们要进去还要先破了那个幻阵。”男人回头朝谢风说道。 谢风点了点头，问：“那如果进去正好碰上那个鬼修怎么办？” 既然是阵眼所在，那就是阴气最浓郁的地方，那个鬼修平日里就在这里修炼，肯定大部分时间就是待在这里的。 男人脸上却露出自信的神情，他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打探好了，那个鬼修现在不在这里，他过一段时间就要出去处理那些被阴气带回来的人，现在他应该就在那里。” “好，那咱们破阵吧。”谢风点头，不再多问。 男人脸上却露出歉意，他道：“我之前打探的时候就受了伤，险些被那个鬼修发现，现在破阵恐怕出不上什么力，还需要你们……” “这个好说。”谢风笑了一下，意味深长，“正好我擅长破阵。 第946章 倒计时一 即便是上前破阵的时候，谢风也没有松开签娘的手腕。 男人看见了，眉心皱了皱，出声道：“此事不容有半点差错，还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状况出现，这位姑娘还是和我们一起站在旁边等着吧，这样也不会影响到你破阵。” 这番话男人纯粹是朝谢风说的，在他看来，签娘不过就是谢风的附属品罢了，大概事事都是要听谢风的。 可签娘和谢风两人头都没有回，谢风道：“不用这么麻烦，若是她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到时候恐怕更加不能专心破阵。” 这话一出，男人的面色一僵，也无话可说了，只眼底诡光闪过，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签娘看了谢风一眼，对上谢风的目光，她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得谢风眸光闪了闪，飞快收回视线，只正好对着签娘的耳垂鲜红欲滴。 可不管他心潮如何翻涌，谢风握着签娘的手从未松过。 在四人面前的只是一处宽广的空地，空地的中间是一口水井，一眼看去，除去荒芜了一点，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甚至于都没有阴气存在。 然而，等谢风握着签娘的手走到那口水井前，他随手捡起一把石子，就这么丢了出去，等所有的石子落地那一刻，一个阵法生成。 四人眼前一道白光闪光，听见有细微的声音响起，等白光消失的那一刻，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水井还是那口水井，只是水井的上方萦绕着浓郁的阴气，那些阴气扭动着，像是活物，时不时的从阴气之中冲出一张张狰狞的鬼脸。 而后又被阴气拉扯回去。 阴风呼啸，鬼声阵阵，这里确实就是那个鬼修往常待着的地方，也是这个巨大的聚阴阵的阵眼。 男人站在后方，亲眼看着谢风只是丢出几个石子就布下了一个阵法，以阵法破开一个阵法，这样的手段，他是做不到的，男人眼神沉了下来。 而阿芸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下，又想到了破院子里那个人，且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身影十分眼熟，她拧了眉，脸上露出怀疑。 谢风握着签娘的手臂，回过头的时候，阿芸脸上的怀疑没有收起来，而男人神色已经收敛，只剩下惊叹和敬佩。 “公子好手段，看来对于阵法是大有所成了。” “也就是对阵法感谢兴趣罢了。”谢风笑了笑，假装没有看出男人眼里的阴沉，目光落在那口水井上，他问道：“这口水井就是阵眼所在，接下来咱们怎么毁掉这个阵眼？” 只有毁了阵眼，他们才有可能破开阵法离开。 而且，“刚刚破阵肯定已经惊动了那个鬼修，或许那个鬼修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咱们要抓紧时间才行。” “这个简单，我已经想到了破阵的法子。”男人道。 “哦？”谢风露出好奇的神色。 阿芸更是侧头看着男人，将刚刚对谢风的怀疑暂时抛开，一脸兴奋激动道：“师傅，你好厉害啊，这么快就想到破阵的法子，咱们赶紧破阵吧，一定要赶在那个鬼修回来之前才行。” 第947章 倒计时二 “阿芸，接下来破阵师傅恐怕要你帮忙了。”男人侧头看着阿芸，眼里的诡光闪烁不断。 阿芸心里生出不对劲，原本扶着男人的手臂也下意识的松开了，她往后退了两步，浑身僵硬道：“师傅，阿芸要怎么帮？” “用你的心就行！”男人突然发难，五指成爪朝阿芸的心口抓去。 事实却并不像男人所想的那样，他的手破开了阿芸的心脏，却没有抓到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反倒是抓到了一手的稻草。 下一刻，眼前的阿芸化作一个巴掌大的稻草人衰落在地。 而阿芸的身形出现在不远处，她的面色惨白，手握长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你不是我师傅！你是谁？” 阿芸出声质问着。 男人低头看了看那个稻草人替身，又看了看阿芸，仰头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弟子，我亲自教给你的替身术有朝一日竟然连我也骗了，只可惜……” 男人轻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丢在那个稻草人身上，符纸一触及稻草人就立刻起火，眨眼间，那个稻草人替身就被烧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阿芸一口鲜血喷出，面如金纸。 替身被损坏，她也会受到反噬。 就在阿芸喷出鲜血那一刻，男人的身形在原地消失不见，阿芸连忙握紧剑急急朝后退去，等她退了几步才发现，男人并没有朝她而来，而是出现在了谢风的面前。 之前男人朝阿芸陡然发难的时候，谢风和签娘就在原地看着，脸上没有惊惶，也没有愤怒，只当是在看戏似的。 甚至于在男人从原地消息，突然出现在谢风面前，五指成爪朝谢风的心口抓去时，谢风都站着没有动作。 男人的手在即将触及谢风心口的时候，一道银白的光从谢风心口窜出来，直接撞向男人的掌心。 “啊！我的手！”男人惨叫一声，飞快的缩回手，往后退了十几步，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整个右手手掌已经化作白骨。 就在男人惨叫的时候，签娘的眼睛就被谢风伸手挡住了，所以签娘只听见男人的惨叫，却没有看到这副惨像，她眉心跳了跳，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一片黑暗，问道：“你捂着我的眼睛还让我怎么看戏？” 她眨眼的时候，眼睫轻轻扫过谢风的掌心，痒的谢风手掌颤了颤。 谢风没有把手拿开，小声道：“你不怕吗？” “啧~我什么场景没见过？怎么会怕这个？”签娘轻啧一声，有点不耐烦。 谢风眸色暗了暗，掌心的轻痒几乎传到了他的心口，让他整颗心都痒痒的，想要做些什么，可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地方。 于是只得一脸遗憾的把手拿开了。 签娘这才看见男人化作白骨的手，她唇角弯了弯，轻声道：“你长进不少。” 谢风眉心跳了跳，含糊的应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低声道：“若是没有长进，哪能护住你啊。” 签娘听见了他这话，唇角弧度加深，可她什么也没有说。 第948章 倒计时三 男人捧着手掌，一脸忌惮的看着谢风，他整只右手都化作了白骨，虽然手臂并没有被殃及到，但那股噬心的疼仍旧在折磨着他。 下一刻，谢风挥手撤掉遮挡自己和签娘容貌的幻阵。 男人和阿芸面色齐齐一变。 “是你！”男人咬牙了，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也是为了这井底的东西来的是不是？你竟然骗我！” 谢风并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听着他最后一句话，轻哧了一声，道：“你方才不也是骗了我们？更何况……你为了这颗珠子，可是骗了不少的人啊。” “珠子！师傅，你也是为了这颗珠子？难道你早知道传言？所以故意骗我和师妹她们过来？”阿芸从震惊中回过神，盯着男人质问道。 男人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冷笑了一声，道：“既然你也是为了井底的东西而来，或许我们可以合作，我有办法避开这井口的阴气拿到井底的珠子。” “合作？”谢风挑眉。 男人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眼底划过诡光，点头道：“只要我们合作，拿到那颗珠子不成问题。” “可珠子只有一颗，你我合作的话，珠子到底归谁？”谢风嗤笑了一声，问道。 男人立刻接道：“我只要那颗珠子，那个鬼修有不少的宝贝，我一样都不拿，全都给你。” “如果我说我只要珠子呢？” 男人面色一僵，眸光闪烁着，并没有立刻回答谢风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咬了咬牙，露出一脸肉痛，道：“那你拿珠子，其他宝贝归我！” “那你说说，要怎么避开这井上的阴气。”谢风好整以暇的问道。 男人以为谢风同意了两人合作，眼底闪过得意，他侧头看了阿芸一眼，又看了签娘一眼，道：“我已经实现在水井旁边布下了一个阵法，只要启动这个阵法，就能毁坏阵眼，到时候阴气不再被困在这里，我们就能下到井底，拿到底下的东西。” 男人顿了一下，见谢风神情没有变化，他才继续说道：“但是要启动这阵法需要女子的心头血，我已经凑了一部分女子心头血，还差两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停了下来，阴冷的目光再次晃过阿芸和签娘，意思十分明显。 还差两个女子的心头血，而正好这里就有阿芸和签娘两个女子。 阿芸听着男人的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在听到男人说他已经收集了一部分女子的心头血，她立刻明白过来，怒声喊道：“原来小师妹她们都是被你杀了！” 男人见谢风还没有出声同意，他轻哼了一声，道：“要不是阴气卷走了一个，其实我手下四个徒弟正正好，只可惜出了意外，少了一个人的心头血，不得不让你牺牲一下了。” 男人看了签娘一眼，眼神杀意十足。 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同意阿芸的话，拉拢谢风和签娘一起走，就是想要杀了签娘取走签娘的心头血罢了。 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谢风竟然这么厉害。 右手还是钻心的疼，男人咬了咬牙，掩去眼底的恨意。 第950章倒计时四 “不过是个女人。”男人见谢风迟迟没有应下，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于是出声催促道：“等你得了那颗珠子，修为大涨，到时候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清秀的、艳丽的、就算是狐族的美人儿，你想要，他们也只得乖乖奉上。” 谢风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 男人以为自己说动了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朝谢风和签娘走近，一边走一边说道：“如果你舍不得下手，那我来帮你动手也是一样的，你只要在旁边看着，到时候阵眼一破，你只管拿那颗珠子……” “你对她那样好，难道还抵不过一颗珠子吗？”阿芸知道一旦谢风被师傅说动，签娘死了，那她也必死无疑。 所以，在谢风笑起来的时候，她和男人的想法几乎一样，也以为谢风被男人说动了，心里愤恨不已，面上却焦急的劝说着，又见签娘站在那里从始至终没有出声，她咬了咬牙，朝签娘着急的喊道：“你倒是劝劝他啊！难道真的等死不成？” 签娘看着她，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侧头看向谢风，谢风握着她手腕递到自己唇边，在她指节上轻轻落下一吻，他道：“别怕，我不会杀你的。” 他完全是在这个时候借了胆才敢对签娘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立刻把手垂了下去，侧头看着男人，眼里是阴冷的杀意。 签娘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男人眼见着谢风眼里有了杀意，他额头上冒出冷汗，往前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着急道：“你不想要那颗珠子了吗？你不是已经答应和我合作了吗？” “本来是可以答应和你合作的。”谢风不紧不慢的道，在男人脸上露出笑意之前声音骤冷，他道：“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动她呢？” 话音还未落下之时，谢风掌心又出现一把石子，他手腕一甩，掌心的石子就全部飞了出去，落在不同的方位，一瞬间，一个阵法落地生成。 男人转头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水井之中的阵眼瞬间被破，那些原本聚集在水井上方的阴气骤然失去束缚，阴气之中的怨魂夹杂着阴气朝男人和阿芸飞去。 而谢风和签娘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原地。 本来转头要逃跑的男人看着已经被破掉的阵眼，他眼里闪过狂喜，竟是不跑了，直接扭头朝着水井扑去。 早知道那个人破了阵眼也不进去拿珠子，他何苦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去说服他，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可他还没有摸到那口水井，就从井底响起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是谁胆敢破了我的聚阴阵！找死！”一道夹杂着浓郁阴气的身影从井底飞出，目光一扫，捕捉道靠近的男人，一瞬间他就到了男人的身前，右手成爪扣在男人的头顶，一用力，男人的头直接被捏破，魂魄也在一瞬间被身影吸收。 而阿芸早就被蜂拥而上的阴气包围住，不知道生死如何。 “那就是鬼修。”谢风揽着签娘的腰身站在房顶。 第951章 倒计时五 就在谢风破阵眼的时候，他就松开了签娘的手腕，改为揽着她的腰身，一直到站上房顶，谢风也没有松开她。 甚至心理已经找好了借口，如果签娘要他松开，那他就说为了不让她掉下去，所以才抱着她。 可签娘什么也没说，甚至伸手抓住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看着下方终于有机会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了：“这个鬼修是不是受了伤？而那个妖怪一直躲在暗处，看着鬼修借由这个聚阴阵越来越强大，他就等待着时机，把这个鬼修吃掉？” “嗯。”谢风点头，看着那个鬼修把男人吃掉，他道：“这鬼修伤重之后也不敢出去，怕出去就碰上死敌自己逃不掉，于是故意散布谣言，让外面的人得知这里有一颗珠子，甚至让外面的人以为他伤重快死了。” 那颗珠子能让人直接飞升，就算不能飞升，也能让人修为大涨，仅凭着这一点，就招来了这么多的人。 而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要破开阵眼需要四个女子的心头血，于是他把自己四个徒弟骗来这里。 那些人是为了那颗并不存在的珠子而来，殊不知等在这里的是把他们当作猎物的鬼修，这一切不过是鬼修设下的一个陷阱罢了。 而那个鬼修，只以为自己骗来了这么多的食物，殊不知自己也是一只大妖怪眼里的食物。 这就是谢风所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签娘起初想明白了，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谢风补充罢了。 “那那只妖在哪里？”签娘问道。 她虽然也是妖身，但对于感知这些实在是不敏感，更何况，谢风来这里也是为了那只妖，但凡和谢风有了关系，那就和她有了间接的关联，她有点摸不准卦象。 谢风伸手朝那口水井一指，道：“就在那里，一张嘴就能把这个鬼修吃到嘴里。” 签娘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那个妖竟然就一直藏身在鬼修的老巢里，这都没让鬼修发现，当真是一张嘴就能把鬼修给吃了。 “如果那个妖把鬼修吃了，你还能对付那个妖吗？”签娘思索道。 鬼修吃了这么多人，又一靠聚阴阵修炼了这么久，修为不低，那只妖既然没有被鬼修发现，可想而知修为肯定是比鬼修要高的，若是让他再吃了鬼修，岂不是修为又要暴涨。 倒是怕是更难对付了吧。 谢风眼里含笑，道：“签娘，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虽然签娘还没有回答，谢风仍旧觉得十分愉悦，无论如何，他就当作签娘这是在关心自己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叫签娘？”签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谢风神情一僵，轻咳了一声，目光闪烁着就是不和签娘对上，他突然收紧了揽着签娘腰身的手，道：“那个妖要动作了。” “嗯，待会儿你不用管我，我不拖你后腿。”签娘想着他等下肯定要去和那只妖打斗，不方便带着自己，于是主动说道。 谢风唇角挑起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十分愉悦。 第951章 倒计时六 眼看着一只巨大的爪子突然从水井里探出来，而鬼修背对着那口水井还一无所觉。 爪子落在地上悄无声息的，紧接着又是一只爪子，最后是一颗似狼似虎的头颅伸了出来，口水滴落在地上，顿时腐蚀出一个巨坑。 到了这个时候，那个鬼修才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先朝身后丢出一道符箓。 那道符箓砸在那只妖怪身上，只在妖怪的鳞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烧焦痕迹。 而鬼修终于转过身看清了自己身后的妖怪，也看见了那道符箓对妖怪并没有什么伤害，他面色大变，目光在妖怪身下的水井晃过，惊惶道：“你一直躲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只要一想到这只可怕的妖怪竟然一直和自己待在一处，而自己对此一无所觉，鬼修就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想干什么？自然是想吃了你！蠢货！”尖细的声音从妖怪的口中发出。 然而，不管是鬼修，还是更加强大的妖怪，谁都没有发现站在屋顶上看着他们的谢风和签娘。 签娘看着这一幕，朝谢风道：“他明明可以悄无声息就吃掉那个鬼修，偏偏要让鬼修发现自己，这是故意在逗弄他吗？” “嗯。”谢风轻啧一声，笑道：“这只妖自诩是黄雀，那咱们就是猎人。” “你说，盯上猎人的又是什么？”签娘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天。 谢风眸色一暗，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而底下的鬼修已经朝妖怪丢出了无数的符纸，几乎将所有的法宝都朝妖怪丢去，甚至催动着阴气去阻挡妖怪，而他转身就要逃跑。 鬼修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打败这个妖怪，从看见这个妖怪第一眼开始，他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逃跑！ 这个妖怪根本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然而，鬼修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丢出去的符纸根本没有撼动那个妖怪分毫，甚至于，被他催动着去阻拦妖怪的阴气非但没有去阻拦妖怪，而是缠住了他的手脚，直接把他困在了原地。 到了这一刻，鬼修脸上的惊恐完全掩饰不住，他回头看着那个妖怪，痛哭流涕的开始求饶，“大人！您放过我吧！只要您放过我！我愿意抓来更多的人侍奉你！” “你抓来的人再多也比不上你一个人啊。”妖怪桀桀怪笑起来，他始终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让阴气绑着鬼修朝自己靠近，甚至故意让阴气慢慢地过来，眼看着鬼修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深，而他就越是感到愉悦。 “充满恐惧的魂魄和肉体，对我来说是最美味的。”妖怪伸出长长尖尖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鬼修在靠近他面前的时候，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他突然露出怨毒的表情，紧盯着妖怪道：“既然你不愿意放过我！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就催动的法力想要自爆。 然而妖怪只桀桀怪笑看着他，丝毫不怕，很快的，鬼修脸上就露出更浓郁的绝望，他根本没法催动自己的法力，自爆不了！ 第952章 倒计时七 没有办法自爆，那就证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只妖怪吃了自己。 鬼修脸上不见方才的阴狠，只满面惊恐，又开始高声求饶起来。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可妖怪桀桀怪笑着，手里的鬼修叫的越惨，他就越是兴奋。 签娘看着这一幕，眉心蹙了蹙，忍不住道：“变态。” 谢风根本没什么心思看戏，他虽然说是来看戏的，可注意力始终落在签娘身上，见她蹙了眉心，就立刻问道：“不想看了？那我去解决他们。” 签娘应了一声，从猜出谢风那句话的意思后，她对于这场戏其实就已经没有了兴趣，左右不过又是一群人为了利益而杀人或者被杀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签娘看得太多了，就算是她，也躲不过利益的纠葛。 想到一些事情，签娘心绪微动，忍不住看了谢风一眼。 谢风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腕，讨好道：“签娘，你闭上眼睛吧，别污了你的眼。” 说完又怕签娘觉得麻烦，连忙道：“很快就好。” 签娘倒是没有他想的那么多事，对此可有可无的，她就闭上了眼睛，耳边只听见风声，听见那个妖怪惊疑不定的质问声，问谢风是谁，也听见那个鬼修激动的求救声。 但没有谢风的声音。 只很快的，她就听见妖怪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似的，憋出了一个：“是你！” 再后来，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不，还是有声音的，签娘忍不住侧了侧头，那是身边人的心跳声，起初还不急不缓的，慢慢地越来越快，泄露着身边这人的心情激动。 签娘忍不住更加侧向他，但下一刻，脸颊上突然触碰到了什么软软的声音，也是这一刻，签娘耳中的那道心跳声快到了极致。 签娘睁开眼睛，对上谢风的脸，发现他不只是耳朵红了，连脸和脖子都是红的，最关键的是，这人像是做了什么虚心事似的，目光闪烁着，就是不敢去看签娘的眼睛。 签娘眉心动了动，想到刚刚闭着眼睛时，脸颊触碰到的柔软，那种触感似乎还遗留在脸上，她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脸。 可手刚举起来就被谢风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他轻咳了一声，道：“这里的事情解决了，那些还活着的人也可以出去了，恐怕很快就会循着动静找到这里来，我们先离开吧。” “好。”签娘点头。 两人都没说要去哪里，只是离开了那个村子，都是谢风抱着签娘直接缩地成寸，等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就在一处林子里，谢风袖子一挥，顿时噼里啪啦一阵响，一大堆的东西就被丢在签娘的面前。 有些东西还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上面更是有灵力流转，竟然都是一些法宝。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着玩玩打发时间？”谢风侧头看着她，揽在她腰上的手仍旧没有拿开。 签娘闻言，额角抽了抽。 第953章 倒计时八 哪怕签娘是一只并不热衷于法宝和打架，甚至于修炼的妖怪，她也看得出来，面前这一堆被谢风随手像丢垃圾似的丢在地上的东西，里面有好几样放出去都是要引得妖怪们趋之若鹜的。 然而，现在有人就把这些东西团吧团吧丢在她的面前，语气像是哄小孩儿似的，说：“有喜欢的就拿去玩。” “不喜欢？”见签娘没有说话，谢风眉心拧了一下，紧接着又松开，挥手一道法术丢过去，那一堆东西就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声，紧接着就全部变成了真正的破铜烂铁。 谢风道：“不喜欢也是对的，就这些垃圾确实没什么好玩的，等回去我带你去我的宝库，想要什么你随便玩。” 他语气特意放得云淡风轻，目光却忍不住一直往签娘脸上落，想要看到一点欣喜。 欣喜虽然没有，但签娘确实弯唇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谢风也开心，他道：“那咱们回去。” 一脸开心的就要走，签娘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回去？回哪里去？” 她甚至推开了谢风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还往旁边走了几步，和谢风拉开距离。 谢风看她走，脚就下意识的跟着她走，可对上签娘的目光，他就又被定在了原地，只看着签娘的眼睛，双手像是无措到无处安放似的，委屈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当然是回家了。”谢风小声道。 也有点心虚。 他其实就是想把签娘拐回去，谁知道签娘反应这么快啊！ “你家在哪里？”签娘问道。 “唔……”谢风目光闪烁着，刚想顾左右而言其他，签娘就道：“你如果不说实话，那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不行！不可以！”谢风激动地喊着，喊完也不敢骗她了，老实道：“妖界。” 说完，他又觉得有了底气，连忙道：“签娘，你也是妖，我也是妖，对于我们来说，妖界可比人界好多了，至少妖界没有那些臭道士追着我们要斩妖除魔吧，而且……” “在妖界里，我能更好的护着你，谁也别想欺负你。”谢风微抬了下巴，挺胸抬头，有些小骄傲。 终于，他也可以自信的对签娘说出这句话了，他可以护她安好的。 签娘定定的看着他，渐渐地，之前那股似笑非笑的神色就收了起来。 她心里一片复杂，看着眼前的谢风，头一次，生出不高兴的情绪来，甚至有些生气，说不清是气谢风还是气自己。 而谢风看着她突然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以为她生气了，面上闪过慌乱，他下意识的朝前走了一步，又急急停下，生怕自己再做错什么惹得她更加的生气。 “对不起，签娘……如果你不喜欢妖界，那我们不回妖界了……你想去哪里？鬼界？天界？还是继续待在人界？你只管说，你想去哪里我都……” “谢风。”签娘突然出声，打断了谢风越来越小心翼翼又急切的声音。 她定定的看着谢风，看着他身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握成拳。 第954章 倒计时九 谢风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紧握成拳的手又连忙松开，甚至略带慌张的藏到了身后，而她看着签娘，可怜兮兮的，让人心软。 签娘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到他的脸上，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你好歹也是妖王，就这么软的性子？怎么能够治得住底下的大妖？” 谢风刚被她拆穿自己的身份吓了一跳，紧接着听见后面的话，忍不住嘀咕道：“他们又不是你，不听话我就吃了他们。” “那我不听话呢？”签娘忍不住问道。 谢风委屈巴巴的看着她，道：“签娘怎么会不听话呢？签娘说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我都依着你……” 反正签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对于他来说，不听话这个词从来不会对应到签娘的身上。 饶是前一刻心里还生气，这会儿签娘也忍不住有了笑意，与此同时心里也更加的复杂。 谢风看见她笑了起来，就下意识的想要朝她走近，结果脚步刚有动作，就听见签娘喊道：“不许过来！” “为什么啊？”谢风神情一僵，嘴上虽然不满又委屈的问着，可脚也确确实实停住不动了。 签娘正色看着他，道：“你既然能成为妖王，我也不信你真的什么都不懂，你应该知道，我是在利用你。” 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从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给你算了一卦，你命里有大劫，但若是度过了那场劫难，日后必定顺风顺水受万妖敬仰。” “哪里顺风顺水了？”谢风却出声反驳她。 甚至眼眶微微有些红，他看着愣住的签娘，控诉道：“若真是顺风顺水，怎么我想带你回妖界就不能如意呢？不只这个！但凡和你有关的，我都不能如意！我……我就想带你回妖界！就想好好的护着你！就想……就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签娘被他的控诉说的一愣一愣的，她张了张唇，好几次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后侧了侧脸，道：“我们现在说的不是这个。” “可我就想说这个，对我来说，只有这个是最重要的！”谢风怒道。 签娘见他执着于这个问题，心里就开始烦躁，她说：“我明知天道会罚我去人间受苦，所以才一开始留你在身边，就是算计着等你日后成了妖王能记着那时的情分，想让你帮我而已！谢风，我只是在算计你！” 这一番话终于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签娘就轻喘着气看着谢风。 谁也逃不过利益二字，她也逃不过。 若不是算计着这些，那时候，谢风还是个小妖怪的时候，她也不会纵容谢风守在她的树洞外面，甚至在自己离开妖界之前，替他算了一卦，警告他有大劫，还将自己居住了几千年的树洞也给了他。 是了，打一开始，签娘就认出了谢风，知道他就是那个白发白眉的小妖怪，那个连容深当初都没有看出本体的小妖怪。 而如今，当初那个半人半妖的小妖怪，终于洗去了那一半来自凡人母亲的血脉，只留下妖族血脉，成为了妖王。 第955章 倒计时十 甚至如她所愿，来到人间救了她，如今还要带她回妖界。 要知道，如今的妖界已经不是想去就去的了，更何况，堂堂妖王还说会护着她。 本来，签娘只需要答应他，跟着他一起去妖界就好了，什么也不说。 谢风定定的看着她，道：“你本来可以不说的。” 是的，只要她不说，反正他也不会说，那样，她只要接受他对她的好就行了。 可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签娘却说了出来，甚至将自己一开始的算计全都说了出来，告诉他，从一开始，她就是在算计他。 签娘怔怔的看着他，她伸手捂着心口，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从来就死寂的心脏，在这两天里突然跳动起来，甜的，暖的，愉悦的……这些以前她从未尝过的滋味在今天突然就尝到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谢风。 是谢风给她的这些感受。 签娘不大能明白自己这些感受是因为什么，她只知道，这些从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全都是谢风给她的。 在此之前，她处境狼狈，被人追杀，被驱赶，被殴打，她有过愤怒，感受过痛处，也有不甘心酸委屈的时候，这些滋味也让她觉得很稀奇。 但签娘并不喜欢，她喜欢谢风带给自己的那些滋味，甜的暖的，都是让她觉得高兴的。 “我不知道。”签娘喃喃出声，她又摇了摇头，重复着那句话，“我不知道。” 整个人都透出一种迷茫来。 明明她曾经在妖界的那几千年里，不知道替多少人算过卦，知道无数人的过往和未来，也见识过无数的爱恨情仇，可她还是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对谢风是什么。 谢风眼睛却亮了亮，他看着签娘，问道：“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很快乐？” 签娘点头。 “那我刚刚抱着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推开我？”谢风又问，顺便朝前走了一小步。 签娘没有再拦着他，她专注于谢风提出的这些问题。 签娘咬了咬唇，道：“我不觉得讨厌。” 相反，她还有点高兴，但这句话签娘没有说，可只是那句不讨厌，就已经让谢风高兴起来，他高兴的快要飞起来了，于是又忍不住往前靠近了一点，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你设计的这些告诉我？是不想骗我？” 签娘点头，“你……我不想骗你。” 谢风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有光，他没有逼迫她，只是看着她，等着她自己思索着，组织语言回答他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签娘才犹豫着说道：“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高兴，你对我很好，你还要带我回妖界，这一切都如我所愿，但是……一想到你做这些很可能只是因为我的设计，我就觉得不高兴。” 不但不高兴，她还觉得心口闷得慌，有些烦躁，有些怨恨。 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设计这些。 要是一开始就没有设计就好了，这样他大概不会来找她，她也尝不到那些滋味，哪怕是继续留在人界，那也比现在好吧。 第956章 倒计时十一 签娘如实说着，她刚说完，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面前的谢风揽住腰身，用力的抱进了怀里。 谢风紧紧地抱着她，先是高兴地大笑了几声，在签娘还愣愣的时候，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里的光亮的吓人，他道：“签娘，你也喜欢我，我真高兴。” “喜欢？”签娘抬眼看着他，喃喃自语，可看着谢风欣喜若狂的模样，她竟然也觉得心脏跳动的很快了，还充斥着一股愉悦的情绪。 “对啊，就是喜欢。”谢风看她还迷茫的样子，眸光闪了闪，霸道的说道：“你这就是喜欢，我说是喜欢，反正就是喜欢，签娘，你喜欢我。” 说着说着，他就又笑了起来。 而签娘，在感受着心口的愉悦越来越浓郁之后，她脸上也渐渐露出笑容，她道：“原来这就是喜欢。”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一件这么让人愉悦的事情。 谢风终于把签娘带回了妖界，在进入妖界的那一刻，谢风和签娘两人身上掩盖原本容貌的法术失笑，谢风的眉与发，甚至是睫毛都变成了白色，而他的额角，生出两根往上弯的深青色长角来。 他的眸子，亦是深青色的，身上的衣袍也变得华贵起来，和人界那个温文尔雅的谢风相比，回到妖界的谢风，一身贵气，狂傲霸道，让签娘更加真实的意识到，他真的不再是从前守在她树洞旁边的小妖怪了。 签娘侧头看着谢风，愣愣的想着。 而谢风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耳尖又悄悄地红了，偏偏面上还要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如今的我很不一样了？” 他其实想直接问签娘，有没有觉得如今的他更加俊美好看了。 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这么问，于是拐着弯问了一句。 问完就支棱着耳朵听着，目光却不敢往签娘那边看。 “确实不一样了。”谢风听见签娘这话，心里顿时灌满了糖似的，甜滋滋的，若是他此刻是本体的模样，身后的尾巴肯定已经甩出花来了。 谢风正要继续问她，到底有哪里不一样了的时候，签娘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她道：“属于妖王的英姿和气势，确实和从前的那个小妖怪不同了。” 签娘的目光在他额上的角晃过，眼里笑意满满，“你如今的角也十分好看了。” 这一刻，谢风心里不只灌满了甜滋滋的糖，还有无数的眼花在盛放着，他想要转头去看签娘，却又猛地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只将鲜红欲滴的耳朵展露在她面前还不自知。 他轻咳了一声，道：“那签娘喜欢吗？我的角。” “喜欢。”签娘的声音刚刚落下，就被揽着腰身落进了谢风的怀里，而谢风低了头，将角凑到她的面前，欢喜道：“既然你喜欢，那就给你摸摸。” 他的声音里带着高兴，还有浓浓的期待。 签娘看着眼前的角，应了一声，伸手就摸了上去，触手冰冰的，还很坚硬，甚至并不光滑，犹如覆盖了一层细小鳞片的触感。 第957章 倒计时十二 签娘曾经也摸过普通的鹿角，也摸过那些没有化形的妖兽的角，但是手感都和谢风的角不一样。 谢风美滋滋的任由她摸，就差往她怀里拱了。 可毕竟这颗脑袋凑过来，签娘也不得不往后仰，摸了一会儿她就收回了手，问道：“你有什么感觉吗？” “有啊。”谢风点头，“很舒服。” 于是又将角往她面前递，不满道：“你只摸了一只，还有另一只呢，不能厚此薄彼。” 声音里还带着点指控。 签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如了他的意伸手摸了他另一只角，道：“你好歹也是堂堂妖王，怎么这么幼稚？” “谁幼稚了？”谢风猛地抬起头，盯着签娘，一瞬间眼中青色加深，周身气势大开，连声音都沉了下来。 而等在殿外，着急等着自家妖王召见的大妖们，突然感受到妖王的气势从殿内汹涌而来，沉沉的压迫着他们，让他们面色不变，不知道是不是妖王此次出去处理那个叛徒时经历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殊不知，他们眼中喜怒无常，手段狠辣的妖王殿下，这会儿正在殿里，抱着自己的心尖儿宝贝，散发威压，也就是为了向签娘证明他不幼稚罢了。 “我不幼稚。”谢风眸光沉沉的看着签娘，又重复了这句话。 似乎如果签娘不回答他就不会罢休。 签娘心里愈加觉得这男人幼稚，但嘴上不会这么说，她点了点头，一脸认同道：“嗯，堂堂妖王大人，怎么可能和幼稚沾边呢。” 谢风的脸色一秒转晴。 他轻咳了一声，瞥着怀里的人，问道：“还想摸本王的角吗？” 为了证明自己不幼稚，连忙端起了平常面对属下时的自称。 签娘本来觉得差不多了，可看着谢风的眼睛，总觉得如果自己说不摸了，他就会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来，于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谢风就将角送到了她手边。 签娘下意识的捏了捏这深青色的角，问道：“你刚刚回来，不用见见你的属下，听他们禀报你不在的时候妖界发生的事情吗？” “不见。”谢风轻哼了一声。 他的角坚硬无比，因此刚刚签娘捏的那一下，就像是给他挠痒痒似的，不过，不是他的角被挠的痒，而是他的心被挠的痒痒。 谢风抱着签娘不撒手，将下巴落在她肩窝上，哼哼唧唧好一会儿，突然道：“说好了要带你去本王的宝库里挑宝贝的，差点忘了！” 签娘还未来得及出声，谢风已经直起身，将她往怀里一裹，身形就飞快的朝外面去了。 外面早就已经等得忐忑不安的大妖们，只感觉殿门一开，一个个心神一震，正要出声，眼前一道风吹过，大开的殿门里空空如也，他们的妖王大人早就走了。 “这……怎么回事？”诸位大妖面面相觑。 其中有视力稍微好点的，犹豫道：“刚刚好像看见妖王大人怀里抱着个人。” “不是人，也是妖。”有人感知比较灵敏的，已经感受到了签娘的气息，但是她的气息被谢风强大的气息包裹着，很淡，察觉到的不多。 第958章 倒计时十三 一时之间，妖王大人去人界追杀叛徒，却带回来一个妖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妖界。 不少妖族都在打听，妖王大人带回来的这个妖到底是什么来历？主要是想知道这个妖背后的妖族是不是足够强大，会不会成为妖后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而签娘还不知道这些人在猜测什么，也不知道如今整个妖界已经有不少的人在打听自己的来历。 她被谢风带到了他的宝库里。 “签娘，你喜欢什么？随便拿了去玩。”谢风微抬了下巴，一脸得意道。 说完想了想，索性低头把进出宝库的方法告诉了她，并且吩咐了驻守宝库的大妖不许阻拦签娘，做完这一切之后，谢风转头一脸邀功的朝签娘道：“签娘，这下你什么时候想来就都可以来。” “好。”签娘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跟着他把整个宝库逛了逛，顺便挑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法宝。 等她挑好了，签娘朝谢风道：“咱们出去吧。” “等一下。”谢风眸光闪了闪，拉着她走到宝库最里面，指着放在最上方的一顶王冠道：“签娘，你看那个好不好看？给你带？” 签娘闻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她也不回答谢风，只这么看着他。 倒是谢风被看得撑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道：“签娘，你觉得咱们在明天成亲好，还是后天成亲好？” 他方才指给签娘看的那顶王冠就是妖后的王冠，而谢风身为妖王也有一顶，只不过他这会儿并没有戴着。 签娘也认得，好歹她是在妖界待过几千年的，所以，在谢风指给她看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谢风的意思。 “明天？”签娘挑眉。 谢风眼睛一亮，点头。 下一刻就看见签娘摇了摇头，谢风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又高兴起来，甚至于揽着签娘的手都无意识的收紧了，他道：“那就后天！后天也挺好的！” 眼看着他转头就要去吩咐底下的大妖准备后天的立后大典时，签娘伸手拉住了他。 “怎么了？”谢风紧张的看着她。 另一只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心里飞快的想着，如果签娘说不要和他成亲，那他就先一步堵住签娘的嘴，一直到成亲之前，他都不要听签娘说话。 等成了亲，所有妖怪都知道签娘是他的妖后了，那就不怕签娘跑了。 不过，签娘并没有要拒绝他的意思。 她只是道：“妖后大典十分繁琐，短短两天时间根本准备不来的。” 签娘曾经有幸见过一任妖后大典，所以知道不少。 谢风想了想，也觉得不能委屈了签娘，他道：“别人有的，你也要有，别人没有我，我有的，我也都给你。” 知道签娘也愿意和自己成亲，谢风立刻拿过那顶王冠给签娘戴上，而他一挥袖子，原本收起来的另一顶王冠出现在手中。 谢风眸光灼灼的看着签娘，他没有出声。 签娘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王冠，踮起脚尖给他戴上，不过，成为妖王之后的谢风要比签娘高大许多，哪怕签娘踮起脚尖也有些不够，但谢风一点也不介意，朝她低下了自己的头。 第959章 倒计时十四 只要这个人是签娘，他甘愿对她俯首称臣。 于是，听闻风声赶到宝库外面的大妖们，正猜测着待会儿要怎么间接打听妖王和那只妖的关系，结果一抬眼就看见妖王大人搂着一个娇小的女妖走出来。 这一刻，所有大妖都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让他们反应如此大的不是那个女妖长得十分眼熟，而是那个女妖头上戴着的那个王冠，一看就是和妖王大人头上那一顶是一对的，可不就是他们想着念着算着的妖后王冠么？ “本王要和本王的妖后大婚，你们现在就去准备！若有差池，本王就要你们的命！”一走出宝库，面对手下的大妖时，谢风脸上就丝毫不见幼稚和笑意了。 他的眉心起了浅浅的折痕，气势大开，威严无比。 “这……吾王，妖后乃是妖界的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会不会太啊！”提出异议的大妖惨叫一声，身体扭曲着，就在所有妖怪面前腐烂，最后化作飞灰被风卷散。 而谢风早早的捂住了签娘的眼睛，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胆战心惊的大妖，冷声道：“既然不能如本王愿，那本王也没必要留着你们！” 一瞬间威压沉沉压了下去，那些大妖直接跪倒在地，一个个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那只大妖还只是试探着提了一下异议，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妖王毫不客气的杀了，这样的手段震慑之下，剩下的大妖一个反对的字也说不出来，纷纷应声道：“属下定将此事办好，让吾王迎娶妖后殿下。” “哼！一群废物！”谢风冷哼一声，直接抱着签娘消失在了原地。 等回到他的寝殿，他才松开捂着签娘眼睛的手，脸上又是笑意满满地样子，他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一般，丝毫不能离开签娘。 吃饭也好，睡觉也好，都要抱着签娘一起。 就算是议事的时候，也要带着签娘，有大妖见此想要说什么，可谢风冷眼扫过去，底下的大妖们就想到宝库外面被谢风杀死的大妖，一个个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所有妖怪都知道，妖王大人极其喜爱那个小女妖，也就是他们未来的妖后殿下，于是，一些人就生出了其他的心思，想要巴结讨好未来的妖后。 这一日，一个女妖在谢风带着签娘玩耍的时候出现，笑意盈盈的福了福身，道：“吾王，您与妖后殿下的大婚在即，这段时间也该派些人伺候妖后殿下了。” “不用。”谢风几乎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她的提议，握着签娘的手，道：“本王的妖后自然有本王照顾着，不需要你们插手，滚下去！” 后面三个字夹杂着寒意，女妖面色一白，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急急忙忙滚了下去。 然而，很快的这件事情就被传了出去，那些还没有死心的女妖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连忙找到自己的父亲或是族长，劝说他们不要放弃妖后的位置。 “吾王连伺候她的人都不安排，可见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不过是当个宠物养着玩玩罢了。”狐族的公主说道。 弟960章 倒计时十五 狐族族长仍旧面露犹豫，道：“可妖王确实要立她为后。” “那又如何？”白狐不屑的嗤笑一声，道：“那可是咱们的妖王殿下，吾王想要立谁为后，自然就能立谁为后，只要他高兴罢了，若他不喜欢那个妖怪了，也能随时废了她！” 眼见着狐族族长还在思考着，白狐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父亲，您再想想，吾王会是能伺候别人的吗？” 狐族族长摇头，在他们看来，妖王殿下自然是有许多妖怪伺候的，哪里需要他来伺候别人，更何况，妖王殿下也不像是能伺候人的。 这么一想，狐族族长就相信了白狐的话。 白狐说得对，妖王殿下其实就是不想让人伺候那只女妖，因为没有将那只女妖放在心上，不过是个随时可能厌弃的宠物罢了。 “可到底是妖后之位，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一只宠物，也实在是……实在是……唉！”狐族族长叹了口气。 白狐却不介意这些，甚至于只要一想到妖王殿下的英姿，她便脸红心跳，身体都要软成水了，娇媚道：“这就是吾王，就该是这么随性肆意！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整个妖界都是他的！” 等她成了妖后，到时候就是她和妖王共享这妖界了。 “可我总觉得那个女妖十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狐族族长疑惑的嘀咕着。 他也是当日站在宝库外的一员，所以看见了签娘的脸，更何况，后来每次去找妖王亦是，签娘都是在场的，所以，见过签娘的妖怪已经不少了。 越靠近大婚前夕，谢风就越忙，不只是他忙，签娘也很忙，因为要熟悉当日的流程，还要试衣服，总之整日里都在团团转。 于是就在这忙乱之中，谢风终于不能时时刻刻黏着签娘了。 其实，对此签娘反倒松了口气，就算她很喜欢谢风，被这么一直黏着，也觉得有些透不过去，还是想要有一点只属于自己的时间的。 但是，每次她有要对谢风提这些的念头时，谢风就像是先一步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甚至于，在这段时间的形影不离相处中，谢风发现签娘极度的吃软不吃硬，于是从一开始的只是拉拉手抱一抱，到后来开始亲亲。 总之，签娘只要提出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的时候，谢风就能亲的她喘不过气，末了还要咬着她唇瓣威胁道：“还说不说了，嗯？” 所以，在终于可以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签娘是真的松了口气，尽管谢风在离开的时候，抱着她啃了好一会儿，连威胁带哄的道：“签娘，你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走，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就吩咐她们去办，想我了就直接让她们带你来找我知不知道。” 签娘自然是点头答应的。 但等她要做的事情做完了，而谢风还没有回来，签娘就想去外面走走。 可伺候她的妖怪们早就得了谢风的命令，连忙道：“妖后殿下，您不能出去，妖王说了，您得在这里等他回来。” 第961章 倒计时十六 不管签娘怎么说，这些妖怪就是不让她出去。 签娘想了想，改口道：“那你们带我去找他。” 说完见眼前的妖怪又要拒绝，她脸色一冷，道：“妖王离开时分明说了，如果我想他了，就让你们带我去找他。” “妖后喜怒，属下这就带您去找妖王殿下。”妖怪面色一白，连忙出声道。 签娘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是出了这座宫殿，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走着，给她带路的妖怪也不敢出声催促她，只得又喊来了几个妖怪，走在签娘的前后左右。 这样一来，签娘的四周都有妖怪，她想逃逃不掉，同样的，如果有妖怪突然对她不利，也一时半会儿没法伤到她。 签娘深觉无语，但她什么也没说，眼见着反正也走不掉了，索性也不拖着了，很快的就跟着到了议事的大殿外面。 大殿外面守着的妖怪原本面露警惕，可看到签娘的时候面色一变，又将手里的武器收了起来，甚至让开了门口，让签娘进去。 连进去禀报都不用。 显然是谢风早就吩咐了的。 签娘看了看里面正在议事的谢风，谢风还没有发现她，她摆了摆手，又转身离开，等离开了议事大殿的范围，带签娘过来的妖怪不解的问道：“妖后殿下，您方才怎么不进去？” “他们正在议事，说不定是什么要紧事，我还是在外面等等吧。”签娘目光转了转，指着不远处的花园道：“就去那里吧，正好对着议事大殿，妖王出来就能看到我，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结束没有。” 带路的妖怪在听了签娘的话之后就松了口气，心里也对她生出了不少的好感，觉得她十分的明事理，分得清轻重，于是听签娘这么一说，也没有再说一定让她回去。 再加上周围好几个妖怪看着，也不怕她出事。 于是签娘得以过去花园里那个亭子中坐了下来，亭子里还放着一张躺椅，签娘干脆的往躺椅上一躺，旁边的石桌上是妖怪送上来的果子和果酒。 徐徐微风吹进来，十分的舒服。 于是签娘就躺在这亭子里，闭着眼睛享受着，渐渐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过来一道琴音，听得签娘眼皮子越来越重，等旁边的妖怪们发觉不对劲转身过来的时候，签娘已经慢慢地沉入了睡梦中。 “怎么办？妖后殿下陷入梦妖的琴音里了！”妖怪一脸害怕的说道。 另一个妖怪明显是能命令其他妖怪的，她看了看睡着的签娘，咬了咬牙，道：“你们带人去把那只梦妖抓来，你去议事大殿请吾王过来，咱们在这里守着！” “是！”妖怪们得了命令，分头行事。 而签娘已经陷入了梦中。 化成人形的时间太久太久，签娘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比如一些她还在西天佛殿里的时候经历的事情，还有她离开佛殿之后化成人形之前的事情。 西天的佛殿和人间的佛殿相比，很大很大，而佛殿里的菩萨和诸佛并非石像或者镀金的佛像。 而是真正的佛。 第962章 倒计时十七 西天也不只那一座佛殿，各位佛也有属于自己的佛殿，有时候，一些佛会去往人间给自己供奉了香火的地方，有时候佛会留在自己的佛殿里讲经。 总之很多原因，以至于，除了特定的时候，那座佛殿里都不是满的，总会有那么几个位置是空着的。 而在靠近佛殿最里面的一个位置，那尊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不过，谁也没有找寻过他的去处，因为西天但凡有了灵智的都知道，那位佛爱玩，喜欢四处游走，六界都去过。 总是千年百年的不回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上次那位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回来也不过待了一天不到就又离开了，只不过留下了一个签筒，签筒里还有十几支木签。 签筒还未雕刻完全，以至于十几支木签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灵智后，那个签筒仍旧只是个签筒。 签娘就是其中一支，十几支木签身上都刻有签文，或下下签，或上上签，唯独签娘身上，只有一个佛界印记。 因为她是仅有的那根签王。 无好无坏，只是抽到签王的人通常能得以见到寺里的大师，能得大师指点，亦或是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某些事情。 所以说无好无坏，在见到大师之前，你也不知道自己抽到的这根签到底是好签还是坏签。 签娘待在签筒里，每日听着佛经，或者身边的佛讲道，有时候身边的佛会开镜，看一看人间的情况，那时候签娘也能看到。 所以，即便还没有去过其他界面，但她对于其他界面的情况已经知道了不少，且冥冥之中，她能感应到不少的东西。 将她遗落在佛殿的那位佛一直没有回来，签娘有想要知道的事情时，就虔诚的询问旁边的几位佛，那些佛总是十分慈悲，只要不是不能说的，都会告诉她。 于是，签娘知道，自己和其他木签就是不一样的，等她化为人形就能窥伺天道，能算许多的东西。 “这样的天赋有好有坏，就看你自己怎么运用这项天赋了。”旁边的佛这样说道。 签娘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她想，就算她能窥伺天道又如何？这样的天赋在这西天佛殿里其实没有太大的用处。 这时候的签娘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佛殿。 某一天，佛殿里突然热闹起来，因为有两位佛从下界回来了，吵闹的不是这两位佛，而是这两位佛养的座驾。 其中一只是一头白虎，那头白虎十分神气的在佛殿里不紧不慢走过，签娘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了，但从来没有说过话，她还不会说话，但却有灵智，能让白虎感应到自己的神识。 不过，签娘并不想要他感应到自己的神识。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走着的白虎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往上面一跃，落在了签筒的下方，下巴就搭在签筒旁边，白虎伸出一只前爪去拨弄着签筒。 让签筒旋转起来，一时之间，签筒里的木签纷纷激动起来，有害怕，有兴奋，还有不高兴的骂声。 第963章 倒计时十八 签娘是属于不高兴的那根，她觉得自己被转的头晕，想让白虎停下来，但她没有叫骂，也还没有来得及出声，签筒停了下来。 可之前转动的速度太快，签娘摇摇晃晃竟然直接从签筒里晃了出来。 所有木签都被转晕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之中的签王掉了出去。 但那只造成这个结果的白虎注意到了，白虎目光闪了闪，放弃了那个签筒，直接从高台上跳了下去，跑到签娘旁边，看了看四周，发现其他佛并没有注意到这里，于是他低头咬住了签娘，飞快的朝外面跑去。 “你干什么？快把我放回去！”签娘终于回过神来，感受着自己被带出了佛殿，忍不住用神识和白虎沟通起来。 白虎是会说话的，但他现在咬着签娘没法开口，于是也用神识和她沟通，白虎道：“你都在那里待了几百年了，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不能做，天天听佛经有什么意思？我送你去人间玩玩吧，人间可好玩了。” “不要！我才不去人间！不快把我送回去！”签娘激动地喊着，她还是觉得在佛殿里待着比较好。 现在她又没有化出人形，就算是去了人间，也就是一根木签，如果没有人捡起她，没有人带她走动，她就会永远待在一个地方。 且再也听不到那些佛经和佛讲经了，也无法修炼，她说不定会耗尽所有的灵气，最后真的沦为一根普通的木签。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签娘就觉得十分恐慌。 可她只是一根木签，她除了想尽办法威胁白虎，什么也没办法做，而白虎亦是觉得她就是一根木签罢了，根本就不会被她的威胁吓住。 很快的，签娘就被白虎丢了出去，往人间落去。 签娘闭着眼睛，连看都不敢看了，她有些绝望，满心都是“完蛋了！” 人间一座寺庙里，前来烧香求签的人络绎不绝，因为大家都知道，寺庙里有一位大师十分厉害，什么都能算出来。 不过，这位大师平常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寺庙里，因为要四处游走，难得才回寺庙一次。 但是每次大师回来的时候，寺庙里都会拿出一根签王，混进签筒里，上万根木签一起摇晃，能抽到签王的人就有幸去见一见这位大师，让大师为自己答惑，或者算命。 而每次大师回来，都只会等待三位签王，替这三位签王开解之后，大师就会离开寺庙继续去云游，等待下次再回来。 这次已经有两人抽到签王见过大师了，也就是说三个名额只剩下一个。 于是，那些不管之前抽没抽过的，全都蜂拥而来，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次的机会，抽签是要排队的，谁也不敢争抢，怕惹怒了佛祖，也怕惹怒了那位大师。 “小少爷呢？小少爷去哪里了？快去把小少爷找回来！让他来抽签王了！”一身富贵的老夫人敲了敲拐杖，一脸着急的朝周围人喊道。 排了这么久的队终于轮到了她们，老夫人不许其他人抽，只要她最疼爱的小孙子来抽。 第964章 倒计时十九 可小少爷爱玩闹，本来就是被老夫人半哄半威胁才愿意来这里的，一进寺庙也不愿意去里面拜菩萨，早早的就跑没影了。 这会让老夫人急的喊，带来的侍卫家仆全部跑去找人去了。 小少爷没有找到，老夫人也不会让其他人上前先抽，于是就一直围在这个巨大的签筒旁边，后面排队的人一声不吭，一些排在更后面，看见队伍半天没动弹，忍不住出声催促起来。 “有胆子你到前面去催啊。”站在前面的人头也不回讽笑道。 被嘲讽的人被激得就要往前面去，有知情的人好心拉住他，低声道：“你知道现在堵在那里的人是谁吗？你就去。” “是谁啊？在这里难道还分人？不是排到谁就轮到谁吗？难道还有人敢插队？不怕惹怒了大师？”被激怒的人一脸怒气道。 拉住他的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三个字。 那人脸色一变，片刻后默默地缩回了自己排队的位置，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那三个字就是“定北侯”。 谁不知道定北侯受皇上看重，当初跟随皇上南征北战，立下大功，如今虽然已经没有战事，但兵权仍旧握在定北侯的手里，据说但凡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出去，就连宫里的皇子公主都要让他三分。 许多人私下里都在议论，定北侯如今确实高调，功高盖主，可迟早有一天会引来皇上忌惮，但在皇上处理定北侯之前，定北侯确实是不能惹的存在。 他们还是要忌惮着甚至奉承讨好着定北侯。 甚至还有人需要依靠定北侯来谋取高官厚禄。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从佛殿外面响起不耐烦的声音，“催什么催？不就是摇个签吗？小爷我一摇一个准信不信？” 穿着锦衣的少年大步跨进来，跟着他的仆人却只能在佛殿外停步。 而老夫人看见少年，连忙招手喊道：“风儿快过来，快来给祖母摇个签。” “来了来了。”少年风风火火走进去，张扬得不行。 虽然少年长得很讨喜，但方才就因为他让后面这么多人等着，等着的人虽然不敢明面上直言定北侯府的坏话，但心里还是可以不满的。 尤其是在听到少年放大话说摇签王，要一摇一个准时，不少人忍不住，直接在面上露出了不屑。 少年大步走到了签筒边，也不多话，直接抓着签筒摇了起来，他猛地晃动手臂摇了好几下，旁边的僧人看见他动作这么大，连忙出声提醒道：“只有第一根落地的木签才算数。” 没有人接他的话，所有人包括少年的目光都紧盯着签筒，谁也不敢在这时候眨眼，生怕错过了第一根签落地的时候。 而少年纯粹是觉得好玩，想要摇出签王来好出一把风头。 然而签筒里的木签摇摇晃晃，其中一根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却又被卡住了。 “一根也没有？”少年瞪大了眼睛，不服气。 老夫人连忙安抚道：“风儿不气，咱们再重新摇一次就好。” 旁边的僧人也跟着道：“施主，你再重新摇一次吧。” 第965章 倒计时二十 没有木签掉落下来，那就只能重新摇一次啊，后面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就在少年的手再次朝签筒伸去的时候，后面突然响起一阵阵的惊呼声：“那是什么？” 老夫人等人往后面看去，发现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签筒上方，于是也跟着抬头往上面看去，结果这一抬头，只隐约看到好像有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啪！” 少年低头，双手还举在半空中，而他的脚步落下了一根木签。 “这……这……”老夫人说不出话来，哪怕他们抬头晚了，也看见了这根木签并不是从签筒里掉出来的，而是从天而降！ 一旁的僧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之间也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反倒是少年先回过神来，也没有犹豫，直接低头把地上那根木签捡了起来。 “风儿，等等！”老夫人急急忙忙出声喊住他，还想伸手去抢夺那根木签，生怕这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要是让她的小孙儿遭了难，那可就不好了。 结果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那根木签，佛殿一侧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小僧人跑了进来，他跑得很急，还在喘着气，目光落在少年的手上，眼睛亮晶晶的，随后才落到少年的脸上。 目光带着探究之意，似乎想要看看拿到这根木签的到底是什么人。 而守着签筒的僧人一看见这小和尚，目光就变了，充满尊敬的喊了一声：“小师叔。” 而其他的香客，包括老夫人也已经认出了这小和尚是谁，可不就是那位大师身边的那个小和尚么？他们都是认得的。 “小师傅，您怎么出来啦？是不是大师有什么指示啊？”老夫人连忙问道。 其他人看看小和尚，又看看少年手里的那根木签，直觉小和尚就是为了这根木签来的。 果不其然，小和尚朝少年走去，道：“这位施主，我师傅请您一见。” “这？”老夫人一愣，紧接着便高兴起来。 而排队许久的人却有些不满，有人忍不住出声道：“小师傅，不是说好抽到签王的人才能见到大师吗？这怎么能坏了规矩呢？” “这位施主确实抽到了签王。”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一语惊人，道：“这位施主一身功德，抽到的不是咱们寺庙里准备的签王，而是签王之王，由天上来，是命定的人。”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看着少年的目光又是羡慕又是稀奇的，少年自己倒是没有太大的感受，就觉得自己抽到了这签王，也算是把风头给出了，舒服！ 老夫人推了他一把，比自己抽到签王还要高兴，“快快快，风儿快跟这位小师傅去见大师，你可不许再调皮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不耐烦的应着，随手想把那根木签放回签筒里去，被小和尚出声阻止了。 “施主，这根签王您还是带着吧。” 少年看了看手里的木签，又看了看签筒，也觉得这根签王和签筒里其他木签不一样，于是就没有反驳，拿着木签跟着小和尚走了。 第966章 倒计时二十一 等少年跟着小和尚一走，老夫人喜气洋洋的拜了佛，这才出了佛殿休息去了，也等着自家小孙子的好消息。 而留下来的人面面相觑，有人问守在签筒旁的僧人，道：“师傅，那这第三根签王还抽不抽了？” “不抽了。”僧人道，“第三根签王已经出来了，抽也抽不到了。” “那可不一定，刚刚那小公子手里的签王可不是这签筒里的，我看着第三根签王还在这签筒里才是。” 这话一出，不少的人看着那签筒的目光跃跃欲试，心想着如果自己抽到了里面这根签王，是不是还可以去求见大师一面。 而那僧人也不知道这里面的签王还作不作数，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想了想，还是派了个小和尚去问一问自己那个小师叔去了。 然而小师叔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排队等了半天的香客们已经等不及了，僧人也不能硬拦着，只得让开，让他们继续摇签，心道这签王讲究的是缘分。 若真的有人能再摇出里面的签王来，想必小师叔也不会怪罪的。 果不其然，这排队的人从天亮摇到天黑，甚至有人来回排队摇了几次了，也没有摇出里面那根签王了。 有人直嚷嚷肯定是有怪异，喊的寺里的僧人不得不把签筒里的木签倒了出来，在里面反照者，很快就找出来了那根签王。 “签王确实有的，没有被人摇出来只不过是缘分未到罢了。”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道。 嚷嚷着要找签王的人面红耳赤，在佛祖面前告了罪走了。 而在此之前，少年跟着小和尚去了一间禅房前，小和尚伸手推开门，道：“师傅，小公子请回来了。” 说完便让开了，朝少年道：“小公子，请。” 少年莫名有些紧张起来了，但他素来心高气傲的，也不愿意让人看破了自己的紧张，于是甩了甩袖子，轻哼一声，抬着下巴走了进去。 结果跨过门槛的时候，分明抬了腿，却还是莫名被绊了一下。 少年踉跄着就险些脸朝地摔了。 好在他及时稳住，却还是觉得丢脸，红着脸抬头，对上一张笑得慈眉善目的脸，大师端坐在床上，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笑吟吟的道：“小公子不必行此大礼。” 少年脸色愈发涨红，嘟囔道：“我才不是要向你行礼，我……都怪你这禅房门槛太高了。” “小公子说的是，思前，把这门槛砍了。”大师扬声便朝外面的小和尚吩咐道。 小和尚也不问为什么，应了声就去找斧头了。 倒是少年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小和尚拎着一把斧头回了，真的把门槛给砍了。 “我……你也太当真了。”少年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红着脸嘟囔道。 而小和尚已经拿着斧头下去了，大师没有再提门槛的事情，朝一边的凳子指了指，道：“施主请坐。” 少年握紧了手里的签王，走过去坐下，不知为何，走过去之后他突然觉得手里签王有些烫手，低头一看，就发现签王在散发着金光。 第967章 倒计时二十二 “这是怎么回事？”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签王，虽然一开始是被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真的把签王丢出去，只瞪大了眼睛看着，直觉旁边这个大师是知道的，于是朝他看去。 大师念了句佛号，目光落在那根签王身上，笑得慈眉善目，他道：“这是我的故人。” “故人？” 大师的话一出，不只是少年愣了，签娘也愣住了。 她被白虎丢下来，正好落在佛殿里，感受到佛殿的气息里还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签娘明明没有人形，却恍惚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跳得很快很快。 她甚至恍惚的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等被少年带着朝禅房越走越近，那种期待和激动交织的复杂情感也越来越明显，等进了禅房，签娘一眼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大师。 要不是自己确实还没有化出人形，签娘真的要以为自己哭了。 眼睛酸酸的，这个把她带到西天佛殿，又把她落在那里，几千年也不回去的佛，竟然留在这人间，做了凡人口中的大师。 虽然有点小生气，但当大师说她是他的故人时，签娘心情就立刻好了起来。 佛还是记得她的，也认出了她。 签娘没法说话，可她能用神识和大师沟通，然而这一刻，签娘脑海里很多情绪闪过，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大师像是已经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慈眉善目的看着她，道：“你现在很好，如今机缘也到了，假以时日就能化作人形，你的天赋在西天佛殿或许不算是什么，但在其他地方却能给你招来福也能招来祸，全看你自己怎么去用。” “我以后都回不了西天佛殿了吗？”好一会儿，签娘才终于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等大师点了点头，签娘却有些迷茫，她不知道离开了西天佛殿能去哪里。 更何况，以她现在的情况，就算是有想要去的地方，其实也去不了。 “忘记我刚刚说的话了？”大师伸手，在签娘头上点了点，笑道。 签娘恍然回过神，又开心起来。 佛说她的机缘已经到了，假以时日就能化成人形。 再没有比这能让签娘更高兴的事情了。 少年并不能感知到签娘的情绪，也不知道她在和大师说什么，但是能从大师的一些话里猜到点事情，他虽然顽皮，但还是很聪慧的。 当即惊讶极了，将手里这根签王翻来覆去的看了，道：“你竟然是从西天佛殿来的吗？” 可惜，签娘并不能和他说话。 少年大概也知道，并没有执着于此，只不过对待签娘的态度不像是之前那般不在意了。 “这根签王现在是我的了吗？”少年握着签娘，不太想还给眼前的大师。 大师笑着点了头。 见此，少年松了口气，欢喜的想要收起来，可他身上并没有能放置签娘的容器，荷包又太浅了，如果就这么将她塞进自己的怀里，好像又太过随意了。 于是拿着签娘，少年一时之间很是为难。 最后还是拿在了手里。 第968章 倒计时二十三 大师一直看着这一幕，见少年似乎暂时安排好了怎么对待签娘，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出声问道：“小公子有什么事情要问的？” 这是拿到签王有缘人的好处。 少年挠了挠头，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倒是没有多想，反倒是早就已经想好了要问的问题似的，直接就说了出来，“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定北侯府一直这么辉煌下去。” 他舔了舔唇，年轻气盛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紧张和严肃的表情。 定北侯府如今已经足够辉煌了，但是，就是太过出色了，其实定北侯府的人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并不能确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既抱住定北侯府如今的荣光，又不会太过扎眼让皇上心生忌惮。 简而言之，就是让定北侯府仍旧这么保持下去，但是不要招来灭门之祸。 少年虽然平常再顽皮张扬，其实心里也早就将这些大事放着了。 大师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签娘身上，道：“只要小公子好好留着她，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定北侯府百年内都不会出事。” “我该做的事情？我该做什么事情？”少年舔了舔唇瓣，急迫的问道。 大师笑而不语，指了指他的心。 少年愣住。 老夫人正在禅房里休息，本来以为小孙子要一段时间才会出来，结果刚和嬷嬷说了几句话，外面就有人过来传，说是小少爷回来了。 老夫人愣了一下，紧接着想到小孙子平常的作风，心里顿时开始不安起来。 心想着莫不是小孙子顶撞了大师，所以被赶出来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小少年已经走了进来，手里仍旧握着那根签王。 “风儿，快过来，大师说什么了？”老夫人连忙伸手叫少年过来，等少年走近了，她就伸手抓着少年的手，目光在少年脸上打量着，询问道。 少年看了看禅房里伺候的嬷嬷们。 老夫人立刻挥手把人都赶了出去，很快的，禅房里就只剩下了少年和老夫人。 少年拿着那根签王，将自己进了禅房后发生的事情和老夫人说了，而老夫人听了他的话，目光愣愣的看着他手里那根签王，片刻后念了一句佛号，紧张道：“就算大师不说，咱们也要好好留着这根签王，不能让她委屈了呀，这可是从西天佛殿掉下来的签王，还能和大师对话，那是有灵性的呀。” 再三叮嘱少年要收好这根签王，老夫人转念想起少年朝大师询问的那个问题。 她慈爱的目光在少年脸上端详着，眼里却落下泪来，是高兴地。 少年一脸紧张，又有些别扭，“祖母，这不是应该高兴地事情吗？你怎么还哭了呢？” “祖母这是高兴，是高兴啊！我的风儿懂事了，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祖母也不求什么，富贵没了也就没了，祖母就希望你们几个好好的就行。”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的。 可大师的话仍旧让老夫人这几年不安稳的心安稳了下来，所以她是真的高兴。 第969章 倒计时二十四 “可祖母，大师指了指我的心，说做我该做的事情就可以，我怎么不明白这句话呢？”少年挠了挠头，一只手始终稳稳拿着那根签王，生怕把她给掉了。 老夫人到底是经常来上香听佛经的，倒是比少年能明白一点，想了想就道：“大师大概是让你随心而为。” “你的心会告诉你什么是该做的，什么不该做的。”老夫人越说便越觉得是这样，于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觉得大师肯定是知道风儿心性很好，所以才让他随心所为，其他的就都不用顾忌。 少年想了想，也觉得就是祖母说的这个意思，于是松了口气，拿着手里的签王仔细看着，道：“祖母，大师说这根签王的机缘也要到了，假以时日她还会化作人形，祖母，你说她是不是就是来咱们人间历劫来的？” 签娘听着少年的话，有心想说不是的。 她才不是来历劫的，她只是被那只白虎丢下来的，等她化成人形，还要找机会回去西天佛殿的。 对于签娘来说，她是在西天佛殿生出灵识的，所以她对那里有一种归属感，那就是她的家，她迟早是要回去的。 虽然少年早早的从大师的禅房里出来了，但还是在寺里吃了斋饭，等到下午的时候才离开，走的时候路过那个摇签的大佛殿。 少年下意识的转头往里面看了看，发现还有人在摇签，不过听说谁也没能再摇出签王来。 少年高兴的看着手里的签王，道：“就算他们摇出签王来也没用，比不上你，你是最好的。” 签娘原本在感知佛殿里的气息，听见少年高兴地声音，她顿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轻哼了一声，她当然是最好的。 就算是在西天佛殿里，她也是签王，是最好的那一根。 打从这天开始，少年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签娘，他还专门让人打制了许多的容器，可以随身带着签娘，甚至还能根据气候和他当天的衣着更换 签娘也静下心来，偶尔琢磨一下那隐隐约约的天道。 冬去春来，少年长成了面目坚毅的男人，老夫人已经在前几年去世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男人，要好好收着那根签王。 当时只有定北侯几位主人家在室内，老夫人膝下的儿子孙儿，还有儿媳孙媳妇都跪在她的床前，面露悲戚，他们是真的难过。 定北侯与其他的侯门不同，他们府内并没有什么争斗，甚至婆媳关系好，妯娌关系也好，而男人们直到定北侯府已经立在了风尖上，并不想要再生其他的事端。 于是连后院都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正妻，没有妻妾斗争，府里都是其乐融融，而定北侯府的男人们也没有什么反心，忠心耿耿替皇上办事。 也确实始终一身荣光，并没有遭来灭门的祸事。 这么多年的相处，签娘已经知道了男人的名字，谢风。 定北侯府最小的少爷，既没有入军营，也没有去考功名，自由自在的，也不做恶事，就是做个游手好闲的小少爷。 第970章 倒计时二十五 而这一刻，早就成年的谢风蹲在老夫人的床边，眼眶发红。 老夫人最后一次怜爱的拍了拍他的头，只轻轻拍了一下，那只手就再也没有力气举起来了，最终无力的滑落。 老夫人去世之后，谢风沉默了一段时间，就在所有人猜测着定北侯府的小少爷会不会因此突然醒悟发愤起来的时候，谢风又回到了老夫人在世时的样子。 而彼时的签娘，已经能够露出人形来了。 她还没有化出人形，只不过是神识能够凝聚出实体，幻化出一副属于她的身体，能够让人看见了。 不过，谢风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签娘并不知道要怎么跟谢风说这件事情。 就在签娘纠结的时候，又到了每年谢风带她去寺庙的时候，自从她被白虎丢下来，被谢风和捡了，从那开始，每年到了谢风捡起她的那一天，谢风就会带着她一起去寺庙。 往年都是老夫人和谢风一起去的，但今年只有谢风一个人。 就在上山的路上，一群黑衣人从冲了出来，他们是为了谢风而来，不是为了绑架他，而是直接要他的命，谢风这些年玩闹归玩闹，但也是习武的。 这些黑衣人大概只听说谢风不学无术，没有想到谢风还有这样好的身手。 于是一时之间，他们十几个人竟然没能伤到谢风，但随着拖的时间越来越久，谢风也开始不敌，无奈，他只能一步步往旁边的山林里面退。 退着退着，身后就变成了绝路。 谢风站在山崖边上，往后看根本看不见底，而面前是握着利剑等着要他命的黑衣人，即便是到了此刻，谢风脸上也没有露出害怕，他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把那根签王握在了手里，朝黑衣人道：“反正本公子都是要死了，你们行行好，也别让本公子做个枉死鬼如何？” 那些黑衣人大概也觉得他必死无疑，随即冷笑道：“你不用知道是谁要杀你，你只要知道，你死了，定北侯府肯定会和皇上反目成仇。” 话音落下那一刻，十几个黑衣人握着利剑朝谢风杀来。 谢风毫不犹豫的转身跳了下去，等黑衣人冲到山崖边往下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谢风的身影了。 “这么高跳下去，他必死无疑！我们撤！”十几个黑衣人如来时那般，飞快的撤走了。 然而他们绝对想不到，山崖壁的中间有一处凹进去的山洞，而他们以为必死无疑的谢风此刻就坐在山洞里，手里握着那根签王，神情狂喜，“刚刚是你对不对？你真的能化成人形了？” 可不管他怎么问，手中的签王仍旧一动不动，一如这几年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 甚至于连当初面对大师时散发那样的金光都没有。 谢风嗓子都有些哑了，掌心的签王仍旧没有反应，可他绝不对认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本该掉在山崖下的他现在就坐在这山洞里，毫发无损，就是因为突然一个眉心带着金色佛印的姑娘突然出现，竟然用纤细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这里来。 第971章 倒计时二十六 谢风第一反应就是他带在身边十几年的这根签王，终于化出人形了。 可等他上来坐稳了，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姑娘了。 怔怔的看着掌心的签王一会儿，谢风突然回过神来，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脸色猛地一白，“你是不是为了救我突然耗尽了这十几年的修为？你以后还能重新修炼出人形吗？都是我害了你……” 谁能想到，谢风这个已经三十岁的男人，就这么捧着一根木签红了眼眶。 刚刚化形救了谢风的确实就是签娘，她还在想着要怎么告诉谢风自己神识能化出人形的事情，谢风突然跳崖，让她来不及想其他的，直接放出神识化形，把他救了上来。 也确实如谢风猜测的那样，她现在暂时不能再化形了。 但只是暂时的，因为她的神识刚刚能化形，所以有些不稳，贸贸然出现救了谢风，让她暂时不能化形，过一会儿就行了。 偏偏她现在又不能和谢风说话，于是就看到了谢风红着眼眶快要哭了的这一幕。 签娘怔怔的，心里好像颤了颤，但她又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谢风迟迟等不道签王的回应，他抱着签王背靠着山壁坐了下来，一时之间神情怔怔，盯着掌心的签王姿势也没有变过。 等到天色黑了的时候，山崖之下传来动静，定北侯府派人来找他了。 或者说，是来找他落下山崖的尸体了。 谢风眨了眨眼睛，才好像有了点神采，想到那黑衣人说的话，他咬了咬牙，神情透出几分戾气，要不是那些人追杀他，他的签王也不会…… 签娘还在慢慢的修炼，就感觉到握着自己本体的谢风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山洞边上，低头朝下发喊了一句：“本公子在这！” 底下搜寻的人纷纷惊了，抬头一看，起初只能依靠月光看到山崖壁上站着身影，等将手里的火把往上举了举，才勉强看见站在那处凹陷处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以为已经被杀害成为了一具尸体的小少爷。 “找到小少爷了！快去通知侯爷和大少爷他们！小少爷找到了！小少爷没事！” 等谢风和父亲叔伯和兄长们都到了山下后，看着山壁中间的谢风，一个个陷入沉默。 这人确实是找到了，但是怎么把人救下来也是一个问题。 最后只能等到天亮了，才让人从上面放绳子下去，等谢风抓到绳子绑在腰上，上面的人再慢慢的松绳子，让谢风落到了地面上。 等谢风落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定北侯府的几位主子什么也没问，把谢风接回府，让他去洗了澡，又吃了东西，才全部聚到了书房里。 谢风把黑衣人说的话都说了，“看来是有人想要咱们以为是皇上害死了风儿，因此和皇上生出嫌隙，这件事情我会如实禀报皇上。” 侯爷道，其他人纷纷一脸怒意的点头。 末了终于有人问到了整件事情最不可思议的地方，“风儿，你是怎么进入那个山洞里的？” 第972章 完 那可是在山壁正中间的山洞，且和整个山壁齐平，如果不是从底下往上看根本看不到那个山洞，更别提在掉落的时候毫发无损的掉进那个山洞里了。 整个定北侯府都知道签王的事情，所以谢风也没有瞒着，道：“是她化形救了我。” 经历过大风浪的定北侯府男人们齐齐惊了，他们当年就知道这根签王是从西天佛殿来的，迟早会化作人形，只是这十几年没有动静，突然化作人形不说，还救了谢风一命。 “可她救了我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过身，不知道是不是折损了修为。”谢风道。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提议道：“不如再送去寺里，请大师帮忙看看？” “可那位大师云游去了，至今没有回来，别的大师恐怕没有这个本事。”谢风道。 最后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等了，顺便差人四处去打听，云游的大师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而就在这打听的时候，某一天，谢风握着签王看着，沉默不语。 突然之间，手中的木签闪过一道金光，谢风心头一跳，急忙抬头看去，一眼看到站在书桌前的签娘。 “你……我……你没事了吧？”谢风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许多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句。 签娘想到这人这段时日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安危，心里柔软了一些，道：“我已经没事了，其实救你的时候……” 她把自己神识不稳的事情说了。 谢风听完之后果然松了口气，道：“还好没有损耗你的修为。” “你说这是你的神识化形？那本身什么时候化形？”谢风好奇的问道。 签娘摇了摇头，“不太确定，但通常来说，既然我的神识已经能够化形了，那离我本体化形也不远了。” “你的本体化形之后会和你现在长得一样吗？” “这是自然。” 这一日，谢风问了签娘许多问题，签娘也丝毫没有觉得烦，打从这天开始，谢风便再也不是一个人握着根木签说话了，他的身边时常会出现一个姑娘。 只是十年二十年，等到谢风已经老了的时候，那个姑娘还是当初刚化形时候的模样。 后来，等到谢风寿命将近，弥留之际，他朝签娘问道：“下辈子我还能再见着你吗？” 浑浊的眼底全是签娘的模样，带着期待和他这一生都没敢说出口的情意。 签娘本可以直接算一下他的下辈子，如果能算到，那就证明两人日后没有了瓜葛，如果算不到，那就证明他们之间的牵扯还没有断。 可这一刻，签娘突然犹豫了，犹豫着犹豫着，谢风眼里的光就黯淡了下去，而签娘怔怔的看着他的尸体，最后还是没有算，在谢风葬礼结束后，她就带着自己的本体离开了人间。 签娘没有去西天佛殿，而是去了妖界，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选择那里了…… 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年复一年，签娘身边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叫谢风的人，他们眉眼一样，看她的目光也是一样的。 “签娘？签娘？” 低低又温柔的喊声把签娘从睡梦里惊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谢风担忧的目光，一瞬间一个她逃避了几千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那时候她犹豫着没有去算谢风的下辈子，是因为她害怕，她怕算到什么，又怕没算到什么。 但无论如何，哪怕她那时候没有算那一卦，这个人也还是找到了她。 签娘看着谢风，笑了起来，朝他伸出手，声音懒懒，“谢风，我们快点成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