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此地即为天庭》 第一章：剑阁 红霞满天。 剑阁悟道峰。 半山腰处，屋舍依靠山崖而建，木材表面在霞光下反射出银白的微光。 这里是剑阁外门弟子修行的居所，屋舍都是由剑阁的特产剑木打造而成，坚实耐用，每个外门弟子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至于更高层的内门弟子和掌门的真传弟子，则都在各自师长的山峰处居住，每人的居所几乎都是一个庄园。 三五米高的木桩打在泥里，高低不平，伴随山势起伏，还有摇晃的巨大石块和木桩在其间穿梭如果是没有气感天赋的凡人，要不了几个呼吸就得跌落。 几个身穿月白色长袍，领口绣着红铜利剑的弟子双手提着装满铁砂的木桶在木桩上腾挪，每个人都脸色紧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打下木桩，丢了面子还得受伤。 “一炷香到！” 木桩上的几人脸色一垮，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这就到了？老七，你是不是买错香了。” 负责计时的老七可不惯着他们，翻了个白眼。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一炷香走不了五个来回，看师傅怎么收拾你们。” “喂，你们看见长青师兄了吗！” 一个人影突然从远处跑来，几下便穿过了木桩，速度之快宛若空中飞燕。 “没看见啊。” “没有，从上午我就没看见长青师兄。” 见几人都不知道，杨安民脸色满是焦急。 “今年的弟子都要测试完了，长青师兄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怪杨安民如此急躁，今年是最后一次测试了，如果长青师兄不通过，就会被打入杂役院，无法继续修行。 此刻山林深处，一处崎岖不平的山地里，粗制的木桩被人用蛮力一个个打在地里，大大小小的巨石在上方来回摇晃。 就在这方寸间，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人影正提着两桶铁砂在期间穿梭，速度之快动作之灵敏，完全没有丝毫停顿。 不仅如此，每当人影越过某处，都有利箭或是暗器被触动机关，可无论怎样都被面前的人影灵活躲避。 旁侧地面上一炷香缓缓燃尽，随着灰烬落地，月白长袍也正巧飘落。 “呼——” 李长青长舒一口气，肌肉缓缓放松，他睁开眼，望着水面倒映出一个清秀的面庞。 “一炷香的功夫，二十个来回，就算是外门弟子也不如我了吧。” 他解开长袍，肩膀下方一个狰狞血影若影若现。 “这该死的妖物诅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开。” 李长青摇摇头，穿好衣服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此刻的外门弟子院落，杨安民几乎要把地皮掀起来，他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看见李长青的身影。 这时，一个身段提拔的俊朗青年跨步走进大门。 “杨安民，你不去修行在这儿胡闹什么？” “张怀君？”杨安民顿然扭头。 “没礼数。”张怀君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下次记得叫大师兄，不然我必罚你一百次梅花桩。” “你这厮！”杨安民气得牙痒痒，但张怀君的确是外门弟子的大师兄，不容反驳，他只得梗着脖子道： “你看见长青师兄了吗？” “长青师兄？”张怀君不屑地笑了笑。 “你是说那个连外门弟子测试门槛都没通过的废物师兄吗？你要找他不如去杂役院，你在哪儿等他就行了。” 言语刺耳，一下子就把杨安民给点燃了。 “你胡说，去年只是意外，长青师兄今年一定可以通过测试的！” 张怀君的眉角微微下弯。 “怎么，你口中的天才师兄到现在变成只能能通过测试了？” “天才？笑话！”张怀君嗤笑一声。 “没有导气天赋无法步入武道的家伙，能称什么天才？” “你！” 二人针尖对麦芒，就在即将大打出手之际，一个人影闪身进入院落。 “安民，好了。” 赶来的李长青伸手按住杨安民的肩膀，他看向张怀君。 “张师弟，你似乎对在下有些许的偏见。” 张怀君也重新放松，他看着面前的李长青，皱眉纠正道： “长青师弟，你现在应该叫我师兄才对。” 说着，张怀君微微抬起下巴。 “只不过我希望长青师兄在日落后，还能称呼我为师弟，毕竟杂役弟子是没有资格的。” 杨安民一听便是气急了。 “好你个张怀君，仗着运气好当了个大师兄了不起了？想当年，你哪一项武功比得上长青师兄，一次比斗都没赢过。” 张怀君脸色冷了下来，杨安民的话似乎戳中了他的痛点。 “今日并非往时，一个没有气感天赋的人再怎么修炼也只能原地踏步，就说这梅花桩。” 张怀君似挑衅地看向一旁的木桩。 “没有气感在这方寸之地连站稳都做不到，长青师弟不知可敢尝试一二，这可是外门弟子才能进行的修行，说不定等会儿你就再也没机会了。” 然而，李长青却向前一步。 “梅花桩就不必了，既然师弟好奇，不如让师兄我来考教你一二？” 见李长青依旧不改称呼，张怀君的脸阴沉了下来，二人的气氛再次升温。 剑拔弩张之际。 “你们三个小兔崽子要做什么！” 河东狮吼一般，嗓音瞬间击碎了二人升腾的气势。 “老夫说了多少遍，同门之间不得重伤，耳朵拿去扇蚊子去了？” 陈振华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到三人面前，眼睛对着张怀君和杨安民一瞪。 “小兔崽子，你们两个给我滚去梅花桩，日落前走不完十个来回就别吃饭了。” 打发走杨安民二人，陈振华又看向李长青，语气沉了下来。 “准备好了吗？” “当然。”李长青底子十足，他扭头看向身后院中的同门师弟。 “各位，等我回来请大家吃庆功宴！” 话音刚落。 “长青师兄加油！” “师兄肯定没问题的！” 院中的弟子都笑着附和，一个穿着灰衣的杂役快步上前，急切道： “李大人，您的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祝您旗开得胜！” “王胜你也是有心了，给！” 李长青一高兴，扔给那杂役一两银子，随后大步跟随陈振华而去。 这中年汉子是李长青他们尚未成为外门弟子时的武道老师。 李长青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他去年才来到这里，幸好原身平日就是一个武痴，也没人察觉到不对。 一年来，李长青基本上摸清了现在的状况，原身因为被妖物诅咒，被迫上山前来剑阁躲避妖物追杀。 但经过修行，陈振华发现原身是罕见的武道天才，上山不过两年，就将所有未入门弟子的武功融会贯通，于是去年提前一年申请让原身参与剑阁的气感天赋测试。 只有拥有气感天赋的弟子，才能正式导气入体踏足武道，对李长青这样的绝世天才，所有人都猜测的是他会有怎样的天赋。 谁也没料到，他竟然会没通过测试。 对此，陈振华一百个不相信，也幸好李长青今年才满十六岁，在他的争取下破格获得了一次重新测试的机会。 一年来，李长青每天都在暗自修炼，因为不是外门弟子，他无法使用剑阁外门弟子的修行资源，于是自己在深山中搭建了修行场地。 对于自己身上的妖物诅咒，李长青很是在意，虽然说剑阁是降妖除魔的武道大宗，待在这儿很完全，但李长青可不想一辈子不能下山。 要解除诅咒，必须自己修为够强，强到能打死给他下诅咒的妖物才行。 所以他必须修行！ 很快，一处院落出现在二人面前，陈振华站定看向李长青。 “长青，你有信心吗？” “放心吧老师。” 李长青回答的干净利落。 “我可是你认定的天才！” 梅花桩考验的就是弟子的气感能力，没有气感天赋连在梅花桩上保持呼吸都做不到，而他却可以在一炷香内来回二十次。 虽然李长青没有原身的记忆，不知道去年出了什么意外，但他相信，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意外，他已经比外门弟子还要强大了。 他的修炼速度远超剑阁普通弟子，怎么可能没有气感天赋。 普通人早在上梅花桩这一关就被卡住了。 李长青最后看了陈振华一眼。 “老师，我去了。” 说罢，他大步向前。 李长青走的很洒脱，在他心中，答案在他迈入院落的刹那已经被定下。 今年的弟子都已经离开，院落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花胡子老头。 老头坐在椅子上，看了李长青一眼，不咸不淡道： “开始吧。” 李长青来到巨大的剑型石碑下，石碑表面有着九条裂缝，这是气脉评定的标准，三条为合格，五条为优良，七条则为天才。 至于八和九，剑阁从来没有出现过，杨安民和张怀君就是六条的准天才。 “我的话，最少也得七条吧。”李长青一边想着，伸手按住石碑。 “会是几条呢？七条，八条？嗯，九条也不是不行。” 就在他畅想之时，不久，老头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好了。” 这么快？ 李长青陡然睁眼，只看见花胡子老头已然起身，远处陈振华的眼睛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 我破纪录了？ 李长青猛地扭头，只看见黝黑的剑碑依旧黝黑，九条裂纹黯淡无光，别说七条，八条了，连一条裂纹都没有亮起。 与此同时，淡漠的嗓音在李长青耳边响起： “从今天去，你就去杂役院吧。” “速速收拾好行李，天黑前去山脚报道。” 第二章：加餐 花白胡子拂袖便走，一个不入流的杂役弟子居然浪费他那么久的时间，那些负责招收弟子的家伙真是瞎了眼。 很快，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李长青一人，他直挺挺地站在剑型石碑面前，看着毫无变化的石碑双拳紧握。 “为什么？” 砰！ 他一拳轰在石碑上，气浪微微翻涌卷起衣摆。 李长青无法理解，以他的天赋怎么可能连一条裂纹都没有。 他现在只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抓着一个年长的外门弟子胖揍一顿，问他们。 我入门才三年就能胖揍外门弟子，你说我天赋行不行？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如果他李长青是开窍境武者可能还有机会，可惜他现在连导气入体都没完成。 “老师。” 院落门口，李长青面对陈振华无言以对。 自己刚才还对老师夸下海口，而自己的第二次机会也是对方竭尽力争取来的，可如今却被他搞了个一团糟。 陈振华面皮抽了抽，看着沉默的学生，用力扯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会有机会的，相信老师，明年，老师明年再给你争取。” 李长青无话可说，他很想告诉陈振华自己很强，比外门弟子大师兄张怀君还强！ 可话到嘴巴又说不出口，他比张怀君强又如何，一个外门弟子怎么可能动摇剑阁宗门规矩。 山路无言，李长青一路走到半山腰，还没等他走进院落。 一个灰衣杂役已经站在了门口，脚下还放着一团打包好的行李。 “李师弟，快点儿赶路吧，日落前要是我们到不了山脚，明日任务分配不到位，可别怪师兄我让你去扫茅厕。” 看着面前的人，李长青心头五味杂陈，然而对方却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 “不过，我还是感谢师弟的银子，这就算是打包行李的费用吧，以后在杂役院，师弟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找我。 “毕竟我是师兄嘛。” 看着和刚才好似换了个人似的王胜，李长青明白。 在剑阁，身份和实力就是一切。 他再没什么好说的，不等对方开口提着行李就朝山下敢去，脚下好似乘风，瞬间把王胜甩的远远的。 “切，什么东西！” 王胜吐了口唾沫。 “还以为自己是大师兄呢？我呸！” 杂役院在悟道峰山脚。 借着残阳，李长青远远的看见了面前好似棚户般的屋舍。 还没等他走进去，一股汗臭夹杂着臭脚丫子的复合气息扑面而来，像极了他以前高中军训住大通铺的体验。 看见来人，一个个灰袍杂役来了精神。 “那人你们看见了吗？” “我知道，留级天才吧。” “噗，什么天才，以前好像多了不起似的，现在还不是和我们一起在杂役院。” “你还别说，听说这小子一条裂纹都没亮，老子都有一条呢。” “切，我还亮了两条呢，这么说我们也是天才对吧？” “哈哈哈，对对对，天才，天才。” “真是晦气，听说他上剑阁是被妖物诅咒了，以后我们得躲他远些。” 这些杂役聚在一起远离李长青，但后者超强的五感却让他连每一个字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杂役们都不傻，虽然李长青的确被打入了杂役院，但在测试之前他把外门弟子大师兄张怀君吊起来打的事大家还是知道的。 天赋不好是一回事，能打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他们觉得没有天赋的李长青一定打不过现在的张怀君，但收拾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嘲讽可以，但被打就不好了。 李长青没有和这些杂役计较，剑阁规矩森严，他不想因为一群杂役而耽误修炼时间。 找到自己靠里的床铺，将被褥铺好，李长青望着窗外明月。 既然比外门弟子强也不行，那我就成为内门弟子，等我独自导气入体，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认不认天赋。 外门不行就内门，内门不行就真传。 李长青从不会因为外事而放弃自己，哪怕是剑阁从未出错的剑碑也不例外。 我，本就是天才。 次日。 天色刚蒙蒙亮，一声声钟鸣就将他从熟睡中唤醒。 “快点儿，动作都快点儿。” 一个管事站在门口，拿着铜铃大声呵斥着杂役们起床。 “你，去南山打扫大殿。” “你去药王殿丹炉扫灰。” 杂役们被一个个安排任务，他们是没有修行时间和指导的，要么自己抽空修行有朝一日通过测试，要么就只能拿点儿钱下山，终生不问武道。 但李长青不行，他只能待在山上，一旦离开剑阁就会面临妖物的追杀。 很快，任务分配到了他面前，管事随手将一把扫帚塞在他手中。 “你，打扫山门。” 李长青接过扫帚眉头微蹙。 “就我一个？” “不然呢？”管事瞪了他一眼。 “要不要我再给你安排一个随从啊。” 说着管事的环顾四周。 “你们有人愿意去陪他吗？” 无人开口只有道道看戏的目光投来，李长青明白自己是被针对了。 剑阁山门路途遥远，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一个人打扫还要走山路来回，普通杂役根本不可能干完活。 然而管事的已经走到了下一个人面前，没给他丝毫讨价还价的空间。 抬眼看了下翻起鱼肚白的天，李长青摇摇头，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离开了杂役院，直奔山门而去。 没时间，那就挤时间！ 从悟道峰翻越两个山头，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李长青终于赶到了山门，他的胸口微微喘息，随后猛地深吸一口气。 十几秒后，腹腔收缩，一股如剑白气从他口鼻喷出，直射三四米远。 “路途遥远就当做锻炼体魄，修行轻功。”他想到了苏秦放牛时也可把书挂在牛角上阅读。 劳作，也是一种修行。 他看着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双手握住扫帚，心头一套剑法浮现。 李长青纵身一跃，手中扫帚被他当做了长剑，一套剑法施展的淋漓尽致，气浪席卷将落叶灰尘一网打尽。 不让我修行，我偏要修行。 没时间我就挤时间，万事万物皆为道。 李长青从不相信外力可以打败自身，劲松可扎根岩壁，荷花可出淤泥而不染。 他李长青，也可师法万物。 踏步而行，扫帚挥舞间尽有丝丝韵味环绕，柔韧的扫把好似道道剑气。 “你在做什么！” 破空之声响起，李长青头也不回地挥动扫帚，一块石头被他当空击落。 扫帚贴身，落叶堆积在一旁。 “你又要做什么？”他漠然回头。 只看见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张怀君站在山崖上，居高临下望着他。 “杂役事劳务，任务完成前不得修行，你是想违背门规吗！” 一开口就是门规，李长青眉头紧蹙，指着地上的落叶。 “我不是在劳务，那这些落叶是自己堆积的吗？” “那你就是承认你在修行了？” 张怀君字眼扣得死死的，誓要用门规压制死李长青。 “张怀君！” 就在此刻，一声暴呵从后方传来。 “杨安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罚你？” “有本事来打一架！”冲上来的杨安民丝毫不惧。 “你是要维护这个违背门规的杂役？” “违背门规？我是师兄认真扫地，违背什么门规了？” “他未有完成任务就擅自修行，耽误了山门清扫，污了我们剑阁脸面。” “你放屁！”杨安民伸手朝兜里一摸，拿出一块令牌扔给李长青。 “师兄，以后那个王八犊子敢找你麻烦，你就拿我的令牌，要是有人不听，你就来找我！” “安民，你自去修行。” 然而李长青却将令牌重新抛给了杨安民，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这个处处维护他的师弟。 “师兄！” “听话。” “那以后有事，师兄你尽管来找我。” 李长青点头应下，随即看向张怀君。 “张师弟，我们来日方长。” “无需。”张怀君抽身边走，只留下一句。 “李师弟，斩杀妖物有我们剑阁弟子，你只要待在山上就行了，安心做你的事儿，别想东想西的。” 李长青没有回头，他用着普通的扫地方式，但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呼吸正伴随着扫帚微不可见徐徐浮动。 不让我练剑术，没关系。 一呼一吸，即为修行。 大日西斜。 膳堂门口，李长青看着手中几个粗粮馒头，几块豆腐皱起了眉头。 鼻尖滚滚肉香四溢，扭头望去几个杂役正小心翼翼地端着餐碟朝半山腰走去。 乌鸡汤，月桂面，鲦鱼肉，单单只是闻了闻就能感觉气血翻涌，这可是大补食材。 摸了摸肚子，因为修行这点儿食物根本不够，李长青眼珠子一转，他可不是什么遵守门规的好底子。 趁着旁人不注意，他一个闪身躲进了厨房旁侧的密林内。 弯月渐渐高升，林间只剩下蝉鸣。 突然树林一抖，李长青轻声跃出，看着面前的厨房。 不给我吃的，我自己不会加餐？ 极为熟练的摸进厨房，深夜这里根本不会有人。 “好香。” 一缕香气萦绕李长青鼻尖，是肉味！ 咕—— 肚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渴望，李长青加快脚步，推开后厨大门。 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锋利的铁钩倒挂在厨房顶端，将一具被开膛破肚的人尸倒挂在厨房中央。 尸体旁侧三个面目狰狞，长着血盆大口的妖物正大块朵颐，鲜血洒满整个房间，浓郁的香味从人尸上散发。 听见大门开启，三对绿油油的双目直勾勾地看向李长青。 恐怖的妖气如泰山压顶般席卷。 气浪肆虐，人尸缓缓旋转。 杨安民死不瞑目的煞白脸庞出现在李长青面前。 第三章：诅咒幻觉 “安民！” 闷响的铜铃让李长青从床上惊醒，他的额头渗出冷汗，瞳孔放大，杨安民那被开膛破腹死不瞑目的面孔依旧历历在目。 “快点儿起床，否则膳堂要是没了馒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管事扯着嗓子催促着杂役们起床，同时开始分配今天的任务。 李长青坐在床上，他又抬头看向头顶初升的大日。 耳边是杂役们气喘的喧闹，铜铃刺耳的闷响，而他眼中那三头面目狰狞的妖物，依旧在啃食着自己好友的尸体，如实质般冰寒的妖气压的李长青喘不过气来。 第一次，李长青发现自己似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我昨晚不是独自潜入膳堂打算偷吃宵夜，结果撞见了三头吃人的妖怪吗？为什么我现在又躺在床上了？” 李长青分外不解，杨安民瞪大的双眼在心头闪回，他突然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起床的杂役。 “你。” 他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杂役的衣襟，后者看见李长青难看的表情，差得被吓尿裤子。 难道说我们昨天编排他的事被知道了？ 要死！ 其他杂役见状，立马撒丫子开溜。 “我且问你，昨晚你看见我出门吗？” 李长青的话让这个杂役一愣。 “这位师兄，你能把话说清楚一些吗？” 杂役满脸问号，然而李长青此刻却极度不耐烦，手掌微微用力，前者的脸色立马白了下来。 “大爷，轻点儿，大爷。我说，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我问你，昨晚你看见过我出去没有？” 这一次，那杂役的眼角下弯，苦涩道： “这位大爷啊，我们这个房间足足睡了百来十号人，您又在窗边角落，这谁知道啊。” 眼看李长青眼神不对，他又急切补充了句。 “不过大爷，小的睡眠浅，任何风吹草动小人都会惊醒，昨晚小人睡得舒坦，半夜里应该是没人进门关门的。” 见面前的杂役不似说谎，李长青心头满是困惑。 他昨晚明明半夜溜出了屋舍，今早却躺在床铺上，可又没人差距到动静。 算了。 李长青随手松开杂役，径直出门施展轻功朝着山下奔去。 杨安民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无论是梦还是别的什么，李长青都要弄个明白。 很快。 李长青一路飞驰冲到膳堂门口，刚一落地他便直奔后厨而去。 “喂，你做什么！” 几个侍卫看见他的动作就要拦截，可李长青现在没有丝毫心情和他们纠缠，一个滑步身子便像柳絮般轻轻一荡，避开了面前的侍卫。 沿着记忆的道路向前疾奔，走廊尽头李长青猛地推开面前木门。 偌大的后厨内，三五个白白胖胖的厨师正在用大铁锅炒菜，房间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石台，上面放满了猪羊牛鱼各种食材。 没有倒拐的铁钩，也没有鲜血侵染的地板，一切都似是而非。 难道说，真的是梦？ “喂，你是做什么的？” 恰是，一个高胖的厨师转头看向李长青。 见后者一身灰袍，立马面色不善。 “一个杂役跑来后厨干什么？我记得我今天没叫人来帮忙。” 此刻，两个侍卫也跑了过来，堵死了李长青的后路。 “你这个杂役要做什么，擅闯膳堂把门规视为何物？” 又是门规，正当李长青思索要不要撒丫子跑路时。 “长青。” 两个侍卫像是小鸡仔似的被一双大手给提开，陈振华雄壮挺拔的身子挤了进来。 “好小子，可让我找到你了。” “老师？” 李长青没想到陈振华会出现，而且对方似乎专门在找自己。 “过来。” 随着陈振华的到来，李长青擅闯饭堂这件事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跟着陈振华来到膳堂内部，一个海碗的卤牛肉放在李长青面前。 “老师，这是？” 陈振华咧嘴一笑。 “昨天没吃饱对吧，我就知道你小子要脸皮，饿了也不晓得来找我，死犟！” “快吃吧。” 李长青微微低头，他眨了眨眼，心头感觉有股情绪流淌，随后抓起牛肉就往嘴里塞。 他是真的饿了。 “慢点儿吃，别噎着。”陈振华摇头失笑，又起身给李长青端来一碗面汤。 这就样看着李长青一口肉一口汤的，三两下干掉了碗里大半牛肉后。 “昨晚你是不是又被妖物的诅咒迷了眼？” 李长青恍然抬头。 妖物诅咒不是让妖怪可以追杀他的定位器吗？迷了眼又是什么？ 见李长青没说话，陈振华继续道： “唉，你去年也是这样，临近测试因为妖物诅咒迷了眼，产生幻觉，好几个师兄弟被你误伤，没想到你昨晚又发作了。” 听陈振华这么一说，李长青顿时明白，为什么原身第一次测试会失败了。 想起自己昨晚看见的东西，他恍然大悟。 “那老师，我这次测试失败，是不是也是因为妖物诅咒。” 陈振华点点头。 “不无可能，你身上的诅咒我们现在还不明确，但有很大可能你无法与剑碑共鸣是因为诅咒。” 说着，陈振华话锋一转。 “对了长青，你昨晚到底看见了什么，我听听杂役院的杂役说，你今早一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把他们全吓着了。” 李长青挠挠头，想起昨晚看见的东西，心头有些不舒坦。 “没什么老师，妖物诅咒产生的幻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要注意调整自己的心态，武道修行，修心乃重中之重。” 陈振华提点了李长青一句，随手将一枚铜牌放在桌上。 “你老师我年纪大了，对这些荤腥不怎么感兴趣，以后你要是有时间久来膳堂帮老师分担一下。” 留下铜牌，陈振华起身便走，根本不给李长青拒绝的机会。 看着桌上的铜牌，又想起这一年来帮助自己的杨安民。 李长青微微攥紧五指。 放心吧，老师，安民。 最迟三个月，就算是测试剑碑依旧没有反应，我也会靠自己的力量导气入体，直接成为内门弟子。 饱腹之后，李长青只觉得全身都是力气，他来到山门，继续用各种手段修行。 甚至于每一口呼吸，每一次迈步这些细微到毫厘之处的地方他也追求掌控入微。 知道昨晚的都是幻觉，李长青心头再无负担，同时更加坚定，等他实力到了一定程度，就去把给他下诅咒的妖物挫骨扬灰！ 无论对方是谁，敢给他这样的幻觉，李长青绝不原谅。 耳畔响起密集的脚步，李长青头也不用回就知道，是外门弟子修行的队伍。 他抬起头，却没捕捉到那道烦人的身影，张怀君和杨安民居然都不在。 “王师兄。” 李长青开口叫住了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大年是和他同一批的弟子，从前两人虽然不算熟络，但也说得上话。 “长青？”王大年看见李长青打扫山门，眼睛圆瞪。 虽然他已经知道，李长青测试失败被贬去了杂役院，可没曾想曾经的天才居然现在在打扫山门。 “王师兄，今天怎么没看见你们大师兄和安民。” “哦，你说张师兄啊？他今天好像去悟道峰山顶了。”说着王大年压低嗓音。 “听说这次他去山顶，可能是导气入体的事，明年说不定就可以突破了。” “是嘛。” 李长青不置可否，张怀君的天赋虽然不及他，但也算是天才，这样的进度不算快。 “至于安民嘛。”王大年抠了抠脑袋。 “我也是觉得奇怪，昨晚安民就没回来，今早听师父他们说，安民好像回家探亲去了。” “回家探亲？” 李长青瞳孔微微扩大，只听见王大年继续道。 “可不是嘛，听说安民是昨晚连夜走的，也不知道什么事那么匆忙，一句信声儿都没留下，我今早看了看，他行李都搬空了。” 第四章：后门 王大年离开了，李长青目送着外门弟子的队伍缓缓进入深山，一颗心冷到了极致。 杨安民是他的好友，这一年来李长青对前者的家世了解的很清楚。 回家探亲？连夜就走？ 杨安民家是沛县的一户医药世家，家大业大，而他自从上山习武后就和家里的人断了来往，只有他的父亲支持他。 年岁四十几的中年人正值巅峰期，还是医药世家的人，李长青想不到有让杨安民连夜赶路连信声都不留下的理由。 更何况，自己这位师弟昨天才告诉他，有什么事尽管去半山腰找他，李长青还记得三个月前，杨安民去剑阁山下的小镇交接外门弟子的任务，都事先来找过他。 怎么可能不辞而别。 脑袋中，昨晚那一幕幕恐怖的景象再度浮现在李长青眼前。 大快朵颐的妖物，被鲜血侵染的地面，杨安民那被开膛破腹，倒挂在后厨中央的尸体。 这，真的是幻觉吗？ 扫帚被李长青扔进树丛，他纵身一跃，脚尖在树干上轻点三下，整个人如飞燕似的攀上树冠顶峰。 稍稍辨认下位置，随机朝着半山腰疾驰而去。 他到要去杨安民的房间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遗漏。 实在不行。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铜牌，想到了刚才陈振华告诉他有关妖物幻觉的事。 老师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山门处于剑阁山脚，李长青沿着小路避开了所有人巡山队伍，朝着半山腰跑去，这条路他以前走过很多次，脚下略过之前他用来修行的梅花桩地，眼前外门弟子的院落逐渐浮现。 院子内，梅花桩坐落于中央，巨石和木桩在上方穿梭，月白长袍狼狈地穿梭其间，毫无半点儿写意，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只是看了眼李长青便收回目光，这就是有气感天赋的外门弟子？ 他愈发不相信剑阁的石碑，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天赋。 院落外有几队巡山的弟子，李长青安静地待在树上，等到两支队伍正面交接时，他精确捕捉到了他们的视野盲区，一个鹞子翻身成功进入内院。 杨安民的住宅很好寻找，在院子北侧，靠着山璧修建。 李长青低下头，随意拿起一旁靠墙的扫帚，借助一席灰袍，根本无法认出他来。 杂役弟子的身份有时还真挺好用的，至少在这院内，没人拿正眼瞧他。 一路畅通无阻，李长青很快就来到了杨安民的院子外，看着大门紧闭的院落，他朝四下望了望，见此僻静处并无旁人，他直接走进院子，就要推门。 “砰。” 可还没等李长青伸手推门，房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青年正站在门口，两人看见彼此都是一愣。 “你这杂役在这儿做什么？” 李长青连忙低下头，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借机掩盖自己的容貌。 他大脑飞速运转，随后脱口而出道： “大人，我只是听说昨晚这间院子的主人离开山门了，打算进屋打扫一下，免得那位大人回来满是灰尘。” 见此，那人便点点头。 “不必了，这间院子现在是我的，今早已经有人来打扫了，以后自己动作麻利点，别慢半拍。” 大路上，李长青回头望了眼杨安民的屋子。 心头一股寒意正不停滋生。 什么事会让杨安民回家探亲连一句口信也不留下，又是什么事会让剑阁把他的院子直接分配了出去。 盛夏酷暑，林间却好似刮起秋风。 遍地生寒。 一个李长青不愿意相信，但却又不停冒出的恐怖念头在他心底滋长。 昨晚，他看见的东西恐怕压根不是什么幻觉，杨安民真的被妖怪吃了！ 念及此处，李长青手臂鸡皮疙瘩冒起，如果是正常人，恐怕在知道这一切后哪怕无法确定，也会想办法下山离开剑阁这个诡异的地方。 但是，唯独他不行！ 李长青可没忘记，原身是为了什么上山，而他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苦练武功的。 他解开灰袍，大日照耀下，肩膀下方的红色印记发射出妖异的微光。 离开山门，就意味着失去保护，意味着被妖物感知，一定会面临妖物追杀。 而原本他以为无比安全，负责斩妖除魔的武道宗派内，竟然混入了妖物。 一时间，李长青只觉得自己不知道何时被逼到悬崖山，前有豺狼后有猛虎。 思量间，李长青眼前视野一空，不知道何时他已经走到了山脚，此刻的杂役院外竟然围满了人。 还没等他靠近人群，远远的就听见了杂役们传来声声欢呼，中间之人赫然是今早被自己抓住的那个杂役。 “老三，恭喜啊，没想到你居然会被选中重新测试。” “是啊老三，以后成了外门弟子吃香的喝辣的别忘了哥几个。” “哪里哪里，都是运气。” 秦淮微微扬起脑袋，意气风发，他看着身侧殷勤的杂役，嘴角不自觉勾起。 就在这时，他陡然看见远处李长青的身影，想起自己的身份，他嘴角勾勒。 “喲，这不是李天才嘛，山门打扫干净了？”秦淮面露讥诮，今早的事他现在可还记忆犹新，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李长青没有回应他幼稚的挑衅，只问道： “你被重新挑选去参加外门弟子的测试了？” “没错。”秦淮一挺胸，他看着李长青，只想从后者眼前看见不敢，悔恨，怨毒…… 然而，李长青的眼中却什么都没有。 “这种事以前有过了？” 他的问题让秦淮一愣，转念以为李长青是不敢相信事实，连忙道： “那当然，剑阁每年都有天才被埋没，只不过真金不怕火炼，我们这样的天才迟早会被发现，不像有的天才，连续两次测试，结果被贬到杂役院了。” “那你见过他们吗？”李长青冷不丁地开口。 然而还不等秦淮回答，就有杂役们开始起哄。 “你一个小小的杂役还想再看见那些通过测试的大人，想什么呢？” “就是，杂役就安心当杂役，秦哥别理他。” 李长青只觉得耳边好似有苍蝇振翅，眉头一皱。 “肃静！” 浑厚的嗓音瞬间压倒了在场众人，就连秦淮也是双腿一软，只看见李长青的目光徐徐转来，盯死了他。 “所以，你真的没见过他们？” “没……没有。” 这一刻，李长青的眼神怜悯，注视着面前被吓破胆的秦淮，没再说一句话，转身便走。 还没等他走出百米外，身后的窃窃私语便飘入耳蜗。 “秦哥别理他，我看他就是嫉妒你。” “就是，这样的人就见不得别人好。” “以后你可是外门的大人，管一个下不了山的杂役作甚。” …… 膳堂外，李长青用陈振华的令牌领了今天的饭食，一边吃一边思索着对策。 好巧不巧，一个雄壮的人影再度坐在他的面前。 “不错嘛，你小子胃口还挺好。” “老师！” 李长青连忙抬头，面前之人赫然是陈振华，他此刻正有一肚子话要给陈振华讲！ “慢点儿吃，不急，老师正有一间好事要通知你。” “好事？” “对。”陈振华靠着桌子。 “老师我这几天上下运转，终于帮你又搞到了一个测试名额。” 李长青的动作僵硬，他缓缓抬头，只看陈振华擦了擦嘴角，笑容好似雄狐般狡诈。 “今晚子时，你一个人悄悄来后山，记得千万别被人发现。” “这可是老师给你走的后门” 第五章：下山！（求追读） “吃呀，怎么不吃了？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李长青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饭菜，感受着陈振华注视的目光。 这一瞬，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圈养的猪，屠夫一边给他喂食一边叮嘱他要多吃才能长膘。 “没，就是菜打的有点儿多了。” 李长青三两下将碗里的饭菜吃了个干净，随即便起身告辞。 “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陈振华头也不抬道，开始专心致志对付起自己碗里的饭菜。 李长青走出膳堂，头顶的太阳已经西斜。 “长青。” 就在这时，陈振华突然叫住了他。 饭堂内，陈振华抬起头，嘴角微微裂开，肉类的油脂还残留在他的嘴边。 “记得今晚上来悟道峰后山。” 陈振华张开嘴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可是老师专门给你争取的机会，千万不要再失败了。” 紧接着，他将食指竖起放在嘴边。 “别让其他人知道哦，这是秘密。” 血红的残阳下，陈振华的笑容愈发浓烈，宛若盛开的蔷薇。 李长青明白，他被盯死了。 杂役院内，天色逐渐黯淡，几乎所有人都回来了，今下午还四处宣告着自己要成为外门弟子的秦淮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连他的床铺都被安排给了另一个杂役。 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只存在于其他杂役口中受人艳羡的故事主角。 “逃吗？” 李长青靠窗而坐，看着不远处剑阁山峰的密林，这几天他负责打扫山门，对这里的路段已经颇为熟悉。 剑阁的山门并没有固定的守卫，而巡山队伍的时间他早就了如指掌，只要找一个时机他就能离开剑阁。 但是。 他掀起肩膀的衣物，临近夜半，血红的诅咒烙印愈发耀眼，只要他敢离开剑阁一步，这该死的诅咒就会像夜间唯一的灯火，给妖物指明他的方位。 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选项。 待在剑阁，只能期盼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是假的，陈振华不是妖怪，这次真的是他给自己争取的机会。 而离开剑阁，则要每时每刻注意妖物的追杀，一刻都不能松懈。 思来想去，他只觉得胸口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无比烦闷，这浑浊的空气几乎让李长青不能呼吸。 他走去屋舍想要透口气，突然李长青眉眼低垂，看似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 余光下，一个正在院落中扫地的灰袍杂役落入他的视线。 面前的杂役呼吸沉稳，扫地的动作每一寸都分毫不差，看似放松的肌肉却随时可以暴起伤人。 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杂役。 李长青的眼珠子再动，这一次他看到了更多，旁侧的树林隐隐绰绰，不远处的山路上三五个弟子正聚在一团。 看似松散的站位，实则上可以封死他的所有去路。 他被监控了。 这多出的几人打碎了李长青所有的侥幸，他果断回头，径直回到屋舍。 门口扫地的杂役没有抬眼，但他的肩膀却缓缓沉下。 但不过几分钟，李长青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门口。 那杂役此刻正巧背对着他，一对耳朵已然悄悄竖起。 并没有听见杂音。 他心头放松，心底自嘲道，不过是一个没有天赋的杂役而已，我那么紧张做什么？ 就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李长青落脚无声，右手负在身后，一柄两侧开槽的小刀藏在衣袖内。 此刻，他距离那杂役二十步。 第一步轻轻落下，对方已然放松警惕，第二步落下，对方开始扫地，第三步…… 每走一步，李长青的气势都会凝练一分，全身的杀意被锁死在体内。 终于 伴随着最后一步落下，二人之间的距离正好是十步。 小刀被他虚握，这一瞬李长青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宛若假寐猛虎。 下一刻。 “李长青！” 愤怒的低吼打破了平衡，那扫地杂役恍然抬头。 最好的时机消失，李长青连忙站稳脚跟，杀气几乎要溢出，愤然看向那突然出现的该死家伙。 “张怀君，你又要做什么！” 又是这个讨厌的搅屎棍，李长青此刻只恨不得一拳把这家伙的脸皮打破。 然而，张怀君像是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样，直接冲上来，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还问我做什么？李长青，今天你的山门是不是没扫干净！” 李长青整个人陡然一愣。 他今天因为杨安民的事，好像真的只把活做了一半就跑了。 眼看他说不出话，张怀君就像是抓住了小辫子似的，一同炮轰。 “你这厮，真的把门规视作无物是吧？很好！今天你不把山门给我打扫干净，别想睡觉！” “跟我走！” 根本不待李长青反应，张怀君抓着他的手就朝前奔去。 几个起落间，便越过了那扫地杂役的头顶，穿过了山路上那群弟子的包围圈。 李长青也愣住了，随即他立马反应过来，仍由张怀君抓住自己的手腕带他飞驰，还时不时地脚尖点地，远超张怀君的轻功让其根本察觉不出，自己身后还有人再用力。 好家伙！ 张师兄我收回那句话，你可真是一个上好的搅屎棍！ 感受着张怀君的速度，李长青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腿安在前者身上带他跑。 杂役院门口，扫地杂役停下脚步，身旁不知何时又多了几人。 “目标被张怀君带走了，他是外门弟子的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要追吗？” 扫地杂役眉头微蹙，思量片刻后摇摇头 “不用，张怀君与目标一向不和，而且目标无法下山，不耽误事。” “明白。”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张怀君提着李长青落在山门处，后者看着面前的台阶，没曾想居然这么容易就跑了出来，他之前还想着杀一人，强行冲阵呢。 “张师兄……” 李长青转头就要准备感谢张怀君，并将其打晕，毕竟对方无论目的如何，始终是帮了他的。 然而。 “长青，安民出事了，你的计划行不通，今晚你就得马上逃出剑阁！” 张怀君蓦然转身，此刻眼中哪里还有平日的嘲弄、鄙夷。 瞳孔中，尽是焦急，关切。 “那些妖物已经等不及了，还待在剑阁上就是送死，不如直接下山。你的实力远比我强，就算路上遇到一些妖怪拦路也有活下去的可能，等你到了城里，立马找机会乘船入京，京城高手如云，你不会那么危险，至少别再剑阁等死！” 张怀君抓住李长青肩膀，语气焦急。 “时间不多了，我们之间没必要说这些，等会儿我会帮你引开巡山的队伍，你就趁机逃跑。” “记得，要快！” 第六章：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李长青彻底愣在了原地，他看着满脸焦急的张怀君，又想起今下午在膳堂叫他去后山的陈振华。 顿时，一股极度不真实的荒诞感在他心中滋长。 我的计划？ 莫非这就是原身测试失败的关键？ 只听见张怀君继续道： “当初你发现了剑阁高层有问题，我还有些怀疑，但这一年来我已经确认了，剑阁高层里一定有妖物蛰伏，他们背靠剑阁肆意吞吃弟子。” “当年你的做法是正确的，要不是你故意把自己伪装成没有天赋的废材，可能等不到现在，那些贪婪的妖物就会用各种手段营造你意外身死假象，来吞吃你这样的天才。” 听张怀君说完，李长青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让剑碑没有反应，原来这是原身早就做好的手段。 可问题又来了。 “可既然我的隐藏计划已经成功了，那为什么他们今晚就要对我下手？” 张怀君摇摇头。 “我不知道，按理说你的实力并没有在那些妖物面前展露，他们应该不知道才对，但万事都有意外。 “长青，你现在必须要离开！” “那你呢？”李长青拉住张怀君的手一脸严肃： “那些监视我的家伙是看见你拉着我离开的，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 “放心。”张怀君说着拿出了一枚令牌。 “我是外门弟子大师兄，而且我的师父也不是妖怪，那些家伙最多依靠门规惩戒我一二，短时间内无法把我给怎么样。” 张怀君拔出背后长剑。 “这是我师长赠与我的法剑，你拿着，路上小心行事。” 言罢，他再不多言腾身而起，一路沿着山门朝密林中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树林中便响起了巡山队伍的动静，张怀君这是用自己当诱饵帮助李长青脱险。 没有片刻迟疑，就在林中响起动静之际，李长青也夺路而逃，朝着与张怀君相反的方向奔去。 现在可不是推脱你走还是我走的时候，剑阁就是一个妖窟，他已经被其中的妖物盯上，如果此刻还矫情，说不定不仅张怀君要受惩戒，就连他也得把命丢在这儿。 剑阁山门位于群峰之间，离开山门还有一大片密林才能脱离山峦，最近的城池是青阳城，长河途径于此，根据张怀君的说法，只要他安全抵达青阳城就能顺着水路直上京师，最大程度避开妖物的追杀。 而这其中，最危险的便是横穿剑阁下的密林。 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上，李长青驻足回头，山门已然消失，漆黑入墨的夜色里，一座座山头耸立，好似坟地土包。 两道幽绿的光撕破黑暗。 李长青嘲弄地笑了笑： “武道宗门本该斩妖除魔，山门方圆百米妖迹罕至，这儿哪是什么武道宗门，分明该是妖窟才对。” 两条瞳孔发光，毛发油亮的郊狼现身，四肢粗壮，好像小牛犊似的。 李长青反手握住张怀君的法剑，武道宗派的山门外居然有妖物蛰伏。 这种笑话中才会出现的事情眼下却发生在李长青面前。 “幸好只是两只小妖，否则今天就麻烦了。” 妖物的实力可粗浅分为小妖，大妖，妖王和化形。 其中小妖只是刚刚诞生出灵智的妖物，弱小的连强壮的士兵都打不过。 至于口吐人言的大妖，没能导气入体的武者是万万不可敌的。 眼看两匹郊狼似乎要前后围堵自己，李长青反手一抛，袖口中的小刀似利箭攒射，其中一头郊狼躲闪不及被当场扎中后腰。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李长青的身影已然如鬼魅般贴近，头狼大惊，但后腰的刀伤却让他无法移动，血腥味的刺激下，狼的凶性被集发，看见李长青手中的法剑，他突然调转狼头，脖颈直冲剑锋，利齿却咬向李长青胸口。 犬齿落到空中，法剑好似空中柳絮的长尾，随着李长青轻轻一荡，便顺着两狼中的空隙飘然离去，一闪身便冲出四五米去。 他刚才的所有举动都是虚招，诚然两匹小妖他压根不惧，但这里可是剑阁山脚，他身上还有妖物诅咒。 一旦和这两头狼妖缠斗太久，说不定就会引来更强大的妖物，他投出小刀率先伤了一狼后腰，后者肯定无法追他，如果另一只狼妖敢追上来，没有另外妖物的干扰，李长青有把握在数个回合将其斩于剑下。 在树干上借力，几个腾挪间，李长青便将山门远远甩在了身后，果不其然，那头狼妖见同伴受创没敢追上来。 山中无光，唯独残月倒挂苍穹，李长青不得不把速度放慢，免得一头撞在树上。 渐渐的，密林开始变得稀疏，月光明亮了不少，足以让李长青分辨出身前的路况。 月光越来越亮，就连地上草木的细微纹理都清晰可见，面前突兀出现一处空地，破败的庙宇坐落于此。 “这位小哥，还请留步。” 李长青前脚用力一踏，整个人瞬间立在原地，他面前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身穿黄袍，留着两条长长胡须，眼睛如黄豆般大小的中年人。 李长青站在原地，像是炸毛的猫一般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密林中，从不停歇的虫鸣声都消失了，只有天上一轮残月和面前的破旧庙宇。 那黄袍中年人却笑眯眯地拱了拱手： “这位小哥，你看我是像人还是像神？” 寒气霎时笼罩李长青全身。 面前的黄袍中年人笑容和气，可一对鼠目却是戏谑的杀意。 锵！ 利刃出鞘，清脆剑鸣打破了死寂。 一抹秋水势如破竹，笔直刺入黄袍人的眉心。 小臂用力，长剑一抖，李长青的脸上毫无半点儿喜色，那被他刺入眉心的黄袍人，转眼化作挂在剑上的一层黄皮。 随后。 “你看我是像人还是像神？” 冷不丁的，戏谑的嗓音再度于李长青身后响起，他蓦然转身，那黄袍人安然无恙正笑眯眯地站在他的身后。 “化形？” 李长青手心出汗，化形的妖物只有武道大宗师才能对抗，这种恐怖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眼看自己的攻击毫无效果，李长青旋身再上，利剑破空，轻而易举划过了黄袍人的头颅，可对方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毫无变化。 李长青瞳孔紧缩，单脚猛然踏地，整个人倒飞而去，瞬息之间略过破庙。 可下一刻。 一张满是戏谑的猥琐脸庞再度出现在他身前，连同那破庙一起好似双方从未移动。 妖术！ 李长青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周遭的树林已经腾起白雾。 是幻境，什么时候？ 黄袍人不急不缓踱步上前，他裂开嘴角，再度问道： “你看我是像人还是像神？” 第三次了。 李长青紧握法剑，大脑疯狂运转。 怎么办？ 这个问题无论是回答哪一个，自己都落不到好下场，说他像神自己就会被抽干，说他像人就会迎来妖物的报复。 “你看我想人还是像神？” 千钧一发间。 林间白雾突然散去，中气十足的苍老嗓音在林间炸开。 “我看你就像一只黄皮子。” 第七章：不怕就是不怕 苍老的嗓音中气十足，整个雾林都好像在震动似的。 林间升腾的白雾在这嗓音的震动下迅速崩解，明月重新出现在头顶。 黄袍人再不复之前的嚣张，脸上挂着的戏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惶急。 “是谁！” 黄袍人又惊又怒，他构造的幻境居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不仅如此，这密林四周都被他的妖气所覆盖，只要来人就会被他感知，可直到现在他的幻境即将崩塌也没察觉到来人的身影。 这意味着，发声的人此刻还离他有很远的距离，即便如此通过声音传递的气息也足以摧毁他的幻境。 只是一个照面，黄袍人立刻明白，他绝不是此人对手。 看着面前警惕的李长青，黄袍人双眼一眯。 糟了！ 待黄袍人看来的一瞬间，李长青顿感不妙，心中警铃大作，随即毫不迟疑地向前一剑递出。 砰！ 剑刃触碰黄袍人的手臂居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李长青身形暴退，可他的速度完全比不过面前的妖物。 黄袍人双目迸射凶光，现在他唯一逃脱的机会就是抓到面前这个人质。 二者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眼看李长青近在咫尺，锋利的利爪刚一触碰到李长青的衣袖，突然又被拉开了。 黄袍人一愣，在他眼中李长青的身形再迅速远离他。 不仅如此，周遭的密林也在他的视野里逐渐拔高。 不对！ 这哪里是其他东西变大了，分明是他变小的。 “看招！” 李长青身形急停，在他的眼中，黄袍人的衣衫脱落，整个人迅速缩水，体表冒出黄毛，嘴巴向前凸起，赫然重新变回了一只黄鼠狼。 那压得他踹不过来的妖气，也蓦然消失。 噗嗤—— 这一次，剑刃再无阻碍，利刃轻而易举地穿过黄鼠狼的身体，随即手腕一抖，柔韧劲力顺着剑身传递，一下子将黄鼠狼甩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吱吱吱——” 黄鼠狼眼中露出人性化的惊恐，听见自己的声音，他立马伸出爪子捂着自己的喉咙。 我，不能说话了！ 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终于想起来那人破开他幻境所说的话。 我看你像一只黄皮子！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将他的全部修为尽数打散，化作了普通妖物，百年道行付之一炬。 宗师吗？ 随着黄皮子死去，幻境轰然崩塌。 密林再现，只是那月光不那么耀眼，面前的破庙也不知所踪。 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土包上，躺着胸口被法剑洞穿的黄皮子。 一个穿着青衫，雪白发丝用玉簪束在头顶的老者正站在他的身旁。 “晚辈李长青，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李长青连忙拱手行了一礼。 要是没有面前的老者，遇到疑似化形的黄皮子，他必死无疑。 “你今日倒是倒霉，这黄皮子也算是大妖，摸到了化形的边，他找你恐怕就是为了讨口封。” 李长青心中凛然，果然是半只脚迈入化形的大妖。 而能如此轻易打碎大妖全部修为，面前的老者就算不是大宗师，也绝对有地榜宗师前三甲的实力。 就在李长青思量之际，老者突然冷不丁地开口。 “小娃娃，你是剑阁的弟子吧。” 李长青的心瞬间咯噔一下，双腿下意识发力就要夺路而逃。 却见老者摇摇头，指着他身上的灰袍道： “我并非剑阁的人，不过是看你的衣服乃剑阁杂役的服饰罢了。” “不过作为剑阁杂役弟子，你又怎会在深夜出现于此处。更何况，看你的身手就算是外门弟子也不及于你。” 老者的双眼并非如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浑浊，反而在月色下微微闪烁，宛若星辰如水。 “莫非，你知道了。” 李长青豁然抬头。 “前辈，你是说？” “剑阁有妖。” 简简单单四个字，轻而易举道出了秘密。 “想必你这小娃娃应该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才逃出来的吧。” “前辈慧眼。” 此刻，李长青也不再迟疑，眼前的老者很明显就是武道宗师，大佬中的大佬，此刻不抱何时抱？ 李长青一把拉下长袍，露出右侧肩膀，指着那妖异的诅咒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前辈有所不知，晚辈自小被妖物诅咒，不得已才上剑阁避难，一年前晚辈发现了剑阁的秘密，所以才伪装自己，瞒过了剑碑被当做杂役，本想借此潜伏等待时机，哪想今晚那群妖物发难，我在好友的帮助下才能逃出山门。” “那黄皮子找上我，可能也是因为这诅咒的缘故。” 看见李长青肩上的诅咒，老者的表情终于有所动容。 “红丝锁魂咒，这可是化形大妖才能施加的诅咒，你这小娃娃到底得罪了什么东西？” 化形大妖，李长青的脸皮一抽。这诅咒居然是化形妖物的 现在随便一只大妖都能治他于死地，这诅咒居然是化形妖物的，原身到底得罪了什么东西？ “那前辈，你有办法吗？”李长青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果不其然，老者微微摇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 没办法吗？ 李长青抿了抿嘴，厚着脸皮又道； “那前辈……” “虽然我无法根除这诅咒，不过若是你跟着我，倒也不会被妖物追杀。” 老者一眼就看出李长青是想寻求帮助，紧接着他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小娃娃，你真的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李长青一愣，只见老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如果老夫没猜错，你能察觉到剑阁有妖物，应当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你，真的甘愿离开吗？” 老者的话宛若晴天霹雳，李长青眼前一花，又浮现出杨安民被开膛破腹，倒挂着被妖物啃食的躯体，以及他那张死不瞑目的眼睛。 “其实，你若是待在剑阁倒也不一定十死无生。” 李长青脑袋扬起，眼睛死死盯着老者。 “请前辈教我！”他双手抱拳，猛地鞠了一躬。 “很简单，剑阁被妖物渗透是因为你们峰主闭了死关，但妖物并不可能完全霸占剑阁，据我了解，整个剑阁的妖与人应该是保持平衡，妖物并非肆无忌惮。” 老者一点点给李长青剖析出剑阁的情况。 “所以，只要你的天赋足够出众，引起剑阁所有人的注意，你暂时就会是安全的。” “就这么简单？” 李长青眉头皱起，若是这样简单，那原身就不会想办法把自己伪装成废物才对。 “当然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妖人不两立，过度的暴露天赋只会让你更危险，你需要做的是，把握好一个度。” “既不会太张扬，又不会太低调的度。” 把握好一个度…… 嘴里琢磨着老者的话，二人相对而立。 月色清朗，几分钟后，老者缓缓开口： “小娃娃，你想好了吗？是要跟我走，还是继续留下来。” 对正常人而言，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一方是生的希望，一方是友人的血海深仇。 但对李长青而言，答案却很简单。 “我要留下。” “为什么？”老者似乎并不吃惊。 “因为那群妖物吃了我的朋友。” 老者又问道： “你就不怕自己对付不了他们？” “不怕。” “这又为何？” 李长青转头看向剑阁高峰。 “不怕就是不怕，我相信自己。” “只是相信？” “只是相信。” 老者点点头：“我明白了，不过剑阁妖物繁多，你孤身一人胜算太小，既然你这样选择，我便送你份礼物吧。” 第八章：养气筑基 “前辈，这是何物？” 看着手中的白色玉佩，李长青颇为好奇。 “此物乃子母玉雕琢的千里传讯，只要你将自己的炁输入其中，就可以发送讯息，每个手持子母玉的人都能收到你的消息。” “炁？” 李长青手指摩挲玉佩表面，嘴角抽了抽。 炁是武者导气入体之后，是步入武道修行后体内产生的力量，根据门派功法不同，炁也有不同的叫法，如内力，剑气，真元等等。 但问题是，他现在还没有导气入体，这玉佩对他而言就是个摆设。 老者捋了捋胡须，笑道： “所以说，你还有一次考验需要通过。” “考验？” “不错。” 老者从怀中摸出一枚竹简递给李长青。 “此刻距离天明还有四个时辰不到，你需要在这期间顺利入门，老夫倒要看看你的天赋是否如你自信的那般强大。” 见李长青接过竹简。 “老夫名为裴闵，我这门武功与剑阁不同，不讲究锻体，锻肉，锻骨，开窍境前为蓄气养气，百日筑基，三个时辰内你若是能炼化出第一缕炁，老夫便将你收做弟子。” “如何？” 看着手中的无字竹简，李长青抬起头与裴闵四目相对，露出颇为自信的微笑。 “没问题，” “师父。” “哦？”老者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 “那就开始吧” 闻言，李长青立马盘膝而坐，将竹简试探着贴在眉心。 竹简无字，也就意味着其中的信息并非以文字的方式记载。 而开窍境之上的大宗师，神魂可日游千里，以梦言物，拥有将信息通过梦境篆刻在死物上的能力。 李长青心脏微微挑动，莫非我今日拜师的是一个武道大宗师？ 眉心处，一阵冰凉传来，大量信息如醍醐灌顶，李长青浑身一震。 与他所知晓的剑阁修行法完全不同的功法映入脑海，生涩的文字让他有种前世做与阅读理解的感觉。 和剑阁不同，这门功法将锻体，锻肉和锻骨三境，统一压缩成了养气筑基，一开始就要求武者练气，门槛之高远超剑阁功法。 最让李长青惊讶的还不是这些，当他意识晃动看完了开窍境的功法后，竹简才过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这门功法居然有开窍境之上的道路！ 剑阁闭死关的老峰主也只是开窍境巅峰的宗师啊。 大下大宗师基本都被记录在天榜之上，他回去之后一定要买一本翻翻，自己师父是哪路神仙。 李长青压制住杂念，开始效仿功法的引气入体之法锤炼自己的先天之炁。 密林内，裴闵站在李长青旁侧，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刚收下的弟子。 “天赋上佳，韧性有余，是个好苗子。” 他打算看看李长青刚刚接触练气法门会花多长的时间。 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还是说，他看走眼了。 平底起风，树叶微微摇曳，只看见才盘膝坐好没几分钟的李长青，面色如玉，月光照耀在他头顶，偌大的光斑与四周幽暗的密林呈现出鲜明对比。 宛若白昼与黑夜。 此刻的李长青心沉灵台，他只觉得自己头顶无比清凉，伴随着功法挪移，一股股无形的力量从全身毛孔内涌入，与他自己的精气结合。 裴闵眼睛微微瞪大，他抬头望着天穹的明月，第一次练气居然能让月华如柱，这小家伙莫非天性合道？ 这种天资就算是不走武道，日后在书画一途上记录天地，前途亦不可限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李长青依旧盘膝在地没有半点儿动静。 一个时辰。 裴闵看着依旧在练气的李长青，第一次练气月华如柱是天大的便利，而李长青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完成。 看起来，和他在与天地自然合道的天赋上，这小家伙的武道天赋并不突出。 李长青此刻完全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变化，在他丹田内，一团炁正遵循着人体大周天的轨迹不断流动，全身毛孔不断涌入的力量与他自身精气结合，化作一缕缕先天之炁。 一圈，两圈…… 足足运行了四十九个大周天，李长青才感觉到他存储的精气消耗殆尽，而外界的力量依旧源源不断。 可惜了，他内视盘踞在自己丹田的先天之炁，如果自身精气再充沛一些，肯定会炼化出更多的炁。 外界，裴闵计算着时间，看见李长青睫毛微微颤动。 一个半时辰吗？倒也不算太久。 “师父，我过关了吗？” 李长青刚一睁眼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直到看见裴闵点头，心里的大石头才轰然落地。 但随即他又想到自己师父疑似大宗师的身份，他老人家一定见多识广。 “师父，我这样的进度在当世武道大宗内如何？” 裴闵想了想。 “你第一次练气不过一个半时辰便成功入门，算起来，就算是天剑山和太一宗的真传与你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天剑山和太一宗是当世最强的武道宗派，各自的掌门占据天榜前三甲，乃当世无敌。 见李长青的脸色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裴闵暗自点头，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但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的进度比起那些大宗的嫡传，还是有一点儿差距。他们第一次练气普遍在一个时辰内。” “但不要紧，毕竟你身处剑阁和他们不同，起步晚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筑基的时候还有反超他们的可能。” “老师，那他们从养气当筑基用了多久？” “快则三天，慢则一旬。” 说着，裴闵朝着李长青挥挥手，抬起一只胳膊。 “先不说这些了，来让为师看看你体内炁的浑厚程度。” “是，师父！” 李长青摆开架势，面对随意的裴闵他可不敢有任何懈怠。 右手二指并剑，体内先天之炁涌动，他左脚踏前一步，右臂顺势刺出，以手代剑施以剑术。 就在裴闵打算看看自己这个弟子会用什么剑术的时候，一道锐利的白芒从李长青指间迸发，瞬间跨越了二人间一步的距离。 裴闵瞳孔微缩，左手五指虚握，白芒瞬间被他抓在手中。 李长青眼睛发光，连忙看向自己的手指。 “剑气，我居然能施展剑气？” 他抬起头，却只看见裴闵抓着他的剑气，满脸的不可思议。 “老师？” 裴闵听见声音，他面色古怪地看向李长青，合手将剑气捏碎。 “长青，你刚才练气的时候，是多久产生自己的先天之炁的？” “我不记得了。”李长青挠挠头，练气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对外界时间的感知。 “老师，我这剑气有什么问题吗？” 裴闵叹了口气，摇头道： “长青啊，你不用蓄气了。”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裴闵像是要从李长青的脸上看出来一朵花似的。 “剑气离体，这是筑基的标志。” “就在刚才，你花了一个半时辰，直接从养气跳到了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