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情深》 第1章 “好久不...”“借…… 《纵我情深》 2021.6.6 文/木羽愿 十月,江城。 一场暴雨来得突然而急促,细细的雨丝倾斜而下,拍打在车窗上,汇成层层雨幕。 薄雾笼罩下,一辆出租车缓慢驶过蜿蜒曲折的山路,稳稳停在那所建在半山腰的五星级酒店门口。 放眼望去,酒店门前停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豪车,也让这辆出租车显得更加寒酸而格格不入。 旋转门外站着三三两两的宾客,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朝这里投了过来。 车门打开,酒店的保安连忙撑着黑伞走过去接人。 “谢谢。” 是一道轻柔动听的女声,融在淅沥的雨声中,听得人心弦微颤。 保安忍不住侧眸,悄悄打量着她。 深秋的季节里,她穿着一件连身的黑色西装裙,一条紧束的腰带勾勒出盈盈细腰,十分扎眼夺目。 女人乌发雪肤,一双细长妩媚的狐狸眼,眼尾微翘,极具风情。白皙的耳垂上戴着一对光泽莹润的珍珠耳钉,让她这一身打扮更显复古端庄,生生压下了五官带来的浓艳感。 她的颈部白皙修长,低头时的弧度也如高贵的白天鹅一般。 唯一留有缺憾的一处,就是颈部因为没有项链的装扮而略显空荡。 她才刚走进一楼大厅,便引来无数人侧目。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大厅内,一眼便看见了她的身影,立刻抬脚朝她走过去。 “姜小姐,倪小姐让我带您进去。” 陈睿面上温和沉稳,实际上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地惊艳了一把。 她颔首浅笑,“麻烦你了。” 飞机延误了一小时有余,等姜知漓到场时,生日宴早已开始,甚至连宴会致辞都结束了。 宴会厅内富丽堂皇,入目所及之处,一片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姜知漓终于看见被几个宾客包围起来的倪灵。 倪灵就是这场生日宴的主人公,也是她多年的好友。 也是借着倪灵生日,姜知漓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回到这座阔别已久的城市。 就在这时,倪灵也发现了角落里的姜知漓,眼睛顿时一亮,正想走过来时,身边又来了新的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知道倪灵暂时脱不开身了,姜知漓远远朝她一笑,只好用眼神表达同情,走到人少的角落里等她。 几年没回江城,宴会上已经没人能认出她这个落魄千金,但打量探究的目光还是不少。 时不时还会有衣冠楚楚的男人走过来搭讪,却都被她礼貌地一一打发。 姜知漓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其中一人说:“倪灵的生日宴,你怎么还特意买了身高定,至于这么隆重?去年酒会我都没见你打扮成这样....” 另一个红裙女孩压低声音答:“我前几天偷偷听见我daddy跟别人打电话,说是今晚有大人物要来。” “大人物?谁啊?”旁边几个人瞬间竖起耳朵。 “我磨了我daddy好一会儿,他才跟我说,好像是傅氏集团,傅北臣....” 姜知漓的动作僵了僵。下一瞬,她又恢复如常。 一旁的谈话还在继续。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傅北臣?” “没错,听说他之前一直在国外,负责美国的并购投资什么的,结果现在忽然来到江城,我daddy还担心他是不是要带着旗岳吞掉江城的房地产市场呢,为这事上火了好几天。” 红裙女孩美滋滋地整理着颈上的项链,总结道:“如果今天真能搭上傅北臣,说是在江城横着走也不夸张。” 姜知漓忽然放下手里的香槟,没了听下去的兴致。 从嘈杂的宴会厅里出来之后,姜知漓找了个没人的阳台呆着。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残存着雨后的湿意,夹裹着丝丝缕缕的寒气,深吸一口气,连五脏六腑都是凉的。 脑中如录像带一般不停回放的记忆也终于偃旗息鼓。 静谧的环境里,手机忽然响起消息提示音。姜知漓解锁屏幕,点开微信。 韩子遇:抱歉漓漓,公司这边报表出了点问题,今晚恐怕过不去了,明天中午我接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姜知漓顿了顿,一时竟然有点忘了自己未婚夫的脸。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两个人分隔两地,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 给韩子遇回了一个好,姜知漓便转身离开阳台,准备回到宴会厅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地上铺着的地毯昂贵而柔软。 姜知漓仍有些心不在焉,一不留神,脚下鞋跟不偏不倚踩到了什么东西,她脚下一歪,猛地跌倒在地。 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痛袭来,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定睛一看,原来她踩到的是一枚钻石耳钉,应该是哪位客人不小心遗落的。 这么小的耳钉,都能刚巧被她踩中,她还真是够倒霉的。 等那股疼劲过去,姜知漓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刚扶着墙颤颤悠悠地站起来,就听见一阵沉稳有力脚步声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 她怔怔抬眸,一道身影已经映入眼帘。 明亮的光线下,来人身型颀长挺拔,宽肩窄腰,莫名的熟悉。 视线缓缓上移,待看清他的面容,姜知漓的呼吸骤然一滞。 男人一袭黑色西装,轮廓利落分明,狭长深邃的丹凤眼,内勾外翘,明明该是一双含情眼,黑瞳中却冷淡得不像话,整个人都透着矜贵禁欲的气息,不易靠近。 和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面容渐渐重叠,陌生又熟悉。 明黄的灯光笼罩下,显得更不真切。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动作,只能看着前方的男人正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随着他越走越近,姜知漓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明明在脑中想象过无数次的重逢,也准备好了各种台词,可真到这一刻,大脑却空白一片,连一句话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该些说什么。 她忽然开始庆幸,幸好今天细心打扮过,哪怕刚刚差点摔了一跤,现在应该也是美的。 熟悉的清冽气息钻入鼻腔,姜知漓的指尖绞在一起,在心跳如擂中,缓缓抬眸,嘴角扬起最好看的弧度。 “好久不……” 连最简单的四个字都没有机会说完,只见男人面色疏离,目光甚至没在她的身上多做停留,微微侧身,从她身边绕过,低沉冷淡的嗓音在她的身侧响起。 “借过。” 音色磁性而薄凉,如窗外清冷的雨水从玻璃窗上滑落,消失无形。 姜知漓嘴角的笑容顷刻凝固。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有认出自己。 可惜傅北臣并没有给她求证的机会。 如陌生人擦肩而过,姜知漓再回过神时,拐角处已不见任何人影。 心头刚升起的那一丝雀跃,还没来得及冒泡,就已经被彻底击碎。 她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凉意仿佛已经顺着背脊沁入心底,浑身卸了力,再找不到支点。 原来,并不是每一场重逢都叫人欢喜。 休息室内。 医生刚给姜知漓的脚踝上完药,倪灵便提着大裙摆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没事儿吧?崴得严不严重?” 刚刚陈睿一来告诉她,她二话不说地就过来了,直接把宴会都抛在了脑后,看姜知漓的脚踝确实只是有些红肿,没伤着骨头,这才长舒一口气。 “不严重。” 姜知漓垂着眼,浓密的睫毛盖住她明亮的目光,无端有些黯然。 看出她显而易见的失神,倪灵顿了下,似乎猜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开口问:“你见到他了?” 没等姜知漓回答,倪灵又连忙解释,语气愧疚:“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我爸是说今天会来个美国回来的大人物,可谁知道竟然是傅北臣.....” 是啊,谁又能想到,那个当初家境清寒的少年,如今竟然成了江城豪门都要恭敬相迎的人物。 倪灵忽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问:“他没怎么样你吧?” 毕竟当初年少娇纵的姜知漓因为一个赌约,生生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最后又不声不响地离开,整个江城人尽皆知。 “他这次回江城不会专门就是因为你吧?” 话音落下,姜知漓的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蹦出刚刚男人离开时利落的背影,还有那双平静而淡漠的黑眸,和曾经别无二致。 “他不会是为了报复你才特意回来的吧?” 倪灵大呼小叫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下子将姜知漓从回忆中抽离。 这话实在语出惊人,姜知漓愣了下,才摇摇头,笃定道:“他没这么无聊。” 傅北臣这个人,以前就从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人或事上。 从刚刚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侧走过,就已经可见一斑。 想到这,姜知漓自嘲一笑:“报复也挺好的。” 总比无视好。 看着她面上显而易见的疲色,倪灵心里轻叹一声,连忙转移了话题:“不说了不说了,你今天刚回来,还把脚给崴了,我让陈睿先送你回去。你打算在酒店住多久啊,房子是不是还没找好?” “住满一周吧,反正是白来的,不住白不住,正好可以慢慢挑房子。” 倪灵啧啧感叹:“你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买张机票都能中个一等奖,五星酒店免费住一周。” 这事说起来确实稀奇,上周姜知漓买完机票没多久,就收到君茂酒店的短信,告诉她中奖了,还是一等奖。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诈骗短信,压根没理,后来又收到了酒店打来的电话,跟航空公司核实之后,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便宜不占王八蛋,拎包入住的好事谁能错过,刚好她还能用这段时间物色一下房子和工作室。 姜知漓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换上了倪灵叫人送来的平底鞋,有点心不在焉:“天上白掉馅饼,我怕物极必反啊。” 比如今晚崴脚,再到遇到傅北臣,就不像什么好征兆。 倪灵配合地呸呸两声,开始抬手赶人:“别瞎说啊,等过两天我酒吧开业了,过来好好给我补上今天的生日啊。快回去吧,陈睿在门口等着了。” 姜知漓顿时失笑,走之前没忘从包里拿出给她的生日礼物。 倪灵欣喜地打开首饰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条钻石手链。 手链的设计简洁大方,却又格外有灵气,流光溢彩,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姜知漓之手的设计。 拿到生日礼物后心满意足的倪灵大手一挥,非常大度地放走了姜知漓。 陈睿的车早就已经等在门口,姜知漓上了车,告诉了他酒店的名字,便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阖上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她穿的少,还是傍晚在阳台吹的那会儿风,迟到的头痛欲裂感一阵阵袭来,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里面啃噬。 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车已经抵达了酒店门口。 姜知漓道了声谢,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推门下车。 酒店内一片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甚至还能在空气中隐约嗅到香气。 快速办理完入住,姜知漓乘着电梯上楼,找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早已经深埋心底的记忆挣扎着破土而出,如过电影般一帧帧地闪过。 画面里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傅北臣。 像是有什么念头,在混沌的记忆里,悄无声息地复苏,肆无忌惮地叫嚣着。 再醒来时,窗外雷声滚滚,枕头上一处暗色,似是被液体浸湿了。 姜知漓抬手摸了摸脸,脸颊上一片冰凉,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除却眼部的酸胀感,额头的温度更是烫得惊人。 她又伸手摸了摸额头。 果不其然,发烧了。 姜知漓在心底长叹一声。 这趟回国她没带多少行李,也没带感冒药,本来还想着等回来再抽空去买一些常用药备上,现在倒是不得不去了。 撑着疲惫的身体从床上爬起,姜知漓披上件厚外套,慢吞吞地下楼去买药。 黑压压的乌云间,电闪雷鸣,大雨几乎快将这座城市洗涤一遍。 也不知道是哪个渣男又发誓了。 狂风大作下,哪怕姜知漓撑着从酒店借来的黑伞,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溅湿了。呼啸的冷风仿佛能够直接穿透衣物,钻进骨缝里。 经过大堂时,刚刚给她办理入住的前台小姐忽然开口叫住她:“姜小姐,请等一下。” 姜知漓手里拎着塑料袋,回望过去,疑惑问:“有事吗?” 前台小姐手里拿着一张单子,紧张又歉疚:“实在抱歉姜小姐,刚刚办理入住时忘了让您填一下这个领奖信息,可以耽误您一会儿时间吗?” 即便姜知漓现在的不适感已经达到了顶峰,她还是点点头,笑着说:“没关系,给我吧。” “太谢谢您了!” 前台小姐将她带到一旁的沙发坐下,感激地递过纸笔。 姜知漓接过来,认真地填写着。 被雨水的打湿的发丝自然地垂落在耳边,勾勒出一张精致动人的侧脸。 酒店的灯光下,她长睫低垂,遮盖出眼下一小片阴影。肤色莹白如玉,甚至隐约透着些病态。 看了看她手边放着的塑料袋,前台小姐担忧地开口:“姜小姐,您是身体不舒服吗?我们酒店有配备医生,如果您需要的话.....” “没关系,我吃些药就没事了,谢谢你。” 此景此境下,陌生人的关心竟然都有些让她眼眶发湿。 姜知漓感激地冲她笑笑,将填好的单子还给她,正要起身时,身形忽然一顿。 不远处的大堂前,站着一对姿态亲昵的男女。 男人的身材清瘦,露出的侧脸轮廓俊朗分明,气质斯文清隽,很熟悉的一张脸。 第2章 有空开房,不如倒倒脑子里…… 她的未婚夫,韩子遇。 刚刚还在微信上声称公司忙,转头就搂着别的女人来开房的未婚夫。 姜知漓的脑中嗡嗡作响,她缓缓闭上眼,吐出一口气,再睁开。 没看错,不是梦。 并且如果她眼神和记忆没出错的话,他怀里亲昵地搂着的那个女人,她还认识。 女人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可却不难辨认。 她亲舅舅的女儿,她的表妹,沈思萱。 两个人此刻就像八爪鱼一样粘在一起,手续办完后,韩子遇搂着女人的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时不时地低头微笑着说些什么,又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那一刻,姜知漓只能听到自己愤怒而急剧加速的心跳,身上冰冷的衣物如牢笼一般紧紧禁锢在身上,闷得她喘不上气。 她忽然想起两年前,她答应韩子遇订婚的那天晚上。 那天也是一个雨夜,伦敦整座城市恍若变成了雾都。 那时的姜知漓还在实习,韩子遇是大她两届的学长,也是江城的豪门之一。那段时间韩子遇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一副非她不可的痴情模样。至于究竟是喜欢她,还是喜欢能够挽救韩氏企业的姜氏集团,姜知漓不知道,也不在乎,自然也从没考虑过跟他订婚。 也就是那天夜里,姜知漓从工作室回公寓的路上,遇到了意外。 常在附近公园徘徊的流浪汉临时起意,将姜知漓拖进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她死命踢打着流浪汉,冷冷的雨水拍在脸上,混合着绝望之下流出的泪水,氤氲了眼前的视线。 随着颈部的窒息感越来越强,就在姜知漓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那条昏暗肮脏的巷子里时,有人出现了。 流浪汉被人踹倒在地,不知是谁的鲜血,在薄雾中划出一道弧度。意识消散之前,她也没能看清来人的脸。 再醒来时,就已经躺在了医院。 病床旁守着的人,是狼狈不堪的韩子遇。 韩子遇说,是他及时赶到,救下了她。 后来姜知漓也去问过医院的护士,送她来医院的人究竟是不是韩子遇。 护士的答案也是模棱两可,只记得是个面容英俊的华人面孔。这也不意外,毕竟在外国人的眼里,大多数中国人长的都是一个样。 姜知漓在伦敦认识的中国人不多,她实习的工作室也有些偏僻,不常有华人出现。 愿意舍命救她的人,应该也只有经常去送她上下班的韩子遇了。 那次之后,面对救命恩人,姜知漓怎么也没办法做到像以前那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他的示好。韩家出事之后,韩子遇又万般恳求她,希望能够得到姜家的助力渡过难关。 最后,姜知漓还是点了头。 就当是为了还清那份人情吧,她想。 不过她同样跟韩子遇说的很清楚,婚约的期限只有一年,并且只是名义上的婚约,任何一方都可以随时提出解除。也就是说,他一旦移情别恋,只要堂堂正正地跟她提分手,她不可能会不同意。 而现在,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哪怕韩子遇当初不顾生命危险救过她一命,现在也明明白白地变了心,光明正大地打她的脸。 她曾经对他有过的心软和感动,在此刻都显得格外愚蠢,像个笑话。 脑中空白了几秒后,刚刚被愤怒淹没的理智终于回笼。 她不会冲上去捉奸,给酒店里这么多人白白看戏。 他们不要脸,她还要,姜家还要。 冷眼目送着两人走向电梯,姜知漓平复着胸口剧烈起伏的气息,划开手机,打开拍照。 “咔嚓”一声轻响,两人相携的身影,以及韩子遇的侧颜,都被清晰地定格在手机里。 回到酒店房间后,姜知漓打开一瓶矿泉水,将买来的感冒药吞了下去,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一个多小时后,再醒过来时,精神已经比刚刚好了一些。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里和韩子遇的对话框,敲下一行字:酒店一楼咖啡厅,我等你。 发完这条消息,姜知漓又不急不慢地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下邮箱里的未读邮件,又仔细地补了补妆,确保自己此刻看不出任何的憔悴病态,一如往常明艳动人。 离微信发出后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慢条斯理地下到了楼下咖啡厅。 不愧是高级酒店,咖啡厅都是24小时营业。已是深夜,咖啡厅里几乎已经没有客人了,姜知漓也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那的韩子遇。 他的头发还没干,看见姜知漓时,目光慌张又闪躲。 不用多问,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姜知漓在他对面坐下,端起咖啡轻抿一口,才勾起红唇,轻笑道:“怎么,打扰到你了吗?” 看着她旖旎勾人的笑颜,韩子遇选择性忽略了带刺的语气,心头微动,忽然有些后悔。 “漓漓,我......” 他话还没说完,姜知漓已经想好了多种可能性。不管他忏悔也好,道歉也罢,哪怕他今天并没有出轨,这婚约也是一定要解的。即便她现在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也没了追究指责他的心思,因为她不在乎。 韩子遇喉结滚动了下,说出的话却坚决:“我们解除婚约吧。” 姜知漓眼皮一跳,狐狸眼微微挑起,气极反笑:“解除婚约?这不是我的台词?” 韩子遇直勾勾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如果姜知漓没因为生病而判断出错的话,韩子遇眼底的情绪叫同情。 外面的大雨是下进他的脑子了吗?? 看着姜知漓错愕的神情,韩子遇语气缓和下来:“漓漓,这次是我对不起你,解除婚约的事我会跟两家父母处理好。我仔细考虑过,我们的性格还是不太合适,应该做回朋友,对彼此都好。” ”?“ 姜知漓真的被气笑了,原来还真有人渣得明明白白。 “但如果你将来后悔了,还是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 听着他越说越离谱,姜知漓脑仁一阵阵的疼,听出他话里有话,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韩子遇抿紧唇,很明显地不愿多谈,“没什么。” 说完,他站起身就要离开,“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去,照顾好自己。” “等等。” 韩子遇脚步停下,刚转过头,一股温热的暖流迎面袭来。 被泼了一脸咖啡,韩子遇震惊地瞪大眼,还没回神,姜知漓已经比他更快一步离开,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极具嘲弄。 “有空开房,不如找时间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倒。” 整整一夜,姜知漓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回荡的全是韩子遇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还有那副施舍又同情的嘴脸,气得她半宿没睡着。 也是拜他所赐,姜知漓被愤怒冲昏头脑,终于不在脑中纠结,傅北臣到底有没有认出她这个问题。 直到后半夜,借着感冒药的药效,她才迷迷糊糊睡了会。 早晨醒来时,外面的雨虽停了,天气仍旧阴沉沉的,闷得人心里发堵。 一股浓重的不安感始终萦绕在心头,姜知漓想了想,还是取消了今天的出门看房子的计划,打算窝在酒店里继续画没完成的设计图。 没过一会儿,手机发出震动。 姜知漓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轻叹口气,才接起。 “舅舅。” 电话那头是一道温和的中年男声,“漓漓啊,我听说你昨天回国了?怎么没告诉舅舅,舅舅好去机场接你。” 姜知漓垂下眼,乖巧道:“昨天回来时太晚了,过来接也挺麻烦的。” 闻言,沈宏光轻叹,有些无奈,“你这孩子,怎么就麻烦了。舅舅去你不是应该的吗?你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也不常回来.....” 听着沈宏光在那头絮絮叨叨,姜知漓心头微动。 平心而论,沈宏光对她已经尽到舅舅该尽的责任了。姜家出事之后,沈宏光本来还想要将她带到身边抚养,可她的亲舅妈严蕙,还有沈思萱,则是坚决反对。 不想让舅舅为难,姜知漓便主动提出了出国。 而沈宏光这些年待她也是不错的,并没有因为严蕙和沈思萱而刻意疏远她。所以面对这位长辈,姜知漓到底是心怀尊敬和感激的。 “我明天就回家看看您....” 话说到一半,手机里传来一阵沙沙声,像是旁边有人一把夺过了手机。 紧接着,严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别明天了,就今天吧,直接到公司,我和你舅舅都在。公司出了些问题,你作为股东,也要亲自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聊一聊。” 沈宏光压低声音斥她:“你这是什么态度,有话好好说不行?” 严蕙冷哼一声:“你倒是老好人,公司都要完蛋了,还能让她像个没事人似的享福?” 哪怕沈宏光捂着话筒,谈话声仍然清晰地传进姜知漓耳中。 “我现在过去。”说完这句,姜知漓便挂了电话,不自觉皱眉。 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趟门是非出不可了。 简单画了个妆,姜知漓直接打车去了姜氏集团大楼。 她常年在国外,不常踏入公司,这些年过去,老员工陆陆续续走了不少,如今也没几个人能认出她。 严蕙提前派人打了招呼,于是姜知漓畅通无阻地乘着电梯上了32层的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里,除了沈宏光和严蕙,还坐着几个公司股东。沈宏光看着比上次见面苍老了些,而严蕙眉眼细长,长了一副刻薄面相,身上一套香奶奶套装,整个人容光焕发。 沈宏光是唯一一个起身迎她的,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硬,“漓漓来了。” 姜知漓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心头的不安感愈发加重。 等待她的,是一场鸿门宴。 第3章 我看他长得挺像五个亿的。…… 比起电话里的语气,此刻严蕙倒也知道要顾及表面上的家人情分,面上挂着假笑,“漓漓来了,先坐吧。” 姜知漓微微点头,刚坐下来,就看见面前摆着的文件,上面明晃晃几个大字:财务报表。 她随手翻了翻,眉头越蹙越深。 严蕙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一边悠悠开口:“漓漓啊,这几年你舅舅一直让瞒着你,其实公司的资金链上早就出了问题,去年投资的房地产项目,好好的楼盘突然被政府停工了,谁也料不到,整整损失了几个亿。” 说完,严蕙又长叹一声:“公司现在资金链出了这么大窟窿,已经快要影响到正常运转了,你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 隐隐预约的,姜知漓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没等严蕙把话说完,她已经淡声开口打断:“所以呢?” 她直视着严蕙,字字清晰凌厉:“公司的经营权在我出国之前已经暂时转让给了你和舅舅,公司的重大决策都是你做的,项目出了问题,公司经营不善,几个亿的项目也从来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现在出了事,舅妈难不成还想怪在我的身上吗?” 没料到姜知漓会在众人面前如此直接又不留情面,严蕙的脸色由白转红,原本计划好的台词忽然卡壳了。 一旁的沈宏光正想开口打圆场,坐在严蕙旁边的股东之一阴阳怪气地开口:“姜大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公司的经营本身就是有风险的,你持有公司最多的股份,眼下公司遇到难关了,当然也应该当仁不让,给我们这些人做个表率,不然我们怎么能放心留在姜氏呢。” 姜知漓眼皮一跳,锐利的目光扫向他,“你什么意思?” 男人哼笑一声,脸上小人得志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五个亿的窟窿,姜小姐作为公司合法继承人,当然应该负责填补。我们这群小股东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如果姜小姐没办法在一个月之内拿到五个亿的投资,江城赫赫有名的姜氏,恐怕就真要不复存在了。” 五个亿的投资,她上哪去找。话已至此,今天这场鸿门宴的目的已经很是明显了。 姜知漓的声音冷下来,“五个亿?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时,严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颈上闪得能晃瞎眼的钻石项链,不疾不徐地补充道:“拿不出五个亿也没关系,还有一个办法。” “签下桌上的股权转让协议,姜氏的债务就不需要你来填。当然,重振旗鼓的姜氏,也就不能再姓姜了。”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用天价的窟窿,逼她放弃姜氏。姜氏这块大蛋糕,一直都有人虎视眈眈。 姜知漓垂下目光,忽地轻笑出声。 严蕙皱起眉,就看见姜知漓缓缓抬手,一点一点撕掉了面前那份转让协议。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环视一圈座位上的人们,目光又落回严蕙身上。 姜知漓勾起红唇,语气冰冷而讽刺,“想吞掉姜氏,你有这么大的胃口吗?” 严蕙愣了愣,没等反应过来,姜知漓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转身时,及腰黑发在空中划出一抹靓丽的弧度,张扬而肆意,满身的傲气融进了骨子里,没有因为时间和姜家的衰落而磨灭掉一丝一毫,反而更加盛放。 “一个月,足够了。” 严蕙嗤笑一声,将另一份合同摆在她面前,“姜大小姐,口说无凭。” 姜知漓冷冷扫了一眼,“没有律师看过的合同我不会签。你也没必要担心我出尔反尔。如果我真的拿不出钱,你们不是一样有办法毁了姜氏?” 她不傻,如果姜氏真的出了那么大的问题,严蕙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地要挟她,把一个烂摊子拢在手里。 除非,是他们搞的鬼,想逼她交出股权罢了。 可哪怕她知道他们的目的,也无济于事。姜氏的大小董事股东都站在严蕙那一边,她只有一人,根本无法查清他们动的手脚,只能受人制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时间,想办法守住姜氏。 见姜知漓执意不签,严蕙也不勉强,反正无论她签不签,一个月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直到姜知漓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的磨砂门后,其中一个股东慌了,连忙问严蕙:“她不会真的能弄来五个亿吧?” 严蕙回过神,嗤笑一声:“江城怎么可能有人会白白给她投五个亿?疯了吗?” 更何况她还听说,曾经姜家出事时,被姜知漓狠狠甩过的那个少年,就是现在旗岳的新任总裁,如今在江城堪称只手遮天的人物。 如果他有意报复,姜知漓无论想从谁那拿到这笔投资,都是天方夜谭。 想到这,严蕙脸上的笑容更大,宽慰道:“安心等着吧,一个月之后,一切就见分晓了。” 出了姜氏大楼,姜知漓一眼就看见了倪灵那辆扎眼的红色玛莎。 坐上副驾驶后,姜知漓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倪灵一边打着方向盘,余光瞥着她问:“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姜知漓掰着手指头一件件地数起来,十分平静地叙述:“先是摔倒的时候碰见前男友,然后是正发烧的时候看见未婚夫和亲表妹开房,最后被亲戚逼宫。”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惨的人了吗? 没有。 而倪灵坐在驾驶座上听姜知漓冷静地描述了一遍后,气得差不点没把手里的方向盘生掰下来,“五个亿??你那极品舅妈还要不要脸?还有韩子遇那对狗男女?你没上去抽他们一巴掌?” 一提到韩子遇,姜知漓这才明白了他昨晚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从沈思萱那里听说了今天会有这么一场逼宫大戏,她没了可以被利用的价值,于是就被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人就是这样现实。 倪灵愁得连连叹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毕竟五个亿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姜知漓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走一步算一步吧,还有一个月时间够我想办法呢。” 其实刚刚在会议室里说那番话时,她也根本没什么底气,只不过是骨子里的那股劲不允许她轻易低头。不管一个月之后会怎样,但起码现在,她还不能认输。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划过,前方红灯亮起,车子徐徐停下。 姜知漓望着窗外,视线忽然落在不远处大厦的led屏上。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则新闻,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从车窗外传进来。 “近日,我市的著名企业旗岳集团新任执行总裁回国,引起商界的不小轰动。旗岳集团隶属傅氏名下,业务涉及范围有珠宝,房地产,酒店业等等。据悉,旗岳新任总裁之前一直负责傅氏集团美国地区的企业投资并购等,如今突然归国,有望彻底带领旗岳站上珠宝业的巅峰.....” 主持人的旁边,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背影照。 像是在公司门口拍下的,周围众人簇拥着,男人西装笔挺,是最显眼的存在。 “倪灵。”姜知漓忽然开口。 “怎么了?”倪灵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疑惑道:“傅北臣?” 姜知漓若有所思地问:“他现在是不是特别厉害?” 昨晚的宴会上,她也听见那群名媛千金费尽心思地想要巴结他。 倪灵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还是认真点头:“是。” “有多厉害?” 倪灵想了想,用了个自认为非常恰当的比喻:“文明时代的□□。揍你一顿都能用钱直接把你埋了的那种。” “.......” 姜知漓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倪灵顿了下,终于反应过来,瞳孔瞬间地动山摇。 “你别告诉我你要去找傅北臣旧情复燃???” 姜知漓轻飘飘看她一眼,淡然如斯,眼里像是写着几个字。 对啊我就是盯上傅北臣了哪又怎么样呢。 倪灵深吸口气,试图劝她清醒一点:“姐姐,他不是当初那个高岭之花单纯学神了,你知道他在美国商界的手段有多狠吗?他不来报复你已经够大方了,你还要上赶子追他??他动动手指头姜氏可能都没了....” “等等,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闻言,姜知漓眉眼弯起来,微微眯起的狐狸眼里看不出情绪,笑意盈盈地答:“喜欢啊。” “我看他长得挺像五个亿的。” “.......”倪灵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姜知漓又煞有其事道:“别的不说,追傅北臣这件事上,我还是挺擅长的。” 说话间,姜知漓忽然想起那封躺在她邮箱里,来自旗岳的邮件。 好像是在招最新季度产品的设计师。 机会都摆在她眼前了,哪有放弃的道理。 片刻后,倪灵彻底放弃游说,最后一次警告道:“他以后万一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去找他,你就不怕他下狠手报复你?” “怕啊。”姜知漓漫不经心答。 傅北臣这个人,从以前就记仇的不行。那次主席台被她偷吻,让他在全校面前耳根通红,后来他用这茬欺负了她多久,她都记得呢。 望着窗外飞快驶过的熟悉街景,心底像是有什么情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该知道,分离是常态,重逢才是意外。 哪怕一别经年,辗转各地,有些人却始终让你无法割舍。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弥补遗憾的机会。 她已经足够幸运。 思及此,姜知漓忽然轻轻笑了,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喃:“就算是报复,我也认了。” 第4章 傅总今天没空。 旗岳集团作为江城龙头企业之一,办事效率也出奇的高。 回复完那封邮件的次日上午,姜知漓就收到了hr的回信,通知她周三上午来办理入职手续。 其实姜知漓本来根本没有去公司上班当社畜的打算,她原本回国前的计划是自己开一间珠宝工作室,当个小老板,毕竟姜氏股份每年带来的收入也够她吃穿不愁了。 可谁成想,她才刚刚回来两天,一切天翻地覆。 想见到傅北臣,她必须进到旗岳工作。 入职的第一天,姜知漓特意早起了两个小时打扮自己,从头发丝精致到脚上的高跟鞋,挑不出一丝瑕疵。 身为珠宝设计师,最不能放过的地方就是身上的首饰。 一边照着镜子,姜知漓的目光落在自己精致的锁骨上,脖子上什么都没戴,连带着心里都不免有些空落。 自从那晚的意外过后,姜知漓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死亡的恐惧围绕,常常会做噩梦。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差点被人掐死的那一幕。 高领衣服,围巾,甚至是她喜欢的项链,一切会给她带来窒息感的东西,她都开始不敢触碰。她也去看过心理医生,做过各种心理治疗,却始终毫无效果。 恐惧深埋在心里,她战胜不了,就只能一次次逃避。 在第八次瞄了眼桌上放着的项链后,姜知漓还是放弃,直接打车去了旗岳总部大楼。 旗岳总部位于江城市中心,鳞次栉比的大楼里,旗岳是最高最显眼的一栋。 设计部在37层,hr的办事效率奇快,短短十分钟处理好入职手续,就领着姜知漓到了工位上。 珠宝设计部果然还是女性居多,还没等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姜知漓就在隔壁工位上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女人听见声响,抬起头看去,在看清姜知漓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姜知漓?怎么是你?” 姜知漓也没想到在这还能看见老熟人,难怪说冤家路窄呢。 她看着夏梓悠,笑吟吟地问好:“好久不见啊,学姐。” 夏梓悠是姜知漓同大学同专业的学姐,从大学起就跟姜知漓不对付。有可能是因为人和人之间的磁场就是天生不合,也可能是因为姜知漓来学校的第二年就夺走了当时设计比赛的一等奖,让原本备受期待的夏梓悠灰溜溜落选,最后只拿了二等奖。 学姐输给学妹,这事本来就够丢脸了,再加上当时夏梓悠喜欢韩子遇,全校皆知,而韩子遇又在苦追姜知漓,桩桩件件累积起来,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对比起笑容明媚的姜知漓,夏梓悠的脸色显然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有姜知漓出现的地方,她就没碰见过什么好事儿,她还怎么笑得出来。 就在气氛几乎快要凝固时,设计部总监焦艳走过来,看见姜知漓的一瞬间,眼里流露出惊艳。 美的事物总是能让人心情舒畅,何况是履历这么优秀的新员工。 焦艳十分满意地移开目光,心里的天平下意识顺着爱美的本能偏移,看着夏梓悠说:“原来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啊,正好,梓悠你也算是半个前辈了,以后多多照顾姜知漓啊。” 总监都当众发话了,夏梓悠只好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会的,总监。” 姜知漓非常适时地接上一句:“谢谢学姐。” “......不客气。” 焦艳哪能看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要平时面上和谐,不影响工作效率,她也懒得干涉。 “走吧知漓,先过来开会,梓悠也来。关于新项目的,霍总有几句话要交代。” “好。” 前往会议室的路上,姜知漓不禁开始猜测,等会开会时能不能有机会看见傅北臣。 虽然几率不大,但也不是不无可能。 如此想着,姜知漓调整好坐姿,挺直腰,还整理了下头发,确保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最美的。 身边坐着的夏梓悠注意到她的动作,狐疑地瞥了一眼。 姜知漓今天穿了一身规规矩矩的职业装,米色的衬衫,雾粉色的铅笔裙,下面是白皙修长的双腿,耳垂上戴着一副别致的钻石耳钉,靓丽又不失温婉。 察觉到夏梓悠投来的视线,姜知漓转过头,冲她友好一笑。 这个笑容落在夏梓悠眼里的意思几乎就是:想看美女直说,让你看个够。 夏梓悠:“........” 约莫等了五六分钟,一阵脚步声从会议室外传来。 姜知漓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会议室的磨砂门被打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走进来。 男人面容白皙,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看着就风流又多情。 姜知漓眼底的光一下子就灭了。 坐在对面的焦艳站起身,满面笑容:“霍总,您来了。那我们现在开始?” 霍思扬大步流星走进来,挑了个主位旁边的位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语调懒洋洋的,“先等会儿,傅总也来。” 这话犹如在会议室里投了一颗炸弹,气氛短暂地沉默了下,紧接着,所有人都显而易见地开始紧张。 姜知漓反而成了看上去最淡定的那个。 霍思扬眼前一亮,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眯起眼睛看她身前挂着的工牌。 随后,他忽然站起身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笑着问:“姜设计师?今天刚入职?”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姜知漓淡然起身,礼貌颔首:“霍总好。” 霍思扬脸上笑容更大,朝她伸出手:“久仰大名,欢迎你来旗岳。” 这句久仰大名听着像是客套,可霍思扬的笑又莫名有些耐人寻味。 姜知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也礼貌地伸出手。 正当交握的那一刻,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姜知漓怔怔转头,就看见傅北臣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助理。 他身上只穿着白衬衫,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比那天宴会上反而多了几分随意。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汇聚在他身上,光影绰约,却让他更显冷淡疏离,不易接近。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停滞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知漓的错觉,他的视线刚刚似乎落在她的手上,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姜知漓连忙抽出手,怔怔地看着傅北臣从旁边走过去,在主位上坐下。 “开始吧。” 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带来莫名的压迫感。 焦艳回过神,连忙打开ppt,开始讲解。 “本次季度产品的主题暂定为《守候》,而最终季度的主设计师将由竞选的方式选出,部门内部选拔出最优秀的候选者之一是夏梓悠设计师,另外两位参与竞争的设计师,目前只到场了一位。” 姜知漓表面上认真听讲,实际上的注意力都在傅北臣的身上,焦艳讲的她一个字都没听见,直到她听见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焦艳站在前面,讲得慷慨激昂:“姜知漓设计师,虽然是新人,但去年的世界珠宝设计大赛,她的设计就获得了众多评委的青睐,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是名声非常响亮的新秀设计师之一。” 姜知漓骤然回神,下意识地看向傅北臣。 如果那天宴会上他是真的没认出她,那这会儿也应该想起来了吧。 好歹前任一场,总不至于真的把她这个人都忘得彻底吧。 姜知漓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端详着男人的神情。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傅北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在专注地翻看着手上的资料,神情淡漠平静,仿佛姜知漓的存在压根没掀起任何波澜。 反倒是他旁边坐着的霍思扬鼓了下掌,又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开口:“这次季度新品公司非常重视,大费周章地让三位优秀的设计师竞争也是为了拿出最好的产品,也是为了彻底占领市场。姜知漓,我对你期待值很高,别让我失望啊。” ?什么竞争? 我是来追人附带摸鱼的,怎么就要竞争了?? 姜知漓嘴角的弧度始终保持着,只能硬着头皮接道:“谢谢霍总,我会尽力的。” 霍思扬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傅北臣问:“傅总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姜知漓的神经迅速绷紧,理了理耳边的垂落的发丝,嘴角弧度拿捏的一丝不差,紧张又期待地看向傅北臣。 下一刻,傅北臣终于撩起眼,平静的目光仅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又回到了面前正在翻阅的资料上。 姜知漓苦心维持的表情管理忽然就僵硬了。 我是还没有你手里那份资料好看吗??您要不要再看看我眼不眼熟?? 还没等缓过来梗在胸口的那股气儿,姜知漓就听见他淡声问:“另外一位设计师呢?” ......心里正跳跃着小心思,猛地被一盆凉水无情浇灭。 牛还是你牛。 台上的焦艳连忙答:“简语凡设计师目前还在国外,大概半个月后回国报道。我打电话联系过,简设计师说现在就会着手准备设计方案,不会影响项目进度。” 听见这个名字,姜知漓蓦地攥紧手中的笔,忽然有点想笑。 旗岳还真是会招人啊。 要不是为了傅北臣,她还真的在这座大庙呆不下去。 思及此,姜知漓又忍不住抬眸看去,只见傅北臣合上面前的资料,拿起椅背上搭着的西服,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外走。 “知道了,散会吧。” 一旁的助理安阳紧随其后,拿着ipad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 等姜知漓收拾好东西走出会议室时,已经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更别提能跟傅北臣单独说上几句话。 “叙旧”计划一,卒。 整整一上午过去,姜知漓坐在工位上,盯着面前的素描本严肃到几乎快盯出两个洞来,老僧入定一样的认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我在创作别打扰我”的气场。 旁边的夏梓悠时不时偷瞄一眼,看姜知漓一个午休连地方都没动,心里的紧张感和胜负欲瞬间燃起,也开始在本上刷刷画起。 殊不知姜知漓是在苦恼,她要怎么才能见到傅北臣。 直接去办公室,意图也太明显了,而且还会惊动公司的人。 正当她费尽心思想办法时,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 姜知漓打开微信,才发现自己刚被焦艳拉进了工作群。 她随手点开群成员名单,上下划了划,看见了一个名字。 安阳。 就是上午跟在傅北臣身后的那个男助理。 姜知漓一下来了精神,果断申请添加好友。 两个小时后,好友申请才被通过。 修修改改了半天,她才总算编辑好消息发出去。 姜知漓:“安助理,请问傅总今天有时间吗,我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想跟傅总聊一聊。” 大概过了一小时,姜知漓才收到回信。 “抱歉姜小姐,傅总今□□程很紧,恐怕抽不出时间。” 客气又官方的拒绝。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真的忙,还是单纯地不想见到她。 如果她一直被这么挡回来,连单独见傅北臣的机会都找不到,旧情复燃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姜知漓索性心一横,戳着屏幕回复:“不会占用傅总太长时间的,我有些急事,能不能麻烦您再帮我看一看?半小时,或者十分钟也行的。” 无比漫长的等待中,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其他人陆续离开,只有姜知漓还稳坐在工位上,整个人如坐针毡。 一个小时后,手机终于传来震动。 安阳:“傅总今晚有一个应酬,但具体结束时间还不知道,可能会一直到深夜。结束后或许能抽出时间,这个暂时没办法确定。”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谁也不能保证她今天到底能不能见到傅北臣。 姜知漓短暂地犹豫了下,随后便毅然拎包起身。 不管傅北臣的态度如何,她都别无选择。 第5章 傅品如? 收到安阳发送过来的地址,姜知漓在公司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算直接过去等。 几年没回江城,姜知漓第一次感觉到堵车的可怕。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整整用了三个小时才到,坐到她甚至都有些晕车反胃。 等出租车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 安阳已经提前跟这家私人会馆的服务人员打过招呼,姜知漓就坐在一楼大厅处等着。 旁边就是落地的大窗,浓重如墨的夜色尽收眼底,大堂内的人来来往往,灯火通明。 姜知漓坐在沙发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出入的宾客,生怕一个不留神,傅北臣就离开了。 三个小时过去,腹部饥肠辘辘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姜知漓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可她又不敢离开片刻,万一傅北臣刚好在这时候出来,她今晚就白忙活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姜知漓在心里一遍遍催眠自己,直到胃部已经饿得有些麻木了,困意一阵阵袭来,连眼皮开始止不住的打架。 要么说等待是最难熬的事,尤其是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 睡意迷蒙中,姜知漓也不敢闭眼,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转头看着窗外来往的车辆,还有地上被秋风夹裹,肆意飞舞的枯叶。 她忽然就想起,她跟傅北臣提分手后的那段时间。她没去学校,傅北臣找不到她,只能在她家门口等着。 听家里的佣人说,整整一周时间,他每晚都来,每晚都等。 那时还是在冬天,寒风凛冽,稍微在外面站一会儿就会被风吹到麻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住的,怎么就倔成了那样,一定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思绪游离间,姜知漓站起身,走到旋转门外。 呼啸的冷风一下子刮在身上,一寸寸蚕食掉身上的暖意,站的久了,连心脏的温度似乎也跟着冷却下来。 原来在冷风里等人的滋味是这样的。 只有自己也尝过,她才知道自己当初对他究竟有多么残忍。 姜知漓垂着头,发丝在空中肆意飞扬,凌乱地遮挡住半张脸,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不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静静停在路边,不知已经停在那里多久,几乎快要融入周围的夜色中。 傅北臣坐在后座,深邃平静的目光一直落在门口那抹身影上,不曾移开。 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形在冷风中显得格外纤细单薄,大衣只堪堪遮住膝盖以上,白皙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看着都冷,却又扎眼得很。 明黄的灯光下,周围经过的宾客都是结伴而行,越发衬得她孤独又凄凉。 车内一片安静,前排的安阳看着门口的姜知漓,犹豫着开口:“傅总,姜小姐已经等了将近四个小时了。” 车也停在这里将近四个小时了。 安阳实在摸不清老板的心思,只能隐约猜测到,傅北臣一定跟这位新来的设计师有源渊。 原本定好的应酬推了,愣是在门口亲眼看着人家等了四个小时。 安阳已经在傅北臣身边工作了三年多,他看着傅北臣用最短的时间坐到现在的位置,已经是近乎变态一般的存在。整整三年,安阳几乎就没见过他浪费过一分钟时间在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上,像是根本没有感情的机器,冷静自持到可怕。 安阳当然也从来没见过他做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 一片诡异的安静里,路灯的光亮投进来,笼罩在男人冷冽的眉眼上,一双黑眸深邃似海,看不出一丝汹涌的情绪。 傅北臣平静地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 腕表在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映在他如墨般的眼底,似有什么隐隐碎裂开来。 忽然,他低声问:“四个小时,很久吗?” 明明连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听见这句意味不明的反问,安阳敏锐地察觉到傅北臣现在的心情不好,于是彻底噤声。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 顷刻,后座的人终于开口:“给她打电话。” 四下安静的环境里,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一下子将姜知漓的思绪扯回来。 看清来电姓名,姜知漓心里一喜,一刻都不敢耽误地接起。 还没等她开口,那头安阳的话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抱歉姜小姐,傅总应酬结束之后有些紧急事务要处理,时间比较紧凑....” 意料之中。 姜知漓抿紧唇,顿了顿,才说:“没关系,我知道了。麻烦你了安助理。” 挂了电话,风好像比刚刚那会儿刮得更厉害了,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姜知漓裹紧大衣,走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里开着暖风,上车没一会儿,寒意被渐渐驱散,姜知漓总算暖和了些,可胃部的饥饿感再度卷土重来。 人在又冷又饿时,委屈感就会达到巅峰,更别提她还空等了四个小时。 城市的光影从车窗外飞快掠过,无形中放大着此刻的孤独感。 姜知漓一只手捂着绞痛的胃部,一边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倪灵发微信碎碎念。 漓漓:我等了傅北臣四个小时,连人家面都没见到。 漓漓:我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绝望jpg. 那边,倪灵几乎是秒回了两个字:活该 漓漓:........嘤嘤嘤jpg. 下一秒,倪灵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一副“我就知道”的语气:“你看看,他是不是就是存心整你呢?” 姜知漓下意识反驳:“应该不会吧?他好像真的挺忙的....” 倪灵已经彻底放弃劝说姜知漓回头是岸,转而问:“你觉不觉得你们两个之间就像一部电视剧?” 姜知漓想了想,尽量往好的方向猜:“《何以笙箫默》?” 倪灵语气严肃:“不,是《回家的诱惑》。” “.........” 倪灵的话匣子彻底被打开,瞬间滔滔不绝:“姜世贤,傅品如。当初他一片痴情却惨遭抛弃,如今涅槃重生华丽归来,接近你就是为了复仇,可奈何心里爱恨交加......” “...........挂了。” 果断挂掉电话之后,出租车也到地方了。 姜知漓没急着回去,先去了旁边的便利店打包了一份热乎的关东煮,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一路上,她满脑子都充斥着一首经典bgm,不停地循环播放。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要命,真够洗脑的。 等到走回酒店,姜知漓还在努力把这段旋律从脑袋里踢出去。灯火通明的大堂内,玻璃旋转门徐徐转头,像是出现了一种无形的牵引。 姜知漓不经意间抬头,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朝电梯处走去。 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又使劲眨了眨眼。 好像没看错。 下一刻,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她拔腿就冲了上去。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按钮被人疯狂按动,门又缓缓向两边打开。 傅北臣也怔了一下,掀起眼皮看去。 电梯外,姜知漓镇定平静地走进来,在故作不经意抬起头时,猛地撞上傅北臣的视线。 对视的那一刻,她的眼底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惊喜,意外,激动,又恰到好处地表现出那么一点久别重逢的愉悦。 姜知漓忽然觉得她不应该学设计,应该去学表演。 姜知漓扬起笑脸,嘴里脱口而出:“傅品.....” 沃日。 技术性失误。 傅北臣抬了抬眉梢,平静又带着探究的目光扫向她。 没说出口的那个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姜知漓深吸口气,努力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能硬着头皮改口。 “傅总,好巧啊,您也住这?” 电梯明黄的灯光从上打下,像是给她的眉眼上镀了一层浅光,浓密卷翘的睫毛低垂着,遮不住她眼底盈盈的光。 狭小封闭的空间内,似是有淡淡的馨香弥漫开来,钻入鼻腔。 傅北臣收回视线,抬手松了松领口的温莎结,低沉的嗓音染上些倦意和懒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巧吗?” 这话问得姜知漓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她的目光忽然落在脚下柔软的地毯上。 地毯中间清晰地印着傅氏集团的logo。 哦,原来酒店是你家开的。 这下电梯里彻底只剩下诡异的安静了。 姜知漓自翊能说会道,到现在为止,能轻轻松松堵得她哑口无言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傅北臣。 如果他们高中时就出现了凡尔赛这个名词的话,那么傅北臣一定是凡尔赛鼻祖。 那年的江城一中,傅北臣是最特别的存在。 明明那时候的傅北臣,穷到要在便利店打工到深夜,可偏偏满身的矜贵和傲气,叫人不敢轻视。 少年面容俊朗漂亮,一双丹凤眼却又冷淡至极,再加上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便成了所有人眼里望其项背的高岭之花。 有一次数学竞赛,姜知漓也参加了。好巧不巧,那次的题目难到近乎变态的程度,已经完全超纲,连其他学校的顶尖学霸都叫苦不迭。 比那次出题人更变态的是傅北臣。 某天下午放学,姜知漓坐在教室里,手里拿着傅北臣那张满分卷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问:“傅北臣,你是变态吗?” “这么难的题,你考满分??” 教室的窗开着,徐徐晚风撩起窗帘,夕阳的余晖从外面洒进来,映在少年白皙的侧脸上。 他侧过头看她,细碎乌发下遮掩着的瞳仁黑得纯粹,在夕阳下被映照成柔和的浅棕色,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挑起。 他薄唇轻启,声线清冷,如深秋时节淅沥薄凉的雨划破空气,又隐隐藏着少年独有的骄傲肆意。 “题的难易程度和我考不考满分有必然联系么?” 电梯到达顶层,发出“叮”一声,瞬间将姜知漓从回忆拉回现实。 电梯门徐徐打开,见傅北臣毫不留恋地就要往外走,姜知漓连忙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口,慌忙间,连对他的称呼也变回了从前。 “等等,傅北臣。” 话音落下,男人身形一顿。 顶部的灯光照在他腕间的金属袖扣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傅北臣脚步停在原地,挣开她的手,语气不带一丝温度,“还有事?” 他的抗拒丝毫不加掩饰,也许是因为见过了他曾经深情温柔的目光,眼下的冷漠和疏离才更让姜知漓觉得无所适从。 手下突然空了,她的指尖蜷了蜷,停在空中的手只能讪讪落回身侧。 强忍着心底泛起的阵阵酸涩,姜知漓垂下眼,轻声说:“有事。” 说这话时,她落在身侧的手也因为紧张缓缓收紧。 她害怕,害怕他不留情面的拒绝,可她又没资格怪他。 毕竟,是她先抛弃了他。 明亮的光线下,她眼睫低垂,紧抿着红唇,无端能从中读出委屈的情绪来,看得人心痒。 傅北臣眸光微动,沉声说:“工作上的问题找安阳。” “不是公事,是私事。”姜知漓特意给最后两个字加了重音。 姜氏的内部危机,跟旗岳无关,当然只能算是她的私事。 姜知漓的指甲陷进手心,心里只短暂地纠结了一秒,想到姜氏的四面楚歌,她心里一横,终于抬起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傅总,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您吃饭吧。” 话一出口,姜知漓忽然有点后悔,担心这句话的目的性是不是有些过于明显了。 可如果她不主动出击,按照傅北臣无视她的态度来看,死灰复燃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电梯门又开又合,气氛静得仿佛下一瞬就会凝固。 姜知漓紧张又忐忑地盯着他,下一刻,却见男人勾起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的目光晦暗幽深,黑瞳里的情绪尽是凉薄与讽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姜小姐这次又想得到什么?” “还是,又为了一个新的赌约纡尊降贵?” 第6章 认识,但是不熟。 那场赌约,应该算不上一次美好的开始。 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也不是一场值得回忆的结束。 那夜,暴雨如注。 家里出事之后,姜知漓就办理了退学,没有告诉任何人。 悄无声息从学校消失后,傅北臣找不到她,就只能每晚在她家门口等。 每天都来,每天都等。 那天她很晚才回家,看见他时,少年的白衬衫已经被雨水浸透,额前的黑发被打湿,狼狈又憔悴,细密的雨幕里,他的背脊挺得僵直。 她撑着伞,从他旁边经过时,蓦地被扼住手腕,彻骨的冷意从他的掌心传过来。 修长的手指攥着她的手腕,绷紧的骨节泛着白,湿发遮掩下的一双黑眸中情绪翻滚,缀着破碎的光。 “姜知漓,你真的只是玩玩而已?” 他的声线喑哑发颤,眼尾泛着红,连眸中都像进了雨,湿漉漉的。 他紧紧地凝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血。 每每回想起那样一双眼,姜知漓的心脏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而现在,她仰头和他对视着,明明是同样的一双眼睛,却再也见不到汹涌的情绪,交织的爱恨,只剩彻骨的冷,一片荒芜。 嘲讽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心底,刺得人血肉模糊。 姜知漓浑身的力气忽然卸了,所有的话还是被咽了回去。 曾经做过的错事,既然好不容易换回了一点好的结果,她又何必再多做解释。 有恨也好,总强过把她当作陌生人。幸好,她还有机会弥补。 良久的沉寂无言。 傅北臣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她低垂的睫,雪白的颈,漆黑的眸中积压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姜知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未觉。 很快,他收回视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姜知漓怔怔抬眸,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徐徐合上,再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姜知漓坐在书桌前趴了会儿,慢慢将刚才不受控制涌出的回忆尽数压回去。 刚才那次偶遇算得上是不欢而散。 直到电梯下行至一层,姜知漓才发现,这是专属vip电梯,压根不在除了顶层之外的楼层停下。当时她一心只想着跟傅北臣搭话,看也没看就冲了进去,也没管自己是不是上错了电梯。 也就是说,从她闯进电梯,自以为演技登峰造极的时候,那点小心思就已经在傅北臣面前暴露无疑了。 而傅北臣,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刻意的偶遇,却又没戳穿她。 一直等到他出了电梯之后,姜知漓才终于回过神来,最后只能灰溜溜地乘电梯再回到一楼,再搭其他电梯回到自己的楼层。 一场蹩脚的独角戏,他看着她演完,也不忘刺痛她。 傅北臣这人,这么多年过去,记仇这点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姜知漓心里闷得发堵,随手拿起桌上摆着的草莓牛奶,用力用吸管戳开。 熟悉的甜味在味蕾弥漫开来,姜知漓满足地眯起眼,刚刚心里堵着的情绪一下子散了不少。 喝了几口之后,姜知漓才反应过来,草莓牛奶好像是酒店免费供应的。 这个牛奶是进口牌子,在国内不怎么常见,价格也有些小贵,却是她之前最喜欢喝的牛奶。 君茂果然是五星酒店,简直壕无人性。 等等,君茂好像是某人开的酒店。 姜知漓垂眸思考片刻,带着心里憋的那股情绪,又连着打开了三瓶牛奶。 酒店不是你家的吗??牛奶不是免费的吗? 看我怎么喝穷你!!! 含泪喝光三大瓶草莓牛奶,姜知漓的气是撒了,胃也被撑得直难受,连觉也睡不着了,只好打开本子画图。 等到睡意铺天盖地袭来,脑中的回忆才彻底偃旗息鼓。 空了的牛奶瓶被暴力捏变了形,垂直飞入垃圾桶里。 次日醒来,是个天气晴朗的周末。 姜知漓一边琢磨着怎么能接近傅北臣,一边也没忘了今天还有正事。 她之前在伦敦结识的老客户,昔日的金马影后许婧,前几天在微信上约她,想要定做一条手链送朋友。 私人定制不仅是设计师自己的作品,也要大量参考客户的意见和想法。为了最终的款式达到更好的效果,姜知漓索性约了许婧面谈。 地点就在许婧家中,江城郊外的一家私人庄园。 之前姜知漓就隐约听说影后隐退是因为嫁了个大富豪,不过媒体消息传的真假参半,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佣人领着姜知漓走进去时,许婧正在自家果园里摘葡萄。 郁郁葱葱的果园里,葡萄粒粒饱满,晶莹剔透。许婧一身碎花长裙,栗色卷发披肩,手上带着精致的白色蕾丝手套,身旁还有佣人提着果篮。 哪怕已经年过三十,许婧的身材却仍窈窕婀娜,打扮得也颇为少女,举手投足间尽是豪门贵妇的端庄优雅。 见姜知漓来了,许婧把手中刚摘下的葡萄放进果篮里,拉着姜知漓去花园里坐。 佣人端上红茶,寒暄几句过后,许婧便直入主题。 “我这次是想送一个设计师朋友,上次参加晚宴,她夸了那枚你给我设计的戒指,说是很喜欢你的设计。她生日就快到了,我想着请你设计一条手链,她一定喜欢。” 姜知漓微笑颔首,算是应下了这句夸赞,“没问题,您朋友的风格大概是什么样子的?或者有没有什么偏爱的设计元素......” 许婧一边回答,姜知漓一边在本子上手写记录。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等关于设计的问题都聊得差不多了,许婧端着茶杯,忽然想起来什么,笑着道:“对了知漓,我那个朋友,她也是珠宝设计师,在你们业内好像挺有名的,她叫沈茵。你应该听说过她吧?” 话音落下,姜知漓手中的笔尖狠狠一顿,一滴墨点突兀地印在雪白的纸页上。 不到一秒,姜知漓垂眼,将一瞬的失态隐去,合上手里的本子。 她唇边笑容浅浅,澄亮的眸子里再看不出任何情绪,回答道:“沈茵设计师的确是很厉害的前辈,很多年轻设计师都是因为喜欢她的作品入行的。” 包括她。 闻言,许婧笑了笑,顺着话头闲聊道:“珠宝设计这行不好做,得有天赋有灵气,还得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跟当演员差不多。我也在展上看过她女儿的设计,跟她却不像。反倒是你,设计出来的作品更得她心意.....” 姜知漓嘴角的弧度僵了下。 或许,沈茵并不知道是她设计的,所以才会说出一句喜欢。 人总是这样虚伪,在扔掉一件东西后,还要违心地跟旁人说一句,她是喜欢的。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所有的背叛与抛弃归结为某种不得已而为之,从而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和负担。 归根结底,结局还是弃如敝履。 察觉到姜知漓的失态,许婧的目光里染上几分探究,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前方逐渐走近的两道身影转移了注意力。 许婧惊喜地起身去迎,“老于....哎?北臣来了?” 听到那两个字,姜知漓骤然回神,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怔怔地转头看去。 不远处走来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她没见过的中年男人,面容硬朗端正,气质里带着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应该就是许婧刚刚跟她提过的,她的隐婚对象,于佑鹏。 而傅北臣就站在他的身边,身型挺括修长,双手插着兜,姿态闲散。 他今天没穿平时在公司里时的衬衫西装,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polo衫,黑色长裤,休闲又清爽的打扮,衬得他更加白皙如玉,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傅北臣背光而立,温暖的阳光映在他的身上,光影绰约,清冷流畅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 姜知漓忽然有些恍惚。 像是看见了八年前,穿着白衬衫,光芒万丈的少年。 有许婧介绍,姜知漓回过神,跟于佑鹏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傅北臣。 她还尚未从刚刚的情绪里完全脱离,又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傅北臣,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北臣该不会以为她是跟踪他来的吧? 眼下的偶遇让姜知漓开心又忐忑,她怕傅北臣误会她这样对他紧追不舍,反而更惹他反感。 就在姜知漓纠结时,傅北臣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像是在等着看她到底要怎么解释。 气氛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 许婧的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笑着开口问:“北臣,知漓,你们认识?” 姜知漓的脑中飞速旋转,脱口而出道:“认识,但不熟。” 不熟两个字,她说得大声又清晰,生怕别人不信似的。 话音一落,傅北臣终于撩起眼看向她。 她答得有点急,神情里也有些显而易见的紧张局促,像是巴不得跟他撇清关系一样,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这样的神情落在任何人眼里,都会觉得两人关系匪浅。 她是故意的。 顷刻的沉默后,傅北臣轻笑出声,漆黑如墨的眸直勾勾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嗯,不熟。” 重逢之后第一次在他面前耍小心思,姜知漓不免紧张,迎着傅北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看得她直心里发怵。 下一刻,姜知漓只能强装镇定地又补充了一句:“傅总是我老板。” 许婧顿时了然于胸。 傅北臣是单身这事儿她是知道的,而姜知漓这边,许婧也从没听她提起过有关任何男朋友的事儿,也没见过姜知漓朋友圈秀恩爱,也就理所当然默认姜知漓也是单身了。所以此刻在许婧眼里,两人只是还处在暧昧阶段的年轻男女。 话说人越到了年龄,就越喜欢做撮合人的事儿,尤其是两个她都喜欢的年轻人,站一起都让人赏心悦目的。 她悄悄在背后捏了一下于佑鹏的手,眨着眼睛暗示:“老于,你是不是要带北臣去射击场?正好我刚跟知漓聊完正事,要么带知漓一起过去玩玩?” 于佑鹏年轻时当过兵,后来转行继承家业做了商人,一直也没丢掉射击这个爱好,索性在自家建了一个室□□击场。 看懂了自家太太的暗示,于佑鹏点点头,只好顺着许婧的意思,随便找了个借口,对傅北臣说:“北臣,你先跟姜小姐过去。我先让人去把中午钓上来的鱼炖上,等会留下一起吃顿午饭。” 在一旁安静听着的姜知漓顿时眼前一亮,一双漂亮细长的狐狸眼里盛满了期待,语气崇拜道:“傅总也很会射击吗?” 傅北臣眼皮一跳,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还没等他开口,于佑鹏就笑呵呵地答:“他也玩了四五年了,从精准度来说,跟专业的比也差不离。” “哇!”姜知漓十分配合地惊呼出声,眉眼间都是崇拜。 简直把迷妹演绎到了极致。 于佑鹏想到什么,又笑着说:“小姑娘应该没怎么玩过这个吧,正好等会让北臣给你演示一下。北臣啊,你带着姜小姐过去吧,好好玩。” 等的就是这句话。 姜知漓笑容更加灿烂,每次用自己层出不穷的小心思在傅北臣这里扳回一城,她都能开心得翘起尾巴,刚刚还在低落的情绪已经彻底一扫而空。但碍于其他人在场,她还不敢得意得太猖狂。 而傅北臣的目光一瞬都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 他静静看着姜知漓,敏锐地捕捉到她所有的表情变化,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声音低沉而磁性。 “一定让姜小姐玩得尽兴。” 姜知漓笑容一凝,一股凉意忽然直击天灵盖。 不对,傅北臣什么时候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了??? 第7章 傅总射中的是我的心。 然而,事实证明,姜知漓或许想多了。 从一路跟着傅北臣到射击场,他连搭理都没搭理她,仿佛直接把姜知漓当成空气,径直走进了换衣间。 姜知漓还没等说些什么,就有专业的射击教练迎了上来,细致地给她讲解,穿戴设备,热情得让姜知漓根本无法脱身去找傅北臣,只能把心思先收了回去。 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冰冷触感,姜知漓吓了一跳:“这是真枪吗?” 射击教练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看着姜知漓紧张的神情,顿时笑起来:“不是真枪,中国是不允许私人持有枪械的。但这里的□□做得也很精密,在握感上几乎跟真枪实弹没什么差别。” 姜知漓是第一次体验射击这项运动,还是觉得挺新奇的,身边又有专业教练指导,没一会儿,握枪的姿势倒也学的有模有样的,只不过还需要在旁边多加练习。 “手臂再伸直一些,开枪时会有后坐力,要注意把控。” 教练一边讲解着,一边上手调整着姜知漓手臂的高度。 起初姜知漓还聚精会神,下一秒,她就隐约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凉飕飕的。 她偏过头去看,却刚好看见傅北臣已经走到射击场上,动作熟稔地把子弹上膛后,他举起枪,瞄准远处的靶心。 他带着透明的护目镜,镜片后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目光犀利而专注,细碎的黑发垂在额前,侧颜轮廓凌厉分明,又带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感。 傅北臣并不是那种清瘦的身材,而是宽肩窄腰,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紧实,极富男性的力量感。 瞄准目标的那一刻,眉眼中的强势和志在必得,跟八年前骄傲恣意的少年如出一辙。 时隔多年,姜知漓还是很没出息地被美色蛊惑了。 下一刻,“砰!”一声枪响回荡在空旷的射击场内,连带着姜知漓的心都跟着狠狠跳了一下。 她骤然回神,刚刚消停了一会儿的小心思此刻又开始跳跃。 姜知漓琢磨了下,放下手里的枪,笑意盈盈道:“抱歉教练,您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随着最后一发子弹射中靶心,傅北臣放下手里的枪,摘下耳罩,走到旁边的休息区取毛巾。 干净到可以反光的茶几上,一瓶矿泉水静静立在那里。 瓶子底下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 傅北臣轻皱起眉,抬手将水瓶移开,抽出底下压着的纸片。 是一张粉红色的便利贴,上面还洋洋洒洒写着两行字。 “傅总好帅!!!你就是行走的芳心收割机!!” “你射中的不是靶心,是我的心!!!” ........... 傅北臣的眼皮狠狠跳了两下,盯着那两行熟悉的字体,目光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半晌后,他将便利贴折叠收起,阔步往外走。 与此同时,射击场上,姜知漓戴好护目镜和耳罩,已经准备好开始实战练习。 由于带着耳罩的原因,连周围教练的说话声都听得不太真切,整个世界都跟着安静下来。 姜知漓眯着眼睛,目光锁定着不远处的靶子,心里回想着刚刚教练教过的tips,还在做最后的高度调整。 忽然,熟悉的冷冽气息从身后包裹而来。 姜知漓没听见脚步声,猛地被吓了一跳,握着枪的手都跟着晃了一下。 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姜知漓的手更抖了。 完蛋了,刚才飘过头了。 一双手臂从身侧环绕过来,牢牢扶住她轻微晃动的手,将高度固定得分毫不差。 在姜知漓看不到的地方,傅北臣唇角微扬,淡声问她:“抖什么?” 姜知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该死的耳塞在关键时刻一点都不隔音,还是因为傅北臣离她太近,把这句隐隐像是戏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男人的温度一寸寸从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传递到全身,姜知漓只觉得脸颊都冒着腾腾热气。 不就是离得近了点,姜知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咬紧牙关,试图让扑通乱跳的心脏冷静下来,连说话的语气听着都有点咬牙切齿。 “傅总亲自教学,我太开心,所以帕金森犯了。” 傅北臣语气平静:“是么?我还以为是你的心被射中了,手也跟着抖。” “.........” 他的语调轻飘飘的,隐隐透着讥诮,姜知漓气得快要冒烟,心里的怒骂几乎快冲破一百八十分贝。 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论冷嘲热讽谁也比不过你行了吧!! 还没等姜知漓在心里骂完,又听见他沉声说:“放松。” 姜知漓猛地怔了下,满脑子都在措辞骂傅北臣,完全没反应过来。 电光火石间,扳机忽然被扣动。 “砰”的一声枪响近在迟尺,子弹呼啸而出。 姜知漓正愣着神,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险些把她的灵魂都跟着震飞出去,心脏宛如被一把手狠狠攥住,一时间呼吸都有些不畅。 一股后坐力也紧接着袭来,姜知漓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又被身后的人稳稳托住。 姜知漓这下是真被吓到了,她刚刚本来注意力都在傅北臣身上,心思都飞了,他突如其来一声不吭地开枪,她一点心理准备没有,不被吓到才怪。 感受着胸膛突突直跳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姜知漓只能不停地深呼吸,平复刚才的惊吓。 她这下终于能确定了。 报复,□□裸的报复。 就在姜知漓心里狂风暴雨时,身后的人毫不犹豫的收回手,转身朝换衣间的方向走去。 姜知漓回过神,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休息间的门是虚掩着的,伸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换衣内灯光明亮,姜知漓轻手轻脚走进去,做贼心虚地环视一圈,却没看见人影。 人呢? 突然,身后传来“砰”得一声,门被人紧紧合上。 她惊慌转头,就看见傅北臣倚在墙边,深沉幽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意有所指道:“没想到姜小姐还有这种癖好。” 姜知漓神情坦然,睁着眼说瞎话:“我走错了。” 说完,她又眨眨眼,脸不红气不喘地补充道:“傅总刚刚的魅力太大,迷得我找不着路了。” 说这话时,她笑得明媚又漂亮,细长的狐狸眼微微挑起,却让人看不出里面究竟有几分假意,几分真心。 傅北臣眸光渐暗,忽然抬脚走近她。 具有极强压迫感的气息措不及防地逼近,姜知漓下意识后退一步,背抵在了身后的墙上,退无可退。 他双手插兜,微微俯下身凑近她,与她的视线平齐,泛着冷意的漆眸定定望着她。 过于亲密的距离下,两人的呼吸仿佛都交织在一起。 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男人的语气却像淬了冰一样。 “姜小姐这么光明正大地对其他男人献殷勤,就不怕你的未婚夫知道?” 姜知漓呼吸一滞,脑中的神经迅速绷紧。 这话已经近乎是变相的警告了。 更严重的是,他知道她跟韩子遇的事。 她这些年发生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那他又知不知道姜氏目前的状况,包括她重新接近他的企图之一。 稳了稳心神,姜知漓缓缓摇头,答非所问道:“没有其他男人。” 下一刻,她抬起眼与他对视,澄亮的眼中倒映的都是他,像是有赤诚而热烈的火焰燃在眼底。 “只有你。” 清脆的三个字像是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击了下冰封的湖面,很快却消失的不动声色。 见他的目光越来越暗,姜知漓又很是无所谓地笑了下:“我不怕,傅总怕吗?” 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顷刻,他忽然靠她更近,薄唇勾起玩味的弧度。 “我怕什么?怕再被你玩一次?” 他一边哑声问她,一边慢慢朝她靠近,黑瞳中像是积压着不知名的情绪,危险又蛊惑。 姜知漓的呼吸乱了,心脏像是漏了一拍,表面看着虽然镇定,可长睫轻颤着,泄露出她的紧张。 就在她快要不受控制地闭上眼时,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取下。 她倏地睁开眼,就看见傅北臣已经拉开距离,手里拿着刚刚挂在她身后的外套。 看着姜知漓瞬间涨红的脸,傅北臣轻嗤出声,眼尾微扬。 那眼神像是在说:以为我要吻你?不如早点洗洗睡吧。 又被他耍了。 姜知漓的拳头不自觉地又攥紧了。 下一刻,傅北臣转身打开门,忽然想起什么,手在门把上停住,“姜小姐之前是怎么说的来着?” 像是自问自答,他笑起来,一字不差地复述着她曾经说过的话:“打发时间,玩玩而已。再纠缠下去,就没意思了。” 他转过头,看着她骤然发白的脸色,狭长的丹凤眼挑起,里面是彻骨的冷。 “正好,原话奉还。” 第8章 要我亲自送你?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姜知漓垂在的身侧的手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了白。 她没法反驳。 因为这就是她曾经说过的话。 看着她垂眸沉默的模样,傅北臣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下,收回视线不再看她,转身往外走。 姜知漓没有再开口叫住他。 等到傅北臣离开之后有一会儿,佣人来叫她去吃饭,姜知漓才从里面走出来。 “姜小姐,我来带您去餐厅。” 她微笑着,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异样,“好,谢谢。” 等跟着佣人来到餐厅,于佑鹏和许婧已经在等着了,偌大的长桌上摆满了香气四溢的菜肴。 姜知漓在许婧右手边落座,傅北臣则坐在了于佑鹏的左手边。 这样一来,两人正好是面对面的。 不过即便有这么好的眼神交流的机会,姜知漓也没敢太放肆,毕竟有许婧和于佑鹏在场。 于是一顿饭下来,她全程都是安安静静的,时不时地竖着耳朵听于佑鹏和傅北臣聊天。 于佑鹏一边倒酒一边问:“老爷子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你这次回国,应该没少挨骂吧。” 姜知漓握着勺子的指尖微微收紧。 没等傅北臣回答,于佑鹏又笑着接道:“要是我我也骂你,美国总部发展的那么好,你偏要回来,年轻人就是爱折腾。” 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忽然从姜知漓的脑中冒出来。 有没有可能,傅北臣真的是因为她回来的? 下一秒,姜知漓就听见傅北臣答:“江城的发展潜力很不错,房地产和珠宝行业近几年的利润大概率会持续上升,投资前景很好。” 果然,商人做事都是因为嗅到了利益,她还是别太自作多情为好。 思及此,姜知漓忽然没了什么胃口,刚把手中的勺子放下,就听见旁边的许婧问:“知漓啊,我记得之前听你说想回国自己成立工作室来着,怎么现在又去旗岳上班了?” 话音刚落,旁边聊天的两个男人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察觉到傅北臣的目光,姜知漓顺势抬眸,目光盈亮地与他对视了一眼,才转头回答许婧:“旗岳的工作待遇很好,各方面我都很喜欢,是我心里的第一顺位,所以就来了。” 她还特意在喜欢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主要是比较喜欢老板。 然而,傅北臣像是根本没看懂她这波挑衅和暗示,又或者说是,他根本不屑搭理她。 这个认知让姜知漓忽然倍感挫败。 算了,慢慢来吧。他还怨她恨她,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姜知漓只能在心底这么安慰着自己。 饭后,傅北臣和于佑鹏去了射击场,而姜知漓则留在客厅,又陪许婧喝了会茶。 两人闲聊的过程中,佣人送上茶和点心,服务得细致入微,让姜知漓都有点开始羡慕起豪门贵妇的生活来。 等她收拾好东西出去,司机已经等在门口。 白色的保姆车旁边还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待看清迈巴赫的车牌号,姜知漓的脚步蓦地停住。 0907,是她想错了吗?还是只是一个巧合? 还没等她把思绪捋顺,不远处,于佑鹏和傅北臣并肩走过来。 看见站在车旁的姜知漓,于佑鹏率先开口问:“姜小姐不再多留一会儿了?可以再陪许婧呆一会儿,晚点再让司机送你。” 姜知漓骤然回神,朝他笑了笑:“不了,今天已经很打扰您了。” 于佑鹏和蔼地摆摆手,目光在姜知漓和傅北臣之间转悠了一圈,没忘了许婧刚刚叮嘱他的,笑呵呵道:“对了姜小姐,你等会去哪里,看看北臣顺不顺路,让他捎你回去。” 闻言,姜知漓眼前一亮。 能蹭车她当然愿意了!! 于是姜知漓强压着上扬的嘴角,非常矜持地说:“我回君茂酒店。” 说完,她又非常善解人意地看向傅北臣问:“傅总要去哪?如果不顺路的话就算了,我自己走也没关系的。” 这他还怎么拒绝,他没法拒绝!!! 刚才和许婧聊天时,姜知漓也大概知道了于佑鹏和傅北臣的关系。 几年前傅北臣刚刚步入投资界,就遭到不少对手前辈的打压,而于佑鹏惜才爱才,将一个很大的机遇介绍给了傅北臣,帮助了他最快在行业内站稳脚跟。 在傅北臣心里,于佑鹏算是半个长辈一样的存在,只是送她回家这么点小事,他绝对不可能当场驳了于佑鹏的面子。 果然,傅北臣掀了掀眼皮,声线冷淡,像是不想再跟她多浪费一秒时间。 “上车。” 车子缓缓驶出庄园,汇入车流。 姜知漓乖乖坐在后座上,扭头看着窗外飞快划过的风景,安静地一声不吭。 刚刚在庄园她已经过度透支傅北臣的忍耐力了,如果在车上再作,她怀疑傅北臣都可能毫不犹豫地把她赶下车,不留一点情面的那种。 十分钟过去.... 姜知漓还是没忍住,悄悄扭过头瞥了身旁的人一眼。 恰临车子驶入隧道,车厢内的光线瞬间变得朦胧昏暗,男人的轮廓也被光影勾勒得柔和几分,锋芒微敛,鼻梁依旧高挺。幸好后座足够宽敞,容纳得下两条长腿交叠。 他正阖目小憩,呼吸平稳得像是睡着了,眉目间隐有倦意。 上一次见到类似的场景,还是在高中。 那时的傅北臣,还不是傅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是一个在单亲家庭长大,过早承担了太多责任的少年。 自从傅母生病住院后,高昂的医药费如山一般全部压在了他身上。每天做家教,甚至有时通宵在医院陪护。 可每天早上,他又总能准时到达教室上课,就像是一个完全不知道累的机器。 姜知漓几乎没见过他歇下来一刻。 后来有一次午休,她来找他一起吃饭,透过教室的窗,她看见少年趴在桌子上补眠。 那么嘈杂的教室里,他却睡得很沉,眉眼间尽是疲色,冷白的肤色映衬着眼下的那片乌青愈发显眼,让人心疼。 放学时,她在教室门口拦住他。 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姜知漓的心口一阵阵发涩。 她想帮帮他,想问问他,可不可以接受她的帮助,可到最后,话却依然没说出口。 少年满身的傲气,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馈赠,也不会轻易向磨难低头。 哪怕身世并不光彩,他却依然能活得比旁人优秀,活得光芒万丈,不被任何人轻视。 这样的傅北臣,是她见过的最耀眼的光,让她再也看不见别人。 所以时隔多年,她依然做不到释怀。 “叮铃铃——” 手机铃声在静谧的车厢内突兀地响起,将姜知漓猛然拉扯回现实。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担心吵醒傅北臣,刚想挂断,却不小心点到了接听键。 电话是陌生号码,姜知漓也不好意思接通再挂断,只好捂紧手机,看了眼傅北臣,见他似乎没被吵醒,才压低音量地问:“您好,哪位?” “漓漓,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姜知漓又重新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陌生来电,不确定道:“韩子遇?” 电话那头的韩子遇低应了声:“是我。” 撞见韩子遇出轨的当天,姜知漓直接就把他微信和手机号删除拉黑一条龙服务,谁成想他居然还换了个手机号给她打,够阴魂不散的。 姜知漓无语至极,刚想抬手把电话挂断,那边的韩子遇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急急开口:“漓漓,你先别挂电话,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说。是关于姜氏的。” 姜知漓动作顿住,先是扭头看了一眼傅北臣。 见他仍是紧闭着眼,应该没听见什么,姜知漓才松下一口气,语气不耐:“有事就快点说。” 韩子遇:“事情很复杂,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们见面再说吧。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到时候见。” 说完,韩子遇就挂了电话,也没管她答不答应。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骂脏话的冲动。 韩子遇果然知道哪里是她的软肋,没有姜氏做借口,姜知漓绝不可能去,反而会在电话里狠狠骂他一顿。 可一旦牵扯到姜氏,她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因为姜氏还等着她来守护。 下一刻,手机震动了一下,韩子遇已经把地址发了过来,就在市中心的某处咖啡馆。 姜知漓看了眼窗外,车子已经驶入市区,离韩子遇发给她的位置不算太远。 她又转过头看了看身侧的人,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下车,就看见男人阖着眼,却薄唇轻启道:“停车。” 姜知漓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原来根本没睡着。 前面的司机反应得更快,立刻在前面找了个路口停下。 车子缓缓停稳,后座是一片诡异的宁静。 姜知漓不自觉咬紧唇,指尖绞在一起,迟迟没有动作。 终于,傅北臣慢条斯理地抬了眼,语调漫不经心:“怎么?要我亲自送你去?” 姜知漓没做声。 他勾起唇,又问:“就这么想让你的那个未婚夫亲眼目睹你从别的男人的车上下来?” 毫不掩饰的讥讽,刺得她脸色发白。 气氛短暂地凝固住,很快,姜知漓收敛神色,不再看他,抬手打开车门,轻声说:“我先走了。” 车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傅北臣目光沉沉,凝着她离开的背影。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收回视线,再度阖上眼,隐去所有情绪,低沉的嗓音有些发哑。 “开车。” 等姜知漓到那家咖啡馆时,韩子遇已经坐在窗边的位置等着了。 姜知漓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有话快说,我还有事。” 她的态度冷淡得不加一点掩饰,摆明了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多余的交谈。 看着面前依旧明丽动人的姜知漓,韩子遇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巨石。 他原本以为,她被严蕙那群股东逼得走投无路了,到头来还是会主动找他。 可直到现在,她连一点想要求他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把他的微信和电话全都拉黑,不留一点余地。 他忘了,即便是姜家落魄了,她也还是那个高傲娇衿的姜知漓,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低头求人。 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看到她走投无路,被迫低下高贵的头颅的模样。 韩子遇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才缓缓开口:“漓漓,我劝你放弃姜氏。” “你玩不过严蕙他们,现在趁早放弃,才是明智的选择。” 姜知漓被他这副为她好的样子气笑了:“韩子遇,姜氏是我家的,我凭什么放弃?还有,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字字带刺儿,韩子遇也不生气,轻笑一声说:“你到旗岳上班,不是单纯的上班吧?傅北臣,你曾经抛弃的那个旧爱,你想让他帮你夺回姜氏吗?” 姜知漓神色微凝,冷冷地看着他。 韩子遇嗤笑一声,像是在笑她天真,“你跟他分开了这么多年,恐怕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傅氏的资产自从到了他的手里,三年就已经整整翻了一倍。他经手处理的每一起并购案,都能让傅氏的利益最大化到极致。” “曾经有一家公司暗地里在账目上动了些手脚,明明才让傅氏损失了不过几十万的利益,傅北臣后来就让那家公司赔得倾家荡产,把那家公司的负责人送进了大牢。” “一个睚眦必报,只求利益的资本家,你还幻想着他念及曾经那点旧情,就帮你抢回姜氏这摊烂摊子?” 看着对面兀自失神的姜知漓,韩子遇笑容更深,语气耐人寻味:“据我所知,你们应该连那点旧情都没有了吧。” “如果我是他,对你应该只剩下恨。你不主动地远远避开,反而往前凑,会不会有些太天真了?” 良久后,姜知漓才缓缓抬眸:”说完了?” 她的神色过于平静,韩子遇竟然一时也看不穿她的想法,顿时一噎。 姜知漓站起身,拿起身边的包就要离开,冷声警告他:“既然说完了,以后就别再打电话给我,我会告你骚扰。” 事情发展的跟韩子遇想象的太不一样,他连忙开口拦住她:“等等。”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韩子遇又说,“傅北臣这个人也不是全无弱点的,他根本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是一个.....” “闭嘴。” 没说完的话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姜知漓冷冷挑眉,漂亮的眉眼里镀上一层寒意,语调讥诮地问他:“知道小明的爷爷是怎么活到103岁的吗?” 韩子遇懵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勾起红唇,讥讽地一字一句道:“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儿。” 第9章 “我要你离开旗岳。”…… 旗岳总部总裁办公室内。 已是深夜,室内却一片灯火通明。 忽然,沉重的玻璃门被叩响,随即被人从外面推开。 霍思扬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旁若无人般在皮质沙发上坐下,看向办公桌后端坐的男人,语气欠欠地开口:“老板,还不下班啊?” 傅北臣手下的签字笔不停,连眼也没抬。 察觉到此刻冷到快要冻冰的氛围,霍思扬挑起眉,意有所指地问:“怎么了老板,今天心情不好啊?” 待手中最后一份文件签完,傅北臣终于掀了掀眼皮。 “你很闲?” 明明只有三个字,却相当有威慑力。 霍思扬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求生欲促使他立马从沙发上起身,把刚才拿进来的文件送到傅北臣手边。 “这不是给你拿好东西来了吗,先看完再骂。” 傅北臣低下眼,翻开手边的文件。 白纸黑字,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姜氏集团收购方案》。 霍思扬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笑得意味不明:“怎么样老板,做不做啊?” 这份方案是他连夜准备出来,故意要拿给傅北臣看的。 和傅北臣从大学认识到现在,霍思扬就没见他身边出现过女人。 通常这种情况,排除gay的可能性,就是心里住了个白月光。 自从前段时间傅北臣突然决定回江城,又专门跑去参加设计部门的会议,他就已经品出不对劲了。 新来的设计师名单里,排除傅老爷子安排的那位还没到场,就剩下一个顶漂亮的了。 知道了名字,就不难调查了。 不过查到的消息还是让霍思扬惊了一下,虽然被甩之后想求复合这种事儿挺稀松平常,可放在傅北臣身上,就显得不太正常了。 曾经他跟傅北臣刚毕业时做过一起投资案,中途出了点茬子,其中最大的投资方临时变卦,二话不说地就撤了资,让事态雪上加霜。 那次他们险些赔得倾家荡产,幸好最后有惊无险,还是达到了预期的结果。 后来那家公司又抛出过橄榄枝,傅北臣却不计前嫌地接下合作,狠狠大赚了一笔。 就在霍思扬以为之前这事儿就算过去时,那家投资方却突然翻了车。 丑闻爆出,股市大跌,投资人走投无路求上门,而傅北臣却连面都没露,直接让保安把人赶出公司。 一个利益为先,睚眦必报的黑心资本家,会主动不计前嫌地回头找曾经把自己甩了的旧爱复合? 反正霍思扬不信。 如果是为了报复,那倒是还有可能。 不管是想要复合还是报复,无论哪一种情绪出现在傅北臣这种——冷漠禁欲的工作机器上,都挺新鲜的。 只可惜,霍思扬期待看见的反应,在傅北臣的脸上一个都没有出现。 傅北臣翻看了几眼,目光淡淡地扫向他:“资产评估,风险预测,都被你扔了?” 事态发展的跟霍思扬想象的不太一样。方案他是随手一做,没想到傅北臣竟然还真有点想法。 霍思扬瞪大眼,声音颤抖:“不是吧,你还真打算收购姜氏?” 你把人家公司收购了,人家见鬼了才会跟你复合? 傅北臣合上文件,抬手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落地窗旁。 脚下夜景繁华,一片车水马龙,在玻璃窗上倒映出层层光影。 “你就不怕人家恨你?”霍思扬意有所指地又问。 傅北臣眸光微闪,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没回头,薄凉的声线回荡在空寂的办公室里,“我是商人,不是做慈善的。” 话说得倒是绝,霍思扬见今天是套不出来了,只好最后一次试探问:“都说先礼后兵,我明天打算请姜小姐吃顿饭,免得人家以后连我一起恨上。不知道人家的未婚夫介不介意.....对了,傅总不介意吧?” 窗前伫立的身影似是一僵。 脚下的车水马龙,所谓的烟火气,一点也不会沾染到他的身上,也没人能轻易靠近。 好像还是在美国的那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傅北臣,没有因为任何人的出现而改变。 忽明忽暗的光影笼罩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神情。 下一刻,傅北臣扬唇轻笑,柔光下的侧脸线条依旧凌厉分明。 “别人的未婚妻,跟我有什么关系。” 翌日,天气晴朗。 旗岳设计部却莫名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氛围。 姜知漓今天来得早,端着杯子正要走进茶水间,就听见两个同事在里面低声私语。 门没关严实,里面的两个人估计也没想到这么早就会有人来,谈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我刚才听群里的小道消息,等会咱们部门好像还要来新人。最近这是怎么了,以前焦艳那眼光苛刻的,一年也招不进来几个新人。” 其中一人冷笑一声:“呵,我倒是觉得不简单。今天要来的是设计助理,听说是上面安排塞进来的。” 姜知漓这下听出来了,是夏梓悠。 另一人惊呼出声:“霍总?真的假的?” 夏梓悠语气意有所指,不含好意地笑:“也不一定就是霍总,最上头不是还有个傅总吗?” 听到这,姜知漓皱起眉,端着空杯子又回到工位上。 盯着空杯子出了会儿神,周围的同事已经陆陆续续都来了。 正当大家都低头忙碌时,焦艳走过来,拍了拍手,“大家都停一下啊,欢迎一下咱们部门新来的设计助理,叶嘉期。” 众人都循声看去,稀稀拉拉地鼓起掌,姜知漓也跟着抬起头。 焦艳身边站着个年轻女孩,长得漂亮不说,身上的衣服虽不是耳熟能详的名牌,但充满了设计感,整个人看着就贵气,浑身上下透出的气质绝对不像是普通人家。 手里拎着的包包也没有大牌logo,可如果姜知漓没记错的话,她拿着的好像是年初巴黎大秀模特手里展示的定制款。 隐藏的富婆没跑了。 焦艳指着姜知漓旁边空着的工位,“嘉期啊,你先坐那边的工位吧。” 叶嘉期点点头,显然兴致不高的样子,“好。” 等叶嘉期坐下,姜知漓又想起了早上在茶水间里听见的话,没忍住又打量了旁边的小姑娘几眼。 不会真跟傅北臣有什么关系吧? 好巧不巧的,叶嘉期也在偏头打量着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尴尬相撞,姜知漓蓦地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状若无事地举起手机,“我正要点奶茶,你想喝什么吗?” 叶嘉期也被突如其来地尬住了,扯了扯嘴角:“不了,我最近减肥,谢谢啊。” “哦,好的。” “........” 再之后的一上午,姜知漓忙着调阅旗岳之前季度设计品的资料,对旗岳的产品风格进行更深度的分析,还要同时兼顾许婧那边的单子,忙得连手边的咖啡没了也没时间去接。 而旁边工位的叶嘉期,就跟她形成了鲜明对比。 公开摸鱼,光明正大。睡觉,看小说,悠闲地像在自家客厅里似的。 终于快到下班时间,叶嘉期慢悠悠地掏出粉饼补了补妆,在时钟的指针指向正点的那一刻,踩着点走出办公室。 姜知漓忽然越来越相信早上听见的那些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颈,终于有时间打开微信看一看。 好友申请列表里出现一条新消息。 备注:“我是霍思扬。” ? 姜知漓不明所以地按下通过键,对面很快发过来一条消息。 “姜小姐,工作最近的适应的怎么样?遇没遇到什么问题?” 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姜知漓还是一一礼貌回复了。 “姜小姐今晚有空吗?不知道能不能赏脸跟霍某一起共进晚餐。” 姜知漓盯着那条消息,忽然想起上次会议室,霍思扬露出的意味不明的笑。 总觉得没好事。 正当姜知漓犹豫时,焦艳来到办公区,正打算张罗着晚上部门聚餐,欢迎欢迎新同事,设计部众人已经连新同事的影子都看不着了。 焦艳只好又转向姜知漓:“知漓呢?晚上要不要出去聚餐?” 姜知漓摁灭手机屏幕,先一步拎起包,歉意地笑笑:“抱歉啊焦艳姐,我晚上有约了。” 焦艳只好作罢,听见她说有约了,又忍不住八卦道:“跟男朋友啊?” 对面工位的夏梓悠也抬头看过来,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并不善意。 姜知漓笑了笑,淡淡揭过这个话题:“不是。” 焦艳看出她不想多说,也就没再多问,大手一挥就放姜知漓走了。 而夏梓悠的视线紧紧锁着姜知漓的背影,眉头逐渐紧缩。 出了公司,姜知漓就径直打车去了霍思扬发给她的地址。 是一家偏离市区的高级法餐厅,环境高端优雅,刚一进门,就有训练有素的侍者上前,问过预定人名字,就带着姜知漓走到最里面的桌位。 霍思扬定的不是包间,也许是担心私密空间内她不适应,所以选了一桌偏僻的散台,周围的桌子都隔得很远。 等她抬眼望过去,霍思扬已经坐在那等着了。 他一身西装革履,桃花眼微眯着,嘴角的笑容温和有礼,像是花花公子披了一层绅士的皮,总让姜知漓觉得他不怀好意。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不加丝毫掩饰的惊艳,也隐隐含着笑意。@泡@沫 “姜小姐今晚肯赏脸,霍某荣幸之至。” 姜知漓同样不露声色地回:“霍总言重了。” 几句客套寒暄过后,姜知漓随便点了两样菜,霍思扬就让侍者退了下去。 等上菜的间隙,霍思扬只围绕着公司的事跟她聊,不露半点意图,但姜知漓也不急。 她的神情平静柔和,仿佛真的只把今晚当成了一次再简单不过的饭局而已。 霍思扬自认为是个耐力不错的人,没想到今天竟然先败下阵来。 他无奈地看着姜知漓笑,“姜小姐不好奇吗?我今天约你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姜知漓放下叉子,诚实答:“好奇。” 她说得直白又坦荡:“所以霍总现在可以说了吗?没必要再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 霍思扬冷不丁被她噎了下,表情有一瞬间的开裂。 很快,他又戴好温文尔雅的面具,语气含笑:“姜小姐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今天是想跟姜小姐谈笔生意。” 姜知漓意外抬眸。 “姜小姐千辛万苦想要夺回的姜氏集团,想要守护的东西,我都可以帮你。” 霍思扬温和地笑着,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端详着姜知漓终于有了变化的表情,不疾不徐地补充完后半句。 “条件是,我要你离开旗岳。” 第10章 傅总,您的领带歪了。…… 餐厅最隐蔽的位置上,容貌出色的年轻男女相对而坐,引来不少人侧目。 咔嚓一声,这一幕被无比清晰地定格在手机里。 “梓悠,你拍什么呢?” 闻言,夏梓悠收起手机,强压着上扬的嘴角:“没什么,我看那边摆着的花挺好看的。” 坐在对面的年轻女人点点头,又问:“对了,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破费,请我到这么贵的餐厅吃饭,升职了?” 夏梓悠摇头,唇边笑容意味不明:“贵吗,我觉得还挺值的。” 她就说姜知漓一个新人,又跟韩子遇有婚约,怎么着都不该来旗岳,更不可能刚一来就能参与季度新品的设计。 原来是勾搭上霍思扬了。 夏梓悠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眼中笑意渐深,心底一个计策已然成型。 与此同时,这边的谈话已经临近尾声。 气氛并不像夏梓悠想象的那样暧昧,却也没有剑拔弩张。 这时,躺在桌面的手机忽然传出震动。 霍思扬拿起手机,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嘴角莫名溢出一丝笑意。 他抬起头,对姜知漓说:“抱歉姜小姐,我接一下电话。” “没关系。” 霍思扬起身走到一旁,确保餐桌那边听不见谈话内容,才不疾不徐地接通。 他刻意拖长音调:“怎么了老板?大晚上给我打电话,这叫搅人好事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毫无感情:“英国分部有笔账出了问题,你今晚飞过去处理一下。” “??今晚就飞??一笔账?”霍思扬瞬间睁大眼,“老板,高级劳动力是这么浪费的吗?” 一阵毫无意义的反抗之后,霍思扬忽然不出声了,竖起耳朵听对面传来的声音。 等等,这背景音乐有点耳熟啊。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正有人弹奏的钢琴,动听的旋律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跟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一模一样。 霍思扬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气极反笑道:“傅北臣,你这tm叫公报私仇......” 控诉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无情掐断。 霍思扬才刚返回到桌旁,手机里的机票信息已经发了过来。 他只能咬紧后槽牙,把手机揣回兜里,对着姜知漓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实在抱歉姜小姐,我恐怕没法送你回去了,公司出了点急事,我得过去一趟。” 姜知漓看着他一副奔丧既视感,于是颇为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见霍思扬走得急,姜知漓叫来侍者,想着自己先把单买了。 可侍者却礼貌告知她,他们这桌已经结过了。 姜知漓皱着眉,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霍思扬已经提前结过了,遂没再多想。 等她走出餐厅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乌压压一片。 这家餐厅的地址实在是太偏僻,姜知漓走到路边准备拦车,在冷风里四处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一辆出租车驶过。 终于,一望无际的黑幕里,一辆出租车缓缓驶到她面前停下。 还没等姜知漓上车,司机师傅先开门下来了,一脸着急地绕到车轮胎处:“姑娘,你先等会啊,我这轮胎好像有点漏气,你等我检查一下。” “好,您先看着。” 姜知漓一边正要拉开车门上车,就见不远处,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缓缓从夜幕中驶来,在附近的路边停下。 姜知漓下意识多看了两眼,随后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上面下来。 安阳? 以车的价格来看,应该不太可能是安阳的车,难道是傅北臣就在附近? 姜知漓想了想,没顾上旁边修车修得热火朝天的司机师傅,径直朝安阳走过去。 她笑着开口:“安助,真巧,你也来这边吃饭?” 安阳扶了扶眼镜,礼貌答:“不是,我来接傅总。” 哪怕刚才猜到答案,姜知漓也小小地故作惊讶了一下:“傅总今晚在这边有应酬吗?” 闻言,安阳顿了一下,神色坦然地说着假话:“是的。” 行程表上本来是没有的,他自己也没摸清状况,只接到电话让来接人。 原本安阳还在纳闷,傅北臣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么偏僻的餐厅,现在一看见姜知漓也在这,好像忽然又不是那么意外了。 说话间,身后传来沉而有力的脚步声。 傅北臣手里拎着西装外套,白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地散开几颗,懒散又矜贵的模样,素来冷冽的黑眸里不似往日那般深沉,像是多了几分朦胧的醉意。 安阳反应迅速地上前打开后座的车门。 傅北臣像是压根没看到站在旁边的姜知漓一样,径直躬身上了车。 “傅总。”姜知漓连忙出声叫住他。 男人掀起眼皮,刚刚还笼在眼底的醉意仿佛已经散去,恢复了往常的清明。 姜知漓扬起笑,目光真诚地望着他说:“这里位置太偏,我打不到车,方便顺道送我一程吗?” 语气真挚,面不改色,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演技被傅北臣锻炼得更炉火纯青了。 不仅如此,她快被他给逼成蹭车侠了。 正当姜知漓话音刚落下,滴滴两声车喇叭突然从后方响起,炽白的车灯晃了两下。 刚才还在修车的师傅此刻好巧不巧地把车开过来,从车窗里探出头,声音极为响亮地问:“姑娘,你还坐不坐车啊?” “...........” 救命!!!! 这位司机师傅咱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啊!! 上一秒她还在心里感叹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现在只想连夜买站票换个星球生活。 姜知漓在几乎能用脚趾扣出一座魔仙堡的尴尬中,挤出一个笑容:“不坐了,师傅,谢谢您啊。” “哦,行。” 出租车绝尘而去,只留下满地尴尬。 哪怕姜知漓自翊心理素质极强,眼下也需要点时间重新做一下心理建设。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傅北臣。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目光严肃得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她需要时间重新措辞,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尴尬里涅槃重生。 可姜知漓还没等重生完,就听见傅北臣沉声说:“姜知漓。” 清冷低沉的嗓音融在晚风里,明明冷淡至极,却听得姜知漓心里一颤。 “啊?” 她还没缓过神儿,怔怔地抬头。 “上来。” “哦,好.....” 劳斯莱斯缓缓驶入夜幕,汇入一片车流。 车厢内一片静谧,姜知漓充分吸取刚才的教训,缩在后座安静如鸡。 隐隐约约的,她还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浅淡的酒气。 没几分钟,姜知漓就把刚刚的教训忘得一干二净。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你今晚喝酒了?” 傅北臣阖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 姜知漓又小声嘀咕:“以前没怎么见你喝过酒....” 他轻嗤一声,“你一共见过我几次?” “.........” 姜知漓被噎得无话可说,果断不继续这个话题,默默转过头。 车窗外夜幕低垂,只有路灯飞快闪过。 思绪飘回半个小时前。 餐厅里,霍思扬说完那句后,桌上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平心而论,霍思扬开出的条件真的很有诱惑力。 这段时间里,姜知漓也一直不停在联系姜氏以前的老员工,想试着能不能找出严蕙做得手脚,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 物质横流的时代,人人都把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谁还会愿意念及从前跟她父亲的情分,来冒着风险帮她扳倒严蕙。 而想要在一个月之内说服傅北臣,显然就更不可能完成了。 虽然不知道霍思扬提出这个交易的目的是什么,可对她来说的确是百利无一害的。 霍思扬微笑着继续道:“姜小姐,你要知道,如果傅北臣知道你是因为这些接近他,你将来会面临的情况很可能会比现在更糟糕。” 姜知漓静了一瞬,目光清明而坚定,“抱歉,我暂时还不会离开旗岳。” 她留在这,并不只是为了挽救姜氏,更是为了她自己。 如果傅北臣不愿意帮她,那就算了。 无论如何,这一次她都不会再像八年前那样。 有些选择,只做错一次就够了。 姜知漓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劳斯莱斯的后座太舒服,又或者是她这几天熬夜画图有些累,这一觉睡得又熟又沉。 等她再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车已经停在了君茂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不知道停了多久。 她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傅北臣,发现他正在低头看文件。 车内光线昏黄,他神情专注而平静,已经看不出一丝醉意。 姜知漓瞬间清醒了。 等等,他都已经开始看文件打发时间了,那她到底是在车上睡了多久啊?? 可傅北臣也没舍得把她叫醒。 男人,看来你还是有心的。姜知漓忽然有点欣慰。 忽然,翻动纸页的窸窣声响在车厢内响起,姜知漓连忙闭上眼装睡。 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她想人为延长一会儿。 大概装了将近十分钟左右,姜知漓觉着差不多了,装作刚悠悠转醒的样子扭头看向他。 傅北臣恰巧也抬眼看过来。 迎着他打量的目光,姜知漓咽了咽口水,面不改色问:“我们到了?” 他没答她这句废话,利落地开门下车。 见她还没动,傅北臣单手搭在车门上,抬了抬眉梢。 “演完了?” 姜知漓:“?” 他的嘴角扬起似有似无的弧度,丢下四个字。 “演完下车。” 错付了,终究是错付了。 姜知漓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就是在对牛弹琴。 她破罐子破摔地跟在傅北臣身后往电梯处走,脚下的高跟鞋被踩得噔噔作响。 这时,另一道高跟鞋声从前方传来,随之是一道温柔动听的女声。 “傅总,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碰到。” 姜知漓神经一跳,警惕地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年轻女人。 女人面容温婉,打扮得优雅知性,笑容款款地望着傅北臣。 傅北臣礼貌颔首,语调疏离:“林小姐,好久不见。” 林之薇没想到傅北臣还记得她的名字,面上顿时浮现出惊喜。 等她的目光落在姜知漓身上时,嘴角的笑容不免顿了一下。 没听说过傅北臣有女朋友啊。 可大晚上的,一男一女到酒店..... 林之薇很快维持好笑容,柔声细语地问:“这是傅总身边的新秘书吗?真漂亮。” 姜知漓:?怎么就不能是女朋友了? 她低头看了看,好巧不巧的,今天正好穿了一身职业装,白色丝质衬衫搭配黑色包臀裙,还真有点秘书那味儿了。 闻言,傅北臣抬了抬眼皮,目光从姜知漓脸上错愕的表情,缓缓落至她纤细窈窕的曲线上。 他淡淡收回视线,刚想开口,姜知漓却抢先一步踮起脚,旁若无人地凑近他。 她细白的指尖握上他的领带,动作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压根不需要调整的领带,然后抬睫望着他。 停车场光线昏暗,她的眼睛却异常澄亮动人,纤长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姜知漓眨了眨眼睛,声音刻意压得娇滴滴的:“傅总,您的领带歪了。” 只要她再靠近一点点,就能不偏不倚地吻上他的唇。 因为距离过近,呼吸仿佛都交织在了一起。 傅北臣双手插兜,没躲她的动作,静静地垂眸望着她。 幽暗深邃的目光慢条斯理地从她的眼睛,一寸寸滑落至唇瓣。 姜知漓脸上的温度随着他的目光所至急剧攀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说,傅北臣看她的眼神... 像是心思深沉的猎人盯住了自己送上门的猎物。 又充满了蛊惑。 仿佛是在引诱她,继续着下一步动作..... 第11章 傅总他的确很双标。…… “叮——”一声从电梯处传来,骤然打破旖旎的气氛。 姜知漓猛地被这一声惊回神,连忙松开手,退后一步拉出距离。 心跳彻底乱了拍,姜知漓感受到对面林之薇不算友善的目光,故作镇定地拿走傅北臣臂弯上搭着的西服外套。 她弯着眼睛,余光瞥着林之薇,语气刻意放得暧昧不明:“傅总,您先聊,我去房间等您。” 闻言,林之薇的瞳孔瞬间放大。 傅北臣微眯起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一步三扭地朝电梯处走去。 一个拐角后,人就看不见了。 “傅总?” 没人应声。 林之薇咬紧唇,强撑着温婉的笑容,又喊了一声:“傅总?” 傅北臣终于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抱歉,你说。” “我想问问傅总明天有没有空,我请您吃饭?我记得傅总对城西那块地好像很感兴趣来着,刚好我父亲的朋友是那边项目的负责人,或许我可以帮忙引荐一下。” 她一边说着,傅北臣的注意力又回到电梯处的玻璃门上。 一道躲在墙角偷听的身影被倒映得一清二楚,包括气鼓鼓的表情。 他一边看着那道人影,慢条斯理地答:“明天应该可以。” 林之薇曾经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傅北臣,今天却是第一次见他的脸上出现近乎柔和的神色。 尤其是对刚刚那个长得跟狐狸精一样的女秘书。 传闻不近女色的傅北臣原来也好这口? 林之薇面上不动声色,垂头娇羞一笑道:“那我明天定下地址再联系您。” “嗯。” 随着话音刚落,拐角处躲着偷听的姜知漓转身就走。 她走得飞快,脚下踩着的高跟鞋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她活生生踩断了。 傅!北!臣!你的冷酷无情霸总人设呢!! 是个女人请你吃饭你就吃啊!!! 哦,不对,她说要请他吃饭,他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搞了半天是看人下菜碟啊。 姜知漓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走进电梯,一气呵成地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徐徐就要关合,姜知漓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怒骂出声。 “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谁找你吃饭你就吃啊?跟我就是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怎么不跟人家这么说呢??” “第一次见到这么双标的狗.....” 没等姜知漓骂完,原本都快要关严的电梯门忽然又缓缓朝两侧打开。 看到电梯外站着的人,姜知漓默默把没骂完的话咽了回去。 她刚刚骂得声音应该不大吧? 算了,反正是他双标在先,她又没说错。 姜知漓这次非常有骨气地扭过头,满脸写着“不想理你”四个大字。 傅北臣放缓了些语调,“我明天出差。” 姜知漓哦了一声,还是没看他。 傅北臣的目光透着一丝无奈:“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哦.....” 习惯性哦完之后,姜知漓顿了一秒,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可惜,傅北臣已经转身离开,电梯门重新关紧,没再给她任何发问的机会。 一直到回了房间,姜知漓脑中还是一遍遍不停地回放着傅北臣最后说的那两句话。 他明天出差。 也就是说他明天不可能跟那个女人去吃饭咯?这算是跟她报备? 还有,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她又没说有事儿找他啊。 等等,他说的该不会是姜氏吧? 傅北臣难道真的开始考虑帮她夺回姜氏了?真有这种好事儿? 姜知漓仰躺在沙发上,一边思考着,手指不自觉地搅着手里的东西。 等她反应过来,手里抱着的,是她顺手从傅北臣那顺来的西装。 原本熨贴得没有一丝褶皱,现在成功被她弄皱了。 姜知漓小声嘀咕着,连忙心疼地用手抚了抚,“西装比人还金贵.....本来还打算用你当擦手毛巾的。” 看在你主人今天表现的还不错,今天就先奖励你逃过一劫。 于是,这件成功躲过□□的西装被姜知漓妥帖地悬挂在衣柜里。 当然,是被挂在了一众裙子中间。 虽然委屈了些,但总比呆在卫生间好。 次日,阳光明媚,是难得的好天气,旗岳总部里来来往往的员工都是一副元气满满的状态。 除了姜知漓旁边坐着的那位。 早上姜知漓刚来时,意外发现叶嘉期竟然准时到岗了。 只不过,就是脸上的表情看着不太像来上班的,倒像是来奔丧的。 小姑娘眼下的黑眼圈连遮瑕都盖不住,早起一次像是快耗了半条命似的,跟高中时期每天去上学的姜知漓一模一样。 看见叶嘉期桌上堆着厚厚一叠资料,姜知漓面露诧异,不太敢相信地问:“这些都是焦艳姐给你留的任务?” 前几天叶嘉期都是混过来的,焦艳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突然给了她这么多任务,显然是接到上头谁的命令了,才开始强行制止小姑娘继续再这么混下去。 叶嘉期从资料堆里挣扎起来,面无表情地点头。 姜知漓这下更好奇了,公司里处于顶层的,无非就是霍思扬和傅北臣。 凭借姜知漓对傅北臣的了解,他又根本不是有闲心管这种事儿的人。 八成是跟霍思扬有关系吧,姜知漓想。 午休时间,倪灵突然打电话过来,办公室同事都趴在桌上午休,姜知漓索性去了顶楼天台接。 “今晚来我酒吧?正好今天开始试营业,你过来玩玩,顺便给我点建议。” “今晚?”姜知漓想了想,又说:“可以是可以,但得等晚点。我下班之后约了中介看房,结束才能过去。” 倪灵诧异问:“看房?你不住酒店了啊?” 姜知漓嗯了声:“总住下去也不是办法,反正早晚得搬出去,先物色着吧。” “行,你找不到满意的就直接搬我那住去,五个亿我虽然拿不出来,一套房还是不成问题的。” 姜知漓被倪灵这副暴发户语气逗笑了,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倪灵紧接着又八卦道:“对了,你跟傅北臣怎么样了?” 一提到傅北臣,姜知漓就忍不住想吐槽:“我跟你讲,傅北臣他这个人简直就是.........” 没说完的话突然被后方一道更嘹亮的声音截断。 “傅北臣他简直就是只狗!!!” 姜知漓被吓了一跳,惊恐地转过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她倒要看看是哪条好汉敢这么嚣张。 天台的另一头,叶嘉期还在喋喋不休地跟电话那头吐苦水。 “妈,你先别骂我,你评评理,我才刚来上几天班,他就故意告诉部长给我留这么多任务?” “什么为我好,他就是□□裸地压榨!!平时压榨他自己算了,现在还来压榨我!” “他还很双标,其他助理都没这么多工作,就对我这样!!” 电话那边好像是呵斥了几句,叶嘉期瞬间变脸,抽泣着继续哭诉:“我好可怜啊,我怎么这么可怜......” 听着哭得情真意切,然而从姜知漓的角度,确实没看见一滴眼泪。 很快,电话被挂断了,叶嘉期哭天抢地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世界都清静了。 姜知漓看热闹看得入迷,措不及防地跟刚转过身的叶嘉期对视上。 四目相对,无声的尴尬蔓延开来。 姜知漓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在傅北臣那彻底练出来了,眼下的社死现场也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她从兜里摸一包卫生纸,试探道:“先擦擦眼泪?” 上帝作证,叶嘉期真没哭,眼角闪烁的泪花完全是因为生理上的困。 不过她还是接过那包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顺着台阶下:“谢谢姐。” “不客气。”姜知漓应了声,看小姑娘表情确实挺委屈,忍不住安慰道:“你也别太生气,傅北臣他.....” 叶嘉期抬起头看她,姜知漓立马反应过来,改口道:“我是说,傅总他确实挺双标的。” 叶嘉期连连点头,情绪又激动起来:“是吧是吧,他这人自己是工作狂也就算了,难不成还想要求所有人都变成他那种没感情的冷血资本家吗?” 又安抚了叶嘉期十多分钟,这场吐槽傅北臣的对话才终于结束。 话说人一旦有了共同的吐槽对象,关系就可以达到一日千里。 两人一起回到工位时,姜知漓心里还是惦记着之前茶水间听见的,装作随意地问:“嘉期,你跟傅总是什么关系啊?” “啊。” 叶嘉期顿了下,眼珠转了转,才答:“啊,我是他爷爷朋友家的孩子。” “我爷爷说我如果在这不好好学,就让我回美国自己家公司去。” 姜知漓心里仿佛忽然有无数只羊驼奔腾而过。 果然是不努力就要继承家产系列。 姜知漓默默将椅子转回去,“行,你先学着吧,有不会的就问我。” “谢谢知漓姐!” 下班从公司出来之后,姜知漓先是打车去了跟中介约好的地方,一套一套地看下来,最后选了一套离旗岳近一些的精装公寓。 公寓设施齐全,是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程度,过两天姜知漓从酒店搬出来就能直接住进去,省下不少事。 签完合同交了定金之后,姜知漓就马不停蹄地打车去了倪灵的酒吧。 酒吧在江城繁华地段,说是酒吧,却也没寻常酒吧那么闹腾,试营业期间人也不少。 倪灵知道她不喜欢太吵,特意给她留了一个清净点的卡座。 姜知漓走过去坐下,先脱下高跟鞋,揉了揉酸痛的脚腕,“看房子可真是太累了,还要一间一间的走。” 倪灵甩了甩肩头的大波浪,递给她一杯鸡尾酒,打趣道:“以后结婚了让傅总给你买海岛,坐私人飞机挑。” 姜知漓轻抿一口,骤然失笑:“这个主意好。” 倪灵歪头又问:“他人呢?晚上不想办法约他出来?” 姜知漓轻叹口气:“他出差了。” “那就打电话问候一下,这还用我教你。” 姜知漓顿时更郁闷了:“我没他电话。微信也没。” 她哪有机会朝他要,就算要了也十有八九要不到。 倪灵扑哧一声,嘴里的酒差不点没喷出来,“不是吧,到现在连电话都没有?以前的号码呢?你打过吗?” 这姜知漓倒是没想到过,她迟疑片刻,不确定地说:“应该早就换号了吧,都这么多年了.....” 倪灵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试试呗,死马当活马医。你还有他号码吗?” 姜知漓点点头,犹豫再三,还是被倪灵撺掇着,掏出手机。 她指尖轻触屏幕,调整好呼吸,缓缓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整整八年,她都没有鼓起勇气拨出的号码。 很快,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竟然不是空号。 姜知漓的心都跟着电话里的声音紧紧提起,砰砰地加速跳起来,一下一下敲击着耳膜。 下一刻,电话通了。 熟悉的嗓音顺着电流声传入耳中,低沉而清冽。 “您好,哪位。” 第12章 先生,买心形海岛吗?…… 姜知漓没想到,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的电话,竟然真的接通了。 她动了动嘴唇,心里其实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 慌乱之下,姜知漓只好故意掐着嗓子,尽量用不像她平常说话的声音问:“先生,最近有打算买房吗?” “我们最近刚好有一座心形海岛出售,可以用作新婚蜜月旅行的场地呢,作婚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免费配备私人飞机的......” 都怪倪灵刚才说什么买海岛把她洗脑了,姜知漓越说越离谱,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还没等到傅北臣挂电话。 你对骚扰电话都这么有耐心的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似乎是机场的播报声,紧接着,姜知漓就听见他淡声问:“在哪?” “?” 他轻笑一声,“我说海岛的位置,在哪。” “???”姜知漓这下真卡壳了,着急的时候连一个地名都想不起来。 她支支吾吾:“呃.......就在那个马尔代夫左边...毛里求斯隔壁...” 救命,地理老师已经哭晕在厕所。 还没等她编完,傅北臣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她。 “旗岳给你的薪水已经低到需要你兼职电话推销了?” 他的语气似笑非笑,姜知漓这才明白过来,他原来早就听出来是她了。 合着刚才是在逗她玩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傅北臣你好烦啊!! 姜知漓在心里无声骂了他一百遍,嘴里乖乖巧巧地问:“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怎么还有时间接电话。”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今晚有雨,航班取消了。” 姜知漓顿时兴奋起来:“那你今天不走了?” 问完这句,姜知漓才发现自己的兴奋表现的太明显了,她努力压了压嘴角,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有一把小勾子似的挠在心上。 “那你等会可不可以顺路接我一起回酒店呀?下雨天打不到车,我喝酒了....” 姜知漓撒娇这本事也是高中时期在傅北臣这儿练出来的,那时候她就发现傅北臣这人吃软不吃硬。 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吃不吃这一套。 电话那边静了一秒,冷冰冰又不近人情的声音再度传来。 “姜知漓,我很忙。” 她撇嘴,语气顿时格外哀怨:“你可以想象到一个人淋雨在车站等车是多么凄凉的画面吗?” 她特意强调:“还是一个醉酒少女,独自一人,淋雨等车。” “算了,你忙吧,大不了我就在酒吧过夜好了,反正酒吧里这么多人,挺安全的。” “你不用管我,只不过明天你有可能会看到一则社会性新闻,某不知名姜姓美女因深夜等车惨遭不测,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还没等姜知漓一番茶里茶气的卖惨言论说完,就又被他无情打断。 “地址。” 简单两个字,昭示着傅北臣的耐心告罄。 但也宣布了姜知漓的胜利。 她扬起笑,声音瞬间明朗起来:“好呀,我现在就把地址用短信发给....” 你字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一阵忙音。 傅北臣挂了。 算了,挂就挂吧,反正他已经答应了来接她。 姜知漓把酒吧地址编辑成短信给他发过去,美滋滋地放下手机,端起桌上的酒又喝了一口。 倪灵在旁边见证了姜知漓这一系列神操作,心服口服地竖起大拇指:“牛还是漓姐牛,不过你还是少喝点吧,喝多了一会儿不好办事儿。” 姜知漓嘴里的酒差不点没一口喷出来,耳根嗖得一下变得通红,“你别瞎说.....” 倪灵笑得更开心了,压低声音说:“一炮泯恩仇,听说过没?绝对好用。” 姜知漓一边慌忙地找纸巾,连连摆手:“都是姐妹,你别害我。”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又不是要找傅北臣当炮友。 不被他扔出门外就不错了。 姜知漓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傅北臣还真的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算了,她还是慢慢循序渐进吧。弯道超车可没什么好下场。 一个多个小时过去,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倪灵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顾上姜知漓这边。 姜知漓连着喝了三杯鸡尾酒下肚,虽然度数都不高,但也实打实地上了脸,澄亮的眼底也氤氲了一层醉意。 酒壮人胆,不借着点酒劲她等会可不敢跟傅北臣刚,居然让她等了这么久。 姜知漓趴在桌上,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划开接通。 “喂,哪位?” “出来。” 清冷淡漠的嗓音传进耳中,让姜知漓酒意一下子散了一半。 她垂头看了看下午因为穿高跟鞋看房子而磨破的脚跟,顿了下,才娇声说:“我出不来。” 借着那点酒劲,姜知漓又说:“脚很痛,走不了路,你进来接我吧。” 她说完就挂,也没给傅北臣拒绝的机会。 撂下电话之后,一阵醉意袭来,姜知漓又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很快,她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快看快看,那个男人是不是朝我们这儿来了?我要不要主动去要个微信?”一个女孩兴奋道。 另一个女孩嗤了一声:“切,算了吧,那种极品你勾搭不上的。” “你懂什么,越是那样外表看着冷漠凉薄的男人,就越让人有挑战欲。” 女孩的语气跃跃欲试:“你就会越想扒掉那层冷淡的外皮,看看他因为你而陷入情/欲和疯狂的样子。” 一字不漏地听完之后,姜知漓慢吞吞地抬起头,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 傅北臣一身西装革履,身型挺括,西裤包裹下的双腿笔直修长,眉眼极为冷淡,气质矜贵又禁欲。 他和她遥遥对视上,眉眼一沉,迈步朝她走过来。 哪怕姜知漓现在醉得不行,也能隐约察觉到,傅北臣应该是有点生气了的。 等傅北臣走到她身边时,姜知漓非常清楚地看清了对面那群女孩失落的表情。 她忽然莫名地开心起来,也没管傅北臣冷若冰霜的表情,大大张开双臂,笑得无比灿烂。 “抱我走吧。” 因为醉酒的原因,姜知漓的嗓音比往常听起来更糯了,像有羽毛在心尖上浅浅拂过。 傅北臣没动,冷冷地垂眸看着她。 姜知漓讪讪放下手,不敢再继续挑战极限了,任命地弯腰穿好高跟鞋,嘴里还在不停地碎碎念。 “不抱就不抱,这么小气.....” 脚后跟磨破的地方已经不疼了,只是看上去有点吓人,染上血迹的高跟鞋也算是废了。 姜知漓穿好鞋,正要起身,身体却忽然一下子腾空起来。 她下意识紧紧搂住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傅北臣抱着往外走。 姜知漓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被酒精吞噬的神经终于重新运转起来。 一时间,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们这里投过来,有诧异的,有羡慕的。 “原来人家有女朋友啊。” “公主抱,我酸了。” 想让傅北臣放她下来的话又被姜知漓咽了回去。 她慢慢把头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连呼吸都近在咫尺。 心跳忽然开始不听话地加速。 姜知漓忽然想起上一次他这样抱她的场景,还是在八年前。 那次运动会,姜知漓摔伤了膝盖,当时傅北臣也在操场附近做检录。 本来姜知漓自己走到医务室是没问题的,一瞄到傅北臣就在旁边,她瞬间就坐在那走不动了。 “傅北臣,我刚刚摔倒了,都怪你。”姜知漓一本正经地说。 傅北臣挑起眉,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姜知漓继续面不改色地胡扯:“要不是你在附近,我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不然不会摔跤的。” “你要负责,抱我去医务室。” 傅北臣不为所动地整理着手里的名单,态度冷漠:“我很忙。让老师送你。” 姜知漓早有预料,点点头:“好啊,那我等你忙完,没关系的。” 她就索性在他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下来,特意将膝盖上的伤露出来。 伤口还在流血,她的皮肤很白,衬得伤口处看着更吓人了。 她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好疼啊,怎么这么疼呀.....” “傅北臣,你说我不会以后走不了路了吧?” “傅北臣,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无情无义,见死不救......” 就这样在旁边哼哼唧唧了大概有三分钟,傅北臣终于听不下去,弯腰将她抱起来,没有一句废话地朝医务室走。 那天也像是今晚这样,姜知漓呆在他怀里,享受了近乎大半个学校的注目礼。 “傅北臣....”姜知漓难得一见的有点羞涩。 “安静点。” “哦。” 那时候的傅北臣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但扛不住姜知漓实在是太磨人了。 也可能是因为担心她的伤继续恶化,所以傅北臣那天才会破例抱她,第一次跟她有了亲密接触。 细想起来,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有点开始喜欢她了吧。 姜知漓悄悄抬眼,目光从他高挺的鼻,再落到轻抿着的薄唇。 明明已经这么久过去,他们早就不再是过去的傅北臣和姜知漓。 可是此刻在他的怀里,姜知漓却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 “傅北臣.....”她轻声开口,尾音有些发颤。 怎么办,好想哭。 “下次不用给我打电话。”他冷声打断她。 “?” 傅北臣轻笑着,语气冷得像是淬了冰。 “直接打给警察,他们更擅长处理醉酒少女,尤其是被下药拐卖一类的案件。” 第13章 你家酒店是金子盖的。 傅北臣说这话时,语气里是浓浓的讽刺。 姜知漓刚刚才酝酿出来的伤感情绪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了。 残存的理智提醒她,这种时刻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就这样一路安静,姜知漓迷迷糊糊地被抱上了车。 她喝的那几杯鸡尾酒,后劲真不是一般的大。 姜知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放在了副驾驶,而傅北臣今晚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她晕乎乎地歪头靠在车窗上,酒精一点点吞噬掉混沌的意识,坠入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傅北臣弯腰给她扣好安全带,走到驾驶座,发动车子。 电话突然响起,他拿出手机,接通。 电话那边是安阳的声音:“傅总,您今晚还过来吗?林总他们已经到了。” 傅北臣微微侧头,视线里是姜知漓熟睡的侧颜。 她细眉轻蹙,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时不时微微轻颤,睡得并不安稳。 “不去了,你处理吧。”他低声说。 那头的安阳明显愣了一下:“好的傅总。” 挂掉电话,傅北臣将车缓缓驶出停车场。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前路大雾弥漫,细密的雨丝拍打在车窗上,汇成层层雨幕冲刷着玻璃,将车内隔绝出另一个静谧的世界。 傅北臣忽然想到了八年前的那个雨夜。 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他孤身站在雨中,浑身狼狈不堪。 她从车上下来,打着伞走到他面前,那双漂亮的,望着他总是充满炽热爱意的眼睛,漠然得让人心惊。 “傅北臣,你输了。”她如胜者般宣判,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吧?”她弯起眼睛,笑容嘲弄,“玩玩而已,再纠缠下去就没意思了。” 那是傅北臣第一次输得一败涂地。 但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总会被人们最先丢弃。 寂静无声中,前方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稳。 “傅北臣......”姜知漓忽然轻喃出声。 傅北臣转过头,看见姜知漓还在睡着,她微歪着头,额头出了些汗,眉头深深蹙起,像是梦魇了。 她紧闭着眼,眼尾处闪烁着一点晶莹。 “傅北臣,对不起....”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蓦地收紧。 他侧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腹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 一股冰凉从指尖泛开,伴随着肌肤细腻而柔软的触感。 傅北臣的目光暗下来,收回了手。 姜知漓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她挣扎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姜知漓瞬间被吓得清醒了,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物。 哦,完整的,还是昨天那套。 她的记忆从昨天傅北臣把她从酒吧抱出来之后就断片了,难不成她现在在傅北臣的总统套房里?? 想到这,姜知漓连忙从床上下来,一把拉开房门。 好家伙,还真是总统套房。 只不过,傅北臣人呢? 姜知漓只好又回到房间里,从包里翻出手机。 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得先给焦艳打个电话。 “喂,焦艳姐,我上午临时有点事,忘了......” 姜知漓话还没说完,就被焦艳打断了。 “啊,你上午不是去做市场调研了吗?你放心,安助那边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不会算你旷工的。” 姜知漓懵了下。 安助?安阳?什么时候告诉她去做调研了? 挂了电话,姜知漓才隐隐预约反应过来。 不会是傅北臣帮她请的假吧? 姜知漓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 男人,嘴上说着忙,实际不还是把她带回总统套房,还用特权给她请了假。 姜知漓倒回床上,兴奋得来回滚了好几圈,然后又拿起手机,拨通了最上面的号码。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过了会儿才接通。 姜知漓握着手机,红唇张合着,准备好的话突然一下子卡壳了。 她要是问他,是不是他特意帮她请了假,他万一说不是,那她多尴尬呀。 不能让傅北臣有机会刺儿她。 姜知漓咬着嘴唇,最后干巴巴问出一句:“你昨晚干嘛把我带回你自己的房间呀?” 快说,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快说,你心软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就安静了下来。 傅北臣轻哂一声:“我什么时候把你带回我自己房间了?” “?” 姜知漓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又仔细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衣柜空空如也,洗手台上也空无一物,的确没有任何生活痕迹。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傅北臣又慢条斯理地补充:“我昨晚让酒店又开了一间套房。” “..........” 行,您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壕无人性。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笑眯眯地说:“好呀,房费多少,我转给您。” 后面几个字还特意加了重音,像是生怕他听不出来:我很愤怒这四个字。 电话那头,办公室里,安阳敲门探身:“傅总,会议还有五分钟开始。” “知道了。”傅北臣低头看了看腕表,示意他先出去。 办公室内再次安静下来,他语气平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总统套一晚38万。” “..........?”你家酒店是用金子盖的啊??? 这么贵你不如去抢钱算了?!!我说傅氏的资产怎么到你手里这么快就翻了三倍呢,合着是这么来的啊。 姜知漓气极反笑,还没等说话,就被他淡声打断。 “忙,挂了。” 嘟嘟嘟嘟···电话里只剩下一串忙音。 姜知漓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叶嘉期果然没说错。 傅北臣——一个普普通通冷血无情又嘴毒的资本主义罢了。 哦,还很嫌弃她。 没关系,她不早就习惯了吗? 姜知漓深呼吸着,试图给自己做一波心理疏导。 然而,三秒之后,“砰”得一声巨响。 君茂顶层总统套房内,一只无辜承受女人怒火的抱枕被狠狠扔到床下。 下午,姜知漓才刚到公司,就被焦艳叫进了办公室。 “知漓,昨天你发给我的设计图我看了,非常不错,设计的很有灵气,风格也算是在业内独树一帜的。” 焦艳又说:“梓悠那边交上来的我也看了,我个人比较偏向你的设计风格,不过最终还得由霍总那边定夺。” 姜知漓点点头,心态非常平和:“我明白的。” 等跟焦艳聊完出来,姜知漓非常敏锐地察觉到,办公室的氛围似乎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周围同事看她的眼神,好像都变得有点难以言喻。 包括坐在她对面的夏梓悠,脸色阴沉沉的,盯着姜知漓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能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姜知漓忽然想起刚刚焦艳跟她说的,好像顿时就有点明白了。 前年学校的设计比赛,夏梓悠只拿了个二等奖时,也是这副表情。 就好像她输了比赛,反而是姜知漓的错一样。 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只能靠厌恶别人来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姜知漓才不会蠢到受这种人的影响,依然该工作工作,该干嘛干嘛。 快下班之前,姜知漓先去了趟卫生间。 还没等她推门出来,就听见一阵高跟鞋声走进来,紧接着就是谈话声响起。 “梓悠,照你这么说,这个季度的设计真没戏了?” 另一个女同事嗤笑一声,接话道:“你没看见群里的照片呀,人家都勾搭上霍总了,哪还能轮得上梓悠啊。” “我就说吧,一个新人,能厉害到哪去,果然是靠后台进来的。” “可霍总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我听说在美国....” 女同事的声音顿时更不屑了:“包养的情妇呗,有钱人现在不都是这么玩....” 听到这,姜知漓的火气已经开始有点上头了。 从霍总,照片,这几个关键词里已经不难判断。 不知道哪位闲人盐吃多了闲得慌,玩偷拍造谣这套呢。 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姜知漓不打算忍这口气,刚想推门出去,就被隔壁“砰”得一声巨响吓得缩回了手。 叶嘉期从厕所隔间里走出来,双手环在胸前,语气很不客气:“你们在这一口一个情妇包养的,说谁呢啊?” 她目光不屑,上下打量着她们:“怎么着,霍思扬亲口告诉你他包养人家了?一张照片就能yy这么多出来,你怎么不去联想上班呢?” 没等对方说话,叶嘉期又嘲讽一笑:“自己既然没本事,有在背后嚼舌根子的时间不如好好去提升提升自己,跟村头裹脚大妈似的在这唧唧歪歪,真不知道旗岳招人标准什么时候低成这样了。” 被怼的女同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根本骂不过她:“叶嘉期,你怎么说话呢!我们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说完,又是“砰”的一声,另一间厕所的门也被人一把推开。 姜知漓脸上带着笑,慢悠悠地走出来。 “跟她没关系,总跟我有关系吧?” 她淡淡地撇着夏梓悠,勾起红唇,“聊得这么热闹,不如带我一个?” 第14章 房间号4501,现在。…… 背后编排别人,还当场被人家抓包,的确是够叫人尴尬的。 姜知漓笑眯眯的,眼里看不出一点怒意,却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这么好奇我跟霍总的关系,怎么不亲口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被骂的那个女同事这下彻底虚了,额头都开始冒汗。 万一姜知漓在霍总身边吹枕边风,她工作丢了都算轻的。 夏梓悠面上镇定,实际上手心也开始冒汗。 她气得咬紧牙,语气暗含威胁:“姜知漓,靠着一张脸上位你还得意上了?你说这些韩子遇知不知道啊?” 姜知漓不疾不徐地走到镜子前,慢条斯理地补了补口红,扭头对着夏梓悠灿然一笑。 她的红唇饱满鲜艳,笑起来更是张扬动人,狐狸眼微微上挑,是极富攻击性的美。 “我长得好看,怎么就不能得意了?毕竟不是谁都能靠脸吃饭的,你说对吧学姐。” 夏梓悠的脸色刷一下子被刺得发白。 姜知漓红唇张合着,打量她的目光极为讽刺,嘴里跟机关枪似的一句接着一句。 “还有,这都什么年代了,总拿男人说事就没劲了吧。是不是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啊?” “这么关心我的事儿,还玩偷拍那套,你副业是狗仔吗?整天忙着追星?” 夏梓悠连还嘴的空子都没找到,气得差不点没把指甲上的水钻直接扣下来。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唇被咬得煞白,最后只恨恨地丢下一句:“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高跟鞋声越来越远,卫生间里再度安静下来。 围观完整场撕逼的叶嘉期忍不住开始鼓掌,感慨道:“姐,你开个班教骂人吧,我坐屋顶学都行。” 姜知漓骤然失笑,非常谦虚地说:“你也很厉害,咱俩不相上下。” 她看着叶嘉期,感激地笑了下:“刚才谢谢啊。” 不知道怎么的,叶嘉期看着她的笑容,莫名有点心疼,急忙安慰道:“哎姐,多大点事儿,那群人就那样,你别听进去。我前段时间刚来的时候,她们也这么说我.....” 这倒不是安慰的话,叶嘉期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当面怼过好几个背地里嚼舌根的同事。身边的人也没几个真把她当同事看的,都觉得她就是个靠关系混日子的富二代,除了巴结她的,就是怕她的。 只有姜知漓,真的愿意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同事来对待。 叶嘉期这人从来不爱管闲事儿,但今天这事,她还真就想管了。 等在公司楼下跟姜知漓分开之后,叶嘉期就掏出手机,气势汹汹地拨通电话。 “又怎么了祖宗?”电话那边传来霍思扬吊儿郎当的声音。 “霍思扬,你怎么当副总的?底下员工风气能歪成这样?” 霍思扬冷不丁被骂了一通,人都懵了:“谁又怎么着你了?” 叶嘉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还把其中的一部分大肆添油加醋了一番。 “你都不知道那群人说话有多难听,知漓姐都快被气哭了,眼眶都红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都怪你,没事儿请人家吃什么饭,要不是你,知漓姐能被说成这样么?” 电话那头,叶嘉期的声音从车子的中控台里传出来,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车厢里。 霍思扬扶着方向盘的手都快要握不住了,冷汗一个劲儿往外冒,还得时不时分神瞥一眼后座的人的脸色。 “姑奶奶,我错了行不行,开车呢,先挂了啊。” 霍思扬连忙摁断蓝牙通话,叶嘉期的声音戛然而止,车厢恢复安静。 后视镜里,霍思扬看见傅北臣正低头看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 完了,他才刚从英国昼夜不分地赶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 他不就跟姜知漓吃了顿饭,怎么惹出这么多事儿来。 霍思扬咽了咽口水,试图挣扎一下:“那个....老板.....你听我解释啊,真是误会。” 傅北臣抬起眼,目光淡淡地撇向他,声音冷冽。 “公司里类似这种的恶性竞争,造谣生事,怎么处理,需要我教你吗?” 霍思扬被这眼神冻得缩了缩脖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到嘴边的话还是变成了:“懂,我这就打电话给人事。” 他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报复,纯是放屁。 傅北臣明明就是对人家旧情难忘。 他已经好死不死地碰到逆鳞了,这下又来了几个撞枪口上的。 于是,霍思扬只能马不停蹄地就开始给焦艳和人事部经理打电话。 后座,傅北臣平静地收回目光,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上。 屏幕上弹出两条短信。 -你的西装还在我这,我什么时候还给你呀? -老板能不能加一下微信呀?短信费一条很贵的>▽< 傅北臣看了一眼,刚想关掉手机,耳边忽然又响起刚刚叶嘉期说的话。 他顿了顿,回复过去两个字。 出租车上,姜知漓正在争分夺秒地修改设计稿。 今天跟夏梓悠撕破脸之后,她就更深刻地领悟了一个道理。 对有的人来说,你不把自己的成绩狠狠甩在他们脸上,光凭嘴炮是根本出不了这口气的。 所以她必须要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交出一份完美无缺的设计。 闪瞎那群人的钛合金狗眼。 晚高峰期间,马路又一次堵得水泄不通。 姜知漓改完明后天要交上去的稿子,又准备开始继续画许婧的那单。 快一周过去,她连一点思路都没有。 尤其是在知道这条手链要送给沈茵之后。 姜知漓知道,作为设计师,她不应该在里面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 可是她做不到。 她想拿出最好的一面,做出一个任何人都会赞叹不已的设计。 她想让沈茵看到,她不比她现在的女儿差。 她还想知道,沈茵看到她一点一点站上行业顶尖以后,究竟会不会后悔。 后悔曾经毫不犹豫地,像丢掉垃圾一样丢掉她。 “叮——” 短信提醒音突兀地响起,惊得姜知漓一下子被迫从回忆中抽离。 是傅北臣发来的。 他只回了两个字。 今晚。 ? 今晚还你衣服?? 不知道怎么,姜知漓脑子里忽然蹦出倪灵那晚在酒吧里说的话。 一*泯恩仇?不会吧..... 原谅姜知漓又想歪了。 她想了想,嘴角勾起,开始打字:好呀好呀。 等会儿,这是不是显得她有点太期待了? 姜知漓又把打出来的那行字删掉,重新输入。 “好,晚上什么时候,在哪见面?” 不错,这次看着矜持多了。 姜知漓这下满意了,消息发出之后,她左等右等,等出租车到地方了也没等到傅北臣回复。 姜知漓只好收起手机,打开车门下车。 她今晚约了父亲曾经的好朋友之一,也是姜氏的大股东,□□达。 姜知漓目前一个人势单力薄,前段时间到处询问才要到了□□达的号码,想方设法约他今天出来见面,就是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关于姜氏内部的消息。 她总得先弄清,那五个亿的窟窿究竟是真是假。 一进门,侍者就领着姜知漓到了窗边预定好的位置坐下。 姜知漓用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等人。 32层的高度,窗外霓虹闪烁,夜色繁华。 半个小时过去。 一个小时过去。 人怎么还不来? 就在姜知漓第n次用手机查看时间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拨通电话。 电话里是一串忙音,根本无人接听。 她被拉黑了。 姜知漓皱起眉,隐隐预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明明前两天□□达在电话里的态度还算是和蔼可亲,今天怎么会不声不响地就鸽了她? 正当姜知漓想借来服务生的电话再打一遍时,一个人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别打了,□□达不会来的。” 姜知漓闻声抬眸,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愣是气笑了。 “韩子遇,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还阴魂不散呢?” 韩子遇轻笑一声,不急不缓地说:“漓漓,我来是想告诉你,别再白费力气了。你以为□□达为什么会在电话里答应你?” “如果不是我提前打过招呼,他连你的电话都不会接。”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看向姜知漓,语重心长地说:“姜氏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姜氏了,你也不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姜大小姐了,谁会愿意帮你呢?” 姜知漓看着他这副令人作呕的面孔和语气,只觉得自己当初心软简直是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有的人一旦沾上,就跟踩了屎一样,甩也甩不掉,时不时还要出来膈应你一把。 她双手环在胸前,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看他还能说出什么长篇大论来。 “我今天来见你,是想告诉你,后天韩氏集团的新品发布会上,我会公布我们已经解除婚约的消息。如果你现在后悔了的话......” 姜知漓眉心狠狠一跳,真是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没等他把话说完,她就极为认真地打断他:“韩子遇,我真心建议你去精神病院检查一下,是不是有臆想症。” 姜知漓目光含着警告,“如果你还这么三番五次地纠缠不休,我真的会报警,听懂了?” 说完这句,她起身就要走。 韩子遇放下酒杯,嗤笑着问:“怎么,你已经跟傅北臣上过床了?” 话音落下,姜知漓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咱们订婚这么久,你连手都没让我碰过一下。去了旗岳才几天,就跟他一起去酒店了?” 韩子遇清俊的面容微微扭曲,语气里是浓浓的讥讽:“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的姜大小姐,为了五个亿,现在就开始这么自降身价了?” 餐厅内 傅北臣刚刚结束一场应酬,正外走时,身旁的霍思扬忽然一把扯住他。 “哎等等,那不是姜小姐吗?” “对面还坐了个男人,”霍思扬眯起眼睛,远远打量着不远处坐着的那对男女,突然很没形象地爆了句粗口。 “卧槽,那不是她未婚夫吗?” 傅北臣往外走的脚步猛地停住。 他掀了掀眼皮,不远处一男一女的身影瞬间落入视野。 餐厅的布局设置的很巧妙,他们所坐的位置的隔壁刚好放置了一道屏风。 傅北臣迈步走过去,在屏风后停住脚步,旁边传来的对话声清晰入耳。 “咱们订婚这么久,你连手都没让我碰过一下。去了旗岳才几天,就跟他一起去酒店了?” “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的姜大小姐,为了五个亿,现在就开始这么自降身价了?”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懒得跟这个奇葩继续纠缠下去,故意点头道:“是啊,怎么了,跟你有半点关系吗?” 她看着韩子遇,语气不屑:“别把五个亿说得有多轻松,傅北臣拿得起,你拿的出来吗?” 声音清清楚楚地从屏风中传出来,不加任何掩饰。 闻言,霍思扬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傅北臣。 他的目光越来越暗,漆黑的眸中如寒潭般深邃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平静中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片刻后,他毫不停留地迈步离开。 姜知漓回到酒店时,已经将近夜里十一点。 刚刚在餐厅把韩子遇骂了狗血喷头之后,她还忍不住泼了一杯红酒。 简直有病。 她难不成最近是水逆了?这一天的心情先是被夏梓悠,然后是韩子遇,毁得彻彻底底。 还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洗了个澡出来,疲惫感总算消散了些,姜知漓躺在床上,才刚拿起手机,屏幕上就蹦出一条短信。 傅北臣的。 姜知漓原本晕乎乎的脑子里一下子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瞬间清醒,想也没想地点开置顶的那条短信。 记录里的倒数第二条还是她晚上那会发的。 --好,晚上什么时候,在哪见面? 而现在,消息下面终于出现了一行寥寥几字的回复。 --房间号4501,现在。 第15章 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临近深夜,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极为暧昧的时间段。 还有他发过来的房间号…… 真的很难让人不想歪。 姜知漓一个翻身坐起来,冲到化妆镜前。 因为刚洗过澡的原因,她白天化的妆都卸掉了,眉眼间具有攻击性的艳丽少了些,红唇依旧饱满,比平日多了几分纯欲感。 姜知漓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只薄薄地抿上一层玫瑰色的口红。 放下口红之后,姜知漓又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玫红色的吊带裙换上。 裙子色彩艳丽,衬得她的肤色更为白皙,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姜知漓满意地看着镜中的人,确保自己每一根头发丝都美到了极致之后,才从柜子里把那件黑色西装拿出来,抱在怀里出了门。 应该是傅北臣已经在楼上提前输入了专属电梯的密码,姜知漓顺利乘上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顶层的总统套房。 直到站在了门口,姜知漓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 大半夜敲响前男友的房门,好像有点儿危险啊。 算了,她紧张什么。 有可能被骗财骗色的是傅北臣才对,又不是她。 要紧张也该是傅北臣紧张。 想通这一点,姜知漓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咔嚓”一声轻响,门锁从里面自动打开。 门后空无一人。 姜知漓嘴角的弧度淡了些,抬脚走进去。 总统套房的布局她前两天已经见识过,面积大得惊人,走过玄关,光线越来越暗,只有客厅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亮着。 借着微弱的光亮,姜知漓环视一圈客厅,却没看见那道身影。 她只好又往里面走了几步。 终于,她听见微弱的水声从最里侧的房间内传出来。 他在洗澡。 得到这个认知,姜知漓耳根一下子变烫,不敢乱走了,老老实实地抱着西装坐到沙发上。 周围环境昏暗,那一盏落地灯亮着,反而更让人昏昏欲睡了。 姜知漓等了一会儿,眼皮就止不住开始打架。 十分钟后,房间里传出的水声停了。 傅北臣从浴室里走出来,下意识抬眼看向客厅的方向。 沙发上,女人微歪着头,黑发披散着,巴掌大的脸被遮住一半,只堪堪露出一小截下巴。 身侧裸/露着的手臂线条纤细漂亮,肌肤在灯光下更显莹白如玉,温馨得像幅画。 他目光暗了暗,抬脚走到客厅旁的酒柜处,打开柜子找酒。 姜知漓被这细微的声音吵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怔怔地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不远处的酒柜前,傅北臣穿着一件黑色丝质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是解开的,露出一截性感白皙的锁骨,水珠顺着微湿的发梢滴落在衬衫上,晕出一小片暗色。 姜知漓很少见他穿纯黑色。 她一直觉得傅北臣最适合白色,他气质本就冷淡,白色会衬得他更像皑皑雪山中,最不可触碰的那抹净色。 可现在,她忽然有点改变想法了… 还没等姜知漓回过神,就听见他冷冽的声音响起。 “衣服放在那,你可以走了。” “?” 姜知漓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合着您还真是单纯的想让我跑腿送一趟衣服?? 姜知漓掐了掐手心,冲他扬起一个笑,嗓音清亮:“傅总,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 不知道是不是姜知漓的错觉,她一说出这句话,房间里的气氛仿佛更冷了。 傅北臣终于抬眸看向她,瞳仁是纯粹的黑,五官深邃而凌厉,泛着彻骨的冷意。 还有危险的气息。 姜知漓此刻终于感觉到,傅北臣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那她到底要不要今天晚上跟他主动说一下姜氏的事? 可万一她真的说了,傅北臣把坏心情迁怒到她身上,她就又功亏一篑了。 脑海中短暂的天人交战之后,姜知漓有了主意。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被裙子勾勒出的细腰顿时一览无余。 在刚对上傅北臣的目光后,姜知漓就扬起一抹无比灿烂的笑。 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天真无邪,话都没经过脑子就说出了口。 “傅总,你房子这么大,一个人住怕不怕?” 话里话外,暗示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傅北臣,是男人你就别给我装!!! 姜知漓心里的分贝已经快突破天际,然而,房间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傅北臣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黑眸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半晌,他忽然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姜知漓被他这一笑弄得有点犯怵。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他这声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又听见他说:“去把桌上的文件拿过来。” 姜知漓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这话题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但她还是听话地走到落地窗旁的那张办公桌,拿起桌上摆放的唯一一份文件。 看清文件第一页上的几个大字,姜知漓嘴角的笑蓦地僵住。 《姜氏集团收购方案》。 姜知漓的心口重重一坠,一个失神间,指腹已经被纸张锋利的边缘划破,沁出血珠来。 白纸上清晰几个黑字,一瞬间将她这些日子所有的幻想,全部击碎。 她原本还天真地以为,过去的真的已经过去了。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傅北臣从来都没有原谅过她。 也许真的就像韩子遇说的那样,傅北臣这些天纵容她的蓄意接近,只是为了更好地报复她。 明明所有人都劝过她,她却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去招惹他。 她怨不了傅北臣。 毕竟,她曾经对他那么恨心,她亲手把他从神坛上拽下来,却又把他毫不留情地丢掉了。 她早就猜到,会有这种结果的。他恨她,也是理所当然。 可她还是好难过。 难过到,心脏上像是多出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上面,拉扯着所有神经,都在隐隐作痛。 姜知漓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她无措地站在原地,细白的指尖越攥越紧。 好半晌,她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一定要收购姜氏吗?”她轻声问。 傅北臣眉眼沉沉,望着她的目光冷漠而疏离,像是根本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 他静了瞬,眼底情绪再度被压下去,冷嗤出声:“我为什么要放过姜家,平白丢掉几个亿的利润?” 果然,在商人眼里,利益当先。 姜知漓点点头,嗓音清浅:“好,我知道了。” 她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傅北臣眸色一凝,眼底的暗色有一刹那的崩裂,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忽然抬脚走过来,在离她极近的距离站定。 他似笑非笑地垂下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嗓音低哑,又极尽讥讽。 “怎么,是不是又要回去找你那个未婚夫帮你了?“ 他勾起唇,语气冰冷:“整个江城里,你真的以为,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能帮你?”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夹杂着洗发水残留的清冽香气,味道危险而蛊惑。 姜知漓咬紧唇,忽然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 “我已经和他解除婚约了,就在我回国的那天晚上。” 她声音平静:“我跟韩子遇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他救过我的命,之前答应订婚也只是为了还他人情。” 不管傅北臣是怎么想的,姜知漓都一定要把这些跟他说清楚。 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因为这些事再多出不必要的误会。 她想要接近傅北臣,其中一部分原因的确想让他帮她一起挽救姜氏。 可更多的,却不是因为这个。 她的目光赤诚而直接,不加丝毫的遮掩,就那样定定地望着他。 傅北臣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起,指节隐隐泛了白。 姜知漓垂下眼,继续缓缓道:“傅北臣,如果你收购姜氏,真的是为了报复我,那我认了。” “可我想跟你聊的事,不只有这一件。“ 她顿了顿,嗓音轻而柔,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傅北臣,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她说这话时,眼尾泛着红,眼睛湿漉漉的,里面像坠着一汪清潭,能让人轻而易举地陷进去。 他曾经就是这样被她骗了的。 “傅北臣,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傅北臣,你别怕,阿姨一定会好起来的。” “傅北臣,今年夏天我们一起去看海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 久久的寂静无声,压抑得快要让人窒息。 突然,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一室死寂。 傅北臣回神,面色淡得看不出情绪,走过去接起电话。 也就是在他接电话的间隙里,姜知漓很没骨气地逃了。 她害怕听到傅北臣的回答。 反正不管他的答案是什么,她都不会放弃的,又何必要留在那听他那副冷冰冰的语气。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已经是凌晨十二点。 姜知漓果然光荣地失眠了。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傅北臣说话的场景,来回不停地回放。 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就好像真的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可她说完想跟他重新开始,他又没有立刻就拒绝。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姜知漓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忍不住给倪灵发微信,把今晚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应该是酒吧比较忙,直到凌晨一点多,倪灵才回了微信。 倪灵:我越听你讲,就越觉得你们是现实版《回家的诱惑》啊,姜世贤。 姜知漓几乎是秒回:? 倪灵:我总觉得他像是故意的,要是真打定主意报复你,为什么还让你看见那份收购方案。啧,心机。 姜知漓:???什么意思 倪灵:男人心海底针,反正既然你今天都跟他提复合了,最近就先晾他几天,欲擒故纵一下。 姜知漓:行吧…我试试。 次日清晨,整个设计部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姜知漓昨晚睡得太晚,今天差不点迟到,才刚进公司,就又被焦艳叫进了办公室。 见她面色憔悴,焦艳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姜知漓是因为昨天的事儿糟心。 她清了清嗓子,才说:“知漓啊,关于昨天有人恶意散播谣言的事,公司已经做出处理了。因为这种事件的确很难找到源头出在谁哪,但是当着你的面造谣生事的那个同事,已经被公司辞退了。” 姜知漓因为太困,连反应都有些慢半拍。 她皱起眉,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处理,“辞退?” 按理来说这种事,公司里的上级是很少管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谁知道焦艳昨天下班之后竟然接到霍思扬亲自打来的电话了,这事就不能轻易翻篇了。 焦艳笑了笑,“你别想太多,她被辞退也不只是因为这件事,她在做本职工作上也一直存在问题。” “至于夏梓悠,公司取消了她今年的年终奖,也打算这一季度工作结束之后外派她。” 话音刚落,焦艳办公桌上的座机就响了。 她接起来,朝姜知漓摆了摆手:好了,你出去继续工作吧。” 等姜知漓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还有些没回过来神。 她下意识点开短信页面,看见置顶聊天的一瞬间,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难不成这些会是傅北臣授意的? 姜知漓握紧手机,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冒出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只有她亲口问他才能知道。 可倪灵昨晚刚跟她说完要晾傅北臣几天… 她太主动了好像也不好。 到底要不要主动给傅北臣短信,似乎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在纠结了一上午之后,姜知漓还是发了一条午安。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姜知漓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觉得,如果她再不主动找傅北臣,按照傅北臣那个性格,死灰复燃可能还要问天再借五百年。 事实证明,什么欲擒故纵,玩什么套路,在傅北臣这统统失效。 因为,他根本连回都不回她的消息。 一天时间过去,姜知漓把早午晚安都发了个遍,还有类似“吃饭了吗”,“你在干嘛”一类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看来她那天晚上提出复合还是草率了。 这下好了,翻车了。 姜知漓甚至都开始怀疑傅北臣是不是把她给拉黑或者屏蔽了。 于是整整一天下来,姜知漓周围的气压都低的让人窒息。 中午午休,叶嘉期和她一起结伴去买咖啡,看她还是一脸颓色,以为她还在因为夏梓悠那件事儿生气。 “姐,你最近没事儿吧?”她关心道。 姜知漓摇摇头,又点点头,忍不住问她:“嘉期,我问你个问题。就是吧我有个朋友,她有个前男友,前几天她就跟她前男友提了复合。” 叶嘉期一听见“我有个朋友”这个句式开头,立马就懂了。 “然后呢?” “这两天她前男友又不回她短信,但是好像知道她被欺负了,又悄悄帮她出了口恶气。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叶嘉期被逗乐了:“这男的还挺有意思哈,想复合又拉不下脸,小学生式谈恋爱。 “………算了。” 发现叶嘉期不怎么靠谱,姜知漓索性不问了。 等咖啡的间隙,姜知漓的微信忽然收到一条倪灵转发过来的微博链接。 她打开链接,最上方赫然是一行醒目的标题。 “惊!韩氏集团总裁韩子遇宣布解除婚约,疑似女方出轨在先,有图有真相。” ? 姜知漓的脑中瞬间有无数只蜜蜂嗡嗡作响。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往下滑。 下面连着两张高清大图,下面还附有拍摄时间。 第一张是她那晚和霍思扬吃饭的照片。 第二张是酒店停车场,她从傅北臣的车上下来的照片。 两张照片里,男人的身影都被厚厚打上了码。摆明了不敢得罪人家。 唯独姜知漓的脸十分高清。 整篇文章写的引导性十足,字里行间里几乎全在内涵韩子遇解除婚约是因为姜知漓出轨在先,因为念及旧情,韩子遇才没有追究,选择隐瞒而已。 完美地把韩子遇塑造成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友,而她就是那个一心只想傍大款的落魄千金。 姜知漓又打开微博,果不其然,前几条热搜全是类似内容,评论下面是清一色的辱骂和带节奏,甚至攻陷了姜知漓的私人微博。 -不是吧不是吧,我还很喜欢她的设计来着,没想到是这种人,好恶心。 -长得好看的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就这还好意思当设计师? -长得那么婊,果然人品不怎么样。 -我听业内人士说,她妈妈还是沈茵大设计师,不过后来她爸死了之后,沈茵再婚,就不认她了。要是我,我也不认这样的女儿。 看到最后一条,姜知漓的目光骤然冷下来。 除去这些内容,#韩氏集团季度新品#类似词条的热度也被一同顶了上去。 姜知漓又翻了几条,才发现沈思萱竟然是季度新品的代言人。 没等她看完,倪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刚才找朋友查了,底下那群水军都是沈思萱找人雇的,还有韩子遇,也不干净,今天韩家发新品,韩子遇前脚刚在发布会公布你们解除婚约了,后脚网上就爆出来。” 倪灵气得声音都有点发抖:“不仅坏了你的名声,还能借机蹭一波热度,这对狗男女还真是够不要脸啊。” 事已至此,姜知漓反而倒冷静下来了。 她还真是低估了韩子遇。 想跟她玩得不到就毁掉这套? 做梦。 姜知漓勾起红唇,“倪灵,我记得你不是有一个娱记朋友?把他的微信推给我。” “好,我现在发给你。” 半个小时后,微博热搜再一次炸了。 新的词条挤上了榜首。 #韩氏集团总裁韩子遇出轨代言人沈思萱# 同样,有图有真相。 一张没打码的高清大图,酒店电梯前,女人小鸟依人地依偎在男人身旁,两人的侧脸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图片下方还附有明晃晃的拍摄时间。 10月15日。 明明白白地早于之前那两张偷拍的时间。 究竟是谁先出轨,此刻更加一目了然。 网上顿时炸开了锅。 姜知漓也没想到,当时随手拍的那张照片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处。 如果不是韩子遇和沈思萱先对她下手,她也不会把事情做到这么绝的地步。 毕竟她知道,如果一旦公布出来,受影响的不仅是韩家,连姜氏也会受到影响。 果不其然,消息公布没超过一个小时,沈宏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知漓啊,舅舅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这事是思萱的错,应该让她向你道歉,可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对姜氏也……” 听着听着,姜知漓忽地笑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莫名的悲伤。 “舅舅,我知道,把这种事公诸于众,对姜氏会有多么不好的影响。可是舅舅,如果我不公布出来,我要怎么保护我自己呢?” 沈思萱出了事,沈宏光会第一时间打来质问她,因为他们是家人。 可凭什么,她要忍气吞声,承受那些恶毒的辱骂和攻击。 因为只有她自己没有家人吗? 沈宏光的声音顿住,忽然有些不忍:“知漓啊……” 下一刻,电话已经被挂断。 挂了电话,姜知漓又刷了一会微博,看着#韩氏股价爆跌#,#沈思萱代言被撤#,一个接一个登上了热搜榜。 她微博下面的骂声也终于渐渐弱下去。 事情发酵到现在,只有倪灵和叶嘉期打来电话关心她的状况。 没有沈茵的未接来电。 也没有傅北臣的。 又等了个半个小时,手机仍然安静。 姜知漓垂下眼,藏住眼底的失落和黯然,将手机关机。 与此同时,帝都。 会议室的门打开,里面西装革履的精英鱼贯而出。 长达五个小时的会议终于结束,安阳焦急地来回踱步,终于等到傅北臣出来。 “傅总,有件事要向您汇报。” 傅北臣嗓音微哑,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疲色。 “说。” 安阳一刻不敢耽误地将ipad递过去:“是关于姜小姐的。” 傅北臣扫了一眼屏幕,目光蓦地冷下来。 他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交代:“让公关部撤热搜。订最快回江城的航班。” “是,傅总。” 安阳顿了下,又说:“对了傅总,等会的行程是城西那块地皮的竞标,韩氏也是竞标者之一。” 傅北臣眸色一沉:“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拍卖场。 甜美的女声从话筒内清晰地传到会场的每一处角落。 “恭喜傅氏集团以十亿元成功夺标。” 下一刻,二楼的看台内,一只茶杯被狠狠砸碎在地上,伴随着韩子遇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不是说竞标价最高也就五个亿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十个亿!” 秘书被吓得连连擦汗:“韩总,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十个亿远远高出了我们的预估价,谁也没想到傅氏今天会突然出手抢那块地皮……“ 韩子遇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路怒气冲冲地出了会场,刚一出门,就看见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门口。 车窗缓缓降下,待看清后座的人,韩子遇一愣:“傅……傅总?” 傅北臣侧眸瞥向他,目光虽淡,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觊觎一样东西的时候,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韩子遇一愣,脸色刷得一下子变白。 他勾起唇,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里已经是不加掩饰的警告。 “再有下次,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就会是整个韩氏,懂了?” 第16章 喜欢,还是报复。…… 这一个下午过得兵荒马乱,折腾完这一通,姜知漓索性请了一下午的假用来搬家。 等搬到之前定好的房子后,姜知漓就把手机关机放到茶几上,开始专心致志地打扫房间。 直到外面的阳光彻底暗下来,夜幕低垂,姜知漓才擦完最后一处角落,直起腰来。 她一边揉着酸痛的肩颈,原本堵在心里的那股郁气也散了不少,整个人都变得心平气和了。 都说打扫房间能让人的心情变好,果然没说错。 姜知漓把手机开机,点开微博看了一眼,才发现所有跟她有关的热搜词条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韩子遇和沈思萱的还高高挂在上面。 舆论风向逆转,韩氏的股价一跌再跌,沈思萱的微博下同样一片骂声。 沈思萱好不容易才挤上二线明星的行列,这下算是跌了个大跤。 说不爽是假的,姜知漓还没好心到要同情伤害自己的人。 也幸好,当初她还留着一手准备,否则今天蒙受不白之冤的人就会是她。 姜知漓退出微博页面,正想着点份外卖把晚饭问题解决了,就接到了君茂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 “姜小姐,抱歉打扰您了,下午您退房时有一件笔记本落在房间内了,我们的保洁人员已经放到了前台,需要我们帮您邮寄,还是您亲自过来取呢?” 姜知漓刚想说邮寄,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晚上也没什么事,出去取回来正好在路上随便找个地方吃晚饭。 “不用了,我等会儿正好有时间,我自己过去拿就好,麻烦你们了。” “您客气了姜小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谢谢。” 挂了电话,姜知漓换了身衣服,就直接打车去了酒店。 等拿到东西,姜知漓一边往酒店外走,一边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看傅北臣有没有回她的短信。 她用指尖戳了戳屏幕,一片漆黑,毫无反应。 姜知漓这才想起,她下午打扫卫生时忘了给手机充上电,这会儿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也不知道傅北臣到底有没有回复她。 姜知漓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想走到马路边拦一辆出租车,抬头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驶过来,在酒店门口停下。 酒店门童上前打开后座的车门,下来的人却不是傅北臣。 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张秀丽的鹅蛋脸,气质温柔,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简语凡。 姜知漓呼吸一窒,耳边忽然开始嗡嗡作响。 简语凡回国了,是不是说明,沈茵也就快回来了。 还有,为什么她会从傅北臣的车上下来。 姜知漓的大脑几乎已经停止了思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 很快,另一侧的车门打开,傅北臣高大挺括的身影也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像是冥冥中被某种意识牵引着,傅北臣忽然回头看去。 两人的视线遥遥在空中交错,下一刻,姜知漓连半秒反应都没有,转身就走。 幸好她今天出门没有穿高跟鞋,走得再快也不怕摔倒。 耳边车水马龙,喧嚣的车笛声此起彼伏,姜知漓的心里却仿佛裂开了一处深洞,空荡荡地刮着风声,让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的视线一点点氤氲模糊起来。 下午被强行压下去的委屈,在此刻忽然被加倍地释放出来,如汹涌的浪潮般一瞬间将她淹没。 独自面对那么多突如其来的恶意和辱骂,怎么可能不怕呢。 只是因为姜知漓知道,她什么都没有,只能依靠着她自己。 没有人有义务守护她,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被爱。 过去孤身一人的八年里,她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她不怪任何人。 在这种时候,哪怕姜知漓看到别的女人从傅北臣的车上下来,或许她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波动。 可这个人偏偏是简语凡。 过去的八年里,不费丝毫力气,就能得到沈茵所有的爱和关心的人。 姜知漓不明白。 明明她才是沈茵的亲生女儿。 可为什么她却一无所有。她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甚至现在,连傅北臣也站在她的身边了吗? 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全部都抛弃她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姜知漓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是积蓄在身体里的所有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尽数迸发出来,吞噬掉她所有的清醒和理智。 拥挤的人潮里,她跌跌撞撞地走着,身上已经被冷风吹得近乎麻木。 身后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已经有些听不清楚了,也不想回头。 突然,手腕被人一把从身后扯住。 “姜知漓。” 这次的声音更清晰了,比呼啸的冷风还要冻人。 姜知漓的神经终于跳了一下,慢慢转过头。 是傅北臣。 他垂眸看着她,攥着她的手腕,抿了抿唇,“我送你回去。” 姜知漓想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却失败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傅北臣,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说好听的话给你听。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好不好,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姜知漓自己不知道,她说这些时,眼眶是红的,连尾音都有些发颤。 可怜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孤零零地躲在路边的草丛里,有人来便缩回去,谁也不让碰。 那双漆黑的眸凝在她的脸上,定定地望了好几秒。 终于,他松开手腕上的牵制,一言不发。 姜知漓长舒一口气,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 也许是时机恰好,她才刚刚走到车站,一辆公交车就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姜知漓上了车,正想掏钱投币,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钱包。 她有些懊恼地垂下眼,心里不免更加失落。 刚想转身下车,身后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腕上的腕表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一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被塞进投币箱里。 姜知漓愣了下,错愕地转头看去。 傅北臣就站在她的身后,神色从容,“上去吧。” 姜知漓没想到他会跟过来,她顿了顿,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胀感,抬脚往车里走去。 刚好一个靠窗的座位空着,姜知漓坐下来,不受控制地朝车门处看去。 傅北臣没跟着上来。 也幸好没跟上来。 她终于松下一口气。 姜知漓一直有一个习惯,以前在英国那几年,每一次抵抗不住负面情绪时,她都会坐上公交车,从头坐到尾,完全地放空自己。 她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让她可以慢慢消化掉一些情绪。 公交车缓缓行驶起来,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兜兜转转个不停,按着既定的轨迹行走。 窗外霓虹闪烁,像一幅美丽却空洞的画。 深夜,公交车终于行驶到终点站,结束了一天中枯燥的循环反复。 司机透过倒车镜,看着后面那辆跟了一路的劳斯莱斯,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把车熄了火,揉着酸痛的手臂站起来,才发现后面竟然还有人没下车。 她靠着窗,原来是睡着了。 司机犹豫了下,正想走过去叫醒她,车门处却忽然传来两声轻叩。 一个西装革履,气质矜贵的男人走上来,与公交车的气质简直格格不入。 司机定睛一看,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刚刚在投币箱里扔了一张百元大钞的那位。 不为别的,他的长相已经足够让人过目不忘。 “您.....” 司机话还没说完,就见他从身上拿出一只钱夹,掏出一叠百元钞票递过来。 男人声线清冷,语气礼貌:“抱歉,能不能借用您一个小时的下班时间。” 姜知漓是被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 她应该已经睡了很久很久。 公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停下了,玻璃上挂满了雨珠,时不时汇成一道雨痕,将窗外的景色割裂开来。 熟悉而清冽的冷香包裹着她的鼻翼。 姜知漓忽然低下头,看见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神情有刹那的怔忪。 像是隐约猜测到了什么,她站起身,拿着西服走下车。 不远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夜幕里,不知道在那里停了多久。 路灯下,灯光昏黄,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就站在路灯下,深邃的轮廓被光线勾勒得柔和起来,狭长的丹凤眼微垂,神情依旧冷淡而松散,指间闪烁着一点猩红。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傅北臣抬起眼,回望过去。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姜知漓的心里忽然不受控制地涌起一阵酸胀感。 不是因为委屈,无措,而生出来的那种情绪。 而是心里空荡的一处忽然被填满,暖流充斥着心脏,满到快要溢出来,让她无所适从。 看着她站在原地不动,傅北臣掐灭手里的烟,迈步走过去。 “送你回去?”他低声问,声音有些喑哑。 姜知漓弯起眼睛,缓缓摇了摇头,嗓音轻柔:“傅北臣,我饿了。” 她目光清亮又乖巧,像小猫撒娇似的:“好饿好饿,饿得快要走不动路了。” 想让你陪我一起吃夜宵。 好不好? 他撩起眼看她,抬了抬眉梢:“又来了?” “?” 姜知漓微怔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傅北臣朝她走过来。 下一刻,她突然双脚离地,被人横抱起来。 喂喂喂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啊啊。 清冽好闻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姜知漓瞬间浑身僵硬起来。 上次被他抱是因为她喝醉了神智不清醒,可现在,她的每一寸感官都是清晰的。 清晰到能深刻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时,胸膛轻微的起伏,仿佛都能带动着她的呼吸一同紊乱起来,与他相触的肌肤一寸寸地升温。 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线条,凌厉又深邃,面容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姜知漓忽然很想开口问问他。 傅北臣,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还是,只是为了更好的报复我,才让我越陷越深。 第17章 宣示主权 第二次被傅北臣以公主抱的方式抱上车之后,姜知漓的耳根已经彻底烧红了。 而傅北臣则像是例行公事一样的淡然。 “吃什么?”他问。 姜知漓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他的神情,小声嘟囔道:“想吃火锅。” 深秋,下雨天,和火锅最配了。 就是大半夜吃火锅,的确不太健康。 果不其然,傅北臣的眉心蹙起。 “非要吃?” 他妥协了!! 姜知漓忍住心里的开心,小鸡啄米式点头:“嗯,我想吃江城一中南门的那家。” 八年前她转学时,学校南门那边刚好开了一家重庆火锅店。 本来当时姜知漓还计划着,等一到周末,傅北臣不用做兼职,她就拉着他去。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还没等她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就已经离开了江城。 她好想弥补这个遗憾。 可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也不知道那家火锅店还在不在了。 一路上,姜知漓的心都是悬着的,等看到那扇眼熟的牌匾还在黑夜里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时,她终于松下一口气。 临近深夜,学校南门附近的小吃一条街依旧人潮汹涌,门庭若市,各种各样的小吃琳琅满目,空气里还飘着麻辣烫的香气,勾的人饥肠辘辘。 姜知漓还记得街头还有一家麻辣烫,她以前是那儿的常客,不过后来就没怎么吃了。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傅北臣这人当时明令禁止她晚上放学去吃垃圾食品!!! 这么一回忆,原来八年前傅北臣身上霸道□□的资本主义气质就已经展露无疑了。 夜里十一点钟,火锅店里零零散散坐着几桌客人,也还有不少空位。 姜知漓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傅北臣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他的气质简直跟周围嘈杂的环境完全不搭。 他们刚一坐下,旁边就有不少目光投了过来,也许是因为旁边就是江城一中,客人里还有不少都是穿着校服的小姑娘。 服务员端着餐具和水壶过来,傅北臣接过去,拆开餐具后,又熟练地用开水仔细清洗了一遍。 这一套动作他做得慢条斯理,又从容不迫。握着杯子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漂亮得不像话。 仿佛连带着被他握在手里的一次性玻璃杯都变得昂贵了起来。 难怪周围的女孩们看得移不开眼,当初年少娇纵的姜知漓就是这么被他蛊住的。 说来也奇怪,也许一个人的气质真的不太会受家境的影响。 明明她认识傅北臣时,他还是那个为了奖学金和兼职,可以做到成宿不睡的少年,并不是人人羡慕的傅氏继承人。 可偏偏他依旧活得从容而骄傲,不因家境自卑,是很多人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姜知漓清了清嗓子,收敛起思绪,拿着菜单问他:“你吃鸭血吗?” 他声音冷漠:“不吃。” “鸭肠呢?” “不吃。” “.......” 行吧,总裁应该从来不随便出去跟别人吃火锅,才错过这么多美味。 姜知漓这么在心底安慰自己,又耐着性子,非常好脾气地问了句:“那你想吃什么?” 傅北臣把擦干的餐具换到她面前,语气很淡:“随便,你点吧。” 旁边的服务员差不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又硬生生地憋住了。 姜知漓:“.......” 想想今晚傅北臣帮她投了一张百元大钞进投币箱里,姜知漓忍了。 仔细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傅北臣一起吃火锅。 姜知漓点完菜,抬头跟服务员又说:“锅底要鸳鸯锅,清汤里面不要加香菜,辣的那边要中辣。” 话音一落,对面的人动作微不可查的一顿。 很快,他又恢复如常,转头对服务员说:“微辣,谢谢。” 闻言,姜知漓猛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后脖颈。 “为什么.....” 她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哀怨地看向对面的人。 姜知漓是个无辣不欢的人,而傅北臣不吃辣,又不吃香菜,所以她才点了一个鸳鸯锅。 她的目光哀怨又可怜兮兮,然而某人却根本不为所动。 他薄唇轻启,惜字如金道:“太晚了。” 没等姜知漓反应过来,旁边的服务员先明白了,忍不住笑了下,应和了句:“是啊小姐,我们家辣锅很辣的,现在都这么晚了,吃太辣伤胃,你男朋友也是关心你。” 闻言,姜知漓怔了下,终于后知后觉过来。 傅!北!臣!在!关!心!她! 不只是她这么理解,服务员也是这么理解的!! 不管,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是这么回事儿。 尤其是听见服务员的最后一句,姜知漓的嘴角都快咧到了后脑勺,也没纠正。 “嗯嗯,那就要微辣吧,谢谢~” 服务员刷刷几笔记完,就收起菜单走了。 位置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姜知漓状若无事地抬起头,对上傅北臣打量的目光,语气天真无邪。 “怎么了吗?你看着我做什么?” 没等傅北臣说话,姜知漓一边捣鼓着手边的蘸料,因为心虚,又忍不住小声嘟囔:“虽然说秀色可餐吧,但看我又不能当饭吃啊.....” “.........” 傅北臣看她的目光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那种微妙里吧,好像有点无语,有点嫌弃,又隐约染着笑意。 姜知漓就算脸皮再厚,此刻被他看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放下筷子,气势汹汹地盯住他:“再看收费,看一眼一百块。” 说完这话,姜知漓心里还真的开始担心,傅北臣会不会拿出一张黑卡拍在桌上,再非常霸总地来上一句:先包一年的吧。 毕竟从他晚上在公交车上投了一百块钱的行为来看,不无可能。 然而,姜知漓显然脑补过多。 傅北臣只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语调慢条斯理,甚至还带着一丝轻佻。 “还挺贵。” “........” 姜知漓的脸腾一下子热了起来,甚至有比刚刚服务员端上来的锅底还要沸腾的迹象。 傅北臣总有这种本事,能让姜知漓在令人窒息的尴尬里,想要换个星球生活。 大概是上帝听见了她的心声。 傅北臣手边的电话忽然在下一刻响了起来。 他扫了眼屏幕,随后便起身去外面接。 傅北臣出去接电话的时间,服务员已经陆陆续续地把菜端了上来。 趁着上菜的空档,姜知漓随口跟服务员闲聊起来。 “你们家店生意真不错,居然开了这么多年。” 服务员一边麻利地上菜,一边答:“其实前几年生意也不太好,之前好像因为经营不善,都快要倒闭来着,老板就把店转手了。新老板据说是个出手阔气的,人好像都没来过店里,说买就买下了。这才开了这么多年。” 姜知漓笑了下:“那还真得谢谢这个老板。” 否则,跟傅北臣来这里吃一次火锅,恐怕会成她这辈子的遗憾之一了。 服务员把菜上齐之后,姜知漓正慢悠悠地往锅里下菜,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轻拍了拍。 姜知漓刚回过头,就听见身后的男人惊喜道:“姜知漓?真的是你?” 等看清男人的面容,姜知漓愣了下,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 “是我啊,李明硕,还记得吗?在英国,我比你高一届。” 她得是记性多差才能不记得,要是姜知漓没记错的话,这个李明硕当时还跟她表过白,只不过后来就出了她为了还人情,答应韩子遇订婚这事,也就正好顺理成章用这个借口拒绝了他。 姜知漓礼貌笑笑:“我记得,好久不见啊。” 李明硕的神色里是显而易见的兴奋,“是啊,还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原来你回国了啊?” “嗯,前阵子刚回来不久。” “啊,这样啊,”李明硕点点头,又掏出手机,笑着说道:“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设计比赛的消息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前段时间换号了,丢了不少人的微信,正好今天碰到你,省的我再找同学们去要。” 毕竟都是大学校友,李明硕看起来都已经没把当初表白被拒的事儿放在心上了,姜知漓也不好意思矫情下去。 她点点头,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转向他。 “叮——”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火锅店的室内温度很高,姜知漓却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扫上了,”李明硕一边发送验证消息,一边瞄了一眼对面的空座,问道:“哎,你今天是跟韩子遇一块过来吃饭吗?他人呢?” 闻言,姜知漓手一哆嗦,手机差不点没直接扔进火锅里。 这位大哥您是2g网冲浪吗??? 她都跟韩子遇撕成什么样了,不给他清明节摆贡品就不错了。 还吃火锅,认真的吗? 心里骂骂咧咧,姜知漓面上笑容不变:“不是。” 与此同时,背后那股凉飕飕的感觉更强烈了。 幸好李明硕没再这个问题上再多问下去,转而笑道:“对了,过几天有一个私人珠宝展览会,陈蔚设计师的,我刚好多要来一个名额,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一听见陈蔚的名字,姜知漓眼睛都亮了。 珠宝设计界的泰斗,更何况是私人珠宝展览,应该都会是陈蔚亲自设计的私人藏品,并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都能有机会去成的。以姜知漓现在业内名气,如果不靠关系,是根本不可能得到正式邀请的。 见她犹豫思考,李明硕心里一喜,正想再说什么,身后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 “麻烦让一让。”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他旁边绕过去,坐在了姜知漓对面的位置上。 李明硕愣了。 男人面容俊美,气质矜贵,明明扫过来的目光很淡,却莫名让人生出压迫感。 他从容地坐在那,漆眸望着姜知漓,仿佛李明硕压根不存在一样。 身为男人,李明硕却能很明显地感知到。 他是在宣誓主权。 第18章 过来。 气氛诡异又安静,桌上的火锅沸腾着,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姜知漓不知道怎么,被傅北臣盯得一阵心虚。 正当她想做点什么缓解一下局面时,李明硕很识相道:“那我先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临走之前,李明硕又转头对她说:“对了知漓,你如果决定要去展览的话,直接微信联系我就行。” 姜知漓差点儿被这一声亲昵的称呼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好的,谢谢学长。” 等李明硕彻底离开之后,姜知漓面色镇定地看着对面端坐着的人,试图转移话题。 “你怎么不吃?” 没等傅北臣回答,她又一眼瞟到他面前空着的碗上,非常殷勤又狗腿地拿过来,“我帮你调蘸料....” 他终于淡淡地瞥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举动。 姜知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个什么劲,不过见傅北臣好像没有提的意思,她还以为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等姜知漓都吃得差不多了,也没见傅北臣吃几口。 可能他是真的不吃火锅。 吃完这顿夜宵走出火锅店时,姜知漓整个人都比来的时候有精神了。 她看了看一旁的奶茶店,兴致勃勃地问他:“傅北臣,你喝奶茶吗?我请你呀。” 以前她也常常这么问他,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喝奶茶找个借口罢了。 “不。”他冷漠地丢下一个字,径直上了车。 “........”姜知漓只好打消念头,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安静无言。 姜知漓吃饱喝足之后,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却突然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 她点开微信,发现是李明硕发来了一条语音。 姜知漓以为他说的是关于珠宝展的事情,手指正想悄悄摁下转文字,却不小心直接点开了播放。 李明硕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车厢里。 “知漓,你安全到家了吗?” 气氛瞬间像冻了冰一样死寂,静得仿佛连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姜知漓表情瞬间凝固,连眼睛都不敢转一下,脚趾已经尴尬得快要扣出一座魔仙堡。 忽然,傅北臣轻哂一声:“知漓?” 他学着李明硕的叫法,语气却是冷的,同样两个字从他的嘴里慢条斯理地念出来,姜知漓的心都跟着一颤。 心跳乱了拍的同时,也无法忽视掉里面浓浓的讽刺意味。 阴阳怪气内涵她,原因只有一个。 他!酸!了! 姜知漓强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扭头看着他,眼里的得意怎么都藏不住。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他是我学长。” 然而,姜知漓在心里想象的108种吃醋的表情,在傅北臣脸上一个都没看见。 他理了理西装,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打开车门下车。 姜知漓愣了下,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君茂酒店门口,她连忙开口道:“我已经搬走了,不住这里了。” 傅北臣动作一顿,终于抬眼看向她,不过话却是对着前排司机说的。 “送她回去。” 丢下这句,他转身就走。 “?” 姜知漓眨了眨眼,就这么目送着傅北臣的背影毫不留情地消失在旋转门后。 连个头都没回。 背影是大写的冷漠加粗。 就这? 就这??? 姜知漓刚刚才因为他的反应兴奋不已,转眼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身体软软地陷在柔软的车座里。 还以为是傅北臣有亿点点吃醋了,到头来好像还是自作多情了。 既然不是吃醋,那他在那阴阳她做什么? 李明硕不过就是邀请她一起去看展览,简语凡从他的车上下来,她还没说什么呢。 姜知漓越想越气。 屁股下坐的劳斯莱斯忽然就不那么舒服了。 等回到住处,姜知漓才想起来在微信上回复李明硕。 “谢谢你啊,不过我后天有点事,应该去不成了。” 说实话,姜知漓的确很想去陈蔚的私人珠宝展,毕竟能看到不少顶级设计师的私藏珠宝,对她来说会是一次相当难得的机会。可她跟李明硕根本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她如果答应了这一次,也就相当于欠了他一次人情。 她一向讨厌欠别人的人情,所以她宁可不去了。 刚回复完李明硕,手机就蹦出了一条倪灵发过来的微信。 倪灵:后天要不要一起去临市,我爸让我回去看看奶奶,正好一起去散散心?” 姜知漓想了下,回道:应该没什么问题,等我明天看看,跟老板请个假。 旗岳的设计稿她前两天已经交上去了,最近只剩下许婧的那单,公司里倒也没什么急事儿。后天虽然是周五,但请一天假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然而第二天,姜知漓把请假单填好递上去时,又被焦艳叫进了办公室。 “知漓啊,关于请假这个事儿,暂时被驳回来了。” 焦艳一边说着,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是傅总的意思,他让你现在去他的办公室。” 姜知漓皱起眉,不知道傅北臣这是要干嘛。 “好的,我现在去。” 从设计部出来,姜知漓径直乘着电梯上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她带着心里憋着的那股郁气,一路噔噔地踩着高跟鞋,没理会旁边秘书办投来的一众目光,目不斜视地走进办公室。 明知她进来了,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注意力还在电脑上。 哪怕姜知漓心里急,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半分,她就那么站在办公室中间,大有一副他不主动说话,她也绝对不先开口的架势。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姜知漓的目光肆无忌惮就地打量起他。 昨天简语凡那事儿在她心里还没翻篇,今天他又莫名其妙驳了她的假条。 新仇旧账加起来,她要是再主动跟他说话,她就是狗!! 但不得不说,男人在专注工作的时候,的确是会大大加分的。 更何况是傅北臣这种皮相优越的人,做什么事都让人赏心悦目。 忽然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姜知漓就这样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泄气,脸上的表情变换个不停。 余光瞄到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傅北臣终于合上手里的资料,掀了掀眼皮,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你要请假?” 姜知漓瞬间挺直了腰板儿,扬起下巴看着他。 气势不能丢。 “对。”她声音清亮地答。 他往后一靠,抬手松了松领带,不急不缓地问:“理由?” 姜知漓抿了抿唇,不情不愿道:“我在请假条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傅北臣淡淡道:“没看。” “???” 你没看就驳我假条?还这么理直气壮?? 她能不能合理怀疑他这是公报私仇。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重新冲他扬起一个笑容,“那我再跟您重复一遍,我明天请假是为了要跟朋友一起......” 没等姜知漓把话说完,就被他干脆利落地打断。 “不准。” 姜知漓瞬间睁大眼,下意识反问出声:“为什么?” 傅北臣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她,漆眸深邃,里面盛满了她的倒影。 姜知漓的呼吸跟着停了一拍。 “因为你明天有事。”他沉声道。 姜知漓眨了眨眼,懵懵地问:“什么事?” 他字字清晰:“代表旗岳设计部,参加陈蔚设计师的个人珠宝展。” 姜知漓愣了下,等她彻底听懂他这句话时,眼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彩。 她本来对这个展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傅北臣这句话无疑像是天上突然掉馅饼,砸在了她的身上。 几秒后,一个念头紧跟着蹦了出来。 馅饼不是天上砸下来的。 是傅北臣砸的。 此刻,姜知漓的脸上,已经再也看不出一丝刚进来时的不情不愿,取而代之的是快要溢出来的期待和欣喜。 “谢谢老板!!!” 她又像小学生一样举起手,弯起眼睛笑,“不过老板,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我是要跟您一起去吗?” 傅北臣抬了抬眉梢,看着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不然?” 能跟傅北臣一起去看她翘首以盼的珠宝展,对姜知漓来说无疑是一场意外之喜。 前一天晚上,她就敷了面膜,早早地上床睡觉。 当然,睡觉前也没忘把手机里之前跟倪灵吐槽过傅北臣的记录都删掉。 虽然吐槽都吐槽完了,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没良心的,她还是选择亡羊补牢一下。 临出门前半个小时,姜知漓紧张又忐忑地发了一条短信。 姜知漓:老板,等会儿方便顺道来接我吗? 等了十分钟,姜知漓没收到傅北臣的回信,反倒接到了安阳的电话。 “姜小姐,傅总这边临时参加了一个紧急会议,我已经把展览的地址发给您了,可能需要您自己先去,傅总会议结束之后会尽快赶到。” 原来在忙啊。 姜知漓轻叹口气,应了声:“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姜知漓只好先自己打车去了安阳发来的地址。 个人珠宝展的地址并不在常规的公共展厅,而是在陈蔚自己的私人别墅内设置的独立展厅。 这场展览邀请的人数有限,门口等待入场的人也并不多,只有两名工作人员正在核对来访人员信息。 “您好小姐,请问您的名字是?” 姜知漓正要答傅北臣的名字,就被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打断。 工作人员抬头一看,惊喜道:“沈设计师!久仰大名,没想到您今天也来了。” “你好。” 听见身后那道温和熟悉的女声,姜知漓动作一僵,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循环。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女人迟疑的声音缓缓响起。 “漓漓,是你吗?” 姜知漓攥紧手,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头。 身后的女人一身米色大衣,保养得宜,面容温婉而美丽,同样生着一双妩媚上挑的狐狸眼,与姜知漓的面容有七成相似。 沈茵并不是自己来的,她的身边还挽着简语凡。 看见姜知漓时,简语凡也明显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过来。 沈茵面色欣喜,柔声问道:“漓漓,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知漓的指甲几乎快要陷进肉里,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客气而疏离:“沈设计师,好久不见。” 沈茵怔了怔,没想到她会表现得如此冷漠,仿佛根本不认识她这个母亲一样。 见状,简语凡松开挽着沈茵的手,轻声道:“妈妈,我先进去,您跟姜小姐慢慢聊。” 看着她如此善解人意,姜知漓忽然很想笑。 她的妈妈,她没有资格叫,别人却有资格。 难怪,沈茵会更喜欢这个女儿。 空气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这时,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沈设计师,请问这位小姐是跟您一起的吗?” 沈茵刚想回答是,姜知漓却抢先一步答:“不是。” 她面容平静,明艳动人的眼睛中一片冷色,掌心已经不自觉沁出血珠,她却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痛感。 她没兴趣进去看沈茵和简语凡演绎母女情深,也不想在继续把自己置于这样难堪的境地之中。 如果要让她跟沈茵沾上关系才能进去,她宁愿不看这场展览。 姜知漓垂下眸,正要抬脚离开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有点熟悉的脚步声。 “姜知漓。” 脑中一片混沌,她几乎快要无法思考,却还是听见他清清楚楚地叫她。 她怔怔抬起头,只见傅北臣正朝她走过来。 人群里,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却莫名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 “过来。”他对她说。 第19章 别乱跑。 姜知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傅北臣给她的感觉。 浑身冻住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温度,再度缓缓流淌起来。 原来,她不是只有自己。 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走到他的身边。 看着她眸中一片黯然失神,傅北臣目光暗了暗,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见两人姿态亲近,沈茵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察觉到沈茵投过来的视线,傅北臣面色不变,语气客气疏离:“沈设计师。” 沈茵收回目光,微笑点头:“傅总。” 傅北臣礼貌颔首,“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进去了。” 说完,他便拉着姜知漓往里走。 沈茵看着两人的背影,眉心越蹙越深,终是没说什么。 会场里的人并不多,每个展示柜前都站着三三两两的宾客,互相低声耳语着。 走到一处无人的展柜前,傅北臣松开手指,垂眸凝望着她,低声问:“现在要离开吗?” 姜知漓怔了怔,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下,语气轻松:“我没事啊,干嘛要走,来都来了。” 她弯起眼睛,扬起一抹笑:“对了傅总,有没有人说过你很a啊?” 比如刚刚,简直有被霸总到。 也不知道傅北臣有没有听懂她的彩虹屁,只见他微眯起眼,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语气很凉。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很差?” 尤其是故作无事,强颜欢笑的时候,平日笑起来张扬明艳的一双眼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偏偏还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 闻言,姜知漓嘴角笑容一僵,顿了一秒后,她又笑得没心没肺:“有吗?我还觉得挺好的呢,不做这行我去就吃演员这碗饭了。” 傅北臣语气极淡,“那你恐怕需要担心温饱问题。” “...........” 被傅北臣这么不轻不重地刺儿了一下,姜知漓的注意力已经不经意间从刚刚的事上转移过来了。 想起之前大大小小在他面前演技翻车的社死现场,她轻哼一声,小声嘀咕道:“我演技差,傅总不照样看的挺开心的吗?还没管你要片酬呢。” 一边说着,姜知漓的目光忽然被面前展柜里摆放的戒指吸引过去。 玻璃柜里,一枚橙粉色的帕帕拉恰蓝宝石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橙色与粉色两种色彩的组合如热带雨林天空中的落日余晖。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色彩如此纯正的,果然是顶级设计师的私人珍藏。 她不由得感叹出声:“真漂亮啊....” 姜知漓微弯着腰,耳边散落着几缕发丝,勾勒出一张白皙精致的侧颜,细长上挑的狐狸眼亮晶晶的,刚刚的沮丧和失落好像已经在此刻一扫而空。 傅北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冷冽的眉眼也跟着不经意间柔和下来。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成熟动听的女声。 “北臣,你这么快就到了?” 傅北臣转过身,嗓音低沉缓和:“陈姨。” 姜知漓也循声看去,只见对面站着一个长相端庄大气,虽然一看年龄不小,但却风韵犹存的美丽女人。 姜知漓认出来,她就是这场私人珠宝展的主人,珠宝设计界的泰斗人物,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偶像之一,陈蔚。 等等,傅北臣刚才叫她什么?? 陈蔚的目光落到一脸震惊的姜知漓身上,语气含笑,“北臣,这位小姐是?” 姜知漓连忙露出一抹笑,强按住内心的激动,落落大方道:“您好,我是姜知漓,旗岳的设计师。” 陈蔚挑了挑眉,微笑着说:“姜小姐,早有耳闻。” 姜知漓微愣住,紧接着就听见陈蔚解释道:“去年的国际珠宝设计大赛,你是一等奖,不是吗?我刚好是评委之一,对你的设计很有印象。” 能亲耳听到偶像的夸奖,姜知漓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谢谢您的夸奖。” 说话间,一个年轻俊逸,气质温和出众的男人走过来。 “师母,宋老师让我叫您过去。” 男人抬头时,目光不经意在姜知漓身上停了一瞬。 “好,我知道了,”陈蔚应完,转头看向傅北臣,柔声问:”北臣,你跟我一起过去?老宋一直说想见你呢。” 傅北臣微微颔首,又低头跟姜知漓说:“呆在这,别乱跑。” 虽然他语气冷淡,但姜知漓莫名就就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丝丝甜味。 也不排除她又自作多情了,也许傅北臣只是担心她会给他添麻烦。 姜知漓乖乖点头应下:“好。” 离开展厅后,陈蔚笑盈盈地看着傅北臣,意有所指道:“第一次见你带女伴出席公开场合,我还以为你会带嘉期过来呢。” 傅北臣语气淡淡,“您哪件设计她没见过。” 陈蔚又笑着调侃道:“啧,老爷子也真舍得把你们两个都放回来,嘉期前两天还抱怨说你压榨她,你们兄妹俩呀,够不让人省心的。” 说完,她的目光隐隐透着些揶揄,“对了,刚刚那位,是女朋友?” 傅北臣顿了下,神色淡然,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是。”他说。 与此同时,姜知漓只在周围简单地逛了几个展柜,便没再多逛了。 为了避免再碰见沈茵和简语凡,她打算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呆着,等傅北臣回来。 找了一处没人的阳台坐下,姜知漓开始在脑中慢慢整理着今晚迸发出来的一些灵感。 不一会儿,身后响起一道温和有礼的年轻男声。 “姜小姐。” 姜知漓循声回头,看清男人的面容,发现他就是刚刚叫陈蔚师母的那个年轻男人。 男人穿着白衬衫,眉目清俊,气质温润如玉,不像是那些不正经的富二代来搭讪的。 不知道他来找自己是要干嘛,姜知漓迟疑点头:“您好。请问有事吗?” 男人的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失落,很快,他又温和地笑了笑,“姜小姐,好久不见。” 姜知漓一怔,还是没想起来她什么时候见过面前的人。 “看来你应该是不记得我了,我是商琰。” 他目光温柔地望着她,缓缓道:“四年前,在伦敦的皇家医院,你曾经借给过我五万美元。” 记忆的闸门终于被这几个关键词开启,无数画面接踵涌来。 四年前,姜知漓才刚刚孤身一人来到英国。 因为水土不服,她才刚到不久,就生了一场大病,整整住了一周的院。 那时她的身边没有亲友,自己甚至连英语都说得不够流利,常常理解不了医生的意思,连药都吃错过。每晚自己呆在病房时,都会躲在被子里掉眼泪。 后来,身体好转些时,她就会偶尔在医院里散散步。 花园里,她常常看见一个华人少年,穿着旧但整洁的白衬衫,推着轮椅上的母亲散步。 偶尔她也会听见母子二人在花园里一起聊天,听着久违的中文,母子二人温馨的对话,姜知漓自己的心里仿佛也可以从中得到一丝慰藉。 她以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是会一点点好转的,命运是会心软的。 可直到她出院的那天,路过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她看见那个白衬衫的少年,正在哀求着他母亲的主治医生,请求医院能够多宽限一些时间,让他筹齐手术费。 @泡@沫 姜知漓远远地看着那副让她又熟悉,又心酸的画面。 看着少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看着他低下头,再不见一丝生机,而是被绝望和死寂笼罩着。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从身上拿出了她能拿出手最多的金额。 那时她刚刚交了一周的住院费,手头的钱其实并不宽裕,可她还是帮了。 姜知漓把手中的支票递给他,笑了笑,“拿着吧,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以后记得还给我。” 少年犹豫着,终于收下,还坚持要给她打欠条。 姜知漓只留了真实的姓名,写下的电话号码却是假的。 以至于后来,她也不知道,那个华人少年,和那位垂危的母亲,究竟怎样了。 姜知漓恍然回神,犹豫道:“你的母亲她......” 商琰神色柔和,语调平静:“她已经过世了。手术之后,因为一些后遗症,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抱歉。” “没关系,”商琰笑笑,语气轻松:“如果当初你没有出现,那场手术没办法进行,我才会自责一辈子。只不过,你连真实的电话号码都没有留给我,我连感谢的话都没机会说。” 没等她说话,商琰凝望着她,浅褐色的瞳孔被映得更加温柔。 他微笑着缓缓道:“所以,能够在这里遇见你,我很开心。” 会场内,傅北臣已经环视了一圈,也没看见姜知漓的身影。 他眸光微沉,正要出去找人时,前方的路忽然被人拦住。 简语凡在他的面前站定,被精心修饰过的细眉微挑,笑意盈盈地开口:“傅总是在找姜小姐吗?” 傅北臣的脚步停住,终于正眼看向她。 简语凡笑了笑,语调柔柔的:“我刚刚看见姜小姐了。她在阳台那边,正在跟商先生聊天。好像商先生以前就认识姜小姐,两人交谈甚欢,我才没敢过去打扰。” 闻言,傅北臣掀了掀眼皮,目光骤然冷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的阳台,两道身影清晰地落入视野。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可隔着玻璃门,傅北臣仍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姜知漓脸上的表情。 她在笑。 对着一个陌生男人,笑得像朵花一样招摇。 一旁,简语凡侧眸观察着他平静深沉的神色,一时试探不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她敢肯定,傅北臣和姜知漓之间关系一定是不简单的。 可如果说两人是男女朋友,却又不太像。 她跟傅北臣在美国就认识了,她回国也是因为傅老爷子特意将她安排进了旗岳设计部,为的就是离傅北臣近一些。虽然傅老爷子有意撮合,可他的意见显然完全影响不到傅北臣一丝一毫。 那天她刚出机场,就在门口碰见了傅北臣,才搭上他的车去了酒店。原本她还想约他一起吃晚饭,可刚一到酒店,男人就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简语凡知道,他让她上车是因为男人的礼貌使然。包括她认识傅北臣三年,也从来没见过他出席公共场合带过任何一个女伴。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同样得不到。既然如此,她也就无所谓了。 可今天,他却破例了。 那个高不可攀,冷心冷情的傅北臣,好像跟她以前认识的不一样了。 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所以,简语凡迫切地想要印证,傅北臣和姜知漓之间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片刻的沉默后,简语凡犹豫着刚想开口,男人却忽然抬脚离开了。 不是朝着阳台的方向,而是出口的方向。 第20章 两个小时零十三分钟…… 跟商琰互留了手机号和微信之后,姜知漓的手机突然跳出一条短信。 傅品如:出来。 姜知漓懵了下,下意识抬头朝附近扫了一圈,也没看见他人。 她回:你在哪? 几乎是秒回的速度。 傅品如:停车场。 姜知漓蹙了蹙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只好抬头对商琰歉疚道:“抱歉,我现在得走了。” 商琰看了眼她的手机,瞬间明了,淡笑问:“是傅总在找你吗?” 姜知漓应了声,有些好奇道:“你们认识吗?” 商琰点了点头,一边帮她拉开身前的玻璃门,一边答:“曾经有幸跟傅总合作过,傅总在投资界,让人望其项背。” 姜知漓笑了下,语气真诚:“你也很厉害啊,白手起家,很让我佩服。” 她这话并不是在恭维,虽然她刚刚在跟商琰聊天时,他只说在国内做投行,便简单带过了。 可从刚刚他叫陈蔚师母,据姜知漓所知,陈蔚的丈夫宋治彰是金融界数一数二的教授之一,商琰既然是宋治彰的学生,那说明商琰现在的地位和实力一定比她想象的程度还要可怕,已经不再是那个医院里面对手术费无能为力的少年了。 她抿了抿唇,迟疑道:“商先生,如果你工作比较忙的话,我刚刚拜托你的事情还是.....” 算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商琰便温声打断道:“你放心,不是什么问题,等我这边一有消息就联系你。” 听到他这么说,姜知漓总算稍稍放下心来,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感激道:“太谢谢你了。” 商琰看着她明艳动人的笑,心脏蓦然停了一拍。 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商琰收回目光,嘴角温柔的笑却没落下。 他低声喃喃:“是我该谢谢你。” 走到停车场,姜知漓踩着高跟鞋来来回回绕了两圈,才发现傅北臣已经把车开到路边了。 而且,今天他好像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姜知漓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先揉了揉酸疼的脚腕,才开口问他:“你这么快就聊完了?” 傅北臣没看她,反而低头瞥了瞥手上的腕表。 他的语调慢条斯理,“两个小时零十三分钟,快吗?” 傅北臣侧头,抬了抬眉梢,语气极淡:“怎么,还想在留在那?还没跟他聊完?” 姜知漓怔了下:“你说商琰?” 傅北臣没答,把头转了回去,发动车子。 姜知漓的眼睛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跟商琰聊天?你刚刚看见了?那你怎么不来叫我一起走?” 她如倒豆子一样一股脑蹦出三个问题来,傅北臣却像没听见一般,目不斜视地注意着前方的路况。 姜知漓没试探出自己想看见的反应,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嘀咕:“商琰这人真的是很不错呢,人长得帅不说,脾气又温和,不像某些人,毒舌自大,冷酷无情.......” 她说话的音量虽小,却还是大半落进了傅北臣耳中。 他侧眸,目光冷冷的,“你说什么?” 姜知漓立刻怂了,眼睛四处乱瞟起来,“啊我说话了吗?你听错了吧。” “.......” 要她看来,男人心才是海底针,尤其是傅北臣这种冷血资本家,心思更加深不可测。 每次姜知漓似乎隐隐约约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吃醋了的时候,他给她的感觉又像是她完全是在自作多情一样。 至于傅北臣到底还恨不恨她,姜知漓自己好像也得不出答案来了。 不管她承不承认,她好像,都在一张名为傅北臣的大网里,越陷越深了。 窗外,夜色渐浓,冷风瑟瑟,车内一片温暖如春。 姜知漓的意识再次被困意慢慢席卷,沉沉睡去。 熟睡中的姜知漓并没有看见,中控台上显示的车速越来越高,已经接近限速的极限。 傅北臣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脸陷在昏暗的光影里,神色晦暗不明。 一个小时后,车在公寓楼下稳稳停住,姜知漓却还没睡醒。 傅北臣侧眸看着她的睡颜,目光暗了暗,忽地伸出手,将她歪着的头扶正过来。 她睡得很香,红唇微张着,泛着莹润的光泽。 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很没良心。 姜知漓并不知道,傅北臣今天自己开车过来,是因为他毫无征兆地翘掉了后半场的临时会议。 安阳临时顶上去,司机赶过来也需要时间。 知道沈茵也会出席后,为了节省时间,他只能自己驱车赶过去。 幸好赶上了。 这是当时傅北臣心里唯一的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知漓忽然感觉到脸颊被人轻轻刮过,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傅北臣仍靠坐在驾驶座上,姿态闲散,骨节分明的手懒懒地搭在方向盘上。 姜知漓又转头看向窗外,才惊觉已经到家了。 她缓了缓,打开车门下车,“我先走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没人答话。 姜知漓皱了皱眉,想着这人今天真的是有点儿不对劲。 从晚上她上车开始就不对劲。 她才刚关上车门走了两步,身后的汽车就已经疾驰而去。 唯余嚣张的车尾气混杂着灰尘在空气中飞扬。 “.........” 姜知漓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 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傅北臣这人,幸亏是能用钱砸死人的总裁。 否则他将来一定会在某一天被人套上麻袋狠狠打一顿。 市中心某高档会所。 包间的门忽然被人暴力推开,把沙发坐着的霍思扬吓得手一哆嗦,杯子里的酒都溅出几滴。 叶嘉期踩着高跟鞋噔噔走进来,把手里的包扔到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我哥呢?” 霍思扬一边拿纸巾擦手,一边随口应付道:“估计快到了。” 叶嘉期忽然凑近他,嫁接了睫毛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口吻八卦:“对了霍思扬,你昨天跟我说我哥回来是为了找旧情人,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 霍思扬把用完的纸巾精准抛进垃圾桶:“我闲的没事骗你干什么。” 叶嘉期摸着下巴,啧啧两声:“我当初听说他旧情人还是个狐狸精潜质啊,能把傅北臣这么变态的人勾到手,还能拍拍屁股就走了,够牛逼,我还真想认识认识。” 叶嘉期感叹完,又话锋一转问:“不过我哥还回来找人家干嘛?酝酿着怎么把人家搞破产?夺笋呢。” 霍思扬笑了声,意味深长道:“小屁孩,你可不懂男人。” 闻言,叶嘉期皱了皱眉,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刚想继续问下去,包间的门就又被人推开。 看见来人,叶嘉期立马把没问完的话吞了回去,生怕傅北臣听见了什么,立刻心虚地转移话题。 “哥,今晚陈姨的展,你怎么不带上我一起过去?” 傅北臣在沙发上坐下,闻言淡淡地撇了她一眼。 “陈姨的那些设计你从小看到大,还要看?” 他的语调虽然平静,可叶嘉期凭借着女人的直觉,敏锐察觉到他今晚好像心情不太好。 叶嘉期只好小声嘀咕:“那我不是还可以找找灵感吗......” 傅北臣轻嗤,嘴上毫不留情:“那你恐怕还得再找个二十年。” “..........” 赶上傅北臣心情不好来触霉头,真是有够晦气。 叶嘉期心里骂骂咧咧,嘴上不敢再多说下去了,生怕傅北臣心情一个不顺,再把她发配到缅甸分公司去体验生活。 她悄悄用鞋跟踢了踢旁边的霍思扬,顺带挤眉弄眼地暗示他先赴死。 霍思扬翻了个白眼,先是给傅北臣倒了杯酒,才斟酌着,小心翼翼开口:“老板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啊?”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叶嘉期眨了眨眼,看着傅北臣仰头喝光一杯酒,连忙又踢了踢霍思扬。 霍思扬深吸一口气,顶着身边的低气压,硬着头皮又说:“那个.....老爷子今天打电话,下最后通牒了。一个月之后如果他见不到你人的话........” 傅北臣靠在沙发上,被西裤包裹的长腿交叠着,姿态懒散。 他阖着眼,忽地低笑出声。 安静的空气中,他的嗓音有些发哑:“就怎么样,亲手毁了我,还是毁了傅氏集团?” 话音落下,气氛忽然变得更加凝固。 霍思扬在心里叹了口气,跟叶嘉期对视了一眼,犹豫着开口:“老爷子倒也没这么说.....毕竟他还是跟你有血缘关系,也把你当成......” 忽然,傅北臣睁开眼,直直看向霍思扬,极强的压迫感顿时袭来。 他勾起唇,眼底却尽是讥讽,深邃的瞳孔如寒潭般,幽暗而冰冷。 “把我当成机器,还是傀儡?” 闻言,叶嘉期的脸色变了变,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傅北臣冷声打断。 “告诉他,无论是我,还是傅氏,他一个都掌控不了。” 他笑起来,语气却冷漠而讽刺。 “既然败了,就得愿赌服输,我没空回去给他送终。” 第21章 熬夜伤肾 这天晚上,姜知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姜家还没出事之前。 那时候,她还是江城人人羡慕的存在。容貌出众,家境优越,美满的家庭,连姜知漓自己都认为,她已经足够足够幸运,才能拥有这一切。 可幸运,是会透支的。 父亲出事的那天,一切来得毫无征兆。 姜知漓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那么轻易地就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也许是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从白手起家建立姜氏,他付诸了多少年的心血和精力,才让自己的身体差成了那样。 病床前,她哭得昏天黑地,床上的人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像以前那样,摸摸她的头,温柔地告诉她:“漓漓,别怕。” 父亲突然急病离世后,姜知漓才隐隐约约地明白过来。 她以为的家庭美满,其实只是父母之间的相敬如宾。这场商业联姻里,动心的原来只有父亲一个人。 料理好后事的不久,沈茵离开了。 她说,她想要完成自己的设计梦想。可她独自离开,究竟是为了梦想,还是为了那个在国外的那个初恋,姜知漓不知道。 也许都有吧。 而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之后,原因相较起结果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结果就是,天平的两端,沈茵无比果决地舍弃了她。 姜知漓永远都忘不了,沈茵离开的那天,跟她说的话。 她说出的话是那样平静,又残忍。 “漓漓,我是你的母亲没错,可在那之前,我是沈茵。” 那一刻,姜知漓的心忽然变得很凉很凉。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把自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可偏偏,她又不知道该怎样指责这位亲生母亲。 一夜之间,如天堂坠入地狱一般,她一无所有了。 后来,姜知漓孤身来到英国后,也曾经不受控制地去关注沈茵有关的消息。 从她拿下国际珠宝设计大赛大奖,成为知名设计师。 再到她与商界巨鳄简泓逸结婚,那时的简泓逸单身离异,只有一个女儿。 沈茵就这样成了简语凡的母亲。 后来,沈茵也尝试着打电话联系她,可姜知漓一个都没接。 深夜在异乡的医院里醒来时,她是独自一人。 无数个年夜饭和生日,她同样只有自己。 有些弥补和忏悔,来得太迟,她也就不需要了。 可她依旧没办法不怨。 她也没办法释怀,孤身一人度过的那八年。 次日醒来时,姜知漓的头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因为做了梦才没睡好。 一看手机才凌晨四点,她却已经睡不着了。 姜知漓顺手点开微信,突然发现消息列表里多出一个陌生头像。 她最近主动加过的人...... 貌似只有一个。 姜知漓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点开聊天框,小心翼翼敲下几个字。 姜知漓:是傅北臣吗? 忐忑的十分钟过去,姜知漓才反应过来,现在才凌晨四点。 他应该正在睡觉吧。 正这样想着,对面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冷冰冰的两个字:不是。 这种语气,用膝盖也能断定就是傅北臣没错了。 姜知漓趴在床上,脚在空气中晃呀晃,然后把他的微信备注改成和短信备注一样。 不得不说,倪灵提供的昵称,目前念起来还是蛮顺口的。 昏暗的房间内,唯有手机屏幕散发出盈盈光亮。 姜知漓:都凌晨四点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傅品如:你不是一样? 姜知漓:我刚睡醒呀。 姜知漓:「猫咪跳跳gif.」 三分钟过去,对面没回。 姜知漓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他大半夜的突然加她微信,可又转念一想,她要是皮过头了,他再一个手抖把她给删了。 犹豫片刻,姜知漓只好又发了一条。 姜知漓:所以你为什么还不睡呀? 夜色浓重,树影晃动着,仿佛连空中的浓云都歇息了下来,总统套房的灯却还亮着。 桌上的手机却在持续震动着。 办公桌后,傅北臣关上电脑,疲惫地往后靠了靠,被酒意侵蚀的神经仍在隐隐作痛。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是她那些花里胡哨的表情包,在屏幕上肆意跳跃着。 傅品如:忙。 姜知漓看着回过来的那惜字如金的一个字,脑中不自觉开始想象他在办公桌前熬夜工作的画面。 她记得,韩子遇说过,傅北臣在短短三年之内就让傅氏的资产翻了三倍。 没有任何成功是随随便便得来的。 可想而知,这三年他到底有多辛苦。 姜知漓轻叹一声,鼻尖忽然有点酸酸的。 姜知漓:「老板辛苦了gif.」 姜知漓:以后尽量不要熬夜工作啦。 姜知漓:毕竟熬夜伤肾。 她噼里啪啦地打完字,就把手机甩到一边,盯着天花板使劲眨眨眼,把眼眶里的湿意憋回去。 三分钟之后,姜知漓捞起手机,想看看傅北臣回没回消息。 看到她自己刚刚发的最后一个字,姜知漓的瞳孔瞬间地震。 !!!!! 谁能告诉她,她怎么把身打成肾了??!! 完了完了完了。 超过三分钟,想撤回都撤不回来了。 傅北臣现在不会已经把她拉黑了吧??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的,再尴尬的场面都发生过,这种情况,她ok的。 嗯,没错。傅北臣可能都不会回她这种毫无营养的废话。 然而,就在下一秒,手机发出“叮”得一声。 ?!竟然没把她直接拉黑 看来傅北臣今天还是做人了。 正这么想着,姜知漓的嘴角不自觉翘了翘,点开对话框的一瞬间,嘴边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傅品如:? 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号,居然能在这种时刻被赋予了无数种意思。 「熬夜伤肾。」 「?」 这就看她要怎么理解了。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摸了摸热腾腾的脸颊,手下镇定地敲下几个字。 姜知漓:我相信你。 姜知漓:早点休息哦~「小人加油gif.」 发完最后这句,手机彻底安静了下来。 应该是去睡觉了吧。 姜知漓把手机按灭丢到一边,拎起一个抱枕捂住自己的脸。 她在努力试图重塑心理建设。 然而一分钟之后,重塑失败。 姜知漓又一把拿起手机,用几乎能戳破屏幕的力度,修改某人的微信备注。 傅品如——当代语言艺术大师。 这天下午,乌云蔽日,顺着公司的窗外看去,云层厚得仿佛下一秒就能从中挤出水来,看着便让人心情压抑。 “知漓姐,请你喝星冰乐。” 姜知漓循声抬头,就看见叶嘉期献宝似的递过来一杯星冰乐。 一看就是有事儿相求。 姜知漓莞尔,无奈地抬手接过来,“什么事儿啊,说吧。” 叶嘉期讨好一笑:“是这样知漓姐,刚才部长让我把这些珠宝送到一个地方,好像是拍宣传广告要用,但是我临时有点事儿,你等会下班能帮我送一下吗?” 姜知漓想了想,索性下班之后也没什么事儿。 “行,你把东西拿来吧。就只是送过去就可以?” 叶嘉期捣蒜般点头:“嗯嗯,就送到就行。” “好,知道了,你等会把地址微信发给我。” 叶嘉期双手合十,表情非常浮夸:“谢谢知漓姐!!我爱你!!你就是我女神!!” 姜知漓骤然失笑,忽然想起什么,举了举手里的星冰乐,问她:“买的是什么口味啊?不是蜜桃吧。” “不是,我这杯是蜜桃,你那杯是香草。” 姜知漓这下放心了,她对蔷薇科植物过敏,但凡沾上一点都不行。 “那知漓姐,我先走了啊。” “好,拜拜。” 叶嘉期跟她打了声招呼,就拿着包离开了。 没多会儿,姜知漓也站起身,将装着珠宝的首饰盒塞进包里,然后下楼打车。 也许是快要下雨的缘故,姜知漓足足排了半个小时才上车。 叶嘉期发来的地址是一家摄影棚,虽然也在市中心,可赶上晚高峰,路上堵得几乎水泄不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也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离影棚那边要求的送达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不到。广告拍摄的时间和影棚租赁时间应该都是有规定时间限制的,如果东西送迟了,很可能会影响广告的拍摄进度。 姜知漓看着前面没有一丝好转迹象的路况,心里一横,果断打开车门下车。 细密的雨丝倾斜而下,姜知漓今天出门忘了带伞,此刻只能用包顶在头上,用最快速度在雨幕中朝着地铁站跑。 冰凉的雨丝沁过衣物,夹裹着深秋的寒意,一寸寸渗进皮肤。 下了地铁,离约定时间只剩下最后五分钟。 姜知漓咬了咬牙,连用包包挡雨也顾不得了,直接冲进雨里。 等到了摄影棚门口时,姜知漓最外层的大衣已经湿透了,沉甸甸地包裹在身上,让她整个人的步伐都变得沉重起来。 顺利将首饰交给工作人员之后,姜知漓靠在走廊的墙上,终于来得及喘上一口气。 还没等姜知漓这口长气喘完,前方就传来一道年轻尖锐的女声。 “姐?还真是你?” 姜知漓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抬眼看去。 沈思萱穿着一身红色深v吊带,外面罩着一件白色貂皮大衣,波浪卷发披肩,五官却压不住这一身的艳丽,反而显出几分俗气来。 姜知漓这才想起,广告拍摄的明星里有沈思萱的名字。 自从那次出轨事件爆出来,沈思萱现在也就只能演一则广告里的配角,名字太角落,姜知漓压根没在意。 沈思萱看着她一身狼狈,垂在肩头的发丝都是湿的,嘴角就克制不住地上扬,幸灾乐祸的样子藏也藏不住。 “姐,没想到来送东西的人还真是你。你不是已经勾搭上傅总了吗?怎么还要做跑腿的活儿?” 姜知漓双手环抱胸前,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你不是还勾搭上韩子遇了吗?怎么连则广告都只能演个配角?之前那事还没让你火遍大江南北?” 沈思萱一下子被戳到痛处,刚刚还得意的脸瞬间发白。 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微微扭曲起来,恨恨地瞪着她:“你少在这儿得意了,你以为傅北臣帮你撤热搜,他就是真的喜欢你了?别忘了你当初说走就走,是怎么让人家在雨里等你一个又一个晚上的。” “你还真指望着傅北臣能帮你夺回姜氏?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点。” 听见她那句“你以为傅北臣帮你撤热搜”,姜知漓神情微滞。 看见姜知漓的神色变化,沈思萱还以为她是被刺痛了,嘴上更加咄咄逼人起来。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姑姑已经回国了吧?姜氏的事,姑姑已经都知道了。” 闻言,姜知漓神色一僵,瞬间通体冰凉。 沈茵已经知道了吗? 她已经知道了,这群人为了抢夺父亲留下的心血,在怎么欺负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可,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看着姜知漓煞白的脸色,沈思萱嗤笑出声,像是为了她好似的劝说道:“姐,你放弃吧,连姑姑都不站在你这边,你自己一个人究竟在这里坚持什么呢?体面地离开,回英国去不好吗?” 静默两秒,姜知漓攥紧指尖,目光冷冷地看向她。 她勾起唇,笑容讥讽,“沈思萱,你知道你让我想起了一句什么话吗?” 姜知漓一字一顿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沈思萱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 姜知漓抬脚朝她走过去,狐狸眼微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得妩媚而高傲。 “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早晚都是我的。” 她理了理头发,身上虽狼狈,目光却仍然清亮而张扬,明艳不可方物。 “该担心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是你们才对。” 第22章 不是说想我了吗。 从影棚出来,外面的雨还没歇下来。 姜知漓站在屋檐下躲雨,望着雨幕的目光空洞而失神。 其实她一点信心都没有,尤其是在得知沈茵知道这一切之后。 连世界上唯一有理由帮助她的人,都不愿意站在她的身边。 她真的在孤军奋战。 那一瞬间,姜知漓忽然有些找不到坚持下去的勇气。 毕竟,连仅剩的那丝希望,如今也被彻底打破了。 忽然,姜知漓感觉到身上一阵阵发痒,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连呼吸都跟着变得困难起来。 她察觉到不对,连忙将袖子拉上去。 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布着星星点点的红疹。 完了,她好像过敏了。 几乎是想也没想,姜知漓立刻招手拦车赶往医院。 去往医院的路上,姜知漓一边止不住地挠着胳膊,一边回想着自己这次是因为什么才不小心过敏了。 想着想着,脑中蹦出叶嘉期下午时说的那句话。 她那杯是蜜桃味的星冰乐。 也就是说,店员在做完叶嘉期的那杯之后,很可能没有洗干净器皿,导致她那杯香草味的星冰乐上沾上了桃子的残渣。 因为知道自己过敏,所以姜知漓在吃喝这方面一直都非常小心,可还是挡不住有这种意外的发生。 人一旦水逆的时候,果然是诸事不顺。 司机师傅也看出来姜知漓脸色不对,加快油门驶向医院。 可碍于雨天的破路况,再快也没快到哪里去。 傍晚的医院里,急诊部格外拥挤,空气中弥漫着独有的消毒水气味。 姜知漓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强撑着,自己挂号抽血,然后找到问诊室。 医生接过她的化验单扫了一眼,手指飞速敲打着键盘,见她是一个人进来的,面色担忧地问:“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你现在这个情况需要先输液,可能得到后半夜,还是让家里人或者朋友过来陪同一下?” 姜知漓抿紧唇,艰难扯出一抹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倪灵这几天不在江城,她就算告诉她,也是白白让她担心罢了。 更何况自己一个人来医院这种事,她早就习惯了。 见状,医生叹了口气,只好说:“那好,医院现在腾不出空床,你先在输液室挂水等等,等半夜有床空出来我让护士告诉你。你现在除了过敏症状之外还有些发炎迹象,后半夜很可能会发烧,记得要频繁测温。” “谢谢医生。” 输液室的人不算太多,护士很快走过来,动作利索地给姜知漓挂上第一瓶药。 坐在冰凉的长椅上,姜知漓只觉得浑身上下更冷了。 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质衬衫,外面那层湿了的大衣早就已经被她脱掉了。 呼呼的冷风灌进屋子里,窗外的雨势似乎转小了些,却仍有雨水拍打树叶的声音传来,混杂着医院嘈杂的人声。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就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一寸寸流入体内,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冰凉起来。 她很想喝一杯热水暖暖身子,可又怕水喝多了,等会怎么上厕所就成了问题。 这个念头只好作罢。 姜知漓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解锁手机屏幕,点开微博刷了刷。 看了会儿热搜,她又鬼使神差地点开简语凡的微博。 自从知道了沈茵改嫁给了简语凡的父亲之后,姜知漓就常常会关注简语凡的微博动态,譬如沈茵和她又去看了哪里的大秀,圣诞节时一家三口是在哪里度过的。 她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偷窥者。 可怜,又可笑。 半个小时前,简语凡更新了一条新的动态。 两张图片,其中一张是一条精美华贵的项链,另一张是她靠在沈茵肩头的亲密合影,幸福都写在了脸上。 配文:谢谢妈妈的生日礼物~我永远爱你。 她的妈妈,原来正在陪着简语凡过生日。 明明早有预料,明明努力不想在乎,可姜知漓却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被这张照片里两人幸福的笑容刺痛了。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关掉手机,转头环顾四周。 偌大的输液室里,病人很多,但似乎只有她一人形影单只。 越是喧闹的环境里,孤独感就更会被加倍放大。 身边不远处坐着一对年轻情侣,女孩靠在男孩肩头,手上正在输液。 男孩的手中捧着一碗医院楼下卖的小米粥,一边喂女孩,一边低声哄道:“就吃两口好不好,空腹会难受。” 女孩嘤咛着撒娇:“我不想喝这个,我想喝徐记的鲜虾粥。” 男孩面色为难,又柔声劝道:“徐记不做外送,每次去买还要提前预约排队,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等病好我再带你去吃好不好?” 平凡而温馨的场景,却让姜知漓的眼眶一阵阵发涩。 她也好想喝徐记的鲜虾粥。 可现实是,她连医院楼下两元一碗的小米粥都喝不到。 吸了吸鼻子,姜知漓点开微信的置顶聊天,拍了一张输液的照片给某人发过去。 虽然姜知漓知道,傅北臣出差了,应该是赶不回来的。 她原本以为,她可以像以前一样,一个人照顾好自己,不麻烦任何人。 可是现在,她忽然很想,很想他。 姜知漓:「图片」 姜知漓:我今天去输液了。 姜知漓:你知道是什么液吗? 姜知漓:是想你的夜。 盯着这段土味情话,姜知漓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傅北臣看见这段话时的反应,先被自己逗笑了。 她垂眸盯着手机,笑着笑着,一滴晶莹的泪忽然砸在屏幕上。 擦了擦眼泪,没有等来傅北臣回复,姜知漓就先关掉了手机。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没有发出去。 傅北臣,如果现在,你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想说这句话,并不是想要责怪你。 而是因为,每一次人声鼎沸的时候,我都比平时更加想你。 也许是药效使然,姜知漓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先是愣了片刻,意识才缓缓清醒过来。 她努力睁大迷蒙的双眼,试图分辨眼前的情况。 周围不再是那个冰冷拥挤的输液室,而是一间宽敞舒适的单人病房。 原本笼罩了全身的寒意被温暖取代,舒服得让人不想睁眼。 身侧传来窸窣声响,姜知漓懵怔转头,才看见护士正在给她拔针。 而护士的身边,还站着一道高大挺括的身影。 傅北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莫名透着些痞气。 身上像是被雨水打湿了,领口散着,比平日多了一丝狼狈,却不损矜贵。 他单手插兜静立在那里,另一只手刚刚从输液管上松开。 姜知漓一度以为是她在做梦。 因为眼前的景象,她很熟悉。 以前她在生病输液时,总是嫌药凉,流进血管里时不舒服。 而傅北臣就会像现在这样,轻轻握着输液管,用体温让药液变得温热些。 不同的地点,熟悉的动作,熟悉的人。 姜知漓的心里好像在这一刻被不知名的情绪胀满,那种酸涩的情绪一直积蓄在心口,却在这个瞬间被打开了阀门,做好的伪装溃不成军,混入了一丝丝他带来的甜。 让她无法宣泄,只能任由眼泪顺着眼眶流出。 她甚至都不知道傅北臣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她明明只给他发了一张照片而已。 姜知漓的视线逐渐被泪水氤氲,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呜咽出声。 “哭什么?” 傅北臣的目光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抿了抿唇,转身就要出去找医生。 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拉住。 他停下脚步,就听见她哽咽着开口:“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闻言,傅北臣又想起刚刚的情况,冷冰冰吐出两个字:“猜的。” 四个小时前,看见姜知漓微信时,他才刚下飞机。 等他再打电话过去时,就已经显示无人接听了。 不知道她人究竟在哪,傅北臣只能在市中心的医院里一家一家地找。 下雨的傍晚,每间急诊室都是人满为患。 终于在第四家医院的急诊室里,找到了。 悬着的心忽然又沉沉地落了回去。 嘈杂拥挤的环境里,她孤伶伶地缩在椅子里,睡得很香,浑然不知药袋里的药快滴完了。 他如果再晚上一刻,输液管里就要回血了。 那一瞬间,傅北臣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此生锻炼出来的所有耐心,应该只够给她一个了。 姜知漓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冻得缩了缩脖子,拉着他手腕的指尖不自觉又收紧了些。 她的声音细弱蚊鸣:“你不是出差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北臣停在原地,就那么任由她拉着,目光静静地打量着她。 姜知漓抬起眼时,措不及防和他的视线交汇。 房间内光线明亮,他的瞳孔一如往常般漆黑而深邃,面上不动声色,却又好像比往常多出了什么别的情绪。 姜知漓呼吸一停。 傅北臣定定地望着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下。 “你不是说想我了吗?” 第23章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足足好几秒过去,有些被药物麻痹了的神经才终于反应过来。 姜知漓懵怔地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满腹的酸涩像是被这句话一把火点燃了,瞬间呈烈火燎原之势,把她的脸烧得火热。 她一时竟然迟缓到分不清傅北臣这句话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逗她玩。 “我....那个只是....” 看着他的神色平静而坦然,姜知漓动了动嘴唇,白皙的脸颊绯红一片,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来话。 哪怕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好像也的确没办法否认。 关于她想傅北臣这件事。 可是如果要她当着傅北臣的面说,我想你了这种话,好像也很难为情。 毕竟傅北臣到现在连个准话都没给她,她面对面说得太直白,会不会显得有点太不矜持了。 虽然在傅北臣面前,她好像也没怎么矜持过...... 就这样,姜知漓陷入自己的情绪里纠结万分,空气也跟着陷入沉默之中。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说,护士便拿着体温计去而复返。 没说出口的话只好又被咽回了肚子里。 护士一边在病历表上记录,一边叮嘱道:“你这个过敏情况不轻啊,现在有点低烧。等会先把桌上的药吃了,一次两片,每日三次。还有,身上起的红疹,后半夜可能还会痒,千万忍住别去挠,抓破了就麻烦了。” 说完,护士又看向傅北臣,再次认真强调:“你作为她男朋友,可千万盯住她啊。” 听见男朋友三个字,姜知漓瞬间瞪大眼。 然而傅北臣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送护士出去了。 等再回来,他走到床头柜旁倒了一杯温水,又将桌上的药片倒出来两粒,一起递给她。 姜知漓抬手接过,垂着眼不看他,小声说:“谢谢.......” 从傅北臣的角度,能看见她的睫毛轻轻颤着,眼尾还是红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的目光暗了暗,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傅北臣只好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姜知漓坐在床上,慢吞吞地小口喝着温水,听他打了十五分钟的电话。 他那么忙,大半夜如果还要在这里陪她,姜知漓仅剩不多的良心忽然有些开始隐隐作痛。 等他挂了电话转身,姜知漓的指尖不自觉绞着身上的被子,斟酌着开口道:“那个......如果你还有很多工作的话......” 就先走吧..... 话没说完,窗外又是一记电闪雷鸣,几乎快要把夜幕撕破开来。 姜知漓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快到嘴边的话瞬间改口:“就留在这里做吧。” 话一出口,姜知漓隐约觉得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她心里一阵懊恼,还是抬眼迎上傅北臣的视线,神色认真:“我是说,反正哪里都可以工作。外面那么大雨,出门很危险的。” 闻言,傅北臣抬了抬眉梢,看着她又一本正经地补充。 “医院路边树很多,打雷闪电的时候出门就更危险了,我是担心你。” 他勾起唇,语气玩味:“担心我做什么?” 姜知漓:“?” 很快,傅北臣的目光忽然变得意味深长,字字清晰:“我又没做过亏心事。” 姜知漓:“.........” 总觉得这话是在内涵她,但没有证据。 阴阳怪气傅北臣,嘁。 算了,今天先不跟他计较。 正在姜知漓心里一阵腹诽时,傅北臣绕过病床,迈步走到门口,打开病房的门出去。 走了,真走了。 姜知漓忽然有点欲哭无泪。 空荡的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窗外呼啸的风顺着窗户挤进来,像哀嚎的哭声。 心里的落差感和孤独感再一次被无限放大。 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天气,姜知漓所有的多愁善感,矫情的伤春悲秋,都在此刻被尽数勾了出来。 他还不如不来,来了又走,让她更难受了。 刚刚还说那些让人想歪的话,现在说走就走。 不会是去陪简语凡过生日去了吧? 女人的联想能力在某些时刻总是能做到无比的发散,譬如姜知漓现在。 一边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他陪简语凡过生日的画面,姜知漓咬了咬牙,脑中都快沸腾了,手狠狠锤了几拳怀中的枕头,几乎快将枕头砸变形。 “傅北臣......渣男!” “说走就走,脚踏两条船,你好烦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喜欢就别搭理我啊整天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无辜的枕头害怕极了,可能是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暴力的女人。 就在姜知漓骂得起劲时,门口的把手发出一声轻响。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怔怔抬头看去。 傅北臣就站在门口,一手拿着一叠文件,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全新的洗漱用品。 姜知漓呆呆地眨了眨眼。 完了,她好像误会了。 傅北臣好像只是出去取东西而已,并没有打算留她自己一个人在医院。 完了完了完了,她刚才骂他的话没被他听见吧? 傅北臣拎着东西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起,目光沉沉地凝着她。 好像一副要她给个解释的架势似的。 姜知漓吞了吞口水,手下默默把枕头被打出来的褶皱抚了抚。 她讪讪笑道:“输液输得太久,手麻了,活动活动而已。” 傅北臣轻嗤一声,看她的眼神里清晰表达出一个信息。 信你就有鬼了。 “.........” 被他盯得心虚,姜知漓只好先发制人,小声嘟囔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冷冷挑眉:“不敢。” “怕被雷劈。” 姜知漓怔怔地反应了几秒,嘴角忽然不受控制地上扬起来。 “这就对了嘛.....” 傅北臣不再搭理她,神情淡淡地把刚刚拿进来的资料翻开来看。 哪怕他态度冷淡,姜知漓还是忍不住笑,轻声嘟囔道:“下雨天不能乱跑......” 要好好地呆在我身边。 深夜,窗外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几乎快要将整座城市倾覆。 病房内,温暖如春,只一盏落地灯静静散发着盈亮的光芒,安静而温馨。 姜知漓今天睡得太多,再加上药效逐渐过去,身上越来越痒,现在已经彻底睡不着了。 她盯着窗外的雨景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悄悄翻了个身,把头转到傅北臣那边。 他就坐在沙发上,距离她不到五米的距离,眉眼冷淡,深邃俊朗的五官轮廓被光影勾勒得异常柔和,神情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资料。 像她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场景。 终于成真了。 姜知漓的心忽然猛地跳了下。 很快,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撩起眼看过来。 原本漆黑的眸被灯光映成了柔和的琥珀色,此刻盛满了她的影子。 “还没看够?” 清冷低沉的嗓音回荡在静谧的房间内,莫名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没料到会被他如此直接地戳穿,姜知漓慌乱地收回目光,小声嘀咕:“长得好看让人看会儿怎么了....小气。” 一边说着,手臂上又是一阵痒意袭来。 姜知漓咬紧唇,忍得嘴唇都快被咬出血,还是挡不住那种浑身上下仿佛有虫子爬一样的生痒。 她难受地皱起眉,控制不住地想悄悄伸手抓,就听见傅北臣冷声道:“姜知漓。” 姜知漓的动作倏地停住。 “别动。”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听着他冷冰冰的语气,姜知漓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还是因为太难受,忍不出嘤咛出声:“可是我好痒.....忍不住了。” 她的语气又软又娇,撒娇似的,尾音像带着一把小勾子,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心软。 见他静默一瞬,姜知漓眼底又燃起希望,小手蠢蠢欲动。 真的太痒了,凭她的自制力,是真的忍不住。 就在姜知漓刚想再次伸出手时,傅北臣忽然从沙发上起身,资料被扔到一边。 他一边抬脚朝她走过来,一边伸手扯着颈上系着的黑色领带。 修长白皙的手指很快轻车熟路地将领带解开,黑白两色纠缠在一起,色彩分明,透出某种禁欲的气息。 他的目光直直凝视着她,穿透空气,冷淡闲散,却又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姜知漓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望着他一点点走近。 属于他的气息一点点逼近,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稀薄起来。 姜知漓的脸蹭得一下子升温,下意识就想往后退,说话都结巴起来:“傅.....傅北臣.....我还生着病呢......” 这可是医院不合适吧.......她还没准备好呢...... “你要干什......” 没等她把话说完,傅北臣抿了抿唇,面容平静得将她的双手拉过来,用领带将她的两只手捆在了一起。 他的动作很快,却很轻柔。 没一会儿,姜知漓的手就被捆得严严实实。 虽然不至于紧得她不舒服,但也实打实地挣脱不开。 这下她就算想偷偷抓一抓手臂也不可能了。 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啊啊啊啊啊啊。 姜知漓足足傻了好几秒,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刚抬起头,就措不及防地撞进他深邃的眸中。 他垂眸看着她,幽深的目光更暗了几分。 似逼视,似引诱。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更加灼热暧昧。 就在姜知漓紧张到快要无法呼吸时,终于听见他开口。 傅北臣嗓音低哑,语调莫名染上一丝轻佻的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反问她:“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第24章 约会 这句话被傅北臣在这种情景下说出来,实在是太有歧义了。 况且他看她的眼神又是那么的...... 她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做到顶着一副冷淡禁欲的皮囊,偏偏看她的眼神又欲到了极致。 简直要命。 此时此景,姜知漓只能听见心脏在胸膛里,一下比一下剧烈地跳着,震得耳膜都跟着发疼。 扑通,扑通,扑通。 被他一句话搞得紧张成了这样,姜知漓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的面子都在今晚丢光了。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试图强迫心跳平复下来,面上看着淡定自若。 “你绑我干什么......先把我松开......” 傅北臣看着她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确保她自己挣不开之后,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转身朝着沙发走去。 “喂....傅北臣.....”姜知漓还试图挣扎,心里又羞又怒,嘴里开始故意激他。 “你以为你绑了我就能把持得住了?” 她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回荡在房间内,傅北臣脚步停住,转过头。 病床上,姜知漓被捆着双手,白皙的手腕和黑色领带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像一只赢弱待宰的羔羊,画面莫名多了几分禁忌。 视线上移,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素白干净,黑发垂落肩头,嘴唇是浅淡的樱粉色,望着他的目光直接而明亮,漂亮的狐狸眼里写满了明晃晃的得意。 好像这样故意激他就能扳回一城似的。 天真。 傅北臣在心底轻笑,不疾不徐地坐回沙发上,重新拿起刚刚被扔到一边的资料。 他眼也没抬,仿佛压根没受她那句话影响,语气平静:“我是怕你把持不住。” “?”姜知漓瞬间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她不就是刚刚多看了他几眼吗?! ??? 脸皮这东西如果有的卖,她卖血卖肾也得给傅北臣买上一张好不好?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姜知漓刚在心里排练好的反击全部击溃。 没关系,忍忍就好了,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她认命地把被子一把扯上来蒙住头,试图在被窝里给自己的脸降降温。 以至于,姜知漓并没有看见,傅北臣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曾移开。 以及,他嘴角扬起的那抹浅浅的,几乎微不可查的弧度。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日光穿透云层,洒下一地金辉。 姜知漓是在护士拔完针后醒来的。 睁开眼时,她下意识先看向沙发处,却已经空无一人了。 夜里她睡得很晚,傅北臣应该是清早离开的。 她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被一旁的护士听见,顿时笑道:“你男朋友刚走不久,我早上看他在外面走廊接了不少电话,你输完最后一瓶液,他看着拔完针才放心走的。” “你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体温也正常了,红疹也褪得差不多了,等会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护士姐姐。” “不客气。” 护士收起仪器,正往外走时,路过沙发的茶几旁,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说:“对了,这个是刚刚有人送过来的,好像是外卖,你吃完再走吧。” 姜知漓一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茶几上静静放着一个保温袋,袋子外面的logo清晰晃眼。 徐记早茶。 那家根本不做外卖,连排队去买还需要提前预约的茶餐厅。 姜知漓眼睛一亮,飞快翻身下床,打开保温袋,将里面仍然温热的食物一件件拿出来。 鲜虾粥,虾饺,还有她最喜欢的蛋挞。 全部都是她的喜好,她从昨晚开始一直心心念念的。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打开包装盒,里面色香味俱全的虾粥还在腾腾地冒着热气,渐渐氤氲了她眼前的视线。 眼眶突然好湿,怎么办。 可偏偏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又想哭又想笑,姜知漓觉得自己都快分裂了。 听见胃里开始叫嚣,姜知漓还是先拿过手机,挑最好的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她先是发了一个朋友圈。 没有文案,但专门艾特了傅北臣。 怕他根本不看朋友圈,姜知漓又点开私聊,拍了一张发过去。 姜知漓:「图片」 姜知漓:谢谢老板的早饭~(^^*) 姜知漓:「猫咪爱心jpg.」 等傅北臣回消息的间隙,姜知漓一边美滋滋地喝粥,一边打开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 同事a:哇哇哇哇徐记的粥,我慕了,上次排队都没吃到。 同事b:这是点的外卖吗?徐记开始有外送了?! 姜知漓正苦恼着要怎么低调地回复评论,傅北臣的消息就回过来了。 傅品如:嗯。 好嘛,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姜知漓撇了撇嘴,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开心。 她算是看明白了,傅北臣这个人就是别扭。 姜知漓想了想,又发:老板今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姜知漓:你都请我吃早饭了,不回请一次我的良心过意不去。 发完这条过去,对面安静了。 就在姜知漓等到花都谢了,一碗粥都快喝完了的时候,终于有新消息弹出来。 傅品如:知道了。 ??!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但为什么又给她一种别的意思..... ——朕已阅,退下。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姜知漓就默认他是答应了,心里一激动,手一哆嗦,又不小心点了个表情包出去。 姜知漓:「找不到你做人的证据jpg.」 .......发错了发错了。 她飞速撤回,换了个跟傅北臣同样高冷的表情发出去。 姜知漓:「ok。」 两分钟后,对面没回,姜知漓以为傅北臣是去忙了,于是开始自行搜索餐厅。 等她再次回到微信页面时,朋友圈顶部闪烁着一个新出现的小红点。 以为是哪个朋友点的赞,姜知漓点开,看清的一瞬间,整张脸嗖得一下涨红了。 两分钟前。 「傅品如——当代语言艺术大师」点赞了您的朋友圈。 与此同时,旗岳总部,总裁办公室内。 安阳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ipad,正在汇报行程。 “晚上六点高层会议结束后,七点钟是和林亿集团的商业应酬.......” 办公桌后,傅北臣放下手机,淡声说:“六点之后的行程取消,应酬让霍思扬去。” 安阳一愣,手里的ipad险些没拿稳。 向来号称工作机器的人居然主动让他取消行程,安阳此刻的惊异程度不亚于被雷劈了。 秉承着秘书的专业素养,安阳很快掩住惊讶,冷静地扶了扶眼镜:“我知道了傅总。” 说完正要转身,身后的人又把他叫住。 傅北臣掀了掀眼皮,神色淡淡:“去订一家餐厅,晚上七点。” 安阳点头应下,“好的傅总,需要包场吗?” “嗯。” 闻言,安阳心里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又问。 “需要帮您再订一束花吗?”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静了片刻,只剩傅北臣笔下发出的刷刷签字声。 就在安阳的心高高提着,还以为自己多嘴了,正想悄悄转身离开时,身后再度传来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 “订吧,要最贵的。” 中午时分,姜知漓才刚从医院回到家,就收到了傅北臣发来的餐厅地址。 晚上七点,国贸中心顶层lanounior法式旋转餐厅。 看见消息之后,姜知漓整个人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冲到衣柜前开始选衣服。 明明满柜子的衣服,姜知漓却还是觉得找不出一件最好看的。 于是乎,她只好用最快的速度直奔附近的商场。 姜知漓一边试,一边把照片发给倪灵和叶嘉期征求意见,最后终于定下了一条烟粉色的连衣裙,外面搭配了一件白色的羊绒大衣。 裙子的颜色虽然没有红色那么张扬,但同样衬得肤色白皙清透,有些小心机的收腰设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线,整个人似乎也比平时更温柔了。 姜知漓满意地走出服装店,又在商场里找了一家理发店做头发。 微信上,蹦出一条叶嘉期的微信。 叶嘉期:知漓姐,搞得这么隆重,晚上是要约会去?就上次你跟我讲的那个?小学生式恋爱的那位?? 姜知漓:.......才不是小学生。 叶嘉期:好吧好吧,我相信你的眼光,只要别找我哥那样的男人就行。 姜知漓好奇地回:你哥?你还有哥哥吗? 叶嘉期:别提了,晦气。他除了有几个臭钱,简直又冷血,又毒舌,我一度怀疑他孤独终老也是有可能的。 叶嘉期:据说以前因为被狐狸精骗过,现在清心寡欲的,就是个工作机器,谁跟我哥谈恋爱那可真是有够想不开的。遇见就快逃!! 姜知漓:这么可怕?放心吧,我对这种类型不感兴趣。 叶嘉期:但凡我夸张了一个字,罚我三年没男人。 姜知漓:.......大可不必这么狠。 叶嘉期:好了好了,不说了。祝你今天约会顺利啊,必须把那男人拿下!! 姜知漓扑哧失笑,回了个ok。 做好了发型,姜知漓回到家,细致地化完妆,居然已经快到六点了。 端详着镜中挑不出一丝瑕疵的人,姜知漓又从一众口红里挑了一只跟裙子同色系的口红,慢条斯理地涂起来。 然而,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却在下一刻忽然发出震动。 还以为是傅北臣打来的,姜知漓连忙丢下手里的口红,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是一道温和的男声,并不是傅北臣的电话。 “知漓,你现在忙吗?” 姜知漓听出商琰的声音,讪讪笑道:“啊,商先生。我晚上.....已经约好跟朋友见面了。” 话音刚落,姜知漓忽然反应过来,急急道:“是姜氏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商琰声音含笑:“没错,上次你告诉我时间紧急,我就委托朋友第一时间去查,已经有了些眉目。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想还是当面跟你讲比较方便。” 姜知漓静了静,一时犹豫不决。 当初跟严蕙约定的一月期限就要到了,她处处受阻,目前的进展还近乎为0。 只有先调查清楚严蕙究竟做了什么手脚,她才有可能挽救局面。她前天才刚委托商琰这件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早一天知道,她就多出一天时间作准备,赢的几率才有可能大一点。 可她晚上已经跟傅北臣约好了。 听见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商琰感觉到她的犹豫,又开口问道: “要么你看看等会能抽出一点时间吗?应该不会太久。” “姜氏的情况不容乐观,我想你还是尽早知道比较好。” 姜知漓咬了咬牙,心想等会见面时只要快点聊完,应该不会耽误七点跟傅北臣见面。 她点头应下:“好,那我们就在国贸中心楼下的咖啡厅见吧。” 第25章 我还有其他利用价值吗?…… 晚六点半。 国贸中心一层咖啡厅。 姜知漓匆匆忙忙赶到时,商琰已经坐在窗边的位置等着了。 等她走近坐下时,商琰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他笑:“今天很漂亮,看来晚上的约会是很重要的人啊。” 姜知漓把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谢谢。” 商琰也笑了笑,知道她赶时间,便直接把手边的资料递给她,直入主题。 “这是我让人查到的一个海外账户的流水记录,跟你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姜氏前段时间参与的那个房地产项目,明面上来看是亏损状态,实际是因为内部大笔公款被转移到了这个海外匿名账户上。 “按照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公司财务部有人员配合做了假账,明面上看起来才像是因为项目失败而导致的资金链断裂。” 果然,跟姜知漓当初猜测得几乎一模一样。 严蕙应该是联合了其他股东一起造出了一个五个亿窟窿的假象,姜知漓一旦拿不出这五个亿,他们就可以借此将她顺理成章地赶出姜氏。 就算姜知漓拿出来了这笔钱,他们也有早就挪用出来的公款,只要那些股东将手里的股份抛出去,最后也能顺利脱身,只留下一个空壳子给她。 果然打了一手好算盘。 姜知漓沉吟片刻,指尖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商琰,眼里染上几分期待。 “商先生,如果能掌握他们挪用公款的证据,是不是就可以报警?” 商衍苦笑了下,有些不忍打破她的期待,却还是不得不对她实话实说道:“知漓,因为你之前说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候就到了约定期限,他们做得很隐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合法地找到一些他们做假的证据,可能性并不高。” 姜知漓眉头蹙得更深,静了片刻,才道:“我明白了。” 看着她眼里的光亮暗下去,商琰抿紧唇,又道:“但是,知漓,还有另一个办法。” “先拿出五个亿打消他们的警惕性,争取出一些时间收集证据。” 他顿了下,声音温柔缓和:“这五个亿,我可以给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当初借给我的那笔钱,我早就应该还给你了。” 姜知漓愣了下,刚想出言拒绝,就被商琰温声打断:“知漓,你可以放心。五个亿虽然数目不小,对现在的我来说,也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你如果实在有压力的话,可以算作是我借给你的。毕竟目前对你来讲,最重要的是守住姜氏,它是你父亲多年的心血,不是吗?” 姜知漓攥紧指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商琰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守住姜氏。 其实,如果她真的向傅北臣开口,或许事情也会有转机。 可她不想,她不想让傅北臣认为,她是为了姜氏才接近他。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因为姜氏,是因为那五个亿。 哪怕她喜欢他,所有人都不信,她也不会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够深了,不能再因为这件事再继续恶化下去。 可如果不跟傅北臣开口,也只有商琰才能帮她了。 看出她的犹豫,商琰浅浅笑了笑,宽慰道:“没关系,你可以再回去仔细考虑,决定下来的话告诉我就好。” 顿了顿,商琰又看着她说:“对了知漓,还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一下。” 姜知漓怔怔抬眸:“什么?” 他犹豫了下,缓声道:“是关于傅总的。” 6:50p.m. 国贸中心顶层lanounior法式旋转餐厅。 宽敞明亮的旋转餐厅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脚下的夜景一览无余,以高消费,风景极佳著称。 而今晚,整座旋转餐厅被清场,唯余穿梭来去的侍者和一支正在演奏的乐队,优美的旋律在空气静静流淌着。 侍者走到窗边的位置,对着桌旁的男人恭敬弯腰:“傅先生,这是您挑选的香槟,需要现在为您打开吗?” 男人一身西装,勾勒出挺括的宽肩长腿,衬衫不带一丝褶皱,眉眼冷淡,轮廓立体而深邃。 傅北臣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沉声说:“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7点01分,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傅北臣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霍思扬火急火燎的声音。 “喂,你今晚不是跟姜知漓约会去了吗?” 傅北臣眉心一跳,语气平静地反问:“怎么了。” “我在国贸楼下这接嘉期,怎么看见她跟商琰在一起?”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最近听见一点风声,商琰最近好像在调查姜氏的事儿,有可能是姜知漓找他帮忙的。” “还有,他前段时间做的那笔并购案,听说几个亿的分成最近都被他提出来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用。” 霍思扬每多说一句,傅北臣的眉眼就更沉一分。 一口气说到最后,霍思扬听见那边没声音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又问:“那个......姜知漓到现在还没求你让你帮忙救姜氏?” 自从前段时间那份收购计划做出来,傅北臣就再没让人继续推进过。 霍思扬也看明白了,他就是在等。 等着姜知漓服软低头,亲口求他一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霍思扬也完全没想到,姜知漓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开过口。 他实在找不出一个理由解释她的行为,明明已经主动到旗岳接近傅北臣,却不提一句救姜氏的事。 除非,她已经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也并不打算向傅北臣低头。 他能想明白的,傅北臣也一定想的明白。 电话那头静默许久,就在霍思扬还想开口说什么时,电话就被猝不及防地挂断了。 7:08. 窗明几净的玻璃窗上,倒映出男人棱角分明的线条,深沉似海的黑眸。 眼底如盛着平静的寒潭,压抑着的情绪翻涌,如山雨欲来前的宁静,只隐隐能窥出冰山一角。 下一刻,他忽然站起身,抬脚往外走。 不远处候着的侍者刚推着摆着花束和香槟的车走过来,疑惑开口:“傅先生,您的香槟不开了吗?” “不了。”男人头也没回道。 侍者又急急道:“那您的花呢?” 傅北臣脚步一顿,转身看了一眼那束还没派上用场,刚刚从外地空运来,仍然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束。 他的眼神很冷,极淡地瞥了一眼后,便转回头,嗓音喑哑。 “扔了吧。” 7:12p.m. 姜知漓以最快地速度飞奔着乘上电梯,看着电梯的楼层一点点升高,她的心里一阵着急,手中还在试图给傅北臣打电话。 她是6:58从咖啡厅里冲出来的,明明咖啡厅和餐厅只有一个马路的距离,可却又刚好赶上红灯,最后还是迟到了。 一路上,她想给傅北臣打电话解释情况,刚开始是正在通话中,后面直接就显示无人接听。 她给他发微信,也没人回。 姜知漓的心里越来越慌,某种直觉不受控制地在心里冒出了尖,堵的她心口一阵阵发沉。 按电梯按钮的时候因为着急,下午刚做好的指甲也不小心劈了,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她也顾不得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姜知漓连忙冲到餐厅门口,却被门口的侍者拦下了。 “抱歉小姐,我们今晚已经打烊了。” 姜知漓累得不停地大口喘气,下午做好的卷发也因为急速奔跑而有些乱了。 她皱起眉:“打烊了?” 侍者歉疚地点点头:“是的,我们餐厅今晚被一位客人包场了,可那位客人提前离开了,所以我们也要提前闭店了。” 闻言,姜知漓怔了怔:“他已经走了吗?” “是的小姐。” 话音落下,姜知漓浑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卸去,眼里一点点暗淡下来。 她还是来晚了吗。 静默片刻,姜知漓扯了扯嘴角,说了句谢谢,只好转身离开。 再按下电梯按钮时,指尖又是袭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疼得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细白的指尖,姜知漓皱起眉,余光却忽然瞥到旁边开着门的消防通道里,一处鲜艳的红色正静静立在那里。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看清了那束刚刚被人被扔掉的玫瑰花。 花瓣晶莹饱满,颜色夺目而耀眼,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在昏暗的消防楼梯里依然像是发着光一样,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弯腰将那束花捡起,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怀里。 走出大楼的那一刻,姜知漓又点开了微信的那条置顶聊天。 马路边,汽车呼啸着驶过,冷风萧瑟,直钻进衣服里。 她用手臂拢住花,腾出手来打字,指尖的血迹已经干涸,形成一片暗红。 姜知漓:对不起,我今晚临时有事,去晚了。想打电话告诉你,可你应该没有看见吧。 发完这条微信,姜知漓又试着鼓起勇气拨出电话,心里默念着:接电话,接电话好不好,让她亲口解释一下。 “嘟嘟嘟——” 还是无人接听。 原本用来麻痹自己的话,现在再也无法继续欺骗她了。 傅北臣应该只是纯粹地,不想接她的电话了而已。 可姜知漓不明白。 为什么本该被他亲手送给她的花,却被扔掉了。 哪怕傅北臣是不想再继续逗她玩了也好,或者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她都得死个明白。 于是,姜知漓咬紧唇瓣,再一次拨出电话。 数次忙音后,电话终于通了。 对面静得几乎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姜知漓动了动嘴唇,嗓子莫名有些发涩。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傅北臣...你已经走了吗?”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终于响起男人冷冽的嗓音,像是淬了冰一般。 “还需要我留在那吗?”他忽然这样问了一句。 姜知漓愣了下,紧接着就听见他轻笑一声,语气里透着浓烈的讽刺。 “我还有其他利用价值吗?”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姜知漓在这一刻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刚想说开口解释,电话里却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耳边车水马龙的声音不断,怀中的花束香气扑鼻,熏得人眼眶一阵阵发酸。 忽然,一滴晶莹的泪砸在饱满的花瓣上,晕出一片暗色。 第26章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周末两天,姜知漓过得浑浑噩噩。 一整个周六周日,她哪里也没去,沙发卧室两点一线,时间基本不是用来睡觉,就是画图,有时手机没电关机了一整天也不知道。 反正不管开着还是关着,微信都是安安静静的。 刚开始姜知漓还会一直盯着手机看他有没有回复,无论是洗澡还是睡觉几乎不离手,可随着她等的越久,心里的期待就一点点变少,到最后已经彻底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被判了死刑,甚至连最后当面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独自在家的这两天,姜知漓也不止一次在发呆时想过,傅北臣究竟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想法,没等她来就离开了。 可她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和其他人都觉得,她是为了钱和姜氏才接近他的。 可明明不是。 她很委屈,很难过,可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傅北臣不愿意相信她,是因为当初分开的时候,她是那么无情又决绝,几乎折碎了他所有的傲骨。 她既然曾经可以让他相信,她不爱他,现在就要承担一切的后果。 可姜知漓突然变得很迷茫很迷茫。 夜里失眠时,她的脑中甚至忽然多出了一个想法。 无数次她和傅北臣的交集,其实大多数都是因为他在无声地纵容她。 一旦他不想了,她除了打电话,发短信,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机会进入他的世界。 隔着八年的长河,他们其实已经隔得很远很远了。 这样的距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那天新买的裙子被挂在了衣柜的最深的角落,而姜知漓捡回来的那束玫瑰花,则被悉心养在了客厅和厨房的花瓶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玫瑰的品种娇贵,哪怕姜知漓每天换水浇水,周一早晨她出门上班时,花瓶里也只剩下两支玫瑰还在顽强存活。 而她好像也跟着大多数支玫瑰花一样,一起在这个周末失去了生机和活力。 周一去上班时,大概是因为周末刚过,设计部门的同事也都提不起什么精神来,也就没几个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反倒是平日里大大咧咧,什么事儿也不关心的叶嘉期,扭头端详了姜知漓好几次,才小心翼翼地问:“姐,你这两天是不是瘦了啊?” 姜知漓翻着资料的手顿了顿,很快,她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有吗?那不挺好的吗,省得减肥了。” 叶嘉期的目光划过她纤细的腰,流畅的腿部线条,满眼羡慕:“你身材够好了姐,再减还让不让我们这些人活了......” 姜知漓的脸上总算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端着杯子站起身,“少拍马屁,一起去泡杯咖啡?一会儿开会了。” “哎呀姐,喝什么速溶,我订星巴克。”叶嘉期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掏出手机。 姜知漓想起之前那杯代价巨大的星冰乐还是心有余悸,连忙开口制止道:“别别别,不用破费,我还是自己去吧。” 叶嘉期只好收起手机:“那好吧,那我陪你一起去茶水间。” 两人来到茶水间,姜知漓正拆开一包咖啡粉,往杯子里倒,隔壁的休息室里就传出一阵谈话声。 “你说你刚才看见那个简设计师了?真是她啊?” 一人笃定道:“我肯定没看错,刚才我看她坐电梯下来的,好像是刚从总裁办公室回来的。” 有人倒吸一口气:“她跟傅总??” “有可能啊,毕竟她不也是刚从美国回来的吗,她妈妈还是沈茵大设计师,挺有背景的,说不准人家有什么家族联姻呢。我还听说傅总今晚好像要在半岛酒店参加一个商业酒会,不知道简语凡会不会是傅总今晚的女伴......” 姜知漓盯着面前的饮水机出了神,耳边叶嘉期的声音忽然响起。 “知漓姐?” 她骤然回神,转头看向叶嘉期,怔怔问:“怎么了吗?” 叶嘉期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又看了眼她手里的杯子,犹豫着开口:“你杯子里接的是凉水。” 姜知漓愣了愣,低头看向面前的饮水机。 果然,她按错了出水键,流入杯中的不是滚烫的开水。 褐色的咖啡粉此刻糊成一团,杯中一片狼藉,没法喝了。 她静了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杯子里的咖啡粉倒进一旁的水池,面色平静道:“走吧,去开会吧。” 如往常一般的周一例会,会议室里人满为患,气氛却压抑而沉默。 因为今天除了宣布本周的工作内容,还要公布最终季度新品主设计师的最终结果。 她,夏梓悠,还有今天刚到的简语凡,只会有一位主设计师。 简语凡就坐在姜知漓的正对面。 她妆容精致,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面上时刻保持着浅笑的弧度,看起来平易近人。 反观夏梓悠,从始至终绷着一张脸,仿佛已经提前预知了失败的结果。 而姜知漓则是最平静的那个,仿佛结果怎样根本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一样,淡漠得就像是个局外人,手下的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看起来听得十分入神。 终于,会议接近尾声,坐在主位的焦艳清了清嗓子,视线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开口道:“关于新一季度主设计师的人选,公司上层已经有了决定。” 所有人都瞬间从瞌睡中精神了。 姜知漓也终于抬起头。 焦艳先是看了一眼姜知漓,然后转头看向简语凡,微笑道:“最新季度的主设计师是,简语凡设计师。让我们大家一起恭喜简设计师。” 会议室里静了一秒,众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无数同情的目光顿时朝姜知漓的方向投过来。 从姜知漓入职的这将近一个月里,整个部门对她的实力都有目共睹,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她一定稳操胜券,可谁成想,最后关头,杀出了一个空降的简语凡。 叶嘉期也跟着攥紧了拳头,满脸写着愤愤不平,心里盘算着等会结束就找霍思扬算账。 反观当事人,却是全场最平静的一个。 听到结果的一瞬间,姜知漓握着笔的指尖紧了紧,便再让人看不出其他情绪。 简语凡探究打量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姜知漓却像是浑然不知般,自顾自收拾起面前的纸笔。 会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姜知漓也起身往外走。 夏梓悠踩着高跟鞋经过她身边时,不轻不重地冷笑一声,背影嚣张得仿佛成了主设计师的人是她一样。 姜知漓没心情理会她无意义的挑衅,回到工位之后便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整整一个下午,她表现得没有一丝异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仿佛早上公布的结果并没有对她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只有一旁的叶嘉期发现了,整整两个小时过去,姜知漓手中的资料没有翻动一页。 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姜知漓还在工位上,等修完最后一稿,她长舒一口气,脑中乱糟糟的一片。 她捞起手机看了看,手指又点开半个小时之前和安阳的聊天记录。 姜知漓:安助,请问傅总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吗?可以麻烦你帮我预约一下时间吗,什么时候都可以。 安阳:抱歉姜小姐,傅总最近行程很忙,恐怕没有时间。 姜知漓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什么时候都不行吗? 安阳的回复依旧干脆明了:实在抱歉,姜小姐。 应该是傅北臣授意过,让他这样拒绝的。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意识到这一点,姜知漓深吸一口气,本就混沌一片的大脑神经仿佛运作的更迟缓了。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笼罩,几乎快要让她喘不上气来。 余晖透过窗子洒进来,昏黄的光亮一点点从桌上消退,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浓浓的凄凉和无助感越发汹涌。 不过过了多久,姜知漓强行把自己从低沉的情绪里剥离出来,目光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她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眶,拎起包往外走。 轻易言弃从来就不是她的风格。 她必须要当面亲口跟他解释清楚,她不是因为姜氏才处心积虑地接近他。 只要她有机会解释完一切,哪怕傅北臣讨厌她也好,再也不想见到她也好,她都认了。 8:30p.m. 半岛酒店 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冷风呼啸着刮过,总算把姜知漓的脑子吹得清醒了点。 她只是在茶水间听见别人随口说了一句傅北臣今晚会在这参加酒会,刚刚就想也没想地打车过来了。 等到站在门口,姜知漓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没有邀请函,根本进不去。 里面的酒会已经开始了,姜知漓被拦在门口,心里一阵着急,只好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倪灵,看看倪灵能不能想办法帮她弄来入场资格。 可关键时刻倪灵也不知道干嘛去了,电话里一阵阵的忙音。 姜知漓叹了口气,刚想再拨一次试试,身后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知漓,你怎么在这?” 姜知漓转过头,便看见商琰身穿一身深蓝色西装,身姿笔挺地站在她身后。 他一身正装,应该也是来参加商业酒会的。 姜知漓放下手机,讪讪笑道:“好巧,商先生。我来这儿等人。” 商琰刚出来打电话时就远远看她站在这,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微笑着说:“是自己来的吗?要不要先跟我进去等着?” 姜知漓眼睛亮了亮:“方便吗?” 商琰嘴边笑意更深,温声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走吧。” 姜知漓感激一笑,便抬脚跟了上去。 宴会厅内,酒会已经开始,满室灯光明亮,入目所及皆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姜知漓刚一进去,视线便在人群中搜索起来。 很快,她的目光定在一道极为显眼的身影上。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身材线条利落分明,宽肩窄腰,熟悉的侧颜轮廓立体而冷硬,气质矜贵却疏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 简语凡穿了一件白色的礼服裙,漂亮优雅得像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端的是一个温婉得体。 姜知漓的脑中忽然又想起早晨在茶水间里听到的话。 原本她不愿意相信,傅北臣真的会找简语凡做他的女伴,可现在,事实摆在她眼前,活生生地戳破了姜知漓的最后一丝希望。 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还没等收回视线,不远处的傅北臣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侧眸看过来。 猝不及防的视线交错,姜知漓的呼吸都跟着停了一秒。 然而,他的目光仅仅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不过短短一瞬,随后便收回视线,仿佛只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面容平静得不见一丝反应。 姜知漓心里的所有期待都在这冷淡的一眼中被彻底击碎。 压抑了几天的情绪像是忽然找到了宣泄口,如海浪般一阵阵袭来,将她整个人彻底包裹。 察觉到眼眶止不住地发酸,姜知漓果断转身,跟身旁的商琰轻声说:“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 说完,她便脚步飞快地走出宴会厅,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一样。 酒店的卫生间宽敞明亮,空荡得让人心慌。 姜知漓全身好像一下子被卸去了力气,软软地靠着墙壁滑下来。 她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小声地抽噎着,哭声压得很低很低。 从早上公布季度设计的结果时,她的心上就已经像是压下了一块巨石。 其实姜知漓并不在乎结果如何,她在意的是,在她和简语凡之间,傅北臣选择了简语凡。虽然理智提醒着她,不应该简单粗暴地得出这样的结论。 可这几天过去,委屈和压抑一点点地堆叠,已经容不得她做出更理性的思考。 哭了不知道多久,姜知漓的腿已经开始有些蹲麻了。 终于,她缓缓站起身,扯了几张纸巾擦干眼泪,确保镜子里的人没那么狼狈,才转身走出卫生间。 走廊里,一道身影立在墙边。 察觉到有人在,姜知漓怔怔抬头,还泛着红的眼尾顿时暴露无遗。 傅北臣静了两秒,目光沉得辨不出情绪,转身就要离开。 姜知漓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她的嗓音涩涩的,还有些发颤。 “傅北臣......” 他的脚步停住了,却没有转身。 见他没有离开,姜知漓愣了下,脑中乱糟糟一片,之前措好的词全都忘了,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不是为了姜氏才接近你的,”她颤声说,“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都是实话。” 傅北臣转过头,垂眸看着她哭红了的眼,眸中隐有情绪肆起,却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 他勾起唇,笑意冰冷,“既然有了其他的选择,何必还要在这纡尊降贵地演戏。” 姜知漓再一次被他的目光刺痛,眼眶又是一阵不受控制地发酸。 她慌乱地垂下眼,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嗓子涩得说不出话。 下一刻,她被他反手扯住手腕,抵在了墙壁上。 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住,那双深邃幽深的眼近在咫尺。 过近的距离,仿佛任何的情绪都无从藏匿。 他扣住她的手腕,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瞳孔黑得如深渊,眼底情绪肆虐,却透着无声的屈服。 傅北臣轻笑着,声线低得发哑:“姜知漓,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第27章 我都相信他。 这样的傅北臣,让姜知漓既熟悉,又陌生。 恍惚间,她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他站在大雨里,低着头,脊背挺得僵直,眼里的光却碎得一塌糊涂。 他说出这句话时,明明是居高临下的姿态,漆黑的眸,狭长深邃的丹凤眼低垂着,双眼却服软了。 向来高高在上,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的傅北臣,却在她的身上,栽了一次又一次。 或许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满口谎言,根本不值得人相信。 如果换成她是傅北臣,一定恨死她了。 她又有什么资格奢求他的原谅,甚至要求他再把心捧出来一次。 姜知漓嗓子发涩,好一会儿才压下鼻尖的酸涩,艰难地吐出一句:“傅北臣,对不起......” 除了说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随着话音落下,空气彻底陷入死寂。 明明距离是那样亲密,亲密到两人的气息都交织在一起,姜知漓却始终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茫然,又无措。 傅北臣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眼底平静的伪装随着沉默被一点点撕裂。 终于,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沉寂的空气。 傅北臣沉默着松开钳制着她的手,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姜知漓回过神,慢慢地循着声音掏出手机。 屏幕上,商琰两个字正在跳跃。 空气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凝固,不是姜知漓的错觉,因为她知道傅北臣也看见了。 姜知漓犹豫了下,刚想抬手挂断,不远处,商琰已经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看见她和傅北臣站在一起,商琰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温和颔首:“傅总。” 傅北臣的目光终于从姜知漓的身上移开,他只淡淡地瞥了商琰一眼,连面上的客套也不屑维持,抬脚就要离开。 姜知漓愣了下,下意识就想跟上去,却被商琰微微侧身,挡住了去路。 商琰目光温柔地望着她,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意图,浅笑道:“知漓,你去了很久,我刚刚一直在找你。” 姜知漓只好先停住脚步,语气歉疚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说话的间隙,傅北臣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姜知漓心里一阵着急,只好绕过他,快步往外走。 “实在抱歉商先生,我有点事,先走了。谢谢你今天带我进来,改天有时间我再感谢你。” 说完,也没等商琰回答,她便匆匆追了上去。 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商琰嘴角的弧度一点点落下,温和的目光也慢慢沉下去,变得晦暗不明。 等姜知漓一路小跑追上去时,早就已经看不见傅北臣的身影了。 她还是迟了一步。 等到筋疲力尽回到家里时,姜知漓的脑中还是一团乱麻。 她累得连澡也没洗,晚饭也没吃,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团,倒在床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有的时候,睡着就是最好的逃避现实的方式。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时,沉寂许久的手机忽然像催命一样响起,将姜知漓生生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放到耳边,果然是倪灵打来的。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倪灵刚下飞机,第一时间就给她回了电话。 听见姜知漓的声音哑得像是含着沙子似的,倪灵隔着电话敏锐察觉到她的不对,一阵夺命连环问,终于逼得姜知漓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来龙去脉地讲了一遍。 只是讲到傅北臣在人群中那个漠然到近乎无视的目光,还有他将她抵在墙壁上,问出的那句话,姜知漓的心就又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一点点收紧,让她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傅北臣他.....应该再也不想理我了。我觉得我就像那个放羊的孩子,他再也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压抑着的低泣声,倪灵的心里也一阵发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认识姜知漓这么多年,还有她独自在外生活的这几年,倪灵几乎从来没有听到姜知漓在电话里哭得这样泣不成声。 一直以来,姜知漓都像披着一层坚硬的外壳,甚至是之前她遇到过的那次意外,险些丧命在那条昏暗的巷子里,都是过了很久之后才告诉倪灵的。 她不想让任何人为了她担心,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越是这样的姜知漓,就越让倪灵心疼。 可想而知,她现在究竟有多难受。 大概是因为,傅北臣在她的心里,真的很重要,重要到远远超乎了倪灵的想象。 她以为,那几年里姜知漓从来没有提起过傅北臣,是因为已经放下了。现在看来,也许姜知漓只是把有关他的一切全部封存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即便不提起,却从来没有一刻释怀过。 倪灵长叹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好说:“别这么悲观,他可能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那么讨厌你。你想啊,如果你真的讨厌一个人,会在医院陪她一整晚吗?” “哎,要我看来,傅北臣那个性子,高中的时候他就不怎么说话,表面对你冷冰冰的,其实后来不是一直都在纵容着你吗?” “你忘了,高中那次你急性阑尾炎晕倒在学校,傅北臣知道之后,连那天的竞赛都没比,直接从考场去了医院,气得校长差不点心脏病都犯了。” “还有还有,有一次竞选学生会,你和另一个喜欢傅北臣的女生同台竞争,傅北臣虽然那次没来,可最后还不是什么也没说,就把他的那票给了你,那可是主席明目张胆的偏爱啊。他是没说过喜欢你,可全校谁看不出来他对你不一样。” “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从嘴里说出来,真正的爱都藏在细节里。” 听着倪灵的话,数不清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和傅北臣有关的每一个画面,此刻都格外清晰生动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姜知漓沉默下来,自顾自陷进回忆里。 发表完这一篇长篇大论,那边已经催促着登机了,倪灵只好最后总结道:“所以啊,凡事一定要往好的地方想,爱和恨本来就不矛盾。” 姜知漓咬着唇,低低地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起来,倪灵又提高音量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之前你跟韩子遇那事儿,后来跟你有关的热搜全部突然消失了,我当时觉得奇怪就让人查了查,好像跟傅北臣有关。不过我也不确定......”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要转机了,别哭了啊,等我回来。” 没等姜知漓说话,倪灵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房间内窗帘拉着,光线从缝隙中挤进来,有些晃眼。 姜知漓又阖眼躺了一会儿,脑中回荡的都是倪灵刚刚说的那些话。 那次的热搜事件,她能够全身而退,果然是有傅北臣从中帮忙的。 也许,事情其实真的没有她想得那么糟呢? 也许,她应该再勇敢一点,再主动朝他迈近一步,结果无论怎样,应该也不会比现在差了。 闹钟时针指向下午一点。 姜知漓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也提起了些精神,自己去厨房煮了一碗面填饱肚子。 吃完面,姜知漓正在厨房刷碗,餐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急匆匆地擦完手,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屏幕上闪烁的那串数字,便抬手接了起来。 “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静了下,才说:“漓漓,是我,妈妈。” 猛地听见沈茵的声音,姜知漓手里的动作一顿,语气平静:“有事吗?” 沈茵仿佛丝毫听不出她的冷漠疏离,自顾自地说:“上次见面太匆忙,妈妈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说上几句话,你又一直不接电话。有些事,妈妈想跟你当面聊聊。” 姜知漓下意识拒绝:“我很忙......” 而沈茵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语气就变得强势起来:“地方我已经找好了,等下我短信发给你,你如果不来的话,妈妈就一直在那等着你。” 沈茵说完便挂,压根没给姜知漓拒绝的机会。 不管过了多久,自私的人依旧自私,还是一如既往地,从来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 姜知漓忽然很想笑。 这时,手机发出震动。 看见短信里她发过来的地址,刚刚好不容易生出的好心情再次被毁得一团糟。 简单收拾了一下,姜知漓还是出门去赴约了。 她和沈茵说到底做了十几年的母女,沈茵了解她的性子,她同样也了解沈茵的。 如果她今天不去,沈茵也会用其他手段逼姜知漓出来见她。 等姜知漓到了那家咖啡厅时,沈茵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了。 姜知漓攥着包带的手指紧了紧,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她的语气平静却疏离:“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等会还有事。” 看出她的抵触和抗拒,沈茵细眉拧起,柔声说:“漓漓,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你在心里一直都怨妈妈。当初把你留在江城,也是妈妈迫不得已的选择。原本以为有你舅舅照顾着你,没想到你自己一个人出了国......” 听到这,姜知漓实在不明白她那句迫不得已究竟是怎么说出来的。 迫不得已,所以丢下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去寻找新的幸福,原来也能被沈茵说得如此堂而皇之。 已经失望到极点,姜知漓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出声打断沈茵:“你今天叫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她不觉得沈茵是为了挽回她这个女儿,毕竟她早就有了别的选择,而且,沈茵的愧意,从始至终也就只在嘴上说说而已。 沈茵静了静,终于说:“我见过你舅舅了,也知道了你和韩子遇的事。漓漓,这件事是韩子遇对不住你,可你已经不小了,应该学会理智地去解决问题。这种丑闻爆出来,不仅只有韩子遇名利受损,姜氏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听着她说教的语气,姜知漓忽地笑了,反问道:“什么叫理智地解决问题?忍气吞声?等到所有的骂声把我淹没,再让他们全身而退?” 沈茵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嘴角弯着,放缓声音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姜氏毕竟是你爸爸多年的心血......” “别提我爸。”姜知漓忽然冷声打断她。 沈茵笑容一僵,嘴角弧度慢慢拉直,目光变得有些闪烁。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视线直直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姜氏的事,对吗?可你没有阻止他们抢走姜氏,你真的有一点点在乎过我爸,或者在乎过我吗?” 沈茵抿了抿唇,试图劝说她:“漓漓,你不从商,哪怕姜氏回到你的手里,你也很难和那群老奸巨猾的股东们周旋,让你舅舅他们管理,并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姜知漓沉默地看着她,听见她将一切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 她今天来,心里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姜知漓沉默着起身就要离开。 见她要走,沈茵连忙急急开口:“还有一件事,妈妈想问你。你跟傅北臣,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知漓脚步停住,转过身,轻笑着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听见她这样的语气,沈茵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管是什么关系,妈妈都不同意。如果你是为了姜氏去找他,以后更不要再跟他有任何接触了。” “你真的以为他会帮你救姜氏吗?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白他们这种商人有多么看重利益,就算他对你和别人不一样,也不代表他喜欢你,不过都是利益所趋,别再天真下去了。”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姜知漓沉默半晌,淡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沈茵叹了口气,将刚刚放在手边的文件递给她。 “这是我让你简叔叔帮忙调查的。姜氏这些年零零散散出售的股份,现在都在一个匿名海外账户名下,是傅北臣。他现在手中的股份占比已经超过了大多数股东。” “也就是说,一旦他得到了你名下的股份,姜氏也一样会被轻松易主,明白吗?” 看着姜知漓的神情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诧异,沈茵愣了下,欲言又止道:“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姜知漓依旧沉默着。 她的确早就知道了。几天前,商琰就已经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告诉她,傅北臣对她,目的不纯。 可她更愿意相信倪灵说的。 爱或不爱,都藏在了细节里。她不会听别人说,她只会自己用眼睛去看。 顷刻的沉默后,姜知漓忽然开口:“他不会那么做。” 沈茵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他不会那么做。” 姜知漓又轻声重复了一遍,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弯起唇,轻轻笑了下,“无论你们怎样说,我都相信他。” 第28章 可你还是喜欢我。 从咖啡厅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姜知漓没有回家,而是先打车去了一家餐厅。 前几天倪灵想尽办法帮她约到了以前和父亲交好的股东之一,好不容易才同意了跟她见面,这是姜知漓最后的机会。 和严蕙约定的一月之期,只剩下最后两天。 哪怕希望渺茫,她也想再最后试一次。 刚下出租车,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姜知漓划开手机,是焦艳发来的微信。 焦艳:知漓,关于季度设计的最终结果发生了一些变动,具体怎么回事我目前还不太清楚,如果你有任何疑惑的话,可以直接打电话联系安助问他。 姜知漓蹙了蹙眉,指尖轻戳屏幕,回了一个:好的。 明明已经确定下来的结果,好端端地怎么又会有了变动。 姜知漓犹豫了下,还是没抵抗住心里的好奇,给安阳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 此时,安阳刚走出会议室,找到一条无人的走廊,才开口道:“姜小姐,关于季度设计结果的事情,是我的疏忽大意。最近这几天傅总一直在处理国外的投资并购案,旗岳的结果傅总并不知情。” 电话那头,姜知漓静了下,“你是说,选择简语凡做主设计师的事,并不是傅北臣授意的吗?” “是的,姜小姐。” 答完这句,安阳又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大门紧闭的会议室。 从几天前开始,傅北臣就又开始了像前两年那样连轴转的工作模式,强到近乎变态的工作节奏,整整一个周末过去,安阳似乎就没见到过傅北臣合眼休息。 尤其是在昨晚,得知了远在美国的那位傅老爷子,悄无声息地将手伸进了旗岳,越过他们,强行把机会给了简语凡。 跟在傅北臣身边这么多年,安阳一直知道傅老爷子的手段,也知道他想让傅北臣和简家联姻的事,可碍于傅氏如今已经被傅北臣尽数掌握在手中,他无法改变傅北臣的意图,只能想尽办法地把简语凡硬塞到傅北臣身边。 原本傅北臣的态度一直都是漠然到近乎无视,可这一次,他却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 昨晚,安阳亲眼目睹着傅北臣亲自上手操盘,让傅老爷子名下私企的股票下跌了近六个百分点。 气得老爷子当夜凌晨又进了一次医院。 还有刚刚开会时,整间会议室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原因是傅北臣这几天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好,毫不留情地公开训人也是常有的事,整个人的戾气非常重。 而安阳则察觉到,这一系列的变化都是从那天傅北臣让他包场餐厅之后发生的。 还有昨天的商业酒会,看见姜知漓跟在商琰出现的一瞬间,安阳就敏锐感知到傅北臣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更冷了。 两个人吵架,一群人遭殃。 为了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作息时间考虑,安阳犹豫片刻,还是说:“姜小姐,昨天在半岛酒店的商业酒会,傅总并没有携带女伴。” 说完,安阳又补充道:“不仅昨天没有,在我来到傅总身边工作之后,从来没有见过傅总出席任何一个场合携带女伴。” 姜知漓静了片刻,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我知道了,谢谢你安助理,”姜知漓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斟酌着开口:“之前我和韩子遇的那件事,后来热搜被撤,和傅总有关吗?” 安阳仅仅犹豫了半秒,便答:“是的姜小姐,傅总知道之后,第一时间让我联系了公关部。” 原本还在低落的心情忽然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一样瞬间攀至顶峰。 丝丝的甜意无声地在心脏处弥漫开来,渐渐覆盖掉内心深处的那一点不确定,彻底取代掉那些一直束缚着她的顾虑。 挂掉电话,姜知漓长舒一口气,嘴角的弧度久久没落,脚步轻盈地往餐厅里走。 侍者领着姜知漓走到一间包间门口,打开门,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坐在里面了。 许是因为年过半百,男人的身材已经发了福,面部也跟着有些浮肿,眼底乌青严重,不是姜知漓记忆里那张还算五官周正的面孔,浑身散发着一股油腻的气息,目光在姜知漓身上来回打量,让人很不舒服。 范正德抬手招呼着她,语气殷切:“来了啊知漓,快坐,范叔叔等你很久了。” 姜知漓没有坐在他拉开的那张椅子上,直接抬脚走到了对面坐下。 范正德脸上的笑僵了僵,只好讪讪收回手,目光却始终直勾勾地黏在她的身上,“这几年不见,知漓真的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要是你爸爸知道了......” 姜知漓皱起眉,不想跟他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谈一笔交易,关于姜氏.....” 范正德直接挥挥手打断她,站起身绕到她身边,拿起醒酒器往杯子里倒酒:“我知道,严蕙那事儿我听说了,确实做得不厚道。按我跟你爸爸的交情,再说什么交易就生分了....” “来,先喝杯酒,姜氏的事不着急。” 姜知漓看着酒红色的液体慢慢滑入杯中,身体往旁边挪了挪,面不改色地扯了个慌:“抱歉,我酒精过敏,喝不了酒。” “你说你连喝都不喝一杯,这是不给叔叔面子。”范正德一边说着,手就朝着姜知漓白皙纤细的手腕处伸去,想要逼她端起那杯红酒。 察觉到他的意图,姜知漓反应迅速地站起身,目光也跟着冷下来。 “我不觉得我们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丢下这句话,姜知漓拎包就要走,手腕却被他一把拉住。 感受到掌心柔软细腻的触感,范正德邪火更旺,嘴里的话也肆无忌惮起来,脸上露出狞笑。 “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人人捧着的姜大小姐了?不是都说你早都爬上了什么大人物的床了,一脸□□样,还在这给老子装什么清高?给谁当情妇不是当?” 男女力道悬殊,姜知漓挣脱不开,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拿过一旁的红酒瓶,狠狠朝桌上砸去。 剧烈的碎裂声响起,碎片四溅,鲜红的液体顺着桌面淌下。 姜知漓用锋利的瓶口对准他,勾起唇冷笑道:“松手。”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几滴红酒溅在她白皙的面容上,衬得她的眉眼越发妖艳而危险。 这时,外面的侍者听见不对劲的声响,走过来敲门问:“您好客人,请问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需要我们帮忙处理吗?” 范正德也没料到她的性子竟然这么烈,看着尖锐的瓶口对着自己,面色变得铁青,害怕把事情闹大,只能被迫松开了手。 门外的侍者没得到回应,又敲了两下门,便匆忙推门而入。 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侍者愣了下,刚想开口询问姜知漓用不用帮她报警,便见她面无表情地扔掉手里破碎的酒瓶,转身离开了。 出了餐厅,姜知漓没急着打车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慢慢走着。 冷风呼啸中,理智终于一点点回笼,她慢慢调整着呼吸,努力平复着因为恐惧而加速的心跳。 说不怕是假的,她刚刚攥着酒瓶的手都在发抖。@泡@沫 今晚的事又让她想起了几年前,在伦敦的那个死里逃生的晚上。 红酒的颜色像那晚飞溅在空气中的鲜血,让人触目惊心。 走着走着,姜知漓忽然在一处店面门口停下。 橱窗里,灯光明亮,一个栗子口味的蛋糕静静摆在正中间。 恍惚间,意识终于从血腥的回忆中抽离开来。 一个人生活的那几年,其实也有许多美好的记忆。 比如姜知漓在实习的那两年,工作室在一个有些偏僻的街区,街道尽头是一家咖啡店,每天都有新鲜烘培的栗子蛋糕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 高中那年,她过生日,傅北臣第一次送给她的生日蛋糕,就是栗子味的。 傅北臣应该也是喜欢的吧,她猜。 姜知漓每每路过时,被这香气勾得不行,可等每天下班时,栗子蛋糕早就已经卖完了。 那年她生日,特意早早地下班去了那家咖啡店,老板娘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国女人,得知她过生日,硬是将那天剩下的最后一个蛋糕免费送给了姜知漓。 后来,每逢圣诞节,春节,还有她的生日,老板娘都会免费送给她一个栗子蛋糕。 那应该是姜知漓在孤身一人的时光里,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拎着蛋糕从蛋糕店里走出来,不远处就是一个热闹的公园。 姜知漓在公园里找了一处长椅坐下,掏出手机,心里的念头忽然在某一刻变得无比坚定。 她指尖轻触,拨出了电话。 漫长的忙音过后,轻微的电流声响起。 电话通了,却没人说话。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傅北臣....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你能出来见我一面吗?” 对面依然是安静的,甚至像无人在听一样。 姜知漓咬着唇,语气变得执拗:“我在中心公园等你,等不到你的话,我不会走的。” 说完这句,她便挂了电话,没有给电话那头的人拒绝的机会。 热闹嘈杂的公园里,有并肩散步的年轻情侣,也有带着孩子玩耍的夫妻,还有白发苍苍,互相搀扶的老人。 姜知漓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那静静等着,怀中抱着那个已经冷却的栗子蛋糕。 头顶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阵冷风刮过,吹起她散落在脸旁的发丝,飞扬在空中。 地上的影子忽然被遮住了一半,姜知漓顿了顿,怔怔抬眼看过去。 见刚刚被她挂掉的电话的人此刻已经出现在了她眼前,她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 傅北臣站在那,以俯视的角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短暂几秒的沉寂里,姜知漓刚刚挂他电话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干巴巴地问出一句:“你想喝什么吗?我去买.....” 说着,她把蛋糕放到椅子的另一边,就要站起身。 傅北臣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终于淡淡开口。 “在这等着。” 姜知漓愣了下,看着他转身朝公园那边的奶茶车走去。 公园里的人不少,排队买奶茶的人也很多,傅北臣一走过去,顿时如鹤立鸡群一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身型高大挺括,一身笔挺西装,在人群中更是显眼。 姜知漓看得有些出了神,紧接着,就听见一道稚嫩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漂亮姐姐,那个是你的男朋友吗?” 姜知漓收回目光,低头看去,是一个看起来才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模样粉嫩可爱,手正指着不远处排队的傅北臣。 她垂下眼,浅笑着摇头:“他不是姐姐的男朋友。” 顿了下,她又小声补充了句:“但是姐姐喜欢的人。” 小女孩挠了挠头,小脸皱成一团,十分困惑的样子:“可是喜欢的人不就是男朋友吗?” 看着小女孩软萌的模样,姜知漓的心都软了下来,嗓音轻柔而动听:“喜欢的人,也不一定都能变成男朋友呀。把喜欢的人,变成自己的男朋友,本身是一件很难的事。” 小女孩摇了摇头,用小奶音认认真真地说:“和喜欢的男孩子表白,他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呀。漂亮姐姐,你是不是还没有表白过呀?没有表白,那个大哥哥怎么知道你喜欢他呢?” 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姜知漓怔了怔,小女孩就被不远处的母亲招手叫走了。 等傅北臣端着奶茶回来时,姜知漓才堪堪回神。 她呆呆地抬手接过奶茶,脑中思绪乱成一团,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 余光瞥到身旁的蛋糕,姜知漓总算找到了一个话题:“傅北臣,你吃蛋糕吗?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栗子味的蛋糕来着.......” 傅北臣看着她没话找话聊,忽然出声:“姜知漓。” 他嗓音清冽,融在静谧的晚风里,更为低沉冷淡。 傅北臣面容平静,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过去,人的喜好是会变的。” 姜知漓手里的动作一顿。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她听懂了。 下一刻,她终于抬眼看向他,嘴角浅浅扬起一个弧度,眼底是灼人的光亮。 “可你还是喜欢我,不是吗?” 像是一颗石子突然坠入平静的湖面,激荡起一圈圈波纹。 眸底如寒潭般的沉寂有刹那的碎裂,却被他很快掩住。 “不是也没关系。” 没有从他的表情出窥探出任何反应和情绪,姜知漓又垂下眼,语气认真而郑重。 “但是,傅北臣,我喜欢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都静了下来,唯有被风拂动的树叶在沙沙作响,将这里隔绝成了另一个世界。 傅北臣抬了抬眉梢,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路灯下,她的眼睛亮亮的,盛满了他的影子,赤诚而炙热。 一如八年前那样。 他的喉结忽然滑动了下,目光沉沉,“然后呢?” 姜知漓又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追你吗?” 第29章 结婚协议 问出这句话时,耳边的风都仿佛跟着静了下来。 迎着他的视线,姜知漓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像在等待一个审判结果一样煎熬。 短短几秒都在此时变得无比的漫长。 终于,傅北臣薄唇轻启,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敛下眸,面色微沉,只好先走到一旁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叶嘉期虚弱的声音:“哥,你在哪呢?我的肚子忽然好疼,快疼晕过去了,你能不能接我去医院?” 傅北臣皱了皱眉:“打电话给霍思扬。” 听着他不近人情的语气,叶嘉期突然更大声地哭哭啼啼起来:“霍思扬不是被你赶去出差了吗?现在没人管我了,我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啊哥,你不能这么无情......” 听她哭了两秒,傅北臣的耐心彻底宣布告罄。 他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在家等着。” 不远处,姜知漓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挂掉电话,走回到她面前。 正当她紧张忐忑地等着傅北臣回答时,却见他弯腰拎起那个栗子蛋糕,语气没什么情绪地说:“送你回家。” “?” 姜知漓还没反应过来,傅北臣已经抬脚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了个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迫中断了?? 简直没人比她更倒霉了好不好。 但又转念一想,万一傅北臣刚刚是想开口拒绝她,那她岂不是更尴尬了。 那这通电话来得还挺及时。 这么一想,姜知漓的心里总算没那么堵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快步追上去。 为了表现的善解人意一点,姜知漓犹豫着开口道:“你如果有急事的话,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送我了。” 傅北臣拉开车门,淡淡地睨她一眼:“不差这一会儿。” 但刚刚那通电话好像听着挺急的啊..... 不过他既然要送她回家,姜知漓当然也不会拒绝。 她乖乖弯腰上车:“哦,好。” 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后劲儿有点大,一直到上了车,姜知漓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还是烫的。 为了避免和傅北臣对视尴尬,姜知漓索性全程把头转向窗外看风景。 虽然车窗外是飞快驶过的街景,可姜知漓怎么觉得眼前浮现的还是傅北臣的那张脸。 还有刚才那场失败的表白。 她要不要挑个合适的时间和场合再来一次? 姜知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着,倒映在光洁的车窗上。 傅北臣看着她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舒展开,一会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悄声染上绯红。 长发披散在耳后,露出小巧莹润的耳垂。 忽然,他的视线停住,蹙了蹙眉。 姜知漓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耳后的肌肤忽然被人轻碰了下,惊得她瞬间转过头。 他的指腹温热,像是带着电流,让姜知漓的耳根迅速红了起来。 迎着傅北臣幽暗的目光,姜知漓只能感觉到心跳一点点加快,连躲都忘了躲。 脑中剩下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 ——这可是车上!!!前排还有司机在的!! 姜知漓咽了咽口水,想尽量镇定地开口制止他:“傅......” 话还没说出来,他的指腹又轻轻摩挲了下,一阵痛感措不及防地袭来,疼得姜知漓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傅北臣目光沉沉:“怎么弄的?” 用车窗简单照了下,姜知漓就看见耳后的一处肌肤上,那道鲜红的划痕。 应该是晚上她摔碎酒瓶时,飞溅的碎片不小心刮伤的,她一直没发现。 下意识的,姜知漓并不想让傅北臣知道今晚发生的事。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毕竟,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是会被丢掉的。 下一刻,她弯起眼睛,若无其事地笑了下:“应该是带耳环的时候不小心划破的,你不说我都没感觉到疼。” 傅北臣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目光晦暗不明,却还是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等车子稳稳停在公寓楼下,傅北臣都没再说什么,姜知漓才总算悄悄松下一口气。 她刚要推开车门,就听见傅北臣在身后叫她。 “姜知漓。” 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却让姜知漓心头一跳。 她怔怔转头:“怎么了?” 傅北臣看着她,语气很淡:“我明天出差,未来几天不在江城。” 姜知漓被他这话弄懵了,她眨了眨眼,眼里无声地表达出三个字:所以呢? 傅北臣倚靠在车上,眼中划过一抹无奈之色。 “还有没有什么话,现在说。” 闻言,姜知漓愣了下,好像隐约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后天一到,她就不得不去姜氏大楼,签下那份股权转让的合同了。 如果现在跟他提,或许还有转机。 气氛忽然陷入沉默中。 傅北臣的耐心好像在此刻变得出奇的好。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那,没有开口,目光却一瞬都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 他在等,等着她亲口求他。 不知过了多久,姜知漓终于抬起头,冲他浅浅地笑了下。 昏黄的光线下,她的五官被勾勒得分外明艳温柔。 “我等你回来。”她说。 两天后。 又是一个阴天,天空雾蒙蒙的,乌云密布,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时刻,就会肆无忌惮地淹没这座城市。 这天的凌晨四点,姜知漓已经睡不着了。 她索性直接起床洗澡,看着镜子里的人面色憔悴,她只好又敷了一张面膜上去。 敷完面膜,姜知漓又仔仔细细地化了妆,本就明艳的一双狐狸眼被勾勒得更加妩媚上挑,极具攻击性。 确保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她才换上高跟鞋出了门。 到了姜氏总部,姜知漓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找到上次那间会议室。 和上次不同,此时的会议室里只有严蕙,还有一个秘书。 也许是严蕙知道,这一个月以来,姜知漓四处求助无门,现在也不需要那些股东来壮大声势施压,就可以轻而易举拿下她的股份。 见姜知漓独自一人走进来,严蕙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她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帮姜知漓,更何况是傅北臣那样最看重利益的商人。 今天这股份,她拿定了。 她笑容满面地站起身,眼尾的鱼尾纹深得怎么也盖不住。 “姜大小姐,我可等你好久了。坐吧,看看合同。” 看着她一脸小人得志的姿态,姜知漓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从容地坐下,不疾不徐地翻开面前那份合同。 翻了两页,姜知漓的动作停下,在其中一处点了点,“舅妈,这条改改吧。” 她慢条斯理地念出来:“就改成,受让方确保出让方知晓提供的全部资料,包括但不限于财务情况,生产经营情况,资产情况,项目开发情况等,均为真实,合法的。” 最后几个字,姜知漓特意加了重音,笑意盈盈地看向严蕙。 严蕙脸上笑容一僵,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务之急是让姜知漓签下这份股权转让合同,哪怕她就算真猜到了什么,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如果姜知漓拿合同条款当借口反悔不签了,那这些手脚就全都白做了。 这样一想,她很快镇定下来,吩咐一边的秘书:“按照姜大小姐说的,去改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姜知漓开始一处一处地挑刺儿。 刚开始是某个条款,后来就是单独的字眼,最后甚至离谱到了连标点符号都要修改。 “这里的“地”用错了,应该是“的。” “还有这个,逗号换成分号吧。” 简直快要把严蕙和一旁负责修改的秘书折磨得快疯了。 会议室桌面上散落着不下二十个版本的合同,严蕙深吸一口气,粘着水钻的美甲深深陷进肉里,脸上也没了一开始的洋洋得意,连法令纹都快出来了。 “这回呢,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可以签了吧?” 姜知漓轻抿一口咖啡,慢悠悠地放下杯子,见他们被折腾得差不多了,才勉强地说了句:“行吧。” 她拿起笔,垂眼的瞬间藏住眼底的那抹黯然,刷刷两笔签下了名。 见姜知漓真的这么轻易就签了,严蕙的眼里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就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姜知漓面色淡淡地拎包起身,临走之前,又转头看向严蕙。 她勾起红唇,语气意味深长:“舅妈,还是别高兴太早了。不是自己的东西,可得好好守住了,万一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呢,对吧,世界上哪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儿。” 撂下这句话,姜知漓便转身离开。 走到电梯处时,门刚好缓缓打开,和电梯里的沈思萱刚好迎面撞上。 沈思萱笑了一声,语气得意:“呦,真可惜啊姐,我来晚了,没看上这出好戏。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坐一会儿?” 姜知漓懒得理她,目不斜视地往电梯里走。 见她出乎意料的平静,沈思萱笑容收了些。 她来就是为了看看姜知漓怎样被迫放弃一切,从昔日高高在上跌落到最低点。 那种走投无路,如丧家之犬一样的可怜,失魂落魄,她却一个都没见着。 她的姿态一如既往的从容,高傲,就好像只是把那些股份施舍给他们一样。 姜知漓,明明什么都没有,又凭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沈思萱咬了咬牙,气极反笑:“姐,我是真的佩服你。” “连家都没了,未婚夫出轨,甚至连姑姑也想不管你,自己父亲的公司也守不住,世界上连一个关心你的人都没有,你说人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多可怜啊。” 无论她怎么说,姜知漓都像是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关门键。 终于,电梯门缓缓紧闭,隔绝掉外界所有声音。 走出姜氏门口,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瓢泼大雨,是她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大,砸在地面上,甚至都隐隐冒出了烟雾。 层层雨幕里,姜知漓深吸一口气,撑开伞,一步一步沿着路走。 雨滴重重地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寒意被雨水夹裹着,丝丝缕缕渗入骨头里, 不远处,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行人皆是步履匆匆,只有一只黄色流浪狗,孤零零地站在斑马线中央,在过往的人群中原地打转,浑身被雨淋湿,毛发湿答答的,一双漆黑的眼珠里写满了茫然。 姜知漓忽然觉得,她就是路上的那只可怜的流浪狗。 漫无目的,像一缕漂浮在世间的幽魂,找不到归处,是世界上最多余的存在。 沈思萱的那句话的确没说错。 她没有家,不仅没有家,她甚至连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都守不住。 爸爸,对不起。 她这么没用,难怪被人抛弃。 深深的无力感从头到尾地将她包裹住,像厚重的茧,心脏不停地下坠,让人喘不上气来。 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姜知漓从未有过一刻,这样地厌弃自己。 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一辆劳斯莱斯在雨幕中缓慢地行驶着。 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却从她走出大楼开始,就一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后座上,傅北臣目光一片晦暗,透过车窗凝着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 看着她一个人在雨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背影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看着她弯下腰,给路旁淋雨的流浪狗撑伞。 心底最深的某一处彻底沦陷得一塌糊涂。 原本,傅北臣想等,等着她低头求他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至少可以证明,她愿意利用他,甚至,愿意去依赖他。 他只想找到一点点证据去说服自己,这一次,她是真心的。 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说走就走。 可现在,傅北臣却忽然觉得,无论她究竟是不是真心,不重要了。 在姜知漓身上,不管几次,他应该都输得心甘情愿。 许久,他凝望着窗外的那道身影,终于拨出一通电话。 “打印一份文件,现在送过来。” 雨势渐渐转弱,由雨伞隔绝出的小世界里,一人一狗安静共处着。 像是察觉到外面的雨几乎快要停了,原本静静蹲在姜知漓脚边的流浪狗突然站起来,抖了抖身子,一下子冲了出去。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愣了半晌,姜知漓低垂下头,盯着脚边的一处水洼,兀自出神。 甚至连一辆熟悉的车在旁边停下,她也浑然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刮过,姜知漓猛地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终于回过神。 像是被某种意识牵引着,她慢慢抬起头,看着车子后座的车窗摇下,赫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不是出差了吗? 姜知漓怔了下,确认不是梦之后,鼻尖一阵阵发酸。 明明刚刚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却忽然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有了嚎啕大哭的冲动。 姜知漓吸了吸鼻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自欺欺人地埋下脸。 雨伞立在脚边,她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团,瘦弱的肩膀还在时不时地颤抖,看着比刚刚那只淋雨的小狗还要可怜。 傅北臣目光一暗,忽然沉声开口:“姜知漓。” “上来。” 依旧是那副冷淡至极的口吻。 姜知漓听见他冷硬的语气,眼里湿意更重,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还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紧接着,她就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男人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姜知漓眨了眨眼,视野里突然多出一份白花花的文件。 干净的白纸中央,好像还印着几个字。 姜知漓揉了揉眼睛,脑袋里乱糟糟一片,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时,还是那四个黑白分明的大字。 《结婚协议》 第30章 结婚吧 看见他递过来的是一份结婚协议,姜知漓愣了半晌,脑袋里像是被一团浆糊黏住了,好半天都无法思考。 傅北臣,要跟她结婚? 他出差一趟不会被谁调包了吧?? 姜知漓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就听见他沉声说:“结婚吧。” 不容置喙的语气,清晰的三个字砸进耳膜里,砸得姜知漓整个人更晕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缓缓开口问道:“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妻子,你要拿回姜氏,各取所需。” 傅北臣的语气平静而淡漠,仿佛真的只是在谈一笔交易。 可是,为什么是她? 姜知漓静了片刻,垂下眼,还是没问出那句话。 雨过天晴,阳光顺着乌云的缝隙直直照射下来,明媚得刺眼。 她缓慢地站起身,忽然一言不发地就要抬脚离开。 姜知漓转身的刹那,并没有看见傅北臣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修长的手指蓦地扣住她的手腕,傅北臣眸色渐暗,低声问:“去哪?” 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他攥得有些紧,像是很害怕她就这样走掉。 迫于他的力道,姜知漓转过身,整个人还处于有些懵怔的状态,下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误会了。 她又不是要跑,这么用力做什么。 姜知漓的双颊悄然染上一抹绯红,声音细弱蚊鸣:“我回家拿户口本....” “...........” 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的心脏在这一刹那又稳稳落了回去。 傅北臣松开手,眉眼划过一丝无奈:“上车。” “哦...好.....” 二十分钟后,劳斯莱斯在公寓楼下稳稳停住。 姜知漓动作迅速地下了车,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傅北臣。 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能在楼下等我二十分钟吗?” 傅北臣抬了抬眉梢:“?” “我想顺便补个妆.....很快的,一会儿就好。”她保证道。 刚才流了那么多眼泪,眼妆一定花得不成样子了,她怎么可能以这样的状态在结婚登记处拍照? “........” 见傅北臣没说话,姜知漓就当他默认了,转头就朝楼上跑去。 然而让傅北臣没想到的是, ——女人口中的一会儿,跟男人定义的一会儿完全不同。 就在腕表上的分针绕了一圈即将回到原点时,姜知漓终于一路小跑返回车上。 见她终于回来,傅北臣放下手里的文件,侧眸打量着她身上崭新干净的白衬衫。 “还换了衣服?” 姜知漓一边气喘吁吁地整理着刚卷好的卷发,一边理所当然地答:“当然了,你穿白衬衫,我也穿白色,这样结婚照拍出来才好看呀......” 听到结婚照三个字,傅北臣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下,随即便恢复自然。 她很少穿这么正经的白衬衫,上面不带任何装饰,看着太素。可幸好衣柜里备了一件,关键时刻倒也派上用场了。 姜知漓用刚刚的四十五分钟里,重新打底化妆,又卷了一下头发,此时整个人看着面若桃花,红唇饱满,一双狐狸眼精致明艳,眼波流转间更是分外动人。 身上规规矩矩的白衬衫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清纯的学生气,有了些八年前稚嫩的影子。 她拨了拨耳旁的碎发,脸上扬起一个弧度标准的微笑,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傅北臣问:“好不好看?头发有没有乱?给我两个字的回答。” 傅北臣睨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淡淡吐出两个字。 “还行。” 姜知漓:“.......” 这天算是聊不下去了。 谁能告诉她现在跳车算不算逃婚啊??? 然而,姜知漓显然没有任何逃婚的机会。 还没等她彻底缓解紧张忐忑的情绪,车就已经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民政局今天来登记结婚的人不多,进去之后,傅北臣径直去走到大厅排队领号,姜知漓则在一旁的等候区坐着等着。 等傅北臣回来的间隙,坐在姜知漓旁边的大姐拽着姜知漓就唠了起来。 大姐指了指那边排着队的傅北臣,好奇地问:“姑娘,那边站着那个就是你老公啊?” 听见这个陌生的代称,姜知漓的脸噌得一下子红了,下意识想否认,话又憋在了嗓子眼儿。 好像.....还真是她老公。 姜知漓咬着唇,慢慢地点了下头:“昂....对。” 大姐啧啧感叹一句:“哎呦,小伙子长得可真俊,认识多久了?” 姜知漓笑着答:“八年了。” 大妈点点头,显然是自来熟的性子,“啊,知根知底就行,我呀前两天还说,小区里有个姑娘被男的骗婚了,存款啊,房子啊,全没了,骗财又骗色,这年头可得小心着点。” 听见这话,姜知漓脑中忽然蹦出之前沈茵说过的,傅北臣收购了不少姜氏股份的事。 骗婚?骗财骗色? 可从她和傅北臣的情况来看,怎么样占便宜的都是她啊。 “您放心吧,他不可能的,”姜知漓开始认真地胡编乱造,“他整整追了我八年,本来我刚开始一点都不喜欢他的,可是挡不住他实在是太执着了。” 她把话说得跟真事儿似的,绘声绘色地说:“他还说如果不跟我结婚的话,他就出家去当和尚了。虽然我们中途分开了好多年,可是他还是只喜欢我一个人。后来又前前后后求了十几次婚吧,我才好不容易松口的。” 大姐惊得张大嘴,看了一眼姜知漓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男人,“这小伙子看着条件这么好,你都一直没答应啊?” 姜知漓一边掰着手指数,一边慷慨激昂地喋喋不休:“您是不知道,他除了长得帅了点,有几个臭钱,人又直男,又毒舌,冰山脸,不爱说话,他根本就没有心......” 看着大姐的视线越过她一直往后看,姜知漓终于停下吐槽,顺着背后那道凉飕飕的视线看过去。 傅北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完了完了完了,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翻车来得总是这么措不及防。 姜知漓吞了吞口水,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改了口,在这生死一瞬忽然演技大爆发。 她扭头看向大姐,一脸认真地补充:“就算他没有心,但不妨碍我爱他。爱到可以把我自己的心给他,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一边说着,姜知漓捂住心口,深情款款地和傅北臣对视。 也不知道傅北臣是不是被这浮夸到极致的做作演技征服了,他抬手一把拉过姜知漓,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登记处走。 姜知漓匆匆跟大姐道了个别,就被傅北臣拉到了登记处前排队。 余光偷瞄着着傅北臣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的侧脸,姜知漓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全程低头扣手。 安静半晌,傅北臣看着她乌黑的发顶,终于开口。 他气极反笑:“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出家了?” 姜知漓心里咯噔一下,索性直接装傻,眨巴着眼睛:“我有说过这句话吗?没有吧......肯定是你听错了。” 傅北臣点头,神色淡淡,“等会去医院。” 姜知漓懵了下:“去医院干嘛?” 傅北臣:“心脏移植手术。” 他撩起眼,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她刚刚说过的话:“就算他没有心,但不妨碍我爱他。爱到可以把我自己的心给他,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姜知漓:“.........” 偏偏他是用一副冷冷淡淡的语气念出来,让这段她临场发挥的肉麻台词听起来就更具有讽刺意味了。姜知漓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瞬间起来了。 不愧是你,阴阳大师傅北臣。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你这样会被判什么刑吗?” 她冲着傅北臣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实则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无·妻·徒·刑。”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姜知漓的心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冒出逃婚这个念头了。 然而整个登记流程进行得非常迅速,完全归功于傅北臣的轻车熟路。 看着到手的红本本,姜知漓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没缓过来。 就这么跟傅北臣结婚了,像是天上突然砸了个大馅饼,太不真实了。 等回到车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想起刚刚傅北臣对整套流程的熟悉程度。 姜知漓扭过头看向傅北臣,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傅北臣,你真的是第一次结婚吗?” 为什么业务能熟悉得比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还强啊? ?难不成这就是总裁的学习能力? 傅北臣连眼也没抬,抬手松了松领带,语调懒散:“不是。” “????”姜知漓瞬间像被雷劈了一样定在那。 他眼尾扬了扬,语气似笑非笑:“我还有两个儿子。” 姜知漓足足傻了好几秒,直到看清他漆眸中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傅北臣你是不是有点那个大病??? 无语,大无语事件,她刚才是真真切切有被他演到。 姜知漓正深呼吸平复着堵在胸口的那股火,就看见他递过来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 她翻开文件,措不及防地怔了下。 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大致内容是,将她手中的股份,全部转到傅北臣手中。 她皱了皱眉,声音低低的:“可是我上午已经签了严蕙那份合同了,我已经没有股份了。” 傅北臣语气平静:“我有办法拿回来。”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丝轻微的神色变化。 这是傅北臣的最后一次试探。 在彻底缴械之前,他还是想知道,她对他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或依赖。 这就是他,哪怕输的结果已经注定,他还是执着地想要知道,她的态度。 静默片刻,听见他说有办法拿回来,姜知漓愣了下,目光染上些欣喜。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笔,就要在合同的最后一页签字。 看见她干脆的动作,傅北臣眸色一暗,喉结滚动了下。 “就这么信我?”他低声问。 姜知漓抬头看向他,弯起眼睛笑,半开玩笑似的:“我们都结婚了,我的不就是你的?” 说着,她正要签下名字,手中的合同却忽然被抽走。 姜知漓懵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拿走,另一份崭新的合同出现在眼前。 同样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不同的是,这份合同上,她是受让方。 姜知漓的视线飞快扫过几行字,瞳孔渐渐放大。 上面写着,他的全部股权,全部无条件转让给她。 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要收购姜氏的吗? 她错愕地抬眼看向他,紧接着就听见傅北臣淡声说:“签这份。” 姜知漓深深皱起眉,不解道:“可这不是你的.....” 傅北臣忽然打断她道:“我们结婚了,我的就是你的。你说的。” 他的面容依旧平静,仿佛合同上这价值几个亿的股份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是......这可是好几个亿啊。” 姜知漓整个人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他扯了扯唇角,“几个亿,很多吗?” 姜知漓被他这一句堵到语塞,声音渐渐弱下来:“那也不能说给我就给我啊........” 无功不受禄,她这骗婚都要被坐实了。 傅北臣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淡淡道:“三十秒,过时不候。” 姜知漓一个激灵,身体反应非常诚实,笔下刷刷两下签好了名。 算了,骗婚就骗婚吧,大不了以后再慢慢还他。 就算傅北臣以后要是破产了,她也绝对不跟他离婚。 这么一想,姜知漓总算坦荡了点,心甘情愿地就被收买了后半辈子。 只不过,姜知漓不知道的是,傅北臣之前收购的那些股份,本来就是给她准备的。 此刻的姜知漓,连看着傅北臣的眼睛都在冒星星,好像看见了一个行走的atm机。 她装模作样地抽泣两声,擦了擦眼角完全不存在的泪水,“谢谢老板.....” 傅北臣忽然凑近她的眼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目光染上十足的侵占性。 他忽地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开口:“只有口头感谢,没有实际行动?” 姜知漓:“?” 第31章 要跟我回家?(双更合一…… 实际行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知漓思想太歪,还是他看她的眼神太具有蛊惑意味。 短短几秒,姜知漓的脑中已经闪过无数个限制级画面。 于是,她的脸再一次不争气地红透了。 姜知漓清了清嗓子,语气正经地提议:“我这几天挑一份礼物给你?” 傅北臣挑了挑眉,看着她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刚想开口,就又被一通电话打断。 电话那边,霍思扬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语气严肃:“和林正集团的合同出了点问题,他们突然变卦毁约,要求是必须和你当面谈其他条件,今晚飞机过来?” 傅北臣眉眼微沉,“知道了。” 挂掉电话,他对前排的司机说:“先送我去机场。” 前排的司机应了一声,加速驶向机场的方向。 姜知漓瞥着他的神色,大概猜到了不是什么好消息,犹豫着开口问:“是发生什么急事了吗?” 他言简意赅答:“嗯,临时出差。” 姜知漓没好意思再追问下去,点了点头:“哦.....” 去机场的一路上,傅北臣都在不停地接电话,姜知漓连说话的间隙都没找到。 直到他开门下车,姜知漓才找到时机,连忙摇下车窗叫住他:“傅北臣!” 傅北臣脚步停住,转头看向她,嗓音低沉而柔和:“安阳晚点会联系你,明天带着律师去姜氏,具体怎么做他会告诉你,有事打电话给我。” 姜知漓怔怔点头,差点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还真有些难为情。 “不是...我是想跟你说....” 她的声音逐渐小下来,“一路平安,回来记得告诉我。” 哪怕她说得小声,傅北臣还是听清了。 他站在那,面容依旧平静得看不出什么情绪,喉结却轻滑了下。 嘈杂来往的人群里,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次日11:00a.m. 姜氏集团总部大楼 会议室内乌压压一片,位置上坐满了股东。 严蕙坐在最中间的主位上,满面春风地宣布:“非常感谢各位对姜氏这些年来的无私付出与奉献,我作为公司目前股权比重的最大的股东之一,现在将正式接管姜氏集团未来的运营工作.......” 还没等严蕙一番慷慨激昂的就职宣言发表完,会议室的门就被叩响。 秘书推门进来,面色为难:“严总......” 严蕙心里咯噔一下,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紧接着,两道身影跟在秘书身后走进来。 待看清后面走进来的人,严蕙的笑容顿时凝固。 姜知漓一身黑色大衣,细长的眉眼被妆容勾勒得更具锋芒,红唇潋滟饱满,脚下高跟鞋被踩得噔噔作响,看起来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她走进来,指节蜷起轻叩了两下桌子,笑意盈盈地开口:“非常抱歉打扰大家,会议可能要暂时中断一下。” 底下的股东都看愣了,除了她极漂亮的长相,还有那副嚣张跋扈的姿态,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当然,也有不少人认出了姜知漓,此刻纷纷噤声。 全场瞬间一片寂静。 姜知漓满意地笑了笑,向身后随行的男人示意了下:“梁律师,可以开始了。” 梁律师点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又一份的文件,放在会议室的长桌上。 “严蕙女士,一个月前您曾向我的委托人提供了一份姜氏集团的财务报表,并明确索要五个亿的金额让我的委托人对公司资金链断裂的情况负责,在此情况下,我的委托人在为了确保公司能够继续运营,才签下了您提供的股权转让协议。” “但在我方收集了足够的真实数据后,发现您合同内的先决条件并不成立,贵公司财务总监署名的财务报表与相关审计数据存在差异。 “伪造的财务报表,挪用项目公款,给我的委托人制造了公司资金链断裂的假象。因此,我的委托人昨天签下的转让协议不具有任何法律效益,隶属欺诈罪,并且你将会接受警察的询问。” 话音落下,严蕙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一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她的嘴唇颤抖着,看着桌上如板上钉钉的证据,还没等回过神来,警察已经推门而入。 一名警察亮出证件,声音洪亮:“请问是不是严蕙女士,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欺诈罪,挪用资金罪,提供虚假财会报告罪,请跟我们去警局一趟。” “我没有!这些是假的......”严蕙嗓音尖锐,恶狠狠地瞪向姜知漓,整个人都歇斯底里起来:“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善罢甘休!姜知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傅北臣竟然把那些股份都给了你,你还真是好手段啊.....” 姜知漓嫣然一笑,气人不偿命道:“谢谢夸奖。” 场面变得一片混乱,没等她说完,警察已经不由分说地上前控制住她,强制将人带了出去。 会议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姜知漓双臂环在胸前,慢悠悠地坐到了空着的主位上。 她的目光扫过几张面孔,意有所指道:“各位,刚刚让大家见笑了,我知道,姜氏这锅汤里,自我父亲去世后,就混进了不少老鼠屎。” 底下几个股东的脸色顿时一变。 姜知漓笑了笑,语气温和却不失锋芒:“但没关系,作为姜氏目前拥有股份占比最大的股东,同时也是名正言顺的合法继承人,对姜氏有功劳的各位依旧会受到厚待,但同样的,有的人也需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她环视一圈,继续慢条斯理地开口:“今天坐在这里,是想告诉各位一件事。从今天开始,姜氏的运营管理方面,由我的人全权负责。近三年来姜氏接手的所有项目明细都会进行新一轮核查,任何错误绝不姑息。严蕙的事情,也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话音落下,下面坐着的几个人,包括财务总监,每个都是冷汗涔涔,彻底面如死灰,没人敢发出一声动静,生怕被姜知漓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谁能想到,他们做的账目那么隐蔽,居然照样被姜知漓挖了出来,并且当着今天股东大会公之于众,不给严蕙这个舅妈留半点情面,甚至还请来了警察。 还有她手里多得惊人的股份,现在整个公司上下哪里还有人敢站出来跟她作对。 这下好了,姜氏算是彻底变了天了。 之后的三天,姜知漓都忙着跟梁律师和会计一起核实近几年的财务明细,然后当机立断地将所有涉事员工一并处理。 该说不说,也不知道傅北臣到底是提前多久就开始搜集严蕙动手脚的那些证据,律师递交给警局之后,审理过程便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短短三天,姜氏集团就经历了一番大换血。 傅北臣给她准备的律师和会计,行事效率一个比一个高。 而姜知漓本人其实也就是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喝咖啡,还没有平时去旗岳上班时累。 但这三天过去,却让姜知漓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那就是—— 抱金大腿的感觉,可真他妈爽! 不松了,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松手了。 没结婚之前那段时间,姜知漓给傅北臣发微信都是每天早安午安晚安地发,毕竟她是追人的那一方,主动点也没关系。 可现在就这么措不及防地结婚了,跟生米直接煮成熟饭没什么区别。 搞得她反而有点畏手畏脚不敢发挥了....... 更何况那天傅北臣走得那么急,最近应该很忙,她就更不敢发微信骚扰他了。 这天傍晚,姜知漓回到家,一直纠结着要不要给傅北臣发一条微信,问问他哪天航班回来,她可以去接他。 还没等消息发出去,倪灵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倪灵那边刚出机场,环境声音嘈杂,逼得她音量提高了一倍:“姜氏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有没有什么地方我能帮的上的?” “放心吧,都弄完了。该开的人都开了,基本运营也没受太大影响。” “那就行,”倪灵总算放下心来,又想到什么,逼问道:“对了,你说是傅北臣帮你搞定的,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否则他那种利益第一的冷血资本家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姜知漓被问得一时语塞,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又忍不住开口辩驳:“其实也没有那么的冷血.......” 倪灵在那头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这可是你当时亲口跟我吐槽的,冷血无情资本家,现在就真香了?感受到冷酷霸总的魅力了?” “..........”姜知漓彻底没话说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她已经跟傅北臣结婚的事告诉倪灵,想了想,还是现在说出来为好。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个.....我跟你说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哦。” 倪灵在那头不屑地笑了一声,“世界上还有能吓到我的事儿?怎么,难不成你跟傅北臣上床了?” 姜知漓被她的直白冷不丁噎了下:“..........不是。”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出来。 “我和傅北臣结婚了。” 电话那头,倪灵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两秒。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一秒,她不可置信地笑出声:“你说你跟谁?” 姜知漓无奈重复了一遍:“傅北臣。” “卧槽????” 倪灵又倒吸一口凉气:“你说的真的假的??这么大事儿你别骗我啊我怕我直接救护车进医院。” 姜知漓骤然失笑:“真的,没骗你,要看证吗?” “看看看看当然看,快微信发我。”说完,倪灵就匆匆挂了电话。 姜知漓只好起身到床头柜上拿起那本结婚证。 这两天她是翻来覆去地看这个小红本,还是有一股不真切的感觉。 翻开结婚证,姜知漓拍了张照片给倪灵发了过去。 刚发完,她自己又忍不住点开照片看了几遍。 合照上,两个人都是一身白衬衫,她长发披肩,狐狸眼微微上扬,笑得格外灿烂。身旁的傅北臣,一双天生含情的丹凤眼,轮廓立体分明,虽然没有她笑得那么开心,但也能看见他素来冷淡的面容上,嘴角扬起的一点弧度,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下来。 傅北臣,竟然真的成了她合法的家人了。 像做梦一样。 姜知漓缓缓吐出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又开始加速的心跳。 退出照片,就看见倪灵的卧槽刷屏。 倪灵:他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跟你结婚了啊???这就叫居心叵测!!! 姜知漓想了想,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时傅北臣只说他需要一个妻子,姜知漓后来也没多问。 万一她问得太多,他后悔了怎么办,原因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倪灵:他不会是骗色吧??!没借机对你怎么样吧? 姜知漓想了想。 似乎除了让她用实际行动表达感谢....别的还真没有。 姜知漓:......要说骗好像看起来也是我骗他,毕竟现在占便宜的都是我。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不管倪灵怎么说,姜知漓都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肯定是占便宜的那方。 倪灵只能放弃:行吧,我算是劝不动了。从八年前开始到现在,你算是一门心思全扑在傅北臣一个人身上了。小心他外面搞那些花花肠子,脚踏两条船,自己留着点心眼儿!! 姜知漓:放心吧,他不会的。 倪灵:就这么相信他?? 姜知漓:不是,主要是他那个狗脾气,没几个人受得了。 倪灵:........... 对话以这一串省略号宣告结束,姜知漓退出和倪灵的聊天框,鬼使神差地点进了跟傅北臣的聊天记录。 犹豫片刻,她修修改改了半天,终于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姜知漓:你什么时候的航班回来呀?要不要我去机场接你? 姜知漓:「期待gif.」 与此同时,临市。 会议室门上的led灯刚刚熄灭,一行人鱼贯而出。 傅北臣第一个走出来,霍思扬则紧随其后。 霍思扬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忍不住发牢骚:“我说这群人还真是看人下菜碟,要不是你跑这一趟,他们还非就盯着这两个点的利润不松口了。硬生生折腾了三天,有病。” 傅北臣没答话,全程一直在低头看手机。 霍思扬自己絮絮叨叨了半天也没得到一个回应,好奇地探过头:“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傅北臣不动声色地按灭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 “还神神秘秘的......”霍思扬心里一阵狐疑,嘴里啧啧两声:“对了,晚上的应酬你去?我晚上飞回江城,叶嘉期那祖宗住着院呢,没人回去陪着不行。” 傅北臣语气极淡:“应酬你去,我今晚回去。” “?你不是后天的机票?怎么突然就要今天走?” 傅北臣脚步不停,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 “改主意了。” 傍晚,姜知漓洗漱完,穿着睡衣躺到床上,又点开了置顶聊天。 最新一条回复是在下午,她刚发完没多久,傅北臣就回她了。 下午15:30 姜知漓:你什么时候的航班回来呀?要不要我去机场接你? 姜知漓:「期待gif.」 下午5:40 傅品如:今晚。 姜知漓兴致勃勃地继续打字:几点到机场呀?我去接你吧。 发完这句,她又觉得显得有点主动了,连忙补充了一句。 姜知漓:反正我也没事干。 傅品如:不用。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像一根针一样,直接戳破姜知漓心里升起的小期待。 嘁,不用就不用,谁稀罕接你啊??当自己国家总统吗? 姜知漓冷笑一声,手指使劲戳了两下屏幕,还没等发泄完,就看见一张图片弹了出来。 她愣了下,点开发过来的航班信息。 哦,凌晨三点到达,难怪不让她去接。 看来某人还是有点心的嘛,还知道稍微解释一下。 心情像是过山车似的又起又落,姜知漓在床上兴奋地打了个滚,等了一分钟,才回:那好吧~你注意安全噢。 傅品如:嗯。 手机后来再没有动静了,姜知漓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深夜,混沌的梦境里,姜知漓再度置身在两年前那条昏暗的巷子里。 一双肮脏的手放在她的脖颈上,如冰冷的蛇缠绕而上,一点点收紧。 窒息的恐惧再度铺天盖地地袭来,如海浪一般将人淹没,吞噬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随着急促的一阵喘息,姜知漓猛然坐立起来,从梦境中脱离。 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姜知漓缓缓睁开眼,在黑暗中摸索到灯的开关。 “咔嚓”一声,满室光亮。 突如其来的光亮里,姜知漓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意识和理智终于渐渐回笼。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她还是时不时地会从噩梦中惊醒。 那场意外带来的创伤,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直到现在回忆起,她还是会心悸,会发抖。 意识到自己睡不着了,姜知漓索性开着灯,摸出枕头旁的手机。 凌晨2:58a.m.连朋友圈里都是静悄悄的。 姜知漓百无聊赖地刷了一会儿,微信里却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大半夜的,谁会给她发微信。 傅品如:醒了? 姜知漓顿时怔住:你怎么知道的?已经下飞机了吗? 消息很快回过来。 傅品如:看见你家的灯亮了。 ? ?? ??? 姜知漓瞬间一个弹跳从床上蹦起来,冲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深夜,整个世界都歇息下来,只有路灯依然静静散发着盈亮光芒。 路灯旁,一辆车融在夜幕里,男人倚在车旁,正在低头看着手机,轮廓隐在光影中冥冥不清。 像是有什么指引一般,他忽然放下手机,抬起头看过来。 视线就这么措不及防地交错上,姜知漓愣了下,下意识拉上窗帘转身。 刚刚才老实下来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来不及多想便冲到衣柜前,换了身衣服后快速向楼下跑去。 车旁,傅北臣正低头看着手机,许久没有等来回复,他皱了皱眉。 寂静的环境里,忽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跑步声。 他抬眼看过去,一道纤细的身影迎面跑过来。 她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下面还是粉色的格子睡裤,系了一个白色发箍,素着一张脸,比平时多了几分清丽。 姜知漓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停下,缓了缓气息,才问:“你刚刚才下飞机吗?” 傅北臣收起手机,嗓音有些低哑:“嗯。” 姜知漓眨了眨眼,轻声问:“那你怎么....” 大半夜的跑到我家楼下? 傅北臣低声打断她:“顺路。” 大半夜的这是顺哪门子的路.... 看着傅北臣眉眼里的倦色,这话姜知漓没敢问出口,她咬了咬唇瓣,突然鬼使神差地问:“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周围静悄悄的,昏黄的路灯下,她目光澄亮地望着他,眼底藏着期待和雀跃。 这话一问出来,姜知漓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像是邀请他去她家里一样..... 她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补救一下,就听见傅北臣说:“好。” 静谧到几乎连风都停止的世界里,姜知漓耳边回荡着的全是他低沉冷冽的嗓音,还有他凝视着她的漆眸。 心跳忽然又乱了。 “那上楼吧......”她小声说着,转身往楼道里走。 然而,等刚一进电梯,姜知漓就发现了一件致命的事实。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然后尴尬地转过身,嘴角慢慢牵起一个僵硬的弧度。 傅北臣垂眸打量着她的神情,挑了挑眉。 姜知漓讪讪笑道:“那个....刚刚下来的太急,我忘带房卡了.........” “这是技术性失误,完全是巧合,真的。”她急忙强调道。 傅北臣抬手松了松领带,懒散地靠在那,面容平静:“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回家?” 第32章 解释解释。 姜知漓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到这个地步了。 她明明说的是她忘记拿房卡了进不去家门了!! 怎么就变成要跟他回家了??这就是总裁的理解能力? 虽然她就算现在跟他同居也是合法的,但是这也未免有点太快了..... 姜知漓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镇定又正直。 “你送我去酒店吧,明天早上我再去找房东要一张备用房卡......” 傅北臣的目光上下扫了一圈,忽然问:“你带身份证出来了?” 姜知漓怔了下,随后便理直气壮地摇头:“当然没有。” 房卡她都忘拿了,怎么可能带身份证。 他轻笑一声,“那你怎么开房?” 姜知漓目光希冀地望着他,小声嘀咕道:“酒店不是你家的吗......特殊情况就不能通融一下?” 傅北臣回答的干脆利落:“不能。” 听见他冰冷无情的两个字,姜知漓倏地瞪大眼。 我可是为了下去见你才着急到忘了带房卡的狗男人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傅北臣仿佛压根没看见她一脸的绝望,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四周,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两个选择。第一,在这睡,大概五小时之后你就能进去了。” 闻言,姜知漓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空荡的楼道,冷风顺着门的缝隙挤进来,在这种时间段,给人一种背脊发寒的感觉。 她顿时欲哭无泪,哀怨地看着他:“要不是你大半夜过来我才不会被困在家门外呢,出了这种事你得负责......” 他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继续道:“第二个,回我家。” ..........好像还真的没有第三个选择了,她总不能真的在楼道里呆上好几个小时。 姜知漓咽了咽口水,无比果断答:“我选第二个。”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阴风袭来,冻得她猛地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一件沾染着冷香的外套将她牢牢包裹住。 姜知漓怔怔抬眸,看着傅北臣把身上的衣服给了她,随后便转身朝车的方向走去。 外套上残存的温度一点点将寒意驱赶,熟悉的冷冽气息席卷全身,将刚刚梦中带来的恐惧也逐渐烟消云散,心脏仿佛缓缓被一股暖流填满。 姜知漓将外套裹紧了点,抿唇看着前方的那道身影,连忙拔腿跟了上去。 傅北臣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带她去的也不是君茂酒店,而是一处位于市中心的富人小区桦泰庭湾,里面都是清一色的豪华平层。 车子大门开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花园和一个露天泳池,一应俱全。 她就知道傅北臣不可能缺房子住,那他之前为什么还要住在君茂酒店的总统套房啊? 姜知漓心里升起疑惑,却还是没问出口,一路跟着他走过门廊,在玄关处停下。 傅北臣弯下腰,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放在她脚边。 姜知漓一边换,一边偷瞄着他的侧脸,斟酌着开口问:“我今晚睡在哪里呀?” 他神色淡淡:“客卧。” “哦.......”果然是她想多了。 听出她略有失望的语气,傅北臣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忽然撩起眼看向她。 “不然你还想睡哪?” “........”睡你心里行吗? 不过这话姜知漓没敢说出口,她怕被傅北臣赶出去。 灯光下,男人动作优雅从容地解开腕表,将矜贵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问出这话时,语气还是淡漠的,完全不是那种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干柴烈火的那种暧昧状态下的撩拨。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收留了一只流浪猫在家里住一晚似的。 没错,这就是傅北臣,解题思路相当合理。 但是—— 她!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姜知漓忽然感觉到一股子血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气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都是成年人了,更何况他们还是合法持证。 是她不够美吗??不,绝不可能。所以一定是傅北臣的问题。 客卧,柔软宽敞的大床上,姜知漓翻来覆去地打了两个滚,脑中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不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是合法持证,她这么一个大活人睡在屋里,这人就能这么淡定地在书房该工作工作,这还像话吗?? 倒也不是她的思想太不纯洁....重点是,一个正常男人,哪怕对她有一点点感觉,也不至于禁欲到这种地步吧? 不行,怎么能留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心神不宁,明明罪魁祸首是他才对。 害得她半夜无家可归寄人篱下,怎么也得折腾折腾他。 脑中一下子闪过无数个点子,姜知漓一拿定主意,直接翻身下床,敲响书房的门。 门没关严,是轻掩着的。 姜知漓轻手轻脚推开门,探出头去,就看见傅北臣坐在书桌后,正在看着电脑。 他身上的白衬衫有些乱了,最上方的几颗纽扣散着,衬衫也多了几丝褶皱,线条随性松弛,并平日里少了些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姜知漓眨了眨眼,趴在门口轻轻喊了他一声。 “傅北臣?” 男人的注意力依旧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一言不发。 姜知漓抿了抿唇,心里更不爽了,以为自己真被无视了个彻底。 于是她干脆扬起音量,像是哪里来的地主似的一样霸道。 “傅北臣,我要洗澡。” 话音落下,空气好像静了一下。 姜知漓终于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紧接着就看见傅北臣面容平静地摘下蓝牙耳机,用标准流利的英文对着屏幕说:“抱歉,今天的会议暂时中止,我太太有事找我。” ? ?? 姜知漓瞬间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傅北臣合上电脑,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姜知漓咽了咽口水,刚才那股嚣张跋扈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解释道:“我想洗澡....但是没衣服换。” 所以,立刻,马上,把你的衬衫借给我穿,我就原谅你了。 傅北臣依旧不为所动:“那就别洗。” ?您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没事,他这副狗脾气她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下一刻,姜知漓一撇嘴,满脸楚楚可怜,好像今晚要是不让她洗澡,下一秒她就能当场哭出来一样。 “怎么办,我不洗澡就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就有黑眼圈,吃不下饭。要不是某人大半夜搞突然袭击我至于现在寄人篱下无家可归吗?连洗澡的权利都没有......” 傅北臣皱着眉,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表演:“主卧衣柜第二层。” “好嘞!” 门嗖的一下被关上,连风都没反应过来。 半小时后。 姜知漓又回到了书房门口,进门之前,她先是理了理头发,又拨弄了一下衬衫的衣摆。 拆了一件五位数的衬衫穿在身上,衬衫底部刚好覆盖她的大腿根,不偏不倚露出下面白皙纤细的长腿,多了一股若隐若现的美感。 这下姜知漓满意了,第二次推门走进去。 傅北臣抬起眼,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回到面前的文件上。 他淡声说:“去睡觉。” 姜知漓很不满意他的反应,扬了扬下巴,挑衅的态度不加掩饰:“刚洗完澡,睡不着了。” “..........” 她特意又朝他走近两步,衬衫下两条美腿若隐若现,端的是一副恃美行凶的姿态。 “你有ipad吗?能不能借我登录一下微信,我没带手机。” 傅北臣抬手揉了揉眉心,“书架。” 姜知漓转身走到书架,拿下ipad,自顾自玩起来。 她才刚登上微信,余光就瞥见傅北臣的书桌上还摆着一瓶红酒,和一个盛着酒高脚杯。 姜知漓盯着那杯鲜艳的液体,忽然出声道:“傅北臣,我也想喝。” 他眼也没抬道:“不行。” 姜知漓扬了扬眉梢,刻意把嗓音放软,徐徐诱导:“酒精可以助眠,我就喝一点点,你也不想我一直呆在这烦你吧?困了我就回去睡觉了好不好?” 闻言,傅北臣终于掀了掀眼皮,像是被她最后这句动摇了。 他嗓音低沉,又带着些无奈:“杯子在外面酒柜。” 话音未落,书架旁的那道身影已经跑出去了。 傅北臣刚合上手里的文件,视线就被书桌上那个被她随手放下的ipad吸引过去。 上面屏幕还亮着,停留着微信的页面。 消息记录最顶上,一个三个字的备注赫然在列。 姜知漓拿着酒杯回来时,就看见傅北臣的手里正拿着她刚刚登了微信的ipad,神色莫辨。 忽然想到什么,姜知漓浑身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地冲上去就要把ipad抢回来。 “傅北臣你这人怎么还偷看别人的微信,这叫侵犯别人的隐私权......” 傅北臣眼疾手快地将ipad扔回书桌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便让她挣扎不开。 掌心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有些微微发烫,又格外的滑。 傅北臣的目光蓦地暗下去。 但姜知漓还是不屈不挠地试图挣扎,锁骨处一片白皙的肌肤露出来,还有随着她的动作,散发出来阵阵沐浴露的清香。 姜知漓没意识到,在她试图抢回ipad的过程里,她整个人几乎已经快要贴在他的身上。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时,耳边,男人的嗓音已经又低又哑。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傅·品·如?” 姜知漓的动作瞬间定在那,一时间有些欲哭无泪。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他怎么还是看见了。她不会今晚真要露宿街头了吧? 还没等姜知漓想到一个补救措施,手腕上就传来一阵力道。 瞬间,她和他的位置对调,直接跌坐在了他刚刚坐着的办公椅上。 男人的身影笼罩在上方,将她牢牢困在这把椅子上,挣扎不得。 姜知漓还没反应过来,就撞进了面前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眸中。 不似往常那样禁欲清冷的眼神,而是酒精作用后,漆眸中被浓稠的情绪吞噬,隐晦不明,像是素来的伪装终于被撕破,露出了某些真实而灼热的情绪。 他的鼻梁几乎已经缓缓贴近她的鼻尖,滚烫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哑声道:“解释解释。” 姜知漓啊了一声,眼睫轻颤着,呼吸也跟着心跳一起急促起来,脑中根本做不得反应。 他又垂眼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目光所及之处,姜知漓只觉得浑身更烫了,耳边只剩下他低沉喑哑的嗓音,清淡诱人的酒香,以及明目张胆的蛊惑。 “还有,穿成这样进我的房间,你想干什么?嗯?” 第33章 谁先主动谁是狗 解释? 她要解释什么来着? 无言的沉默间,姜知漓只觉得心跳声剧烈到几乎快要冲破耳膜,略带着酒气的呼吸近在咫尺,大脑内的神经迟缓到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书房内一片静寂,静得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傅北臣的耐心似乎在此刻变得极好,他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在他的注视下,姜知漓越来越觉得肺部空气稀薄,整个人好像都坠入了他眼底的漩涡之中。 她提了一口气,终于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都在发颤。 “那个是......”是什么来着? 他薄唇轻启,低声打断她:“我现在不想听了。” ? 姜知漓怔怔地还没回过神,紧接着,呼吸就被尽数掠夺。 他的掌心托着她的脸颊,迫使她离得更近,灼热的温度从肌肤相贴之处一寸寸传来,让她无处可躲。 仅仅是一个浅尝辄止的轻吻,他的唇舌轻轻勾勒出她的唇线,并未深入齿关攻城夺地,却依然让姜知漓无法呼吸了。 肺部稀薄的空气彻底被抽空,填满了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从未有过的失重感一阵阵袭来,姜知漓再也无法思考,此刻只有一个感知。 那就是,乱了拍子的心跳,此刻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 她呆呆地望着他,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盛满了她的影子。 她从未见过他眼中流露出如此,直白,赤/裸的情绪。 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拆吃入腹。 沉默无言的对视中,桌上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旖旎暧昧的气氛被骤然打破,他的喉结轻滚了下,却没急着动作,黑眸依旧紧紧地凝视着她。 像极了沉迷美色不早朝的帝王。 姜知漓睫毛轻颤着,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臂,语气娇嗔:“你先去接电话呀。” 她的红唇比刚刚更加莹润潋滟,覆着一层薄薄的水光,鲜艳欲滴。 他敛下眸,眸光又暗了几分,却还是顺着她的话直起了身,伸手去拿手机。 灼热的气息骤然抽离开来,没了刚刚强势的压迫感。 姜知漓猛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能呼吸了。 傅北臣拿起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号码,面色蓦地沉了沉。 他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旁接起。 电话那头,一道苍老尖锐的男声冲破电流传出来。 “傅北臣!你还真是出息了,连我的公司也敢动!忘恩负义,你知不知道让多少人看了笑话,知道我傅正擎养了个白眼狼!” 不知道是因为对面的音量真的太大,还是因为书房的环境太安静,电话里传出的怒骂声让不远处的姜知漓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脸色微凝,隐隐猜测到了什么,目光担忧地看向窗边立着的人。 只见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刚刚在她面前流露出来的温柔已经不复存在,戾气十足。 “这么快就从icu出来了?看来只跌五个点对你也不算什么打击。” 这话一出,那头的傅正擎险些又被气得背过气去。 “我不就是想让你跟语凡多一点机会?和简家联姻有什么不好的?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你......” 他声线微冷,语气讥讽地打断他:“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傅氏。” 电话那头顿时一噎。 傅北臣又冷声道:“省省力气,别再把手伸到国内来,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次还只是跌五个点这么简单。” 傅正擎气极反笑:“行啊,我真是小看你了,傅北臣我告诉你,我既然能让你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他轻笑着打断道:“也能毁了我,是吗?” 闻言,不远处的姜知漓的脸色一白。 其实,这样的傅北臣,是她陌生的。 八年前的傅北臣,性子虽然同样的冷,可却不会是眼前这样,只是一个背影,就已经生出无尽的寂寥感。 他们之间,隔着八年的长河,这些年里他经历的,她一无所知。 哪怕她想要参与这段缺失的时光,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可是现在,她真的好后悔。 她好心疼这样的傅北臣。 落地窗前,男人轮廓凌厉分明,目光一寸寸冷下来,眼底尽是戾气和寒意。 “那就试试看,看看是你先毁了我,还是我先亲手毁了傅氏。” 话音落下,傅北臣挂掉电话,转身就看见了姜知漓微微发白的小脸。 他眸色一沉,神色更加晦暗不明。 不该让她听见这些的。很多事情,她都不需要知道。 “傅北臣......” 措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姜知漓欲言又止,一时间犹豫不决。 她很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直觉告诉她,傅北臣不想跟她说。 他的嘴角抿紧,语气冷硬:“回去睡觉。” 听到他的语气,姜知漓心里那股酸涩感顿时更重了,还掺杂着丝丝委屈的情绪。 她连问都还没问呢,他就已经开口凶她了。 刚刚还亲她呢,川剧变脸都没他快。 姜知漓越想越难受,看着傅北臣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穿上裤子不认账的渣男。 瞪了他一眼之后,她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回到客卧,姜知漓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那件白衬衫换了下来,团成一团扔到床上。 再有下一次,谁先主动谁是狗。 这么愤愤地想完,姜知漓重新躺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人的欲望果然是无止境的。 比如前几天结婚时,她想,哪怕傅北臣真的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其实并没有当初那样喜欢她,也没关系的。 结果才重要,她已经是他合法的妻子了。 可现在,她变得更贪心了,她想知道所有关于他的,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不仅仅是法律上的夫妻,而是真正的,愿意和她分享喜怒哀乐的家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对他这些年经历过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姜知漓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死死盯着墙上的时钟。 半个小时,只要半个小时之内傅北臣主动来找她,她就不生气了。 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钟表上的指针不停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多少个半个小时过去,门外还是静悄悄的。 姜知漓的眼皮慢慢开始打架,最后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上午九点。 家里已经连个人影都没了。 姜知漓大摇大摆地检查完每个房间之后,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心里更烦躁了。 傅北臣竟然就这么撇下她自己走了?? 好的,她再主动理他她就是狗。 等联系好房东把房卡放到物业处之后,姜知漓回到家,换了身衣服化好妆,打算下午再去一次许婧那里,敲定好终稿的细节。 坐在出租车上,姜知漓摇下车窗,冷风呼啸着吹进来,还是吹不散那股烦躁。 忽然想到什么,姜知漓打开手机看了看日期,才发现是姨妈快要造访了。 难怪她心情烦成这样,看来也不都是傅北臣的锅。 长舒一口气,姜知漓把车窗关上,紧接着,手里的电话就响了。 一连串的微信提示音急促响起,跟发电报似的。 倪灵:「你知道我刚才在医院门口看见谁了吗???」 姜知漓:「谁?」 倪灵:「你先答应我,看完要冷静。杀人是犯法的。」 被她这么一说,姜知漓心里更好奇了:「快说,别吊我胃口。」 倪灵:「你老公!!我看见他陪着一个女人上车了!!」 姜知漓怔了下,冷不丁没反应过来老公这个称呼。 紧接着,一张图片就发了过来。 倪灵:「有图有真相。」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点开图片。 照片里,是她熟悉的车,还有熟悉的身影。 男人一身西装笔挺,身型高大挺括,她绝对不可能认错,就是傅北臣。 而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女人,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看着就是年纪轻轻,打扮得非常时尚出挑,甚至还给姜知漓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一瞬间,姜知漓的脑子里好像有无数只蜜蜂嗡嗡作响。 昨晚还带她回家,还亲了她,今天早上就不见人影了,原来是去医院赶场了?? 能让傅北臣亲自去接的人,重要性自然不用多说。 难不成还真让倪灵说中了,他在这跟她玩海王这套呢?? 行,傅北臣你很行。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刚想回复倪灵的微信,另一条消息就蹦了出来。 傅品如:去哪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 一股血气再一次从脚底板腾腾升到天灵盖,还没熄灭的那把火又被这条微信再度点燃了,气得姜知漓脑浆都跟着沸腾了。 她冷笑一声,指尖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关掉了手机。 三秒后,后座的车窗再一次被降下,冷风呼呼地吹进来。 前排的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见姜知漓一脸几乎快要杀人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姑娘,这个天气,你还热啊?” 姜知漓皮笑肉不笑地点头:“我肝火旺,师傅,窗开着吧。” 她怕她等会就要调头去杀人。 与此同时,桦泰庭湾。 傅北臣拎着一袋徐记早茶回到家里时,家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推开客卧的门,看见昨晚被她穿在身上的白衬衫此刻被规规矩矩地叠起来,放在了床上,那道身影却不见了。 他蹙了蹙眉,又想起昨晚她气鼓鼓从书房里出去时的样子。 他能隐约察觉到她离开时的情绪不对,可说实话,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沉吟片刻,傅北臣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傅北臣:去哪了? 十分钟过去,无人回复。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只好又拨出电话。 一阵忙音过后,又是无人接听。 耐心已经几近告罄,傅北臣揉了揉眉心,只能无奈回到微信页面,又编辑了三个字发出去。 傅北臣:接电话。 然而这次,消息后面多出了一个红色感叹号,以及下面的一行小字。 「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第34章 昨天还穿着我的衬衫进我…… 傅北臣沉默地盯着那个红色感叹号许久,一通电话紧接着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是今天跟他约好在庄园见面的于佑鹏。 于佑鹏的语气里带着点歉意:“北臣啊,有件事我刚刚才知道,我太太今天约了上次那位姜小姐来家里,你看看你是按照原定计划今天过来聊事情,还是等明天?” 闻言,傅北臣抿了抿唇,淡声道:“没事,就今天吧,我现在过去。” 庄园 茶室内,姜知漓把设计图拿给许婧看,最后微调了一些细节,终于定下了终稿。 这个单子也许是因为跟沈茵有关,她一直不停地修修改改,就是为了达到最满意的效果,难免把自己搞得有些心力交瘁。 见许婧赞不绝口,姜知漓总算彻底松下一口气,本来想拎包告辞的,又被许婧热情挽留着,只好又坐回去喝了两杯茶。 茶室外,两道身影越走越近,姜知漓低头看着杯中漂浮着的茶叶,对身后的声响浑然未觉。 恰好,许婧在这时开口问:“对了知漓,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啊?” 姜知漓骤然回神,脑中又不受控制地跳出倪灵发过来的那张图片,胸口的郁气顿时更重了。 她弯起唇,实则咬紧了牙关,笑着摇头道:“没有啊。” 话音未落,后背就莫名有股寒意袭来。 姜知漓慢慢顺着背后那道视线转过头,就看见傅北臣正站在她身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救命,为什么傅北臣今天也在这。 还有,他为什么一点心虚都没有,就这么坦荡吗??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心里那股火莫名又上来了,果断拎包起身。 “不早了许婧姐,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了。” 正当姜知漓面无表情地经过某人身边,却忽然被他拉住了手腕。 “我送你回去。” 现在有时间来送她了??她还不稀罕呢!! 她轻而易举挣开他的束缚,笑意盈盈道:“我跟傅总不熟,就不麻烦了。” 不熟两个字她还特意着重加了重音,明明白白地划清界线。 说完,姜知漓也不管傅北臣发沉的脸色,直接转身潇洒离开。 幸好她早有先见之明,刚刚要走之前半个小时就在手机约好了车,否则许婧家的庄园附近是真的不太好打车。 打车到旗岳的一路上,姜知漓还在对那张照片反反复复地研究。 照片里的那个年轻女人的穿衣风格显然不是简语凡,简语凡素来的穿衣风格都是温婉气质挂,而照片上的女人打扮得时尚前卫,年龄看着也更小。 并且这个背影,总是给姜知漓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最后她想的头都快要爆炸了,也没得出什么所以然。 到旗岳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前几天姜知漓下班时把一个画图本落在了公司,这两天又一直在忙姜氏的事没来得及去取,今天才抽出空来。 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姜知漓取完东西正要走,电话就忽然响了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她犹豫了下,才接起。 “商先生,有事吗?” 电话那边,商琰无奈地笑了笑,嗓音清和温润:“知漓,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你还这么生疏,叫我商琰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姜知漓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冷漠了,毕竟人家之前又帮她调查姜氏的事情,还主动提出过帮她。 她讪讪地笑,只好改口:“商琰。” 顿了下,商琰又问:“对了,姜氏的事,你已经处理好了吗?前几天你一直没有打电话给我,所以我也没有贸然联系你。今天是想问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我能帮的上忙的。” 他的话说得十分体贴周到,反倒让姜知漓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明明之前是她主动麻烦人家帮忙调查的。 “已经都处理好了,之前的事还没好好感谢你.....” 商琰语气含笑:“是要请我吃饭吗?” 姜知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能顺着他的话应道:“啊,好,那看你哪天有空......” “今晚就有,你呢?” 姜知漓下意识想要推拒:“今晚?我现在还在公司......” 商琰温和道:“几点下班?我刚好在旗岳附近,正好可以接你。” 他这样说,剩下推拒的话彻底没法说出口了,其实姜知漓原本是想着挑一份礼物寄给他,可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拒绝就显得太矫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商琰说话间虽然依旧温和,但是又比之前多了几分强势,让人没机会拒绝。 姜知漓拿着手机,只好无奈道:“那好吧,我现在正要下楼。” “好,我大概十分钟之内就到。” “嗯。” 挂掉电话,电梯也到了,姜知漓乘着电梯下楼,刚准备在公司门口等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要往里走。 姜知漓开口叫住她:“嘉期,这么晚才来?” 叶嘉期也一眼看见了姜知漓,顿时停下脚步跟她打招呼:“哎,姐,你今天来上班了呀?” “嗯,我来取点东西。你呢?” 叶嘉期整个人看着都有些发蔫:“我找人来了。” 姜知漓看着她一脸憔悴,才想起叶嘉期好像这两天也请了假,于是关心道:“你这几天也没来公司吗?” 一提起来,叶嘉期的表情更苦了:“嗯,急性阑尾炎,前几天刚做完手术,今天才出院。” 姜知漓拍拍她的肩膀以表同情:“那这两天在家好好休息吧,反正公司最近也没什么忙的,等病养好再来。” 叶嘉期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儿姐,这两天好多了,对了,上个周末我去旅游,给你带了瓶香薰精油回来,你不是之前一直说晚上总是睡不好吗?晚上我如果顺道路过你家的话,给你捎过去。” 姜知漓顿时有点感动,连忙说:“不用特地跑一趟,你好好休息啊。” 话音未落,不远处,商琰的车已经开了过来。姜知漓也没再跟叶嘉期多聊下去,匆匆道别后就走了。 叶嘉期站在原地目送着姜知漓上了一辆车,直到看清驾驶座男人的脸,瞳孔瞬间放大。 她是知道商琰的,曾经不止一次听霍思扬提起过,这个金融界白手起家,短短几年就让业内闻风丧胆的操盘手,外表温润如玉,实则手段狠到不输她亲哥的一号人物。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是商琰??? 姜知漓....居然和商琰在一起了?? 车上 商琰单手握着方向盘,从后座拎过来一个散发着香气的纸袋,笑容温柔:“饿了吗?到餐厅可能还要一会儿时间,饿了的话就先吃一点垫一垫胃。” 姜知漓怔了下,没想到他如此细心,只好抬手接过来:“谢谢。” 他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只好擅自作主,订了一家法餐厅。” 姜知漓扯唇笑了笑:“可以的,本来应该是我主动邀请你才对,现在反而反过来了。” 商琰勾了勾唇,目光愈发柔和:“你能答应出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也不知道姜知漓是不是太过敏感了,还是商琰这个人本身就是温和体贴的性格,她总觉得,他好像对她这个之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有些过分好了。 可他又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将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姜知漓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为了掩饰尴尬,低头刷着手机。 朋友圈里,叶嘉期刚刚发了一张图片,是在电梯里的对镜自拍,高领黑色毛衣搭配紧身裤,脚上踩着一双高帮靴,非常时髦出挑。 配文:今日份ootd. 点开大图,姜知漓的指尖忽然一顿。 一个想法突然电光火石地从脑中一闪而过。 姜知漓又退出来,点开白天时倪灵发过来的图片。 下一刻,脑子里轰得一声,沸腾了。 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是一模一样。@泡@沫 脑海里又响起刚刚叶嘉期说的,她今天才出院。 所有都对上了,傅北臣今天亲自去接的人,就是叶嘉期。 之前公司里的人还说叶嘉期有后台,她还一直傻傻地以为是霍思扬,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傅北臣不是会搭理这种小事儿的人。 原来两个人还真的是不简单。 好啊你傅北臣,她还真是低估他了,一个简语凡不够,公司里你到底想养几个? 姜知漓攥紧手机,又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样处在爆炸边缘,从下车一直到坐在餐厅里,姜知漓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不过幸好,商琰的谈吐极佳,聊天时也时不时照顾着她,主动挑起话题,整顿饭吃下来,倒也没有冷场或尴尬的时候。 饭后,侍者推着餐车上来,上面除了摆着一个漂亮的双层蛋糕,还有一束精致鲜艳的玫瑰花。 看见那束花,姜知漓骤然回神,眼里染上惊诧。 商琰坐在对面,面容清俊逼人,望着她的眸光清冽而温柔。 他浅笑着开口:“知漓,我知道今天说这些,或许会让你觉得有些突然。” 顿了顿,他又缓缓道:“其实,从我们之前在医院里的那面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但不仅仅是为了感谢你当初施以援手。” 对商琰而言,几年前在医院里,姜知漓带给他的,远远不只是那五万美元。 当初,他差一点就为了那笔手术费,走上一条错误的路。 人生险些倾覆之际,她就像是他在溺水前,海面照进来的最后一束光。 商琰静了片刻,眼底的爱意再也无法掩饰,垂眸微笑道:“或许,能不能试着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沉默须臾,姜知漓忽然出声:“抱歉,商琰。” 她抿了抿唇,字字清晰道:“我已经结婚了。” 商琰笑容一凝,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很快,他掩住那抹失态,笑容有些苦涩:“是傅总吗?” 她抬起眼,缓缓点了点头:“是。” 姜知漓拎包起身,不欲多留下去,临走之前,她又停住脚步。 “商琰,或许你并不了解我。之前在医院里,我会主动帮你,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在。” 她顿了顿,目光透着些黯然:“那天站在急救室门外的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那时候的我,却没能帮到他。” “所以,你千万不要觉得你欠我什么,就当是我弥补了曾经的遗憾。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先走了。” 她的话温柔却残忍,明明白白地斩断他所有的幻想,坚决得不留任何余地。 心口像是用刀剜过一般,撕扯得生疼。 商琰静坐在原地,望着那束玫瑰,神色渐渐晦暗不明。 不知道多久过去,他拿起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商琰盯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声音平静而温和:“韩总,之前聊过的合作,我答应了。” “前提是,我有一个条件。” 与此同时,包厢内,三个人围坐一桌,气氛出奇的安静。 叶嘉期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自家亲哥冷若冰霜的脸色。 好嘛,又赶上晦气时候了。 嘴里咽下一口菜,叶嘉期在桌底悄悄踢了一脚霍思扬,想随便找个话题缓解一下凝固的气氛。 “喂,霍思扬,你之前跟我提起过的那个商琰,记得吧?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 霍思扬挑了挑眉,语气有点酸:“人家有没有女朋友管你什么事?” 叶嘉期全当没听见他这副酸不溜秋的语气,严肃道:“不是,我今天在公司楼下看见他来接知漓姐下班,我才怀疑他们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闻言,霍思扬瞳孔瞬间放大,下意识就想转头看看身旁的人什么表情。 叶嘉期全然没感觉到危险的存在,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之前我和知漓姐聊天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好像有点谈恋爱的苗头.....”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人冷声打断。 “闲事少管。饭吃完了?” 叶嘉期瞄了眼傅北臣的脸色,也不知道哪里就惹到他了,条件反射地闭上嘴,立刻噤声。 然而,半分钟之后,男人忽然站起身,拎起西装就朝外面走去。 叶嘉期懵懵地抬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哥,你干嘛去?” 傅北臣脚步不停,头也没回道:“晚上让霍思扬送你回去。” 等从餐厅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快九点。 姜知漓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晚上折腾那一下,她根本没吃下几口东西,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倒霉的是,冰箱空空如也,连速冻饺子都没了。 无奈之下,姜知漓只好在外卖软件上现订了个外卖,又去洗了个澡等着。 半个小时之后,门铃响起,她飞速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看清外面的人,姜知漓惊了下,反手就要关门。 然而门外的人动作却更快一步,直接抬手挡住。 害怕真的夹到他的手,姜知漓索性放弃了,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傅总,你这叫私闯民宅。” 傅北臣面容平静,坦然地抬脚走进来,不见一丝心虚。 随后,门被“砰”一声关上。 姜知漓被他这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气得不行,还没等采取强制措施把他赶出去,就被他抵在了墙上。 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势禁锢住她,姜知漓连躲都来不及,只能一动不动。 属于他的气息一瞬间将她紧紧环绕住,耳边,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冷香侵袭鼻腔,姜知漓浑身立刻僵硬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还是这个姿势的原因,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下一刻,傅北臣的声音在她的上方响起。 “昨天还穿着我的衬衫进我的书房,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第35章 看你表现。 一听见这句话,姜知漓刚刚心里的那一点点的松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还有脸提??!! 姜知漓冷笑一声,嘴里像是机关枪似的朝他开火:“傅总贵人多忘事,不知道是谁昨晚大半夜像个变态似的跑到我家楼下?既然档期这么忙何必百忙之中抽空来堵我家门,有这个时间去陪别人啊......” 听到最后一句,傅北臣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打断她的话:“我陪谁了?” 不提倒好,一提起来姜知漓的火更往上蹿。 她怒气冲冲地推开他,直接冲到茶几旁,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出早上的那张图片冲向他。 “十秒钟时间解释,不然明天直接民政局见。” 看见那张照片,傅北臣神色一松,刚刚的紧张刹那间消失了,唇边反而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问:“我解释什么?” “?”姜知漓瞳孔都放大了,看见他似乎还在笑,难以置信道:“你还问我??” 傅北臣抬了抬眉梢:“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 我都被绿了这还不值得我生气??? 姜知漓被他这副坦荡的表情简直快气到掐人中了。 他忽然微弯下腰靠近她,伸手抽走她手中的手机,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此刻的表情。 他的嗓音莫名染上几分轻佻,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所以,你现在是,吃醋了?” 姜知漓被这话问得顿时一噎,眼睛忽然乱瞟起来,极力掩盖着被戳穿之后的心虚。 她慌乱地抬手就要推他出去,嘴里恶狠狠地威胁道:“傅北臣,你现在,立刻,马上,从外面把我家的门关上,否则小心我打电话报警了啊,明天就让你上社会新闻头条.......” 只可惜,她那点力道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不仅如此,傅北臣只是轻轻抬手,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修长,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其中。 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是附带着微弱的电流,让姜知漓的动作像是触电了一般僵住。 也不知道怎么,她的气势就这么弱了下来。 姜知漓细眉拧起,红着脸呵斥道:“松手,傅北臣,你这叫耍流氓.....” 他神色自若,将手握得更紧:“不是,合法的。” “?” 眼看着她又要炸毛,傅北臣终于不再逗她,正了正神色,垂眸望着她,嗓音低而缱绻。 “傅太太,我没有婚内出轨的习惯。” 听到他如此自然地把那个称呼念出口,姜知漓的心头忽然猛跳了一下。 这几天萦绕在心头的那股不真切感好像忽然被这一声全部击碎了,稳稳地落在了实地上。 刚刚那股子怒气突如其来地散了大半,被紧随而来的甜意丝丝缕缕地取代。 姜知漓的脸瞬间红透了,忽然变得磕磕巴巴起来:“那你....你跟叶嘉期......” 傅北臣低声打断她:“我妹妹。” 她猛地怔住,眼里染上不解。 她记得他明明是..... 傅北臣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眸中的笑意忽地淡了些,“同父异母。” 四个字宛如一把小锤子,轻轻砸在姜知漓的心上。 见她的表情凝住,傅北臣垂眼遮住眼底那抹暗色,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指尖,“现在知道冤枉我了?” 她骤然回神,彻底没了刚刚的气势汹汹,小声嘟囔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好笑地看着她:“是谁白天直接把我拉进黑名单的?” 姜知漓顿时更心虚了,还是忍不住说:“那你可以更早告诉我啊......” 话音落下,傅北臣却没说话。 直觉告诉她,傅北臣并不想让她接触到任何跟傅家有关的事,所以也不会主动跟她提起。 可他们明明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了。 姜知漓抿了抿唇,忽然想起一件关键的事,连忙问:“对了,你妹妹不知道我们结婚的事吧?” 看出她一脸心虚,傅北臣挑了挑眉:“怎么,害怕她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她天天跟叶嘉期疯狂吐槽他,不管是谁知道了她都没有好下场啊.......整天说他是狗男人,结果...... 真香。 不行,这太打脸了,绝对不能说。 说了她还做不做人了?直接可以换个星球住了。 姜知漓强作镇定坦荡,干笑两声:“怎么可能,我有什么可怕的.....” 就在她快要顶不住傅北臣探究的目光时,门铃却突然响起。 姜知漓瞬间活了过来,“我去开门。” 本来以为是外卖到了,可一看清显示屏的脸,她整个人瞬间定在原地。 叶嘉期嘹亮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里传出来:“姐,我给你送香薰来了,快开门。” ? ?? ??? 谁能想到,修罗场来得这么措不及防。 短短两秒,姜知漓的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作出反应,慌忙把傅北臣往卧室里推:“快点躲进去!!你妹妹来了!!!快快快!” 傅北臣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推进了卧室里。 他的眉头深深皱起,神色极为无奈:“我为什么要....” 话还没说完,卧室的门就被砰得一声关上。 “.........” 客厅里,姜知漓忙着疯狂清理痕迹,刚把傅北臣换下的鞋藏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她一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一边给叶嘉期开了门。 “姐,你怎么这么慢,”叶嘉期随口说了句,就弯腰开始换鞋,“对了,我刚好顺道路过你家楼下,就把东西给你带来了,还有你的外卖。” 姜知漓讪讪笑着,紧张到打了个结巴:“谢...谢谢你啊嘉期,下次别这么麻烦了。” 叶嘉期非常大方地摆了摆手,将外卖放到茶几上:“害,咱俩什么关系。” “对了姐,你卧室在哪,我帮你弄一下这个香薰,还挺麻烦的呢。” 还没等姜知漓反应过来,叶嘉期已经抬脚朝卧室的方向走过去,问道:“是这间吗?” 姜知漓瞬间一个机灵,飞奔着冲过去挡住卧室的门。 “等等!” 叶嘉期冷不丁被她吓了一哆嗦,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硬是没按下去,“怎么了姐?”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姜知漓忙挤出一个僵硬的笑,随口编道:“卧室太乱了,等我收拾收拾,你再进来。” 她连忙拉着叶嘉期坐到沙发上,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先在沙发上坐着等我一分钟啊,很快的。” 确保叶嘉期不会闯进来之后,姜知漓一个箭步冲进卧室,紧紧关上门后,终于长舒一口气。 书桌旁,傅北臣倚靠在那,不带一丝褶皱的衬衫顺着腰线被收进黑色西裤里,长腿笔挺,只是随意地站在那,就已经带着强烈的存在感,矜贵得不行。 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傅北臣懒懒掀了掀眼皮,还没等开口,就被她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嘴。 温热的触感从唇部传来,他的动作猛地一滞,目光蓦地暗了几分。 然而姜知漓完全没察觉,一只手捂着他,另一只手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别出声,脑中则在飞速旋转寻找对策。 突然,余光瞥到一旁的衣柜,她眼睛一亮,一把将他扯到衣柜前,打开柜门。 幸好,她搬进来的时间不长,衣柜还没填满,底下只摆了一只粉色小熊玩偶,空间足够容纳一个人进去。 姜知漓扯着他的手腕,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 她先把里面的熊拿出来腾出空间,然后压低音量催促道:“快点进去,等会你妹妹进来了.....” 傅北臣只淡淡瞥了一眼那个狭小的衣柜,眼里的嫌弃之色已经无以言表。 他又不是来偷情的,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躲在衣柜里。 见他仍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姜知漓快急哭了,连忙可怜兮兮地摇了摇他的袖子,又双手合十,眼里写满了无声的哀求。 僵持片刻,和她对视几秒后,傅北臣轻叹口气,眉眼间的神色刚有些松动,就措不及防地被一把推进衣柜里。 没等他发作,姜知漓就先发制人地把手里的粉色小熊塞进他怀里,急急道:“千万别出声。” 傅北臣微眯起眼,极为嫌弃地看了一眼被塞进手里的玩偶,还没等开口,四周就突然黑下来。 衣柜的门已经被无情地从外面合上。 关严了门,姜知漓又理了理头发,深吸两口气,才镇定地推开门走出去。 “好了,嘉期,进来吧。” 得了指令,叶嘉期才走进来,环视了一圈,才笑着说:“姐,你这也不乱呀,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姜知漓面上干笑两声,实际心脏突突直跳。 幸好叶嘉期没要参观,直接奔着床头的香薰机去了,开始忙活起来。 姜知漓不动声色地移到衣柜门前,用身体牢牢挡住衣柜的门,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叶嘉期一边鼓捣着香薰机,倒也没发现她的异常,嘴里忍不住八卦道:“对了姐,我今晚看见你上了那个商琰的车,你上次说的那个男的不会就是他吧?” 姜知漓笑容一僵,连忙坚决否认:“不是。” 叶嘉期语调戏谑:“那你们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晚上是约会去了吧?” 姜知漓的目光一直忍不住朝衣柜瞟着,只能分心回答她:“没有,真没有。” 感觉到背后有凉意,她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一点关系都没有,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叶嘉期啧了一声,还以为姜知漓这是欲盖弥彰,忍不住说:“其实那个商先生的条件还真的挺不错的,是个谈恋爱的好人选,处对象嘛,只要别找我哥那样的就行。” 闻言,姜知漓浑身又是一僵。 快别说了嘉期,活着不好吗??? 她吞了吞口水,试图挽救一下局面:“其实......我觉得你哥那样的,也挺不错的。” 叶嘉期扑哧笑出声,完全没感觉到屋里骤然变冷的温度,毫不犹豫地揭穿道:“姐,你别在这开玩笑了,你忘了你上次还跟我说,对我哥这种类型的不感兴趣,绝对不可能喜欢他那种,冷血傲慢的资本家嘛。” “.............” 算了,就这样吧,一起毁灭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嘉期的神经太过迟缓,等她弄好香薰起身,终于感受到了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她搓了搓胳膊,终于起身告辞了。 临出门前,叶嘉期又挤了个wink:“我走了啊姐,对了,你要是想谈恋爱了,微信告诉我,我推给你,要多少有多少。” 姜知漓强撑起一个笑,有气无力地朝她摆了摆手:“走吧,回去吧。” 让我独自一人承受接下来的狂风暴雨吧。 等门彻底合上,姜知漓慢吞吞地回到卧室里,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之后,才拉开衣柜门。 看清里面的景象,她只想连夜买站票逃走。 衣柜里的空间太过狭小,男人的一双长腿被迫弯曲着,看着就极为不舒服。 向来整洁得不见一丝褶皱的白衬衫只在这么短短一会儿就乱了,上面挂着的一排裙子甚至有一条掉在了他的肩膀上,怀里还抱着她那个幼稚到极点的粉色小熊。 刚刚还冷酷矜贵的总裁形象已经彻底荡然无存。 并且,傅北臣的表情此刻都是黑的。 姜知漓只偷瞄了一眼,就连忙战术后撤,然后低埋下头。 一副非常诚恳的认错姿态。 傅北臣面无表情地拿掉肩上的裙子,也不急着出来,换了个姿势继续坐在衣柜里。 他一手拿着熊,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带,语气极淡:“过来。” 姜知漓没敢抬头,只敢小步地蹭过去一点。 他语气不耐:“再近点。” 于是她又往前挪了一点点。 完了,要算账了。 下一刻,她就听见他沉声问:“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姜知漓的头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声嘀咕道:“我那不是怕你妹妹吓着吗.......她才刚出院.......” 万一再给人吓回去,算谁的? 傅北臣轻笑一声,语气凉飕飕的:“你还挺关心她。” 姜知漓干笑两声,谦虚道:“还行,还行。” “把你的熊拿走。” 闻言,姜知漓心里一喜,还以为问罪结束了,连忙走近两步,就要弯腰去接熊。 突然,她脚下不知道绊倒了什么,重心一个不稳,直直朝衣柜里面栽去。 幸好傅北臣反应更快,张开手臂稳稳将她接住。 虽然没摔,但她此刻的姿势,实在是有点儿一言难尽...... 姜知漓的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双腿非常没形象地跨坐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傅北臣喉结轻滑了下,忽然低声问:“晚上跟商琰干什么去了?” 完了,开始秋后算账了。 他这问题太过突然,姜知漓默默吞了下口水,诚实答:“就吃了个饭。” 傅北臣的声音哑了些:“然后呢?” 他的大掌还扣在她的纤腰上,灼热得一阵阵发烫,还有点痒。 姜知漓一动不敢动,声音细弱蚊鸣:“他跟我表白,我没答应,我说本美女名花有主了。” 傅北臣忽地轻笑一声,眸光不自觉更柔和几分。 “白天不是还说自己没有男朋友吗?” 他说这话时,胸腔发出的细微震动仿佛都因为过近的距离感染到姜知漓身上,微重的呼吸低沉又性感,属于他的气息无孔不入。 她的脸悄声更红了些,心跳也骤然加速起来,莫名有点紧张。 “我本来也没有男朋友呀.....”姜知漓的声音又轻又软,顿了顿,才说:“只有老公一枚。” 话音落下,空气都静了静。 其实姜知漓也从来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当然,微信上的土味情话除外。 拜这个暧昧至极的姿势所赐,从她的角度,压根看不见傅北臣的任何表情。 姜知漓刚想从他身上起来,突然感觉到,左边的耳垂传来一阵濡湿的感觉。 傅北臣微偏过头,轻轻舔舐着她的耳垂,一下下地亲吻着,温柔而细致,缱绻至极。 短短一瞬,姜知漓浑身立刻紧绷起来,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衬衫。 一吻结束,明明他只是吻了她的耳垂,姜知漓整个人却已经彻底失了力气,软软趴在他的肩头,连目光都是涣散的,意识也已经彻底脱离,任由着傅北臣将她抱出衣柜。 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姜知漓就是觉得,傅北臣应该不生气了。 她的睫毛轻颤着,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不生气了啊......” 她都付出这么多了.....那么肉麻的话都说出口了,再生气可就说不过去了啊。 傅北臣的嘴角轻勾起,忽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看你表现。” 第36章 爽不爽? 周日上午,天气晴朗,商场内一片琳琅满目,人山人海。 姜知漓的手里此刻已经拎了好几个购物袋,逛了一轮下来,她已经给自己买了好几件衣服和裙子。 虽然挑得眼花缭乱,但姜知漓也没忘了今天来逛街的主要目的。 ——她要给傅北臣挑礼物。 那天晚上傅北臣从她家里离开之后,就又出差去了,后来她悄悄把他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总觉得还是要再弥补一下某人。 为了好好表现,姜知漓想来想去,只想出送礼物这么个办法。 在咖啡厅短暂地歇了会脚后,她就直奔商场五层男装柜台,走进了一家高端男装店。 店员热情地迎上来:“小姐,是给男朋友挑衣服吗?我们店里今天刚好到了新款的衬衫和西装。” 姜知漓微笑着颔首,跟着店员的方向走过去,一眼就看中了一排新款中最中间挂着的黑色衬衫。 “麻烦那件拿给我看一看吧。” 冷淡禁欲的黑色,穿在傅北臣身上的效果,之前那晚在总统套房里姜知漓就已经见识过了。 “好的小姐,请问尺码要多大的呢?” 这个问题可把姜知漓问倒了。 她一边努力回忆着,尽量给出一个准确点的数字:“嗯.....身高的话,应该187或者188左右吧。” 余光瞥到一旁摆放着的人体模特,姜知漓的眼前一亮。 她抬手比量了一下:“身材的话,应该跟那边的那个模特差不多。” 店员忍不住笑了笑,语气羡艳:“您的男朋友身材可真好.....那您稍等一会儿,我去看看这款还有没有货。” 姜知漓被店员的笑弄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好的,谢谢。” 店员离开后,姜知漓又走到西装区逛了逛,正挑得起劲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叶嘉期:姐,你是不是在skp呢?我怎么感觉刚才好像看见你了? 姜知漓:嗯,你也在吗? 叶嘉期:对啊对啊,你在哪呢姐,我去找你呀,我朋友刚把我鸽了,一个人逛街好寂寞5555 叶嘉期:「猫咪流泪gif.」 不得不说,在知道叶嘉期是傅北臣的亲妹妹之后,姜知漓就总隐隐约约有一种她把叶嘉期坑了的感觉,心里愧疚感十足,尤其是还藏着结婚这么个惊天大秘密下,面对叶嘉期时,她就不免更心虚了。 姜知漓抬头看了一眼店名,在手机上敲下来发给她。 姜知漓:来吧,我在这。 叶嘉期秒回:收到!这就来! 姜知漓才刚放下手机,店员就拿着那件衬衫回来了,一顿彩虹屁攻击道:“小姐,您看一下,我们的这款衬衫销量非常好,款式简单,但非常能衬出男性成熟稳重的气质。您长得这么漂亮,男朋友的身材又这么好,这款一定非常适合他。” 姜知漓又看了看衬衫的细节做工,剪裁也非常有型,除了价格不太美好,基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嗯,就这个尺码应该没问题,麻烦你帮我包起来吧。” 没想到姜知漓这么爽快,店员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好的小姐,您跟我来这边吧。” 姜知漓跟着店员走到结账台附近,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子遇,要么你再试试这个颜色吧?我觉得这个深蓝色也蛮适合你的。” 男人的语气明显不耐烦:“就这件吧,等会公司还有会。” 姜知漓是真没想到,这样都能偶遇韩子遇和沈思萱。 还真是够阴魂不散的。 像是察觉到什么,沈思萱也抬头看过来,看见姜知漓站在那的一刹那,她的表情都僵了僵。 意识到姜知漓撞见了刚才韩子遇敷衍了事的那一幕,沈思萱的面上更是一阵难堪。 自从姜氏易主,严蕙彻底失了势,她就明显感觉到,韩子遇对她的态度更从前不同了。当初她好不容易抢走了韩子遇,原本以为这个男人对她至少是有几分真心的,可现实是,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有姜氏。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父亲软弱无能,母亲甚至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她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韩子遇的身上,可韩子遇现在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敷衍,极强的危机感整天笼罩着沈思萱,就连今天让韩子遇出来陪她逛街,都是她哀求了好几天的结果。 这时,店员正给韩子遇整理着西装,镜子里,韩子遇看见收银台旁边站着的姜知漓,目光明显一滞。 比起上次见面,姜知漓好像更瘦了些,原本的鹅蛋脸变得更加精致小巧,但眉眼间依旧神采奕奕,面若桃花。 韩子遇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迟迟没有移开。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知漓,沈思萱心口的那股妒火更甚,踩着高跟鞋就走了过去,脸上挂着假笑。 “姐,这么巧,你也来买衣服啊?” 姜知漓懒得搭理她,直接从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店员,语气淡然从容:“结账吧。” 沈思萱笑容一凝,没想到就这么被她无视了个彻底,顿时怒火中烧。 她冷笑一声,也不继续演姐妹情深了,嘴里阴阳怪气起来:“姐,你这是给谁买的衣服啊?为了抢回姜氏,你付出的真是不少啊。五六位数的衬衫说买就买,看来给别人当情妇的收益相当客观啊。” 她这话一出,一旁站着的店员都忍不住皱起眉。 当事人姜知漓反而淡然如斯。 听到沈思萱他们还以为她是委身在傅北臣身边做了个情人,她就觉得好笑。 不知道以后有一天等他们知道真相会是个什么表情。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沈思萱:“一件衬衫而已,别搞得像多没见过世面似的。” 姜知漓浅浅笑着,无辜的语气里还带着些清新的茶味:“那天他非要把姜氏的股份给我,我觉得太贵不想收,后来想想,也就几个亿而已,整天看某些赝品上蹿下跳,确实挺碍眼的。你说呢?” 听见姜知漓这一番含沙射影的茶言茶语,沈思萱的脸色由红转白,一口银牙几乎快被咬碎了,表情扭曲起来,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一旁的韩子遇出言打断。 “行了。” 他深深皱着眉,神色极为不耐烦,忽然开始不理解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看上沈思萱。 明明长相气质都比不过姜知漓,言行举止里总是一股小家子气,永远上不了台面,现在的做法更是让他觉得难堪,又懊悔,止不住地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解除了婚约。 沈思萱被他这一声呵斥生生止住了话,因为害怕惹怒韩子遇,她只能紧咬着唇,恨恨地瞪着姜知漓。 气氛刹那间陷入诡异的安静,突然,一道年轻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呦,这是哪来的酸鸡在这儿蹦跶呢?” 叶嘉期今天穿的也十分美丽冻人,上面是长款红色毛衣,底下一双黑色过膝靴又辣又飒,限量款包包大剌剌地挎在手臂上,logo瞩目抢眼,浑身写满了“我很贵”三个字。 走到姜知漓身边站定,叶嘉期摘下墨镜,目光上下扫视着一旁的沈思萱,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容极为讽刺。 “我还以为谁呢?怎么着,这年头小三怎么还有脸出门招摇过市啊?不怕被人砸臭鸡蛋啊?” 这话一出,旁边站着的店员互相对视一眼,终于想起来沈思萱是哪号人物了。 前段时间黑料一直挂在热搜的小明星啊,怪不得看着眼熟。 顿时,周围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隐隐夹杂着些鄙夷,沈思萱的脸色瞬间煞白,“你谁啊你?这儿关你什么事?” 没想到叶嘉期突然过来,姜知漓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刚想说话,叶嘉期就抢先开口,语气嚣张得不可一世。 “怎么着吧,商场是我家开的,这是我嫂子,狗撒尿都知道看看是谁的地盘呢,怎么还有人连狗都不如呢?” 听见第二句,姜知漓的瞳孔瞬间地震,她错愕地看向叶嘉期,还以为她已经知道他们结婚的事儿了,却看见叶嘉期转过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冲她挤眉弄眼。 下一秒,姜知漓才终于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合着您压根儿不知道,在这儿演戏呢?? 苍天明鉴,叶嘉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但谁让她哥牛逼呢,关键时刻不用多可惜。 叶嘉期从包里掏出一张无限额黑卡,拍在柜台上,笑盈盈地对姜知漓说:“嫂子,早上你没带我哥的卡出门,我哥特意让我给你送过来,刷自己的干什么。” 姜知漓没想到这场戏还有她的参演戏份,只能硬着头皮陪她演下去,“早上出门太急,忘拿了。” 旁边的店员在看戏的同时,看向姜知漓二人的眼睛都开始发光。 与此同时,沈思萱的表情彻底变得扭曲。 叶嘉期扬了扬下巴,冲着店员问:“我嫂子刚才挑了哪件了,同样的尺码每个颜色来一件,那整排的西装,也是每个颜色每个款式一件。” 店员们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开始打包。 余光瞟到一旁愣着的韩子遇,叶嘉期又补充道:“哦,除了那位先生身上的颜色,太土太俗,看着像鸭王。” 韩子遇神情一僵,脸色瞬间黑下来。 姜知漓一边努力憋着笑,一边试图阻止叶嘉期的暴发户行为。 “差不多行了,全买下来太贵了....” 叶嘉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儿,反正是我哥的钱。” 姜知漓顿时一噎:“我知道.....” 所以我才心疼啊qwq. 两人正旁若无人地交头接耳时,韩子遇彻底忍受不了这种难堪场面,直接抬脚走人,沈思萱顿时慌了神,紧张地追了出去。 店里这下终于和谐下来,叶嘉期刷刷两笔签完账单,动作利索又潇洒,显然对这种消费方式早就轻车驾熟。 一边签着,叶嘉期还不忘转头问:“姐,爽不爽?”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爽。” 败家是真的败家,爽也是真的爽。 叶嘉期满意地笑了,“爽就行,不过姐,你也别想太多。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我哥的事儿。” 姜知漓瞬间打起十二分警惕:“怎么了?” 叶嘉期语气认真地分析:“我最近听说他好像要跟他那个狐狸精前女友复合了,这钱呢就算我现在不给你花,我哥那个双标狗早晚也得给他那个前女友花。今天花钱撕逼,这钱花得值。” 姜知漓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自己快要丧失语言能力了。 她吞了吞口水,干笑两声:“你还真聪明。” 对真相浑然不知的叶嘉期还在洋洋得意:“是吧,我也觉得。” 姜知漓当机立断结束这个话题:“等会一起吃晚饭吧,我请你。” “好啊,吃日料行嘛?” “行,吃什么都行。” 只要你知道真相以后别把我吃了就行,姜知漓在心里默默补充。 等晚上和叶嘉期吃完饭回家,姜知漓拎着一堆购物袋的手已经快断了。 还有一部分过两天会被邮寄到家里来,基本半个客厅就会被占满了。 姜知漓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就开始给傅北臣发微信。 姜知漓:我今天逛街的时候偶遇嘉期,她非要刷你的卡买单,我没拦住。 十分钟后,一条消息回过来。 傅品如:嗯。 就嗯??? 扑面而来的冷淡忽然让姜知漓十分不爽,她几乎都能想像出傅北臣回消息时候是怎样的面无表情。 平时是一个冷酷无情高高在上的傅北臣,亲她的时候又是另一个傅北臣。 呸,不想理他了。 姜知漓一怒之下把手机扔到床上,起身就去吹头发去了。 等回来时,手机短信里多出了一条未读信息。 「xx银行提醒您:尊敬的用户,您在本行的无限额黑卡副卡已成功绑定。如有任何问题请拨打电话联系我们:042-193842。” 第37章 依旧耀眼,依旧光芒万丈…… 看见这条短信,姜知漓盯着屏幕,呆呆地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 定了几秒,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截了张图,给傅北臣发了过去。 姜知漓:这不会是你刚刚弄的吧??? 姜知漓:「猫咪震惊jpg.」 与此同时,深夜仍然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内,桌上的手机一直滴滴响个不停。 傅北臣一边看着电脑,随手捞起手机解锁。 屏幕上随手一划,都是她发的表情包,花花绿绿,什么品种的动物都有,填得满满当当。 两分钟没回,消息又源源不断地弹了出来。 姜知漓:干嘛这么突然把黑卡绑定给我? 姜知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财亿展示?! 看到这,傅北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她哪些稀奇古怪的词都是哪学来的。 嘴角忽地轻勾了勾,他垂眸,终于敲下几个字。 这时,姜知漓正趴在床上,脚丫在空气中晃呀晃,眼巴巴地等着某人回复。 度秒如年后,手机终于有了反应。 傅品如:亲属卡。 看清他发过来的三个字,姜知漓的脑中好像忽然爆开了一小束烟花,砰的一下,炸得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好像有丝丝缕缕的甜意,从那简单明了的几个字里慢慢溢出来,手机屏幕好像也不再那么冰冷又遥远了。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呆呆地盯了会儿天花板,又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不就是一张卡吗?她这么激动干嘛。 没出息。 哦,他说亲属卡。 明明刚刚还高冷得不行,惜字如金地回了个嗯,转头就一声不吭地给她绑了一张无限额的黑卡。 有很多人,都是说的比做的多,在这个爱意泛滥又肤浅的时代。 但傅北臣不一样。他和她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但她好像,一直都能从他的身上,得到满满的安全感。 八年前是,八年后,亦是如此。 不知怎的,姜知漓的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涩。 人的一生里究竟有几个八年够他们错过呢。 不过,幸好。 她忍不住轻叹口气,调整好情绪后,又想起一件挺重要的事。 姜知漓: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嘉期我们的事啊?总这么瞒她,我良心很痛的。她万一到时候跟我们生气了怎么办? 傅品如:她不敢。 姜知漓:........... 终于明白你妹妹为什么天天在背后骂你了。 但姜知漓当然不可能把这话说出口,她清了清嗓子,按下语音键。 ——叮。 傅北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握着手机,窗外繁华的夜色映在他如墨般的眸底,不停地变换闪烁。 手指按下播放键,女人轻柔动听的嗓音随即回荡在静谧的办公室内。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马上快要到圣诞节了,我还没想好送你什么礼物呢。本来今天想刷自己的卡给你买来着,看来要重新准备一份了。” “要不然等你回来我亲手做一桌圣诞节大餐?或者是礼物?你自己选吧。” 语音自动一条接着接着播放着,夜终于不再寂静。 傅北臣静静听完全部,垂眸看着脚下遥远而冰冷的夜景,似有什么情绪缓缓流遍全身,最后汇入心脏处。 他轻摁住语音键,沉声说:“礼物吧。” 姜知漓脸上的期待瞬间崩掉。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但姜知漓就是莫名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哼,他不吃大餐,她还不稀罕做呢! 她撇撇嘴,又重新开始打字: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呀? 傅品如:怎么? 姜知漓眼里忍不住露出狡黠的笑意,指尖轻戳着屏幕。 姜知漓:当然是想你了呀。 傅北臣盯着那条消息,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见一大堆星星从屏幕上方落下。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过来。 姜知漓:你想不想看烟花呀?算了,反正我想。 姜知漓:别眨眼哦,我放给你看。 大朵大朵绚烂烟花特效随即在屏幕上炸开,映在他漆黑如墨的眼底,分外柔和。 姜知漓: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傅北臣垂眸看着手机,直至屏幕上的那朵烟花彻底消失,嘴角忽地浅浅上扬了下。 还没等他回复,姜知漓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幼稚了,刚想试图挽救一下,就看见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傅品如:不早了,睡吧。 嘁,没情趣的男人!!本来还想多跟他再聊一会儿的..... 为表不满,姜知漓非常高冷地只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这边,傅北臣看了一眼屏幕,才刚放下手机,办公室的门就被叩响。 “进。” 闻声,安阳快步走进来,将手里的ipad放在他的面前,面色是少有的严肃。 “傅总,出事了。” 次日一早,手机闹铃准时响起。 连着旷工几天,姜知漓今天特意早起,一大早就到了办公室。 来了之后,后面陆陆续续有同事进来,有个还算相熟的女同事走过来,顺带还递了一杯美式给她,语气真诚又带着羡慕:“恭喜你啊知漓,顺利拿下季度设计了,前段时间没白付出辛苦,焦艳前两天开会的时候给我们看了,我觉得这次新品有可能会爆。” 姜知漓只谦虚地笑笑。 同事这话一出,她才隐约想起,前两天焦艳还发了微信告诉她,这次的主设计师名额还是她的。 只不过那几天她请了假,一直在顾着处理姜氏的事,就被她抛在脑后了。 坦白讲,姜知漓并不觉得这是傅北臣给她开的后门。 就算公司的老板不是傅北臣,她也一样有自信能够拿到这个名额,无论竞争对手是谁,包括被沈茵亲自带入行的简语凡。 这时,女同事凑到他耳边,压低音量告诉她:“还有啊,那个简语凡,这两天已经离职了。其实也谈不上离职,我们都觉得人家就是空降几天来体验体验生活的。” “现在名额既然没拿到,她也就没什么理由再留在旗岳了,她母亲可是沈茵啊,再多拿几个大奖,更没必要呆在旗岳了。” 听到简语凡这么快就走了,姜知漓倒是惊了一下。 她还记得上次安阳告诉她,简语凡的名额是那位傅董事长钦定的,现在简语凡能这么容易地离开旗岳,大概是因为傅北臣已经向那位远在美国的傅董事长施压了。 所有才有了那晚,书房里的那通电话。 她只是远远听了个大概,就能猜测到,傅北臣和傅老爷子的关系,几乎已经可以用恶劣两个字来形容。 可具体发生过什么,姜知漓却一无所知。 整整一个上午,她只能靠工作来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中午午休,姜知漓照例去到楼下咖啡厅买咖啡,刚用手机扫码付完钱,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年轻动听的女声。 “姜知漓?” 姜知漓循声回头,等看见是简语凡,神情不禁一愣。 见真是她,简语凡先是友好地笑了下,语调轻松地说:“你回来上班了呀,前两天一直没在公司里见到你,没想到我刚一走你就回来了。在这遇见还挺巧的。” 说实话,其实姜知漓跟她的交际并不多,但她语气和善,看起来并无恶意。 姜知漓心里莫名,但还是礼貌颔首,微微笑了下,也没当众驳她的面子。 见她神色平和,也没什么敌意,简语凡微松下一口气,轻声问道:“你现在有空吗?方不方便聊两句?” 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不管她说什么,姜知漓也没什么不敢听的。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不过我只有半个小时,午休结束就得回去。” 两人就在咖啡厅里选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来,简语凡便率先开口道:“之前那个季度设计名额的结果其实并不是公平的,是傅总的爷爷,傅老先生擅自作主决定的,我也是不久前才知情,抱歉啊。” 她真诚又坦荡地说出这件事,姜知漓反倒愣了愣。 简语凡顿了顿,又说:“其实回国来到旗岳也不是我的本意,是我爸爸,他和傅老先生一直都有想让我和傅总联姻的意思,所以才逼我到旗岳来。不过,傅总对这件事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坚决。” “你和傅总,应该在谈恋爱吧?” 简语凡试探地问出口,随即就见姜知漓坦然地点了点头。 她立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难怪,如果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季度设计名额,傅北臣怎么可能会对傅老爷子下那么狠的手,明明以后也是自己的产业,说毁就毁,毫不留情。 简语凡是一个足够清醒识时务的女人,虽然以前她也确实觉得傅北臣是最合适的联姻人选,各方面都符合她父亲要求的所有条件,但如果傅北臣的心里已经住了人,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他的手段有多狠,从傅老爷子的事上就已经可见一斑,连自己的亲爷爷都如此不留情面,更遑论别人。 她再试图做什么手脚,绝对是得不偿失,倒不如趁早抽身而退。 虽然傅北臣的条件确实很出众,但也不值得她堵上这么大的风险。 收敛起思绪,简语凡又柔声道:“你的设计我前两天也看见了,的确比我的更贴合主题,我心服口服。但能离开旗岳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我可以安心准备三个月之后的国际珠宝设计大赛了。对了,你应该也会参赛吧?” 姜知漓微微颔首:“会。” 她知道简语凡说的那场设计大赛,是全球最为瞩目的几场珠宝设计比赛之一,每年的得奖者都会受到整个珠宝界的关注,也是每个设计师心驰神往的奖项之一,当然也包括姜知漓。 简语凡又笑了笑,语气跃跃欲试:“那太好了。你不来的话,比赛都少了一半乐趣。到时候赛场见,来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 等她拎包离开之后,姜知漓长长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简语凡今天会跟她说这些。抛开沈茵的因素不谈,如果她和简语凡在设计比赛里相识,倒也有可能成为朋友。 以前见到简语凡时,她的心里总会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大概是嫉妒吧,嫉妒她能得到沈茵这些年的爱和关心。 可现在见到简语凡,姜知漓反而越来越平静,她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在意,有关从前的人和事。 也许是因为时间渐渐抚平了些什么,更或许是因为,她有了傅北臣。 她好像突然又重新拥有了很多很多的爱,让她已经渐渐记不起当初被沈茵丢弃时的痛了。 一阵复杂的情绪从心口涌上来,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回公司。 拿起手机时,无数条消息接踵而至。 有推送的新闻,也有倪灵发来的微信。 看清最上面那几行字时,她的神情骤然一凝。 #傅氏集团现任总裁傅北臣疑为私生子# #昔日豪门丑闻曝光# #傅氏集团股价暴跌# 姜知漓指尖颤抖着点开那条新闻。 「近日,有知情人士称,傅氏集团现任总裁傅北臣,系已故富商傅鄞华与一名名为叶莘的情妇所生,幼时流落在外由情妇一人独自抚养,自傅鄞华突发疾病逝世后,才被现已卸任的傅正擎董事长寻回,并加以培养后让其接管傅氏集团。」 「自该消息爆出后,傅氏集团股东纷纷对其隐瞒真相的行为表达强烈不满,受此丑闻影响,从今晨开始,傅氏集团股价持续下跌,迄今为止,傅氏集团尚未对此发表任何声明澄清。」 看到最后一段,姜知漓的脸已经彻底失去血色,脑中一时嗡嗡作响。 突然,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是倪灵打来的。 电话接通,倪灵在那边急急开口:“漓漓,你看见那条新闻了吗?” “看见了。” 察觉到姜知漓的语气异常平静,倪灵敏锐感觉到不对劲,犹豫着问:“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傅北臣是傅家私生子的事.....” 电话里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姜知漓才轻轻应了一声。 她不仅知道,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倪灵忽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顿了顿,才斟酌着开口:“那你知不知道傅北臣回到傅家之后的事,我刚刚查到了一些......” 姜知漓颤声打断她:“你说。” 倪灵轻叹口气,心里已经猜到她的答案,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八年前,你走之后的不久,傅北臣的母亲好不容易九死一生被抢救了回来,那时候他的父亲傅鄞华已经在美国因为突发急病去世。 傅鄞华只有一个女儿,却根本不从商,而那个傅正擎董事长身体也极差,根本无法再管理傅氏集团。于是逼不得已之下,傅正擎动用关系,才找到了一直流落在外的傅北臣。” “当时的傅北臣好像并不愿意回到傅家,傅正擎只好用傅北臣的母亲威胁他去美国,否则就不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他母亲治病。后来,傅北臣去了美国不久之后,母亲还是去世了。 “傅正擎这个人向来以冷血出名,其实也从来没有在心里认可过傅北臣是他们傅家的血脉。明眼人都知道,傅正擎不过是为了傅氏集团,需要一个人来做傀儡罢了。” “再后来,傅正擎的身体渐渐好了一些,于是就在傅北臣接任傅氏集团后,跟他签订了协议。如果三年之内,傅北臣没能让傅氏集团的总值翻倍,就会断绝傅家跟傅北臣的所有关系,让他彻底一无所有。” “于是,那几年里,傅北臣就成了出了名的工作机器,毕竟一旦失败,他就会从悬崖跌落到谷底,不少人都在等着看他这种天之骄子跌落云端。 可傅氏集团在他的手下,短短三年,不仅翻了倍,还翻了三倍。并且傅正擎原本的权力也在一点点被他悄无声息地拔除,这几年下来,也只剩下个空壳了。” 闻言,姜知漓鼻尖一酸,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止不住地发沉,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一滴滴砸落下来。 她终于知道,分开的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了。 她原本以为,回到傅家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傅北臣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么能忍受被人当作傀儡和工具,最后被人丢弃。 他被自己的亲人困在了一场死局里,四周都是冰冷的铜墙铁壁,最终却硬是依靠自己走了出来。 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她的面前,穿着坚硬冰冷的盔甲,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依旧耀眼,依旧光芒万丈,依旧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 可是,她真的好心疼。心脏快要裂开的那种疼。 她忽然很想很想,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紧紧抱住他。 是她回来的太晚了。 第38章 能看出来我很期待了么。…… 下午五点 哪怕外界已经乱成一团,顶层总统套房内,厚厚的窗帘拉着,不让一丝阳光泻进来,不受任何打扰,安静压抑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房间内暗无天日,只有书桌上一盏台灯静悄悄地亮着。 借着灯光,还能依稀看见昂贵的地毯上散落着几个空了的酒瓶。 不仅如此,房间里都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沙发上的男人隐在阴影中,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亮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霍思扬看见眼前这副场景时,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认识傅北臣这么多年,他还真的从来没见过他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颓唐过。 哪怕是之前有一次项目出事,傅北臣险些就要输掉那场对赌协议,差点就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也没见过他颓废如此,了无生气的样子。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远远比不上之前如履薄冰的时候,据他所知,傅北臣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策略,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可等消息真的爆出来之后,他却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事态发酵,而是任由那些新闻高高挂在首页上。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没人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可霍思扬却能隐隐感觉到,他像是在顺水推舟,借这次机会,将他的这个秘密,告诉某个人。 一片死寂中,沙发上的人忽然低声开口:“查到了吗?” 霍思扬骤然回神,才发现他根本没睡着,并且声音听着也异常清醒,只是比平常哑了些。 他走过去,将沙发的落地灯打开,没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查到了,消息是韩子遇那个垃圾爆出来的,还有个项目被叫停了,商琰不知道怎么横插了一脚,现在股价还在跌。” 霍思扬在他旁边坐下,面色严肃:“还有老爷子那边,看来是要彻底跟你站在对立面了,不少股东借着这次事情想逼你把位置让出来,老爷子没放出风声,相当于是默许了。” 傅北臣倚在沙发上,衬衫领口凌乱地散着,领带松松垮垮,眉眼一片暗色。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知道了。” 听出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霍思扬彻底急了,口不择言地爆了粗口:“所以你他妈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你这几年玩命拿回来的傅氏再被你亲手毁了?这他妈是闹着玩的吗?” “有多少人看见新闻了?”傅北臣忽然淡声问。 霍思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好气又好笑地反问:“首页挂了一天了,你说呢?” 傅北臣没说话,只垂眸看了一眼身旁放着的手机。 依然安安静静。 霍思扬看见他的动作,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忽然冒出来。 “你他妈等到现在,不会是为了等姜知漓看见那些新闻吧?”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霍思扬实在难以理解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气极反笑道:“傅北臣,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沙发上的男人阖着眼,神色晦暗莫辨。 房间里静得几乎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低沉喑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很怕。” 顿了下,傅北臣勾了勾唇,语气嘲弄:“怕她知道这些之后,又会像八年前那样,离开我身边。” 因为怕,所以才不敢告诉她有关傅家的一切。 闻言,霍思扬猛地一怔,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傅北臣在他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将骄傲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除却私生子的身世,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站在神坛上,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当初签订对赌协议之后,连霍思扬这个外人,看着那个不可能完成的数字,每天都在心惊胆战。 甚至,他还问过傅北臣,如果最后输了,该怎么办。 那时候的傅北臣,站在落地窗旁,俯瞰这整座城市,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从容沉稳,不开口便能让人信服,是天生就该站在顶端俯瞰的人。 他神色极淡,只说了一句话。 我不会输。 于是他们就真的赢了那场不可能的战役。 霍思扬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 那个对什么事情都同样冷淡,像是天生就冷心冷情的傅北臣,也会因为一个人而患得患失。 会因为一个人,把他与生俱来的理性和成熟都抛在脑后。 明明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却只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守着手机,等着她。 霍思扬离开后,房间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唯有墙上的时钟的指针转动发出的微弱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也逐渐彻底消失,他的心好像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坠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空荡得听不见任何回响。 手机依然安安静静,昏暗的光线里,傅北臣拿着手机,将聊天记录从头看到尾,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究竟看了多少遍之后,他终于放下手机,沉默地起身走到浴室,洗漱换衣。 早晨七点,傅氏集团总部大楼,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紧急会议忽然召开,打得所有人措不及防。 长达三小时的会议结束后,整座大楼陷入紧张而凝重的氛围,每一位员工几乎都开始忙碌起来。 公关部,项目部,甚至是法务部,全部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在业内其他大型企业还在筹谋如何低价收购傅氏集团的股份时,才惊觉傅氏的股价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稳住。 一场接着一场的紧急会议后,会议室上方的led灯终于熄灭。 高层们听完实时汇报,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次危机有身在美国的傅董事长从中推波助澜,再加上已经错过了□□的最佳时机,损失惨重必然是不可避免了。 可没想到的是,下跌趋势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控制住,显然是提前就制定好了全部应对计划,并且算无遗策,手段雷厉风行。 临时跟傅氏集团解约,翻脸不认人的几家企业,全部在同一时间内爆出了各种丑闻,且要支付巨额违约金。 会议室里的人一个个都面露喜色,唯独坐在主位的男人依旧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漆黑如墨的眸色比往日更暗了几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做事。 会议结束,傅北臣率先走出会议室,几个高层紧随其后,跟着他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打算继续商定后续策略。 安阳就在办公室门口,看见傅北臣的身后还尾随者一行人,素来沉稳的面容染上一丝丝慌乱。 他急切开口:“傅总.....” 可安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时,办公室大门已经被傅北臣推开。 突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像是飞起来的花蝴蝶似的,直直冲进傅北臣的怀里。 实在太过措不及防,傅北臣的身体也僵了一瞬,眼底的寒潭刹那间裂开一条缝隙。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傅北臣下意识抱住了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里的女人。 什么情况???他们老板不是不近女色吗?? 察觉到四周投来的无数道好奇的目光,姜知漓把头深深埋在了他的胸前,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本来悄悄坐飞机过来没告诉他是想准备一个惊喜,谁知道傅北臣的办公室里还会进来这么多人,安阳这个不靠谱的!! 空气短暂地凝固一秒后,傅北臣最先反应过来,面容冷淡而镇定,没有过于明显的情绪显露。 感觉到怀里的人羞耻得不行,他的掌心轻轻抚过她微颤的后脑勺,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他语气平静道:“抱歉,我太太有些调皮。” “今天的会议暂时延后。” 听到太太两个字,众高层瞬间如石化了一般。 说完,傅北臣便拉着她的手腕进了办公室,没再理会身后众人是什么表情。 门紧紧合上,隔绝掉外面一切视线,也听不见声音。 这下姜知漓才终于好意思抬头了,她长舒一口气,抬眼就对上他深邃的视线。 搞什么啊!!他怎么这么淡定?!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从昨天下午挂掉倪灵的电话之后,姜知漓就第一时间联系了安阳,然后想也没想地就要买机票飞北城。 可昨天没了直飞的航班,她只能不停地转机,折腾了快一天才到。 一直没告诉他,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可这人怎么回事!! 傅北臣垂眸盯着她,没有说话,幽暗的眸中似有暗潮涌动,被深深压抑着。 “怎么突然来了?”他忽然开口,嗓音有些发哑。 姜知漓有些不满他的反应,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她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一板一眼地说着反话:“我觉得你可能想我了,所以我就来了呀。” 其实是她想他了才对。 见他的神色晦暗莫辨,姜知漓歪了歪头,故意说:“不过看你好像一点都不期待我来的样子,那我还是走吧。” 说完,她装模作样地就要转身离开,并没有看见男人双眸中浓稠隐晦的情绪,像是即将挣脱牢笼的野兽。 转身的一刹那,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拉住,还没等姜知漓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抵在了办公室的门上。 力道是从未有过的强势和霸道,甚至不给她一丝一毫反应的机会,与上次那个浅尝辄止的轻吻不同,他的指尖扣着她的下巴,不给她半丝退缩的余地。 他的唇瓣温热,舌尖急切地探进她的牙关攻城掠地,滚烫的气息瞬间将她侵占。 姜知漓根本招架不住,浑身的力气瞬间泻下来,如果他的手没有扣在她的腰间,她恐怕下一刻就会瘫坐在地上。 办公室外都是人,姜知漓心惊胆战,好不容易回过神,刚颤抖着抬起手想推他一下,就被他察觉到意图,手腕被牢牢摁在了门上。 这下她彻底没法挣扎,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热烈又蛮横的吻。 姜知漓也想不明白,傅北臣到底被什么刺激到了,能让一个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在肃穆的办公室里,几乎快要将她吻昏过去。 耳边都是他粗重而灼热的呼吸,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发出一丝轻吟。 像是被她的回应刺激到,傅北臣终于停下动作,轻柔地含了含她的唇瓣,刚刚的霸道和强势忽然消失了。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幽暗的眸里盛满她的倒影,嗓音低沉得发哑。 “那现在呢?” 姜知漓还没回过神,双眼迷蒙地看着他,没听懂他的话。 傅北臣眼底的情/欲尚未褪去,复又低下头,又在她的唇瓣上轻咬了下,带着惩罚似的意味。 他哑声问:“能看出来我很期待了么?” 第39章 不敢不从。 姜知漓不知道事态是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么激烈的程度,尤其还是在办公室里,简直羞耻到不行。 但没想到的是,傅北臣对她的到来好像确实..... 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期待。 期待得都快让她彻底招架不住。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傅北臣抬起头,眉眼里的□□终于被渐渐压了下去,目光再度恢复往常的冷淡清冽。 他用指腹缓缓擦拭了一下唇上残留的口红印,动作慢条斯理,却莫名地勾人,让姜知漓的脸又是一热。 他低声开口:“让安阳先送你回酒店?” 姜知漓摇摇头,嗓音还有些发颤:“不要,我要留在这里等你。” 傅北臣垂着眼,抬手将她耳边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眉眼中透着些无奈和宠溺。 “你留在这,我没法工作。” 姜知漓的脸又是一红。 这人怎么..........也脸红了? 男人的肤色是少有的冷白皮,因此,一点点潮红都显得格外明显,还有眼下淡淡的乌青。 感觉他身上的温度太过灼烫,姜知漓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抚上他的额前。 掌心传来的温度烫的惊人,让她的心都被烫得一颤。 姜知漓急急开口:“傅北臣,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等他回答,姜知漓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细眉深深拧起,自言自语道:“这么烫,肯定是发烧了。走,我们现在去医院......” 傅北臣拉住她,神色云淡风轻,仿佛生病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等会还有个会。”他淡声说。 听见这句,姜知漓忽然又想起昨天倪灵跟她说的那些。 看他对待生病的态度就可想而知,这些年他究竟有多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像他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是个人都受不住。 她又急又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能皱眉瞪着他:“开会重要还是你自己的身体重要?生病是小事吗?你当你自己是不用休息的工作机器吗?机器还需要定时维修充电呢!我告诉你傅北臣,我可不当寡妇......” 她的小嘴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急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看了他一会儿,傅北臣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见他居然还在笑,姜知漓的心里顿时更气了,“你还笑!” 他什么也没说,走到办公桌旁拨通内线:“安阳,进来一下。” 随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安阳目不斜视地走进来,非常有秘书的专业素养,严格控制好自己的眼睛不乱瞟,以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傅北臣语气平静:“让司机在楼下等着,再叫一个私人医生到酒店。下午的会议让霍思扬负责。” 安阳一愣,表情随即恢复沉稳:“好的傅总。” 现在还是白天啊.....夫人一来就要回酒店了..... 安阳没敢多想下去,连忙出去安排司机了。 然而,一直到回酒店之后,姜知漓的脸依旧是绷着的,从始至终都没给傅北臣一个好脸色。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知道,他现在妥协了,是因为她来了。 要是她今天没来,傅北臣一定会顶着高烧一直在公司工作。 他根本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才是让她最生气的。 总统套房内,医生挂上药水,然后把带来的药递给姜知漓,叮嘱道:“太太,傅总输完液之后,烧应该就能退下来了。如果温度还是没降下去的话,有可能会发展成肺炎,这款消炎药一定要按时服用。” 姜知漓将用药的时间全部仔细记下来,又问了一些注意事项,才将医生送出门。 回到卧室里,她将倒好的温水和药片递给他,语气硬邦邦地命令道:“吃药。” 傅北臣的态度意外地顺从,他接过来,仰头借水服下,喉结轻滚了下。 他抿了抿唇,看着她紧绷的脸色,忽然问:“生气了?” 姜知漓冷笑一声,“你自己的身体,我生什么气。” 她又笑意盈盈地补充:“你可以一直这样不要命地工作,这样过两年我就能换老公了。” 傅北臣微眯起眼,眸色一沉。 明知她说的是气话,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就这样无声地僵持了片刻,到底还是他的神色率先松动下来。 他缓和着语气,似是低哄一样承诺:“以后不会了。” 傅北臣靠在床上,黑发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向来冷冽的漆眸此刻变得柔和,唇色极淡,透着些病态的苍白。 面对着这样的他,姜知漓剩下的那些狠话彻底说不出来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半信半疑道:“真的?” “嗯,”他勾了勾唇,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扬,语气似笑非笑。 “舍不得让你当寡妇。” “........”记性有时候倒也不必这么好谢谢。 一口气差点堵在嗓子眼儿里,姜知漓的脸瞬间涨红。 她果断转身,终止这个话题:“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洗澡。” 风尘仆仆了坐了一天飞机,她觉得浑身都脏兮兮的。 姜知漓正打算去客厅把行李箱打开拿换洗衣物,身后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响起,语调莫名有些轻佻玩味。 “这次带衣服了?” 她的脚步猛地一停,之前刻意找他借衬衫企图深夜勾引他的画面忽然不受控制地蹦出来,羞得姜知漓恨不得现在找条地缝钻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傅北臣这个人真的好烦啊!!!!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床上的人无声地笑了下。 进卫生间洗澡之前,姜知漓还特意先去厨房里看了一眼,打算熬点清淡的粥,结果里面什么食材都没有。 她只好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让楼下餐厅送点清淡的食物上来。 等她洗完澡出来时,门铃刚好响起。 姜知漓一边用毛巾擦着发梢的水珠,想也没想地就开了门。 “哥我来慰问你.........了?” 门打开的一刻,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嘉期眨了眨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看了一遍门牌号。 没走错啊,是她哥的房间啊。 看清门内站着的人的脸,叶嘉期如遭雷劈,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开口:“知漓姐????” 姜知漓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好...好巧。” 叶嘉期的音调瞬间提高了八个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穿的居然还是酒店的睡袍??!在她哥的房间里??! 看着叶嘉期惊恐的表情,姜知漓回过神来,脑中像是有上百只蜜蜂嗡嗡作响。 太突然了,她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她要怎么委婉地告诉她这个噩耗? 明明是当初一起骂大猪蹄子的战友,结果到头来啃的最香?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嘉期,你听我说,你先冷静一下.......” 正当她努力措辞的时候,叶嘉期看着她的身后,表情瞬间更凝固了,声音也因为过度惊吓而变得尖锐起来:“你......你们??” 傅北臣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姿态闲散,走过来时顺手将穿着浴袍的姜知漓拉到身后,动作自然熟练。 像是看见救星似的,姜知漓骤然松下一口气。 听着叶嘉期尖锐到有些刺耳的声音,傅北臣不悦地皱了皱眉,语气沉沉。 “小声点,吓着她了。” 叶嘉期的瞳孔瞬间地震:? 这他妈到底是谁在吓谁啊??!! 等坐在沙发上,叶嘉期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五分钟过去,直到三观渐渐重塑回来,她才勉强消化掉这个事实。 原来女人就是这么善变。 人类自古以来最伟大的定律——真香定律。 什么狗男人,什么大猪蹄子,都是骗人的。 不过现在她更好奇的是,这tm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叶嘉期吞了吞口水,八卦的念头一点点燃起,“知漓姐.......” 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冷冷淡淡的嗓音打断。 “她是你嫂子。” 叶嘉期瞬间改口:“嫂子。” 姜知漓干笑两声,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将知心大姐姐演得明明白白。 “没事儿,叫什么都行。你想问什么?” 察觉到那道暗含威胁的视线,叶嘉期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什么。” 算了,为什么要八卦,活着不好吗? 对了,她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哦,对,嘘寒问暖博同情。 自从上周开始,不知道傅北臣忽然抽了什么风,还是她哪里得罪他了,突然就给她报了个什么企业管理的课程,让她飞到北城来上这个鬼课上了一周,简直莫名其妙。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不管怎样她今天都要来抗争起义。 叶嘉期酝酿了一下情绪,硬是从眼眶里挤出两滴鳄鱼眼泪:“哥.....那个企业管理的课,我能不能不上了......” 傅北臣低头看着财经杂志,连眼也没抬,“不能。”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留任何余地。 “那个课连圣诞节假期都没有,这是剥夺人权,我还想回美国过节呢呜呜呜呜呜......” 她要去夏威夷度假,度假!!大好圣诞上什么企业管理折阳寿。 傅北臣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冷漠:“你想得美。” “...............” 卖惨失败,叶嘉期果断转向另一个目标,一脸声泪俱下,悲痛欲绝。 “嫂子,你快看我哥,我真的好惨啊呜呜呜呜呜,你们忍心两个人甜甜蜜蜜,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跟五十岁的教授一起度过这个浪漫的节日吗呜呜........” 姜知漓正在旁边看热闹看得起劲,一个不留神就被盯上了。 本来她心里就愧疚,再加上叶嘉期这么一哭,搞得她瞬间心软了。 顿了下,姜知漓只好犹豫着开口求情:“那个.....傅北臣,要不先让她放几天假吧,就算多上了这几天的课也不见得就能学会啊。” 叶嘉期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嫂子还是高估她了,再给她几年她都学不明白。 见傅北臣没说话,叶嘉期顿时嗅到希望的味道,又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给姜知漓。 姜知漓偷瞄着男人平静的侧颜,在叶嘉期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用指尖拉了拉他的衣袖,像小猫撒娇似的。 一下....没反应。 又是第二下..... 终于,傅北臣蹙了蹙眉,垂眸看了一眼她那只悄悄作乱的手,又对上她那双漂亮明艳的狐狸眼。 她眨了眨眼,目光期待地看着他。 傅北臣忽然有些无奈。 沉默须臾,他放下手里的杂志,淡声说:“三天时间,晚一天回来,课程延长一星期。” 叶嘉期的眼泪瞬间止住,直接拎包起身。 变脸速度之快简直看呆了姜知漓。 “哥,嫂子,我先撤了哈,不打扰你们度蜜月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抛了个飞吻:“拜拜嫂子,我爱你!mua~” 门被彻底合上,姜知漓才愣愣回神,长舒了一口气。 她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会生气呢......” 傅北臣语气淡淡,“我说了,她不敢。” 姜知漓心里的大石彻底落了下来,以后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想起刚刚,她又小声说:“其实你刚刚就算不答应也没关系.......” 毕竟上课也是为了叶嘉期好,她能看出来,傅北臣是真心将叶嘉期当作妹妹,如果不是,他连管都不会管。 正当姜知漓后知后觉地有些愧疚自己打乱了傅北臣的教育方针时,清冽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他的声音平静,语调却低而缱绻,莫名多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太太的意思,不敢不从。” 第40章 不擅长也没关系。…… 听见这话的一瞬间,姜知漓懵了一秒,紧接着,脸噌得一下热了起来。 傅北臣真的只是发了个烧吗??? 她怎么觉得他是发了个骚呢??? 她发现了,好像从她来公司找他开始,他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闷骚改明骚了......难不成是生病了的原因? 要命,简直要命。 姜知漓慌乱地站起身推开他,语气凶巴巴地命令道:“快点把粥喝了,喝完去睡觉。” 傅北臣垂眸看着她的脸已经红透了,还在故作镇定的样子,薄唇轻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遵命,太太。”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好像突然短暂地迈入了“同居”生活。 但是非常纯洁的那种。 傅北臣睡一个房间,她睡另一个,这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理由是,害怕把病毒传染给她。 姜知漓对此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每天穿着oversized的t恤大摇大摆地在总统套房里走来走去。 嗯,她绝对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呢。 由于傅北臣生着病,姜知漓每天都在严格监督着他,工作时间绝不能超过四个小时以上,按时吃药按时睡觉,他开会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边看书边计时,杜绝掉任何过度劳累的可能。 就这样强制规范了他的生活作息两天之后,圣诞节终于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圣诞节的这天,傅北臣一早就去了公司。 临近中午,姜知漓才悠哉悠哉地起了床,慢条斯理地化好妆,又给自己搭配了一身相当有圣诞节氛围感的衣服。 学院风的红色毛衣配格子短裙,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羊毛大衣,看着俏丽又活泼,不是她平时的穿衣风格,但却依然美丽冻人。 到了傅氏集团总部大楼后,姜知漓跟在一个秘书身后,姿态从容不迫地一路横穿前往总裁办公室,途径一片办公区时,难免吸引了无数目光。 从前天开始,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姜知漓的存在。 前几天开会时,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拉紧神经,生怕出任何差错,因为一旦出错,就会被傅北臣当众不留情面地训斥,包括公司里德高望重的高层。 可最近这几天,不少管理层都能感觉到,傅北臣训人的次数减少了,偶尔的面色甚至称得上是缓和。 一定是因为神秘的总裁夫人来了。 等姜知漓走远了,员工微信群里也跟着炸了。 「同事a:我晕,那个就是总裁夫人吗??也太美了吧呜呜呜呜......确定不是哪个女明星吗?!」 「同事b:绝对不是,这样的长相要是女明星不早就是一线了?」 「同事c:就是,怪不得之前那个演电影的林卿卿连傅总的身都近不了,哪是傅总不近女色,总裁夫人美成这样,还能看得上她那种庸脂俗粉。还是什么美艳女明星呢,简直被我们总裁夫人吊打好不好!」 「同事d:+1,我宣布我现在是总裁夫人的颜粉了5555...」 姜知漓并不知道自己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以及外面的众人已经将彩虹屁吹到飞起了.....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傅北臣还在开会。 姜知漓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又坐到那张宽敞舒适的办公椅上自顾自地转了两圈,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她把椅子停住,定睛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文件。 好像是一个酒店的企划案。 还没等她看清楚,门被轻叩两声,刚刚带她进来的男秘书又端着咖啡和甜点进来了。 温祺走进来,将咖啡放在桌上,恭敬道:“夫人,这是咖啡。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叫我就好。” 姜知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沙发旁,看到刚刚那个酒店企划案,脑中忽然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 她叫住温祺,好奇问道:“对了温秘书,傅氏旗下的酒店经常会做一些什么抽奖活动吗?比如说买机票就有可能中一等奖,免费住豪华房间的那种。” 温祺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您说笑了夫人。我刚好负责酒店大部分的运营内容,据我所知,傅氏集团旗下的酒店近几年从来没有与航空公司有过任何类似的抽奖活动。” 姜知漓愣了下,“没有过吗?” 那她刚回国时中的奖又是哪来的? 温祺点点头,笃定答:“是的夫人,据我所知是没有过的。” 见温祺如此肯定,姜知漓瞬间更迷惑了。 她只好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温秘书。” “您客气了。” 温祺离开后,姜知漓坐在沙发上,怎么也没想明白,心底那丝疑窦越来越重,刚想拿出手机再看一下当时手机里收到的中奖短信时,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傅北臣迈步走进来,西装搭在臂弯上,精致的袖扣泛着晶莹的光泽,举手投足间将矜贵两个字诠释得淋漓极致。 冰冷色调的空间内,沙发上的一抹亮色尤为显眼,还有裙子下露出的一双白皙纤细的长腿,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细眉深深蹙起,像是在想什么世界难题一样入迷,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傅北臣的目光短暂地在她的双腿上停留半秒,随即便淡淡移开。 “等多久了?” 他忽然开口,把姜知漓吓了一跳。 她回过神,半是娇嗔地瞪他一眼:“你怎么进来都不出声的?我等了好久了.....一杯咖啡都快喝完了......” 姜知漓连话还没说完,就看着傅北臣目光直接地盯着她。 没说完的话憋在嗓子眼儿里,正当姜知漓以为他下一句就要开口夸她今天穿得好看时,就见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穿成这样不冷?” ............ 请问他是不是属直男的啊?! 姜知漓只能强忍着摔门走人的冲动:“仙女的事你少管!!!” 傅北臣坐在办公桌后,嘴角轻扬了下,果然没再管了。 见他还打算继续工作的样子,姜知漓倒开始坐不住了。 大好圣诞节,她精心打扮得这么好看,又不是来他公司当吉祥物的! 半分钟后,姜知漓果断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试图吸引某人的注意力。 “傅北臣,你说今年圣诞节会不会下雪呀?” “看天气预报。” “...........” 又开始了,又变回以前那副样子了。看来前两天果然是发烧的原因....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又看见了对面商场显示屏上放映的电影预告。 她极为浮夸地哇了一声:“傅北臣你快看,好像有一部爱情电影今天上映!你说这个电影会不会好看啊?” 字里行间的暗示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静默片刻,傅北臣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终于,他合上电脑,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然后拎起椅背上搭着的西服,神色淡淡。 “走吧。” “?” 姜知漓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像变魔术似的,从桌上摆着的那份酒店企划案下面拿出两张电影票。 他抬了抬眉梢:“好不好看,看了不就知道了?” “??” 原来他早就定好票了要带她去看电影,那刚刚还故意逗她?! 不想理他了,哼。 姜知漓别开脸,强压着嘴角翘起的弧度,扬了扬下巴,高傲得像只白天鹅。 “你现在是在邀请我吗?” 哪怕她刻意绷着脸,从眉梢里流露出的喜悦却怎么都藏不住。 明明开心得不得了,姜知漓偏偏还是演出一副犹豫纠结的模样。 “怎么办,我现在又不是很想看了哎.....不过如果你很想和我一起看电影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 看着她把作天作地几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傅北臣轻叹一声,迈步走到她身边。 他微弯下腰,漆眸凝视着她,神色无奈又认真,语气温柔似低哄。 “走吧,仙女。” 最后,姜知漓还是“勉为其难”地和傅北臣来了电影院。 圣诞节的商场里颇有氛围,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彩灯,热闹非凡。 临电影开场还有十五分钟时,姜知漓摸了摸耳垂,今天带的耳环不知怎的坠得有些发疼。 余光瞥到卫生间就在附近,她果断把肩上的包摘下来塞给他:“等我一下,我去一下卫生间。” vip观影厅门口,傅北臣只好站在原地拿着包等她。 忽然,他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零食饮品售卖处,多是年轻情侣大排长龙,几乎人手一杯饮品。 顿了顿,傅北臣忽然抬脚走过去。 等姜知漓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就看见vip观影厅门口,傅北臣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女人。 女人身材曼妙窈窕,一副墨镜几乎快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不难看出是个极美丽的女人。 姜知漓抿了抿唇,脚下加快速度走过去。 见周围没什么人,女人摘下墨镜,一张美艳的脸瞬间暴露无遗。 “傅总,我是晨睿娱乐的林卿卿,刚刚接下了傅氏新一季度的广告代言,您还记得吗?” 林卿卿目光希冀,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面前男人的冷淡,也没看见他手里拎着的女式皮包似的。 姜知漓不悦地皱了皱眉,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烦躁感。 同为女人,她当然看得懂这个林卿卿的眼神。 只是还没等姜知漓发挥出奥斯卡级别演技,傅北臣已经朝她走过来,将手里的爆米花桶递给她,没有再理会身后站着的林卿卿。 “进去吧,电影开场了。” 姜知漓抱着爆米花,那股烦躁忽然散去大半,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进去,也不回头看后面的林卿卿是什么表情了。 等找到座位坐下后,姜知漓才发现,傅北臣的手里居然还端着一杯奶茶。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这也是给我的吗?” 他侧眸看她,抬了抬眉梢:“不然?” 姜知漓心头忽然一跳,一种难以言语的情绪慢慢涌起,瞬间填满了整颗心脏。 她弯起眼睛冲他笑:“谢谢老板~” 话音落下,电影院内的灯光刚好熄灭,傅北臣没再说话,转过头看着屏幕。 其实刚刚在等她的时候,傅北臣只是看见,身边经过的情侣里都拿着这些。 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又极度讲究效率,所以格外不擅长在人声嘈杂的公共场所里排队,他只觉得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也并不理解那些所谓的仪式感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是姜知漓喜欢。 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她似乎都格外沉迷于听一些甜蜜的情话,时不时地作天作地,却又很容易满足。譬如一杯奶茶,就能让她笑得这么开心。 他从前认为的,那些浪费时间的行为,似乎也因为她,而逐渐找到了一些意义。 所以,既然她喜欢,那他就去做吧。 哪怕不擅长,也没关系。 第41章 心动千万次 电影院内,荧幕变幻不停,片子是一个唯美的爱情电影,应该是为了顺应圣诞节假期上映,电影里的时间也是冬天。 电影放到一半,男女主在漫天雪景中互相告白,看得在场不少女生都感动得掉眼泪。 而姜知漓却没什么感觉,从坐下开始,她的注意力就没放在过电影上。 原因是,刚刚门口的那个林卿卿,居然也在他们后面进来了。 而且,姜知漓还发现,他们看的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居然就是这个林卿卿。 打扰了,请问这还怎么能让她代入?? 偏偏一旁的傅北臣从始至终盯着屏幕,看得很认真。 姜知漓看着他那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心里尖叫的分贝几乎快要爆表。 电影有这么好看吗??啊??看得居然连眼睛都不眨!! 就在她的拳头越攥越紧时,身旁的人却忽然有了动作。 傅北臣的目光依然盯着荧幕,昏暗的环境里,他抬起手,动作十分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姜知漓顿时如触电一般僵住,一动不动。 宽厚温热的掌心牢牢包裹住她的手,他手上的银色腕表触碰到她的肌肤,带来些冰凉的触感,让人心弦一颤。 姜知漓的耳根瞬间通红,幸好是在电影院里,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 反观傅北臣,正襟危坐,面色平静自然,神情专注到任谁看见都会以为他好像真的只是在看电影而已。 实际上,暗处里,他的长指慢慢穿过她指间的缝隙,然后,牢牢地,坚定地,握紧她的手。 十指相扣的姿势,亲密得不留一丝缝隙,他的温度一寸寸地沾染上她掌心的肌肤,有些灼烫。 姜知漓的心跳这下彻底乱了拍了。 四周光线极为幽暗,正是因为如此,其余的感官更是被放大得尤为清晰。 她好像连电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敲击着耳膜,一下又一下。 扑通,扑通,扑通.......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开始微弱震动。 傅北臣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微微凑近她一些,低声说:“我出去接电话。” 掌心的温度骤然抽离,搞得她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姜知漓装作全神贯注看电影的样子,佯装镇定地点了点头:“嗯。” 等傅北臣离开后,姜知漓忍不住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出神。 看着看着,嘴角忽然开始止不住地上翘。 然而下一刻,姜知漓的嘴角的弧度就定住了。 因为她看见,一旁的通道又经过了一个人影。 林卿卿。 林卿卿从影厅里出来时,就看见傅北臣站在楼梯口附近打电话。 他一身西装革履,勾勒出的轮廓挺拔又利落,与电影院内休闲散漫的氛围格格不入。 林卿卿忽然又想起她之前跟傅北臣见面的那次。 曲意逢迎的酒会上,每个大腹便便的老总身边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伴,推杯换盏中,看得让人一阵恶心。 只有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漆眸清冽疏离,不似其他人那样浑浊不堪,清醒到足以睥睨一切,不会被任何欲望染指,仿佛跟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高不可攀,让人不敢靠近。 直到林卿卿看见刚刚那一幕。 男人等在那里,身上穿着正式严谨的西装,臂弯里却挂着一枚女士皮包,手里端着女生喜欢喝的奶茶。 像是从神坛上,被人拉进了凡尘里。 奇异,却又莫名的和谐。 收敛起思绪,林卿卿理了理裙摆,面上端起一个笑容,抬脚走近他。 “傅总,真没想到您今天会来看我的电影。如果您以后想看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我让经纪人把首映票送到您那去。” 傅北臣收起手机,淡淡地瞥了一眼。 她笑得落落大方,将目的性掩饰得很好。 混迹名利场的人,每个都是天生的演员,这几年来,傅北臣见过太多。 他遇到的所有人里,唯有姜知漓,自以为演技很好,其实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笨拙,却真诚。 他敛眸,语气没什么温度:“不用了,谢谢。” 说完,傅北臣抬脚要走,林卿卿见状,心里一着急,连忙开口道:“傅总,刚刚和您一起来的那位,是您的女朋友吗?” 果不其然,男人停住脚步。 他语气冷淡,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试探。 “不是。” 闻言,林倾倾心里一喜,脸上的笑容还没等展开,就听见傅北臣再度开口。 “是我太太。” “?” 林倾倾嘴边的笑容瞬间僵住:“您....太太?” 傅北臣皱了皱眉,耐心彻底宣布告罄,正当他想抬脚回到影厅里时,一道身影刚好从里面出来。 姜知漓笑意盈盈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我们走吧。” 他挑了挑眉,问她:“电影结束了?” 像是没看见一旁的林卿卿似的,姜知漓语气娇俏:“没有呀,这个电影太无聊了,再看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回家呢。” 林卿卿:“.........” 傅北臣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他点头:“走吧。” 两人吃完晚饭回到酒店时,姜知漓才发现,外面居然开始下雪了。 晶莹剔透的雪花从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挂在枝头,无疑又给圣诞节多增了一份浪漫的气息。 总统套房外刚好有一处宽敞的阳台,对面就是一览无余的江景。 趁着傅北臣在书房里工作时,姜知漓一脸兴奋地冲到阳台,用手去接空中落下的雪花。 过了会儿,身后传来声响,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她连头都没顾得上回,语气激动得像没见过雪的南方人:“傅北臣,你快看,下雪了!” 他低应了声,将手中的大衣给她披上。 一阵暖意将她包裹住,姜知漓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低下头,在大衣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她掏出那个小盒子递给他,弯起眼睛笑,语气却极为认真。 “傅北臣,圣诞节快乐,这是圣诞礼物哦。” 他眸光微滞,眼底像是有丝丝情绪流动着。 静了片刻,傅北臣抬手接过那个盒子,然后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灰晶领带夹,冷峻精干,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属光泽。 设计风格简约大气,没有任何冗杂的修饰。 他垂眸看了片刻,忽地开口问:“你亲手设计的?” 姜知漓眨了眨眼,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风格已经独树一帜到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了吗? 傅北臣唇角微弯,没回答她的问题,抬手将领带夹从盒子里拿出来。 领带夹的后面,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还镌刻着小小的英文字母。 f&j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过那行字母,微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他抬了抬眉梢,明知故问道。 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就这么被他发现了,姜知漓为了掩饰慌乱,只好强词夺理道:“我是设计师,刻一下logo怎么了?” “万一以后你不小心弄丢了,这样才好找。” 其实,送他这个礼物,还有她的小心思在里面。 领带夹,是最靠近心脏处的位置。 而且,她也没有说,其实这份礼物,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有送给他的机会。 姜知漓眨了眨眼,忽然朝他摊开掌心,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 “我的圣诞节礼物呢?” 傅北臣将盒子收起来,单手插兜,平静地问她:“你想要什么?” 姜知漓瞬间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你真的没准备礼物吗?” 他的神色坦然自若:“我以为我已经送过了。” “?” 他说的不会是下午陪她看的那场电影吧?! 请问他是个什么品种的直男?? 姜知漓顿时被气笑了,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恭喜你,现在被判无妻徒刑了。” 看着她像是小猫炸了毛似的,傅北臣轻勾起唇,还慢条斯理地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姜知漓气鼓鼓地瞪着他,又朝他摊开掌心:“你还笑!快把礼物还给我!” 须臾后,他的视线忽然越过她看向阳台外,低沉悦耳的嗓音融在晚风里。 “姜知漓,回头。” 她顿时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去。 身后,夜幕低垂,纷纷扬扬的雪花里,硕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应接不暇中,极速飞逝而过的繁华绚丽,在刹那间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鹅毛大雪里的烟花,是两种极致浪漫的叠加。 沉浸在这种令人震撼的美丽里时,姜知漓猛地想起什么,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这该不会是你......” 他的侧脸笼罩在烟花带来朦胧的光晕中,立体深邃的轮廓被映照得格外柔和。 傅北臣转头看向她,语气平静:“你不是说想看烟花吗?” 措不及防撞进他的眼底,姜知漓的心跳忽然漏掉了一拍。 “我什么时候说.......” 话音未落,她又是一怔,回忆不受控制地蹦出来。 一周前,微信上。 姜知漓:你想不想看烟花呀?算了,反正我想。 姜知漓:别眨眼哦。 恍惚间,又是一朵烟花在耳畔绽放,姜知漓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处忽然有什么情绪随着烟花一同炸开,迅速蔓延至全身。 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甚至让她有点想哭。 相较于此刻,电影里的浪漫也不过如此。 其实,不是想看烟花,是想和你一起。 可偏偏,两个都实现了。 巨大的烟花声中,一道低沉却柔和的嗓音在身侧响起,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砸在她的心尖上。 “圣诞快乐。”他说。 那之后的很久很久,姜知漓都没有忘记,当傅北臣说出那句圣诞快乐时,她脑中浮现的一句话。 原来,对同一个人,也可以心动千千万万次。 第42章 陷阱 圣诞节过后,傅氏集团总部的工作再度忙碌起来,傅北臣整日忙得抽不开身,而而旗岳的季度设计又即将进入收尾工作,于是姜知漓只好独自一人启程返回江城。 她离开后的次日上午,北城的一家高档茶楼内。 包厢的门被打开,傅北臣抬脚走进去,在商琰对面坐下。 淡淡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两人谁也没急着开口。 商琰亲自一遍遍洗茶,动作熟练地将一壶茶泡好,倒了一杯放在傅北臣面前。 他语气含笑,率先开口:“傅总好手段,难怪别人都说,傅总心思缜密,不输商界老手,确实让人佩服。” 明明他和韩子遇的计划已经足够周全,再加上傅老爷子暗中推波助澜,原本商琰以为,这次事件,怎么也能让傅北臣的一个重大投资项目失利,由他幕后操盘,怎样都会起码让傅氏丢掉数十亿利润。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要走的每一步,似乎都被傅北臣算准了。 从丑闻爆出,到股价暴跌,再到一些合作方解约。 直到最后,傅氏损失的不过皮毛,而韩子遇公司要赔付的违约金则远远超过他们当初的预算,再加上原本稳操胜券的项目紧随其后地崩盘。 他和韩子遇是站在一艘船上的人,经此一役,商琰的形势同样岌岌可危。 他们被狠狠地反将一军,在这场自己设下的棋局里,被傅北臣杀的片甲不留。 傅北臣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语气极淡:“商先生谦虚了,论起借刀杀人,我甘拜下风,只是这次,你的刀子选错了。” “太钝的刀,握在手里只会割伤自己。” 商琰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忽地笑了笑。 “傅总说的是,受教了。” 傅北臣屈指,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桌上放着的合同,进入正题。 “让利五个点,换商先生一条退路。” 商琰嘴角的笑容缓缓收起,抬手翻了翻合同,眸色渐渐发沉。 “傅总,五个点未免有些狮子大开口了吧。” 傅北臣轻勾起唇,二话不说地站起身。 他垂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对面的人,语调漫不经心,却偏偏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你可以选择不接受,不过就要准备好承担后果。” 傅北臣抬手端起那盏没喝完的茶,手腕微微一翻,剩下的茶水就被尽数洒在了茶桌上。 做完这个动作,他又抽了一张纸巾,细细擦拭过手指,然后将用完的纸不偏不倚地扔在那摊水渍上,极具讽刺意味。 他的语气没什么温度,笑意不达眼底,“商先生的茶煮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喝了。” 商琰的脸色瞬间铁青,短短时间里,额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到现在的成就,有些事情必然不是清清白白的。 傅北臣的威胁,他算是听明白了。可让利五个点,几乎快要将他扒下一层皮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割舍的,否则傅北臣也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他怀疑傅北臣从一开始盯上的就是这五个点的利润,所以从一开始丑闻爆出的时候,傅氏集团才没有第一时间动作,而是静候时机,让所有人卸下防备。 包间内的气氛近乎凝固,就在傅北臣即将推门离开前,商琰紧咬着牙开口:“等等,傅总。” “条件我答应了。” 傅北臣没转头,也并不意外他会答应,语气仍然平静:“麻烦商先生把合同签好后寄回傅氏集团。” 商琰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沉默须臾,忽然又想到什么,轻笑出声。 “傅总果然是算无遗漏,只不过这份算计用在她身上,会不会让人觉得寒心呢?” 傅北臣脚步一停,目光冷冷地睨向他。 迎着他冷得如淬了冰一样的目光,商琰顿时笑意更深,语气意味深长:“这点我也确实佩服傅总,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居然也能狠下心算计。让她亲眼撞见自己的未婚夫出轨亲表妹,然后趁虚而入,这些她都知道吗?” “以我对知漓的了解,她虽然善良,可并不是什么心软好骗的女人。一旦她知道这些欺骗和手段,还会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傅北臣眸色沉沉地看着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和我太太的事,就不劳商先生费心了。” “与其有这个时间,不如担心担心合同上的条款,看看个人资产够不够商先生支付那五个点的利润。” 说完这句,傅北臣便推门离开,没再理会身后。 门口,安阳正在车旁等着,远远就看见傅北臣面色阴沉地走出来,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安阳并不想在此时上去触霉头,可又不得不开口先将要紧事说了。 “傅总,刚刚叶小姐一直在给您打电话,您没接。她又打给我几次,应该是有急事。” 闻言,傅北臣蹙了蹙眉,还没等拿出手机,安阳的电话再一次急急响起。 安阳一看,连忙将手机递给他。 电话刚接通,那头叶嘉期火急火燎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我哥呢?出没出来?” 傅北臣沉声打断她:“说。” “哥,爷爷好像回国了,他谁也没告诉,消息封得很严实,我妈今天去疗养院看他的时候才知道他昨天就走了,应该是回国了没错。” “还有,他好像已经知道你跟知漓姐结婚的事儿了!”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短暂的死寂中,连一旁的安阳也愣了一下。 那头的叶嘉期听见突然没人说话了,只好试探地开口:“哥,你还在听吗?” 沉默片刻,傅北臣终于冷声说:“知道了。” 下一秒,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回安阳的手里,声音透着寒意。 “回江城。” 江城 从北城回来之后的这几天,姜知漓整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发微信骚扰傅北臣的次数都跟着减少了,每天回家之后倒头就睡。 直到将最后的收尾工作一一调整完,协调好一些产品上的细节,大部分工作才算是彻底结束了,除了公司的事情,姜知漓每天还要抽出时间准备明年的国际珠宝设计比赛。 这几天准备比赛相关时,她又跟不少大学的校友频繁联系上了,林心媛就是其中一个。 这天,正跟林心媛聊天时,姜知漓忽然想起什么,疑惑问道:“对了心媛,当时毕业之后,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些主动送上门的工作机会吗?比如直接给你机会让你去竞争季度设计的总设计师那种?” “例如江城的旗岳,有没有主动给你发过邮件?” 电话那头,林心媛噗嗤一声笑了:“怎么可能啊,那种公司怎么会给新人那么重要的岗位,那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听见她的话,姜知漓心底那丝疑窦更深,又装作无事地聊了几句之后,才挂了电话。 当时是因为她一心想着能离傅北臣近一些,所以对这些一直都没有多想。 可是巧合的事情越多,一切就显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了。 姜知漓握着手机若有所思,突然,电话响起,屏幕上闪烁着一串陌生号码。 莫名的,心头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稳了稳心神,才接起电话。 一道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姜小姐,你好,我是傅正擎。” 姜知漓神情顿时一僵。 她的语气礼貌而谨慎:“您好,傅老先生。” 傅正擎又问:“不知道姜小姐现在有没有时间,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郊外某别墅内。 茶室里,姜知漓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静静地等着对面的老人开口。 老人的头发花白,比起八年前时苍老了不知多少倍,但目光灼灼,不说话时仍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静谧的气氛下,傅正擎低头喝了一口茶,终于慢悠悠地说:“姜小姐,好久不见了。” 姜知漓扯了扯嘴角,实在无法把面前的这个老人当成傅北臣的亲爷爷去尊敬。 毕竟他做过的事儿,没有一件把傅北臣当作亲人。 她的笑意不达眼底:“是很久没见了,您的身体最近还好吗?” 知道她是故意提起这茬,傅正擎哼笑一声,语气难辨:“托我那个好孙子的福,还没进棺材。” “所以趁着我这副老骨头还能动,过来看看我的孙媳妇是什么样。” 姜知漓抿了抿唇,没搭话。 傅正擎又喝了一口茶,神色缓和了些,“你和傅北臣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姜知漓神色平静:“不久前。” 看出她的抗拒和防备,傅正擎又是一声嗤笑,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小丫头还真是天真,说结就结了。难道没人告诉过你,面对着傅北臣的时候要谨慎着点?” “连我这个活了几十年的亲爷爷,都差不点栽在他的手里。这小子啊,心狠手辣。” 听到这里,姜知漓皱了皱眉,眉眼冷了些。 “如果您真心拿家人一样待他的话,他不会那样做的。” 她的嗓音轻柔,却又掷地有声。 “傅老先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懂。” 闻言,傅正擎不但没生气,反而大笑了两声。 “你这丫头还挺护短,”他收了笑,又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问:“不过,跟傅北臣这样的人结婚生活,你不害怕吗?难道不怕有那一天,他在商场上用的那些城府算计,都使到你的身上来?”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姜知漓攥紧指尖,抬眸看向他。 “您想说什么?” 傅正擎又慢慢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才悠悠开口:“你当初刚回国时,住的傅氏旗下的酒店吧?才刚回来的那天晚上,就碰巧撞见明明应该深爱着你的未婚夫出轨了?” “你就没想过,世界上真有这么多凑巧的事儿吗?” 闻言,姜知漓瞬间通体冰凉,心里的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脸上也逐渐失去血色。 他又笑了笑,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想,继续道:“打从一开始,你已经就掉进傅北臣给你设好的局里了。” “是他亲手设计,从你回国开始,棋局就已经布好了。先是让你亲眼目睹那个让人伤心的画面,再让你一步步心甘情愿走进他的陷阱里。” “这样的人,你真的敢爱吗,小丫头?” 傅正擎欣赏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嘴角噙着满意的笑。 都说杀人诛心,他这个孙子,恐怕也就眼前这么一个软肋了。 总得也让他尝尝诛心的滋味。 傅正擎声音沉沉,刻意释放出压迫感,徐徐善诱地问:“难道就不害怕,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从天堂,狠狠摔到他亲手布置的地狱里?” 第43章 是不是不喜欢我?…… 话音落下,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傅正擎悠哉悠哉地品着茶,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然而,一切却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她似乎只在听见那些话时短暂地失神了几秒,随后竟然轻轻笑了笑。 姜知漓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进食道,暖意渐渐散开,让她的心神也跟着稳了下来。 她的红唇勾起,语气含笑:“傅老先生,您未免也太过夸张了。” “傅北臣他,是很厉害没错,可也没有厉害到有操控人心的本事。韩子遇出轨,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人能逼他。傅北臣做的,只是让我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实而已。” 姜知漓怎么会不懂傅正擎告诉她这些的用意。 可惜,她偏不会让他得逞。 无论他们说什么,她只会永远坚定地站在傅北臣身边。 而傅正擎显然没有料到,姜知漓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会是这么的油盐不进。 他微眯起眼睛,目光阴沉地盯着她。 姜知漓恍如未觉,直接拎包起身。 她微微一笑:“傅老先生,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让我知道,原来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傅北臣。” “我先走了,您慢用。” 就在姜知漓即将踏出门的前一刻,傅正擎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姜小姐,八年前的约定,你应该还记得吧。” 姜知漓脚步一停,指尖蓦地攥紧包带。 他的语气暗含着警告:“我希望你可以继续履行下去,如果你不想看到鱼死网破的场面。” 离开那栋别墅后,姜知漓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车去了倪灵的酒吧。 晚上九点,等倪灵过来时,桌上的酒杯早就空了,姜知漓的身体软软地陷在沙发里,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不清。 倪灵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驱散掉一些酒气,才坐到她旁边。 “乖乖,你这是喝了多少啊,什么情况?这才跟傅北臣分开几天,就已经要用酒精以解相思之苦了?” 姜知漓闭着眼睛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别提他。” 倪灵挑了挑眉,好笑道:“怎么?吵架了?前几天不才追着人家去了北城.......” “他骗我。”她的声音更低,委屈到似乎已经染上了一丝哭腔。 其实,她也并不是像白天表现出来的那样完全不在意的。 也许是因为,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希望他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没有欺骗和算计,真心以待。 可是,先放弃过一次的人是她,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傅北臣从一开始就捧出一颗真心对她,更何况,他本就不是那样会轻易交付真心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自相矛盾的想法,让姜知漓忽然陷入到一种极度迷茫的状态中。 好像谁都没有错,可她就是不受控制地难过,有一点点生气。 听姜知漓讲完一切,倪灵已经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 等她努力消化掉那些信息量时,又细细琢磨了一下,才发现里面有些不对劲。 如果说从一开始,姜知漓回国之前,就已经有了傅北臣的手笔在里面,那岂不是也说明,他一直都在暗中关心着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连韩子遇出轨的事,他甚至都能比她更快一步知道。 这样费尽心思,哪里是为了报复。 分明是,蓄谋已久。 如果更深想下去的话,有没有可能,他们分开的这八年里,傅北臣都一直....... 只是姜知漓自己当局者迷罢了。 倪灵欲言又止,还是想试图为傅北臣开脱一下:“漓漓,你听我说哈....他虽然是骗了你没错,但是这不是也说明,他一直偷偷惦记着你呢?” “不然他这么大费周章地让你和韩子遇解除婚约,不就是为了趁人.....” 之危那个字还没说出来,倪灵又福至心灵地改口:“借机上位。” 姜知漓的大脑神经已经彻底被酒精麻痹,对她的话只能达到一个表层的理解。 她愣愣地盯着一个空酒杯出神,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你说他,难道最开始就......” 倪灵笃定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见姜知漓的目光越来越涣散,倪灵也不指望她现在就能反应过来了,于是果断抽走她手里的酒杯:“好了,别借酒消愁了,我现在找人送你回家。” 倪灵又叫住一个一旁经过的服务生,吩咐道:“去把季星叫来,让他开我的车送人。” “好嘞。” 没一会儿,一个面容清秀俊朗的年轻男孩走过来,气质干净得不像话。 “灵姐。” 倪灵把车钥匙递给他,又拍拍他的肩膀:“重任交给你了,把人给我安安全全的送回去。” 季星笑着点头,嘴角陷进两个小小的梨涡。 车上,季星慢慢开着车,目光时不时落在后视镜上。 后座,女人阖目休息着,精致的眉眼被窗外的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是极为明艳动人的长相。 只一眼,季星就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不自觉把车速降得更慢,等车已经在公寓楼停下后,季星也急着叫醒她。 反而是姜知漓感觉到车子停下了,缓缓睁开眼,纤长的睫毛微微抬起。 她揉了揉眼睛:“到了吗?” 季星的耳根莫名有些发烫,语气也有些紧张:“嗯,需要我送你上去吗知漓姐?” 姜知漓摇了摇头,声线发倦:“不用,我自己可以。谢谢。” 说完,她便推开门下车,脚步虚浮地往楼道里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季星依依不舍的目光,还有一道凉飕飕的视线。 电梯门缓缓打开,姜知漓刚走进去,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一身寒气的男人,对上了那双幽暗而危险的漆眸。 被酒精侵蚀后的神经变得异常迟缓,以至于让姜知漓全然感觉不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和危险。 她忽然露出一个妩媚的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声线都比往常听着更加娇软。 “这位帅哥,您哪位呀?” 傅北臣低头看着她因为酒意而变得绯红的脸颊,目光又骤然变暗了几分。 晚上醉成这样,还敢让陌生男人送她回家。 他又朝她逼近一些,就被姜知漓抬手挡住。 她神色娇憨,语气却相当认真:“哎,别靠太近,我可是有夫之妇。” 傅北臣被她这副半醉半醒的样子气笑了:“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晚上还让别的男人送你回家?你的危机意识呢?” “你谁啊你,管这么多.....”姜知漓皱着眉就要抬手推开他,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帅哥,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啊。” 她颇为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乐不可支地笑出声。 “好像我那个骗子老公。” “.........” 看着她真的醉得已经不省人事了,傅北臣的表情顿时更黑。 他低头看着她,语气阴沉得吓人:“姜知漓,我是不是平时太惯着你了?” 被他这样冷冷地盯着,姜知漓愣了几秒,随后撇了撇嘴,像是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出来。 她红着眼睛,语气哀怨地控诉:“傅北臣,你竟然凶我?” 这回换成傅北臣怔了下,他拧了拧眉,下意识开口:“我没....” 还没等他说完,姜知漓的表情更委屈了:“你明明就有!” 紧接着,又是一阵狂风暴雨来袭。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还骗我,你就是个大骗子!” “离婚,现在就去民政局离婚!” 跟喝醉的人是完全没办法讲道理的,傅北臣目光无奈地看着她,是从未有过的束手无策。 突然,电梯门打开,姜知漓猛地一把推开他,刚从包里找到钥匙打开门,一道身影就挤了进来。 门被砰得一声合上。 姜知漓被他抵在玄关处,眼神都是涣散的,只能手脚并用地挣扎,嘴里稀里糊涂地重复着那几句:“快点松开我!我要跟你......”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唇已经被人堵住。 紧接着就是一阵完全无法抵抗的攻城略地,让姜知漓的大脑更加无法反应,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更稀薄起来,四肢几乎找不到着力点。 终于,傅北臣停下动作,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 “以后不准再说那两个字。”他哑着声音警告,语气里的危险不言而喻。 姜知漓懵怔地眨了眨眼,忽然一撇嘴,又要哭出来。 “你又在凶我......呜呜呜呜.....” 傅北臣垂下眼,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擦拭着她唇上的水渍,动作轻而温柔。 他的语气也无奈地跟着缓和下来,像哄小孩似的问:“姜知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嗯?” 难得见到他如此温柔,姜知漓心神一晃,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我们真的已经结婚了吗?” 他好笑道:“你说呢?” 姜知漓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控诉:“那你为什么还要叫我的全名?”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又来了。醉酒之后的夺命连环问。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醉意也传染了,傅北臣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撩起,眼底情绪汹涌,莫名地撩人。 姜知漓看呆了,紧接着,他薄唇轻启,嗓音喑哑,就附在她的耳边。 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音量,轻唤了一声。 “宝贝。” 第44章 你只是想帮我洗澡 原本姜知漓刚刚好像已经清醒了一点,可又被他这一声唤得,意识再度像是沉进了一汪泉水里,让她有点彻底找不到北了。 姜知漓懒懒地靠在他身上,像是没长骨头似的,目光也是迷离不清的。 她闭着眼,忽然轻声开口:“我现在是在做梦吗?要不然怎么会听见傅北臣叫我宝贝呢.......” 他嘴角微弯了下,抬手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低而缱绻:“嗯,是梦。” 傅北臣觉得,他刚刚一定是被她的酒意传染了。 他无法否认的是,姜知漓的身上就是有一种这样的魔力。 会让他做出从前不可能做的事,说根本不像他会说出的话。 可偏偏,他又甘之如饴。 心甘情愿地,在她的身上,栽倒一次又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静得只剩下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 姜知漓终于在他的怀里慢慢睁开眼,看起来像是比刚刚清醒了些。 “我要去卫生间洗脸.....” 念叨完这句,她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稳,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慢吞吞的步伐,傅北臣皱起眉,到底还是没跟进去。 他把身上的外套脱掉,放在沙发上,又坐着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听见卫生间传来任何水声。 察觉到有些不对,傅北臣果断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 他敲了两声门,沉声唤她:“姜知漓。” 无人应答。 傅北臣眉头蹙起,直接抬手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里面,姜知漓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乖乖站在洗手台旁洗脸,而是跑到了淋浴间里,手里拿着花洒,长发遮住了半张侧脸,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你在干什么?” 他突然出声,把姜知漓吓了一跳,她刚循声抬起头,手里握着的花洒喷口也直直对准了他。 不知道按到了哪个开关,啪得一声,水雾径直喷射出来,不偏不倚地打湿了他的上衣。 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姜知漓眼神还是涣散的,无措地站在原地。 傅北臣这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清醒,人还是醉的。 他觉得头疼不已,只能顶着水流,先走到她身边把花洒关掉。 姜知漓的目光只能呆呆地跟随着他,看着他身上的白衬衫彻底透明,湿嗒嗒地贴在身上,流畅分明的身材线条顿时暴露无疑,甚至隐隐能看见他身上的腹肌线条..... 让人有点口干舌燥。 她默默吞了吞口水,小声为自己开脱:“我不是故意的......” 傅北臣抬手将花洒挂了回去,闻言轻笑了声,语调莫名有些轻佻。 “嗯,你只是想帮我洗澡。” 姜知漓咬紧唇,有点被拆穿之后的心虚,只好慌乱地抬脚往卧室里走。 “你的衣服湿了,穿在身上会生病的。要么换一件吧,我柜子里有.....” 他抬了抬眉梢,跟在她身后走进卧室,紧接着就看见她打开衣柜的门。 各种各样的裙子旁边,挂满了一排整洁干净的白衬衫。 这还是上次和叶嘉期的战利品,买完之后姜知漓又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他,只能先挂了一部分到自己的衣柜里。 看着格格不入,却又奇异的和谐。 姜知漓取出一件,塞进他怀里,非常大度道:“喏,穿吧。” 傅北臣低头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见姜知漓没有任何打算回避的意思。 他低声问:“要看我换衣服?” 姜知漓的脸颊还是绯红的,目光里醉意朦胧,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她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地反问:“不行吗?我又不是不负责。” 傅北臣直勾勾地盯了她片刻,确认她还是在不清醒的状态后,终于无奈地轻叹一声。 他抬起手,开始解第一颗扣子。 姜知漓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她实在不太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居然把脱衣服的动作都能做得这么好看。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解扣子的时候,动作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第二颗.... 第三颗........ 终于,湿透的衬衫被他脱下,紧实劲痩的肌肉线条尽数暴露出来,冷白的肤色,在灯光下都泛着清冷的味道,轮廓分明的腹肌,连带着人鱼线一同延展至腰部,剩下的则被西裤遮挡住。 姜知漓的脸越来越烫,心跳一点点加速起来,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些。 突然,她的视线停在他的腹部,神情顿时一怔。 那里布着一道狰狞骇人的疤痕,生生破坏掉了原本的美感,却平添了几分狂野恣意的感觉。 他怎么会受过这么重的伤? 姜知漓红唇微张,心口忽然坠得发疼,一时竟不知道该问什么,刚下意识想要伸出手碰一碰那道疤痕,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指尖。 他垂着眼,一手牢牢地握着她,另一只手慢慢地系上扣子,在她的目光下,穿好了衬衫,藏起那道疤痕。 见傅北臣并没有打算告诉她的意思,姜知漓紧咬着唇,声调染上颤音。 “怎么弄的?” 他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语气极淡:“意外而已。” 不知怎的,看见那道疤痕的一瞬间,姜知漓竟然又想起了那晚发生的事。 这种程度的伤,惊险程度应该不亚于她曾遇到过的那次。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底莫名多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姜知漓抬起眼望着他,眼神还涣散着,语气却极为认真。 “傅北臣,你不要骗我,好不好?” 话音落下,他的眸光微闪了下,没有说话。 得不到他的答案,姜知漓垂下头,目光变得茫然无措起来。 她又喃喃自语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呢?” 话音未落,姜知漓已经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团,转过身背对着他,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傅北臣静立在原地,漆眸底闪过从未有过的慌乱,却又渐渐被他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半蹲下来,喉结轻滚了下,嗓音沉得发哑。 “那你呢,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姜知漓的意识已经彻底被吞噬,脑中的画面一帧帧地飞快闪过,让她已经逐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耳边,他的话似远似近,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静谧的房间内,她小声低泣着,压抑的哭腔断断续续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因为....他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而这一切里,本不应该包括她。 第二天清晨 姜知漓是在宿醉过后的头痛欲裂中醒来的。 家里没人,但床头摆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厨房的餐桌上还有她最爱的徐记早茶。 对昨晚发生过的事,姜知漓的记忆已经彻底断片了。 她只能隐约记得,傅北臣好像回来了....... 然后是在卫生间里,他的身上好像湿透了.....还是她干的。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姜知漓皱着眉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脑中的画面一闪而过。 她拿起枕边放着的手机,刚想给傅北臣发一条微信,动作就猛地顿在那里。 不对,她为什么要主动给他发微信!! 骗她的事儿还没翻篇呢!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是叶嘉期打来的。 电话那头,叶嘉期急急开口:“喂,嫂子,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找过你?” “陌生人?” “对,就是.....”叶嘉期犹豫了下,只好无奈道:“就是我爷爷。” 姜知漓啊了一声,语调刻意放得轻松:“见过了。” 叶嘉期倒吸一口凉气:“他找过你了??我哥知道了吗?” 姜知漓想了想,才答:“我没告诉他。” 叶嘉期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才连忙想起宽慰她:“没事儿嫂子,你别担心,不管我爷爷说什么,你别听就成了。” 姜知漓笑了下,“知道了。” “对了嘉期,”她顿了顿,才缓缓问:“你哥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意外,受过重伤?” “受伤?”叶嘉期懵了下,捂住话筒,转头问旁边的霍思扬,“我哥之前受过什么伤吗?好像没有吧,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霍思扬目光微滞了下,随即便恢复如常。 他语气平静答:“我也没什么印象,应该只是小事。” 叶嘉期深信不疑地点点头,又对电话那头说:“嫂子,应该没有过吧,如果是大事的话我肯定知道。” 姜知漓握着电话,若有所思道:“好,我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她心头萦绕不散。 傅北臣他,似乎还瞒了她很多很多。 与此同时,郊外别墅内。 傅正擎正在书房里拿着毛笔练字,门口,管家匆忙敲门进来。 管家神色紧张:“傅董事长,傅总的秘书来了。” 闻言,傅正擎放下毛笔,微眯起眼:“秘书?” 他还以为傅北臣会按耐不住,自己来找他。 管家点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是的,秘书只送了一份文件过来。” 傅正擎打开文件袋,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紧接着,纸张被他狠狠摔在地上,里面的内容顿时暴露无疑。 是一份已经撰写齐全的卸任书。 警告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甚至来见他都不需要,傅北臣已经是主导局面的那一方。 毕竟现在,傅北臣早就不再是之前那个受他制肘的少年。 也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他操控使用的傀儡。 傅正擎又狠狠摔了一个砚台撒气,胸口不停起伏着,心脏气得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还没等他从抽屉里摸出药,管家又在门口敲门:“傅董事长,商先生来了。” 茶室内。 商琰的面容略显憔悴,看着对面同样脸色不怎么样的老人,也不打算拐弯抹角。 “傅董事长,我希望您能帮帮我。傅总开口要的数目,我真的给不起。” 闻言,傅正擎冷笑一声:“商先生这话说得就有趣了。明明是你非要联合韩子遇那个蠢人一起,最后败给了傅北臣,跟我有什么关系。” 商琰神色一僵,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干脆利落地翻脸不认人。 “傅董事长,你这样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了吧。如果当初不是你将私生子的丑闻透露给韩子遇,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傅正擎面容冷漠,毫不客气地斥道:“自己技不如人,怨的了谁?我不是没有帮过你,可最后合同是你自己签的,现在来求我帮忙,我又凭什么要再帮你第二次。” “管家,送客。” 从别墅里出来后,商琰坐在车上,面容阴沉得几乎快滴出水来。 之前答应傅北臣的那个合同,他原本以为,大不了拿出前几年积攒的资产,应该是凑够的,可没想到的是,又有以前的项目出了纰漏,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负荷不起合同上要求的五个点利润。 而现在,傅老爷子也把他当成弃子丢掉了,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这样翻脸不认人,那他也不必再留任何情面。 不过幸好,他还留了最后一步棋。 不知过了多久,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 终于,商琰将车停到路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几声过后,电话被接起。 商琰微笑着开口,笑意却不达眼底:“傅总,有一笔交易,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十个亿,换她当年离开你的真相。” 第45章 真相 次日上午 别墅茶室内。 室内茶香袅袅,藤椅上,傅正擎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书出神,正当他合上书,想要拿起桌上的茶盏时。 “啪”得一声脆响,茶盏被不慎拂落到地上,应声碎裂开来。 像是什么不详的征兆。 门口,管家循声推门进来,见状,立刻开始清扫地上的狼藉。 傅正擎盯着地上的那摊茶渍,心头那股不安感越来越浓,始终盘踞在心头。 他忽然开口问:“傅北臣那边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动静?” 管家一边清理着碎片,一边摇头答:“傅总最近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也一直都在江城。” 闻言,傅正擎沉吟片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已经见过姜知漓,傅北臣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给他警告性地送了一份卸任书过来,程度未免有些轻了,这可不像傅北臣平日的风格。 正当傅正擎兀自出神时,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瞬间打破屋内的寂静,听得让人心慌。 看到来电号码显示美国,傅正擎目光微沉,不知怎的,心头的慌乱感顿时更重。 电话接起,那头秘书的声音急急传出来。 “董事长,傅总突然回到老宅了,还把集团印章拿走了!” 傅正擎陡然从藤椅上站起,声音尖锐刺耳:“你说什么?” 秘书语气慌张地解释:“事发突然,傅总好像是连夜坐私人飞机回来的,我们连任何消息都没得到......人也拦不住,印章已经被傅总带走了......” 闻言,傅正擎身形重重一晃,险些没栽回到藤椅上去。 管家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连忙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谁能想到,傅北臣会真的直接撕破脸,回到老宅去抢印章。 疯了,真是疯了! 傅正擎浑身气得发抖,苍老的声音也跟着发颤:“快,订机票回美国!” 一个小时前。 美国,傅宅。 一辆加长版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到傅宅庭院大门口,后面还跟着两辆黑色吉普,气势骇人,一并在门口停下。 保安亭,一个年轻保安不明所以地走出来,试探地走到那辆为首的迈巴赫旁,敲了敲车窗。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如果没有预约的话........” 话没说完,后排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男人线条凌厉而冷峻的侧脸。 他目光冷冷地睨过来,保安迎上他冷冽的眼神,双腿险些一软。 看清男人的面容,保安的脸色瞬间煞白:“傅....傅先生...您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傅北臣面容平静,语气没什么温度:“开门。” 保安强撑着笑容,小心翼翼地说:“这....傅董事长好像不知道您今天回来......” 没说完的话被骤然打断。 “我最后说一遍。” 男人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一双漆眸阴得发沉,“开门。” 迎着这样骇人的目光,保安的笑容顿时僵住,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头也不回地跑到保安亭开门。 片刻,大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别墅内,管家得到消息出来时,一道颀长挺括的身影已经迈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众拎着工具箱的工人,声势浩大骇人,一路上无人阻拦。 佣人根本不敢上前拦着,只能远远躲到一旁。 见傅北臣直奔二楼的书房去,管家连忙追上去,声音都吓得发抖:“傅.....傅先生,您这突然回来是要......” 傅北臣脚步不停,薄唇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也没什么,回来取件东西而已。” 在书房门口停住,他冷冷命令:“把门打开。” 管家忙抹了把汗,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傅先生,董事长说过,书房禁止外人进入.....我也很为难......” 傅北臣收了笑,眉眼间戾气丛生,“那就不为难你了,我刚好有办法。”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身后站着的工人上前,冷声吩咐:“开门。” 看着几个工人拿着锤子电钻上前,管家顿时双腿一软。 终于在门即将被暴力打开的前一秒,管家只能声音发颤地制止:“您稍等一下,我..我现在就去拿钥匙.....” 他算是明白了,今天他是不可能拦住傅北臣的。 左右都阻止不了,还不如他主动把门打开,起码能避免这整间书房都被毁掉的厄运。 然而,管家没料到的是,今天真正难逃厄运的,其实是傅老爷子当成命根子一样看待的保险柜。 书房内,乒乒乓乓的声音接连不断,伴随着电钻接触金属后摩擦出来的银光,刺得人不敢睁眼。 傅北臣端坐在椅子上,姿态闲散矜贵,慢条斯理地点燃指间的香烟。 随着金属打火机发出的咔嚓一声,一点猩红渐渐燃起,映照在他如墨般阴沉的眼底,让人不寒而栗。 看着保险柜旁一脸惊恐的管家,他轻扯唇角,语气关怀道:“林管家,躲远一点,伤着你就不好了。” 林管家额头的汗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书房,满脸都是绝望,想动不敢动。 拦,他又根本不敢。 十五分钟过去,那个材质极佳的金属保险柜就这样硬生生被暴力撬开了,地面一片狼藉,书房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一样惨不忍睹。 工人收起工具,恭敬撤到一边:“傅先生,打开了。” 指间的香烟陡然落地,被无情踩在脚底。 傅北臣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踏过满地碎屑,从那个满是金条支票的保险柜最里面找出一枚印章。 他的目光渐渐发沉,将那枚小巧的印章放在掌心里轻掂了下,随后放进西装口袋里,抬脚往外走。 十八个小时后。 飞机稳稳降落在曼哈顿机场,舱门打开,傅正擎坐在轮椅上被空姐推出来。 等候的秘书第一时间迎上去,将手里的平板递过去,语气惊慌。 “董事长,这是集团三个小时前发布的官方声明。” 傅正擎接过来,低头一看,哪怕刚刚在飞机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却还是受不了刺激,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手里的平板砰得一声滑落到地上。 屏幕上,是由官方号发表的一则卸任书。 拉到底部,一枚傅氏集团董事长专属印章无比清晰地印在上面。 医院 病房内,药液流动的声音滴滴答答,窗帘半掩着,暗无天日一般。 不知道多久过去,病床上,傅正擎带着吸氧面罩,缓缓睁眼时,就看见病床边坐着一道身影。 昏暗的光线里,男人深邃的轮廓尽显冷峻,神情晦暗不明。 见他醒了,傅北臣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慢悠悠道:“醒的比我预想的要早,看来心脏承受能力比以前更好了。” 傅正擎目光恨恨地瞪着他,想起他的所作所为,五脏六腑都开始气得发疼,“傅北臣,你是不是疯了!” 他的嘴角慢慢噙起笑,“不,只是想给你一个选择题而已。” 傅正擎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挤出来:“你以为你拿走了印章又怎样,我一样可以公开发表声明,说你的那份卸任书是伪造的。” 闻言,傅北臣不怒反笑,修长指节微微屈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椅子把手。 轻轻的声响回荡在静谧的房间内,莫名给人极强的压迫感,让人背脊发寒。 傅北臣微笑着,像是真的在给他好心提议:“这是其中一个选择。你当然可以拿回董事长的位置。” 他的语调云淡风轻,像是在谈什么不痛不痒的小事,“只不过,那之后的不久,傅氏集团就会正式宣告破产,从此不复存在。” 傅正擎的瞳孔骤然一缩,声音也跟着歇斯底里:“你怎么敢......” 他轻笑一声,漆眸中如淬了冰一般冷,“我为什么不敢。比起我来说,你更在意傅氏,不是吗?” 对傅正擎来说,傅氏集团是他半辈子的心血,也是他最看重的东西,否则当初他当初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找到江城,想尽办法地让他这个私生子去美国做这个继承人。 让他做了几年的傀儡,机器,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傅北臣抿紧唇,语气晦暗难辨:“第二个选择,承认那份卸任书,再也不插手任何集团的事务,放弃那个位置。” 闻言,傅正擎的脸色顿时惨白,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嘴唇气得都跟着颤抖。 活了大半辈子,他最在意的也不过只有这两件事,让他彻底脱离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傅氏集团,那种感觉无疑是让他亲手拿刀子把自己的心脏生生剜出来。 看到他面如死灰一般,傅北臣笑得恣意,眸中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你不是最擅长让人做这种选择吗?现在轮到了自己,才知道疼了?” 傅北臣微微俯下身,眼底的惊涛骇浪再也积压不住,陡然爆发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声音压抑到几乎喑哑,一字一句道:“你当年,不也是这么逼她的吗?” 话音落下,傅正擎脸上的肉猛地一抖。 傅北臣靠回到椅背上,表情再度变回冷漠。 “让我猜猜,你是用什么来威胁她的。” “是我,对吗?” 一边说着,他的手渐渐收紧,掌心里,那枚细长的领带夹深深陷进去,冰冷的触感蔓延开来,钻心一样的疼。 傅北臣重重阖上眼,再睁开,将眼底汹涌的情绪一点点压回去,如死寂的寒潭一般阴冷。 “如果她不离开,我也绝不可能答应跟你回美国。所以,只有她走得越远越好,你才会愿意支付我母亲的医药费,然后把我当成傅氏集团的继承人培养,给我光明的前途,最好的条件,对吗?” 他的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果她不愿意,你就会亲手毁掉我这个污点,不留半分未来有可能会威胁到傅家的可能。一旦将来我迈入商界,你会想尽办法,让我一辈子无法翻身,作为当初我拒绝回到傅家的代价。” 闻言,傅正擎的神情彻底僵住,面容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倍。 难怪,傅北臣这次下了狠手,原来是为了给她报仇。 他说得一点没错。 恍惚间,傅正擎又想起八年前,医院里的那个场景。 那时候,他的身体条件直线下降,一旦撒手人寰,辛苦建立起来的傅氏集团就会被公司里那些如狼似虎的股东瓜分的一点不剩。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傅北臣的身上。 千里迢迢地来到江城之后,他原本以为,傅北臣会二话不说地跟他回美国。毕竟傅氏继承人的位子,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不会有人不愿意要这天上砸下来的馅饼。 可当傅正擎在医院里见到他的时候,出人意料的是,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就像傅正擎并不愿意承认他是傅家的血脉,同样的,傅北臣也对傅家的一切不屑一顾,甚至,算得上厌恶。 这样的不屑彻底激怒了傅正擎,可同时,他又发现,以傅北臣这样的性格,达到他昔日的成就,也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样的人,顶着傅家私生子的身份,如果不能日后为他所用,只会给傅氏集团埋下一颗□□。 所以,傅北臣必须回到傅家。所以阻碍他离开江城的障碍,为了傅氏,傅正擎都要一一铲除。 首先,就是他那个病重的母亲,傅正擎一开始就提出,会承担所有医药费,并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消除掉他的一切顾虑。 可傅北臣还是不愿意离开。 调查之后,傅正擎得知了那个女孩的存在,那是他进行过的一场,对方年龄最小的谈判。 巧的是,那时候的姜知漓也刚刚经历过家中的巨变。 深知如何拿捏人心的傅正擎,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将眼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击得溃不成军。 如果她不愿意离开,那么以后无论傅北臣遇到了什么,都会归结为她的错。 得知傅北臣只是个身世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时,她的脸上出现的,除却惊讶,更多的却是心疼。 谈话的最后,女孩惨白着脸,只问了他一句话。 她问:“如果他愿意跟您回去,您能给他最好的一切吗?” 他毫不犹豫地答,当然。 只要她愿意离开,那么傅北臣在江城就不会留有任何羁绊,会能够成为他最趁手的一把利刃,帮助他铲除所有的隐患。 而他更笃定的是,眼前的女孩,一定会答应离开。 她的软肋,只有傅北臣。 果不其然,她如他所料的那般答应了。 八年前跟姜知漓的最后一面,女孩看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怨恨,相反的,她甚至还在感谢他。 感谢他救了傅北臣的母亲,帮傅北臣脱离了当时的困境。 也正是担心傅北臣得知知道她当初离开的真相后,会像现在这样,傅正擎还恬不知耻地提出要求,让姜知漓绝不能告诉傅北臣任何当年有关的事,尤其是那次谈判。 可他忘了,纸终究包不住火。 如今这样鱼死网破的局面,他早该料到,更何况,他碰的是傅北臣这些年来唯一的逆鳞。 对傅北臣来说,那层薄薄的血缘关系,再加上一整个傅氏集团,跟那个女孩比起来,从始至终都不值一提。 傅正擎躺在病床上,颓然无力地闭上眼,无比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我卸任。” “傅氏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闻言,傅北臣的神色依旧冷淡,不见任何波动。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临走前,打开了墙上的电视。 英文播报声顿时从电视里传出来:“今日,傅氏集团已正式发布声明,董事长傅正擎因病重原因主动卸任,此后,傅氏集团将正式由现任总裁傅北臣接手,迈向新的篇章.....” 脚步声愈来愈远,门被合上的前一刻,低沉冰冷的嗓音再度在房间内响起。 “从今以后,永远别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46章 别走,好不好。 眨眼的功夫,跨年夜已至,城市的夜景霓虹闪烁,一架飞机稳稳停落至江城机场。 叶嘉期拎着小皮箱,里面穿的还是夏威夷度假风的长裙,外面只匆匆忙忙地套上了一件羽绒服,拉链还没顾得上拉,出来时还被冻得猛打了一个喷嚏。 航站楼门口,一辆熟悉的保时捷停在那。 霍思扬打开车门下来帮她搬行李,余光瞥见她的那身装扮,忍不住皱了皱眉:“把拉链拉好。” 叶嘉期坐上副驾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霍思扬,你能不能别总是跟我爸似的管我,你以为你是谁啊.....” 霍思扬回到车上,刚发动车火,看她没有动作,二话不说地上手将她的羽绒服拉链拉到胸口处,严严实实地挡住那片白腻的肌肤,然后给她系好安全带。 听见最后那句,那双风流多情桃花眼微微眯起,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危险。 他的语气似笑非笑:“我是你未来老公,你又不记得了?” 叶嘉期瞬间像被踩着尾巴的小野猫一样炸毛了,嘴里像是机关枪开火似的喋喋不休:“放屁,谁要跟你结婚!八百年前的狗屁娃娃亲你记到现在,你又不是没女人,非得抓着我不放干什么!” 见她的态度依旧如此抗拒,霍思扬目视着前方,目光微不可查地暗了暗,随即便被掩饰得不见任何踪迹。 他挑了挑眉,面容平静:“我答应过傅叔叔照顾你。” 殊不知,叶嘉期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她咬紧唇,别开脸看向窗外,不认输地反驳道:“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我是成年人,我还有我哥,不需要你来照顾。” 提到这茬,叶嘉期才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急忙转头问他:“对了,我哥呢?” “你之前说我哥一连去酒吧好几天了,真的假的?我哥是会去酒吧的人???” 霍思扬认真地点头:“真的,从美国回来之后,每天晚上都是。” 叶嘉期的眼睛瞬间瞪圆:“不是,我听我妈说,他连夜坐私人飞机回美国,把老爷子的书房和保险柜都毁了,老爷子这次又怎么把他惹急了?” 忽然,她灵光一闪,又问:“难不成是他要拆散我哥和知漓姐?” 没等霍思扬回答,叶嘉期已经默认了这个答案,自问自答道:“怪不得,我哥这次能发这么大的火。” “听我妈说现在老宅二楼跟发生过地震似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我哥可真狠啊。” 说着说着,叶嘉期的目光里竟然还流露出一丝崇拜和跃跃欲试。 说实在的,她哥这是做了她一直想做不敢做的事儿啊。 前方恰好红灯,霍思扬停下车,正好腾出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好气又好笑道:“跟你哥学点好的行不行?” 叶嘉期捂着额头嘶了声,又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霍思扬你烦不烦啊!” 下一秒,她又顿时有些不解:“不对啊,那我哥这不是赢了吗,他还借酒消愁干嘛?” 霍思扬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叶嘉期细眉一挑,只能握着车把手威胁道:“嘁,你说不说,不说我现在跳车了啊。” 她眯起眼,开始倒计时:“五。” “四。” “三。” 霍思扬一手搭在车窗上,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跟姜知漓有关,行了吧祖宗。” 见他就说了这么一句,叶嘉期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您能不能别把话说一半吊我胃口?” 霍思扬勾唇笑了笑,打量着她憋屈的表情,“好了,现在跳吧。” “?” 叶嘉期一转头,才发现车已经停在家楼下了。 她潇洒一甩栗色长发下车,砰得一声把保时捷的车门关上。 剧烈的关门声响昭示着大小姐此刻的怒气。 “嘁,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听呢。” 霍思扬目光含笑地看着她,直到目送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他才转身上车,驱车前往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酒吧。 今晚是跨年夜,酒吧内人声鼎沸,身材热辣的女孩子尤其多。 一进门就不难注意到,场内大半女孩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汇聚在角落的某一处。 霍思扬一路轻车驾熟地穿过人群,果不其然,又一次听见人群里传来的窃窃私语。 其实一个长相出众的女孩语气兴奋:“你说他一连几晚都是自己一个人喝酒?那我今天必须得上去试试啊。” 另一个则苦口婆心地试图劝阻:“不是,你知道有多少人搭讪,都是灰头土脸回来的。他的气场就跟我们这些凡人有次元壁似的,反正我不配。” 闻言,女孩反倒更跃跃欲试了:“这么顶级的帅哥,当然要有点脾气,来者不拒才low好不好,你不敢上我可上了。” 说完,她便理了理头发,自信满满地挺着胸脯走过去。 最角落的卡座里,不似舞池中央那样嘈杂,黑色沙发上,男人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裤,轮廓线条利落分明,勾勒出极好的身材比例,只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女孩只扫了一眼,就开始茶几上摆着几个空酒瓶,全是单瓶价格五六位数的。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透明的酒杯,靠在沙发上阖着眼,明明姿态闲散,却透出一股旁人没有的矜贵来。 她的眼睛瞬间更亮,语气羞涩地开口:“不好意思帅哥,我刚跟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你能让我在你这里呆五分钟吗?” 话音落下,只见沙发上的男人忽地皱了皱眉。 女孩的眼里顿时染上期待,还以为事成了就要过来坐下时,身后就响起一道温和轻佻的男声。 “抱歉啊小姐,这儿有人了。” 她诧异回头,就看见一个长相白皙俊朗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神色吊儿郎当的,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 霍思扬冲她笑了笑,很不客气地绕过去,一屁股坐在傅北臣旁边。 见沙发上阖目休息的男人没有丝毫排斥的意思,女孩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目光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难不成是.......? 女孩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转身离开:“抱歉打扰了。” 霍思扬满意地笑了笑,这下卡座里彻底清净下来,还没等他有动作,就被身旁的人无情推开。 傅北臣皱了皱眉,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离我远点。” “..............” 霍思扬被他这过河拆桥的行为气笑了,看着桌上散落的空酒瓶,挑了挑眉:“怎么着,借酒消愁这几天还没消够?” 他好气又好笑道:“我说傅北臣,你能不能男人点,躲着逃避算什么事儿?你帮她把仇也报了,把老爷子折腾的够呛,还有什么不敢见她的?” 闻言。傅北臣的眸光骤然一暗,握着酒杯的指尖蓦地收紧。 他沉默着拿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喉结轻滚了下,傅北臣没有回答,只是懒懒地阖上眼,藏起所有情绪。 他又靠回到沙发上,任由酒精肆意叫嚣着,吞噬掉所有隐隐作痛的神经。 霍思扬抬了抬眼,忽然想起什么,转而问道:“对了,我记得你前两年不是有一阵子一直没出现在公司,你实话告诉我,那段时间你到底在哪?” “你身上那伤,到底怎么弄的?” 他薄唇轻启,只懒散地吐出两个字:“意外。” 霍思扬又被他这副避而不谈的样子气笑了,“行,不说是吧。” 他站起来,一把抽走傅北臣手里的酒杯搁到桌上:“起来,送你回家。” 把车停在桦泰庭湾门口,霍思扬费力把人抬到沙发上,累得气喘吁吁。 真是造孽啊。傅家的人上辈子都是他祖宗投胎的吧。 在沙发上坐着歇了片刻后,霍思扬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又看了眼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傅北臣,果断拨出一个电话。 十五分钟后。 静谧空荡的屋子里,密码解锁的声音响起。 姜知漓弯腰在玄关处换好拖鞋,轻车熟路地走进客厅。 沙发上,男人闭着眼,看上去像是已经睡熟了,还没等她走近,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姜知漓轻声走到沙发旁,无奈地轻叹一声,忽然觉着自己真的是没出息。 明明说好了忍住绝对不主动找他的,谁成想霍思扬一通电话说傅北臣醉了,自己一个人在家,她就屁颠屁颠地来了。 他都能忍住几天不联系她,一声不吭地跑到美国去,她还反倒先凑上来了。 姜知漓微弯下腰,凑近打量着他,心里又气又无奈。 屋里只燃着一盏落地灯,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肤色被映照得更加白皙,五官立体而深邃,黑发垂在额前,安静地闭着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平日没有的易碎感。 就这样默默地盯了会儿,姜知漓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他的脸颊。 她压低声音,轻声试探问:“喂....傅北臣?你睡着了吗?” 无人应答。 这下姜知漓的胆子彻底大了起来,忍不住开始小声碎碎念:“傅北臣...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呀?几天不知道主动给我发微信,玩冷暴力那套吗.....” “一声不响地跑去美国,我还没跟你发脾气呢。” “我告诉你哦,我们都结婚了,你这样是犯法的知不知道.....下次你再一声不吭地玩失踪,我就去找警察叔叔报警...” 一边小声嘀咕着,姜知漓落在他脸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措不及防被他一把握住。 紧接着,腰也被他的大掌扣住,一个用力,姜知漓整个人都被拽倒在他的身上,脸不偏不倚地靠上他的胸膛。 她整个人都傻住了,两秒后,姜知漓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挣扎了下:“喂....傅北臣,你不是喝醉了吗?” 搞了半天原来是在演她?? 察觉到她挣扎的动作,傅北臣仍闭着眼,抬手轻按了按她的头。 “别动。” 他的嗓音沉得有些发哑,说这两个字时,胸膛轻微的震动清晰地回荡在姜知漓的耳边。 她瞬间不敢动了,并且,他的手扣在她的腰间,她想动也动不了。 于是姜知漓只好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身上,任由他抱着。 鼻翼间萦绕着他的身上的酒气,混合着清冽的气息,奇异的是却并不难闻。 房间里安静得仿佛像是另一个世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让她的耳边只剩下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姜知漓发觉了他的不对劲,目光染上些慌乱。 她的手悄声反抱着他,轻声问道:“傅北臣,你怎么了?” 他的喉结轻滚了下,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蓦地收紧了些。 傅北臣醉得昏沉,已经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景象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即便是在铺天盖地的醉意里,听见她的声音,他也还是会情不自禁地靠近。 “对不起。”他忽然哑声说。 姜知漓愣了下:“什么?” “对不起。”他又低声重复着,眼尾隐隐开始泛红。 突然,姜知漓仿佛明白了什么,目光刹那间的怔忪。 她轻拍着他后背,嗓音轻柔地安抚他:“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其实,一直没有打算告诉他当年的真相,也正是因为姜知漓害怕看见这一幕。 他没有错,也不该自责。 从始至终,她都一直坚信着一个事实。 傅北臣这样的人,是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的。 他不该为了那笔医药费四处奔波劳累,不该被身世负累,不该被任何人限制未来要走的路。 那时候的姜知漓,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他。 甚至,她那时还是自卑的。 父亲去世,母亲舍弃她,她像是一个多余的累赘,找不到容身之所。 而傅北臣,不应该被她这样的人拖累。 他该永远骄傲耀眼地活着。 所以,哪怕是恨,她也愿意承受。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不需要自责,也不需要道歉。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也不许再道歉了。” 她慢慢弯起眼睛,压回眼眶里的湿意,伸出指尖轻戳了两下他的胸膛,声音含笑。 “再说那三个字,我真的会生气哦。” 说完,姜知漓想要起身,打算去厨房给他倒一杯温水,刚站起来的一瞬间,又被他扯回到沙发上。 他一个翻身,两人的位置便对调了。 姜知漓措不及防地被他压在身下,怔怔抬眼时便撞进了他深邃的视线里。 一双天生含情的丹凤眼缓缓撩开,定定地凝着她,醉意朦胧里,目光没了往日的清冷疏离,反而多了几分迷离,莫名地撩人。 他的眸色深沉,里面像是充斥着化不开的情绪,眼尾都被逼得泛了红。 姜知漓的心头忽然猛地跳了下。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边,让她的浑身骤然绷紧。 紧接着,傅北臣微低下头,埋在她的颈边,似梦呓般低语轻喃,又带着一丝让人无法拒绝的哀求。 “别走,好不好?” 第47章 新年快乐 和傅北臣认识八年,姜知漓见过他冷漠骄傲的模样,对一切不屑一顾的模样,对她服软的模样,甚至是动情的模样。 却从未见过他像此刻这般。 小心翼翼,而又患得患失。 漆黑的眼里,除了醉意迷离不清,还盛满了黯然。 这样的他,看得姜知漓心口坠得发疼。 被他牢牢禁锢着,她只好放柔声音安抚他:“我没有要走.....我只是要去给你冲一杯蜂蜜水,你喝了太多酒,会头疼的.....” 可惜喝醉的人压根不讲道理。 他低垂着睫,手还是固执地拉着她不愿松开。 姜知漓轻叹一声,念头只好先作罢,乖乖地任他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傅北臣忽然微微地偏了偏头,鼻尖在她的颈侧轻蹭了一下。 他忽地低声说:“有你在就不疼了。” 听见这句,姜知漓浑身又是一僵,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酥酥麻麻的触感,还有近在咫尺的灼热呼吸,让她的心尖都跟着轻颤了下。 低哑的嗓音萦绕在她的耳畔,似乎听着比刚刚的状态清明了些,可却又说着他平常根本不会说的话.......让姜知漓一时竟有点分不清他到底是醉着还是醒了。 耳边清晰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加速。 她怎么觉得,她现在比他更像醉了呢....... 姜知漓咬紧唇,压下那股身体里升起的热意,轻声唤他:“傅北臣?” 他的脸依然埋在她颈侧,喉间里低低应了一声。 “你醒了吗?” “嗯。” 见他如此乖顺地回答她,姜知漓不太信这话的可信度,忍不住从他的怀里撤出一点,眨眼望着他:“那我是谁?” 迎着她的视线,傅北臣缓缓抬睫,一双天生含情的丹凤眼微微扬了扬,往日眼底的寒冰消融了,此刻仿佛化身成了个天生会勾人的妖孽。 “姜知漓。” 普普通通的三个字,被他字正腔圆地念出来,好像又多了些别的味道。 见他似乎是已经清醒了的样子,姜知漓忽然玩心大起,强压着嘴角的弧度,语气诱哄似的问:“那姜知漓是谁啊?” 见傅北臣目光灼灼地盯了她许久,却迟迟没答,姜知漓的眉眼一点点耷拉下去,也没打算抱多大希望。 她小声嘀咕着:“算了,看你喝醉了,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这时,他薄唇轻启,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嗓音低哑却柔和。 “是我的宝贝。” 周围都是静谧的,唯独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回荡在房间里。 瞬间,姜知漓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脸上肉眼可见地,噌一下变红。 她就傻站在那好一会儿,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才呆呆地憋出一句:“你今天到底喝了多少?” 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人一喝了酒就像是被人调包了一样。 傅北臣又勾了勾唇,坐直了身体,抬手松了松领带,“不多。” 姜知漓的声音渐渐弱下去:“那你怎么........” 突然就叫上宝贝了........她都还没准备好呢。 他又笑了笑,语调莫名染上几分轻佻,“你不是喜欢吗?” 姜知漓:“.........” 可恶,竟然没法反驳。 深吸一口气平复后,她果断转身朝厨房走去:“我去给你倒水。” 这次倒是没被人阻拦。 一路顺畅地走到厨房,然而冰箱里空空荡荡,蜂蜜酸奶等戒酒类食品一概没有。 于是姜知漓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倒了杯温水。 正当她刚想端着水出去,就见刚刚还在沙发上的男人此刻已经挡在了门口。 他姿态懒散地倚靠在门口,领带被他扯得松松垮垮,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已经被解开,里面白皙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像是无声的勾引。 姜知漓慌乱地移开视线,紧接着,就看见一枚黑色的小盒子递到她的面前。 傅北臣垂眸盯着她,“打开看看。” 她懵怔地眨了眨眼,边问边打开:“这是什......” 随着盒子被打开,话音戛然而止。 黑色丝绒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橙粉色的钻石戒指。 是一枚成色极好的帕帕拉恰宝石,灯光下,宝石闪耀着柔和的光芒,如落日余晖一般的颜色,美得惊心动魄。 是她上次在陈蔚的私人珠宝展上,随口夸了几句的那类珍贵宝石。 而她面前这枚,比起那次展览见到的,色彩的过渡还要更加柔和,纯净得不见一丝杂质。 姜知漓愣了两秒,才慢慢从眼前的震撼里缓过神,然后就听见他问:“喜欢吗?” 她下意识就想点头,可又猛然回过神。 姜知漓抿紧唇,努力压下嘴角不自觉翘起的弧度,把盒子盖上塞回他怀里。 她眼里染上狡黠的笑意,故意别开脸说:“喜欢倒是喜欢,但是戒指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的。” 傅北臣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声,却态度顺从地问了下去。 “那你要怎么才肯收下。” 趁着他今晚喝醉了,态度意外地配合,姜知漓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一个念头从脑中蹦出来。 她抿唇笑,认真地掰手指数着:“嗯......起码要按照正常步骤吧,你先追我,过一段时间后我再答应,谈恋爱之后才能到送戒指这一步,然后我才可以顺理成章地收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他们一下子跳过了这么多步骤。 姜知漓眨了眨眼睛,认真地忽悠着眼前喝醉的人:“所以,要从头开始一步步地来,我才有可能会收下哦......” 他垂着眼,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低声应道:“好。”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搞得姜知漓反倒有点儿心虚了。 想起傅北臣平日那副冷淡得六亲不认的样子,她有些懊恼地皱起眉,担忧问道:“你不会明天早上一醒来就忘了吧?” 灯光下,他的视线一瞬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眼底的光影晃动着,盛满了她的倒影,除了浅浅的笑意,望着她的眼神莫名晦暗了几分,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他笑了笑,薄唇抿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有可能。” “?” 还没等姜知漓反应,就见他忽然凑近了她一些,幽暗的目光慢条斯理地从她的眼睛,缓缓滑落至唇上。 下一刻,没等她作出反应,傅北臣微微低下头,一个温柔的轻吻落在她的唇角。 他哑声说:“让我提前体验一下以后的生活,我就记得了。” 姜知漓瞬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脑袋里晕乎乎的,根本反应不了他的话。 体....验.....什么? 他又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 “去卧室等我。” 姜知漓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下蛊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身体居然已经先大脑一步反应,鬼使神差地乖乖到卧室里来了?? 这也不符合她作天作地的人设啊啊啊啊啊。 一定是傅北臣给她下蛊了。 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姜知漓简直是坐立难安,手里还不忘拿来了那杯刚刚完全被遗忘了的温水。 卧室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散发着盈盈光亮。 姜知漓深呼吸了好几次,只好坐在床边盯着手里的玻璃杯出神。 终于,水声停止,她的神经又迅速绷紧,纤长浓密的睫毛止不住地轻颤着。 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来到她面前。 姜知漓刚鼓足勇气抬起头,还没等看清,手里的玻璃杯就被他抽走,随手搁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傅........” 姜知漓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下巴便被人用指尖扣住,一个深吻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 熟悉而清冽的冷香瞬间将她包裹住,混合着浅淡的酒气,无孔不入地吞噬掉她全部的意识。 他的气息比以往都要炽热,滚烫的气息从唇瓣相贴之处一点点渡进她的嘴里,不带丝毫克制,一下下地轻咬着她的唇舌,仿佛将平日里压抑着的占有欲都在此刻宣泄了出来。 她被吻得喘不上气,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眼角都开始染上些湿意。 朦胧不清的视线里,她看见有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在滑落至他的喉结处。 随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那滴水珠又落在他的锁骨上,晕出一小片晶莹的水渍,性感至极。 还有一滴落在她的颈上,冰冰凉凉的,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战栗了下。 恍惚间,姜知漓好像听见了窗外燃放的跨年烟火的声音。 她的大脑里仿佛也有大朵大朵的烟花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 不知多久过去,他的吻渐渐温柔下来,姜知漓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按住了他正在解她衣扣的手。 她的嗓音还在发颤,又带着一丝委屈:“傅北臣......我来例假了......” 男人的动作骤然一停。 姜知漓也委屈得不行,从他进来开始,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 她颤悠悠地抬起睫,便撞进了他欲念沉沉的眼底,里面的情绪浓稠得几乎快将她吞掉。 傅北臣只好停下动作,惩罚似的轻咬了下她的耳垂,似低叹了声,“那你还勾我做什么?” 姜知漓更委屈了:“我哪有......” 傅北臣无奈叹了一声,用指腹擦拭了一下她唇上的水渍,又拿她没办法。 “我去洗澡。” 说着,他便起身往浴室里走。 感觉到他浑身都硬得像块铁,姜知漓心里不知道怎么竟然升起了一点愧疚。 傅北臣转身的瞬间,她忽然鬼使神差地拉住他的手。 姜知漓的脸彻底红透了,声音细若蚊鸣。 “我可以试试.....” 闻言,傅北臣脚步一停,好不容易压下去一点的欲念又被她这句轻飘飘的话尽数勾了出来。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克制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语气低而缱绻。 “不用勉强。” 姜知漓紧张地攥紧指尖,声音也开始发颤。 “没有勉强.....你教我一下.....” 他轻勾了勾唇,嗓音更哑。 “好。” 跨年夜的钟声和烟火里,姜知漓已经对外界的一切全然感知不到了。 耳边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手里滚烫的触感。 以及萦绕在耳边的那句,温柔至极的。 新年快乐。 第48章 我的荣幸(修) 姜知漓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总之,她累得连外面的跨年烟火也没力气跑到窗前去看。 一切结束之后,她就躺在傅北臣的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就是元旦假期,姜知漓索性放任了自己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阳光照进来时,她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就见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姜知漓的瞳孔瞬间放大, 狗男人不会早上醒来提上裤子就走人了吧??? 就在姜知漓的脑中甚至已经开始思考杀人要判几年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换衣间里走出来。 傅北臣的面色是显而易见的神清气爽,手上慢条斯理地系好最上面的那颗纽扣,白衬衫不带一丝褶皱,领带同样系得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严谨又禁欲的气息,神情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 他一边戴手表,眉目舒展开来:“醒了?” 姜知漓:“...........” 昨天晚上跟她在一起的是另一个人对吧对吧?? 果然,酒醒之后就又变回了这副死样子。 姜知漓坐在床上,眯起眼睛对他笑:“你过来。” 见她的笑像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傅北臣抬了抬眉梢,又听见她补充了一句:“我要帮你系领带。” 片刻,他眉心一松,还是抬脚走到床边,顺从地弯下腰。 已经系好的黑色领带瞬间滑落至姜知漓的眼前,不用她费力就能轻松够到的角度。 她满意地笑了笑,细白的指尖灵活地一勾,整齐的领带骤然散开。 然而让姜知漓没想到的是。 系领带居然也是个技术活儿..... 这难道不应该是跟小学生带的红领巾一个系法? 从傅北臣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如蝶翅般轻颤着,神情专注而认真。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没说话,静静地任由原本整齐的领带在她的手里乱成了一团糟。 几分钟后。 姜知漓看着手里的成果,虽然有点....但起码也算是系上了吧,看着还是蛮有特色的。 反正最后还是靠着系红领巾那套手法.....虽然是第一次系,但自我感觉还是相当不错。 她又伸手抚了抚他的领口,颇为得意地问:“怎么样,系得还行吧?” 傅北臣低头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领带,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 “能看。” “.........” 本来姜知漓刚要松手,一听这话,指尖又拽紧了领带,往前扯了扯。 两人的距离迅速拉紧,她微眯起眼,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挑,嚣张霸道得不行。 “你记不记得昨晚答应过我什么了?嗯?” 姜知漓表面娇笑着,实则咬牙切齿,一副但凡他说错一个字就会出大事儿的样子。 他垂眸盯了她半晌,薄唇忽地轻勾了下。 “没忘。” 过近的距离,他深邃立体的五官也被放大,姜知漓冷不丁被他的笑晃了下心神,脑中忽然蹦出昨晚的画面。 险些被美色/诱惑到,她的气势忽然就弱了下来。 这时,姜知漓的视线忽然瞄到领带下面,细眉顿时蹙起,气鼓鼓地问他:“你怎么没带我送给你的领带夹?” 傅北臣顿了下,还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枚小盒子,然后把领带夹从里面取出来带上。 看见他的一系列动作,姜知漓措不及防地愣了愣。 他怎么还把她送的礼物....随身带在身上? 在她震惊的目光里,傅北臣气定神闲地整理好领带,又将那枚空盒子重新放回兜里。 他岔开话题,问她:“等会儿去哪,我送你。” 姜知漓一下子回过神,完全没意识到他是在刻意转移话题,顺着他的话认真思考了下。 今天是元旦假期,她除了准备完善一下到时候比赛要交的作品线稿,倒也没什么安排。 姜知漓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地答:“嗯.....等会先回家喽,晚上也没什么事。” 快,现在就预约晚上约会!!! 然而,傅北臣挑了挑眉,语气平静:“不留在这?” ??? 还想从追她这步直接跳到同居不成??昨晚她真是被下蛊了才会主动帮他......绝对不可能有下一次了。 你!想!的!美! 姜知漓双手抱胸,又扬了扬下巴,把傲娇冷艳的架势摆足了:“我有自己的家,为什么要留在这?” 快,快挽留她!! 然后她再拒绝,这样来往两三个回合她就可以答应了!!! 然而,傅北臣根本就听不见她的心声。 他点了点头,神情肃穆得像在听什么重大决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议的样子。 “随你。” “........” 杀人犯法这句话姜知漓整整在心里默念了三次,再强忍住不让自己变寡妇的冲动。 还没等她一口气顺上来,姜知漓就突然感觉到额间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 轻轻柔柔的,如鹅毛轻拂了一下心尖。 她怔怔地抬睫,一时连说话都忘了,就看见男人清俊的面容近在咫尺,在她的额头落下蜻蜓点水的轻吻。 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几乎鼻尖相触的距离,他的眉眼依旧冷淡,语气却是柔和的。 “上班去了,晚上我去接你。” 他离开房间之后的好一会儿,姜知漓才堪堪回过神。 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好像从额头上蔓延到了心里,久久散不去。 她呆坐在床上,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温度烫得惊人。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现在一定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太!没!出!息!了! 强压着不自觉上翘的嘴角,姜知漓顺手拿起一旁的手机,就看见沈茵发来的短信。 视线一行行地看完短信,她唇边的弧度也彻底落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内容,无非是沈茵说,今天元旦节,想让她中午出来一起吃顿饭。 说实话,姜知漓并不想去见她。 可即便她不愿意,那层血缘关系始终摆在这里,不管沈茵当初狠心抛弃她也好,她都始终不可能真正把亲生母亲彻底隔绝到自己的生活之外。 姜知漓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沈茵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沈茵或许还是有一点点在意她这个女儿的。 下午一点,姜知漓准时到了沈茵发来的餐厅地址。 元旦佳节,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洋溢着幸福和团圆的氛围。 沈茵来得迟了一会儿,她匆匆赶来时,姜知漓已经坐在窗边等了一会儿。 沈茵将手里的皮包放到一旁,语气歉疚道:“对不起漓漓,妈妈刚才临时有事,才来晚了。” 明明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此刻却礼貌生疏得可笑。 姜知漓扯了扯唇角,语气淡淡:“没关系。” 感觉到她的疏离,沈茵笑容不减,柔声问道:“点菜了吗?你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 最后还是沈茵点了几个招牌菜,等侍者离开后,沈茵低头从包里翻找出什么,递给她。 她的目光柔和,轻声说:“漓漓,这是妈妈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 姜知漓怔了下,下意识就想拒绝,却已经被沈茵不容置喙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不用了.....” “打开看看吧。” 她抿了抿唇,没再拒绝,伸手打开了那个首饰盒。 里面躺着一条极为精致昂贵的钻石项链,细碎的钻石装点着蝴蝶翅膀,在灯光下更显栩栩如生,泛着冰冷而耀眼的光泽。 很漂亮的项链,也很贵重,也许沈茵认为,这样就能表现出她还是在意这个女儿的。 可她不知道,姜知漓已经很久没有带过项链了。 自从那次意外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带项链了,而这些,沈茵大概都不知道。 所以,她才会送出这样一件华丽昂贵的礼物,可她却并不需要。 姜知漓有些嘲弄地勾起唇,而这抹浅笑落在沈茵眼里,却误以为她是因为喜欢这件礼物。 “漓漓,有件事情,妈妈想跟你聊聊。” “是关于你舅舅一家的。” 沈茵顿了下,才缓声又道:“前几天你舅舅一直给我打电话,你舅妈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承认是她一时鬼迷心窍,并且保证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做出这种事了。” “都是一家人,弄到法庭上总归不好看。你能不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你舅舅年纪也大了,他........” 听见这些话,姜知漓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瞬间变得冰凉。 其实她一点也不意外,从沈茵回国到现在,哪一次约她见面不是别有目的呢。 偏偏只有她一次又一次,还在天真地对沈茵抱有希望。 “那我爸爸呢?” 姜知漓笑容嘲讽,一字一句地问她:“他们差点就毁掉了爸爸这些年的心血,我原谅了他们,那爸爸会不会原谅我呢?” 猛然提到她的父亲,沈茵一时语塞,目光也跟着黯然了些。 “漓漓......”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也不欲多提父亲的事,抬手将那个项链盒放回到她的面前。 “你应该不知道吧,很久以前我就不带项链了,所以这个礼物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你拿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破费了。不需要再勉强自己做这些无谓的关心,我们都过好自己的生活,可以吗?” 说完,她就要拎包离开,沈茵急忙起身叫住她,“等等,漓漓。” “我听思萱说,她上次看见你在商场的男装柜台遇到你。你告诉妈妈实话,你跟傅北臣,现在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沈茵目光犹豫地望着她,像是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你是不是为了姜氏,才逼不得已地答应了他什么......” 闻言,姜知漓一愣,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她。 沈茵虽说的隐晦,可也不难明白。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每一次和沈茵见面,她的失望程度总会一点点叠加。 被最亲的人在心口扎上一刀又一刀,她现在甚至已经觉得有些麻木了。 静了半晌,姜知漓嘲弄地轻笑出声,“原来在你心里,我是会出卖身体的那种人,对吗?” 沈茵表情一僵,下意识辩解道:“漓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姜知漓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我和傅北臣,已经结婚了。” 话音落下,沈茵陡然站起来,手边的水杯被不小心打翻在桌面上。 “你说什么?你们已经结婚了?你怎么能这么轻率地决定这种人生大事......” 姜知漓语气平静地打断她:“没有轻率,相反的,这是我做过最慎重的决定。以后也不会后悔。” 她的语气轻缓却坚定:“你有了你的家庭,我也有了我自己的家,所以你以后也不必再觉得亏欠我了我什么。我没有干涉过你的选择,希望你也别来干涉我的。” 闻言,沈茵身形重重一晃,险些站立不住。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们母女两个的性格真的很相似。面对一个选择时,她们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想要的,任何人和事都无法动摇或阻止。 譬如八年前,她选择了自己的渴求已久梦想和新生活,舍弃掉了她唯一的亲生女儿,而现在,她想要弥补的时候,却已经迟了太久了。 她已经缺席了太久女儿所有需要关爱和成长的岁月,哪怕她现在再想补救这段关系,想重新挽回,姜知漓却已经不再需要了。 就像她拥有了新的丈夫和女儿,而姜知漓,同样拥有了一个新的家人。 从餐厅出来后,姜知漓正站在路边等车,电话就响了起来。 看见来电号码,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确保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才接起电话。 姜知漓:“怎么了?” 电话那头,傅北臣听见她那边嘈杂的背景音,“下午去哪了?” 姜知漓顿了顿,还是坦诚答道:“见了一下我妈。” 话音落下,电话里静了瞬。 察觉到她的情绪比以往低落,傅北臣不自觉放缓了些语气,又问她:“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姜知漓瞄了一眼身旁的路牌,给他念出来。 念完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怎么,你要来接我吗?” 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姜知漓心念一动,又故意说道:“可是我已经叫好车了哎,等会着急回家的.......嘶,外面也太冷了吧....” 又开始了。 傅北臣有点无奈,走向停车场的脚步却不自觉加快。 听见那边没人说话,反而传来车子发动的窸窣声响,姜知漓刚想说话,就听见他低声说:“十分钟。” 低沉磁性的嗓音掺杂着微微的电流声入耳,姜知漓还没发挥完的作天作地此刻忽然就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她还是尽力维持着高贵冷艳的语气,“啧,那我就勉勉强强等你一会儿吧。” 腔调姿态还是要拿捏好的,毕竟现在是傅北臣追她,她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于是,挂掉电话之后,姜知漓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钟转动。迟到一分钟她就要开始发作了!!! 八分钟... 六分钟...... 三分钟......... 两分钟.............. 就在姜知漓还在考虑要不要大发慈悲地多给某位追求者延长个五分钟时间的时候,一辆黑色迈巴赫已经稳稳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降下,驾驶座的男人侧头看过来。 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衬衫挽到手肘处,露出冷白劲痩的手臂线条,懒散地撑在车窗上。 “上车。” 姜知漓措不及防地愣了下,有点意外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车内一片暖意盎然,她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掌心,问他:“你今天怎么自己开车过来的呀?” “不是答应了接你吗?” 傅北臣一边答,余光打量着她的神色。 这会儿姜知漓已经彻底调整好了情绪,倒也看不出来什么过多的难过,只是笑容比往常浅了些。 他敛眸问:“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话音落下,她垂下眼,声音闷了些。 “也没什么,就是我妈想让我放过严蕙。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 傅北臣打着方向盘,分神问:“然后呢?” 姜知漓笑了下,语调轻缓:“然后我就拒绝了呀。做错事本来就要付出代价,严蕙之前也没想着放过我啊。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说完,她又眨眨眼,问他:“你说对吧?” 傅北臣难得笑了下,“嗯,做得很对。” 他一直都知道,她虽然善良,但不心软。 面对这些事,她一向清醒又果断。 难得听到他夸奖,姜知漓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一本正经地转移了话题:“明天如果要来接我,记得提前微信预约领号啊,后面还有250个追求者排号,今天是给你走了后门的.....” 傅北臣的视线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漆眸中却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的语气淡却认真:“我的荣幸。” 嘶,这位251号追求者态度还是蛮不错的嘛。 姜知漓别开脸看向窗外,想要藏起脸上不自觉更灿烂的笑容。 这次绝对不能再被他轻易动摇了。 她清了清嗓子,一副非常坚决的样子:“我要回自己的家哦。” 快,再给你一次挽留的机会!! 傅北臣:“嗯。” “...........” 无话可说了谢谢,再见吧您嘞。 谁稀罕跟你一起住!!! 姜知漓心里开弹幕狂喷某钢铁直男,面上表情依旧淡定如斯,将被追求者的高傲拿捏得明明白白。 一路上,傅北臣接了几个电话,姜知漓也一直没什么机会开口说话。 等到了地方,她更是二话不说地直接推开门下车。 飘逸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异常潇洒,头也没回地甩手走人,像是真就把傅北臣当成司机了似的。 傅北臣打开车门下车,看了眼她无情的背影,也没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向后备箱。 姜知漓走了两步,忍不住竖起耳朵注意着后面的动静,却没听见身后传来车子开走的声音。 紧接着,轮子滑过地面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熟悉沉稳的脚步声。 姜知漓虽然心里好奇,但却仍然忍住了没回头去看。 就这样像高高在上的女王似的一路昂首挺胸走到家门口,姜知漓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然而,就在她刚走到家门口停下时,一阵风在楼道里刮过,一阵花香扑鼻而来。 她动作一顿,一个念头忽然钻进脑海里。 他不会买花了吧???跟过来就是要送给她的? 那她要不要还是勉为其难地回头看一眼吧? 就看一眼,大不了她不收下就好了。 心里一阵天人交战后,姜知漓先是控制好脸上的表情,确保自己的神情还算是矜持之后,才款款转过身去。 然而,只一眼,她就愣在那了。 眼前的画面跟她刚刚在脑海里想象的一样,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傅北臣的右手里的确是拿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没错。 他从容不迫地站在那,右手拿着玫瑰花,左手竟然拖着一个黑色的小行李箱。 姜知漓有点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呆呆地憋出一句:“你拿着行李箱做什么?” 傅北臣挑了挑眉,“你不是不愿意住在我那?” “?” 他的神色平静坦然,“所以我可以委屈自己搬过来。” 委屈?? 他?? 有没有搞错?? 听见这句,姜知漓的瞳孔瞬间放大,还没等说话,就看见他拎着行李箱绕过她,像是回自己家里一样泰然自若地进去,然后轻车熟路地走进她的卧室。 等姜知漓反应过来跟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傅北臣单手插兜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她昨天刚刚换上的浅黄色布朗熊系列联名床单。 非常的少女心,上面印满了布朗熊的图案,柠黄色甚至有点晃眼。 原本姜知漓对这个新床单还是非常满意的,可一转头看见傅北臣轻皱了皱眉,嫌弃之色无以言表。 ....... 片刻的安静后,傅北臣终于开口,轻飘飘地说了句:“原来你喜欢这个颜色。” 姜知漓:“.........” 合理怀疑傅某人是在内涵她。 她深吸一口气,连珠炮似的一连串反问他:“黄色怎么了?不好看吗?多活力多青春啊?你懂不懂我们仙女的审美观啊?” 傅北臣难得被她问得沉默了下。 这下姜知漓总算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叉着腰,笑眯眯地看着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放到一边,“不打算走了。” 姜知漓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 “我家可没有客卧,就这一张床。” 傅北臣:“我知道。” 姜知漓咬紧牙,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个程度了,只能被迫使出杀手锏:“我是不会换床单的!你要留在我家就只能睡这张布朗熊床单!” 她就不信傅北臣真能忍得了她这个柠檬黄布朗熊床单!! 让姜知漓万万没想到的是,他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皱紧的眉头舒展开了些,像是想通了什么。 “可以。” 姜知漓顿时如遭雷劈。 ?霸总都这么没有底线的吗?? 迎着她震惊的目光,傅北臣又侧眸看了一眼那个令人一言难尽的床单,神色忽然更释然了些。 他语气淡淡:“我也想感受一下睡这张床单的青春活力,不行?” 姜知漓:? 第49章 确实很甜 姜知漓瞬间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0.000001秒之后—— 目睹着她的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再考虑到自己可能会被连人带行李箱赶出门外,傅北臣终于慢条斯理地又补充了一句。 “不是为了来追你吗。”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刚刚加速流动的血液循环降下去。 两秒后,降火失败。 她踮起脚尖增加气势,咬牙切齿道:“我说过我同意了吗!!布朗熊床单你都没得睡!!” 傅北臣淡然颔首,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玫瑰花上。 “那这个也不要了吗?” 姜知漓顿时把花抱得更紧,警惕地盯着他:“谁说我不要了?” 他语气平静道:“花算作住宿费,你既然收下了,相当于同意我住在这了。” “?” 姜知漓差点儿气到当场掐人中。 她确实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傅北车如此没!有!下!限! 她怎么可能被一束花就轻易收买了呢,不可能!! 姜知漓很有骨气地哼了声,“一束花才值多少钱!” 然后抬手刚想把手里的绝美玫瑰花扔到一边,就听见他云淡风轻地补充了一句。 “没多少,几万吧。” 欲扔玫瑰花的手忽然就僵在了半空。 度过人生中最尴尬的两秒钟后,姜知漓非常从心地收回了手,又将芬芳扑鼻的玫瑰花抱回了怀里,抬脚往外面走。 不能暴殄天物,浪费可耻。 傅某有罪,玫瑰无罪!! 目睹她一系列动作,傅北臣的唇角轻扬了下,又故意问她:“不扔了吗?” 姜知漓脚步骤停,头也没回地吼道:“.......花也是有生命的!!傅北臣你有没有心!!” 他唇边噙着的笑意更深,“你有就行了。” “.........” 客厅 姜知漓正把玫瑰花一枝一枝地插进花瓶里,而傅北臣则站在窗边接工作电话。 花瓶是上次留下来的,自从她捡回来的那束玫瑰都死了之后,姜知漓就再也没在空着的花瓶里养过任何其他的花。 而现在,原本空荡冷清的花瓶再次盛满了生机,房间里都满是怡人的花香,光是闻着都叫人心情舒畅。 果然,收留傅北臣...哦不,收留这束天价玫瑰花,是个正确的决定。 等花全都被细致地养到了瓶子里后,姜知漓先是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又看着眼前鲜艳欲滴的玫瑰,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这时,傅北臣恰好挂掉电话走过来,就看见她盯着花瓶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听见他的脚步声,姜知漓一边摆弄着花枝,一边小声念叨:“要么你下次还是别送玫瑰了....上次那束我每天不管怎么精心地养着,也没活上个几天...” 听见她说上次,傅北臣神色微怔了下,随即便想起了那次还未曾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约会。 还有那束还没有等他亲手送出去就被扔掉的花。 原来,兜兜转转,那束花最后还是到了她的手中吗? 莫名的,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忽然席卷了他冷硬冰封的心,无声地敲开一丝裂缝。 其实,不能否认的是,他是后悔的。 如果从一开始,她说爱他的时候,他愿意再多相信她一些。 如果在她迟了的时候,他可以再等她几分钟。 他们也许就不会错过这样久。 他的喉间蓦地有些发涩,刚想开口时,手中的电话就再次响了起来。 傅北臣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绪,走到旁边接起电话。 这边,姜知漓刚从自己营造的伤春悲秋的氛围里抽离出来时,才发现旁边的人早就走了。 ........ 知道他忙,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忙。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傅北臣一直在客厅里工作,接电话,视频会议,姜知漓几乎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找到。 而傅北臣呢,堂而皇之地呆在她的家里办公,然后无视她? 他坐在沙发的一侧,姜知漓坐在另一侧,中间刚好摆着一个碍眼的抱枕,像是隔开牛郎织女的银河似的。 姜知漓无数次想挪开,但又担心自己过于刻意了。 她可是被追求的那一方,挪开抱枕这种事应该他来干好不好! 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态,姜知漓一边告诫着自己沉住气,一边试图把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比赛图稿上。 今年珠宝设计大赛的主题是《无言的爱》。 起初刚刚拿到题目时,她还没什么思路,怎么具象地表达出“无言的爱”这个主题,难度系数并不低。 无言的爱,顾名思义,不需要诉说,却能让人深深感受到的爱。 此刻,傅北臣坐在她的身边,无数的灵感忽然一并涌现出来。 好像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她正式地告过白,像其他人那样说过一句我爱你。 可偏偏,她又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傅北臣爱她的这个事实,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那晚雨夜,她孤身一人在医院里时,明明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忽然像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因为她发过去的那张输液照片。 在沈茵和简语凡面前,她难堪得像个笑话时,他站在人群中间,对她说的那句,过来。 还有那个圣诞夜,因为一句连她自己都忘了的玩笑话,漫天大雪里,只为她而燃的那场烟花。 一道灵感忽然在姜知漓的脑中炸开。 半小时后 傅北臣挂掉电话,转头就看见姜知漓坐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画着。 她低垂着头,颈部弧度纤细优美,耳边几缕碎发随意地垂下,勾勒出一张白皙明艳的侧脸,静谧而美好。 她微微抿着唇,像是在专注思考,完全没注意到他。 傅北臣把横在中间的抱枕放到旁边,两人中间终于没了阻碍。 他安静地没说话,拿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缠在指尖把玩着。 缠绕,散开,一遍一遍的,乐此不疲。 等姜知漓发觉到时候,转头就看见傅北臣正神色认真地...... 玩她的头发!! 用他那只握钢笔养尊处优的手,做着极其幼稚的动作。 姜知漓把手里的笔和本子放到一旁,迅速将自己的那缕秀发从他的手里解脱出来,语气娇嗔地斥道:“傅北臣你无不无聊!” 他轻轻笑了下,“有点。” 下一刻,傅北臣就微微俯身凑近她,手臂撑在她的身旁,幽暗深邃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语气意味深长。 “所以,要做点别的吗?” 原本温馨的气氛被他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陡然打破,空气忽然变得停滞下来,暧昧在这沉默里一点点蔓延开来。 低沉清冽的嗓音萦绕在姜知漓的耳边,还有他不加任何掩饰意味的目光,盯得她的脸骤然发烫,呼吸都有些乱了起来。 暗处,姜知漓默默攥紧沙发垫,别开脸不看他,以防又被美色蛊惑破防。 她刚转过头,就瞥见茶几上放着的手机,心念忽然微微一动。 姜知漓一把将手机拿过来,指尖飞速解锁屏幕的同时,还不忘冲他弯起眼睛笑。 “好呀,不如我们做.....”她刻意停顿了下,笑得像一只不安好心的小狐狸。 察觉到不详的预感,傅北臣挑了挑眉,就看见她举起手机,将屏幕转向他。 “这个吧?” 与此同时,手机里传出一阵声音—— “想在绝经之前吃到男朋友做的爱心甜品吗?在这条视频下艾特你的男友,让他亲手把这道红糖小丸子做给你吃吧~” 短短几十秒的视频播放完,姜知漓就眼看着傅北臣的眉头越皱越深。 她找的这个视频还是升级版的红糖小丸子,是需要用到卡通模具的那种...... 总而言之,非常的少女心。 光是想想傅北臣这样的人,站在厨房里,用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揉面,然后用模具给她按出一个个hellokitty,就已经觉得非常分裂了。 但是—— 她就是很想看到这副画面!!! 她就是想亲口吃到他做出来的hellokitty!! 姜知漓眨巴眨巴眼睛:“傅......”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无情打断:“不可能。” 姜知漓的目光瞬间变得哀怨:“你刚刚不是说要做点别的的吗?就做红糖小丸子不行吗?” 傅北臣面无表情答:“不行。”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会浪费时间去把一个面团变成那些奇怪的图案,明明可以换成其他更高效简洁的方式。 尤其是一只带着蝴蝶结的猫。 看见他这么坚决又不容置喙地拒绝,姜知漓只能被迫改变方式。 嘶,毕竟傅北臣这人吃软不吃硬。 她琢磨了两秒,然后忽然捂着肚子倒在他身上,细眉皱起,表情非常痛苦的样子。 “怎么办,我的肚子忽然好痛,痛到要晕过去了......” 傅北臣微眯起眼打量着她,没急着戳破她这拙劣的演技。 见他完全没反应,姜知漓的下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像小猫撒娇似的轻声嘤咛:“你就给我做一碗红糖小丸子嘛.....吃完我肯定就不疼了.....” 属于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间,至于其他...软得不像话。 沉默两秒,傅北臣的目光忽然染上些无奈。 姜知漓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加大火力:“你昨天才刚说过追我,今天就不算数了,那我干脆明天就找第250号追求者来给我做吧......” 他眉心一跳,神色微微松动了些,轻叹口气。 “不做那个猫的图案行不行?” “不行。”姜知漓答得飞快。 模具她早就准备好了,怎么能不派上用场。 见他又皱了皱眉,她瞬间一撇嘴,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然而,下一秒,鼻尖就被他用指节轻轻刮过。 他的语气听着没什么情绪:“停。表演到此结束。” 姜知漓懵怔地眨了眨眼。 然后就看见他站起身,朝厨房的方向走过去。 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你要给我做小丸子了吗?” 傅北臣没回头,低应了声,低沉悦耳的嗓音回荡在房间里。 “当作你刚刚表演的片酬。” 厨房里。 男人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站在料理台前,腰上还被迫围了一个粉色格子的围裙。 傅北臣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粘满了面糊,只能有心无力地看着身上那条粉嫩的围裙。 他的语气听着不太顺耳:“姜知漓,解开。” 姜知漓憋着笑躲远了:“我不。不穿围裙衣服会弄脏的,洗衣服浪费水,所以你先忍一下吧。” “........”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傅北臣只能选择迅速地揉好面团,然后—— 被迫拿起那个带着蝴蝶结的猫头模具。 姜知漓觉得自己应该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有幸看见hellokitty出现在傅北臣手里的人。 她见过他太多高高在上的样子,从学生时代开始,她就看着傅北臣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他站在高台上,周身笼罩在阳光里,距离所有人都很远很远,受人仰望。 细软的灰尘在空气里浮动,却沾染不上他的白衬衫半分。 再到后来,他们刚刚重逢时,他依旧是那个让人无法触及的存在。 而现在,这间小小的厨房里,那个始终站在高处的傅北臣,好像已经为了她而走了下来,甘愿沾染上凡尘里的烟火气,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等到那碗幼稚到了极点的小丸子出锅时,姜知漓激动到险些烫到手。 傅北臣垂眸盯着她,慢条斯理地将手洗净,解下腰间的围裙。 见她兴奋得不行,他挑了挑眉:“这么开心?” 看起来比她那晚看见那枚价值不菲的钻戒时还要开心。 姜知漓一边拿着手机各个角度拍照,嘴角憋不住地一个劲上扬,随口敷衍道:“对呀对呀,我最喜欢hellokitty了.....” 傅北臣觉得好笑:“刚刚不是还说最喜欢那个熊?” 姜知漓不搭理他了,拿起勺子轻抿了一口。 红糖的甜意瞬间在舌尖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缓缓从味蕾舒展开来,最后紧紧包裹住心脏。 姜知漓惊喜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好甜!”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是吗?我尝尝。” 姜知漓沉浸在兴奋里,没注意到他意味深长的语气,刚想把勺子递给他,下巴就被人用指尖勾起。 紧接着,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空气都变得稀薄,他的舌尖趁她不备时探进来,挟裹着那缕还未曾完全散开的甜意,被尽数夺走。 她的呼吸一下子乱了节奏,意识猛地在脑中炸裂开,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他浅淡的唇色变得殷红,覆上一层薄薄的水光,欲气至极。 唇间的距离被拉开,姜知漓看着他轻舔了下薄唇,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漆眸里浮现出笑意。 “确实很甜。” 第50章 你没老婆,当然不懂。…… 头顶洒下一片暖黄的灯光,原本温馨的厨房里,暧昧的气息缠绕交织,空气也跟着一点点升温。 傅北臣垂眸盯着她,正微微低头凑近她时,桌上的电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骤然打断他接下来的动作。 姜知漓也被电话铃声惊得猛然回过神,红着脸推了他一下,小声说:“你先接电话.....” 他瞥了一旁那支碍眼的手机,神色是少有的烦躁,却没说什么,走到外面去接了。 等傅北臣离开厨房,姜知漓才觉得自己总算能呼吸了。 她先是自顾自捧着脸傻笑了会儿,然后才想起把刚刚拍的照片编辑成一条朋友圈发出去,配文:有生之年系列——「跳跳gif.」 没过两分钟,叶嘉期就在下面点了个赞。 紧接着,叶嘉期的微信就跟着发了过来。 叶嘉期:嫂子,这该不会是我哥做的吧??? ......你知道的太多了。 姜知漓憋着笑回复她:对呀。 叶嘉期:????? 姜知漓非常能理解她此刻的震惊,刚安抚性地回复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就看见叶嘉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把那个赞取消了。 叶嘉期:幸好我反应够快。 姜知漓:? 叶嘉期:要是被我哥发现我知道他做了一碗hellokitty出来,我下节管理课程可能就要跑到南极上了!!!sos 看见这条,姜知漓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指尖轻戳着屏幕回复她。 姜知漓:放心吧,他不敢。 这时,傅北臣刚接完电话回来,就看见她对着电话笑得花枝烂颤的模样。 他从后面伸手绕过去,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姜知漓还没来得及藏起手机,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看见最底下的那条消息,傅北臣抬了抬眉梢,低声问她:“我怎么不敢了?嗯?” 后面那声从胸腔发出的细碎震动,低沉而性感,回荡在她耳边。 姜知漓有些心虚地扬了扬下巴,努力把气势营造出来,“你之前不是说了,我说什么你都听吗?” 傅北臣神色淡淡,语气慢悠悠道:“我只听我太太的话。” 他的嘴角慢慢噙着笑:“我们目前的关系,应该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姜知漓:“???” 可恶,不就是让他追她一下吗....这个记仇的天蝎座,现在还跟她演上了可还行。 狗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 看着她气鼓鼓地瞪他,傅北臣没再继续逗她,又问:“明晚有一场商业酒会,陪我一起去?” 正在气头上,姜知漓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不要。” 然而,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还记得上次她去半岛酒店找他.......当时简语凡站在他的身边,还被她误会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人....... 可她刚刚才那么坚决地拒绝他,现在就改口会不会有点太打脸了...... 于是,一直到了晚上,姜知漓都没想到一个委婉合适的句式,能重新提出要跟他一起去酒会。 洗完澡出来,姜知漓换好睡衣回到卧室,准备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就看见那张柠黄色的布朗熊床单上,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靠在床上,正拿着本书在看。 简直和她可爱的床单格格不入,违和到了极点。 但偏偏,他又非常从容自然地躺在那一堆布朗熊上,像是已经完完全全地适应了。 姜知漓真的非常想拿手机把眼前的画面拍下来,但又想了想,还是没这么干。 她强忍着笑,却没忍住调侃了他一句:“傅北臣,你是忍者吗?” 堂堂傅氏集团总裁,竟然能如此没有底线!! 傅北臣的视线还在书上,像是听不见她语气里的嘲讽,神色依旧平静自若。 “小不忍则乱大谋。” “...........” 窗外月色皎洁,屋内安静得只剩下吹风机运作的声音。 姜知漓的长发是快及腰的长度,每次吹起来都要耗时很久。 十分钟过去,头发也才吹干了三分之一。 她累得有点手酸,刚想换一只手继续,手里的吹风机就被人抽走。 镜子里,傅北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吹风机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傅北臣微垂下头,指缝穿进她的黑发间,学着她的动作继续吹着。 姜知漓怔怔地从镜子里看着这一幕,耳边都是吹风机呼啸的声音,其余什么都听不见了。 镜子里,男人低着头,神情专注认真,像是在做什么极为重要的事,动作慢而细致。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穿插在她的乌发之中,黑白分明的色彩,极为养眼。 失神间,好像有什么情绪,从吹风机带来的暖意里一点点弥漫开来,如一汪温热的泉水,将她紧紧包裹着。 让她心如擂鼓,无法遏制。 不知过了多久,傅北臣又最后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一根发丝是潮的,才把吹风机放下。 镜子里,姜知漓满意地把头发挽到耳后,白皙的脸蛋此刻红扑扑的,如落日时分的晚霞。 她弯起眼睛冲他笑:“251号技师服务还不错哦,五星好评。” 傅北臣回到床上,重新拿起书看着,听见她这句,他掀了掀眼皮,语气似笑非笑。 “竭诚为您服务。” 夜色渐深,黑暗中,屋里静悄悄的。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薄薄月光,姜知漓看见身侧的人以一种极为规矩健康的姿势平躺着。 也许是因为在黑暗里,她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姜知漓的目光从他高挺的鼻,一点点滑落到他的唇上,还有他清晰深邃的轮廓。 和他喝醉的那次不同,今晚应该算两个人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同床共枕,反正姜知漓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 反观傅北臣,呼吸清浅,气息平稳,好像真的已经睡熟了似的。 姜知漓气闷地翻了个身,朝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打算背对着他,才刚有动作,腰间就伸过来一只手臂,轻而易举地将她捞了回去。 紧接着,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莫名有些发哑。 “乖,睡觉。” 原来他没睡着....... 还有,她是要睡觉啊!!! 现在好了,彻底睡不着了。 幸好光线太暗,他看不见她的脸又红了。 丢人! 沉默须臾,姜知漓想了想,心念微微一动,明知故问道::“你明天的那个酒会,如果我不去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女伴了啊?” 傅北臣闭着眼低笑:“你说呢?” “嘶......好惨.....”姜知漓装模作样地感叹了声,又压低声音问:“要么我还是陪你去吧?不然别人都有女伴陪同,你一个人多凄凉呀,对吧.......” 看来她还是很善良的,嘻嘻。 傅北臣没忍住轻笑了声,“嗯,你说得对。” 姜知漓听见他笑,心里莫名有点发虚,总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好像被识破了。 她慌乱地闭上眼:“好了好了,睡觉吧。” “嗯。” 次日 等姜知漓醒来时,身侧的床已经空了。 桌上摆着打包回来的徐记早茶,还是温热的。 酒会是晚上六点才开始,于是白天姜知漓就索性呆在了家里,又把昨天没画完的稿子全部画完后,又修改了一些细节,成稿就出炉了。 确保没什么问题后,姜知漓就把设计稿给比赛方发了过去。 弄好这些,已经将近下午四点,她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化妆挑衣服。 等折腾完一切,傅北臣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有一会儿了。 姜知漓拉开车门上车,被精心卷好的发尾在空气中划出一抹靓丽的弧度。 傅北臣刚刚挂掉电话,目光微不可察地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瞬。 剪裁得体的红裙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胸前饱满的弧度,再到下面盈盈一握的细腰,鲜艳如火的颜色尤其衬得她的肤色莹白如玉,昏暗的光线里也像是发着光似的。 在打扮自己这一方面上,她永远都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随着她坐上来,车里也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浅香。 姜知漓理了理头发,笑眯眯地转头问他:“我今天好看吗?这条裙子怎么样?是不是挺合适的?” 车上还有司机,傅北臣淡淡收回目光,注意力重新回到文件上,“还行。” “.........”嘁。 一有外人在的场合,他就永远都是这副死样子。 床上床下,判若两人。 姜知漓虽然习惯了,但还是非常不爽。 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不满,随即低头刷着手机,不搭理他了。 一路无言,车子很快驶到酒店门口停下。 进入宴会厅之前,傅北臣垂眸瞥了一眼她乌黑的发顶,微微弯曲手臂,留出一点空间。 姜知漓明白了他的意思,非常大度地把刚刚他在车上评价的那句“还行”暂时抛之脑后,挽上了他的手臂。 两人相携进入会场后,无数目光顿时朝他们这里投了过来。 迎着那些诧异打量的目光,姜知漓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处变不惊的笑容,跟在傅北臣身边,一直都有接连不断的人过来打招呼,笑得她脸都有点发僵了。 这时,又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过来,看着像是比其他人更与傅北臣相熟。 因为他是第一个走过来没有先跟傅北臣打招呼,而是率先对她说话的人。 程晟的目光露出惊艳,友好地朝她伸出手,“姜小姐,久仰大名。我叫程晟,晨锐集团副总裁。” 姜知漓虽然没想通他那句久仰大名是什么意思,还是伸手轻握了下,微笑道:“你好,程先生。” 程晟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转头笑问傅北臣:“我爸在那边等着你呢,先跟我过去?” “好,”傅北臣点了点头,低声跟姜知漓说了句:“在这等我。” 见她乖乖点头应下,傅北臣才抬脚跟着程晟离开。 一边往会场二楼走,程晟又回头看了一眼,语气调侃:“我记得你以前可从来不迟到啊,今天不仅来晚了,还破天荒带了女伴?” 傅北臣神色淡淡,没搭理他。 程晟又忍不住自言自语地感叹:“啧,要我说吧女人就是麻烦,越漂亮的越麻烦,没个几个小时出不了门.....” 傅北臣挑了挑眉,语气平静:“还行。但确实挺漂亮。” “.........”程晟被他这句怼得一时语塞,又被他这副有点炫耀的语气活生生气笑了。 这是铁树开花啊,了不得了不得,他还听说前段时间傅北臣竟然心甘情愿地让了商琰十个亿利润,据说好像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起初程晟还不相信这谣言,今天看见姜知漓,程晟倒是有点理解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只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漂亮的女人更多地是被当作成功男人的装饰品,今天出席酒会带这个,或许后天就换了另一个。 且男人身边的女伴大多也都不是自己的妻子。在利益面前,什么都得往后排,再漂亮的女人也一样。 可傅北臣好像从始至终就跟程晟认识的其他人不一样。 他站在名利场的顶端,最擅长衡量得失利弊,可却为了一个女人做了一笔那么不划算的买卖。在程晟来看,不值。 程晟吸了口烟,笑着八卦道:“女朋友?” 傅北臣的神色顿时柔和下来,语调轻描淡写:“不是,我太太。” 闻言,程晟手一哆嗦,惊得手里的烟差不点没掉在地上。 等事情聊得差不多了,程晟还没从这个惊天大新闻里回过神。 他之前还一度以为像傅北臣这样不近女色的情况已经有点开始变态了,没想到人家是闷声干大事儿的人。 而傅北臣也懒得给他消化的时间,一聊完正事,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就往外走。 见他这么快就要回去,程晟心里当然明了,还是忍不住调笑道:“不用这么着急吧,一会儿不见你老婆又不能丢了,昔日冷酷无情的傅总结了个婚就变成这种程度了?” 陷入爱情的男人果然都一个样儿,哪怕是傅北臣。 老天公平,诚不我欺。 傅北臣迈步离开,头也没回,只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你没老婆,当然不懂。” “...........” 第51章 是不是要把你时刻绑在身…… 宴会厅里,傅北臣离开后,不少人也寻找到机会上前跟姜知漓搭话,面上看着十分亲切和善,实则话里话外都想着套出两人的关系,再者就是恭维讨好。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傅北臣出席这类场合从不带女伴,无数人想要攀附结交傅北臣都根本无从下手,现在姜知漓的出现无疑成了不少人的突破口。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姜知漓也只是看上去好说话而已。 涉及到任何与傅北臣有关的话题,都能让她毫无痕迹地避开不答,旁人看着交谈甚欢的样子,其实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众人也只能在女伴和女朋友这两个选项之前来回猜测,得不到一个准确答案。 应付几轮下来,姜知漓也呆得有些烦了,索性出去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等傅北臣,又把周围的环境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姜知漓:「图片jpg.」 姜知漓:我在这里等你哦。 消息刚发出去,姜知漓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在面前停下,还有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声。 “漓漓......” 姜知漓动作微顿,抬头一看,果然是沈宏光。 上次和沈宏光见面还是那次她去姜氏亲手扳倒严蕙,姜知漓并不知道严蕙做的那些事他究竟知道多少,可不管怎样,他也脱不了干系。 也许是沈宏光自觉心里有愧,自从严蕙被收押在公安局后,他也没有脸面联系姜知漓,而是自己到处想办法帮严蕙减刑。 可证据确凿,哪怕是他去求沈茵,找了最好的律师,只要姜知漓这边不松口,严蕙也才有一线生机能够避免更长的牢狱之灾。 沈宏光比起之前,面容更显苍老憔悴,两鬓之间也隐隐生出了些白发。 原本看起来比同龄人还要年轻,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一夜老了十岁。 比起严蕙,沈宏光曾经也是真的将她当成家人看待过,可利益面前,他到底还是选择放弃了这份亲情,助纣为虐。 姜知漓的目光骤然暗下来,一时没答他的话。 沈宏光见她不说话,心里当然明了她的态度,可又不想就此放弃。 这些日子里,哪怕他已经找遍了人,踏遍了门槛,依然求助无门。毕竟姜知漓不是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了,她的身后是傅北臣。 这也是为什么,没人敢帮他救严蕙。 只有求姜知漓放过他们,才是沈宏光现在唯一的希望。 他紧张地搓了搓手,吞了下口水,才开口恳求道:“漓漓,舅舅求求你,你能不能放过你舅妈这次。我保证,等她出来之后我一定好好看着她,绝对不会纵容她再做这种错事.....你舅妈她嫁给我这么多年,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坐牢啊....” 说到最后,沈宏光已经捂住了脸,身形颤颤巍巍,看着好不心酸可怜。 他的音量并不小,周围过往的人群已经有不少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姜知漓当然明白他在这个场合说这些用意何在,心里对他的失望已经累积到了极点,说出来的话依然坚决。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舅舅,您也说了,是她先做错了。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不是吗?这件事情警察会依照证据和法律来审理,我也会等最后的审判结果,这些事情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我说放过严蕙,法律也不会同意。” 是非对错,何况涉及到法律,是绝不可能退让的。 而沈宏光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这些,最近他因为这件事一直吃不下睡不好,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状态,此刻听见姜知漓毫不犹豫的拒绝,脑子里那根弦更是直接绷断了。 他想也不想就要给姜知漓跪下来,嘴里更是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漓漓,舅舅求求你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舅舅今天在这给你跪下了,求你帮帮我们.......” 姜知漓顿时一愣,还没来得及上手扶他,一道身影就从旁边冲了过来,先一步扶住了沈宏光。 “爸,你是不是疯了,你给她跪下做什么!”沈思萱一边搀扶着沈宏光站起来,一边恶狠狠地瞪向姜知漓。 “姜知漓!你还是不是人,我爸已经多大年纪了,你居然还忍心让他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对你下跪,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爸这些年帮衬着你,没想到你的心肠这么狠,到头来不过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如果不是我爸我妈,你以为姜氏集团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吗?” “你以为姑姑为什么不要你,像你这样的人,忘恩负义,活该你连个家人都没有!” 她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不少人已经停住脚步,朝她们这里看过来,低声窃窃私语。 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姜知漓的语气骤然冷下来,毫不留情地斥道:“沈思萱,你是不是疯了?” 沈思萱觉得自己的确快疯了。 自从严蕙彻底失势后,沈宏光整日低声下气地到处求人,她也只能努力地依附着韩子遇,哪怕韩子遇整天冷脸相对,对她冷暴力,她也要热脸贴冷屁股,想让韩子遇能帮她一把。 前两天她还抓到了韩子遇跟一个嫩模开房,当时她气血上头,不管不顾地当众闹了一顿。 现在韩子遇不仅跟她提了分手,还因为被她闹得颜面尽失,在娱乐圈里放话封杀她,导致她接下的所有代言也都没了,连个龙套配角也拿不到,演艺路算是就这么毁了。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活在姜知漓的阴影下。 姜知漓长得漂亮,家世好,在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不管是谁,站在她的身边,都会变得黯然无光。 可沈思萱始终坚信的是,如果姜知漓不是姜氏集团的千金,如果那样的身世是她的,她一定能比姜知漓活得更好。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她的心声,才让姜知漓从高高在上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她如自己所愿的抢来了姜氏集团千金的头衔,也抢到了韩子遇。 可她却没看清,韩子遇这个人只是披了一层温文尔雅的皮,他爱的是那个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的姜氏,不是她沈思萱。 她这些年来好不容易从姜知漓那里偷来的一切,其实不过只是一场泡影。 而她自顾自地活在这个虚伪华丽的假象里,最后等到一切破灭,现实才变得像眼前这样,如此的残忍,而又无法接受。 沈思萱只能近乎疯魔一般地麻痹自己。 这一切都是姜知漓的错。 如果没有姜知漓,她绝对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沈思萱冷笑一声,清秀的面容变得更加扭曲:“姜知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摆着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实际还不是因为傍上了个大金主,不过也是出卖身体换取利益,你还以为你自己很高贵吗?” 闻言,沈宏光面色一僵,没想到她胆子大成了这样,什么都敢说,根本连阻拦都来不及。 这话一出,刚从宴会厅里出来的几个人认出了姜知漓,视线纷纷投了过来,与此同时,更多的人也围了过来,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声更甚。 “我说呢,原来是傅总的情人啊.....我就说不可能是女朋友吧,那种身份的人找女朋友可能都嫌麻烦呢.....” “嘘,小点声,能被带来这种场合肯定也是最近很得欢心的,别凑这个热闹了。” 大庭广众之下,又被人围观着,沈思萱就像个歇斯底里的泼妇,姜知漓也无意再跟她纠缠下去,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和疯子吵架,别人会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疯子。 她冷冷地瞥了沈思萱一眼,转身就要离开,谁成想沈思萱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还抬手拉扯着她:“你不准走......” 姜知漓的脸色顿时更难看,刚想将沈思萱甩开,就被她从身后狠狠地推了一把。 她的脚上还踩着高跟鞋,鞋跟猛地一歪,伴随着脚踝的一阵剧烈刺痛,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姜知漓整个人已经摔在了地上。 “砰”得一声撞击地面的声音听得骇人,有人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扶姜知漓。 借着外力艰难站起身时,牵扯到脚踝的伤处,疼得姜知漓脸色煞白。 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今天是作为傅北臣的女伴出席的,没给他争面子就算了,现在还被闹得这么难堪,已经不能用丢人两个字形容。 生理上的疼痛混杂着心里的委屈和难堪一同袭来,逼得姜知漓眼眶都有些发红。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沈思萱也呆呆地愣在那。 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人群忽然自动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一道颀长醒目的身影步履飞快地走了过来,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见被人搀扶着站在那里的姜知漓,眼里含着水光,盛满了委屈。 目光再扫到一旁站着的沈宏光和沈思萱,傅北臣顿时明了,刚刚人群里也有人在小声议论,猜测事情发生的始末并不困难。 他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冷冷扫向一旁站着的两人。 这眼神冰冷又充满戾气,看得沈思萱心里一抖,下意识就想开口解释,却紧张得支支吾吾:“傅总....我不是故意的......” 傅北臣像是没听见她说话,径直走到姜知漓身边扶住她,低声问:“伤哪了?” 她脸色疼得发白,却不想让他担心,摇了摇头轻声道:“就是崴了一下脚,没什么事.....” 这时,沈宏光看着傅北臣阴沉的脸色,声音颤抖着开口:“傅总.....这其实是个误会..我女儿她不是故意的.....刚才她是不小心才......” 傅北臣冷声打断他:“我对她是不是故意的不感兴趣。” 沈宏光脸色顿时一白,没想到傅北臣竟然如此不给长辈面子,不过,以傅北臣的身份,也的确不需要给他什么面子。 一旦真的得罪了傅北臣,那他们一家就真的完了。 见傅北臣来了,沈思萱也终于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额头都瞬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迎着男人冰冷凌厉的眼神,极强的压迫感顿时袭来,她浑身一抖,尾音都开始发颤:“傅总......对....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傅北臣的语气没有任何温度:“你该向我太太道歉。” 沈思萱骤然一惊,话都险些说不全:“太.......太太?” 不仅是她,此刻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惊,一时间看向沈家父女二人的目光又是鄙夷又是同情。 在这里道德绑架也就算了,明明人家是正牌太太,还信口污蔑人家做的是情人,惹得连傅北臣这种从不喜形于色的人都动了怒。 沈宏光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了现在这步,而傅北臣的态度显然已经非常明了。 如果姜知漓不满意,今天这件事是绝不可能过去了。 想到傅北臣的手段,沈宏光的背脊一阵发寒,只能压低声音狠狠呵斥沈思萱:“快点,给你姐姐道歉!” “姜.......”沈思萱虽然心里不情不愿,可她也大概能猜测到,惹恼傅北臣的后果会是什么样,绝对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她顿时面如死灰,只能紧咬着牙关改口:“姜小姐,对不起。” 随后,她又被沈宏光按着弯下了腰鞠了一个深躬,“今天是我说的话欠考虑,还不小心推了你,都是我的问题,我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今天的莽撞。” 这些话说得有多不情愿,姜知漓是知道的,像沈思萱这样的人,也不可能真的诚心悔过。 她也不想再计较下去,只点了点头,随即便轻扯了下傅北臣的袖口。 他反手握住她,语气冷得如淬了冰般,毫不客气。 “我太太心肠软,可我不一样,睚眦必报。再有下次,事情就不会这么轻易算了,听明白了吗?” 话音落下,沈思萱的瞳孔陡然紧缩。 而姜知漓则有些愣住了。 一股莫名的情绪随着他的话从心口处一下子涌出来,那种极强的踏实与安全感像是汇成了一股暖流,冲散了她刚刚无从言说的委屈和难堪。 她的眼眶瞬间更红,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嗓子涩得说不出话。 紧接着,大庭广众之下,姜知漓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他拦腰抱起。 顶着不少人投过来的目光,她的耳根瞬间红透,指尖不自觉攥紧他的衬衫,声音细若蚊鸣:“我自己能走,你先放我下来......” 傅北臣眉眼里的冷意还没散去,“别动。” 一直被他这么抱到了停车场,迎着无数人的注目礼上了车,姜知漓的脸已经彻底红透了,澄亮的眸里还泛着些水光。 傅北臣瞥她一眼,目光落到她红肿的脚踝上,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我才离开几分钟,就被人欺负成这样?” 姜知漓小声反驳:“那你还不快点回来.......是鞋根太高了,我才没站稳....” 他嗓音淡淡,却不容置喙:“以后别穿了。” 她瞬间炸毛:“那怎么行!” 傅北臣睨她一眼,平静道:“穿了还是比我矮,还穿它干什么。” “..........” 姜知漓顿时被他这歪理气笑了,“明明因为那个讨厌的沈思萱,怎么能怪我的高跟鞋。” 脚踝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她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碎碎念道:“嘶,我最近是不是水逆啊,怎么感觉一离开你十米之外就碰不见什么好事儿......” 他的漆眸紧紧凝着她,目光忽然暗了下来,染上些晦暗不明的意味。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嗓音低哑,一字一句地问。 “所以,我是不是要把你时刻绑在身边才行。” 第52章 别跑。 倪灵:所以他真的这么说的??在车上还有司机的情况下?! 姜知漓:对呀对呀,我觉得他可能是受什么刺激了... 倪灵:啧啧啧...傅总好霸道啊...你爱了吗爱了吗 倪灵:那还能是什么刺激,心疼你了呗,变相发出同居邀请,都是成年人了,这点隐藏含义都听不懂! 姜知漓:那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啊?他还没怎么追我呢...我就这么妥协了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倪灵:这两件事又不冲突,本来你脚伤了也需要人照顾,顺理成章啊姐妹!!! 倪灵:更何况你们同居还是持证合法的「你快醒醒gif.」 姜知漓:你说得有道理。 刚回完倪灵的消息,姜知漓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急诊室的门就被人推开。 傅北臣走进来,把手里刚刚取回来的x光片子递给医生。 医生把挂在脖子上的眼镜带上,扫了一眼片子,边打字边说:“还好,没伤着骨头,轻度扭伤,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剧烈运动,定时上药冰敷,最好在肿起来的部位正确按揉,这样有利于消肿。如果走路困难的话,可以适当用轮椅辅助一下。” 姜知漓的眼睛倏地睁大:“轮椅?” 她已经虚弱到被人推倒了就要用轮椅的地步了?! “对啊,为了避免二次损伤的情况,这两天最好让家里人照顾着,减少移动次数。” 医生说完,把打印机吐出来的单子递给傅北臣,“你先去缴费吧,我给她按摩消消肿,等会就能回去了。” 傅北臣点点头,道了声谢就转身去缴费了。 医生也过来开始给姜知漓脚踝受伤的部位按摩,一时间诊疗室里只剩下她疼得倒吸凉气的声音。 姜知漓本来就怕疼怕得不行,再加上医生的手劲也是不小,力道丝毫没有因为她痛苦的表情而有所收敛,按摩了十分钟下来,疼得姜知漓的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 终于,一轮按摩结束,医生好心收了手,“好了,今天先这样,你要是明天还肿的厉害就再过来,定期按摩对痊愈有帮助。” 姜知漓简直欲哭无泪:“谢....谢谢医生。” 来是绝对不可能再来了,打扰了。 傅北臣缴完费回来时,姜知漓刚被护士用轮椅推着出来,手上还在默默擦着刚刚被生理疼痛逼出来的眼泪。 他弯腰把她抱起来,瞥了眼她泛红的眼尾,皱眉问:“有这么疼?” 姜知漓的眉眼耷拉下来,病恹恹地靠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你穿高跟鞋崴一下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淡淡道:“明天应该还要过来按摩一次。” “???” 姜知漓攥紧他的衬衫,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语气也染上哭腔:“我才不要,医生按的太疼了....我都觉得脚腕都快被揉断了...” 她宁愿脚伤晚几天好,也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连姜知漓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又在和他撒娇了。 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她觉得,傅北臣一定是吃她这套的。 果然,傅北臣抬了抬眉梢,没再说话。 但他也没说答应她可以不来。 姜知漓顿感不妙,急急开口威胁道:“傅北臣..你要是明天非要逼我来的话,小心我扣你的分。” 见他垂眸盯着她,姜知漓正了正神色,开始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 “251号追求者好感度记录表,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一次扣70分。” “.........” 也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好感度记录表的。 姜知漓的指尖缠绕上他的领带,悠悠地荡了荡,得意道:“听见了没?不许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哦.....” 傅北臣面不改色地弯腰把她放到车里,“知道了,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便抬脚走了,也没说自己要去哪。 不过去哪都没关系,既然他都已经亲口答应她明天不会再带她来医院了,那就应该不会反悔的。 这样想着,姜知漓总算安下心来,乖乖在车里等着他。 不多时,傅北臣去而复返,姜知漓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歪着头靠在座位上,细眉轻拧,饱满的红唇微张着,面色比平时多了几分赢弱和苍白,楚楚可怜的模样。 车子缓缓发动,傅北臣放下前后座之间的隔板,然后才动作轻柔地将她歪着的头微微扶到自己的肩上。 掌心不小心轻触到她的脸颊,一阵滑腻柔软的触感袭来,伴随着淡淡的香气。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车厢里一片静谧,像是被隔板隔绝出了另一个世界。 片刻,他微微侧头,缓慢地,温柔地。 在她的额前落下一个轻吻。 姜知漓醒来时,意识还尚未回笼,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状态。 她揉了揉眼睛,视线迷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划过。 五秒后,她终于有些分辨出来,眨了眨眼。 这好像不是回她家的路啊? 什么情况??! 姜知漓立刻转头看向身侧的人,呆呆地问他:“我们要去哪?” 傅北臣的注意力还在手里的文件上:“我家。” 可能是因为还没太睡醒,姜知漓的反应有些迟钝:“为什么要去你家?” 他语调平静:“医生说了,你最近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顾。” 医生有说过这话? 她什么时候不能自理了?! 但是......需要他照顾倒是真的。 姜知漓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被傅北臣下了什么蛊。 好像,每时每刻,她都想和他呆在一起。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在他的身边,她都已经开心的不得了。 姜知漓抿了抿唇,尽量不让自己内心的想法表现得太明显。 她扬了扬下巴,故作淡定地反问他:“那为什么不能回我家?” 傅北臣翻了一页文件,眼也没抬道:“我睡不惯。” “..........” 昨天睡的时候也没见你说睡不惯啊???我呸。 察觉到姜知漓愤然瞪他的目光,傅北臣终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才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 “会让我觉得自己睡在儿童乐园里。” 姜知漓:“.........” 她不就是在沙发上摆了几个卡通抱枕外加换了个布朗熊床单吗?! 怎么到他这就成儿童乐园了! 姜知漓非常不满地反驳他:“我那叫生活情趣,你懂不懂!” 傅北臣轻笑了声,没搭话。 她不轻不重地哼了声以表不满,那股作劲儿又犯了:“那我也要先回家收拾行李。” 闻言,傅北臣掀了掀眼皮,“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在后备箱。” “???” 姜知漓的瞳孔倏地放大:“你什么时候......” 他的神色极为坦然:“刚刚,你睡着的时候。” 嚯,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先斩后奏还这么坦荡的。 姜知漓也是的确没想到,傅北臣能如此讲究效率雷厉风行,就在她睡着的这么短短一会儿,人已经被直接打包带回家了。 虽然她心里很乐意.....(不是) 很欣慰吧...傅北臣终于开窍了,但也不能让他轻易就把她骗到家里来了。 等车子稳稳停下,傅北臣率先下了车,然后就看见姜知漓朝他张开双臂。 她弯起眼睛笑,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抱我进去。” 明知前面还坐着司机,但姜知漓就是忍不住试探傅北臣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虽然今晚在宴会厅他也当着很多人的面把她抱起来,但那应该也是迫于情况紧急,跟眼前的情况不一样。 司机已经从后备箱里把轮椅和行李都搬了出来,有辅助工具,其实根本用不着他抱。 可姜知漓就坐在那里不动,眼巴巴地看着傅北臣。 见他没动作,她又说:“你不抱我进去的话,那我现在就回家了哦。” “嘶.....脚好痛哦.....” 见姜知漓的表演欲又开始发作,傅北臣本来冷淡严肃的神色松动了些,忽地轻叹了声。 一旁的司机马不停蹄地回到驾驶座,尽量把自己当成透明人降低存在感,全当没看见这一切。 傅北臣弯下腰,动作熟稔地抱起她,语气无奈道:“怎么这么娇气。” 姜知漓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膀蹭了蹭,嘴角不自觉地上翘,然后用鼻音轻哼了声。 “那你别管我呀....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他家了,但姜知漓每次踏进来时,还是会莫名有些紧张...和兴奋。 这次就像是真的要闯进他的私人领地一样。 很刺激。 把她和行李箱一起送到主卧之后,傅北臣就去了书房办公。 卧室里,姜知漓慢吞吞地收拾着行李,直到把一包内衣从箱子里翻出来时,脸噌得一下爆红。 这内衣....也是傅北臣给她装进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姜知漓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都冲到了脑子里,想也没想地就要去书房质问某人。 然而不依靠其他力量的行走速度显然比她想象的还低。 等姜知漓像蜗牛一样一步步慢慢挪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被羞耻淹没的理智终于回笼。 她质问傅北臣什么? 你为什么要给我装内衣进去?? 然后傅北臣就会像平时那样淡定自若地反问她一句,你难道不需要吗? .........不行,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于是,姜知漓站在书房门口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后,正打算灰溜溜地离开,书房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她的动作就这么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空气安静了一瞬,傅北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看起来倒没那么意外。 “站在这做什么?” 姜知漓脑子一热,顺口就答:“散步。” ........她说什么不好非要说散步,这不就跟瞎子说他要看电视一样离谱? 幸好,傅北臣也没打算深究她这句漏洞百出的话。 他绕过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进去等着。” 虽然不知道傅北臣让她进来干嘛,但姜知漓还是非常听话地挪了进去,在书房里放置的沙发上坐下。 卫生间似乎隐有水流流动声,像是在洗手。 姜知漓刚左顾右盼了下,就看见傅北臣拿着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走过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晚上在医院开的那瓶跌打损伤药。 姜知漓怔了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见他摘掉腕上的手表,然后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衫袖口,拧开那瓶药水。 “脚伸过来。” 这动作有点眼熟,姜知漓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逃走,却被他更快察觉,一把捞了回来。 “别跑。” 傅北臣将她受伤的那只脚腕放到自己的腿上,语气虽淡,却不容置喙。 姜知漓这下知道自己彻底逃不了了,顿时哭丧着脸:“傅北臣,你骗我.....说好了不按摩了.....” 傅北臣薄唇轻扯,“我骗你什么了?” “你都答应我了不让医生按....” 话音刚落,姜知漓就瞬间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轻哂一声,坦然答:“是,所以我来。” 迎着她忿忿的目光,傅北臣淡然地搓热手掌,将药水倒在掌心,覆到了她肿起的伤处上,慢慢揉捻。 原本姜知漓都已经认命地闭上了眼,做好了准备迎接那种钻心般疼痛的到来。 却没想到,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疼。 也许是因为傅北臣刻意放轻了力道,比起疼痛来,更强烈的反而是他掌心传来的温热,沾染上她的肌肤,引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甚至有点痒。 那种温热仿佛径直从脚腕蔓延开来,让她的浑身都跟着热了起来。 姜知漓怔怔地看着他,柔和的灯光下,他低着头,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处理什么上亿的项目,手下的动作有条不紊,甚至还挺专业。 跟那时候医生给她按摩的手法好像几乎一模一样。 姜知漓有点奇怪,刚想开口,忽然就想起那时她上车之后,傅北臣又离开了一会儿。 难不成,他就是那个时候回去找医生学的? 她抱怨医生的力道太大,所以他特意又回去找医生学了这套按摩的手法? 姜知漓想得有些出了神,这时,他忽然加重了一点力道,疼痛感瞬间袭来,她的脚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傅北臣的动作瞬间停住,皱了皱眉,低声问她:“疼了?” 她红着脸小声答:“有一点点.....” 傅北臣嗯了一声,语气没什么情绪:“忍着。” “........” 姜知漓又忍不住往回缩了缩,轻声撒娇:“你轻点.....”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脚只要稍微转一转,就相当于在他的大腿处磨蹭。 偏偏她自己还不自知。 傅北臣的面色蓦地沉下来:“别乱动。” 姜知漓冷不丁被他这语气冻了下,有点委屈地嘀咕道:“疼还不让我动了.....凭什么....” 傅北臣忽然停下动作,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的神情严肃,语调更是从容平静,正经得像是在办公室里开会似的。 “因为我会有反应。” 姜知漓的表情瞬间凝固住:“???” 大脑短暂宕机几秒后,她终于慢慢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耳根瞬间红透。 气氛忽然陷入一片死寂中。 几秒过去,姜知漓努力憋住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胆子,脱口而出道:“看不出来,傅总还有恋足癖......” 她话里的得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无非就是知道,仗着有伤,他今晚也不可能真的碰她。 然而,姜知漓显然低估了傅北臣的底线。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忽然轻握住她的脚踝,面不改色道:“以前没有。” 他的眸色莫名晦暗下来,神色不复刚刚那般冷淡肃穆,语调染上几分轻佻的笑意。 “现在,说不准。” 第53章 大结局·上 明明傅北臣的神情依旧冷淡,可迎着他直白而灼灼的目光,姜知漓只觉得自己现在连呼吸都是依靠着本能,手心也开始发热,整个人都快被他的眼神烧着了。 终于,还是她率先别开了脸,慌乱地躲着他的视线,说话也紧张得打了个结巴:“你...你快点按,按完我要去睡觉了。” 她就没有一次嘴炮是能赢过傅北臣的。 他撩起眼,漫不经心道:“你紧张什么?” 姜知漓的腰背瞬间绷紧:“我哪有紧张!是屋里太热了...” 傅北臣抬了抬眉梢,没继续逗她,拿起桌上的毛巾擦拭起手指上沾的药水。 姜知漓刚想长舒一口气,就听见他再次慢条斯理地开口。 “要我抱你上床吗?” 那口还没喘上来的气顿时就憋在了嗓子眼。 “抱”和“上床”两个字眼碰到一起,怎么听都带着一股满满的色/情意味........ 姜知漓本来还觉得傅北臣绝对不可能在她受伤的时候做点什么..但现在看来。 好像还真不一定。 她瞬间从沙发上弹起,“不用了!” 站起来时姜知漓才发现,脚踝好像还真的没有刚刚那么痛了,行走速度也比来时快了许多。 于是她立刻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背影几乎是大写的落荒而逃。 傅北臣盯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唇角轻扬了下。 接下来的几天,姜知漓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提前进入了退休生活。 因为伤得是脚踝,她连出个门都费劲,索性整天呆在家里画单子了,闲暇时间还顺便写好了辞职信。 哪怕没有她和傅北臣结婚这件事,姜知漓也打算在季度设计彻底上市后就离开旗岳。 她仔细考虑过,她理想中的职业目标应该还是成立一间自己的个人设计工作室,没什么拘束,可以自由地做她想做的,画自己喜欢的,不被太多事情限制和拘束。 那晚她写好辞呈,直接把电脑转给某人看。 傅北臣也不太意外她的选择,只问了她一句,考虑好了吗。 姜知漓坚定地点完头,第二天,连她本人都没到公司,辞职手续就已经顺利地办完了。 果然这就是老板就是老公的好处吗? 不仅如此,姜知漓留在公司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也在次日被叶嘉期收拾好送到了家里。 叶嘉期也没想到,自己才刚从那个魔鬼的企业管理课程里解脱出来,还没等买好出国旅行的机票,就又马不停蹄地被傅北臣差遣去当一个搬运工。 不过幸好她的嫂子是姜知漓,但凡还一个人,恐怕叶嘉期就要当场揭竿起义了。 不过叶嘉期肯亲自来当搬运工的目的当然也不是那么纯粹的。 听说姜知漓脚伤了,叶嘉期还特意让厨师熬了一碗骨头汤带了过来。 “嫂子,你脚没事儿了吧?” 姜知漓也没跟她客气,上手把叶嘉期拿来的保温桶拧开,浓郁的骨头汤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跑不跳都没问题。” 叶嘉期拍了拍胸脯,唏嘘道:“那就好。” 顿了顿,她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问道:“对了嫂子,你是不是参加那个cma设计大赛了啊?” 姜知漓正低头小口喝着汤,闻言,她把嘴里的汤咽下,才点了点头。 “对啊,怎么了?” 今天上午她才刚刚收到了比赛方发来的邮件,通知她的作品已经入围,过几天就要飞去伦敦赛场等待比赛结果和颁奖典礼。 叶嘉期的语气隐隐透着些兴奋:“那你最近是不是要去英国了呀嫂子,参加颁奖典礼去?” 姜知漓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嗯,怎么了吗?” 叶嘉期眼巴巴地看着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期待:“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嫂子?我保证不打扰你,到了那里我就乖乖自己去玩,绝对不会影响你的。” 其实叶嘉期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自己出去玩的话,怎么也逃脱不了傅北臣的魔掌,保不齐正玩得开心的时候,就被他直接抓回来继续上课了。但如果她是和姜知漓一起出去的话,她哥绝对不会半路来抓她回去! 就算傅北臣来了她也不怕,反正有姜知漓在身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万能保护伞,专治傅北臣的那种。 从上次在北城那次叶嘉期就尝到甜头了,原来一切不可能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只是因为缺了一个姜知漓。 生活就这样因为有了嫂子而变得美好。 而姜知漓却并不知道叶嘉期心里打得这些小算盘。 怎么说呢,自从她和傅北臣结婚之后,每次面对叶嘉期时她都不自觉带着一种长辈的慈爱。 更何况她本来就跟叶嘉期合得来,现在又带着这层关系,更别提什么拒绝了。 姜知漓笑着说:“那就一起去吧,正好我还没买机票呢。” 叶嘉期顿时坐直了,兴奋道:“好哇好哇,那嫂子,要不咱们就先别告诉我哥了,给他一个大surprise! 她又想到什么,顿时义愤填膺道:“我听霍思扬说他最近不是天天泡在公司里,根本没多少时间陪你吧,正好给我哥点颜色看看!让他急一次!” 这话倒是没错,最近这几天傅北臣好像很忙的样子,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两天反而连面都见不到几次。每晚好像都是她睡着了之后傅北臣才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搬进他家是为了当个吉祥物呢。 这个“离家出走”计划深得她心,不让傅北臣有点危机感,她姜知漓三个字倒过来写! 有人同仇敌忾,姜知漓顿时有了底气,当机立断道:“好,那等我们到了机场之后我再告诉他。” 两个人就这样雷厉风行地订好了第二天下午的机票。 这天晚上,姜知漓才刚收拾完行李,就听见玄关处传来声响。 才晚上八点,这应该是傅北臣最近这几天回来的最早一次。 他突然回来,吓得姜知漓差点没来得及把刚装好的行李箱藏起来。 幸好她反应快,藏好箱子之后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傅北臣走进来时,就看见她的脸红扑扑的坐在床上,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他把沾着酒气的外套脱下丢到一边,抬脚走近她。 “在干什么?” 姜知漓的视线还在书上,强装镇定地答:“看书啊。” “你把书拿反了。” “...........” 失误了。 姜知漓深吸口气,将手里的书丢到一边,决定先发制人。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北臣抬手扯开领带,在她旁边坐下,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回来陪你。” 他坐下来的时候,姜知漓好像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酒气。 再加上他说的这句话,她已经能断定他今晚是去应酬了。 因为只有他喝多了才会说好听话!! 姜知漓轻哼了声,重新拿起手边的书,语气酸不溜秋:“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家里有我这个人了呢....你信不信我明天就离家出走?” 他轻哂一声,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妖孽似的勾人。 “不信。” 姜知漓被他盯得脸一阵发烫,总觉得他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正当她刚坐直身子想要说话时,整个人就突然被抱到了他的腿上。 姜知漓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就下意识地勾上了他的脖子。 紧接着,唇上就传来一阵温热濡湿的触感。 他含着她的唇瓣,细细舔舐轻咬着,舌尖缓缓勾勒着她的唇线,一下一下地亲吻着。 不同于之前那般的攻城略地,而是极致的温柔和耐心。 姜知漓最抵抗不了他这样,意志都跟着无意识地慢慢缴械投降,沉在一汪春水里浮浮沉沉,整个人恍若踩在了云端。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吻又落在了她的颈侧,细细啃咬着,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像是在留着什么独特的标志。 安静的房间,只有细碎的声响,连空气仿佛都已经停止了流动。 半晌,他忽然撩起眼,用气音在她的耳畔低声说:“你舍不得。” 姜知漓的目光有些涣散,已经彻底迟钝下来的神经慢慢反应着他这句话。 ——信不信我明天就离家出走? ——你舍不得。 恍惚间,姜知漓的脑子里还有一个念头。 今天的傅北臣真的跟往常太不一样。 心里是这么想的,姜知漓平复了下呼吸,轻声问她:“你今天怎么了?” 话音未落,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他低声答:“没怎么。” 的确没有发生什么。 只是,他今天见了商琰一面。 为了交换当年的真相,这是他第一次在商场上放人一马,放弃了天价利益。 重新签订了一份合同之后,傅北臣正要离开时,商琰忽然开口叫住他。 “傅总,十个亿换这个真相,我总觉得我有点黑了。” 商琰轻笑一声,语调轻松:“不如我再多附赠你一件关于她的事吧,这利润我才拿的心安理得。你一定很好奇,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吧?我觉得你应该会想知道。” “是几年前,在医院里,那时候我母亲病重,我凑不齐医药费,差点就在手术室外跪了下来。” “当时,只有她走了过来。我对她很有印象,医院里唯一一个独自一人住院的华人女孩。明明自己已经过得很辛苦,却还是拿着一张银行卡朝我走了过来。” 商琰的目光有些出神,眼前不禁又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 想起她曾经拒绝他的话,商琰颓然地笑了笑,继续道:“后来,我也问过她当初为什么要帮我。” “她说,她并不是多么善良的人,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和她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她很自责,那时候的她没有办法帮到那个人,所以在看到相似的困境时,她才毫不犹豫地帮了我。” “我想,她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第54章 这夜,明明两人什么都没做,姜知漓“离家出走”的决心还是差点儿被动摇。 本来她还打算等早上起来跟他说一声,结果等她醒来时,傅北臣已经出门上班去了。 于是姜知漓就畅通无阻地拎着行李箱离家出走,下午准时和叶嘉期在机场会了合。 机场的贵宾等候室里,叶嘉期刚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手里的热美式,就看见姜知漓拿着手机,面色纠结。 “要不上飞机之前我还是给你哥打个电话吧,不然我怕他知道咱们俩偷偷跑出去,真的有可能会飞来英国抓咱们。” 叶嘉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也觉得姜知漓的担忧不无道理,点头应道:“行嫂子,那你打吧,反正咱们还有十五分钟就登机了,这点时间我哥也赶不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 姜知漓才刚拿起手机,傅北臣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好巧不巧的,她才刚接起电话,贵宾室就响起机场的播报声。 电话那头,办公桌前,傅北臣把文件递给安阳,听见那旁的声音,忍不住皱起眉问:“去哪了?” 姜知漓轻咳一声,莫名有点心虚,“机场。” 哪怕隔着电话,姜知漓都能感觉到在她说完这句之后,身边温度骤降。 果然,他的语气发沉:“你要去哪?” “离家出走,去英国,怎么了吗?”姜知漓被他的语气冻得缩了缩脖子,又憋不住戏瘾发作。 然而,她看不见的是,电话那边,傅北臣已经从办公桌后起身,脚步飞快地往外走,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抿着唇笑,又摇头晃脑地说:“反正某人也没什么时间陪我,那我不如回去继续念书喽,读个研什么的.....” 他冷声打断她,语气不是那么顺耳:“姜知漓。” 一种凉飕飕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姜知漓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敢再浪费勇气了。 “好了好了不骗你了,我去伦敦参加cma的颁奖典礼,和嘉期一起。” 公司走廊里,傅北臣脚步骤停,身上的寒意蓦地散去了些,神情重新变得波澜不惊。 不远处的几个高层看见他突然停下,一个个面面相觑。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平日在公司里清冷矜贵的男人神情突然变得柔和下来,放低了语调,温柔似低哄。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姜知漓的指尖绕起一缕发丝,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活脱脱一副沉浸在爱情里的模样。 连对面的叶嘉期看了都止不住地啧啧摇头。 姜知漓挑了挑眉:“早点告诉你还叫离家出走吗?” 她又轻哼一声,故意说:“反正某人整天忙得不得了,又没空陪我,我当然要找......” “找外国小哥哥,遍地小鲜肉!!!泳池趴!” 叶嘉期一个激动没控制好音量,这句话便直直钻进傅北臣的耳中。 姜知漓还没来得及捂住话筒,只觉得背脊一凉,还没等她开口解释,就被人打断。 刚刚端过来咖啡的接待人员走了过来,一脸歉意地说:“实在抱歉姜小姐,我们刚刚接到通知,t378班次的航班因为航线的原因发生了一些变动,这趟班机很可能会被延误或取消,您看需要我们现在帮您办理退票或者改签手续吗?” 坐在对面的叶嘉期瞬间瞪大眼:“取消?” 接待人员歉疚点头:“是的,实在不好意思,如果您需要办理退票的话我们这边是不会收取任何收学费的。如果您需要改签的话,最近一次飞往伦敦的航班是明晚的。” 闻言,姜知漓细眉轻拧。 就算改签了航班,如果明晚起飞,就要后天早上才能到,那样的话就肯定就赶不上颁奖典礼了。 她皱着眉问:“就没有其他更近的航班了吗?” “抱歉小姐,没有了。” 这时,手里握着的电话忽然传出傅北臣的声音。 “航班取消了?” 姜知漓顿时更郁闷了,这离家出走计划还没等实施就夭折了。 她闷声答:“对啊,现在都可能赶不上颁奖典礼了.....” 他又问:“你现在在江城机场?” 姜知漓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还是点点头:“对啊。” 这时,叶嘉期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她做起口型。 姜知漓懵怔地眨了眨眼,还没等读懂她的唇语,就听见傅北臣淡声道:“在那里先等着。” “等什.....” 还没等问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叶嘉期好奇道:“嫂子,我哥说什么了?” 姜知漓云里雾里地答道:“没说什么,就说让我们在这先等着,然后就挂了。” 闻言,叶嘉期忽然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却也没多说什么,“那我们先等着吧。” 大概将近十多分钟过去,一个经理打扮的人走进休息室,在她们面前站定,恭敬问道:“您好,请问您是姜知漓姜小姐吗?” “我是。” 经理微笑着说:“您好姜小姐,实在抱歉因为我们的问题导致您这次出行遇到阻碍。傅总刚刚已经联系过我们,让我们带您搭乘傅总的私人飞机前往伦敦,您请这边跟我到vip通道吧。” 闻言,姜知漓顿时愣住,叶嘉期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等到上了傅北臣的私人飞机之后,姜知漓还是有点没缓过来。 合着刚刚傅北臣让她等的就是飞机?? 要不要这么壕无人性?? 环视一圈,私人飞机内宽敞豪华,宽大的座椅舒适至极,桌上还摆好了两杯香槟。 明明是去参加一个颁奖典礼,莫名给她搞出了一副总统派场。 但该说不说。 ——爽也是真的爽。 这下不用担心颁奖典礼迟到了。 姜知漓刚彻底松了一口气,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上飞机了?” 听见他的声音,姜知漓的唇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对呀,话说我就去拿个奖,这架势要不要这么夸张?” 说到这,她忽然又有点怅然:“万一我没拿个冠军奖回来,那多尴尬.....” 毕竟是国际的设计大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唯一的冠军奖她也没法保证能十拿九稳。 静默片刻,低沉清冽的嗓音缓缓入耳,还隐约染着笑意。 “有这种可能吗?” 也不知怎的,听见他这句,姜知漓刚刚心里升起的那一丝紧张刹那间就烟消云散了。 她也忍不住笑出来,语调轻快道:“啧,看不出来你还很相信我嘛。” 这时,空姐过来提醒,姜知漓又急急道:“不说了啊,要起飞了。等我到了再给你发微信。” 电话那边,明亮宽阔的落地窗前,傅北臣拿着手机,垂眸看着脚下的风景。 窗外,阳光明媚,连云也飘摇。 他轻勾起唇,嗓音低而缱绻,对电话那头说了一句。 “加油,傅太太。” 12个小时后,飞机准点降落至伦敦机场。 这一趟飞行条件相当舒适,原本枯燥无味的行程倒因为有了叶嘉期而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下了飞机,叶嘉期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忍不住感叹道:“嫂子,你说我哥他可真是太双标了!!!” 姜知漓好奇问:“怎么了?” 一提到这个叶嘉期就瞬间来劲了:“你知道以前我管他借私人飞机去旅行的时候,他是怎么拒绝我的吗?” “嗯?” 叶嘉期学着傅北臣平日冷漠无情的语气,面无表情道:“他说,我这叫浪费资源,污染环境。” 在她这就是污染环境,在自家老婆那就二话不说拿来讨欢心。 傅北臣,双标狗实锤。 姜知漓强憋着笑,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连连点头:“这倒确实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没事,等我回去说他。” 两人到了酒店,姜知漓才刚给傅北臣发完微信报平安,就接到了大学校友陈悦婉的电话。 前几天陈悦婉知道她今天到伦敦,就开始张罗着组织一个同学聚会。 本来姜知漓不打算去,可奈何陈悦婉这人实在是太热情,刚开始听见她拒绝,还以为她是因为害怕遇到韩子遇,所以再三跟她保证韩子遇不会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姜知漓也不好再拒绝,想着晚上去呆一会儿之后就直接走人。 然而,也不知道到底是陈悦婉的安排哪里出了岔子。 聚会过半,韩子遇竟然还是出现了。 比起上次见面,韩子遇的脸庞瘦削了不少,原本还算俊逸的容貌因为气色不佳的原因大打折扣。 他人一进来,目光就不加掩饰地在姜知漓身上停留了几秒。 姜知漓却跟没看见他这个人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刚刚还算热络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不少在场的人都知道当时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韩子遇出轨的事儿。 察觉到桌上的其他人都变得有些不自然,姜知漓也没打算久留下去,借口出去上厕所,给陈悦婉发了条微信后就从后门离开了。 却没想到,她刚在马路旁等车,身后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漓漓....” 姜知漓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就看见韩子遇脚步虚浮,眼里也蒙着几分醉意,活脱脱一个失魂落魄的醉汉模样。 等的车还没到,她现在又没法走人,只能往后撤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 她的语气冷冰冰的:“还有事?” 韩子遇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沙哑着嗓子开口:“你真的跟傅北臣结婚了么?” 看着他这副深情得感动自己的样子,姜知漓只觉得好笑。 “这还能有假的?” 韩子遇好像看起来真的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话也语无伦次起来:“你之前明明答应过跟我订婚的,你答应过的......” 闻言,姜知漓轻笑一声:“我当初答应你是为了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韩子遇的身形重重一晃,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嘴里却仍然含糊地重复着:“是我救了你.....是我救的你。如果不是我的话....” 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却像是在麻痹着自己一样。 姜知漓冷眼看着他,没有错过他飞快藏起的慌乱和闪躲,一种奇怪的念头忽然在心底升起。 这时,脑中忽然有一副画面一闪而过。 她攥着包带的指尖蓦地收紧。 不知怎的,那种荒谬的直觉在心头久久盘踞不散,像是冥冥中的预感,如同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口。 姜知漓的嗓子莫名有些发涩,顿了顿,她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韩子遇,那天晚上救我的人,真的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正文正式完结啦,应该会是一个超级无敌大肥章,大家想看的都会有。 因为有可能被锁,先暂定明晚十点半更新吧,大家能按时来看的话最好啦。但还不太确定那时候能不能写完,如果没写完的话劳烦大家耐心等待一会儿,提前鞠躬啦,再次感谢一路陪伴到这里的正版读者朋友们。 *感谢在2021-07-2821:30:56~2021-07-2923:2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蒋花花、懒梨、49829790、永远与权志龙在一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正文完 这晚,姜知漓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天夜里的出事的画面,然而不同的是,这次梦里的结尾,她竟然看见了挡在她面前的那道身影,白衬衫上沾满了鲜血,背对着她缓缓转过身。 是傅北臣的脸。 虽然那时她逼问韩子遇时,韩子遇什么也没说。可他的沉默无疑让姜知漓心头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窦更深。 明明那个时候,傅北臣已经去了美国,相隔千里的两个地方,他又怎么可能会碰巧出现救了她? 噩梦里惊醒后,姜知漓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根本睡不着了,于是索性给傅北臣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视频那头,背景还是公司,男人还穿着衬衫,上面的扣子随意地散开了几颗,显得有些放荡不羁。 余光瞥了一眼时间,傅北臣皱了皱眉,“怎么还没睡?” 姜知漓弯起眼睛,细白的脚丫在空气中晃呀晃,没打算告诉他刚刚做了噩梦的事。 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屏幕里的他:“当然想你想得睡不着呀。” 这时,她的眼睛滴溜溜地抓了一圈,忽然又问:“你有没有想我?” “有没有有没有?” 傅北臣的唇角轻弯了下,语气似笑非笑:“明天不是要参加颁奖典礼吗,再不睡觉会变丑的。” 他这样一说,姜知漓才想起来提醒他:“对了,明天颁奖典礼的直播你要看哦,认认真真听我的获奖感言。” 紧接着,低沉磁性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入耳中,十分的配合。 “知道了,傅太太。” 听见后面的那个称呼,姜知漓又笑弯了眼睛,也没忘了刚才被他岔开的话题。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明明知道傅北臣最不会的就是说这种肉麻的话,但姜知漓就是想听。 她就好像今天得不出一个答案誓不罢休似的,语气多了丝丝逼迫的意味:“快说,不说的话就......” 顿了片刻,傅北臣忽然低声打断她:“嗯。” 屏幕里,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漆眸中如同坠了一汪深邃的潭,吸引着人不自觉沉溺,下坠。 “很想你。” 他的语气格外正经严肃,却又莫名掺杂着一丝柔和的味道,寂静的夜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姜知漓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头猛跳了下。 她努力压着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却藏不起眉眼里荡漾着的笑意。 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她现在肯定又是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 姜知漓扬了扬下巴,维持着高冷傲娇的表情,殊不知自己的脸早就已经红了。 “好,我知道了,睡觉吧。” 他低应了声,“晚安。” 这晚,挂掉电话之后,姜知漓再也没做噩梦,睡得异常香甜。 第二天下午,姜知漓化好妆,就和叶嘉期一起准时到了颁奖典礼现场。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姜知漓才看见,最前排的颁奖嘉宾席位里,还坐着沈茵。 想来也并不意外,沈茵本来就是首屈一指的珠宝设计师之一,这种大型的国际设计比赛,邀请她来做颁奖嘉宾也不稀奇。 姜知漓早就做好了会遇到沈茵的准备,此刻倒也没表露出什么过多的情绪,全当遇到了一个陌生人。 而沈茵的目光却频频扫过来,连坐在一旁的叶嘉期都发觉出有些不对劲了,侧头压低声音问:“嫂子,她怎么总看你啊?” 姜知漓笑了笑,没打算隐瞒,“她是我妈妈。” 闻言,叶嘉期瞬间瞪大眼。 她只知道简语凡和沈茵是母女,圈里倒还是挺出名的,却没想到姜知漓和沈茵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相比她的震惊,姜知漓语调平静,继续缓声道:“我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后来改嫁了,很多年都没有生活在一起,现在几乎跟陌生人差不多吧。” 自觉说错了话,叶嘉期语气歉疚:“对不起啊嫂子.....” 姜知漓无所谓地笑了笑,“这有什么的,反正都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简语凡也来了,就坐在她们斜前方的位置,离沈茵很近,恰好阻隔掉了沈茵投过来的视线。 姜知漓也淡淡收回了目光,藏起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没一会儿,场地里的灯光暗下来,有人注意到,颁奖嘉宾的席位里还有一个座位是空着的。 随后,台上的聚光灯亮起,主持人走上台,嗓音端庄嘹亮地宣读着致谢辞。 姜知漓隶属公开组别,内设一个冠军奖,应该会被压到最后才宣布。 主持人先是公布了其他组的奖项,会场内一时间掌声雷动,无数摄像机来回移动。趁着间歇,姜知漓又拿手机给傅北臣发了一条微信。 姜知漓:「记得等会要看直播哦。」 十分钟过去,也没等来回复。 姜知漓只好先收起手机,这时候,主持人再次上台讲话。 “接下来,是我们今年设置的一个不同以往的特殊环节,为了激励新人设计师们的创作热情,也为了给予他们更多展示才华的机会,今天将由我们所到场的几位颁奖嘉宾在入围的作品中选择一个,为其颁发最佳新人奖,奖品则是由我们比赛方出资,为得主举办一场个人的珠宝设计展览。” 话音落下,场内响起一片唏嘘声。 这个奖励无疑让不少人为之心动,比起其他奖品来说,由比赛方出资举办的个人展览,能够大大提升一个设计师在国际上的知名度。 片刻后,便有礼仪小姐徐徐入场,将整理好的作品集和投票卡一一发给第一排坐着的几个嘉宾。 沈茵应该也是要投票的,在她和简语凡之间,沈茵又要做一次选择了。 想到这里,姜知漓竟然不知怎么的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投票结束之后,就进入了短暂的中场休息。 和叶嘉期说了一声之后,姜知漓就起身去了卫生间。 傅北臣刚刚一直没回她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等会回来就要开始颁奖了,她还想打个电话提醒他一下呢。 姜知漓拿着手机,刚找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想拨出电话,对面就迎面走来了一道身影。 沈茵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地叫住她:“漓漓。” 姜知漓的脚步停下来,语气没什么情绪:“有事吗?” 沈茵的声音发涩,神情有些无措,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自从那次见面之后,她就找人去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了姜知漓几年前遇到的那次意外。知道了那次意外之后,姜知漓还去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 明明当时也只是一个小女孩,遇到这样的事,她该有多怕。 她的女儿,孤零零地生活了八年。 沈茵的声音有些哽咽:“漓漓,是妈妈这些年对你疏忽了,不知道你当时遇到了那种事,对不起......” 姜知漓静了静,才淡声道:“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需要道歉。” 迟到的愧疚,其实毫无意义。 沈茵平复下情绪,才又缓声说:“漓漓,妈妈刚才看了你的设计,真的很好...妈妈很欣慰.....” 姜知漓忽然开口打断她:“那你刚才,把票投给我了吗?” 她抬起眼,静静地望着沈茵,没有错过沈茵一瞬间的停顿。 沈茵顿了下,才慌乱地解释道:“漓漓,妈妈的那一票是不会计入结果的,所以....” 姜知漓忽地笑了笑,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所以你还是投给了简语凡,是吗?” 沈茵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就看见姜知漓的眼角,一滴泪水忽然从她的脸颊滑落。 姜知漓抬手擦拭掉那滴眼泪,声音极轻地问:“你知道吗?自从你当年离开之后,我一直在不停地想一个问题。” “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才会那么不想要我,才会把我像一个累赘一样丢掉。”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姜知漓都在想,这一切或许是她的错。 也许,该反省的是她自己。 没有人有义务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包括沈茵,她得学着一个人好好生活。 可是,有些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委屈,会忍不住去一遍遍地想。 为什么她的妈妈,变成了别人的妈妈。 为什么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里,她永远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甚至,当初离开傅北臣时,她也不自觉去想,她是应该主动离开的。 她这样的人,或许不值得被他爱着。 以及到现在,每一次她对沈茵抱有一丝丝的希望时,很快就会在下一刻被击碎。 开始还会隐隐作痛的心口,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 见她落泪,沈茵的眼睛也跟着红了,连连摇头解释:“漓漓,妈妈真的不是这么想的....” 姜知漓抿紧唇,轻声说:“算了,不重要了。” 既然伤害已经造成,做不到释怀,也总该做到朝前看才对。 等姜知漓补好妆回到会场时,主持人已经在台上准备颁奖了。 场地内人头攒动,光线再度一点点暗下来。 姜知漓正低着头看手机,刚才沈茵突然过来,她连电话还没来得及给傅北臣打。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发条消息时,周围嘈杂的环境忽然奇异地安静下来。 紧接着,大门被打开,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阔步走进来,引得无数道视线瞬间朝那个方向聚焦。。 姜知漓也顺着人群的视线看过去,待看清来人的面容,措不及防地怔了下。 一旁的叶嘉期率先反应过来,“我靠,嫂子,那不是我哥吗?” 姜知漓还处于发懵状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方向:“好像是....” 这时,叶嘉期忽然想起什么,瞬间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这个比赛傅氏集团好像是赞助商之一来着,应该也邀请我哥了吧。” “不对啊,他不是昨天还在国内吗?” 姜知漓分不出神回答叶嘉期这个问题,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道身影,刚刚的阴霾随着他的到来瞬间一扫而空。 这时,傅北臣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过来。 嘈杂的人群里,两人遥遥对视,他的神情虽然淡漠,却莫名还是让姜知漓笑弯了眼睛。 没想到251号还是蛮会给人惊喜的嘛。 傅北臣落座后,台上的主持人语气更加激动。 之前主办方发出邀请函之后,都觉得傅北臣这种身份的人今天应该是不会来的,没想到还真请来了这尊大佛。 “接下来,我们即将宣布本次比赛,公开设计组的冠军奖。在本次比赛主题《无言的爱》中,荣获冠军奖的就是——” 主持人清亮的嗓音无比清晰地回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与此同时,无数人的目光同时投向第三排坐着的女人。 “来自姜知漓设计师的作品:《雪夜烟火》,让我们有请姜知漓设计师上台发表获奖感言,以及为我们分享她本次的设计灵感!”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无数聚光灯摄像机同时对准了台下坐着的女人。 掌声雷动中,姜知漓先是从容地鞠躬,随后便迎着众人的视线款款走上台。 明亮的光线下,她肤白如玉,五官更为明艳生姿,一双细长的狐狸眼更是艳丽至极,面上挂着浅而柔和的笑容,站在台上如同在闪闪发光一般,让在场的人移不开视线。 傅北臣也一样。 他坐在台下,漆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台上的人,冷硬的神色愈发柔和。 姜知漓回望着他,微笑着缓缓开口:“《雪夜烟火》的设计灵感其实是来自一个我身边的人。在我拿到无言的爱这个主体时,也曾经苦恼过该怎样用具象的形式表现出来。后来,我想,在一个人不说爱你的情况下,你又能怎样看见他的爱呢?” “答案或许是,他会把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上。” “他会因为我随口说得一句话,就真的送给了我一场浪漫的烟花作为圣诞节礼物。他会在我心情不好跑去坐公交车的时候,一直开车跟在我的身后。” “他不是一个喜欢表达的人,可还是会说一些他不擅长的情话来哄我开心。我想,我们之间唯一的遗憾,应该就是曾经错过的那八年时光。可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一片安静中,唯有她轻柔动听的嗓音回荡在会场内。 “大家应该能猜到了,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我的丈夫。” 她顿了顿,脸颊染上绯红,温柔的目光落在第一排坐着的傅北臣身上。 不少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发出一阵起哄声。 姜知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不喜欢说的那些情话,以后的日子里,就都由我来说吧。” 无数的摄像机和闪光灯闪烁着,将这场盛大而浪漫的告白记录了下来。 她静静地望着他,嘴角轻轻弯起,脸颊上晕开的那抹绯红灿若晚霞。 她的语气极为郑重,语调轻缓,却又坚定。 “我爱你。以前很爱,现在很爱,未来也是。” 傅北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像是心底冰冷坚硬的某一处,彻底地塌陷了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炙热侵袭了他的心脏,让他眼底的情绪刹那间碎裂开来。 他想,他再也不会有任何时候,会像现在这样,无比坚定地确信一件事。 即便生性冷淡,他也想将全部的炽热和爱给她。 这辈子,他也只会心甘情愿地栽在她的身上。 傅北臣这一趟来得十分匆忙,当时没有告诉她要来,也是为了想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的是,惊喜是相互的。 颁奖典礼结束后,姜知漓在门口看见傅北臣等在那里,抱着奖杯就直直冲进了他的怀里。 傅北臣张开双臂,稳稳地将她抱住。 她得意地冲他晃了晃奖杯:“没想到251号追求者还很会搞突然袭击嘛,怎么样,今天没给你丢脸吧。” 他垂眼笑了笑,“还不错。” 姜知漓瞬间装模作样地板起脸,“只是不错而已吗?” 傅北臣抬了抬眉梢,伸手轻揉了下她的发顶,才低声说:“很棒。” 他的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似的,把姜知漓都搞得瞬间脸红起来。 她眨了眨眼,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那,要么给个奖励吧,亲一下好不好?” 此时会场外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人往他们这里看,姜知漓才敢提出这种要求,反正只是想让他小小的亲一下脸颊而已。 两人这么面对面地站着,傅北臣垂下眸,便能看见她轻颤的睫毛。 突然,姜知漓就感觉到额头上传来一阵轻柔濡湿的触感。 蜻蜓点水的一吻,却如鹅毛轻抚过心尖,温柔至极。 姜知漓还没来得及从那个轻吻回过神时,就听见他说:“我马上就要回国了。” 她瞬间清醒,眉眼也跟着耷拉下来:“这么快?” 看出她显而易见的失落,傅北臣的语气不自觉更缓和下来:“嗯,公司有急事需要处理,不能耽误太久。” 他都这样说了,姜知漓也当然不想耽搁他的正事,甚至还生出了一丝丝现在就立刻跟他一起回去的冲动。 她只好把那股冲动生生忍下来,闷声说:”那好吧,那我也尽量早一点回去吧,差不多后天吧。” 傅北臣轻笑了下,嗓音低沉柔和:“嗯,我等你。” 送傅北臣到了机场之后,姜知漓只好独自前往了原本计划好的行程。 当时颁奖典礼看见傅北臣之后,姜知漓就想着带他去一下当时她工作室旁边的那家咖啡店,再顺便让他尝一尝那里的栗子蛋糕。 结果没想到他这么着急就回国了,现在只能她一个人去了。 那家开在街角的咖啡店果然还在营业中,姜知漓推门进去时,里面的陈设比起几年前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还是复古风的装修,几盆绿植随意地摆着,平添了几分生机盎然,留声机在角落里徐徐转动着,清浅悦耳的旋律回荡在安静的环境里。 咖啡店里的人并不多,姜知漓才刚进去找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熟悉的华人老板娘就走了过来。 老板娘笑着开口:“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之前你说你回国了,我还以为这几年都没机会见了呢。” 姜知漓也跟着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这不是想念你做的栗子蛋糕了吗,离得再远我也得过来呀。” 其实,比起栗子蛋糕,让她真正怀念的是那时候她独自一人生活时,那一块老板娘赠送的蛋糕让她在异乡里感受到的唯一温暖。 让她觉得,在无数个寂寞孤单的日子里,其实还有人在陪伴着她。 老板娘又笑眯眯地应道:“哎,我呀,现在都成了习惯,每天总想着留一个栗子蛋糕给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你拿去。” 等着老板娘去拿蛋糕的间歇,姜知漓便起身在店里四处转了转,咖啡店里的陈设改动不多,唯一最明显的一处应该就是角落里的照片墙。 姜知漓的视线刚随意扫了一圈,突然,目光停留在中间贴着的那张照片上。 她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连忙走近了几步。 照片里,一个男孩坐在咖啡店桌边的位置,穿着一身白衬衫,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露出一张俊朗而深邃的侧颜。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分外柔和,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悲伤。 是她很熟悉的一张脸。不,应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 照片里的人是傅北臣没错,可却不似他现在这般气质成熟稳重,更像是几年前拍的。 可是几年前的傅北臣,这张照片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当姜知漓愣在那里时,老板娘恰好端着蛋糕走过来,见她看见那张照片,便知道要瞒不住了。 姜知漓神色茫然地问:“陈姨,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陈芬犹豫了下,探究问道:“这是我女儿前几年放假在店里打工的时候拍下来的,你现在跟这个男孩....” “我们已经结婚了。” 闻言,陈芬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结婚了,那就好啊,也算这小伙子没白等。” 姜知漓顿时怔住,不可置信道:“等?” “是啊,你不知道,当时你在这附近实习的那段时间,这个小伙子就经常过来,”陈芬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姜知漓刚刚坐的那个位置,“就是那里,常常一坐就是一天。” 那个窗边的位置,恰好能够看到姜知漓那时每天上下班会经过的路口。 姜知漓猛地愣住,又听见陈芬说:“不过他也不是天天都来,大概两周半个月,就会来坐上个一两天。那时候你不是想吃我们家的栗子蛋糕吗,但是第一次没买到。” “后来啊,那个小伙子就给我这留了一沓子钱,让我每到过年过节,还有你过生日,都给你送一块蛋糕过去,还让我告诉你说是免费赠送的。” “我记得他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每次来的时候人都看着特别累,但一个月过来几天,几乎也是雷打不动。只有一次,他晚上突然从这里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看见他。再看见他的时候,他人都瘦了不少,就像是刚刚大病初愈似的。” 话音落下,姜知漓的脑中“轰”得一声炸开,让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独自生活在异乡的那几年里,她觉得自己度过了一生中最艰难孤单的时光,被迫离开了傅北臣,离开了她从小生活的江城,来到了一个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的地方,成了世界上最多余的那个存在。 过年时吃到的团圆饭,每逢生日时收到的栗子蛋糕,从未缺席过,都被她当成了珍藏于心的温暖,成了她在自我厌弃的时候,握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可姜知漓从未想过。 每年雷打不动送给她蛋糕的人,是傅北臣。 明明那个时候,她已经说了那么狠的话,明明那个时候,他远在美国。 他们明明分隔了几千几万里。 他却出现在了离她不远的咖啡店里,那样近的距离,他却从未出现在她的面前。 也许是因为,她当初说的那句,别再纠缠下去了。 于是,他就真的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样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人,在她说出了那么决绝的话之后,仍然选择了来到她的身边,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却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守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她以为那些年错过的岁月里,其实他从未缺席。 只要她回过头,就能在身后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找到他的身影。 次日 总裁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起时,傅北臣难得露出意外的情绪。 “她已经回来了?” 安阳答:“是的傅总,姜小姐好像是连夜买机票飞回来的,现在搭乘专属电梯上楼了。” “好,我知道了。” 没一会儿,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傅北臣立刻起身去迎她。 “怎么这么急着回来了?” 姜知漓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眼睛明显有些肿了,像是哭了很久,眼尾也有些红,脆弱得像个瓷娃娃似的。 傅北臣皱眉,看出她的不对劲,眼里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慌乱,“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没说话,只是忽然走过去,伸手紧紧抱住他,声音轻轻的:“没怎么,你现在能回家吗?” 听她这样说,傅北臣眉头皱得更深,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此刻的情绪不对劲,他也不能耽搁下去。 他当即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从公司开到家只用了十分钟,全程一路无言。 一直到进了玄关后,家门合上,姜知漓什么都没说,忽然上手开始解他的衣服。 傅北臣怔了下,刚想抬手止住她的动作,就看见姜知漓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她带着哭腔说:“你不许动。” 傅北臣想要阻拦的动作瞬间定在那。 她的动作十分急切,细白的指尖费劲地解着他的衬衫扣子,像是着急印证着什么一样。 傅北臣像是猜到了什么,目光暗了几分。 很快,扣子被尽数解开,露出他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还有腹部那一处突兀的疤痕。 她的眼泪瞬间流得更凶,哽咽着问:“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你要是敢骗我一个字,我们就离婚。” 她的话在这时听着其实毫无威胁力道,可傅北臣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原本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此刻却一个都说不出了。 安静半晌,他勾了勾唇,眉眼里有些无奈。 “你都知道了?” 姜知漓吸了吸鼻子,心口坠得一阵阵发疼,声音都跟着发颤。 那种浓烈的,几乎快要将她吞噬掉的愧疚感,让她几乎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那天晚上,救我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这几年里,你明明一直都在我身边,可是却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 她一边问着,泪水簌簌落下,傅北臣抬起手,用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挂着的泪珠,轻笑了下,只说了一句。 “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听见这句,姜知漓又哭着问:“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他抬手把她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嗓音低而缱绻。 “怕你像现在这样,哭个不停。” 已经过去的事,如果还要惹得她像现在这样流泪的话,那就没有任何要说的意义。 因为舍不得见她哭,所以,有些秘密就那样无声地被掩埋,也很好。 姜知漓的脸靠在他怀里,一边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问:“你是不是...这些年...一直都喜欢我.......” 傅北臣微微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 他笑了笑,“是。” 姜知漓的泪水瞬间流得更凶,他也不再说话,而是轻柔地亲吻着她,一点点抚平着她此刻的情绪。 半晌,她忽然哽咽出声:“傅北臣,你又输了。” 那年,她娇纵得不可一世,见傅北臣的第一面,便大言不惭地当着他的面立了一个赌约。 少女不可说的心意,全部藏在了那个荒诞的赌约里。 「傅学长,我们打一个赌吧。」 「我赌,一个月之内,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一辈子都忘不掉。」 明媚的阳光下,少年满身光亮,俊朗的脸庞上勾起一抹嘲弄的笑,语气更是冷漠至极。 「我赌你会输。」 明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画面,在记忆中却仿佛从未褪色。 傅北臣垂眸望着她,嗓音喑哑,轻笑着问:“这么多年,在你身上我赢过么?” “习惯了,认了。” 这大概是他此生都无法否认的事实之一。 在姜知漓的身上,无论会输多少次,他都认了。 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边。 其实,她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她离开之后,他回到傅家,从来没有一刻不在打听她的消息。 后来,就是无数张往返两国的机票,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等待。 那次意外之后,其实他就和她住在一个医院。 他住在医院养伤整整一个月,也知道她那段时间不敢走夜路,不敢自己回家。 后来,她就跟韩子遇订了婚。 那段时间,他真的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韩子遇。 哪怕他嫉妒得发疯,嫉妒到想要杀人,却还是忍住了。他以为,那或许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甚至,他还想过,就这样吧。 只要她能幸福,那么一辈子不见,好像也没关系。 可是后来,他比她更快知道了韩子遇和沈思萱的事。 既然韩子遇不是真心待她,那他也不可能允许姜知漓留在他的身边。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切。 在他的精心设计下,姜知漓亲眼目睹了真相。 他甚至给了她可能,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有机会接近他。 所有的一切,皆是为了让她回头。 幸好,她愿意。 姜知漓也不知道事态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她承受着他的深吻,还有他几乎快要将她吞噬掉的欲/念,浑身都紧张得绷紧起来,却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她喘着气,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傅北臣.....现在是白天......” 解她衣服的动作没有因为这句话停止,他哑声笑了下,有点恶劣地反问她:“那你还解我衣服?” “.........” “解都解了,别浪费了。” “........” 窗帘拉着,房间内光线昏暗,外面的光线也在一点点变暗,流泻到屋内的光越来越少。 他的动作先是温柔至极,像是在安抚着她的情绪,让她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而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般袭来,力道愈来愈重。 姜知漓的意识仿佛也随着他的动作一同浮沉,灵魂好像都跟着漂浮起来,耳畔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漓漓。” 恍惚间,姜知漓听见他低哑的嗓音萦绕在她的耳边。 无比真切而亲密的感受,让她的心都跟着发颤。 “张嘴。” 姜知漓觉得自己就像变成了一只提线木偶。 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连多一秒的反应都没有。 起起落落,都由着他。 姜知漓再也没有力气去想别的了。 所有的遗憾,愧疚,一切汹涌的情绪,就这样被他再一次次亲吻和爱抚中,渐渐抚平。 意识迷离中,她喃喃出声:“傅北臣....我到底该怎么还你.....” 她该怎样,才能还给他错过的这八年时光。 弥补他独自等待她的这八年。 “不用还。” 他勾了勾唇,哑声道:“一辈子都是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书房的灯啪得一声亮起,姜知漓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来,身上穿的还是随便从床上拿起的傅北臣的衬衫。 她走到书桌边,低头翻找起来,想要找到傅北臣上次送给她的那枚戒指。 拉开抽屉,里面却静静躺着好几个首饰盒。 姜知漓怔了下,将盒子拿出来,一个个打开。 看清里面的东西,她瞬间定在原地。 是一条项链,她无比熟悉,且记忆犹新。 那是几年前,她亲手设计出来的第一条项链,后来拿去参加了一场慈善拍卖。 项链本身所采用的材质价值并不高,那时她更是个毫无名气的新人设计师。 然而,那条项链却被以高于同场近两倍的价格拍卖了出去。也是因为那次,她也在业内开始变得小有名气起来。 她还记得,拍卖场的人告诉她,买下项链的人是一个海外买家。 可现在,它却躺在傅北臣的书房里。 原来,他的爱意深沉炽热,却又始终有迹可循。 一滴晶莹的泪又砸到了手背上。 傅北臣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 他穿好衣服出去,便看见她站在窗边。 夕阳余晖洒进房间,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拥着她。 随后,目光便落在她的手上。 白皙的指间,那枚橙粉色的宝石在落日的光芒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仿佛将窗外那抹余晖留在了她的指上,美得仿佛在放光一般,并且永远不会消失。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相拥着,看着窗外的斜阳一点点落下。 姜知漓弯起眼睛,忽然笑着开口:“傅北臣,我们再来打一个赌吧。” 他也跟着笑了笑,深邃冷冽的眉眼分外柔和。 “赌什么?” “我赌,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无论多少次的错过,失去,我们终会回到对方身边。 为什么不能再赌一次呢? 这次,我赌,我们再也不会分离。 互相深爱着的人,永远不会错过。 【正文完】 「大雾四起,偷偷藏匿,我在无人处爱你。」 「大雾散去,人尽皆知我爱你。」 ——歌曲《大雾》 作者有话要说:《纵我》到这里就正文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与陪伴,感谢大家喜欢傅总和漓漓。 番外休息几天开更,大概下周四开始,后面也会开始陆续修文,大家想的话也可以回去看一看。 再次感谢喜欢,记得收藏一下我的作者专栏呀,我们下本《嗜瘾》见~ *感谢在2021-07-2923:24:20~2021-07-3022:5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759257、懒梨、随意啵、mm、愿得一人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26905320瓶;阿桔是帅哥!10瓶;430758448瓶;46639671、局外人(fa1r)°2瓶;细嗅蔷薇、姜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01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番外02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番外03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番外04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