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醉满堂》 第一章 苏容 苏容被一阵压抑的哭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抬手揉眉心,“咝”地一声,一阵钻心疼痛,她才想起,她的额头磕破了,照这个疼法,显然还没人来给她医治。 她放下手,艰难地坐起身,透过破门破窗对外喊,“月弯,进来。” 月弯一惊,连忙息了声,抹干净脸上的泪,推开门进了屋,眼眶发红,眼底冒着水意,可怜巴巴的,“小姐,您醒啦?” “你哭什么?我不就磕了一下吗?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就算没人来医治,也死不了。” 月弯一下子绷不住了,眼泪又流下来,“不是。” “不是什么?” 月弯用袖子抹眼泪,哽咽又难受地说:“外面都传遍了,说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儿,护国公府的小公子和瑞安王府的小王爷抢女人,当街大打出手,呜呜呜,周小公子怎么能跟人家抢女人?” 苏容愕然,“他抢就抢呗?你哭什么?碍你什么事儿了?” 月弯一哽,愤怒,双拳紧攥,“小姐,周小公子是您的未婚夫啊。” 苏容:“……” 哦,她忘了,她是有个未婚夫,护国公府小公子,周顾,是她娘生前不知怎么给她订下的,到死都没跟她说一句原因。 她一个江宁郡太守府的小庶女,有个正儿八经的护国公府长房嫡出小公子做未婚夫,这门楣八竿子打不着。她娘跟她说时,她愣了一盏茶,也就是这一盏茶的工夫,她回过神想了解详情时,她娘没给她问的机会,咽气了。 她咳嗽一声,好奇地问:“那他抢过了吗?” 月弯垮下脸,“抢过了。” 苏容松了一口气,“那就行,若连个女人都抢不到手,他也太废物了。” 月弯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苏容,“小姐!您没磕坏脑子吧?那可是您的未婚夫,您还没过门,他就如此荒唐,闹的人尽皆知,待您过门……” “你觉得这门婚事儿成得了吗?”苏容打断她。 月弯瞬间哑声。 苏容对她招手,“扶我起来,我这伤得赶紧请大夫,若是毁了容,才真嫁不出去了。” 月弯惊醒,连忙上前扶苏容,红着眼睛说:“大夫人说您这个月光大夫就请了三回了,这么下去,府中的银子都被您一个人请大夫使完了,说您长这么一张脸,又嫁不去周家,免得也是与人为妾的命,不如不治,毁了得了,兴许还能做个正牌娘子。” 苏容走到一面破镜子前,看着额头上的伤,一大片,惨不忍睹,她断然说:“不行,我唯有这张脸拿得出手了,怎么能不治?就算不嫁周顾,也能嫁个秀才吧?” 月弯委屈,“秀才卖妻求荣者比比皆是。” 苏容无语,伸手点月弯额头,“画本子看多了吧?你对秀才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恶意? 月弯含着泪,“您昏迷了半日,奴婢求了大夫人一个多时辰,大夫人始终不点头。” “父亲呢?他最在乎我这张脸了。” “老爷外出公干了,要三日后才回来。” 苏容跺脚,“走,我去找大夫人。” 她忍着头晕,出了小破屋子小破院子,走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才来到大夫人的住处。 此时,大夫人的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苏容听的牙疼,站在门外喊了一声,“母亲。” 屋内霎时一静。 苏容满意,挑开帘子,迈步走进屋,入眼处,大夫人坐在正中主位,左右围坐了五六个妙龄少女,与她年岁都相差不大,一个个花枝招展,与她一身脏污没收拾形成鲜明的对比。 见到苏容,几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一个比一个麻木。 苏容屈膝见礼,不等大夫人叫起,便自动起身,不理别人,径直走到大夫人面前,让她看清额头上的伤,“母亲,周家还没说退婚。即便周家前来退婚,若看到我顶着这么一张脸,到时候说不得看在婚约的份上,为我做一回主。护国公府啊,听说他家凶得很,一把金剪子还能打皇上呢,您确定不给我医治吗?” 大夫人似乎也没想到她额头上的伤这么严重,惊了一跳,还没缓过神,便听了苏容这一番话,顿时勃然大怒,“你拿护国公府威胁我?” “女儿不敢,女儿就是觉得,无论将来是做正牌娘子,还是做小妾,这张脸都不能毁了。” 大夫人怒火不息,伸手指着她,“你这个月,请了三回大夫了,你这么爱打架,你倒是别落伤啊?上一回伤了腿,管给大夫的诊金就给了百两。大上回,扭伤了胳膊,用好药养了半个月,也花出去百两。如今脸又伤了,你这脸若是想不落疤,岂不是得用凝脂玉缎膏?那药什么价?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瓶就要千金。” 苏容惭愧,“您给我准备的嫁妆……” 大夫人更来气,“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你都折腾出去一半了,如今还有脸提?” 苏容小声说:“我可以孤身上轿。” 大夫人险些被气死,“孤身上轿史无前例,你是想让咱们太守府和我都被人笑话死吗?你给我滚!” 苏容站着不动,“母亲,我的脸必须治。” 大夫人气怒地瞪着她,“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苏容转过身,看着门口要冲进来的丫鬟婆子,她一个眼神看过去,丫鬟婆子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没人敢上前。 七小姐打架不要命,不管是谁,只要惹了她,抬手就揍。从三五岁时小胳膊小腿,到如今快及笄了,相当于从小打到大。且还越打越厉害,连都尉府的公子今儿早上都挨了她的打。她是伤了额头不假,但都尉府的公子都快被打成猪头毁容了。这府里没人敢惹她,他们做下人的,更不敢。 大夫人的命令也不及七小姐一个眼神,他们唯唯诺诺不敢上前拖她。 大夫人虽然见惯了这场面,但依旧气的心口疼,哆嗦地指着苏容,“你就气我吧!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开心?” “哪儿能呢?”苏容回过身,摇头,认真地说:“母亲,您一定要长命百岁,若不是您出了名的厉害,都尉夫人都怕您,不敢找上门来,我也不敢打都尉府的公子。” 大夫人险些气厥过去。 “母亲,请大夫,就用我的嫁妆,给我看完脸,也给您号号脉,我觉得您最近涵养有些差,气性也大,都没以前有养气的功夫了。”苏容坐下身,此时这里成了她的主场,对门口吩咐,“还不快去请大夫,回春堂那个最好的大夫,让他带一瓶凝脂玉缎膏来。” 门口的丫鬟婆子齐齐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捂着心口,黑着脸,好半晌,才愤怒地吐出一个字,“滚!” 丫鬟婆子们懂了,齐齐退了下去,有人立马飞奔出了府,跑去回春堂。 苏容满意,露出笑容,伸手去拉大夫人的手,“母亲消消气,陈州那混账玩意儿调戏我,我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他还觉得我们太守府的人好欺负呢。” 大夫人甩开她的手,“这些年,你打了多少架?我帮你四处擦屁股,花钱消灾,让人瞒着,才有你如今的名声。但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陈州,陈都尉府虽然是陈姓旁支,但可是京城大族出来的旁支,打了他,还怎么能瞒住不传到京城去?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女儿家的名声最要紧,你就是不听,护国公府那是什么门楣?你觉得若是他们听到了风声,会要一个整日里惹是生非爱打架的女人吗?” “母亲,外面不是都传遍了,说周小公子和瑞安王府小王爷为了抢女人大打出手?他们自家都出了个爱惹是生非的人,凭什么嫌弃我?”苏容很光棍,不当回事儿,“再说,我觉得这门婚事儿早晚得毁,您就别再做攀高枝的梦了,咱们攀不起。” 大夫人:“……” 这般有自知之明的话,着实让她心梗。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张脸,真是白长了这张脸!” 她气不顺地教育苏容,“当今最盛宠的珍贵妃,人家凭的就是一张脸,你既爱惜你的脸,怎么就不能用它攀高枝了?你若攀的上,咱们家还用得着在江宁这小破地方窝着吗?” 苏容搓搓耳朵,叹气,“珍贵妃无儿无女,盛宠之下,也很可怜吧?” 大夫人伸手捂住她的嘴,“要死了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给我闭嘴。再说这话打死你。” 她转头凌厉地看向屋中几人,“把她刚刚说的话都给我忘了,听到没有?若有谁传出去,我先打死。” 小姐妹们齐齐麻木地点头答应,“女儿谨记,已经忘了。” 不是她们做不出别的表情,实在是这些年,她们这个小妹说这种话太多了,每回大夫人都警告她们让她们忘了。 大夫人松开手,珍贵妃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宠冠后宫,呼风唤雨,敢说珍贵妃可怜,真是不知所谓。她心口疼的难受,嫌弃地推开苏容,“滚一边去。” 第二章 书信 回春堂的大夫来的很快,他跑太守府都熟门熟路了,再加上知道肯定有银子赚,跑的更是跟兔子一样。 给苏容看完诊,笑呵呵地拿出凝脂玉缎膏,恭敬地递上,“七小姐,待伤口结了疤,就可以用这药膏了,一瓶保证您不落疤痕。” 苏容点点头,“再给我母亲号号脉。” 大夫人绷着脸,“我不用。” 苏容不说话,只强行拉过大夫人的胳膊,示意大夫上前。 大夫笑呵呵地上前,给大夫人把完脉后,又笑呵呵地说:“夫人身体无大碍,就是有些上火,老夫开一个去火的方子,夫人吃两天就好。” 大夫人撤回手。 苏容点头,“那就开吧!” 于是,大夫去外间开药方子。 苏容跟过去,站在他身边问:“你是不是去过陈都尉府了?陈州的伤怎么样?” 大夫笔一顿,唏嘘,“那个,陈公子的伤很严重,老夫给开了三瓶凝脂玉缎膏。” 苏容乐,“嗯,又给你创收了。” 大夫很上道,低声说:“七小姐放心,答应您的事儿,一定做到。” 苏容满意,拿着玉缎膏,带着月弯,施施然走了。 大夫留下药方子,高高兴兴地去账房结账,然后,欢欢喜喜地捧着钱袋子出了太守府。 大夫人心疼银子,“这个败家的玩意儿,糟蹋她自己也就罢了,若是再不把她给嫁出去,早晚这个家得被她给败没了。” 几位小姐已经麻木。 三小姐开口,“母亲,您与其想着把七妹嫁出去,不如先把我们嫁出去吧,我们怕等到嫁人时,一台嫁妆都凑不出来了。” 四小姐附和,“是啊,母亲,我们也不想指着七妹一起攀高枝了,再这么下去,她万一嫁不出去,我们也砸您手里了。” 大夫人心口疼加头疼,“哎,她还有一个月及笄,我这就去信问问护国公府是怎么个章程?若是护国公府退婚,就真指望不上她了。谁知道那周小公子竟然也一样不着调。” 她宽慰几人,“护国公府最重信誉,老护国公建在,应该不至于悔婚。只要护国公府承认这门亲事儿,你们的婚事儿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母亲,咱们一直都待在江宁,若是按照您的打算,都往京城挤,咱们能行吗?”大小姐忧心忡忡。 “怎么不行?这些年花在你们身上的银子,请的教习先生,学的琴棋书画,难道都是白学的不成?你们放心,就你们的规矩,比京城的闺阁小姐们也不差什么。” 她恼恨,“也就小七,除了那张脸拿的出手外,其余的都学了个乱七八糟。我花在她身上的银子最多。” “万一护国公府悔婚呢?”二小姐问。 “这个……”大夫人被问住,“倒也说不准。” 她狠了狠心,“你们今年,最年长的才十七,半年之内还是能等的,就算小七这里指望不上了,还能指望你们的兄长,他金秋就要下场了,若是他高中,你们也会跟着吃香,选亲的门槛也会高一大截。” 众女齐齐点头,脸上总算又有了些笑模样,“还是兄长最靠谱。” 大夫人拿起一旁的信,点着里面的内容,气的不行,“你们看看行则,他每回写一封家书,不过三页纸,两页都是在说小七,可是小七呢,刚刚她来,连问都没问一声行则信里都写了什么。” 她喊来一人,“王妈,把这家书拿去给小七,让她看完,给行则回信。混账玩意儿,亏她兄长连我都不惦记,只惦记她,我看她有没有脸提她又闯祸的事儿。” 王妈应是,拿了公子的家书匆匆去找苏容。 苏大人虽是一郡之守,江宁虽然也很富硕,但苏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奇葩,不会捞银子,只靠着俸禄和祖业的些许薄产勉强能撑住门面。如此刚正不阿的一个人,按理说不该有什么缺点,但苏大人还真有,他好女色。 所以,就这么点儿家底,都用来往后院抬女人了。 以至于,太守府的后院,住满了女人。一个女人一处院子,生个女儿,再一处院子,这么下来,直到生苏容时,苏容就没院子住了,苏容只能跟她娘住在一起,但她娘在她七岁时就死了,她与月弯两个人又在她娘的院子里多住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一天,苏容跟人打架后太累,一不小心,把烛台打翻了,当日风大,又是夜晚,窗子没关,风刮进来,屋子一下子着了火,月弯和她两个人没力气救,只有力气往出跑,待跑出了小院后,再回头看,整个房子都着了。 苏大人还挺爱七姨娘,眼看着爱妾生前住的房子和所用的一切都被烧了,救火不及,片瓦都没留下,一下子没受住,撅了过去。 七姨娘的院子,是最精致的,一应所用,都是最上好的。 这一把火都给烧了,损失多少钱? 大夫人很是恼怒,一气之下,把苏容赶去了东北角没人住的一处小破院子。 后来苏大人几次想斥资重建七姨娘生前的院子,都因为女儿跟人打架太烧钱,没银子,而每每感伤作罢。 苏容觉得小破院子挺好,距离主院和别的院子都离得远,方便她翻墙出去,不用总钻狗洞,也挺好,索性,一住多年。 但外面人不知内情,都说大夫人嫉恨七姨娘生前受宠,七姨娘没了后,大夫人对别的姨娘女儿都好,唯独对苏容,苛责得很,不给她好吃好喝好穿不说,还对她连打带骂,罚祠堂抄经书都是常事儿,让她一直住在小破院子里,也是合理。 王妈来到小破院子,真是来一趟,都会想起当初七姨娘住的暖香阁,那可真是一个玉堂香暖锦红做堆的金屋,偏偏被毁了,也不怪大夫人骂七小姐孽障。 月弯听到脚步声,探头往外一瞧,大声说:“小姐,王妈来了。” 苏容正在用磨刀石磨匕首,闻言立即将磨刀石和匕首收了起来,动作利落地躺回床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闹头疼。 王妈是个老人精,知道屋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否则月弯不会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她也是无语了,七小姐蛮横归蛮横,但也是一个鬼机灵,身边的婢女却一直跟个小傻子似的,没半点儿机灵劲儿。 都是吃一样米长大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她进了里屋,来到床前,恭敬地将苏行则的家书交给苏容,“七小姐,公子的家书,夫人让老奴拿来给您过目,说此回书信,您来回。” 苏容立即睁开眼睛,一脸惊诧,“每回家书,不都是母亲回吗?” “因为每回来家书,三页纸,两页都是说您的,夫人看了一年,很生气,说反正公子也不惦记她,只惦记您,这家书理应您来回。” 苏容:“……” 她宁可苏行则不惦记她。 她接过家书,本以为会看到又是两页严厉警告她不许打架闯祸不准欺负姐妹不准气父亲母亲的话,她都看腻了,没想到此回家书不同,事无巨细,温温软语,说的都是关爱她的话。 只在末尾,提了一句,她即将及笄了,他会在及笄之日赶回来。 苏容看完信,纳闷,“大哥没磕坏脑子吧?” 王妈心想,磕坏脑子的人是您。 苏容又将信看了一遍,苏行则说他一切安好,也就是没出什么事儿了。但这突如其来的温声软语,她着实有些受不住。她将信递回给王妈,“我打架打的手疼,写不了回信,你拿回去,让母亲写,就跟大哥说,一个及笄礼而已,他大老远跑回来做什么?姐姐们与我相差不多,这一年里,及笄了三四个,也没见他回来。让他好好求学,我不要这个特殊,金秋科考,咱们家可指望着他发光发热呢。” 言外之意,别回来了,我不想见你。 王妈:“……” 她咳嗽一声,站着不动,眼角扫她床头,“七小姐,您的匕首和磨刀石没藏好,刚刚老奴进来前,您不是还有力气用手在磨匕首吗?” 言外之意,总不能是用脚磨的吧?磨匕首有力气,写信也该有力气的。 苏容:“……” 她偏头瞅了一眼,果然枕头边处露着匕首把柄和磨刀石的边,估计是她刚刚太惊讶,动作太大,碰了什么,给露出来了。 阖府的人都怕她,唯独这个王妈,是苏行则的奶嬷嬷,不怕她。 她心里骂骂咧咧,动作缓慢地下了床,恶声恶气,“月弯,磨墨!” 月弯动作麻利地找出了红笺,又动作麻利地挑选了细笔。公子讲究,写信必须用上等的兰花信笺,这是走时特意送来的,崭新的,还没用过。 苏容握着笔,一手簪花小楷,落在信笺上,让王妈瞧着十分满意。毕竟,这一手字,还是公子亲手教的,不管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但这字,公子瞧见了,一定会满意的。 第三章 看管 给苏行则写完了信,苏容几乎去了半条命,比跟人打一架还累。 王妈临走时,看着苏容一脸累相地瘫在床上,写一封信而已,跟搬了一天砖似的,她一言难尽,“七小姐,匕首这东西,是凶器,您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个了?若是被夫人知道……” “你别告诉她,她不就不知道了吗?”苏容坐起身,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我就是用来防身,吓唬人而已,否则我手无缚鸡……呃,不,否则我身无一物,跟人打架,容易吃亏。” “就您的身手,哪里会吃亏?一般男子,三五个也打不过您一个。别以为老奴不知道,陈公子身边,寻常可是跟着三五个护卫的,这般情况下,您都能将他打成那样,您觉得您这话有说服力吗?”王妈一脸你少糊弄我的神情。 苏容指指自己的额头,“可是我也破相了啊。” 她拿出被她磨的雪亮的匕首,“有了这东西,只要我把它亮出来,一般胆子小的,有色心没色胆的怂包,你说还敢惹我吗?” 王妈点头,“这倒是,但您得小心些使用,万不能用它捅了人,老爷即便是太守,也是讲求王法的。” “我知道。”苏容点头,示意她快走,“我不会乱用的。” 王妈还想说教两句,但显然这位小祖宗已没了耐性,她只能无语地走了。 月弯送走王妈,关上门,凑到苏容跟前,“小姐,您也没银子买匕首啊,这匕首看起来就好贵,您哪儿来的?” “前些天救了一个人,他给的报酬。” “什么人?” “哪个高门府邸的公子吧!看着不像是本地人,倒像是京城人。” “京城的人?叫什么呀?您怎么救的人?” “没问。就是他被人追杀,我恰巧在城外的城隍庙后山网鱼,见他被人追的可怜,我用渔网把那两个追杀他的人给网住了,那仁兄也干脆,趁机回身,一人一剑,把那两个人给杀了。” 月弯惊呼,捂住嘴,“杀、杀了?” 苏容点头,“嗯,杀了。” “那、那被杀了的人呢?” “扔河里顺着水流飘走了啊。” 月弯一脸怕怕,“那人那么凶,没、没杀小姐您吗?” “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杀我做什么?”苏容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他问我要什么报答,我看着他腰间的这把匕首挺好,就要了这个。” “这、这是杀人者的赃物,怎、怎么能要?万一官府发现尸首,查到小姐您的身上怎么办?”月弯觉得小姐大约又闯祸了,而且目睹杀人现场,这祸闯的有点儿大。 苏容不当回事儿,“每年杀人抛尸的事儿多了去了,只父亲的书房里就堆了厚厚一摞的无头公案。城隍庙后山的水通松林江,方圆百里都没浅滩,等过了百里后,到了松林江,那面积可就大了去了,附近好几个县都可能被飘到,到时候被衙门收入卷宗,没准又是一桩无头绪公案。” 月弯:“……” 有一个这样的小姐,她觉得每日跟在她身边活着都是挑战。 她问:“那、那个人呢?” “走了啊。” 月弯问:“是离开江宁了吗?” “不知道。”苏容把玩着匕首,“他爱哪儿去哪儿去,这匕首给我了就行。” 月弯心累。 王妈将信拿回给大夫人看过,大夫人瞧着这信写的东一耙子西一扫帚,乱七八糟的,就跟凑字数一样,连家里养的大黄狗阿花都占用了好几句话,她看的眼睛疼,“这写的是什么东西!她就不会写写自己?” 什么阿爹不知趁着公干跑去哪里风流快活了,什么阿娘最近脾气有点儿大,忒爱生气发脾气了,什么大姐姐怕自己成为老姑娘嫁不出去了,什么二姐姐比大姐姐小两个月也恨嫁了,什么三姐姐忒小气,找她要根锋利点儿的簪子都不给,什么四姐姐见到她躲着走,不就是借了她二两银子没还吗?什么五姐姐偷偷看《鸳鸯传》,什么六姐姐的婢女瞧上了府内的小厮,什么你养的那只肥猫又长肉了,她一手都抱不动了,什么阿花那只破狗,每回她买烧鸡回来,它最会闻到味跑去跟她摇尾巴,明明都给它鸡骨头吃了,夜里还对着她院门口犬叫让她睡不好等等。 写了一大堆没用的,到最后,也没提自己打架闯祸的事儿,只写了一句让他别回来,不考个状元,都枉费他寒窗苦读花在笔墨耕读上的银子。 大夫人都懒得生气了,骂道:“这些年,行则花在读书上的银子,都没她跟人打架受伤闯祸花赔的多。” 王妈笑,“您再重新写一封回信?一起递给公子?” “不写了。一个月内,他肯定会回来。别人的及笄礼,他不在乎,小七的及笄礼,他不可能缺席。”大夫人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看,“我这就给护国公府送一封信,问问婚约还作数吗?咱们家小七马上就及笄了,若是作数,就依约进行,若是不作数……”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下去。 王妈却懂大夫人的未尽之言,心里叹气,“那两封信一起送出去吧?” 大夫人点头,起身,斟酌着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护国公府的老护国公,用蜡封了,询问王妈,“送往京城这封信,兹事体大,不要走驿站了,不如派个妥帖的人亲自去一趟。你说派谁去?” 王妈想了一会儿,“派李管家的儿子李炎去吧?那小子妥帖又细致,随了李管家。” 大夫人点头,“行,那就派他去。” 她让人将李炎喊来,将信递给他,交待了一番。 李炎郑重地保证,“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将这封信顺利送到老护国公手里。” 大夫人颔首,对李炎还是很放心的,摆手让他尽快出发。 李炎下去后,大夫人,想了想,又交待王妈,“接下来半个月,你拘着小七好好给我在府里养伤,半个月后,护国公府就该有信了,万一护国公府守诺,派来人议亲,她额头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见人?届时多难看。” 王妈点头,“夫人放心,老奴一定看管好七小姐,实在不行,老奴今儿就搬去那小院子里住。” 大夫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行,你就搬去跟她一块住。幸好她还有个怕的,以前是怕行则,如今是怕你,否则翻了天去了。” 王妈笑,“说白了,还是七小姐怕公子,没有公子顶着,她才不怕老奴。” 大夫人心情复杂,“怕管什么用?行则又不能天天盯着她。” 她叹了口气,“真是孽障!” 于是,当日,两封信一起送走,一封前往云山书院,一封送往京城。 当日晚,王妈就搬去了苏容的小院。 苏容纳闷地看着她把东西都搬进月弯的小屋子,“王妈,你这是做什么?来我这里做客?” “是啊七小姐,夫人说了,未来半个月,我盯着您养伤,您哪儿都不准去。夫人让人将墙头又加高了三尺。” 苏容抽了抽嘴角,“墙头再加高下去,别哪天塌了砸到人。” “您放心,不会,还是用的咱们江宁最好的泥瓦匠,垒成城墙那么高的墙,都塌不了。” 苏容:“……” 她很想说,城墙她也能翻得过去,她母亲也太天真了。 王妈看着苏容的表情,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面皮子僵了僵,无奈道:“谁家的大夫人跟咱们家的大夫人似的,在您面前真是一点儿威严都没有,您可别再气她了,万一真气出个好歹来,您怎么跟公子交待?” 苏容搓了搓鞋底,嘟囔,“这也不怪我,谁让母亲罚我跪祠堂,大哥拦着,谁让母亲罚我抄书,父亲拦着,谁让我第一次揍人,母亲说打的好,混小子混蛋欺负小女孩,就该揍呢。” 王妈:“……” 是,都是别人的错。 谁让您小时候,粉雕玉琢的,那么可爱呢!白白嫩嫩的,小团子一般,谁舍得罚您?大夫人也是佯装声势罢了。也没料到您后来一年又一年能长成这样,大夫人毁的肠子怕是都青了,老爷也是悔之晚矣,公子应该还好,毕竟,在公子眼里,您怎么着都好。 “哎,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反正外面如今也热死了,不如家里凉快。”苏容很快就接受了王妈住进来。 月弯高兴极了,“王妈,您住进来真是太好了,由您盯着小姐,她就不会跑出去了,她每回扔下我一个人跑出去,我都无聊的很,只能跟阿花说话。” 王妈哼了一声,“你和阿花吃七小姐从外面弄回来的吃食,都一样吃肥了。” 月弯惊恐,摸自己的脸,又摸小肚子,“我也没、没阿花那么肥吧?” 她顶多就是脸圆了一点儿,体重也就只比小姐多了那么……几斤? 王妈一脸“你自己说呢”的表情,转身动作利落地铺床叠被。 月弯被她的眼神给弄惊了,赶紧去照镜子,须臾,扔了镜子又去找苏容,“小姐,我是不是跟阿花一样肥了?” 苏容看看她圆圆的脸,“肥是福气。” “我不要啊。”月弯摇头,“小姐,我再也不吃您从外面买回来的东西了,您太坏了,故意把我和阿花喂肥,好对比您自己柳条似的瘦美。” 苏容无语,“我至于吗?我给你们带回来的吃的,除了鱼是我自己网的外,烧鸡糕点不要银子吗?” 月弯点头“也是哦”,她敲敲脑袋,问出一个疑惑的问题,“您跟我们一起吃,您怎么一直不胖?” “因为我天天锻炼。”苏容白了她一眼,“谁让你和阿花都懒得很。一个捧着画本子一看一整天,一个晒太阳一躺就是一整天,连耗子都不抓呢。” “阿花就算了,耗子扯它胡子它都懒得伸爪子。”月弯蔫了,“我如今锻炼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你每天少吃点儿,多跑步。”苏容躺回床上玩匕首,“跑个一年,你就瘦了,风一刮就倒的那种。” 月弯:“……” 她、也不是很想要风一刮就倒的那种。 第四章 周顾 江宁郡距离京城千里,骑快马五日就能到。 王妈举荐的管家李福的儿子李炎很可靠,他在江宁太守府做护卫,时常外出,很有经验。李炎一路没生什么事儿,很容易就进了京城。他没立即找去护国公府,而是先找了家客栈,梳洗收整了一番后,去了茶楼酒肆。 这也是大夫人交待的,让他先打听打听护国公府周家小公子这个人。 其实也不用怎么打听,这些日子日,京城都在传周家小公子周顾与瑞安王府小王爷谢临为了抢女人当街大打出手的事儿。 据说,那女子是前不久犯事儿的御史中丞秦源的嫡次女秦鸾,秦源被斩首后,秦家女眷被充为奴。秦鸾貌美,精通诗词歌赋,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周顾和谢临早就看上了人,美人一落难,两个人得到消息,立马就要将人抢到自己家中。 于是,两拨人马当街撞上,谁也不相让,就这么打了起来。 据说,周顾单枪匹马,一个人打一堆瑞安王府的护卫,把瑞安王府的护卫打了个落花流水,不止自己毫发无伤,还将谢临给揍了,且十分嚣张地抢了人,并且放话,以后他看上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都让谢临滚远点儿。 谢临被气死了,但是拿周顾没辙,只能不甘心地看着美人被抢走。 若事情到这里就完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顶多是两个仗着家世好的公子哥闹出的一段增加老百姓笑谈的风月趣事儿。 但偏偏,事情并没有完。周顾带着人回家,刚到家门口,就见老护国公拎着军棍站在门口等着他,见他回来,二话不说,将他先揍了一顿。 揍完后,老护国公对他发出警告,说他有婚约在身,若是在大婚前,敢带别的女人进门,就打死他。如今只打个半死,是他还没将人带进门。 老护国公压根不给周顾挣扎的机会,让人把他抬进府里,又大手一挥,把看白了脸的秦鸾命人送进了宫,说请陛下做主,处置她的去处。毕竟因她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陛下不可能不闻不问。 陛下自然是听闻了,想训斥两个人胡闹,但一个被另一个揍的不轻,另一个也没得了好,也被揍的去了半条命。陛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让瑞王爷和护国公好生教养子孙,当街抢女人大打出手,闹出这样胡闹的事儿来,像什么话? 于是,陛下将此事轻拿轻放,也没治秦鸾的罪,而是将她充作宫女,说太子身边还没伺候的人,让皇后娘娘调教一番,送去东宫伺候太子! 太子是何等身份?这样一来,俩人谁都不用再抢了! 京城与江宁毕竟隔了千里,传消息不方便,传到江宁,只传了前半段,丢了后半段。 李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又悄悄打听周顾平时的行事作风和人品。 有人说:“嗐,周家小公子啊,今年十六,长的好看极了,他一上街,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爱盯着他看,如今还没长开,再过二年长开了的话,可了不得。” 有人说:“你说周顾啊,他是护国公府最小的公子嘛,上面有三个哥哥,国公夫人生他后不久,国公便战死沙场了,对他自是宠的很。幸好老护国公教导严,平时他倒也没有多嚣张,不欺负良民,只是与官宦子弟打打闹闹,也没听说他出入红楼烟粉之地,就是爱半夜赛马,出城进城的,马蹄声吵的咱们睡不好觉。” 有人说:“周小公子据说自小就想去投军,老护国公不让他投军,逼着他从小学四书五经,跟着皇子们一起去上书房听课。嘿嘿,周小公子倒好,每回都在课堂上给先生作乱,不是拉着人斗蛐蛐,就是折了宣纸做纸鸢飞着玩,把先生气的状告他扰乱课堂,后来被陛下给赶出上书房,让他去东宫给太子做伴读。太子的老师皆严厉,太子也是个端正的性子,没人陪着他闹腾,才规矩起来。” 有人说:“以前真没听说周小公子还有个未婚妻,也是那日老护国公揍了周顾,大家才知道。不知是哪家的高门贵女,才能配得上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 “护国公府口风太严,哎呀,咱们都好奇,与周小公子自小有婚约的是哪家姑娘?” …… 众说纷坛,周顾做的事儿能被人说道的不少,在京城挺出名,倒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于是,李炎心里有了谱,在打听护国公在府之日,登了护国公府的门。 禀明身份后,门童惊讶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连忙去禀告了。没用他等多久,护国公府的管家亲自出来将他迎进了护国公府。 李炎暗暗打量护国公府,心想好气派,赶上十个江宁太守府了,果然不愧是一等国公府。 老护国公在书房见了人,李炎呈上信,老护国公看罢后,笑了,“时间过的真快,原来那小丫头已快及笄了。” 他道:“你先在府中歇下,容老夫打算一番,再给你家夫人回信。” 李炎应是。 老护国公命管家安排李炎住下,又让其派人将周顾喊来书房。 周顾被老护国公揍的狠,在床上躺了七天,幸好他身子骨素来好,七天后,能下地走动了,如今已过去半个月,伤已好的差不多了。 他在府里闷了半个月,这一日,终于憋不住了,想出府去玩,刚走到马圈牵出他的爱马,就听人喊老国公爷让他过去书房。 周顾放下马缰绳,“我这半个月可没出去惹事儿,祖父又有什么事儿找我?”,他边走边嘟囔,“一把年纪了,头发都白了,怎么就这么爱管我?” 下人想说谁让您最不让人省心呢,其他几个公子,就没您这么能闹腾。按理说,武将家的子孙,的确是要比文臣家的子孙闹腾些,但您这闹腾劲儿,实在是太过头了,从小到大,就比别人能惹事儿。 周顾来到老护国公的书房,懒懒散散见礼,“祖父!” 老护国公看到他就来气,伸手指着他,“你看看你,站没站样,坐没坐相,懒散的跟没骨头一般,没个正形,你那三个哥哥,一个比一个板正,你呢?真是越长越歪,不肖子孙,堕我护国公府的门楣。” 周顾很有话说,“祖父,我三个哥哥可是自小长在军中,军中纪律森严,他们自然受教良好。我呢?如今您看我不顺眼,但当初可是您死活不让我跟他们一样在军中长大,如今又来怪我?是何道理?” 老护国公一噎,老脸有些挂不住,“上书房是何等地方?你偏不好好学。东宫又是何等地方?太子身边无数严师也管不住你。若是早知道你长成这副德行,你刚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 周顾撇嘴,“您说的好听,您若掐死我,祖母和我娘能干吗?” 老护国公气的心肝疼,悔不当初,“哎,都是她们把你宠坏了。” 学什么不好,非跟人学着抢女人,当年他在上书房扰乱先生上课,他都没这么生气。 他看周顾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陛下已将秦鸾赐给太子,你就别惦记了。” 周顾哼了一声,没说话。 老护国公瞪眼,“你这是什么表情?那秦鸾也就是读了几本诗集,写了几首花啊草啊的诗,便被京城的一帮子小子给吹捧的比天还高了,依我看,也就那么回事儿。你别不服气,秦源那个张扬的东西,被人当枪使,尤不自知,蠢货一个,作毁了全家,也是他咎由自取,他能养出什么好闺女?” “祖父,您曾经对我说过,不可背后诋毁人,您都忘了吗?”周顾翻白眼。 老护国公咳嗽一声,瞪眼,“我说的是事实,这话你倒是记得清楚,我跟你说过别的话你怎么不记得?” 他没好气,“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有一门自小订下的婚约,不可胡来,你当耳旁风?我告诉你,咱们护国公府的子孙,正妻不进门,不可纳妾,也不能有通房。这一条,任何一个子孙都不能违背,你也一样,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所以呢?”周顾同样没好气,他也没想纳妾,通房更没想。 “所以,你有婚约,就不可胡来,也不可随意招惹别的女人,从外面抢女人更是不行。否则我打断你的腿。”护国公强硬道。 周顾气的不行,“您从小给我订下婚约也就罢了,但您给我订一个拿得出手的啊?凭什么我就这么倒霉?从小不能去军中跟着哥哥们一起,就连婚约,您都不让我可心。” 他黑着脸问:“我是地里捡回来的小白菜吗?由着您可着我一个人祸害?” 老护国公也黑了脸,“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又没见着人家姑娘,怎么就觉得拿不出手不可心了?” 周顾冷哼,“江宁郡的一个小庶女,您听听,这什么破身份?她一个庶女,能有多好的教养,多拿得出手?” 老护国公哽住,张口欲反驳,又被憋住。 周顾趁机摆出态度,“我不娶她!” 第五章 后悔 老护国公闻言勃然大怒。 气上心头,他指着周顾鼻子骂,“混账东西,学会抢女人,还学会瞧不起人了?你爷爷我还是泥腿子出身呢,惯的你当自己多金贵?江宁郡的小庶女怎么了?你嫌弃别人,没准人还嫌弃你混账胡闹不知事儿呢。” 周顾正乐意,“那更好,悔婚就是了。” “你敢!”老护国公用力地一拍桌子,“我告诉你,这门婚约,是你爷爷我亲自跟人订下的,你若是敢再说悔婚二字,你就滚出护国公府,从今以后,不是我护国公府的子孙。” 周顾吓了一跳。 老护国公沉着脸,严厉警告,“我告诉你,当初若非你三哥早产体弱,我恐他早夭,这门婚事儿,还轮不到你。” 周顾想起如今身体健康的三哥,灵机一动,“那如今再换换?” 老护国公怒目而视,“既然订下了你,就是你,生辰八字婚书已定,写的就是你的名字,岂能再换?像什么话?” 周顾心下烦躁,“祖父,我就不明白了,江宁距离京城千里,咱们家和江宁太守八竿子打不着,您怎么就给我订了他家一个小庶女?” 老护国公不愿多说,“他家于我有恩,其余的你别管。” 周顾不服气,“有恩您报恩啊,搭上我做什么?” “咱们家只有你一个适合的,我养你多年,你不该回报一二?”老护国公见周顾百般抗拒,再三警告,“此事没得商量,除非你不是护国公府的子孙,否则只要你是护国公府子孙一日,你就得听我的。” 如此霸道,一如当年不把他送去军中偏要送去上书房。 周顾气的不行,“那您也别给我订一个小庶女啊!”,但一想,苏家好像没嫡女,都是一窝子庶女,顿时无语了。 老护国公看着他,做出决定,“苏太守的女儿叫苏容,排行第七,她亲生母亲在八年前病逝了,她还有一个月及笄,你亲自去江宁参加她的及笄礼,也表明我们护国公府会守诺结亲。” 周顾想也不想拒绝,“我不去!” 老护国公横眉怒目,“必须去!” 周顾瞪着护国公。 护国公不理他的反抗,径自安排,“两日后你跟苏家的护卫一起离京,我会给你备好礼,你提前去,在江宁多待些日子,你年纪小,行事不着调,我有些不放心,你带一个管事去,再多带些护卫。待那小丫头及笄礼后,你再回来,届时,我再安排你母亲随官媒去江宁议亲。” 周顾烦闷,“她的及笄礼而已,就算结亲,派个管事去送礼不就行了?做什么非要我亲自去?” “你自己去,是代表护国公府对此事的重视,表明态度,也好让苏家放心。毕竟这么多年,也未曾有来往。”老护国公道:“咱们护国公府一直站在高处,树大招风,盯着的人很多,我也怕但有动作,被人所知,生出乱子和岔子,扰了那边的清净。如今小姑娘已平平安安长大,及笄后,可以过门了,是该操持起来了。” 周顾纳闷极了,“到底是什么恩?让您不惜卖孙子,还这般重视?” 老护国公想抽他,“什么卖孙子?说的这般难听。是结两姓之好。”,见周顾满脸不乐意,他又怒道:“若是依着门第之见,当年你祖母可是公主,也不会嫁给我一个泥腿子,就不会有了你爹和你。庶女怎么了?咱们护国公府,不讲究门庭,收起你那满脸不乐意的样子,让我瞧着厌烦。” 周顾想说您厌烦我,我还厌烦您呢,见老护国公态度坚决,一脸不容反抗的态势,他索性闭了嘴,不再与他争执,“行吧行吧!去就去!” 他倒要看看,什么人让他祖父这般重视,连将他逐出家门的话都说了出来。 老护国公见他答应下来,满意了,对他摆手,“滚吧!” 周顾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从老护国公书房出来,得了一桩不乐意的差事儿,周顾心情烦躁,没了外出赛马的兴致,索性又回了自己的霜林苑。 自小跟着他一起长大的近身侍卫子夜看他一脸郁郁,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主子排忧解难,遂询问:“公子,您怎么了?老爷子又因为秦小姐的事儿特意训您了?” “不是。” 子夜看着他,“那是听说您要出去赛马,不让您去?” “也不是。” 子夜疑惑,“那是……” 周顾没好气,“若是被谢临知道我要娶一个小庶女,估计会笑话死我。” 子夜一惊,“您的婚事儿要提上日程了?” “嗯。”周顾烦的要死,“江宁郡那小庶女要及笄了,祖父让我亲自去参加她的及笄礼,两日后启程。” 他躺去床上,拿了一本书盖在脸上,瓮声瓮气,“烦死了,祖父说我若是敢悔婚,他就把我逐出家门。” 子夜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个忧,他解不了,他见周顾整个人快要被烦的炸了,小心提议,“大长公主最疼您了,还有夫人,您若是不乐意,是不是可以去求大长公主和夫人给您做主?” “祖母若是不同意这桩婚事儿,当年祖父就不会给我订下。我娘更甭提了,她一向唯祖父马首是瞻。找她们也没用。这家里就是祖父的一言堂。” 子夜叹气,“那没法子了,您看来只能娶了。” 总不能真被逐出家门吧?那样的话,谢小王爷更该看公子的笑话了。 他心下奇怪,“老国公爷可是说了原因?为何非要您娶一个江宁郡的小庶女?” “说是苏家对他有恩,具体有什么恩,不让我打听。”周顾也懒得探究,“看来我只能被谢临嘲笑了。” 子夜想想谢小王爷嘲笑公子的画面,憋了一会儿,只能建议,“若是小王爷嘲笑您,没别的法子,您只能揍他了。” 周顾拿开了脸上的书,瞧着子夜,“你怎么这么暴力?” 子夜一本正经,“公子您不是从小就说,能动手,别废话吗?” 周顾无语,“我若是再揍他一次,祖父怕是也会再打我一回,为了他我在床上再躺七天,忒不划算了。” 他坐起身,不怀好意地冒出一个想法,“你说,谢临如今还没定亲,若是他也定一门不怎么样的亲事儿,是不是就与我半斤八两,以后也别想嘲笑我了?” 子夜:“……” 他挠挠脑袋,“是吧?” “那我得琢磨琢磨,想个法子,也让谢临娶个小庶女。”周顾又躺下,径自思索起来,“谢临喜好秦鸾那样温婉有心计且貌美的,但这样的女子,一般小门小户可是培养不出来,我上哪儿给他找一个去勾引他?” 他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祖父非要我履行婚约,我就不跟谢临抢人了。如今秦鸾进了东宫,不可能再给谢临还回去了。” 他悔不当初地敲自己的脑袋,“哎,若是谢临得了秦鸾,照他对秦鸾喜欢的那个劲儿,没准还真会为了她与瑞王和王妃抗争。对秦鸾也算是个好归宿,我也算……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笨死了。” 他一脸郁闷,“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大多身上都带着小家子气,谢临眼高于顶,一定瞧不上。” 子夜见周顾诚心实意地后悔,发挥自己的解忧功能,给他出主意,“青楼里?” “什么青楼里?”周顾迷惑。 子夜一本正经,“像秦小姐那样的姑娘,可以去青楼里找,青楼的老鸨自小培养美人坯子,要什么样的都有。” 周顾震惊,腾地又坐起身,“这也太缺德了吧?若是被瑞王爷知道我诱导谢临娶青楼里的女人,一准找上门来,我祖父也一样会打断我的腿吧?不、可能比打断腿还严重。” 他一脸“你怎么这么坏?都是跟谁学的?”表情看着子夜,“子夜,你学坏了啊。是不是跟谢临身边那些三脚猫的护卫学的?好的不学,只学出馊主意?” 子夜咳嗽,诚然地道:“不是属下学坏,而是公子您说要好看、温婉、有心计,又要出身低,参照秦小姐那样的找,可不就只有青楼里的姑娘符合要求吗?” 周顾呆了一下,“你都没去过青楼,你怎么知道?”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前些日子诚郡王就从青楼里赎了一个女子,咱们夫人还评价,说不愧是青楼里出身的狐媚子,才入诚郡王府三天,就把郡王妃那样厉害的人物给气小产了。” 周顾的注意力跑偏,“诚郡王妃也不厉害吧?若是真厉害,那青楼女子压根就进不了诚郡王府的门。” “哎呀,属下说的厉害,不是诚郡王妃管不住诚郡王,而是她对付后院的女人有一套。”子夜隐晦地道。 周顾懂了,挠挠头,“这不行吧?”,他重新躺下,烦躁,“我虽然看谢临不顺眼,但也不能这么害他,至少要清白人家的姑娘。” 子夜也觉得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那只能慢慢地找了,反正天下之大,若是公子想不被谢小王爷嘲笑,想他娶个跟您未婚妻一般人家的姑娘,总能遇到的。” 周顾想想也是,干脆将此事放下,心情不好地说:“收拾东西吧!两日后去江宁。” 子夜点头。 第六章 赶巧 子夜见周顾即便嘴里吩咐着说去江宁郡,但心里不乐意,表现在面上便是一脸抗拒,烦死了的表情。 他琢磨着法子,想着若是不开解好公子,他也得跟着心烦,吃不好睡不好。 他想了半天,终于被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公子您还没有去过江宁吧?属下听说江宁虽然地方小,但是风土人情很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与别的地方都不同,十分繁华。” “你从哪里听说的?” “游记上。” “哪本游记?我怎么没看过?” “半个月前书局送来的,但您不是因为被老国公揍了,正闹心烦吗?听说是江州一带的游记,直接就让我扔出去了。”子夜道。 周顾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因江宁郡就在江州一带,他当时厌烦的紧,立即说:“现在去找来。” 子夜点头,转身去了。 不多时,子夜拿来了一本游记,崭新崭新的,他递给周顾,“就是从这上面。” 周顾伸手接过,翻了一会儿,有了些兴趣,“这么说可以趁机出京去玩玩了?” 子夜直点头。 周顾立即又坐起身,催促他,“那你快去收拾,我从小到大,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此回可以趁机出京去玩。” 他说完,又跳下床,“祖父说两日后启程,这么晚做什么?你去跟祖父说,我明日就跟那个江宁郡来的护卫一起启程。” 他拿着游记往外走,“太子殿下去过江宁,我多日没见殿下了,正好去东宫一趟,告诉他一声,也顺便问问他江宁是不是很好玩。其余的事儿,你赶紧安排。” 他一口气吩咐完,人冲出了霜林苑,去马圈重新牵了马,出府去了东宫。 子夜松了一口气,公子乐意去就好,他也不用跟着他犯愁了,他立即去找了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一听周顾说明儿就去,还有点儿怀疑,“他不是不乐意去吗?这么急做什么?”依着他的本意,那护卫大老远而来,得让人休息两日再走,给苏家和苏容的礼,也要准备一番才是。 子夜将原因说了。 老护国公吹胡子瞪眼,虽然周顾不是因为想见苏容急着去江宁,但总归是乐意去江宁,他也就不说什么了,点头,“也罢,明日就明日,时间虽急些,但礼也不是不能准备好。” 他将管家叫来,吩咐备礼,强调,“礼单务必要厚实,苏家每个人都给备一份礼,另外,给苏七小姐的礼,要更为贵重,多备些。礼单拟好后,拿来给我看。” 管家心惊,连忙应是,想着三公子的亲事儿还没订下,小公子的亲事儿竟然马上就要提上日程了,依着老国公爷将一个及笄礼看的这么重视,可见未来的四少奶奶,非江宁郡那位莫属了。 于是,管家和子夜分别忙了起来,整个护国公府很快就知道了周顾明日动身要去江宁的消息。 大长公主是太祖建朝后第一个授封的公主,封号盛安,是太祖嫡女,与高祖一母同胞,地位尊崇,下嫁当初陪着太祖打天下的护国公唯一儿子,也就是如今的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随父亲陪着太祖打下大梁江山,由太祖赐婚,将盛安大长公主下嫁护国公府。 盛安大长公主虽有自己的公主府,但一辈子都空置没住,一直陪着老护国公住在护国公府,夫妻和美。 老护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生有三子一女,三子都已战死疆场,一女远嫁南岭,如今府内唯独剩三个儿媳妇,以及三个儿子留下的四个孙子和五个孙女。周顾是最小的一个,所以,阖府宠着。 老护国公吩咐完,回了内院。 盛安大长公主见他回来,询问,“我听说江宁那边派了人来?顾哥儿要立马启程去江宁?” 老护国公点头,坐下身道:“还有一个月,那小姑娘就及笄了,苏家大夫人派人来信问我,是个什么章程?委婉地说,若是毁约,苏家也是乐意的。” 盛安大长公主一愣,“咱们护国公府毁约,苏家乐意?” “是这个意思。”老护国公评价,“苏家大夫人倒是个心地敞亮的,没因为觉得攀附护国公府,而低人一等,嘴脸巴结,当初那孩子选了苏家栖身,倒也没选错。至少这个大夫人,虽没见过人,但字里行间,是个明事理的。” 盛安大长公主叹气,“八年前,那孩子去了,咱们得到消息,我本想将人接来京城,也好与顾哥儿培养感情,但你却说怕那小姑娘来京寄居护国公府,觉得寄人篱下,会养成心思敏感,不如待在江宁。但如今可好,顾哥儿不乐意,别弄成怨偶,一辈子长的很,反而不和美,岂不是造孽?” “那难道就真毁了这桩婚约?”老护国公反问。 “顾哥儿是说宁愿自出家门,也不履行婚约吗?”盛安大长公主问。 “那倒没有,就是满脸不乐意。”老护国公摇头,“我让他亲自去江宁参加那小姑娘的及笄礼,虽跟他斩钉截铁说不能悔婚,但他去了之后,若是见了人,觉得十分不喜欢,依旧不乐意娶,而那小姑娘若也同样无意嫁,便罢了。” 盛安大长公主琢磨片刻,“这样也好。” 她宽慰老护国公,“你也无需忧心,那小姑娘自小没在咱们跟前长大,也不知道长成个什么性情,若是顾哥儿见了人还不乐意娶,也无需逼他,让大儿媳将那小姑娘认作义女,再给她重新选一门亲事儿就是了。两个人过一辈子,还是要和和美美的好。” 老护国公同意,“做不成夫妻,就做兄妹,倒也能行。总归,咱们得管。” “没错。这样安排,想必那孩子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们。”盛安大长公主说着,伤心起来,“可惜了那孩子,多好的孩子,最后落了个年纪轻轻就病死江宁的下场。” 她又怒有恨,“都是大魏梁子野心。” “哎,多说无益,总之待周顾去了江宁,见了人后,再说吧!”老护国公还是希望这门亲事儿成,“当年她以一人之力,舍生取义,救了大梁,也救了我免于战死沙场,于国是大义,于我护国公府,是恩义,若是那小姑娘嫁进来,万万不能亏待她唯一骨肉。”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自然,顾哥儿虽胡闹些,但心地良善,也懂事理,若是将当年之事说与他,他兴许便会……” 老护国公摆手拦住她,“当年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周顾那小子如今还是年岁太小,不稳重,让他知道当年之事,没什么益处。据我所知,江宁那边也在瞒着那小姑娘,等她长大。就算那些旧事有朝一日被人知道,但也不是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人娶进门再说。” 盛安大长公主想想也是,遂作罢。 老夫妻二人私下里达成一致打算后,便又派人喊了大儿媳国公夫人来,与她将周顾即将去江宁之事以及周顾的态度,还有他们的打算提了。 盛安大长公主常年礼佛,国公夫人操持着整个护国公府诸事,是个果断清明的人,听完了二老的打算后,她点头,“公爹和母亲说的是,儿媳没意见,就这般决定吧!” 她又笑了笑,“您二老也无需担心,她的孩子,定是错不了,顾哥儿不着调,我还担心委屈了人家姑娘。” 盛安大长公主也笑了,“有你这么说自家孩子的吗?顾哥儿还年纪小,再长两岁,就稳重了。” “他天性如此,不知何时才能稳重?在东宫陪太子读书几年,也没个长进。”国公夫人笑着摇头,“再看看太子殿下,从小就稳重,不愧是储君。” “储君任重,顾哥儿肩上没有重担,自是不能比的,他这般性情,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盛安大长公主道:“就拿那个秦鸾来说,挨了一顿揍,他不也没闹腾着要死要活吗?这已是很不错了。他在东宫待的这几年,还是有长进的。” 提起这个国公夫人就纳闷,“儿媳也纳闷了,平素也没听说他喜欢秦家那小丫头,怎么还跑去抢人了呢。” 她说完,又道:“我刚刚听人说,他出府去东宫了,而今日那个秦鸾也由皇后娘娘调教好,送去东宫了,他不会是得到消息,跑去见那个秦鸾了吧?” “胡闹!”老护国公还不知道周顾出府了。 盛安大长公主见老护国公要怒,立即说:“也不见得是去见那个秦鸾了,他还是懂事儿的,兴许是要离京,告知太子一声。” 国公夫人觉得也有可能,“我已派人跟去东宫了,公爹放心,定不会让他再胡闹。” 老护国公消了些气,“这个混账东西,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 周顾自然不知道他祖父祖母以及母亲三人对他的这一桩婚事儿有着妥善的打算,他骑马来到东宫后,正好巧不巧,赶上宫里人送秦鸾入东宫。 周顾自己都震惊了,心想着他这是什么狗运气,怎么赶的这么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东宫,却碰到了这件事儿。 他想掉头就走,却被宫里的管事儿叫住见礼,“周小公子好!” 周顾攥着马缰绳,僵着身子,绷着脸说:“我来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可在?” 言外之意,你们可别误会,我不是为了秦鸾而来,是为了见太子,有事儿。 宫里的掌事儿笑着说:“太子殿下据说在的,小公子您先请。” 周顾在东宫陪读几年,直到太子今年担起了重要的朝事儿后,他才不需要来陪读,只等着金秋下场了。所以,他来东宫,从来不需要人通报,只需要亮出腰牌,东宫的人便会放他进入。 于是,周顾翻身下马,目不斜视,大步进了东宫。 秦鸾一直垂着头,规规矩矩站着,也没看周顾,宫仪学的很好。 宫里的掌事儿对秦鸾的表现比较满意,在周顾离开一会儿后,东宫的管家来迎,才带着秦鸾进了东宫。 第七章 应下 周顾直接去了太子的书房。 太子燕回声,是皇后嫡子,东宫储君,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如今十九。 皇帝子嗣颇丰,太子不居长,只占了个嫡,上面有两个庶兄,下面三个庶弟,年岁都相差不多。 所以,太子自小就知道身为储君,前朝后宫都盯着他,不能出丝毫差错,从记事起,便养成了稳重的性子。 对比一众皇子,燕回声可谓是克己复礼,德修善养,温雅端正,人人称颂。 此时,他正在书房与太傅议事,听闻人禀告宫里送来的秦鸾已到了,他“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让管家随意安置吧!” 管家走后,秦太傅看着燕回声,“陛下这回将人赐给您,殿下是否会收用?” 燕回声摇头,“还照旧例。” 在太子十三岁起,宫里便送来乐事房教导的宫女,太子搁置不用,后来,每年宫里都会送来人,太子人是收了,但一律不近身。但此事仅是东宫的秘密。 秦太傅试探建议,“殿下已年岁不小了,也该收用人伺候了。” 燕回声摇头,“没兴趣。” 秦太傅的脸立时变了。 燕回声抬头瞧见,哑然一笑,“太傅误会了,孤不是对女色没兴趣,而是如今没心思。” 秦太傅松了一口气,“陛下今年有意给您选妃,太子妃人选,殿下可有打算?” 燕回声顿了一下,没说话。 秦太傅察言观色,“殿下若有人选,还需早做打算,万一陛下选的人,您不如意,此事就难办了,如今趁着陛下那边还没定下,您若有中意的人选,得提前知会皇后娘娘,也好促成。” 燕回声捻了一下手指,依旧没说话。 秦太傅又说:“大皇子妃出身南平侯府,二皇子妃出身平西将军府,这两府都是望门,您的太子妃,一定不能身份不显,否则难以压制大皇子和二皇子。” 他又道:“其实您娶护国公府的姑娘最好,如今护国公府的五小姐还没订下亲事儿。” “护国公府有周顾,犯不着联姻。”燕回声给否了。 “不选护国公府,还有丞相府、瑞安王府、成安侯府、清平公主府可选。”秦太傅一连说了几家,“这几家任何一家,都能成为殿下的助力。” “若这些家,孤都不选呢?” 秦太傅一惊,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小心地问:“殿下您是有中意的人,但那家姑娘门楣低身份低吗?” “可以这么说。” 秦太傅心里“咯噔”一声,建议,“您可以将她娶为侧妃。” 燕回声按按眉心,“此事再议吧!” 秦太傅只能打住话。 这时,门外有人禀告,“殿下,周小公子来了。” 燕回声“嗯”了一声,“孤知道了。” 秦太傅皱眉,“这周顾,自从出了抢人的事儿,被老护国公揍了一顿,有好些日子养伤没来了吧?今儿过来,难道是因为秦鸾?” 燕回声也不知,“见见他就知道了。” 须臾,周顾来到书房,迈进门槛,一见秦太傅也在,顿时头皮发麻,又想扭头就走,听到秦太傅绷着脸对他冷哼一声,周顾摸摸鼻子,到底没走,进来见礼,“太子殿下,太傅。” 这见礼,比在老护国公面前懒洋洋的见礼可正儿八经多了。 燕回声含笑询问,“怎么过来了?” 周顾立即表明,“我可不是为了秦鸾,太子殿下别误会。” 燕回声扬了扬眉,“哦”了一声,失笑,“那你是为了什么?” 周顾挠挠头,看了一眼秦太傅,总觉得他立在这里,让他浑身不得劲儿,他本着速战速决说完就走的打算,“我祖父在我小时候,给我定了一桩婚事儿,在江宁,如今我那未婚妻快及笄了,江宁来信,我祖父让我跟着人亲自去一趟江宁,参加她的及笄礼。” “江宁?”燕回声一怔。 “嗯,就是江宁。”周顾在燕回声面前倒没露出烦躁的情绪来,“我明儿就去,特地来告知殿下一声,大约去一个月吧,殿下别想我。” 燕回声看着他,“江宁哪家的小姐?” “江宁太守府的……七小姐。”周顾险些没把小庶女三个字说出来,觉得在人前,还是应该维护点儿他这个自小订下婚约的未婚妻的面子,若他自己出口不顾忌地贬低人,那么,传出去,别人岂不是更得将她踩在脚底下了? “江宁太守府没有嫡出,均是庶出,老国公给你订的是庶出的七小姐?”燕回声也惊了一下,十分意外。 “嗯。”周顾面不改色,“我祖父说苏家于他有恩,我年纪相当,就定下了。” 燕回声心下纳闷,没听说江宁苏家对护国公府有何恩?让老护国公如此舍得亲孙子,还是嫡出的周顾,而不是庶出的三公子周澈,他点点头,温声道:“好,孤知道了。” 他转头,笑着对秦太傅道:“太傅先回去吧,孤与周顾说说话,您在这里,他浑身不自在。” 秦太傅又对周顾哼了一声,“老夫就等着看金秋科考,你下场能拿个什么名次,可别堕了老夫的名声。”,顿了顿,又道:“即便去了江宁,也不要疏于温书,毕竟距离开考,没几个月了。” “知道了。”周顾心里翻白眼,但面上却还是应了。 秦太傅告辞,出了书房,走了。 周顾在秦太傅离开后,大喘了一口气,整个人才放松了,佩服地对燕回声道:“殿下,真不知您怎么受得了,我都出学了,却还是怕这老头,整天板着个脸,又严厉又严肃。” 燕回声无奈地笑,“太傅人虽严厉又严肃,但通事理,不会强求人,都多少年了,您怎么还没习惯?人人都说你胆子大,依孤看,你胆子也没多大。” “我永远不会忘,秦太傅对着我把一整本《礼记》都背下来,并让我十天之内默背会,否则就把我困在东宫,不让我出宫,连家也不让回,偏偏陛下还派了大内高手给他,专门为了监督我,我再大的胆子,都被他给整没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就是那时候学会的这个道理。 燕回声笑出声,“谁让当年你在上书房闹的太不像样子,秦太傅也是为了治你,别说,还真管用,果然这些年你老实多了。” 周顾咳嗽,没脾气地道:“殿下,我其实不太想参加金秋的科考,我想外出游历,三年后再参加。” 燕回声收了笑,“你不想早入朝?” “嗯,有这个想法。”周顾叹气,“祖父不让我投军,我却也不想早早入朝,外面天地那么大,我还没能出去四处走走呢,不了解民生百姓,何谈为官为百姓做主?” 燕回声问:“老国公同意吗?” “我还没与祖父说,怕他不同意,但若是您支持我,也说动秦太傅支持我,我祖父应该不会反对的。”周顾打着主意,“殿下,您帮帮我呗?” “你来找我,是不是打算去过江宁后,不回京了,直接外出游历?”燕回声看破他的心思。 周顾点头,“是有这个想法。”,他惊奇,“殿下您好敏锐。” 燕回声坐下身,“是你的心思很明显,没藏着,孤才推测出来了。”,他看着周顾,“老国公让你亲自去江宁参加你未婚妻的及笄礼,应该打算在她及笄礼后,便给你商定婚期了。你却说要外出游历,那婚事儿岂不是要拖延?拖延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人家姑娘能等你三年吗?届时该多大了?” 周顾也跟着坐下身,没骨头一般地窝在椅子上,泄气,终于露出烦闷的情绪,“就是这个难办。” 燕回声想了想,“你还没见过你那未婚妻吧?你先去江宁,见过人后,再好好想想,或者问问她,愿不愿意等你,别直接走,先回京,待回来后,你若是还决定金秋不下场,想外出游历,再与老国公商议。除了你投军之事老护国公不允外,这些年,就没有不允你的事儿,兴许也好商量。” 周顾想说“我不想娶那小庶女,祖父就死活不同意,还放话要将我逐出家门呢。可不是事事都允我。”,但这话他没说,点头,“这样也行。” 他喝了一口茶,看着燕回声,“殿下,您前一阵子去过江宁,江宁是不是很好玩?” 燕回声点头,“风景秀丽,是个好地方。” 周顾高兴了,“那就行。” 燕回声看着他,思忖片刻,忽然说:“你帮我找个人,打探一下她的身份。我去江宁时,遭遇刺杀,是她救了我,当时时间紧急,我脱身后,急着走,没问她名字。后来回来后,想派人去找,又怕惹得别有用心人注意,为她引去麻烦。” “行啊,殿下说说她什么样子。”周顾一口应下。 “是个女儿家,十四五岁的样子,因当时天色已黑,模样没看太清,不过应该长的很好看,笑起来也很好看。”燕回声描述,“很瘦,但不弱。” 周顾一言难尽,“殿下,这样的女儿家,江宁怕是一抓一大把,您得说说她身上有什么特别能让人一眼记住认出的东西。” “我的那把匕首,送给了她。”燕回声回忆,“她很喜爱,应该会随身带着。” 周顾点头,这算一点,“还有呢?” “应该是个农家打鱼女,我遇到她时,是在河边,她正孤身一人拿着渔网捕鱼。”燕回声不太确定,“其余的,没有了。” 周顾觉得这人怕是不太好找,但既然应下,他继续点头,“成,我会留意,殿下放心,我在江宁少说也要待一个月,尽量将人给你找到。” 燕回声微笑,“那就多谢了。”,话落,又补充,“隐秘些,别太大张旗鼓,找到人就行。” 周顾应声,“行。” 第八章 和解 周顾在东宫逗留了半个时辰。 离开前,他终究没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殿下,我能问问吗?若是找到那姑娘,您是想报答她?” “嗯。”燕回声点头。 “怎么报答啊?”周顾又问。 燕回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顾举起手,“行行行,我懂了,我不问了,我走了。” 他转身痛快离开,走的干脆利落,走出门口,几步后,又想起一事儿,转了回来,趴在门口往里面探头,对燕回声说:“那个,殿下,我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儿?” “说。” “那个……”周顾挠挠头,“您对那个秦鸾……能不能好点儿……” “嗯?”燕回声挑眉。 周顾斟酌措辞,“我说的好,就是让她别被人欺负,衣食富足,每日安稳。” “行。”燕回声答应。 “谢谢殿下,那我走了。”周顾这回痛快走了,再没回头。 他离开后,书房安静下来,燕回声起身,临窗而立,站了片刻后,吩咐,“把管家喊来。” 小橙子应了一声,跑腿去喊了。 不多时,管家来到,拱手,“殿下,您有吩咐?” “考验秦鸾,看看她是否能胜任东宫的女官。”燕回声头也不回,“听说她其人聪慧,你敲打她一番,让她不该想的不要想。若想富足安稳,就踏实些,孤看在周顾的面上,不会亏待她。若她不识趣,妄想不该想的,周顾的面子也不管用。” 管家应是。 周顾出了东宫,松了一口气,在东宫门外,看到了自己府里的小厮,挑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厮连忙说:“是夫人派小的来看着公子别在东宫捣乱。” 周顾懂了,翻白眼,“我可谢谢我娘,她对我可真是没有半点儿的信任。”,他无语地翻身上马,“走了,回府了。” 小厮连忙跟上他。 回了护国公府,周顾直接去了国公夫人的院子。 国公夫人见他回来,好模好样的,也没什么抑郁颓丧的神色,觉得秦鸾那丫头,应该也没多入他儿子的心,她放心了些,不提秦鸾,也不提自己派人的事儿,只说:“你明儿去江宁,路上小心,让护卫打出护国公府的旗帜,以免有不开眼的山匪冲撞你。” 周顾心想,他一定不打出护国公府的旗帜,若有山匪敢惹他,他就趁机灭了山匪。 “家里给你准备的给苏家和苏七小姐的礼十分贵重,可不能出半丝差错,你若是敢将礼给毁了,看我不再让你祖父打的你下不来床。”国公夫人自己生的儿子,见他不说话,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严厉警告。 “好,我知道了。”周顾不怕挨打,但挨打完,躺在床上动不了可憋死他了,闻言只能答应。 “还有,见到了苏家人和苏七小姐,你一定要知礼守礼,别太不着调。”国公夫人不放心地嘱咐他,“不喜欢人家,也不要过于表现出来,人家毕竟是女儿家,女儿家的脸面,你身为男子,理当顾着些,这是基本的教养和礼数。别让人说护国公府的人没教养没礼数。” 周顾无语,“娘,您的意思是,我即便不喜欢,也要装着喜欢了?” “不是让你装着喜欢,是说你即便不喜欢,也不要失了分寸,对人冷言冷语冷眉冷脸,咱们家没这个教养。婚约是你祖父订下的,她虽然身份低,但也怨不得她,你不能因为人身份低,便自觉高人一等瞧不起人,不管别人家什么样儿,咱们护国公府没有这个规矩。” “知道了。”周顾点头。 “还有,人与人之间喜欢与否,凭借的是缘分和志趣相投,或者各种因由,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你不喜欢人,兴许是脾性不投,志趣不投,亦或者别的原因,不一定是人家姑娘不好。总之,若人家姑娘不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不对你冷言冷语冷待,你便不许当面给人难堪。” “晓得了。”周顾无奈。 国公夫人满意,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周顾,“这是我单独给苏七小姐的礼,见了人后,你交给她。” “这是什么?”周顾接过匣子。 “是你外祖母在我出嫁时给我的一对手镯,给你长嫂一只,这只是留给你媳妇儿的。” 周顾立即推了回去,“您先收着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您也不怕我拿着走这么远的路给弄丢了?等她什么时候来京,您自己给吧!” 反正这门亲事儿,他祖父的意思,他又不能拒绝。 国公夫人想想也是,作罢,“行吧!” 周顾出了国公夫人的院子后,又去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陪她用晚膳。 盛安大长公主倒是没如国公夫人一样对他说教,见周顾来,眉眼含笑,对他慈和地招手,“来来来,乖孙孙,你明儿就要出远门了,知道你今儿过来,做的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 “还是祖母疼我。”周顾挨着大长公主没骨头地坐下,头骗过去,蹭了蹭她的胳膊。 大长公主喜笑颜开,给他夹菜,“多吃点儿,据说江宁的菜偏甜,你自小就不爱吃甜,不知能不能吃得惯,要不从府中带走一个厨子?” “不用。”周顾摇头,“做菜又不是吃糖,甜不到哪儿去,正巧府里的菜我吃了十几年,都吃腻了,也换换口味,没准觉得新鲜呢。” “倒也是。”大长公主笑着点头。 一夜无话。 转日,老护国公修书一封,交给李炎,又嘱咐了周顾两句,摆手让人离开。 李炎见周顾陪着他一起回江宁,心里震惊,他以为老护国公讲信用,顶多勉强会应下婚约,但没想到,会是这般郑重的态度。竟然让周小公子携重礼跟着他一起去江宁参加七小姐的及笄礼,这可真是天大的事儿。 护国公府备了两大车礼,老护国公又拨了百名护卫,护送周顾。 队伍出了护国公府,行出一条街,来到主街后,迎面碰上一队车马,车前挂着瑞安王府的牌子,谢临骑着马,走在车旁。 周顾见到谢临,立马想到了他心里给人使坏的打算,大约是因为打算使坏,所以,他对谢临没黑脸,反而笑着打招呼,“谢临,好巧啊,你这是干嘛去啊?” 谢临看到周顾便黑了脸,没别的原因,周顾一人打他十几个护卫,把护卫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不说,最后还成功地把他给揍了,这事儿传的天下皆知。他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没了,也好些日子没出府。今儿若非他娘要去城外百里的大佛寺礼佛,非要让他陪着,他还不想出府见人呢。 如今见周顾没事儿人一样跟他笑着打招呼,他整个人都要炸了,黑着脸张口就怼他,“周顾,你有毛病吧?” 他跟他打什么招呼?还笑着个脸,他们两个是见面笑着打招呼的关系吗? 周顾扬着笑脸,“我好的很,没病没灾,没毛病,就是见到你挺高兴的,问候一下。” 谢临差点儿背过气去,怒目而视,“周顾,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周顾依旧笑,“别啊,不共戴天之仇不是这么记的,杀父杀母杀妻杀子,才称得上不共戴天之仇,咱们俩顶多算是打了一架,不算不共戴天。” 谢临气的火气直往上蹿,“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秦鸾,你偏还跟我抢,我痛失所爱,这还不叫不共戴天?” “我真不知你喜欢秦鸾,我若是早知道,我肯定不跟你抢。”周顾举手,表情诚挚,“说实话,我已后悔死了。” 谢临羞怒,“你少来这一套,你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我有什么可乐的?我虽抢到了人,但也没留住啊,被我祖父也揍的七八天下不来床,我也很冤枉啊。”周顾本着和谢临好说好量的打算,“咱们俩谁都没讨得好,和解吧?” 和解之后,我就可以给你物色一个门第低的女人勾引你了。 谢临黑着脸,一脸气怒,“不和解。” “哎呀,你这人可真不大度,也太小气了,不就是个女人吗?看开点儿,要不,改天我帮你物色一个,赔给你?”周顾趁机下套。 谢临暴怒,“你说的轻巧,谁也不是秦鸾,你怎么陪我?” 周顾咳嗽一声,“天下之大,总有更好的嘛,你心胸开阔点儿,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不是吗?” 谢临更怒,“听你这语气,你根本就不喜欢秦鸾,你有病吧?跟我抢人做什么?” 周顾摸摸鼻子,“我都说了我后悔了。” 他很想走过去拍拍谢临的肩,但看着他一脸暴怒的样子,作罢,“哎呀,你看开点儿。” 谢临已不想再跟他废话,“滚!” 周顾无奈,“行吧,那我走了,你估计有一个月看不见我,自己冷静冷静,没准就想开了。” 谢临似乎也终于发现了他一副要出院门的架势,本不想再理他,但还是耐不住好奇,黑着脸问:“你要去哪里?” 周顾回答他,“去江宁郡。” “你去那里干嘛?” 周顾眨眨眼睛,“去玩。” 才不会告诉他,是去给他未婚妻过及笄礼,玩只是顺便。 谢临明显不信,“你去玩,这般兴师动众?不该轻装简行吗?” 周顾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金贵啊,自然要多带些东西,免得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我是出去玩,又不是出去受苦的。” 谢临觉得还挺有道理,恶声恶气地说:“据说外面山匪多,你别被山匪给宰了。” 周顾嘿了一声,“那借你吉言了。” 谢临:“……” 他深觉周顾有毛病,把骂人的话当成祝福语了。 大约是两个人说话太久,马车内帘子挑开,露出瑞安王妃一张端庄的脸,她笑看着周顾,“我听说老侯爷给你订下了一门婚约,可是在江宁郡?” 谢临猛地睁大了眼睛,十分震惊地看着周顾。 周顾心想,果然瑞安王妃不好惹,跟她娘一般厉害,第一句话就直扎他要害,他拱手见礼,“回王妃,正是。” 瑞安王妃微笑,“江宁是个好地方,山水养人,钟灵毓秀,养出的姑娘必是秀丽柔美。就是路有些远,你一路上小心些。” “我晓得,多谢王妃。”周顾在长辈面前,还是很守礼的。 “你既是去江宁,我们去大佛寺,这百里路程还是顺路的,你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趁着天色还早,一起走吧!”瑞安王妃又笑道。 谢临想说谁跟他一起走,但他实在震惊又好奇,便没吭声。 周顾点点头,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带着两车礼也走不快,“好啊,一起走。” 于是,两队人马合一队,一起出了城门。 第九章 维护 谢临与周顾并排走着,震惊了好半天后,他不停地打量周顾,想着江宁郡有什么高门大户。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他主动跟周顾说话,“喂,你祖父给你订下的婚约,当真在江宁?哪家啊?” 周顾不想告诉他,但想着即便不告诉他,他估计也会打探出来,便故作十分坦然地说:“是江宁太守府的七小姐。” “江宁太守苏旭?他不是只有一个嫡子没有嫡女吗?”谢临更震惊了。 “是啊,与我订下婚约的是他七姨娘所生的七小姐。”周顾心里绷得紧,但面上不露分毫。 谢临心惊,“竟然是太守府的一个庶女?” “庶女怎么了?”周顾可以自己嘲笑,但是别人嘲笑不行,尤其是谢临,他绷着脸,“有一句话说的好,英雄还不问出处呢。我未婚妻人品好,性格好,模样好,只一个出身,算得了什么?” 谢临:“……”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顾,“你没傻吧?” 未婚妻是一个庶女,他竟然不止乐意,还很维护?他可是堂堂护国公府嫡出的四公子,公主都娶得。 “我傻什么?”周顾闲闲地提醒他,“秦鸾还是罪臣之女呢,都被贬为奴了,你不是还想娶她吗?” “倒也……是。”谢临总觉得这话不对劲,反应了一会儿,才反驳,“不对,秦鸾以前最起码是大家闺秀出身,虽是罪臣之女,但也只是如今落难了。” “罪臣之女只要一挂上,弄不好便是一辈子的事儿,但我未婚妻不一样,她就算是庶出,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江宁郡太守府的七小姐。”周顾心里快吐血了,但迫不得已还得死命维护从没见过面不知是扁是圆的未婚妻,还得把秦鸾拉出来比,憋屈的不行,觉得挺对不住人秦鸾的。 谢临觉得好像有点儿道理,但他依旧嘲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娶一个庶女做妻子,你心里很美?” 周顾心里磨牙,但一脸傲色,“那是你没见过我未婚妻,我未婚妻美的很,出水芙蓉,天然雕饰,温柔似水,钟灵毓秀……”,他一口气胡诌了一大堆形容词,直往没见过面的未婚妻身上按,反正输人不输阵,他一定不能让谢临笑话他,“哎,我如今迫不及待想见她。” 谢临怀疑,“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江宁那么一个小地方,能养出大家闺秀?堪比京城一众贵女?比端华郡主还美?” 端华郡主是清平公主唯一的女儿,清平公主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端华郡主很受陛下宠爱,她长的貌美,喜欢周顾,但凡有周顾出现的地方,她一准闻风而去,周顾实在受不了她的缠人,一直躲着她。 听到谢临提端华郡主,周顾脸色一僵,“你提端华做什么?” “端华长的好看啊,她又喜欢你,你却一直躲着她。我见你如今对你未婚妻十分喜欢的样子,自然要提她了,她难道比端华还好看?”谢临反问。 周顾立即说:“在我眼里,她处处都好,自然是最好看的,别提端华了。你若是再提,我跟你翻脸啊。” “我怕你翻脸吗?”谢临又黑了脸。 “你再提,我就不跟你和解了。”周顾又道。 谢临想说“谁想跟你和解了?”,但他有一肚子的疑问还想问周顾,只得闭了嘴不再提端华,只说:“你什么时候见过你未婚妻的?” “去年。”周顾说谎不打草稿。 谢临怒,“你既然喜欢你未婚妻,为什么还要跟我抢秦鸾?” 周顾心想“谁乐意抢了?”,但事情已做出,他无奈,“你就当我脑子一抽,当时不是看你不顺眼吗?” 谢临暴怒,“你个混蛋!” 周顾承认,“我都说了我错了,你还有完没完?” 谢临冷哼,“跟你没完。” 周顾立即保证,“你等着,等我去了江宁后,也帮你找一个。”,说完又补充,“跟秦鸾差不多的。” “我不要。”谢临才不用他给找。 “你别死心眼了,秦鸾进了东宫,是不可能再出来了。”周顾宽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谢临黑脸,“我就算死心眼,也比你这个脑子有大病的人强。” 未婚妻是个庶女,有什么可显摆的?若是他,早藏着掖着怕被他笑话了。周顾脑子果然有大病。 半日后,队伍行出百里,来到大佛寺山脚下,周顾与谢临分别,继续前行。 谢临瞧着周顾带着车马走远,浩浩汤汤,周顾骑在马上,颇有些飞出笼子的鸟儿,恣意飞扬,似乎恨不得一下子飞到江宁的架势,他有些羡慕,对身边一名护卫说:“我也想去江宁。” 护卫不解,“小王爷,您怎么也想去江宁?” 您又没有一个江宁的未婚妻。 “哎,我想去江宁玩啊。”谢临心里直痒痒,“不知我跟母妃说,我想去江宁散散心,母妃会不会同意?” 护卫也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同意,给不出意见。 谢临叹气,“先陪母妃礼完佛再说吧!我磨磨她,兴许她就会同意了。” 李炎跟着周顾的队伍行出百里后,才对于周顾要跟着去江宁这件事儿有了真实感。 周顾对谢临胡诌了一通后,心里憋的不行,想着他大话吹出去了,万一未婚妻拿不出手,他也同样等着被谢临笑话,顿时憋气,将李炎叫到身边问:“我问你,你家七小姐,长的好不好看?” 李炎立即点头,“七小姐长的好看。” “有多好看?” “是江宁郡最美的姑娘,属下没见过任何一个人比七小姐长的还好看。”李炎诚实地评价。 周顾闻言放心了些,长的好看就行,最起码他说的未婚妻很美这一点占了,他又问:“她性格怎么样?” 李炎想着七小姐脾气不好,但若是别人不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惹人,便点头,“性格很好。” 周顾又放心了些,“待人接物如何?” “落落大方。”李炎给出四个字,确切说,谁也不怕,胆子大极了。 周顾松了一口气,不小家子气就行,“她在太守府,排行第七,受欺负吗?” 若是常年受欺负,说明性子软,虽然性格好,但跟面捏的似的,也是不行的。 李炎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受欺负。” 何止啊,七小姐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该烧高香了,她在太守府可谓是横着走。 周顾又问:“你说的可是实话?” “实话,卑职不敢欺瞒公子您。”李炎连忙保证。 周顾满意了,觉得他这个未婚妻,应该还是勉强能拿得出手的,他不再问苏容,而是关心起即将前往的江宁来,“江宁都有什么好玩的好耍的?你详细说说。” 李炎连忙说:“江宁有一山二水三楼,一山是凤凰山,有一株千年的凤凰木,百鸟来栖,二水是桃花溪和枫叶河,一个是桃花盛开时节,两岸桃花盛开,如火如荼,很多文人墨客喜欢在桃花溪旁曲水流觞;一个是每年秋天,枫叶飘满山,飘到山下的溪水里,将溪水裹成红色,与夕阳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三楼是醉花楼、风月楼、胭脂楼。这三楼各有特色,时常搭台赛艺。” 李炎算了一下日子,继续说:“如今是六月初十,七小姐的及笄是七月初八。也就是说,爷虽然赏不到桃花溪和枫叶河的美景,但可以逛逛凤凰山,若是多待些天,若是凑巧,也能赶得上三楼赛艺。” 周顾评价,“真没想到,江宁那么个小地方,比京城听着还要好玩些。” 李炎心想,江宁好玩的好耍的的确多,否则七小姐也不会从小到大不着家了。小时候钻狗洞,一堆人满府找她,找不着,后来才知道她钻狗洞出去了,夫人命人堵了狗洞,她就搬梯子爬墙,夫人命人垒高了墙,她就找人打了一把钩锁,攀爬翻墙出去。这些年,江宁太守府后宅的墙加了三回,可是依旧拦不住她,后来夫人气的懒得管她了。 他偷偷看了周顾一眼,心想周小公子长的是真好,从容貌来说,七小姐是配得上他的,但就是七小姐那性子,他真是有些担心,若是两个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七小姐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周小公子? 不、不对,不该这样说,应该说周小公子打女人吗? 他单枪匹马,将瑞安王府的护卫打了个落花流水,将小王爷谢临都给揍了,而自己毫发无伤,不愧是出自威名赫赫的国公府。 七小姐就不同了,她每回跟人打架都受伤,就冲这一点,不及周小公子吧?若周小公子真打女人的话,七小姐不见得打得过吧! 李炎有些犯愁。 第十章 父亲 骑快马三日就到的路程,但因为携带两大车重礼,所以,生生走了五日才到。 周顾还是听了国公夫人的话,亮出了护国公府的旗帜,所以,一路上很是太平,没有山匪打劫,顺顺畅畅地到了江宁郡。 马车入城时,天色已晚,周顾自然不会在这么晚直接登苏家的门,也不会下榻直接去住进苏家,他吩咐跟来的管事儿周喜,“你跟着李护卫去太守府一趟,把祖父准备的两车礼先一步送去太守府,说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周喜应是,“公子放心。” 李炎在一旁试探地问:“小公子,您不去太守府下榻吗?” 他只一个人去的京城,回来周顾跟着,没法往回传信,故而太守府还不知道他此行进京,竟然带了周小公子亲自来了。 周顾摇头,“我自有住处,你不必管了。” 李炎又问:“那您哪一日登门拜访?” “待我安顿好了,自会登门,会提前给太守府下拜帖。”周顾没想明日立即登门,他得先打探打探太守府的情况,先玩两日再说。 李炎点头,于是带了周喜和两大车重礼,回了太守府。 护国公府的护卫早已提前打点好落脚之处,包了一处院子,所以,与李炎分别后,周顾则带着护卫去了宅院安置。 苏太守已公干回府,说外出三天,却一走就十多天,也是这一日才回到江宁。他听闻苏容伤了额头,破了相,连梳洗沐浴都没顾上,便连忙往她的小院子里跑。 大夫人看他没说两句话,就一阵风地跑去见苏容,直瞪眼,“慈父多败儿!” 苏容额头上的伤养了十日,还落下粉粉的一片疤痕,凝脂玉缎膏已用了大半管,等都用完,这伤疤估计也正好消了,真是一点儿不浪费。 苏容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子里嗑瓜子,看着王妈拉着月弯做绣活,月弯绣的磕磕绊绊的,从小她不爱学做绣活,引得跟她一块长大的月弯也没学出师。 王妈教了半天,看着月弯将一只鸟绣成了一个黑的毛线团,直泄气,“七小姐学不好绣活,也就罢了,将来无论嫁谁,只要不贫困,总能有人给她做,但你呢?你个小丫头,连最基本的绣活都不会,一块帕子都绣不下来,拿不出手,怎么行?你将来伺候七小姐一辈子?不嫁人了?” “啊,对啊。”月弯从没想过嫁人,“我就伺候小姐一辈子。” 她美滋滋地说:“我跟着小姐吃,跟着小姐穿,小姐养着我,就跟阿花一样,总比嫁个臭男人,伺候他吃穿要强。” 王妈服气,“但愿你一直都是这个想法,别到了该嫁的年纪,又该恨嫁了。” 月弯刚想说不会,苏容吐了瓜子皮,接过话,“月弯,你想什么美事儿呢?到了年纪,你最好赶紧嫁了,别指着我养你。这些年,我的月例银子,都给你和阿花买吃的了,这也就罢了,偏偏你们俩嘴越来越刁,烧鸡竟然从小商贩的叫花鸡吃到如今非醉鹅坊的醉鹅不吃了。还有糕点,以前大街上从小贩手里随便买两块,你们俩就抢着吃,到如今,把你们惯的,非吉祥斋的八大样不吃。你家小姐我还没发达呢,这若是发达了,你们岂不是要吃天上的月亮,海底的龙筋?” 月弯心虚,“那、那个,小姐,您就争点儿气,嫁进护国公府成吗?护国公府据说可有钱了,您若是嫁进去,肯定少不了奴婢和阿花这一口吃的。” 苏容翻白眼,“你不是要减肥吗?” 月弯理直气壮,“王妈和您都骗我,我昨儿去大厨房给您取八宝粥,问了厨娘们一圈,厨娘们差点儿揍我,说我这样的都算胖,那她们算什么?” 苏容无语,“全府的胖人都集中到大厨房了,你偏偏去问大厨房?” 王妈也无语,“你这小丫头,你不如说自己饿一顿都受不了,狠不下心让你的小圆脸瘦下来,所以,去大厨房找优越感去了,然后就有理由继续吃了。” 月弯被说的不好意思,嘿嘿笑,“我就是脸圆一点儿,也没有多胖嘛,大不了,我以后少看画本子,多干活就是了。” 三人正说着话,苏太守冲了进院子里,“小七,小七呢?” “父亲,我在这儿呢!”苏容从窗子里探出头,看着他风风火火的,对他招手。 苏太守立即进了屋,越过王妈和月弯,走到苏容跟前,对着她的脸仔细打量,然后直哎呦,“这毁容了?毁容了啊!你怎么就不爱惜你的脸?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打架可以,但你得保护好你这张脸啊!” 苏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凝脂玉缎膏,“父亲放心,有了这个药膏,不会落疤的,过些天就能恢复原样。” 苏太守定睛一看,“凝脂玉缎膏?” 苏容点头。 苏太守一下子又心疼银子了,“这一瓶,好像要千金吧?你爹我都没用过这么贵的药膏,你、你可真是败家。” 苏容看着他,“那总不能让我的脸毁着?” “那是不能。”苏太守骂,“陈州那个小王八蛋,他跟你打架就打架呗?不都说打人不打脸吗?他怎么专往你脸上打?” 苏容倒觉得不能冤枉陈州,“是我先动的手,先打的他脸,他推了我一把,我磕到了额头,然后我就火了,把他给揍成了猪头。” 她连忙举手,“回春堂的大夫说,给他开了三瓶凝脂玉缎膏。” 言外之意,咱们家没吃亏,她才用一瓶凝脂玉缎膏。 苏太守果然找到了心里平衡,哼哼,“他活该。” 苏容点头,“他是活该,嘴贱,说我若是嫁不出去,他就娶我,他想得美?连姑奶奶都敢调戏,我就要让他知道天为什么那么蓝。” 苏太守愕然,“那个,小七啊,说话别这么粗鲁,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给人家称姑奶奶不合适。” 苏容:“……” 行吧,这就是他父亲,斯文板正。 “你的脸有救,没毁容就好,花银子就花银子吧!”苏太守郑重强调,“下次保护好你的脸。” 苏容点头,这次是意外,打架时位置不对,没注意旁边有个石墩,被她一下子磕上去了。当时满脸的血,陈州也吓坏了,所以,后来他任由她打,没敢还手。 “那个,护国公府周家小公子与瑞安王府小王爷打架的事儿,你听说了没?”苏太守试探地问。 “嗯,听说了。” 苏太守观察她神色,见她一脸不当回事儿,他心里松了一口气,“那个,人不风流枉少年,少年人嘛,血气方刚的,都有那么点儿年少轻狂,等你们大婚,就好了。” 苏容不置可否,“父亲,您知道我娘为什么给我订下护国公府这门亲事儿吗?” “这个我哪儿知道啊?好像是她对护国公府有什么恩吧?”苏太守摇头。 “什么恩?” “不知道。” 苏容看着苏太守。 苏太守立即说:“我见到你娘时,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我就将她带回来了。” “后来你没问她?” 苏太守呐呐,“那个,你知道的,你娘那个人,她心里很能装事儿,若是她不说,谁都不知道。” 苏容盯着苏太守看。 苏太守被看的头皮发麻,“我真不知道。” 苏容收回视线,放过他,“算了!” 她娘临终前才对她透露有婚约这回事儿,当初连她没注意他父亲是什么神色,但却记得大夫人,还有她大哥苏行则,以及府中的姨娘姐姐们都震惊了。毕竟,谁能想到,她娘一个小小的妾室,生了个小庶女,竟然有一门与当朝护国公府嫡孙的亲事儿? 第十一章 礼单 苏太守见苏容不再追问,心虚地松了一口气。 苏容瞥见,无语地想,也不知道瞒了她什么,有什么好瞒的,她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看来她怕不是要指望护国公府那边了。 她刚想到护国公府,便有人跑来禀告,“老爷,七小姐,护国公府送礼来了。” 苏太守惊来一下,扭头看去,“你说什么?” 来人气喘吁吁,但咬字清晰,“老爷,是夫人派去京城给护国公府送信的李护卫回来了,说周小公子也跟着来了江宁,带来了两大车礼,说是给七小姐的及笄礼。” 苏太守腾地站起身,一脸震惊,“周小公子来了江宁?” “是,跟着李护卫一起来的。” “他人如今在哪里?来了咱们府了?” “没、没有,周小公子说让人先把礼送来,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苏太守松了一口气,“改日好。” 他转头对苏容说:“爹这副样子,真是没法见客,爹去沐浴,你先去……”,他说到一半,目光落在苏容额头的伤疤上,改口,“不、你也别去了,还是让你母亲将礼接下吧!”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拿不出手,女儿也拿不出手,不能让人瞧见,哪怕不是周顾亲自来。 苏容心中也很是惊诧,她知道大夫人派了人去京城,但没想到护国公府竟然派了周顾亲自来江宁,这婚约难道真能成? 她有些茫然,“父亲,您快去吧!” 苏太守点点头,也不拉着女儿谈心了,一阵风地赶紧走了。 苏容转头看向王妈和月弯。 王妈和月弯立马意会,丢下手边的绣活,“我们去替七小姐看看。” 屋中安静下来,苏容想的更多的是她娘真行,死去多年了,竟然让护国公府至今都没打算毁了这桩婚事儿。 毕竟,堂堂护国公府,若是退她的婚,实在太简单了,没必要派周顾亲自来。周顾亲自来,说明护国公府不止承认这桩婚事儿,还是要提上日程了。 她还以为,周顾跟人抢女人,闹的那么大,这婚事儿要黄了呢。 前厅,即便周顾没亲自登门,但大夫人还是亲自出面,接待了护国公府的管事周喜。 周喜三十多岁,是个很玲珑的人物,见大夫人亲自接待他,郑重行了拜礼,然后又说漂亮话,“我家小公子刚到江宁,舟车劳顿,今日天色已晚,不甚方便登门,派了小的前来,将老国公备的礼先送过来。夫人勿怪,改日我家小公子再登门拜见。” 大夫人哪里会怪罪?毕竟这么贵重的准女婿来了江宁,若是今天突然登门,府内什么准备都没有,她一下子也会觉得麻爪,这样改日登门反而更好,也能让她有个准备的缓冲时间。 于是,大夫人笑的很是端庄和蔼,漂亮话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周管事哪里话?小公子刚到江宁,自是要赶紧歇下,不知小公子在哪里下榻?咱们府内,也是有地方住的,来了咱们江宁,怎么能委屈小公子住在外头?” 周喜笑呵呵地,“夫人放心,小公子已安置好,就在东街,租了一处院子,就不劳烦夫人安排了。” 大夫人闻言点头,“若是住的不习惯,就让小公子来咱们府中,前院有闲置的院落。” 周喜应是,又拿出两张礼单,递给大夫人,“这是礼单,这一张是给太守和夫人以及府内家眷的,这一张是给七小姐的。” 大夫人接过礼单,虽然她已看到了那两大车的礼,已被震了一跳,但毕竟还没仔细看过东西,如今将礼单接过来,粗略一看,又惊了一跳,“这、老国公给的礼也太重了。” 周喜依旧笑呵呵的,“老国公说了,多年没走动,是他怕扰了太守府的清净,如今七小姐即将及笄,与我家小公子的婚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以后两家就是亲戚,这些礼,是补上那些年欠缺的,是老国公的一番心意,夫人千万别推脱。” 大夫人自然不可能推脱,推脱了岂不是打老国公的脸?只是想起苏容,便觉得那玩意儿配不上护国公府这般郑重的对待,不过幸好,周小公子前些天闹出那么一桩荒唐事儿,也算勉强扯平了些,不至于让她心惊胆战,觉得太过受宠若惊。 她笑着道谢,“真是谢谢老国公的惦念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脱了。” 周喜完成了任务,笑着告退,由李福这个管家送出了太守府。 大夫人拿着两张礼单,看着上面一串串的重礼,心砰砰砰地跳,怪不得人都说,结一门好亲,可以望三代门庭,这话可真没差。 护国公府做事妥帖,送礼丝毫挑不出差错,给太守府家眷每个人都送了礼,在礼后,都备注了名字,就连在云山书院求学的苏行则也有礼。 而给苏容的那张礼单,就更为贵重了,她给太守府一众庶女准备出嫁的嫁妆,也莫过如此了。但人家说了,这只是给七小姐的及笄礼。 大夫人看完了老护国公言辞恳切的信,将一直等着回话的李炎叫到跟前,对他询问,“护国公府可如传言一般?” 李炎点头,“回夫人,如传言一般,很是煊赫。” “那周顾呢?” “周小公子抢女人的事情属下打听了。”李炎将头一日进京打探的情况说了,然后又补充,“周小公子人不错,一路来江宁,属下观察他,没见他有高门公子哥那些不好的习性,为人很随和,不苛责下人,很好相处的样子。” 他说完,又补充,“还有,我们出京时,遇到了瑞安王府的谢小王爷,两个人和解了。同行了百里,至于说什么,属下缀后的有些远,没太听清,反正两个人一路上说着话,没再打起来。” 大夫人没想到两个人打的轰天震地,竟然这么快就和解了,果然是年轻人。她点点头,放心了些,“你跑一趟京城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李炎应是,退了下去。 苏太守沐浴完,立马来了,见大夫人拿着两张礼单惊惊呆呆的,他问:“怎么了?人走了?” “走了。”大夫人将老护国公的信与两张礼单递给他过目,又将周喜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叹气,“就跟做梦一样,我十多天前,还担心那孽障嫁不出去呢。” 苏太守:“……” 第十二章 入库 苏太守心想,他其实也担心过。 不过在夫人面前,他还是要力挺女儿的,于是,快速将信和礼单扒拉完,咳嗽一声,故作镇定,“我始终相信小七是能找个好婆家的。” 毕竟那张脸摆在那里。 大夫人翻白眼,“高门府邸,都讲究娶妻娶贤,你瞧瞧你的好女儿,她哪有半点儿贤惠了?” 苏太守倒是不太担心这个,“有一张好脸,她用不着贤惠。” 大夫人怒,“她是做妻,不是妾,怎么就用不着贤惠了?” 苏太守摸摸鼻子,“那个,夫人,小七在你身边长大,你这么贤惠,她将来嫁人后,兴许也会一样贤惠的。” 大夫人没好气,“你每回抬进府一个妾,我都挠花你一次脸,这算贤惠的话,那你可真会理解贤惠的意思。” 苏太守尴尬,“这也不是,但夫人你不是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吗?” 大夫人没力气跟这个破男人争执,“这些年,我让你努力往上爬,你偏不努力,就一直窝在这么个小破地方。若是你早努力些,把咱们家的门楣提上去,我还用得着提心吊胆担心小七将来在婆家不敢横着走吗?将来周顾若是纳妾,她敢挠花他的脸吗?” 苏太守震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这位夫人,“那个,夫人,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就算日夜努力,不吃不喝,这辈子到死,也爬不到护国公府那个位置啊!” 言外之意,你什么做春秋大梦呢,竟然还想让小七将来有一天敢挠周顾的脸?咱们家一辈子也没这个倚仗。 护国公府,那是开国功勋,三代累积。 大夫人叹气,“但是你那好女儿,你看她的性子,破的很,脾气也坏的很,能是受得了委屈的人吗?她在江宁横,那是因为你是太守,她横得出去,可将来嫁进护国公府,她若是依旧不收敛脾气秉性继续横的话,横的出去吗?” “这个……”苏太守也觉得有点儿悬,“你多教教她,让她改改性子。” 大夫人哼了一声,一把夺过礼单,嫌弃地对苏太守挥手,“我若是能改了她的性子,她早改了。我去核对礼单,你赶紧滚吧!” 苏太守讨好地笑,“夫人,我也跟你一起去核对礼单。” 他不搜刮民脂民膏,只靠着薄产和吃自己那么点儿俸禄,也没见过这些好东西的,也想过过眼。 大夫人看他这副德行,无语了一会儿,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了。 王妈做事最是利落,大夫人喊王妈一起清点核对。又让月弯将礼单抄录一份。 苏太守看到礼单时就已咋舌,如今看到了实物,更是瞠目结舌,口中不停叨叨,“哎呀,这上好的松香砚台,给那小东西是糟蹋啊,她又不常写字。还有这上好的狼毫笔,给她也是糟蹋,一准束之高阁。还有这溪花宣纸,她又不爱作画,若让她作画,胡乱涂鸦,也是暴殄天物……” 大夫人看他恨不得自己拿走入自己私库好好珍惜的模样,没眼看,恨不得拿脚踢他,“你一边去!” 苏太守委屈,“夫人,我就看看,我不拿。” 大夫人翻白眼,嘱咐月弯,“月弯,你盯好了,若老爷偷偷顺走一样,就扣你月例银子。” 月弯顿时打起精神,睁大眼睛,盯准苏太守,掷地有声,“夫人放心。” 苏太守:“……” 他又不是贼。 他气哼哼地扭过头,质问大夫人,“夫人,我就问你,我在这个家里,还有地位吗?” 大夫人对他温柔一笑,“有啊,我们所有人,都跟着您姓苏。” 苏太守:“……” 花费了一个时辰,将护国公府送的礼清点完,大夫人又吩咐月弯,“你去问问小七,她要不要过来亲眼看看护国公府给她送的礼?” 月弯也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高兴地应了一声,跑回了小院。 苏容已躺在床上睡着了。 月弯推醒她,“小姐,大夫人问您要不要过去看看护国公府给您送的礼,好多好多,足足一车半,都是给您的。” 苏容睡的迷迷糊糊,兴趣不大,“不看,让母亲收进库房吧,把礼单给我就行。” 反正她也不担心大夫人会克扣她的,这些年,大夫人抠抠搜搜帮她攒嫁妆,怕她乱花败家。的确也是,若没有大夫人看着压着,她早将她多年攒的嫁妆败没了。 月弯兴奋不已,“有好多好多好东西的。” 苏容睁不开眼睛,伸手准确地拍月弯的脸,“激动什么?将来我嫁进护国公府,好东西不是更多吗?如今这么点儿,算什么?” 月弯顿时淡定了,“小姐说的是,不看也罢!” 大夫人听月弯说苏容不看,只将礼单拿去就行,她将护国公府原封的那张礼单递给月弯,只留下了月弯抄录的那份,评价了一句,“这心大的。”,转头对苏太守说:“学学你女儿,一把年纪了,激动个什么劲儿?” 苏太守:“……” 这份功力,给他一百年,也学不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大夫人将所有礼物封存进了苏容的私库,把钥匙揣在了自己身上,他深深叹气。 月弯拿回去的礼单,苏容第二天醒来才看,她将长长的礼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心里想着,护国公府真有钱。 她听到前面吵吵闹闹,问:“前面吵闹什么呢?” 月弯立即说:“夫人吩咐人修缮府邸呢,周小公子不是来了江宁吗?说了改日登门,不知哪一日就要上门来了,咱们府邸有多年没修缮了,夫人说赶紧拾掇一下,还有小姐您,咱们一直住在这小破院子里,以前是能随便住着,但如今周小公子都亲自来了,万一周小公子登门拜见后,来您住的地方瞧瞧呢,咱们这小破院子,也拿不出手啊,岂不是污了他的眼?夫人让人将她院子的西跨院腾了出来,让咱们住进去。” “我不要。”苏容反对。 月弯看着她,“小姐,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您再翻墙出去,以后的确不方便了,但咱们这小破院子,真不适合被周小公子瞧见,否则还以为老爷和夫人这些年一直苛待您呢。” “他为什么要参观我的院子?”苏容莫名其妙,“每一个未婚夫,第一次登门,都要参观未婚妻的院子吗?” “呃……” 月弯也被问住了。 第十三章 搬家 主仆二人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迷茫。 月弯懵懂地说:“本着礼数,夫人得让人带着周小公子参观一下府里吧?到时候就算不进您住的院子,也要介绍哪个院子是您的院子吧?” “这个好说,到时候让人随便给他指一处,就说是我的院子就行。”苏容指使月弯,“你去跟母亲说,就说让她别收拾了,我不去住。” 其实,早在当年,她烧了她娘的暖香阁,大夫人一气之下把她赶来这处小院子,她住了没多久,也就一个月吧,大夫人便将她的西跨院给收拾出来了,让她住进去,她怕被她整日盯着,自然没去,把大夫人气了个够呛,再也不管她了。 月弯小声说:“这不太好吧?” “你就告诉母亲,护国公府的态度是护国公府的态度,周顾是个什么态度,如今还不知道,也不必太大张旗鼓,万一周顾不满意我呢,咱们家一不偷,二不抢,父亲也不贪污,不必太巴结周顾吧?” 月弯觉得小姐说的好有道理,转身去了。 大夫人听完,自然又给气了个够呛,亲自过来逮人,见到苏容就劈头盖脸训,“我告诉你,以前不管你,是没想到你真能嫁进护国公府,但如今,护国公府很是认可这门婚事儿,你就必须要认真对待。周小公子是个什么态度,也不影响你先给我板正态度。” 她知道下人们不敢来押苏容,索性自己亲自伸手来抓她,扣住她手腕,死死的,拉着她往外走,“从今日起,你就住去我的西跨院,跟着我学规矩,学管家,就算装,你也给我装出个样子来。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苏容一听这可严重了,“母、母亲,您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这、这不好吧?” “我跟你说认真的,你若是不听我的,看我敢不敢死给你看。”大夫人狠了心,“当你一句母亲,纵你胡闹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苏容觉得很够,实在是太够了,她顿时没了脾气,“您可真是一个好母亲。” 大夫人冷哼,“少讽刺我。” 苏容:“女儿说的是真心话。” 可不是吗?谁有大夫人这个母亲好?不知道他父亲哪辈子积德行善了,能娶到大夫人,不说别的,就说后院这些姨娘庶女们,一个个活的水润润的,就能看出,都是她的功劳。 哎,这么贤惠,让她觉得身为她女儿都惭愧,她觉得自己可做不到。她这个人,从根子上就是坏的,不是她没教好。 她跟着大夫人往她的院子走,小声说:“母亲,我一直没问您,您是不是跟父亲大婚前,有心上人啊?” 大夫人脚步一顿,“胡咧咧什么?” “哎,若没心上人,您是怎么眼看着父亲抬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进门的?还对他的小妾和女儿们这么好。”苏容不太能理解,“我亲眼看了您这么多年,也没受您半点儿熏陶,听说周顾跟人抢女人,我就想护国公府十有八九要退婚了,没想到是我料错了。但他家不退婚,我也想退婚啊。” “你昏头了吧?”大夫人停住脚步,瞪着她,“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进了这个门,就是一家人,我管不住你父亲,总不能拿别人欺负。” “所以,您嫁给我父亲前,到底有没有心上人?”苏容执着地问。 大夫人无语了一会儿,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半晌,就在苏容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说:“有!” 苏容解惑了,就说嘛,哪有女人大度到这个份上的,除非她不爱这个男人。 她八卦兮兮地问:“那您那位心上人呢?您为什么嫁给我父亲啊。” “死了。” 苏容分辨不出真假,直接问:“您说真的还是假的啊?” “真的。”大夫人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死在跟我退婚后,在准备娶他看中的女子的路上,为救一个落水的孩子,那孩子救上来了,他淹死了。” 苏容:“……” “所以,苏容,我告诉你,这世上的情情爱爱啊,哪有那么重要?活着才重要,活的好,让自己不受委屈,才重要。你父亲是好色,但他让我衣食无忧,给我尊重,在江宁这块地方,没人大过我去,我可以随便耍厉害,除了治不住你,我怕过谁?我有什么不满足呢?总比我跟一个人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他喜欢我,我盼着嫁给他,但有一天,他突然说,他一直将我当妹妹,他喜欢上了一个人,打算娶那个人,让我成全他,我心都快碎了,哭着成全了他,但我眼泪还没擦干,就听说他死了。我一年缓不过劲来。却有一天,又听说,他想娶的那女子嫁人了,十里红妆,风头无两。我就想着,她都能嫁人去过好日子,我一个被抛弃的,凭什么不能过好日子了?所以,我就也给自己选了个人,就是你父亲。” 苏容:“……” “老护国公十分重视这门亲事儿,言辞恳切,说一直等着你及笄。我不知道你娘当初是怎么给你和护国公府订下的这门亲事儿,但苏容,这是你娘生前的遗愿,你不能不重视。是她一个做娘的,能给你最好的未来和打算。否则,以我和你父亲,给不了你这么好的姻缘。你必须重视起来。” 苏容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最怕别人这么跟她说话,她顿时乖了些,“哎,母亲,您这样让我很不适应哎。” 大夫人气笑,“那我这样说,咱们家窝在江宁已十几年了,你父亲年年考核不过,升不了官,去不了京城,就指着你攀高枝,带着咱们家鸡犬升天了,还有你大哥,将来入朝,你就是他的助力,你知道一个姻亲,能更换一家的门庭吗?” 苏容果然好接受了些,“知道知道,好好好,我一定死抓着护国公府,带着咱们家鸡犬升天。行了吧?” “嗯,你最好有这个觉悟。”大夫人满意,“没有也没关系,我以后会天天盯着你提醒你。” 苏容:“……” 天要亡她! 第十四章 看账本 在大夫人强硬的安排下,苏容挪离了那处小院,搬进了大夫人的西跨院。 大夫人是个厉害的角色,仅用了短短三天,就将她的西跨院打造成了当年的暖香阁。 苏容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就看着她指挥着人将东西一样一样地往西跨院搬。她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瞧着一个素来扣扣索索给庶女们攒嫁妆的人,如今这般舍得,可见真是极其看重她这门婚事儿,在她身上终于第一次主动下了血本。 她对她亲娘的记忆已有些淡薄,只记得那是个温柔内敛的女人,在昏黄的灯光下给她绣衣裳,面上总是带着那么一点点淡淡的忧伤,死前那一刻,才吐口对她说,她有一桩婚约,让她牢记,后来就那么闭上了眼睛。 大夫人与她亲娘是完全不同的人,她一点儿都不温柔,喜欢绷着脸,但为人泼辣又张扬,她第一次跟人打架时,她说打得好,咱们家的庶女,也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又教导所有姨娘姐妹,只要进了这个家门,生在这个家,都必须和睦,谁敢瞧不起谁,就棍棒打出去。 偏偏她生来心眼黑,就喜欢欺负人,不止跟外人打架,也欺负自家人,对这个家来说,她就是一块臭肉,大夫人每回都想把她撵出去,但总也口是心非,说话不算数。 哎,其实她不知道,她有很多次,都想她真把她撵出去多好的。 “要晒太阳,也要带上面纱,你的脸还没好,不能被太阳直晒,怎么总是忘?”大夫人过来例行检查一应摆设,趁机又教训苏容。 苏容叹气,从怀里掏出揉吧成一团的面纱,展开,盖住了自己的脸。 她本就瘦,百无聊赖地窝在窗跟下,看起来小小的一团,乖乖听话的样子,还挺讨喜。 大夫人露出笑容,心想着早知道这个小东西吃软不吃硬,她早该这么干了。这些年何至于被她气的要死? 大夫人屋里屋外院里院外地检查了一圈,又指出了几点不满意之处,指派人继续添置修缮,才招呼苏容,“走,跟我去看账本子。你已做了三天的心里准备了,也该准备好了。” 苏容:“……” 账本子这么烦的事儿,她一辈子也不想准备好。 她坐着不动,试图说服大夫人,“母亲,周顾在周家排行第四,上面有三个兄长,父母和祖父母都建在,我就算顺利嫁过去,也轮不到我管家吧?您教我这个,是不是太多余了?” “多余什么?你嫁过去,虽然吃的是大中公,但总要管自己小院子的家。还有,他将来没有爵位可继承,你们两个总不能舔着脸让人养吧?总要自立门户的吧?到时候你们分得一笔家产,你就是一家主母,难道不管家?就你如今这副样子,糟蹋钱的很,有多少金山银山,都不够你败的?你不学着掌家怎么行?只有你学了,才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才能学会过日子。” 苏容发出灵魂的询问:“那我学管家后,管不住周顾败家怎么办?” 大夫人噎住。 苏容又说:“母亲,您是不是想多了?周顾跟人抢女人,抢的沸沸扬扬的,都传到江宁来了,可见他本身也是个胡闹败家的,不见得会过日子,我辛辛苦苦管家,倒头来,我不能糟蹋钱,都便宜他拿去糟蹋吗?” 大夫人:“……” 她深吸一口气,“夫妻是能够互相影响的,你就不能有点儿信心,能管住他?” 苏容叹气,“我连我自己都管不住,怎么管住别人?” 大夫人:“……” 刚刚的乖巧可爱讨喜什么的都是错觉,果然这还是那个讨人厌的死丫头。 她不想与她废话了,“走,反正技多不压身,不管用不用得上,这东西你得学,将来喝西北风去,也是你自己的事儿,不是我没教你。” 苏容无奈,只能跟着她乖乖走,余光扫见月弯捂着嘴偷笑,她立即说:“母亲,我学,月弯是不是也要学?” 月弯偷笑瞬间化为惊恐。 苏容不放过她,“她将来可是要跟着我一起嫁人的吧?我管家,她是不是也要帮着我?” “嗯,对。”大夫人点头,“月弯,过来,跟着你家小姐一起学。” 月弯:“……” 她哭丧着脸,蔫蔫巴巴地应了一声是,只能也跟上大夫人。 大夫人心里又气又笑,这一对主仆真是一个德行。 周顾入住了江宁后,当日下榻府宅,沐浴更衣后,自然不可能歇着,而是直接去了街上。 江宁的夜晚,灯市如昼,这里竟然没有宵禁,夜不闭市,着实让周顾惊奇。就连京城,那般繁华,除了年节时日,夜晚到了时辰,便有宵禁,城门紧闭,集市也都要关闭的。 周顾吃惊,“这里竟然真的夜不闭市。” 子夜点头,“游记上说的一点儿都没差。” “好多小吃。”周顾连晚膳都没吃就出来了,本来想选一家酒楼点菜,但看到街上这么多卖小吃的,且他都还没见过,不由起了心思。 子夜也眼馋,“公子,那个一看就很好吃,咱们来两串吧?” “行!” “公子,那个,还有那个,咱们都尝尝呗?” “行!” “公子,前面那个夹肉的馍馍,还有人排队呢!咱们也去吧?” “嗯。” 于是,二人一边走,一边吃,后面跟着的护卫付银子,走出一条街后,成功吃撑了。 子夜捂着肚子,“唔,公子,我吃不下了。” “我也吃不下了。”周顾回头瞅了一眼跟着的几个护卫,几个护卫也一脸吃不下地对他摇头。 周顾看着前面长长的小吃街,心惊地说:“咱们转道吧?换一条街走。” 子夜舍不得,“咱们明儿还来吗?” “来。” 子夜放心了,立马跟着周顾转道,换了一条小商品街,隔绝了美食的诱惑。 第十五章 体贴 小商品街上,有各种各样的玩意儿,有奇珍异宝,也有别出心裁的罕见事物。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子夜感慨,“公子,我怎么觉得江宁这么繁华啊。” “是很繁华。”若不是亲眼见到,谁能相信,这么个小地方,比京城的繁华也不遑多让,它与京城的高贵高雅的繁华不同,很接近民生地气,其乐融融的感觉。 尤其是,百姓们人人脸上挂着笑,鲜少瞧见苦着脸苦模样的人。 若是在京城,每个晚上哪有这么热闹?京兆尹巡城司天天晚上在街上巡逻,普通老百姓都不敢轻易在大晚上上街,生怕惹上京兆尹和巡城司的人沾染麻烦。而江宁,虽然也有巡城的士兵,但百姓们半丝不觉得被叨扰,巡城的士兵只是为了维持秩序,若哪里出了事情,用来救急,百姓们对巡城的士兵都很友好,有不少大娘还特意给巡城的士兵送吃的。 不止子夜觉得江宁这小破地方好,就连周顾也觉得不错。 人人都说江宁太守苏旭无大才,为人板正,不知变通,一个江宁太守一坐十几年,年年考核不过,挪动不了地方,是个不上不下的庸才,估计本事都用来娶小妾了,据说娶了七房小妾,生了七个庶女,还都是年岁相差无几。如今看来,这评价不尽然。 周顾问子夜,“你有没有发现,这江宁郡,没有一个乞丐?” 就连京城,天子之地,都有零星的乞丐,但乞丐少,不是京城真的多好,而是巡城司的人为了市容和不生事,免得冲撞贵人,时常驱赶乞丐,久而久之,乞丐们只能在京郊京外徘徊。 “是哎。”子夜点头,“公子,您不说,属下还没发现,还真没看到一个乞丐,难道乞丐晚上都不出来活动的吗?” “恐怕不是,咱们进江宁的地界后,就没瞧见乞儿。”周顾摇头,“明明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乞儿的。但到了江宁后,乞儿似乎就消失了。” 子夜疑惑,“那这是怎么回事儿?” “天色也晚了,先回去,明儿再出来转转。”周顾也走不动了,想回去歇着了。 子夜点头,他也走不动了。 第二日,周顾睡醒后,带着子夜、周喜,又上了街。 周喜小声说:“公子,既然来了江宁,不能一味地只顾着玩,您还是早些去苏太守府拜见的好。反正咱们要待的时日长的很,您可以拜见完苏太守后,再慢慢玩。” 周顾摇头,“不急,得给苏太守府准备的时间。他们不知我亲自来,如今想必热火朝天收拾准备迎接我呢,我若是太着急上门,他们定会兵荒马乱,不见得乐意见我。” 周喜一想也是,笑着说:“是小的考虑不周了,倒不如公子您通透体贴。” 周顾心想我才不是体贴,我是不想立即去,毕竟是去拜见准岳父岳母,见未婚妻,他也还没做足心里准备,总之,能拖一日是一日。 江宁的夜里很热闹,白天也同样人流不息。 子夜感慨,“我还以为江宁的夜晚那般热闹,白天应该没有这么热闹了,没想到,白天也一样,这来来往往的人,可真热闹啊。” 周喜道:“我打听了,江宁四通八达,地理位置十分特殊,所以,南来北往的商贾偏爱来江宁倒腾货物,要说这苏太守也厉害,不止农作经济发展的好,就连这小商品玩意儿,也都有小作坊特意做,发展的也是风生水起,据说还有官府的利民政策扶持,可真是别开生面,与众不同。” “哦?”周顾看着周喜。 周喜知道他要问什么,“小的打探到的也不多,具体的,待您去了太守府,可以亲自问问苏太守,相信他一定乐意解答。” 周顾点头。 几人在城内逛了半日,不少本地人瞧着周顾面生,因他长的好看,不由都多看了几眼。 晌午时,周顾几人进了一处酒楼。 小伙计上菜时,周顾趁机问:“小二哥,这江宁,很富啊?” “也没有多富。”小伙计面上带笑,“只是咱们太守鼓励小本营生,百姓们自给自足而已。” “没有一个乞儿,不是富吗?”周顾问。 小伙计嘻嘻一笑,对周顾问:“客官,您看小的是做什么的?” “你不是店小二吗?”周顾想着这不是明知故问。 小伙计又笑了,拍拍胸脯,很骄傲地说:“小的以前就是乞儿。” 周顾震惊了,“那你……” “公子您是京城口音,从京城来的吧?前一阵子,有一位公子,也是从京城来的,也问了这个,那位公子长的也很好看,通身的贵气,跟您差不多,不过比您看着好像年长两岁,我告诉您,这江宁之所以没有乞儿,是因为我们乞讨到江宁,都会被官府统一收用,官府特别派人教育我们,领着我们见七十多岁的老大爷和老大娘拎着筐篓卖菜,又见三五岁稚童沿街卖花卖小玩意儿,我们无论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大又打不过去七八十的大爷大娘,小又小不过三五岁的稚童,怎么好意思伸手再找人乞讨?所以,在官府的安排下,就想法子也挣钱养活自己了。” 周顾觉得不可思议,但又觉得很有道理,昨天逛夜市,他的确看过许多七八十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和老大娘在卖菜卖自己制作的小玩意儿小吃食。今儿白天逛了半天,似乎也是如此。 他突然发现,这江宁郡,好像除了特意游玩的人外,就没什么闲人。 周顾赏了小伙计二两银子,“多谢告知。” 小伙计欢喜地收下,又去传菜了。 周顾转头对子夜小声说:“听到他刚刚的话了吧?前一阵子找他打听这个的人,估计是太子。” 太子外出办差,地点其实不是在江宁,不过距离江宁不远,他特意绕来江宁,大约也是想来瞧瞧江宁的一方治理。 子夜点头。 周顾想起太子交待的事儿,他琢磨了一下,对周喜招手。 第十六章 登门 周喜见公子喊他,立马将脑袋凑过来。 周顾对周喜悄声吩咐,“从今儿开始,你给我找个人,那个人是一名女子,应该是一名农家打鱼女,身上带着太子的匕首,那匕首是雕刻大师张成名的封山之作,十分特别,手柄尽是祥云纹,用火一烤,就会映出太子的小字刻记,不难辨认。” 周喜立即问:“还有别的特点吗?比如画像什么的?” 周顾摇头,“没有。” 周喜为难,“这个怕是不好找啊。” “那也得找,我答应太子了。” 周喜点头,行吧,原来是太子要找人。 周顾又嘱咐,“秘密行事,不要张扬。” 周喜应是。 于是,吃过饭后,周顾带着子夜依旧在城中溜达,周喜则回去安排人手找人了。 一连三日,周顾将城内转了个差不多后,才叫来周喜,对他吩咐,“一会儿你派人去给太守府下帖子,说我明日过府去拜见。” 周喜点头,主动与周顾禀告,“已派人找了两日了,江宁以打鱼为生的人家并不多,我已让人悄悄搜查那些人家了。” 周顾颔首。 周喜立即派人去给太守府下了帖子,太守夫人欢喜,接了帖子后,又对苏容耳提面命,“我告诉你,你模样这么好,可别浪费,装也要给我装出样子来,别见第一面,就露出本性吓到人家,把人家给吓跑了。” 苏容无奈,“母亲,我有那么让您不放心吗?” 大夫人不客气地说:“你有。” 苏容想着都怪她前科太多,如今在大夫人面前,已没有信誉度了。 大夫人伸手点她额头,“我告诉你,你别不当回事儿。我昨儿夜晚和你父亲悄悄去了街上,瞧过那周小公子了,长的可真是好看,只要他一走过,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瞅着他,但他面不改色,来了三日了,也没往红楼酒坊里钻,只在街上溜达,人品可见是过得去的,至少不是酒色之徒。” 苏容震惊了,“母亲,您和父亲这是做什么?有必要吗?” 竟然还跑去街上偷偷瞧人家?若是被人发现,脸往哪儿搁? 大夫人迎上苏容的眼神,脸上有点儿挂不住,“我和你父亲,这不也是为了你吗?” “我可谢谢你们了。”苏容无语,“你们没被他发现吧?” “没有,我们俩穿了下人们的衣裳,远远地瞧了两眼,没靠近他,街上人多,人来人往的,他没发现我们。” 苏容松了一口气,“那就行,否则被发现的话,我都替你们脸红。” 大夫人瞪眼,“你还会脸红这项这么高级的东西?” 苏容:“……” 这天没法聊了! 第二日,用过早饭,周顾只带了子夜一人,登了苏太守的门。 太守府的门童打开门,便瞧见了门外站着两个少年人,一个长的十分好看,眉眼清隽,一个做侍卫打扮,也很清秀,这两人都很年少,他试探地问:“您二位是……” “护国公府周顾,前来拜见苏太守和苏夫人。”周顾报上名字。 门童惊喜,脱口而出,“七姑爷?” 周顾面色一僵,七姑爷是个什么鬼?他一瞬间想掉头就走,但终究忍住了。 门童也惊觉失态,连连告罪,“周小公子恕罪,小人见了您,实在是太激动了,老爷和夫人早有吩咐,若您登门,不必禀告,您请,快请进。” 门童将门大敞四开,欢喜地请周顾往里走,同时对里面高喊:“周小公子来啦!” 周顾:“……” 太守府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随着门童一声大喊,安静的太守府瞬间热闹了起来,但凡听到的人,接连往里高喊,“老爷、夫人,周小公子来啦!” 都不用人跑腿禀告,只须臾,一连声不同人的高喊声便从府门口传过了前院,又传去了后院。 周顾额头直跳,他还是第一次登人家门,遇到这般阵仗的。让他恍惚觉得,他是什么天皇老子的身份了,只一声高喝,满府而动。 “小公子,您快请啊!”门童见周顾许久不动,就差上前来拽人了。 周顾咬了咬牙,勉强镇定,抬步往里走。 他刚没走几步,管家李福便迎了出来,笑的满脸欢喜,打了个千,“周小公子,老奴是府中管家李福,您快里面请。” 周顾点点头,矜持道:“李伯好!” “哎呀,当不起,当不起。老奴就是管着府中大小事儿,可不敢应小公子这个称呼。小公子只管喊老奴李福就好。”管家心想着周小公子与传言不太相同啊,并不骄纵,怎地这般知礼?真是给他惊住了。 他一路迎着周顾来到会客厅,安排人端上茶,“小公子稍等,老爷和夫人这就来。” 周顾点头,这一路进来,发现太守府虽然干净整洁,但并没有多雅致精妙,这会客厅也是简洁的很。听人说苏太守不贪,江宁实富,但每年的税收却上缴不多,陛下曾经派巡查使来查,把苏太守查了个底朝天,还真没查出他贪墨一两银子,据说折子递上去,把陛下都给气笑了。 陛下似乎也没料到,这天下还真有一两银子都不贪的官。 苏太守正在书房,大夫人正在教导苏容管家,二人都没料到周顾会这么早登门,听到人喊,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边的事儿,从两个方向快步往前厅赶。 大夫人迈出门槛前,又扭回头,肃然地对苏容交待,“你快去梳洗打扮,一会儿我叫人来喊你。”,她说完后,不太相信苏容,又吩咐,“王妈,你给她梳洗打扮,务必好看。” 王妈笑着应声,“夫人您放心。” 大夫人放心地去了。 第十七章 紧张 周顾本来不觉得来苏府有什么可紧张的,毕竟,他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大场面,在御书房,都能拉着人跟先生斗法,在东宫当着太子的面,跟东宫的武师过招,还砍坏了东宫一棵桂树,宫宴更是从小到大参加了无数次,所有人跟前,包括陛下,他也嬉皮笑脸过,从来没触怕过谁。 但这太守府,他做了三日心里准备,以为能坦然了,谁知道迎接他的阵仗实在是太特别了,就他在会客厅坐了这么一会儿的空,门口已聚了不少人,就连窗户口都趴了人明目张胆地往里瞧他,他耳目好使,听着这些人不止瞧他,还窃窃私语,“哎呀,这就是七姑爷吗?”,“七姑爷长的好俊俏啊!”,“七姑爷这容貌与咱们七小姐真般配!”等等,周顾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后悔刚刚在门口没掉头就走,这太守府,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苏太守和大夫人来到,也被会客厅门口挤满的下人给惊了,大夫人顿时后悔这几日只顾盯着苏容了,忘了给府中的人训规矩了。她立即训斥,“怎么都这么闲?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看谁再闲着不做事,扣月例银子。” 这一句话果然管用,下人们顿时做鸟兽散。 苏太守咳嗽一声,“夫人,别这么严厉嘛,小心把姑爷给吓跑。” 大夫人:“……” 在里屋听的清楚的周顾:“……” 苏太守先迈进门槛,笑的春风和煦,“哎呀,周贤侄啊,我等了你几日,不敢出门,你总算来了。你若不来,我该忍不住去请你了。” 周顾僵硬地站起身,拱手见礼,幸亏也是自小学过规矩的人,才能勉强稳住表情,“苏伯父好!”,又对大夫人拱手,“苏伯母好!”,又说:“晚辈初来江宁,有些不适应,故而晚了几日才来,请苏伯父和苏伯母见谅。” “不晚不晚,别听他的,贤侄快请坐。”大夫人瞪了苏太守一眼。 周顾又僵硬地坐下。 苏太守对周顾极其热情,打量他眉眼容貌和通身气质,满意极了,“贤侄,你长的可真好看,我们家小七长的也好看,稍后你见了她就知道了,她与你很相配。” 周顾:“……” 大夫人咳嗽一声,慈爱地道:“贤侄以前从没来过江宁吧?咱们这江宁,是不是风景秀丽,人杰地灵?咱们江宁水土养人,我家小七从小就被养的细致水嫩。” 周顾:“……” 他有点儿绷不住了。 谁能来告诉他,苏太守和夫人为什么是这样?他那小庶女未婚妻,是不是也不太正常?对不住,他没做过别人家的未婚夫,实在是不知道,这未婚夫第一次登门,应该互相说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们二人刚见了他就这般说,不太正常吧? 苏太守见周顾沉默又僵硬,哈哈大笑,“贤侄,你是不是有点儿紧张啊?我第一次去我岳家登门,也是很紧张的,没事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咱们熟悉了,你习惯了,就不紧张了。” 大夫人也笑着点头,“贤侄,你放松些,你是咱们家第一个登门的准姑爷,我和老爷与阖府的下人们难免都欢喜些,老爷说的是,待熟悉了,习惯就好了。” 周顾心想,你们这般自来熟,我怕是习惯不了。 他一直不开口也不太好,只能勉强道:“晚辈是有些不太适应贵府的热情。” “哎呀,这个简单。你大老远从京城来江宁,怎么能一直住在外面租的院子呢?听我的,从今日起,就住在这府中了。只要你住进来,不需三天,就习惯了。” 周顾惊了一跳,立即摇头,“不必,我……” 苏太守摆手,“你伯母已让人将院子收拾出来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怎么能如此见外?若是被人知道,还当我们不喜欢这门亲事儿呢。你听我的。” 他说完,也不征询周顾意见,转向大夫人,“是吧夫人?你早就把院子收拾出来了。” 大夫人点头,“是,早就收拾出来了。” 她仿佛没瞧见周顾脸都变了,笑着说:“你还没见过小七,我这就让人喊她过来,你们年轻人才是有话说。我不知你们周家的规矩,但老国公来信说,让你们年轻人多些培养感情的时间和机会,若是你不住进来,就要小七每日出府去你住的地方找你,我倒是舍得她辛苦,但是终究不方便,还是你住进来,方便些。” 周顾:“……” 他过往十六年,也没应付过这个阵仗,跟谢临打架,也能将他按着揍,但这种情况,怎么办? 他能现在甩脸子走吗? 他走了,回京城的话,他祖父会不会揍死他? 大夫人见他哑声,心下暗笑,想着还是一个小毛孩子呢,就不信她与老爷豁出去不要脸来,他能招架得住。 反正老护国公的态度摆出来了,婚约继续,既然如此,他们就要促成这一段姻缘。两个年轻人,不相处,怎么能有感情?没有感情,怎么能劲儿往一处使过日子? 虽然大夫人将情情爱爱这东西已不看在眼里,但却知道这东西好用,尤其是女人用来拴住男人。门楣低的女人,用情困住男人,最是管用,能让他以后护着你。 所以,这几日,她除了教导苏容管家外,还对她耳提面命,让她装也必须要装出个样子来,凭着她这张脸,对付一个少年郎,还用费什么劲儿?至于苏容先喜欢上人,不成落个伤心什么的,她觉得倒不必担心,那混账玩意儿天生就黑心肠,让她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于是,她跟苏太守偷偷见过周顾后,关起门来合计了一番,有了今日这一出。 周顾心想,是他想简单了,今儿他不该只带着子夜来,应该把祖父给他的管事儿周喜一并带来,这种情况,周喜应该能够应付。 总之,他真是有些应付不来。 就在他冷脸不是,不冷脸也不是时,苏容由人搀扶着来了。 第十八章 初见(一更) 苏容额头上的伤昨儿刚刚养好,因王妈和大夫人时刻盯着她不准暴晒,所以,她本来就比常人白的皮肤,这半个多月里,在屋子里养的更是又白了些,真如大夫人所说,一眼看去,细致水嫩。 “小七来了。”大夫人听到脚步声,望向门口,一看苏容的打扮,万分满意,眉眼都笑开了。 周顾也抬头看去,只见门外走进来一名少女,粉面桃腮,容貌精致,身段纤细,腰肢款款,身上穿着一件碧绿色长裙,外罩一件碧霞罗云纱,袖口和裙摆处绣着缠枝海棠,行走间,头上珠花颤动,蝴蝶振翅欲飞,真是整个人如花照水,又弱柳扶风。 周顾见过不少美人,自诩对美人很有免疫力,但不得不说,他这个未婚妻,这一个照面,还真是着实把他给惊了一下。女儿家,被家里养的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他这个未婚妻,一点儿也不像京城里随处可见唯唯诺诺胆胆怯怯小心翼翼求活的小庶女。 他心想,他在谢临面前胡诌的那些大话,竟然当真应验了,就算将来谢临见着了她,也不会让他觉得言过其实被打脸了。 苏容迈进门槛后,也一眼便看到了周顾。 从七岁那年,她知道,她有一个未婚夫,但这些年,从没好奇过未婚夫什么样儿,京城偶尔也有护国公府小公子的消息传来,她也就闲暇听那么一耳朵罢了。若不是此回他跟瑞安王府小王爷打架,事情闹的大,她对他这个未婚夫,还没有什么勾画的形象。多数时候,她都会忘了自己有这么一桩亲事儿。 李炎从京城回来后,谈及周顾,说周小公子长的好看极了,与七小姐十分般配,她也没觉得一个武将之家的公子,能有多好看。 如今一见,还真是好看极了,李炎丝毫没夸大。 少年眉目极好,清隽毓秀,身量修长,宽肩窄腰,一身天青色云锦,这本是素雅的颜色,但穿在他身上,偏偏明艳又轻扬,通身都有一种光风霁月之感。 怪不得她父亲母亲偷偷乔装亲自去夜市趁着人多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番后,转头两个人就合计这门婚事儿必须不能出差错呢。 苏容脚步一顿,她倒是真没想到,她的未婚夫,这般出色。 她不着调地想着,长成这样,还用得着自己动手抢女人吗?那被他抢的女人,得长成什么倾国倾城的模样?才值得他跟瑞安王府的小王爷打个天下皆知。 “父亲,母亲。”苏容依照大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装模作样这事儿她会,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向周顾,屈膝见礼,声音既水嫩又娇柔,“周哥哥。” 周顾腾地站起身,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喊哥哥,因在家里,他是兄弟姐妹们中最小的,世交家的小姑娘们,也没人敢这么喊他,都称呼他一声“小公子”或者“四公子”,他一时是真被惊住了。 苏容佯装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不解地看着周顾,“周、哥哥?” 周顾浑身僵硬,血液倒流,一双眸子惊色明显,“你、你做什么这么喊我?”,不等苏容开口,他恼怒,“谁、谁准你这么喊我的?” 苏容愣住,“不、不能这么喊吗?” “自然不能!” 苏容一双眸子纯净纯澈,认真地看着他,“周爷爷在信中说,因为我们自小没在一处相处,初见难免生疏,你年长我一岁,我们还未大婚,让我们可以暂时先以兄妹关系相处,或许会自然些。” 她一脸“这可是你爷爷说的。”表情,“而且,我与旁人不同,总不能也尊称你一声周小公子吧?未免太见外了,但直呼你名字,又不太礼貌。若是直接称呼你未婚夫……” 她脸一红,爬上云霞,一瞬间,玉颜娇羞,“这、也不太合适吧?” 周顾后退了一步,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他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你就称呼我名字。” 苏容眨眨眼睛,“这样的话,你不会觉得我没大没小没教养吗?” 周顾硬邦邦,“不会。” 苏容露出灿然的笑容,点点头,轻轻柔柔地喊,“周顾。” 周顾一下子血液直冲上头,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被人喊出来,这般黏腻。他张嘴想说你还是别了,但自己刚刚出口的话,实在没好意思一而再地驳人面子给人没脸,一时间憋的脸都变色了。 苏太守这时哈哈大笑,“哥哥妹妹挺好,容易促进感情,但直喊名字也不错。”,他笑着跟大夫人感慨,“夫人啊,咱们老了,你看看这小年轻,是不是站在一块,就觉得般配啊?” 大夫人也笑着点头,满意苏容的表现,刚见面就压制了周顾,不愧是苏容这黑心肝,她一副欢喜极了的表情,“是啊,真不错。”,她对苏容吩咐,“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小七,你带着周贤侄逛逛咱们府里,待他累了,再让管家安置他去前院休息,从今儿起,周贤侄就住在咱们府里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午膳,这一顿,一定要丰盛些。” 苏容惊了,她还不知道周顾要住在府里的事儿,“母亲,住在府里?” “对对对,老国公要你们培养感情嘛,大婚后再培养感情总归耽误时间,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培养感情了。”苏太守道。 周顾立即说:“多谢伯府伯母热心招待,但我住在府中实在不便,我还是……” “唉,贤侄,你别客气,没什么不方便,你在自己家里什么样儿,在咱们府里就什么样儿。随意就好。”苏太守起身,走到周顾跟前,拍拍他肩膀,满脸和蔼,“你若是不住在府里,总不能让我将女儿每天送去你的住处吧?” 周顾摇头,这自然不行。 “就这么定了。”苏太守一锤定音,“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得赶紧去处理,也好中午腾出时间来,跟贤侄你喝两杯,我先走了,让小七陪着你。” 说完,他不给周顾反对的机会,立即走了。 “我也去厨房。”大夫人也起身,给了苏容一个眼神,“小七,你好好陪着。” 言外之意,若是敢露馅,让他发现你本性,我死给你看。 苏容点头,这未婚夫的确瞧着还不错,又是名正言顺的,她自然也不会要死的去作死把人吓跑。 于是,周顾就这么被留下了。 第十九章 游园(加更) 周顾觉得自己进了龙潭虎穴,这一家子人,真真是不见外,偏偏人家太热情,他又没法发作,忍的差点儿出内伤。 苏容瞧着周顾,心里暗笑,“走吧!我带你逛逛我们府里。” 周顾心想一个破太守府,有什么可逛的,他来时一路上,就能窥出太守府大体什么样儿了,但又不可能与她在这里干待着,只能点头。 于是,苏容带着周顾,出了会客厅,往后院走去。 苏容不说话,周顾自然更不会说话,太守府的确没什么可逛的,唯有一处水榭凉亭,两旁种的花木,还有些赏头,但也不是什么奇珍的品种,自然入不了周顾的眼。 一路上没什么人,显然大夫人下令,所有人都避开了。 苏容见周顾虽然与她一同走着,但中间能插两个人的距离,想着这个人是真心有所属了?还是不好女色?还是太守礼?她故意在上台阶时,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裙摆,惊呼一声,向前栽去。 周顾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扶住她,然后,又立即撤手。 苏容站稳,转头看着周顾,一脸的心有余悸,“谢谢。” 周顾张了张嘴,僵硬地掐了掐手指尖,“不谢。” 心想着,弱不禁风,不堪一折,走个路都走不稳,吓死个人,他不要这样的妻子。 苏容对人的情绪很是敏感敏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周顾对她显露出的一瞬间的嫌弃。她心惊,她都装成这副样子了,他怎么还嫌弃?嫌弃她什么? 她将自己刚刚的算计回想了一遍,自觉天衣无缝,没露馅,应该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她故意踩到裙摆,她不动声色地继续上了台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正巧一阵风吹来,她被风吹起的碎发眯了一下眼睛,微微偏头,身子虚虚地晃了一下,余光扫见周顾一脸紧张地盯着她。 周蓉有点儿迷惑,他在紧张什么? 她撩开额头的碎发,提着裙摆,小声问:“周顾,你来了江宁三日了,都去哪里玩了?” 哎,她有半个多月没出去了,好想出去玩啊。 周顾待她上了台阶,来到凉亭后,心里才微松了一口气,打定主意,这么柔弱的未婚妻,他真不要,否则岂不是得处处看着护着?他几乎觉得她从小到大没被风刮走,没走路栽破相,都是奇迹。 他回答她,“就在城内,逛了夜市,白天也在街上转了转。” “你没出城去玩吗?”苏容看着他,想着夜市和街上有什么好逛的。 周顾摇头,“还没顾上去。” 见苏容疑惑的表情,他大体懂了她的想法,脸一红,“江宁有许多小吃,有许多京城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很是热闹。” 苏容恍然,“嗯,外乡来的人,是很喜欢去逛夜市。” 她请周顾坐下,自己则挨着他坐下,桌子上早已摆了瓜果茶点,她拿起一个桃子,递给周顾,“这是水蜜桃,只有江宁这一带产,你尝尝。” 周顾刚想摇头说我不吃,但见苏容又拿起一个,自然地放在自己嘴边咬,一只手还保持着递给他的动作,这手真真是白嫩的很,保养的好,根根如葱,纤细好看,手腕更细,这么一个大桃子,他几乎怀疑把她的手腕压弯,他默了默,伸手接了过来。 苏容忽然说:“前些日子我听说你跟瑞安王府的小王爷为了抢女人打架?那女人长的有我好看吗?” 周顾差点儿扔了手里的桃子,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苏容偏头对他一笑,“你别紧张,我就是好奇,听说你单枪匹马,将瑞安王府的一众护卫打的落花流水,这个众,是多少护卫?还有瑞安王府的小王爷,你把他伤的多重?” 周顾:“……” 他不知道别人未婚妻第一次见面,会不会问人家这种事儿,但他这个未婚妻,偏偏问了,还太过直接。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 “很难回答吗?”苏容眼眸清澈,似乎只是单纯好奇,没别的想法。 周顾扯了一下嘴角,“也不是。” 见苏容看着她,他僵硬地说:“秦鸾……”,他咳嗽一声,“就是那女人,她哥哥跟我有点儿交情,她家犯事儿后,她父亲被陛下砍了头,她叔伯兄弟们所有男丁都被流放去了三千里外的苦寒之地,女眷都被贬为奴,她哥哥临走前,托我照顾她,说她受不了苦,所以我……” 他如实说完后,惊觉不对,他没跟人解释过原因,就连护国公府的人都以为他看上秦鸾了,他又不想娶她,他跟她解释个什么劲儿啊。 他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哦哦,原来你是为了朋友,为人仗义。”苏容评价,又疑惑,“那个小王爷呢?瑞安王府的小王爷也金尊玉贵的,他抢人是什么原因?” “他喜欢秦鸾。” 苏容歪头笑,“那秦鸾不喜欢他吗?所以,你才帮着她抢人?” “我不知道,前一天晚上,我跟人喝酒了,第二天一早,睡醒后,就听说谢临跑去抢人了,我脑子一热,想起了她哥哥拜托我照顾她的事儿,我立马赶去了。”他话匣子打开,一时不知怎地有些收不住,颇有些后悔地说:“喝酒当真误事儿,但分清醒些,我也不会去抢人了。其实,我后来想想,他被谢临抢去挺好,我就算抢了她,也安置不了她。” 苏容点头,“你有婚约在身,的确没法安置她。” 周顾:“……” 苏容自然地说:“我听说后来你虽然抢到了人,但她也没能进护国公府?” 她是听李炎说的,说人被陛下派人送去了东宫给太子了,两个人抢了半天,谁也没捞到。 周顾脸色有点绷不住,“嗯。” 第二十章 下次(一更) 周顾想着她真是半点儿也不避讳,这是第一面该说的话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临在他挨祖父军棍揍了的当天,就派人去护国公府特意转达话笑话他,说他抢到了人有什么用?还不是转手又让人给抢走了?也没比他强哪儿去,他是废物没错,他也一样废物。 他当时气的够呛,想再去找谢临揍一顿,奈何下不来床,尤其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说他荒唐胡闹,他真是后悔死了。 苏容瞧着他脸色不太好,大体能懂点儿他的心情,少年郎,少年意气,以为将人抢到手就行,想的忒简单了,大概也没料到,事情会弄成这个地步,这算是他的一个教训和挫折了,估计对他打击不小。 她觉得身为未婚妻,有义务纾解他心中的憋闷,遂对他柔声说:“你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想护着人是没错,但错在太直接了。你应该用迂回之计,以迂为直,避实就虚,不要明着抢人,要暗暗地将人抢到手,既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你祖父和陛下,又不至于没护住人了。” 周顾惊诧,“你懂兵法?” “闲来读书,读过一些。”苏容对他微笑,“所以,下次你再做这种好事儿,可以提前跟我商量,我来帮你暗中做,保准让你心愿达成。” 周顾:“……” 还有下次? 抢女人弄的天下皆知这种事儿,他也觉得挺丢人的。所以,事后,乖乖在府里养到伤好利落才出门,但也没找狐朋狗友聚,而是直接来江宁了,未免没有逃避的嫌疑。 如今他看着他这个未婚妻,觉得她脑回路不太正常,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说再有下次,可以帮着他一起,暗中进行?这、这是她该帮忙的事儿吗? 他木着脸,“没有下次了。” 苏容眨眨眼睛,似乎不太能理解。 周顾没好气,“我为什么要没事儿总抢女人?” 苏容笑,懂了,“我就说说嘛,我的意思是,不止女人,就是但有什么别的好事儿,你以后也可以拉着我帮你。” 周顾想说“我不用你帮”,但她笑的太好看,他瞥过脸,“再说吧!” 苏容点头,咬了一口桃子,催促他,“你吃桃子啊!” 周顾张嘴咬了一口,嗯,这种桃子饱满多汁,口感香甜,的确很好吃,不愧是叫水蜜桃。这东西不禁放,每年产桃子的时节,宫里也会有快马加鞭进贡献上的这东西,陛下赏到护国公府,虽然量少,但他肯定是不缺吃,口感没这个好吃。 “你还没说你打了多少护卫?”苏容提醒他。 “十几个吧!” “你武功很厉害啊!” “还行。” “那小王爷没武功?” “他叫谢临,有,花架子,不是我对手。” 苏容很想说,我想跟你打一架哎,试试你的身手到底有多厉害,但好险忍住了,她可怕大夫人真去死一死。 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这日子,越混越回去了。 “怎么叹气?”周顾如今自在了些,觉得他这个未婚妻,好像不难相处,除了太弱了些,长的又太娇美了些,说话太直接了些,目前也没看出什么毛病。 “我想出去玩,但是母亲不让。” “为什么不让?” 苏容哀怨地嗔了他一眼,“因为你啊。” 周顾被她嗔的这一眼心惊肉跳,“我、我怎么了?” “因为我母亲说了,我如今马上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出去多有不便,我大哥又外出求学,不在家,府里也没个兄弟陪着,只有几个姐姐,但她们都不爱外出走动,也没几把子力气保护我,出去万一惹了事儿,也是麻烦。尤其是你来了,让我规矩些,免得失礼,被你瞧不上。” 周顾:“……” 他心想,你不失礼,但你这么弱,我也没瞧上。 苏容见他不说话,又叹气,“难道我们就要一直在府中闷着,坐着说话,培养感情吗?听说你要待到我及笄?还有二十多天呢。” 周顾自然摇头,后知后觉道:“培、培养感情什么的,你别听我祖父……”,他想说胡说,又住了嘴。 “不听周爷爷的成吗?”苏容很认真地问他,“你不怕他又揍你吗?他打你疼不疼?” 周顾:“……” 这种丢面子的事儿,她怎么一再提起?若不是看着她眼眸清澈,一脸好奇又认真,他都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见他不说话,苏容很理解地出主意:“培养感情这种话,若是换个说法,就是一起出去玩,你觉得怎么样?” 周顾:“……” 他有些担心,“你这么……瘦,走得动吗?” 好险没说出个“弱”字来,他虽然心里嫌弃她弱不禁风,但是当着人小姑娘的面,但凡是学过四书五经知礼守礼的人,都说不出来这话吧?除非谢临那个不要脸的东西。 “走得动,你放心。”苏容眼睛晶晶亮,“中午我们吃完午膳,下午就出去玩吧,我带你去,给你做向导。” 不等周顾反驳,她又说:“这样一来,你爷爷满意,我父母满意,你我也满意,对不对?” 周顾顿了片刻,不得不承认,“对。” 苏容开心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住在我家,我每天带你出去玩。” 周顾:“……” 晌午的宴席,十分丰盛,满满的一大桌子。 苏太守、大夫人、六个姨娘、六个庶女,除了苏行则不在,人都齐了。 周顾迈进会客厅,看到满满一屋子女人,差点儿眼晕,他猛地转头看身后的苏容。 苏容探头往里瞅了一眼,给他解释,“哦,这些都是我家的姨娘和姐姐们。” 周顾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一章 去玩(加更) 护国公府虽门庭偌大,但因周顾的父亲叔叔们都年纪轻轻战死沙场,所以,人丁其实对偌大的护国公府来说不多。靠军功发家,必有血的付出。他祖父是因重伤再上不了战场退下来的,他父亲和叔叔便没那么好运了,不过幸好战死前都已成家,都留了子嗣,所以孙辈这一代,才显得人口多些。再加上如今盛世太平,不用打仗了,他三个哥哥虽然都在军中,但都好好的。他有嫡亲的兄长一人,是如今的护国公府世子周卫,还有一个嫡亲的姐姐,其余的都是叔叔们留下的堂兄堂姐,数量也不多。整个护国公府的孙辈,算上他,一共九人。 这江宁太守府,小小的府宅,也就是护国公府占地的十分之一,但也算是养了跟护国公府人口差不多的一大家子了。 在护国公府,除了年节,男女不同席,但这江宁太守府,显然没这规矩,挺一视同仁的。 众人见礼后,周顾坐在苏太守旁边的位置,苏容挨着他坐下。 六个姨娘和六个小姐,都很吃惊,显然也没料到护国公府的小公子长的这般好看。不过她们都是挺规矩的人,没有别的府邸那般勾心斗角,也不胡作妖,这得益于大夫人治家有方,赏罚分明,一视同仁。所以,环境使然,她们除了起初见到周顾露出惊艳震惊之色后,再没往他身上瞟,这让周顾自在了些。 苏太守问周顾,“贤侄,你酒量如何?” “尚可。” “尚可是多少?” 周顾想说“我千杯不醉”,但觉得这话太年少轻狂了,只能道:“一壶酒是无碍的。” 苏太守哈哈大笑,“那我懂了,你至少有一坛酒的量。” 周顾:“……” 苏太守吩咐,“来人,拿……” “父亲,我们说好,下午要出去玩的。”苏容连忙打断苏太守,她怎么允许周顾喝多?她有半个多月没出去玩了,今天一定不能泡汤。 “呃……”苏太守顿住,看着二人,“你们说好下午要出去玩?” 周顾没说话。 苏容点头,“是啊,他自从来了江宁,还没去城外玩呢,我决定带他去凤凰山。” “去爬山啊,那山怪陡峭的。”苏太守担心苏容露馅。 大夫人咳嗽一声,知道苏容憋的狠了,若是不让她出去,指不定自己偷偷往外跑呢,建议道:“不如去游船。” “这个也行。总之我们是要出去玩的。父亲,今日不能多喝,若不然,等到晚上你们再不醉不休?”苏容用商量柔婉的语气,一点儿也不显得强硬。 几位姨娘和小姐们纷纷看她,心里都暗暗想着装的还挺像模像样,若是往日,她平平静静毫无波澜不带情绪地直接说一句“不行”,这事儿就真不行了,哪怕是对着苏太守,亦或者大夫人,她们这些人更不用说,除了苏行则,是个例外。 “咳咳,好吧!那就来两壶吧,我与贤侄,一人一壶,小酌一杯。”苏太守妥协。 苏容温柔地笑,“谢谢父亲。” 苏太守心里慰烫,待人拿来酒,他对周顾说:“这是江宁特产上等的醉花饮,贤侄,你来尝尝这酒。这是我最爱喝的酒。” 周顾颔首,“多谢伯父。” 两壶酒,对于有点儿酒量的人来说,就是浅酌,不算什么,所以,这一顿饭,吃的十分太平。 饭后,苏容迫不及待想出去玩,但还是耐心地问周顾,“你要不要歇个晌?” 周顾摇头,“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正好我也没有。”苏容开心了,“那我们走吧?” 周顾犹豫地点了点头。 于是,苏容跟苏太守和大夫人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周顾走了。 二人离开后,大夫人有些愁,“这丫头,不知道能不能撑着装到及笄后,不会刚装半日,就露馅吧?” “露就露吧!”苏太守倒是有不同意见,“周顾虽好,护国公府虽好,但咱们也不能骗婚啊!再说也骗不了一辈子。” 大夫人瞪了苏太守一眼,“你倒是想得开。” “我看周顾这孩子不错,护国公府教导的好,比咱们会教养孩子。”苏太守想着周顾被强留在太守府,当时脸都十分难看了,但都能忍着没翻脸,涵养不错,他像他这么大年纪时,可没有这份涵养,当然,也幸运没遇到他和夫人这么坏的长辈。 大夫人也想到了两个人豁出去脸皮欺负人孩子,逗笑,“一把年纪了,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周顾应该不会往外说吧?” “做都做了,说就说吧!”苏太守脸皮素来要更厚些,“反正老护国公的书信在头上顶着呢,不怕。” 大夫人想想也是,老国公信中言明了,说让他们别拿周顾当外人,多多相处,他等着好消息,也等着喝孙媳妇儿的茶呢。周顾不住在家里,怎么多多相处啊? 于是,大夫人只盼着苏容自己懂点儿事儿,只盼着她这几日跟她说的话管用。 她又对没离开的众姨娘和小姐们道:“周顾住在家里,一直到小七及笄,这段时间,你们无论是谁,千万别给我惹事儿,要知道,小七攀上这个高枝,你们才有好前程。若是坏了小七的婚事儿,得罪了护国公府,咱们家谁都得不了好。” 众人齐齐点头。 大夫人就怕有人犯糊涂,再三严厉道:“小七这门婚事儿,不管七姨娘当初是怎么攀的,既然能攀上,还得到老国公如此重视,就说明,这内里不简单。周顾看着是挺好对不对?但别有谁做出跟妹妹抢人的龌龊事儿来。否则,下场如何,不用我说,你们也该明白。毕竟,你们可都不是无知妇人,咱们府中的书籍,你们都读过,每个人都被先生教过,就算当初一文不识的进来,如今也已经是识文断字,知晓廉耻,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道理的人了,别白吃了咱们家的大米,养出颗糊涂心。” 她说完,又表扬道:“今天你们做的就挺好,都将他给我当做七姑爷对待,别走岔了道。” 众位姨娘们纷纷表态,“夫人放心,妾不会,咱们都等着沾小七光呢。” 众位小姐人人表情诚挚,“母亲,我们都明白的,自小受您教导,咱们都是懂这个理的,是一家人,就不能分两家心。” “对,母亲,我们也不敢抢七妹妹的人啊。”年纪与苏容相差两个月的苏梨表情木木的,“她凶神恶煞的,我盼着一辈子都不招惹她。” 她此言一出,众人被逗笑。 四姨娘附和道:“可不是嘛,谁敢惹她啊,别说从小到大,东西都不敢抢她的,更何况那么一个大活人了?” 大夫人也觉得自己过于紧绷了,也笑了,“我是该放心你们的,但这周顾啊,瞧着太好了。就怕你们糊涂。” “我们瞧着好,小七不是更瞧着好吗?您看她装模作样的模样,心里估计中意的。”五小姐敬谢不敏,“女儿没小七那两下子,千人千变的,将来母亲给我许个普通点儿的相公就成,长成周小公子那样,沾花惹草,除了跟人主动抢女人,估计京城也有不少女人盯着他纠缠,着实让人不踏实。” 大夫人:“……” 她无语,“你可有点儿出息吧!长的好看,每日能赏心悦目,能下饭,你伺候他,也乐意,长的丑还作妖的男人少吗?也不少。怎么都是心累,何不舒舒服服的心累。” 五小姐想想也是,惭愧,“母亲说的是,女儿受教了,那还是您过眼的吧!” 第二十二章 对弈(一更) 苏容带了月弯,周顾带了子夜,一行四人乘车出了太守府。 马车内,苏容见周顾似乎怎么坐着都不舒服,对他问:“你寻常都是习惯骑马吗?” 周顾点头。 “外面的太阳太烈了,大晌午的,不适宜骑马,乘车可以遮阴避热。你且忍忍,不太远的,一个时辰就能到。”苏容其实也想骑马,她每回出城,都是溜出城门后,再让人给她牵马来,但她总不能刚跟周顾接触,面罩就碎掉,只能忍着这慢悠悠的马车。 “那么远吗?”周顾皱眉,一个时辰的路呢,待在马车里,也够难受的,让他几乎后悔跟她出来了。 “也还好,就是马车慢了些。”苏容拿出棋盒,“要不我们来下棋吧?” 周顾点头,“也好。” 于是,苏容铺上棋盘,问他,“你选哪个子?” “随意。” 苏容便自己选了黑子,先落了一子。 周顾拿了白子,也跟着落了一子。 周顾起初很是漫不经心,当着闲暇无聊打发时间,不如陪着她玩一玩的心态,但当棋局下到一半,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心中惊诧,抬眼看苏容。 苏容小脸沉静,头也不抬,似乎没发现他的打量,下棋很是专心致志的感觉。 周顾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她手上,明明是娇美的一张脸,也明明是不堪一折的如葱细指,这样柔软的一个小姑娘,下起棋来,怎么这般凌厉有杀气?若不跟她认真些,这一局岂不是要输? 周顾自然不想输给一个小姑娘,所以,后半局,很是认真。 但他认真后,发现也没有赢的把握,心中愈发地惊诧,尤其是一局棋快下完了,他竟然摸不准苏容的棋风,她忽而这边砍一刀,忽而那边刺一剑,很是兵行诡异,变化多样,与他师承正统的棋风,着实大不相同,最终,他到底没扛住,输了。 落下最后一子,苏容眉眼笑开,“周顾,你输啦!” 周顾:“……” 子夜凑过头,一脸震惊,“我家公子竟然输了?” 月弯拍手,“好耶好耶,我家小姐赢了!” 周顾盯着棋盘,他后半局认真了,挽救了,但也是认认真真输了,他抿了一下嘴角,扭头看月弯。 月弯顿时放下手,不敢高兴了。 周顾转回头,看着苏容。 苏容歪着头看着他,“你没有不高兴吧?”,见他不说话,她立即无辜地说:“是你开始不认真,没将我看在眼里,不怪我的。” 周顾“嗯”了一声,“不怪你,再来?” 苏容点头,“好啊。” 于是,两人又再来。 这一局,周顾自然从开始就认真的,每走一步,都盯准苏容,又计算推测她下一步该怎样走,但偏偏苏容这一局与上一局完全不一样,似乎不认真起来,随意落子,没半点儿杀机,让他摸不着规律,推测不出来她下一步的路子。 周顾提醒她,“我没生气,你认真些,好好下。” “我在认真。”苏容对他俏皮一笑,“这一局你若是输了,也别生气好吗?” “我不会再输。” 苏容心想那可不一定。 这一局棋下的久了些,但最终落子,还是苏容以一子之差赢了。 子夜惊掉了下巴,“公子,您又输了?” 月弯又拍手,“小姐,你好厉害啊,你又赢啦!” 周顾:“……” 他伸手捏捏眉心,抬眼看苏容,忽然被气笑了,“很得意?” 苏容弯着嘴角,得意的神情明显,“不枉我自小钻研棋谱。” 月弯想说“小姐你哪里自小就钻研棋谱了?你不过就闲的无聊时随便自己跟自己下两局而已。我压根就没见过你捧着棋谱钻研。”,但她不是真傻,这话自然不会说,她怕说出来,周小公子觉得更没面子了。 “我的棋虽然下的不是太好,但向来也是不差的,师承东宫秦太傅。”周顾捏着棋子在手指尖打转,“你说你自小钻研棋谱?什么棋谱?” 苏容叹气,“无名棋谱,都已烧了。” 周顾“哦?”了一声。 月弯立即在一旁说:“小公子,我家小姐七岁时,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将一间院子都烧了,当时是夜晚,风大,没能救了火,所有东西,都烧成灰了。就跑出来我们俩。” 周顾心惊,“那你们俩可真命大。” 月弯连连点头,“我都吓哭了,腿都软了,还是小姐拽着我跑,我们刚跑出院门,房梁就塌了,吓死个人。” “真看不出来,你细胳膊细腿的,还能拽着个人跑得动。”周顾想想都觉得危险。 月弯想说“我家小姐力气大着呢。”,但觉得这话不能说,会暴露小姐,大夫人说男人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女人,只道:“危急关头,小姐比奴婢管用多了。” 苏容莞尔,“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嘛。” 周顾诚然地点点头。 苏容问:“还下了吗?” “不下了,反正也下不过你。”周顾觉得再一再二没有再三,下两局都输了,再下第三局,那么连输三局,也太难看了,还是适可而止吧! 苏容心想没有大男人输给女人就恼的毛病,坦然认输,这一点也很不错。 她动手收了棋盘,问月弯,“到哪里了?” “还有五里地。” 苏容点头,对周顾询问,“今日先游河如何?明儿一早,咱们骑马出来,再爬凤凰山,今儿时间不够上山了。” 周顾看着她,“你会骑马?” 苏容点头,“跟我大哥学的。” 周顾目光落在她身上,想着她这副柔软的身子骨,骑在马上,马跑起来,不会将她颠飞吗?但明日能不坐车,他还是不想坐车的,遂点头,“成!” 不知觉间,没发现苏容把明儿出来玩也给预定了。 马车来到枫叶河,虽还没到枫叶红的季节,但枫叶河也聚了不少人。 苏容几人下了马车,因两个人都长的好看,婢女和护卫也可爱俊秀,一下子吸引了人的目光。 其中有一行人,正要上船,往这边瞥过来一眼,动作齐齐顿住。 第二十三章 巧遇(加更) 苏容也看到了那一行人,三女两男,其中一女她认识,想着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江宁太守虽是个人物,但上面还有刺史,江宁郡归江州刺史辖制,而她曾经与江州刺史府的小姐江云英有过节。 江云英不好好在江州带着,跑来江宁做什么? 苏容觉得今日怕是避不开了,伸手扯了扯周顾衣袖,“周顾。” 周顾有些不适应苏容挨他这么近,说话就说话,扯什么衣袖,但看她脸皱成一团,他还是问了一句,“嗯?怎么了?” 苏容往那边看了一眼,“你看到那边了吗?那一行人在看我们,其中那个穿鹅黄衣裙的女人,我跟她有些过节。她今日怕是要找我麻烦。” 周顾是最不怕麻烦了,“你怕她?” 苏容摇头,“怕倒是不怕,但她父亲是江州刺史江盛。” 周顾懂了,“官大一级压死人?” “嗯。我父亲官小,对上她,我施展不开。” 周顾刚想说“若是你父亲官大,你想怎么施展?”,但看着她细胳膊细腿的,猜测估计也就是骂人一顿吧?她这么柔软的姑娘,应该做不出泼辣之相,不像京城那些厉害的贵女们,将人揍一顿。她顶多打打嘴皮子架吧?但她这样的,打嘴皮子架,估计都是温温柔柔的,跟挠人痒痒差不多。 他问:“什么过节?很大吗?” “有点儿大。”苏容小声说:“三年前,他未婚夫瞧上我了,跑她家去找她退婚了,她后来就恨死我了。” 周顾:“……” “三年前你才多大?” “我十二啊。” 周顾皱眉,“你没主动招惹人吧?” “没有啊。”苏容觉得冤枉,“我有一个护国公府的小公子做未婚夫,做什么想不开作死的要去招惹别人啊?刺史嫡女的未婚夫,虽然门楣高那么一点儿,但是提鞋都赶不上你家的。” 周顾被逗乐,扯出自己的袖子,瞧着她,挑眉,“行啊你,原来是为了我家的门庭高。” 苏容一脸“难道不对吗?”的表情,“我又没见过你,也没法先为了你啊。” 这话无法反驳。 周顾轻哼一声,“那你就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吗?” 苏容心想来了,果然高门大院,都讲究门当户对的,周顾对她的出身是嫌弃的,她诚然地点头,“觉得啊,但我能拒绝老国公订下的婚约吗?” 周顾被堵住,这个倒是实话,就连他也拒绝不了他祖父。 他心里不得劲极了,刚想再说什么,见那边几个人不上船了,径直走了过来,显然是冲苏容来了。他不当回事儿地开口:“行了,有我在呢,你只管扯虎皮拉大旗。” 苏容等的就是这句话,三年前,她憋屈死了,大夫人再厉害,也不能越过刺史夫人去,被刺史夫人夹枪带棒骂了一通,让她管好她,不讲理地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眼光不行,选了个好色之徒给女儿,那玩意儿只见过她一面,就跑去退从小订的未婚妻的婚,连她有没有婚约都不知道,蠢货一个,还有脸来找她的麻烦。 但谁让她是刺史夫人呢,也没法子,这个明面上的亏,得吃。后来哪怕苏容暗搓搓还回去,但也觉得憋屈,今儿虽倒霉,但也是还击的机会。 转眼,一行人来到跟前,打头阵的自然是江云英,她看清周顾的模样,露出惊艳之色,倒没失态,打量完人,挑眉看着苏容,“我说苏容,你今儿打扮的人模人样的,这是在钓金龟婿?” 苏容:“……” 她很认真地说:“**姐,你说对了,这就是我的金龟婿,他是我自小订婚的未婚夫,娃娃亲那种,从没换过,一直是他。” 周顾:“……” 江云英换过两个未婚夫,一个是三年前,那人看上苏容,跑去退了她的亲,一个是一年前,刺史夫人给她又订了一门亲事儿,刚订下三个月,那家犯事儿了,她只能又退了那家的亲。 苏容这样一说,一下子扎到江云英的心上,她瞬间冷了脸,一双眸子如下刀子,“你一个太守府的小小庶女,妾生女,能钓到什么金龟婿?别也是个妾生的,贱种配贱种吧?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苏容:“……” 她是贱种倒也没骂错,庶女确实没地位,被人瞧不上,但周顾可不是啊。 她想说,姐姐,你今天开大了。 果然,不等她再骂回去,周顾沉了一张脸,怒喝,“放肆!” 他瞬间刀剑出鞘,架在了江云英的脖子上,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冷意,人如宝剑一般,锋利至极,“有胆子,把你刚刚的话,再跟小爷说一遍?” 江云英一下子被惊住,花容失色,脸色煞白,吓的一动也不敢动,“你、你……” 她大约从没见过,一句话,就惹人对她拔剑的,锋利的剑刃,刺的她皮肤疼,只要他剑往前推一寸,她就能血溅三尺。 与江云英同行的两男两女这时也惊了,那两女同样白了脸,两男倒是镇定,其中一人立即开口:“这位仁兄,有话好好说,先放下利器。” 周顾冷哼,“小爷要杀一个侮辱小爷的人,就算是江州刺史的女儿,也是杀得。你几个胆子,敢冒犯小爷?” 江云英心里惧怕极了,一双眼睛露出惊恐之色,但她连抖都不敢抖。 那开口解围的男子一惊,没想到周顾连江州刺史都不怕,那他的身份,可见不一般,他立即报出自己的身份,“在下是南平侯府宁池,江妹妹不知仁兄身份,多有得罪,请仁兄大人不记小人过。” “南平侯世子?”周顾给了这人一个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冷笑,“怎么?你要以身份施压于我?” “不敢!”宁池见周顾架在江云英脖颈上的剑纹丝不动,心中更惊,这人连南平侯府都不买账,怕是真身份极高。 他转向苏容,曲线救国,“苏七小姐,女儿家口舌,虽言语不当,但也罪不至死,还请苏七小姐说情一二。” 第二十四章 好用(一更) 苏容看了宁池一眼,想着南平侯世子与江云英一起游船,何时江州刺史府和南平侯府关系很好了?难道刺史夫人为江云英物色的下一个夫婿人选是南平侯世子?江州刺史是有实权的官,南平侯也不是徒有虚衔,也有实权,若事成,也算是一门好姻亲了。 她认真地打量宁池,发现长的还不错,挺俊的一个人,年岁也不大,行止不轻浮,挺稳重,若是她猜测的不错,刺史夫人眼光变好了? 她收回视线,伸手拉住周顾,按住他的剑柄,故意将他的剑往下压了压,眼见剑刃刺破江云英皮肤流出血,惹得她尖叫,她才松手,温柔地对周顾说:“周哥哥,她无知,不识得你,才胡言乱语,你且先饶过她吧?” 周顾脸色冷极了,没注意她称呼什么,“小爷没有轻易饶过人的习惯。” 苏容柔声安抚他,“让刺史大人亲自来给你赔礼,好不好?不是说子不教,父之过吗?她不懂事儿,找她家大人就对了,杀了她,也没必要。” 周顾冷哼一声,这才撤回了剑,看着宝剑染血,他嫌弃不已,掏出帕子,擦了血,然后厌恶地将帕子扔了,还剑入鞘。 江云英保住了命,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宁池立即伸手扶住她。 苏容觉得今日真是扬眉吐气,她一句话,就让江云英炸了毛,口不择言,果然没用她做什么,周顾就将人给收拾了,从今以后,江云英想起今日,估计就会做噩梦,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招惹她。 还有就是,当年刺史夫人怎么骂大夫人的,来日,她就会怎么屁颠来跟大夫人说好话。 这一刻,她是真的体会到了,大夫人日日挂在嘴边的,攀高枝的重要性。她这个未婚夫,实在是太好用了。 苏容看着江云英被宁池扶住,惊魂未定的模样,笑了笑,“**姐,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的未婚夫是护国公府小公子周顾。他可不是你口中的……” 她自然不会说那两个字,在几人不约而同震惊的目光中,叹了口气,“他是特意来江宁参加我的及笄礼,不想被你骂的如此难听,他可是从来没被人这般骂过的。” 她目光温柔地看着江云英,“**姐快回去吧!你如今知道他的身份了?让刺史大人看着办吧!” 江云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三年前,苏容坏了她的亲事儿,她娘一怒之下找到太守府,太守夫人的确是断言说她家苏容不可能勾引她的未婚夫,因为她自己有一个顶顶好的未婚夫,她娘自然不信,一个太守府的小庶女,能有什么顶顶好的未婚夫?夹枪带棒把太守夫人骂了一顿不消气,回去还让他爹给苏太守找了一个大麻烦。 谁来告诉她,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怎么就是苏容一个小庶女的未婚夫了? 与江云英同行的宁池等人同样被震了个够呛。 宁池恍然,“原来是周兄。” 护国公府是一等国公府,比南平侯府要高了个台阶,虽然他是南平侯世子,但的确也不需要周顾为他的身份买账,毕竟,周顾出身显赫不说,祖母是先皇时期最受宠的盛安大长公主,今上姑姑,他本人自小在皇宫和东宫都能畅通无阻,有可以不将人看在眼里的本钱。 周顾沉着脸不说话。 “不知周兄在江宁下榻何处?我先送江妹妹回去,改日再来与周兄一叙。”宁池不在乎他冷脸,温声询问。 周顾想说“谁想与你一叙?”,但想着对方既然报出家世名字,是南平侯世子,顶着这个身份,他一次不赏脸也就罢了,二次再不给脸,便是得罪人了,虽然他不怕得罪人,但能不得罪人的事儿还是不得罪,他也懂得这个道理。便开口道:“我下榻在……” 他顿了一下,看了苏容一眼,还是说:“太守府。” 宁池点头,也看向苏容,“改日一定登门拜会周兄,还有苏太守。” 周顾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宁池招来人,扶着江云英上了马车,几人自然没法游船了,一行人离开了枫叶河。 周顾看着一行人走了,皱眉,问苏容,“你可知,南平侯府与江州刺史府,何时走的近的?” 苏容道:“一年前江云英二次退婚,据说在家闷了半年,如今跟着人跑来江宁赏景,应该也就是这半年内的事儿。” 周顾“嗯”了一声,想着南平侯府有女嫁给了大皇子,等于南平侯府上了大皇子的船,江州刺史若是和南平侯府联姻,是想投靠大皇子?若非他对江云英动了剑,宁池怕是不见得自报身份,他应该是秘密来的江州,顺便来江宁玩。 他转头对子夜低声吩咐,“把南平侯府世子与江州刺史有意联姻的消息尽快传给太子。” 子夜应是。 周顾懒得再理会那几人,转头对苏容道:“不是要游船吗?还游吗?” “游啊。”苏容心情好,对他笑眯眯的,“周顾,你真是太厉害了。”,她看了一眼他腰间的腰封,“你这柄剑,可真好,真软。” 若不是他今日抽出剑,她还不知道他腰间随身带着剑呢。 周顾斜睨她,“没有你厉害,一句话就让一个刺史嫡女气的口不择言,你也很本事。” 他真是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软软呼呼的小姑娘,骂人直指要害。 第二十五章 体谅(加更) 苏容咳嗽一声,将三年前她没招谁没惹谁,被个好色玩意儿给看上了,惹了一身腥,自己本来就恶心,那刺史夫人更是仗着身份仗势欺人,欺负到了她家里等等事情,跟周顾吐槽了一遍。 她说完,无辜地看着周顾,“我这口气都憋了三年了,是你说,让我尽管扯虎皮,拉大旗的。” 周顾“嗯”了一声,他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不好与她计较,便道:“所以,风水轮流转,你也想让江刺史和他夫人来给你父母赔礼道歉?” “是给你赔礼道歉。” “不是一样吗?”周顾挑眉。 苏容笑的开心,“也算是一样啦,他们知道我未婚夫是你,得罪了你,哪怕过来赔不是,你大体也是要冷着脸的,他们不得转而对我父母说尽好话,让他们从中说和,求得你原谅吗?” 她毫不掩饰,“解气!” 周顾弯了一下嘴角,瞥她,不客气地点评,“小人得志。” 苏容:“……” 她点头,承认不讳,“你说的对,谁让我身份低又长的这么美呢,哎,也不是我的错,都怪我没投好胎。” 她转头吩咐月弯,“快去弄一艘船,再耽误下去,该黑天了。” 月弯惊醒,连忙去了。 苏容虽然不常带月弯出来玩,但一个月也是有那么一两次被她缠不过带出来的,所以,月弯也熟悉每个地方,很快,就弄到了一艘船。不大不小,带着敞篷,既遮阴,又舒适。 四人上了船,船家将船驶离岸边。 这船家是个老者,认识苏容的,对她笑呵呵地问:“七小姐,从没见您与哪位公子结伴出来玩,这位公子是您的什么人?” “我未婚夫。” 船家赞美,“哎呦,这位公子一见就是人中龙凤,七小姐好福气啊。” 苏容笑,“是啊。” 船家问:“这位公子是哪里人士?以前没听说七小姐原来有个未婚夫。” “京城。” 船家又“哎呦”了一声,“京城是天子脚下,七小姐以后要嫁人,是不是要离开江宁?” “嗯,兴许,若我能顺利嫁给他的话。”苏容看了周顾一眼,笑吟吟,“老伯,一会儿打一桶鱼呗,我拿回去给他做全鱼宴吃。” “好!” 周顾脸色变幻,片刻后,小声说:“你倒是不害臊,说的还挺坦然。” 一口一个未婚夫,他怎么听都觉得带着那么点儿炫耀的意味,但若是训斥她,她又没有说错,两个人有婚约在身,他可不就是她的未婚夫吗?没理由说她说的不对。 苏容感觉到他不太满了,也小声回他,“我这张脸,实在是太招人了,这些年阿猫阿狗总往我面前撞,好色之徒比比皆是,我身份又是个庶女,每回出门一趟,就容易招苍蝇,如今你来了,又是我的未婚夫,我可不就光明正大招摇一番吗?” 她无奈道:“我实在是憋得太久了,你体谅一下?” 周顾:“……” 他目光落在苏容的脸上,粉面桃花,姝妍丽色,的确是招人,他移开眼睛,心里不舒服散去,想着她说的倒也没错。幸好她虽然是个小庶女,但是苏太守府的小庶女,在江宁郡,苏太守还算大,否则,指不定是要被人抢去做妾的。 苏容见他不说话,好奇地凑近他,小声问:“你知道我和你的婚约,是怎么订下的吗?” 周顾摇头,“你知道?” 苏容没想到他也摇头,惊了,“你爷爷没告诉你吗?” “他只说你家于我祖父有恩,别的没说。”周顾见苏容表情吃惊,“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苏容无奈,“我问过父亲和母亲,他们也不知道,说是我娘给我订下的。而我娘,在我七岁时,就病故了,她临终前才告诉我这件事儿,我没来得及问她缘由,她就咽气了。” 周顾也愣了,“你娘?” “嗯,我父亲是这样说的,至于别的,他口风紧,他也不知。”苏容叹气,还以为周顾是个突破口呢,看来不是。 周顾没想到竟是这样,可惜他早先太抗拒,没缠着祖父问明白,如今也无解。 “其实吧,恩不恩的,我娘人都没了,也没必要这般在意。”苏容自己就不太在意,认真地看着周顾,“你想悔婚吗?” 周顾一惊,“你什么意思?” “就是问问你。” 周顾自然是想悔婚的,无论是来之前,还是来之后见了苏容,但瞧着她娇美的脸,他一时说不出想这个字,沉默以对。 苏容懂了,对他问:“你对我出身不满意?” 周顾:“……” 这人怎么这么直接? 苏容又问:“除了出身,还对我哪里不满意?” 周顾想说弱不经风,但话到嘴边,没说出来,想起她下棋时,以棋观人,棋风锋利至极,一点儿都不弱。对上江州刺史府的嫡女,小猫爪子挠人的很,不止言语直扎人心,按住他剑柄的那一下,虽然做的不着痕迹,但一点儿都不手抖,哪里弱了? 他觉得苏容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矛盾点,瞧着柔弱,但内心可不是如此。 “哪里都不满意吗?”苏容惊了,难道她今儿白装了? 母亲说女子当该是水做的,温柔似水,我见犹怜,才让男人怜惜生爱,尤其她再长这么一张脸,简直是无往不利。但她骨子里就不是个真弱的,自然做不到一装到底,所以,从下棋到对付江云英,她都露了两手,也是故意为之,没想一直装下去,毕竟,骗婚这事儿吧,她还真做不到。 但也没想到,周顾对她处处不满意啊。 周顾咳嗽一声,扭开脸,“你我才相处一日,你是不是想多了?” 苏容恍然,也是,才一日。她摸摸鼻子,“好吧,但愿你离开江宁郡前,你我能有个定论,咱们都大好年华的,可别彼此耽误。” 周顾一下子黑了脸。 苏容觉得他脾气好像不太好,当然她脾气也不太好,还是别说了,别第一日,就把她这个未婚夫给得罪了。于是,住了嘴。 第二十六章 心计(一更) 枫叶河和风习习,清凉舒适,两岸风景秀丽,虽然不是最合适赏景的季节,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周顾在苏容不说话后,便看向外面的风景,心里却想着,若是他不娶她,死活要退婚,祖父难道真会把他逐出家门?若他强硬不娶她,想必也是能退婚吧?但退婚后,她怎么办?她说别耽误彼此大好年华,那她嫁谁? 他手扣着腰间缀的玉佩,心里有那么点儿烦躁,暗骂自己没出息,这才一日。不、还不到一日,才大半日而已,便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果然但凡女人,都颇有心计。 苏容自然不知道周顾心中在想什么,这枫叶河她游过千百次了,早腻了,所以,在不说话后,她舒服地睡着了。 周顾把被她搅的乱了几分的心绪摆平后回头,便瞧见她闭着眼睛,靠着软枕睡着了。一张小脸,睡态安然,他愕然了一会儿,给气笑了。 如此心大,他也算是开了眼了。 他低声问月弯,“你家小姐不是说没有午睡的习惯吗?” 月弯早已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了,此时也犯了迷糊,闻言勉力睁大眼睛瞅向周顾,困浓浓地嘟囔,“小姐骗您的,她在府中被夫人拘了半个多月了,今儿好不容易可以陪着您出来放风了,她自然一刻都不想在府中待着的,可不就说不午睡吗?” 周顾:“……” 月弯说完后,激灵一下子醒了,困意顿消,看着周顾,一脸“我完蛋了”的表情。 子夜对月弯竖起大拇指,“你好会坑你主子啊,比我还会。” 月弯:“……” 她苦着脸,快哭了,想弥补,求周顾,“公子,您、您当没听见行吗?” 周顾无语,“你们太守府的人,是不是都会骗人?” 月弯这题会答,立即说:“没有啊。” “苏太守和苏夫人,一唱一和,就把我给强留在太守府了。你家小姐,骗我早早出来,又利用我对付与她有过节的人。”周顾本就聪明,如今早已回过味来,“本公子看起来像傻子吗?” 月弯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傻,呐呐道:“您说的话,奴婢不懂。” 周顾哼了一声,放过她,“你也睡吧!” 月弯如蒙大赦,头一歪,闭上了眼睛,她有一个大优点,就是听话,让她睡,她就睡。本来也困的冒泪花了,呜呜呜,她每天是必睡午觉的。 周顾一言难尽,这一主一仆,可真是好样的。 子夜挨过来,靠近周顾,小声说:“公子,那咱们今儿回去,还住在太守府吗?” “住。”周顾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骨,“苏太守肯定已派人去找周喜,将那处院子退了,将我挪去太守府了。周喜是祖父的人,他巴不得呢。” 子夜试探,“那公子您……” 他想问,您早先打算来江宁玩一趟,然后让苏家主动退婚。但如今人都住到太守府去了,那婚……还退不退了? 周顾放下手,看了他一眼。 子夜顿时闭了嘴。是他不该问,这才一日,还早得很呢,住进太守府,也不当什么,公子自有主意,不用他多虑。 他又看向苏容,哎,苏小姐好好看,性子好像也挺好,与京中的贵女们都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也形容不出来。总之,一直以来,就没有哪个女子,能跟公子这般聊天说话自在的如闲话家常,当然,也没有哪个女子,说陪着公子游船玩耍,自己却睡着了,且还睡的挺香的。 苏容虽然睡着了,但并没有睡实,所以,周顾与月弯的话,她听了个清楚。 她想着,周顾很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就看出他父母一唱一和故意强留他了。他人这么聪明,没翻脸,是不是说明他对这桩婚事儿没那么抗拒? 不抗拒就好! 苏容踏实地睡了。 周顾赏了半个时辰的风景,见船夫将船停住,开始打鱼,他新奇,便出舱去看。 子夜也好奇,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船夫将鱼笼里放入鱼饵,抛入水里,然后耐心地守着鱼笼等着。 周顾问:“这样等多久?鱼会入笼?” “半个时辰吧!” “这么久啊。”周顾心想吃一次鱼,可真不容易。 船夫笑呵呵的,“老夫没有七小姐的手艺,若是七小姐亲自动手,用不多大一会儿,便能弄一桶鱼。” 周顾一愣,“你说她?” 他回头,不敢置信地往舱内看了一眼。 “是啊,就是七小姐。”船夫赞扬,“七小姐不用我这种笨法子,她是用竹竿捕鱼,又精准又迅速,每一个从她眼前游过的鱼,都不会被她放过。老夫不行,老夫年纪大了,眼睛花,手法也不准,白费力气。” 周顾想着苏容细胳膊细腿,拿着竹竿捕鱼?真难以想象,他陪着船夫守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进了船舱,见苏容还在睡的香甜,他伸出一根手指,戳她肩膀,“喂,醒醒!” “我不叫喂。”苏容不睁开眼睛。 “苏容,醒醒。”周顾顿了一下,别扭地喊她名字。 苏容醒来,看着他,“什么事儿啊周顾?你是一个人赏景无聊吗?让我陪你说话?” “不是。”周顾见她粉面桃腮,移开眼睛,看向舱外,“船家说你会捕鱼,快且准,我想瞧瞧。” 苏容激灵一下子醒了,“船家说?” “嗯。” 苏容沉默了,想着她母亲想错了,她土生土长在江宁,常年又在府外晃悠,从来就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认识她的人不知凡几,就算她自己在周顾面前装,但只要出来玩,别人言谈两句,就能给她戳破假象。 她按住眉头,抬出挡箭牌,小声说:“母亲说,这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儿。” 周顾看着她,“反正你也做过不是吗?” 苏容咳嗽一声,站起身,“那好吧!” 第二十七章 震惊(加更) 苏容跟着周顾走到船头。 她挽了袖子,拿起船上闲置的竹竿,将三根竹竿支起来,横竿在前,鱼兜在后,她撒了一把鱼食,然后有许多鱼四下涌来,她看时机差不多了,对着水里那么用力一搅,顿时有好几条大鱼进了网兜。然后,她又拿了一根竹竿,快狠准地插入水中,一连插了好几下,除了她略过的小鱼,其余的但凡大一点儿的鱼,都被她一连串地插在竹竿上。 这么短短的时间,她网了五六条大鱼不说,竹竿上也串了五六条大鱼。 周顾震惊地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容一连气的操作,半晌没说出话来。 苏容默默地将网兜收起,将网兜里的鱼倒进木桶里,又默默地将竹竿上插的鱼一一撸下,也扔进了木桶里,然后再默默地看着周顾。 周顾伸手指着她,“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个字来,实在是太震惊了。 苏容叹了口气,“我若是打渔为生,渔夫们大概都得失业,你是想说这个对吧?” 周顾想说“谁想说这个了?我是想说,你一个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哪儿来这么大的本事?”,但他到底没说出来,他这时总算是知道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他对苏容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她瞧着太弱不禁风了,以至于,这一刻才觉得这般颠覆认知。 她一点儿都不柔弱,是他眼神不好使,先入为主了。 他捏了捏下巴,好在下巴结结实实地长在他脸上,没掉到地上,他收起了自己傻傻的震惊的目瞪口呆的样子,对她心情复杂地点头,“是,所以,你以后可不要轻易跟人抢这个事情做了。” 照她这个捕鱼法,一条河的鱼都吓死了吧? 苏容见他没被吓跑,想着这个未婚夫能处,抿着嘴笑着点点头,“好。” 她心里高兴,又对他甜甜地说:“走,咱们回去吧,让府里的厨子今晚做全鱼宴给你吃,新捕上来的鱼,最是鲜活鲜美。” 周顾也赏够了这枫叶河的景了,点头,“走吧!” 于是,回城的马车,车后绑了一桶鱼。周顾偶尔往后面看一眼,心情更复杂了。 回到府中,天色还早,正是厨房准备晚膳的时候。 苏容吩咐管家,“李伯,让人把这一桶鱼送去厨房,今儿晚上做全鱼宴。” 李伯震惊,“七、七小姐,你这是……买的鱼?” 苏容顿了一下,余光扫见周顾神色已恢复平静,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当着他的面撒谎,“嗯,买的。” 李伯松了一口气,让人将鱼拎走,然后对周顾试探地问:“小公子,老奴带您去您的院子收整一下,歇一会儿?” “好,劳烦李伯了。”周顾点头,不再抗拒了。 于是,李伯热情地带着周顾走了。 苏容与月弯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月弯小声说:“小姐,完蛋了,你露馅了,等着大夫人骂你吧?” “骗婚是不道德的。”苏容一本正经说:“咱们家是正经人家,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儿呢?你说对吧?” 月弯:“……” 明明就是你连一日都装不动,还偏偏说什么正经不正经的话,你若是正经,天下就没有不正经的人了。 苏容看着她,“别忘了,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你困迷糊了,把我给坑了,你没忘吧?” 月弯苦下脸,很是识时务,义正言辞道:“小姐,都怪那个船夫,跟您没关系的,您说的对,骗婚不对。老爷夫人怎么能为了把您嫁出去,就骗人家隐藏您的真性情呢,您一会儿得严厉说说他们,将他们走的歪道板正回来,咱们家可是正经人家。” 苏容满意,“嗯,就是。” 于是,主仆二人毫无负担地回了西跨院,做贼似的,连忙沐浴,洗掉一身鱼腥味。 苏容刚沐浴完,大夫人闯了进来,对她劈头盖脸问:“你又去抓鱼了?” “没有!” “回答的这么快,一定是去抓鱼了。”大夫人拔高音,喊她大名,“苏容,你竟然带着周小公子去抓鱼?你对得起我费尽心思给你拾掇出来的好形象吗?” 她不给苏容分辨的机会,对着她一通骂,“你就给我多装几天也行啊?这才不到一天,你就露馅了,哪个男人喜欢一个野丫头?白瞎你这张脸,人家若是不娶你了,我就把你嫁给个老渔夫,让你天天抓鱼去。” 苏容:“……” 她摸摸鼻子,“母亲,这事儿不怪我。” “怎么就不怪你了?你倒给我说说。”大夫人气势汹汹。 苏容坦然地将船夫与周顾闲聊,说她会捕鱼之事,然后周顾好奇,非要让她捕鱼,她实在无奈,才动手之事说了。 大夫人这时也想起来了,堵住了太守府内里人的嘴,也堵不住苏容这些年在江宁府外处处留下的痕迹,她伸手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母亲,周顾没说悔婚。”苏容怕把大夫人气出个好歹来,“那个,他还夸我厉害呢。” 大夫人气的心口疼,“夸你厉害,这是什么好话吗?你一个太守府的小姐,会捕鱼,这说出去,会被别人笑话死。” 苏容立即提醒她,“母亲,是太守府的小庶女。” 大夫人怒:“庶女怎么了?就不是小姐了?” 苏容觉得也对,闭了嘴。 大夫人捂着心口,“人家没立即说悔婚,那是人家有教养,兴许如今已在心里想了。” 苏容想起周顾当时那震惊的目瞪口呆后来又一脸神色复杂的神态,也拿不准,叹气,“哎,母亲,骗人总是不对的。还有,姻缘这事儿,强求不得,咱们顺其自然吧,好不好?” 见大夫人脸色极差,她上前给她捋顺心口的气,“再说,我就算多装几日,也不管用啊。早晚得露馅。” 大夫人恨铁不成钢,“那等他喜欢上你,你再露馅也行啊。” “这不行吧?到时候他岂不是更觉得受骗了?万一恼羞成怒怎么办?”苏容摇头,“他脾气好像不大好。” 大夫人白她一眼,“我看着脾气挺好的。强留他住府里,都没恼呢。” 第二十八章 还行(一更) 苏容心想,您强留人家,人家也没恼,是人家有良好的教养。 她不再跟大夫人再争论此事,而是转了话题,将碰见江云英的事儿给说了,特意说周顾因为一句话就拔剑的事儿。 大夫人闻言顿时惊了,“你怎么这么倒霉?” 苏容:“……” 不愧是一家人,当时她也觉得很倒霉,第一天陪着周顾出去玩,就碰到了江云英。 得知苏容没吃亏,借着周顾扛大旗,十分解气地让江云英吓破胆地回家了,兴许用不了两日江刺史和夫人就会来太守府给周顾赔礼道歉,当年的场子也能借机找回来,大夫人肉眼可见地心情好了。 她心情一好,便不再生气了,用力地点点苏容额头,“反正我告诉你,周顾若是悔婚,天底下再也没有这样的好亲事儿等着你了。你自己瞧着办吧!” 苏容心中也知道,见她消气,笑着说:“母亲,心态放平,您是谁啊,到时候再可着劲儿的给我划拉呗。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指着我大哥的嘛。” 大夫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懒得理她,白了她一眼,起身走了。 苏容过了这一关,长舒了一口气,将自己扔在大床上躺平,嘟嘟囔囔,“年纪大了,就是容易脾气火爆,是不是得将上回大夫给她开的那副去火的药方子,再多吃几天?” 月弯附和地点头,“小姐,每次大夫人骂你,我都觉得好有道理。” 苏容对她怒目而视,“你滚去看账本。” 月弯惊恐,“小姐,周小公子住进来了,咱们不是不用学账本了,每日只需要陪着他玩吗?” “那是我,你还是要学账本的。”苏容冷酷无情,“毕竟,周顾这么好,我得想法子拴住他。哪怕他想退婚,我也得挣扎挣扎。” 月弯:“……” “小姐,你不是不在乎护国公府这门亲事儿吗?” “那是以前。”苏容白了她一眼,“谁知道周顾这么好啊。” “那您还给他捕鱼?”月弯震惊,天知道她当时从舱内听到动静跑出来时,看到小姐的一通操作和周小公子震惊的神色,整个人都傻了。还以为小姐自暴自弃了呢。 “他将我弄醒,提出要求,我能不答应吗?”苏容摆手,“总之,你去看账本。” 月弯要哭了,“小姐,我不是那块料啊。” 苏容鼓励她,“学嘛,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家小姐我都在为我们俩未来的美好生活而努力,你怎么能只做米虫,不努力呢?” 月弯无话反驳,只能蔫蔫地去了。 大夫人收拾出给周顾下榻的这处客院,为了他住的务必舒服,也很是下了血本,一应用具摆设,都用了最好的,比苏太守的屋子里用的东西还好。 诚如周顾所料,苏太守早已跟周喜接上头,将他们租的那处院子退了,连周喜带护卫都下榻住进了太守府。 周喜已等在客院,见周顾进来,笑着迎上前,“公子,今日玩的可好?” 周顾瞥了他一眼,点点头,“还行。” 周喜惊讶,看着周顾并没有着恼不说,还评价了句还行,这对别人来说,可能真是还行,但对周顾来说,这就是难得了。 周顾虽然没打鱼,但全程目睹,靠的太近,也觉得身上沾染了鱼腥味,“我要沐浴。” 周喜应声,立即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周顾沐浴完,坐在桌前喝茶。 周喜还没见过苏容,试探地问:“公子,苏七小姐,是不是还不错?” 周顾动作一顿,“嗯,还行。” 周喜心下一喜,“那您是不是不想着退亲了?” 周顾放下茶盏,“再说。” 周喜心想,这退婚的想法没那么坚决了,是个好兆头,他一会儿就派人给老国公送一封信。 他刚想到这,周顾板起脸,“你跟我出来,这段时间,就是我的人了。不许给祖父告小状。若是被我发现,就将你扔去河里喂鱼。” 周喜:“……” “若我没意会错,你应该是祖父安排给我将来成亲后所用的管事儿吧?你敢不听我的?”周顾挑眉。 周喜拱手,“不敢,小的听公子您的就是了。” 反正,老国公也没要求每日去信禀告他进展,老国公要的是结果。 周顾满意,问他,“让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周喜摇头,“还没有,查了不少家,都没有找到那把匕首。” 周顾对他吩咐,“你去让人打听一下,南平侯府与江州刺史府,何时关系这么近了?宁池是什么时候来的江州?” 周喜疑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打听这个了。 周顾懒得说经过,“你去问子夜。” 周喜应了一声,将子夜拉到一旁,盘问了今日四公子与苏七小姐出游的经过。听完后,他也惊奇,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南平侯世子,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关心宁池,他关心的是苏七小姐与四公子相处的真是顶好的。这有多不容易,只有他们知道,四公子别看跟谢小王爷抢过女人闹的沸沸扬扬,但从小到大,他身边虽然桃花朵朵开不假,但能跟他如此和谐闲话游玩的女子,还真从没有过,他从小就不爱跟小姑娘玩,不是嫌弃人娇气,就是嫌弃人无趣,再就是嫌弃人规矩多,还有嫌弃人爱缠人惹他心烦。 他小声问:“苏七小姐在游湖途中,竟然睡着了?” 子夜点点头。 周喜心中更惊奇,女儿家对着四公子那张脸,是怎么会睡着的?除非心里没有半点儿旖旎的心思,对四公子没想法,才能睡着吧? 他不由得又有些忧心,想说“苏七小姐不会没瞧上小公子吧?”,但这话到嘴边,想着问子夜这个笨蛋没用,便压住了话,听从周顾吩咐,去查南平侯府和江州刺史府了。 第二十九章 怒(加更) 大厨房一通的忙活,厨娘拿出十二分的本事,做了一大桌子全鱼宴。 席间,周顾还是挨着苏容,苏容经常吃鱼,对于鱼这种东西,从捕到杀再到吃,都很拿手,她用干净的筷子动作利落地挑了鱼刺,放在干净的碟子里,然后放在周顾面前。 周顾偏头看她,从来没有人给他挑过鱼刺。 苏容对他眨眨眼睛,“我看你吃的慢,帮帮你。” 周顾神色有些不自然,“谢谢。” 苏容笑,“不客气。” 两个人说话很是小声,但依旧很引人注意。 大夫人很满意,想着小七这丫头总算是没白得她费心教,懂得哄人了。其余的姨娘小姐们心下震惊,想着果然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冷心冷肺,若有人真冷心冷肺,那是因为没遇到一个让她不冷心冷肺的男人。比如从前的苏容,与如今的苏容。 苏太守心里高兴,拉着周顾喝酒,“周贤侄,晌午咱们没喝的尽兴,这晚上可以喝个尽兴吧?” 周顾点头,“尽力陪伯父您。” 苏太守哈哈大笑,“来来来,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太守拍着周顾肩膀,大着舌头说:“贤侄啊,我家小七,可是顶顶好,你如今刚认识她,还不懂她的好,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周顾心想,不用时间长,她这么本事,他已经长了见识了。 “我家小七啊,从小就跟别的女儿家不一样,她啊……咳咳……夫人,你拧我做什么?”苏太守想好好跟周顾说道说道,后腰一疼,扭头看大夫人。 大夫人立即说:“你喝多了。” 苏太守扶额,“我喝多了吗?” “对,你喝多了,贤侄累了一日了,你别拉着他胡诌八扯了,回去休息了。”大夫人自然不可能让苏太守醉酒揭苏容的短,苏容的风评可以坏在别人手里,但不能坏在亲爹手里,别人说苏容坏话,她可以理直气壮骂一句谣传,但她亲爹若乱说,可真是要死了,她又不能杀夫。 “哦哦,贤侄累了啊,那不说了,咱们改日再喝。”苏太守有一个优点,听人劝,此时体现了出来。 周顾心里遗憾,他想多听听苏容怎么与别的女儿家不一样了,可惜,只能作罢。 苏太守府热热闹闹,气氛十分好。与之相反的江州刺史府,气氛就不那么好了。 江州刺史江盛听闻了女儿今日惹的祸,勃然大怒,大骂江云英,“你都没弄清楚苏容那庶女身边人的身份,是怎么能开口骂出那么难听的话的?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 江云英一个劲儿地哭,脖颈上的伤因为她哭的太厉害,又浸出血。 宁池拱手,“江伯府,江妹妹已知道错了,您就别骂她了,就连我也没想到那人是周顾,若是早知道,我应该早拦阻的。” “她一句话就惹了人拔剑,怎么能怪你没早拦阻?”江盛气的不行,“宁贤侄,你不用给她说好话,真是惯的她。” 江盛恼恨地吩咐,“来人,从今日起,罚大小姐……” “江伯父,江妹妹已受伤了,这罚就不必了吧?下不为例吧!若您罚了江妹妹,连我也得罚。毕竟,她是陪着我去的江宁郡,才惹出此事。”宁池又出声求情,“更何况,明日去江宁太守府,江妹妹也要亲自去赔罪,今日她也吓坏了,便让她早些歇着吧!” 江盛叹气,“哎,宁贤侄,你可真是……” 他怒其不争,“若不是受她牵累,你怎么可能自报身份?周顾做了东宫几年陪读,虽然护国公府没投靠东宫,但周顾与东宫走的近人尽皆知,他算是半个东宫人。如今遇到他,你又自爆身份,你来江州的消息,怕是瞒不住了。” “瞒不住便瞒不住。”宁池微笑,“反正早晚也会被人所知。” “那也是宜迟不宜早的。”江盛恼怒,又瞪向江云英,“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江云英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伯父,谁也没想到会出此事,您就别怪江妹妹了,她今日已被吓的够呛,未免夜晚做噩梦,还是让人给她熬一碗安神汤。” 江盛虽然心里怒的不行,但唯一的嫡女还指望着她联姻,自然不能吓坏了,于是趁机下台阶,“罢了。既然你为她求情,今日就先免了她的罚。” 他对江云英板起脸,“看在宁世子的份上,今儿就不罚你了,以后擦亮眼睛,别没弄清楚人的身份,便开罪人,为家里惹祸。” 江云英含着泪点头。 “下去吧!”江盛摆手。 江云英由婢女扶了下去。 刺史夫人一直没开口,主要也是因为她太心惊了,至今都没回过神,她再三确认,“那小庶女的未婚夫,当真是护国公府周顾?” “伯母,我可以作证,是周顾没错。”宁池肯定。 “他、他怎么会与一个小庶女有婚约?”刺史夫人不解极了,这任谁说出去,都天方夜谭吧?简直是匪夷所思。 宁池也震惊又意外,他回来这一路上,也是没有想明白,“不知内情,但听那意思,是自小订有婚约。” “这么说,三年前,苏夫人说的是真的了。”刺史夫人脸色十分不好看,她当初气糊涂了,还以为是苏家糊弄她推脱责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看向江刺史,“老爷,你看这事儿……” “都是你!当初非要揪着人不放,如今可好,我的老脸往哪儿搁?你的脸往哪儿搁?你养的好女儿!”江刺史恼怒,“还不快去备重礼,明儿一早,随我去江宁郡。” 给周顾赔礼道歉,自然是要有诚意,少不了还要跟苏太守那两口子说尽好话。 刺史夫人有些不甘心,她最好面子了,她试探地问:“一定要老爷和我亲自去赔罪吗?那周小公子,虽然出身好,但没个一官半职的……” 江刺史怒道:“你的好女儿骂了人什么?你自己觉得不亲自去赔礼,他会轻饶?你真等着老护国公出来护犊子?然后不见棺材不掉泪?糊涂!” 刺史夫人身子一颤,“我这就去!” 江刺史转头对宁池叹气,“贤侄,让你见笑了!是老夫治家不严。” 宁池摇头,“不怪伯父,谁能想到护国公府最小的公子会与江宁太守府一个小庶女自小订有婚约?尤其周顾还住在太守府,据说是为了她的及笄礼而来,可见重视。” 他疑惑,“前些日子,还听闻周顾与谢临为了抢前御史中丞秦源的女儿秦鸾大打出手,如今短短时间,竟然出现在江宁郡陪着未婚妻,这也真是让人迷惑。” 江刺史也弄不懂了,“的确,哎,明儿见了周顾再说吧!此事不宜闹大,否则于老夫不利。”,他又拍拍宁池肩膀,“贤侄,咱们两家联姻之事,也不宜出差错,否则于大殿下不利。” “伯父说的没错,明儿我与您和伯母一起去太守府。”宁池表态。 江刺史满意,“好!” 第三十章 赛马(一更) 第二日,清早,用完早膳,苏容便带着月弯去了客院找周顾。 月弯一边走一边打哈欠,看着苏容吃得足睡的饱,神清气爽,很是哀怨,“小姐,你压榨我,我好困啊。” “要不你别去了。” “不行,小姐跟周小公子一起出去,身边怎么能没人跟着呢。”月弯摇头,“大夫人说了,下个月给我长月例银子。” 她又精神起来,高高兴兴道:“我的月例银子,跟王妈一样了呢。” “那恭喜你了。”苏容拍拍她脑袋,“好好看账本,你若学的好,等我将来嫁出去自己管家,每个月给你全府月例最高。” 月弯顿时不困了,“好耶,那我一定好好学。” 主仆二人来到客院,苏容在门口停住脚步,对里面的一名小厮招手,“去问问周顾,他好了没有?我们去凤凰山玩了。” 小厮应是,立即去了。 周喜从里面走出来,对苏容拱手见礼,“七小姐,小的是护国公府掌事周喜。” “周掌事好。” 周喜心想着七小姐这容貌,拿去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与四公子还真是挺般配,除了身份差些,不怯懦,不拘谨,大大方方,这样一看,还真挑不出什么来。 他笑容满面,“四公子刚用完早膳,也收拾好了,您要不进来稍等一下?” “不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吧!”苏容询问,“周管事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去玩?” 周喜摇头,“小的就不去了,江州刺史府今日应该会来人,小的就留在府中,与苏大人和夫人一起应对他们。” 苏容点头。 周顾没让苏容久等,很快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苏容,对她自然地问:“你昨儿说今儿骑马出去?” “是啊。” “子夜昨儿吃鱼坏了肚子,今儿在府里歇着了,月弯也不必去了。我带几个护卫就是了。”周顾见月弯一脸困倦,好心说了句。 苏容自然没意见,回头对月弯说:“好了,你可以回去补觉了。” 月弯不放心,扯苏容袖子,“小姐,这真的行吗?” “行,母亲不会说你的,有护卫在呢。”苏容推她,“回去吧!” “好吧!”月弯点头,转身回去了。 周顾和苏容一起往外走,来到门口,周顾还是骑自己骑来的红鬃马,苏容让人牵来的则是一匹通体黑亮的黑马,很是高大,足以与周顾的红鬃马比肩。 周顾看着她,“你骑这么高大壮实的马?” 苏容对他笑,“我骑术还行。” 周顾上下打量她,想起她昨儿捕鱼那一手让他惊掉下巴的绝活,不置可否,解开马缰绳,翻身上马,他坐稳后,见苏容不用人扶,纤细的手腕一拽马鬃,抱着马脖子,竟然也利落地上了马,他心里啧啧,看来他对他这个未婚妻错估的离谱。 他有心试探她,“会赛马吗?” 苏容动作一顿,“会一点儿。” “出了城后,我们赛马。”周顾尽量板正对她初见的认知。 苏容答应,“成。” 清早的江宁郡,算是一天里人最稀少的时候,大街上没什么人走动,护卫们落后一小段距离缀在身后,二人顺利出了城。 来到成外,苏容伸手给周顾指路,“沿着这条官道,走出十里后,左边有一条岔路,直通凤凰山脚下,岔路口有石碑做标识,很好找的,一共二十多里。” “行!”周顾记住了,看着苏容,“你真会赛马吧?” 苏容琢磨着这赛马是跟下棋一样不让着他呢,还是跟捕鱼一样快狠准不留余力呢,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心惊,是不是会给他吓跑?不太好吧?就算不骗婚,是不是也该循序渐进让他慢慢了解接受? “拿出你下棋和捕鱼的本事来。”周顾敏锐地察觉她纠结的情绪,气笑,“小爷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就不信下棋下不过你,赛马还能输给你,别藏着掖着。” 苏容顿时打住想法,“若我真拿出本事,你会不会被我吓跑?” 周顾不屑,“你看不起谁呢?” 苏容闻言放心了,对他灿然一笑,“那好,周顾,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不会客气的。” “成,不必客气。”周顾补充一句,“你看起来轻飘飘的,不会马跑起来,被颠飞了吧?” “你看不起谁呢?”苏容用他的话反驳他,“我轻,能给马减轻重量,马才跑得快。” “好,开始!”周顾被激起了胜负欲。 于是,二人同时打马,一起冲了出去。 周顾从会走,可以说就会骑马,苏容要晚些,不过别的小孩在玩泥巴时,苏容已长成一个小祸害了,她会玩,且样样都要玩的好,所以,马术自然是不错的,最起码,在整个江宁郡来说,她自诩无人能及她。 但周顾毕竟出身护国公府,护国公府靠军功得如今赫赫门楣,周顾出生时,天下已太平,老护国公虽不让他投军,让他从文,但有家族底蕴在,他从小就与护国公府的亲卫们混在一起,骑马射箭,因着家传血脉在,天生就是那块料。 所以,周顾与苏容赛马,他就没想过自己能输,也肯定不会输。 下棋丢了面子,如今赛马,他总不能再丢面子了,决定说什么都不会相让,但真正让马跑起来时,他发现苏容仅落后他一马之隔,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两匹马胶着一前一后往前走,在快到凤凰山脚下时,苏容眼珠子一转,忽然将手臂挽着的丝绦甩了出去,猛地缠住周顾的后马退,周顾身下的马顿时顿了一下,苏容一拍身下的马屁股,她骑的大黑马一跃而起,冲去了前面。 周顾都惊呆了,没想到苏容还能有这操作。 苏容提前到达,打马回身,对周顾哈哈大笑,“周顾,你输啦!” 笑声银铃般的悦耳。 周顾:“……” 他瞪眼,“你耍手段。” 苏容很坦然,一张脸上全是笑,“没说不能耍手段啊。” 周顾磨牙,这是怪他太正直了吗?他气笑,他伸手勾起拴在马后腿上的丝绦,“如此奸诈,谁敢娶你?” 苏容:“……” 第三十一章 生气(加更) 周顾跟人赛马,从来没输过。跟人从赛马开始,一路一边赛马一边过招打到终点的时候也有过,最后无一例外,都是他赢。 他跟苏容一个女儿家赛马,压根就没想过耍手段,也没想过她会耍手段。 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苏容了,以至于平生第一次赛马输了。 他将丝绦缠在自己的手腕上,见她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他冷笑,“这个不还你了,留给我做证据,将来祖父问起,我就说,这般奸诈的小女子,我可不敢娶。” 苏容:“……” 她错了!她不该调皮,不该耍手段,不该为了看他输后的脸色而计上心头。 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讨好地看着他,“那个,周顾,周哥哥,我错了。” 周顾动作一顿,差点儿绷不住从马上翻下去,他立即下马,甩开马缰绳,抬手制止她,“我告诉你,说什么都没用。” 苏容也下马,甩开马缰绳,凑近他,“你认真的啊?” 周顾转过身,哼了一声,“自然,你当小爷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苏容自然知道他不是好欺负的,否则昨天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对江云英拔剑了,她摸摸鼻子,“那个,你就算留作证据,拿去你爷爷面前说,你爷爷怕也不会向着你吧?毕竟,兵法有云,取胜之道,在于诡道、出奇、击虚、任势、主动,我是占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小看于我,以为我是女子,便不会好意思对你出手,不曾对我设防,你自己也有错,如今怪我欺负你,好没道理的。” 周顾更是被气乐,回头瞅着她,眉梢高挑,“行啊你,挺会狡辩,还拿兵法狡辩。” “是以理服人。”苏容纠正。 周顾冷哼,“那又如何?我说是就是,你敢说不是?” “啊,好蛮不讲理。”苏容故意唏嘘,“原来护国公府小公子,这般不讲道理的吗?就算你想娶,我还要考虑要不要嫁呢。” 周顾斜眼睨她,“你说什么?” 苏容对他嘻嘻一笑,能屈能伸,上前去拉他手腕,一把扯住丝绦,就要拽回自己手里,“周哥哥,我说我错了。” 周顾当即扣住她手腕,伸手点了她两下,苏容手腕顿时一麻,只能松手,周顾一把扯回丝绦,直接塞进了袖口里,对她扬眉,“想抢回去?做梦!” 苏容失手,也不失望,对他歪着头笑,“周顾,你知道男孩子留着女孩子的物事儿,代表着什么吗?咱们两个,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周顾手一抖,差点儿把袖子里的丝绦扔回去给她,但终究忍住了,绷着脸看着她,“少拿这个激将我,不管用。” 苏容摸摸鼻子,顿了一会儿,故意说:“早先也不是谁说若我真拿出本事,不会被我吓跑的,如今出尔反尔,让人好生伤心。” 周顾无语,“我没被你吓着,是被你气着了。” 苏容乐,“那我给你道歉了啊。” “不接受。” 苏容:“……” 她无奈,“那到底怎样,你才能不生气?” 周顾给了她一个“你哄不好我”的眼神,转身向上山走去。 苏容只能跟上他,心想早知道,她就不来那么一下了,她不太会哄人的,从小到大,都是以欺负人为乐。 她跟在周顾身后,走了几步,笑吟吟地对他介绍凤凰山,“这凤凰山,有奇、峻、险、幽、美五个特点。奇在山顶上有一株千年凤凰木,引白鸟来栖。峻在奇峰林立,怪石嶙峋。险在峡谷天堑,有的地方徒步难行。幽则好说,山上幽静。美这个要重点说说,一年四季,这里都是美的,春季有满山的杜鹃花开,漫山遍野,把山都映成红色了,另外有桃杏争妍,煞是好看。如今是夏季,松柏苍翠,峰峦碧染,万壑堆青,被山间的雾色一罩,如仙山幻境。秋季山间的果子熟了,百果飘香,可以一边走,一边采摘果子吃,另有红叶遍山,又是一番美景。动静,白雪皑皑,苍松点翠,美不胜收。” 周顾不回头,没搭腔,但是却把话听入耳了。 苏容又笑着说:“这山上有观音庙,月老庙,万佛寺,分别立于三座山头,咱们走这条路,是通月老庙……” 周顾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她,“我去月老庙做什么?” “就算你不与我结亲,也是需要去月老庙拜一拜的嘛,可以请月老给你安排一个如心如意的妻子。”苏容迎上他的视线,莞尔,“月老庙门前的合欢树也有数百年了,上面挂了许许多多祈福的福带,据说很灵验的。” “你去拜过?”周顾挑眉。 苏容摇头,“没有,你知道的,我有婚约嘛,用不着拜的。” 周顾又被气笑,“我也有婚约,怎么就用得着拜了?” “你不是对我不满意嘛。” 周顾噎住。 他终于发现,苏容还挺会气人的,从来都是他气别人,今儿也算是领教了自己被人气了。他没好气地继续往上走,“你还是住嘴吧,别说话了。” 长这么一张嘴,太过伶俐,与温柔乖巧真是半丝都不沾边,他从昨天就该知道的。 苏容住了嘴。 山上安静,鸟鸣清脆,周顾往上走了上百台阶后,回头看苏容,见她乖乖巧巧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回头看她,她仰起脸,对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周顾顿时觉得自己大约肚量太小了,跟个女孩子计较起来,他掩唇轻咳一声,“我不让你说话,你还真不说话?” 苏容看着他,“你不让我说话,我难道非要硬说话?” 周顾想想也是,问她,“累不累?” “不累。” “体力不错啊。” 苏容想说“这么点儿体力才哪儿到哪”,她一天能爬凤凰山两个来回,对他问:“你渴不渴?” “有点儿。”他看向后面的护卫,护卫们大约是怕打扰他们,坠的远远的。 “再往上走一段路,不远处有一处山泉,可以接山泉水喝。”苏容见他不生气了,心想原来不用哄,这人就能自动好了啊,早知道她就不用心里愁半天了。 周顾点点头。 第三十二章 陈州(一更) 二人一起往山上走。 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山泉,苏容折了一片大叶子,抖了抖,洗干净,递给周顾,“用这个卷起来,接水喝,你会吧?” 她说完,自己也弄了一片,对他示范了下。 周顾看她动作自然,半丝不嫌弃野外的生水,水珠顺着她嘴角流下,她也不掏帕子,直接用袖子擦了,他移开视线,依葫芦画瓢,也给自己接了水来喝,称赞道:“这水是甜的。” “嗯,山泉嘛,入口甘甜,常喝的话,可以延年益寿的。” “真的假的?” “真的啊。”苏容看着他,“你在夜市上逛了几日,没发现江宁这块地方,百姓们大多长寿吗?” 周顾想了想,“还真是。” 他又连喝了几口,扔了树叶,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歇会儿!” 苏容没意见,也挨着他随意坐下。 二人刚坐下不久,山上下来一行人,为首那人是一名年轻男子,一见苏容,顿时跳起来,怒喝,“苏容,你竟然还敢出来?” 苏容扭头,见是陈州,心想到底是谁流年不利倒霉啊,应该不是她吧?昨儿是江云英,今儿难道是陈州? 苏容第一次觉得,身边有周顾这尊大佛,她安全的很。 她坐着不动,伸手扯了扯周顾的袖子。 周顾偏头看她,什么毛病,怎么又扯他袖子?他示意她说话,“有事儿说事儿,别扯我袖子。” “那个……”苏容松开爪子,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人,也跟我有过节。” 周顾稀奇了,“怎么男人女人都跟你有过节?” 苏容汗颜,“这个是前几天刚结的仇。” 周顾斜睨她,“说仔细点儿。” 苏容压低声音,“就是半个多月前,我外出游玩,恰巧碰到他了,他见色起意,调戏我,跟我说,若是没人娶我,不如嫁给他。我一听就恼了,给了他一巴掌,他被我打了脸,也恼了,推了我一把,把我额头给磕破了,我顿时怒了,发了火,把他给揍成了猪头。” 周顾:“……” 这架打的还挺严重。 他仔细看了苏容额头一眼,没看出什么被磕破的后遗症。 苏容连忙解释,在自己额头比划了一下,“当时磕了这么大一片,用了祛疤膏,千金一瓶,你知道的,凝脂玉缎膏。” 周顾点头,若是用了凝脂玉缎膏,的确可以不留疤。 说话间,陈州冲到了苏容面前,对她怒目而视,“苏容,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吗?” 苏容翻白眼,“你跟我说话,我就要跟你说吗?什么毛病,还没挨够打吗?” 陈州恼恨,“我那天是让着你,否则你以为你能打得到我?” 他似乎这时才发现了跟苏容坐在一起的周顾,见他模样好,脸色顿时变了,阴沉沉地伸手一指,“他是谁?你怎么独自跟他待在这里?” 苏容嫌弃地看着他,回答,“我未婚夫。” “你竟然有未婚夫?”陈州又惊又怒,“你少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苏容冷哼,“你哪里值当我骗了?” 陈州一噎,眼里冒火,“你既然有未婚夫,还勾引我?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苏容就知道陈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时候他还没这么惹人厌,顶多鼻孔长在天上,因为他是嫡子,就觉得处处高她们太守府的庶女们一等。几年前,他外出求学,求学的地方是在他外祖家所辖之县,大约是有外祖父母宠惯,没有父母在身边严厉管教,所以,几年不见,再回来,成了这副自以为是的惹人厌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的水装多了,不知所谓。 她沉下脸,“陈州,你有病吧?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你倒是说明白点儿。” “那天我见了你,夸你好看,你没说自己有未婚夫。”陈州理直气壮,“不是勾引我是什么?” 苏容无语,“我有未婚夫,还非要见个人就炫耀宣扬?” 她懒得跟他废话,指指周顾,“给你郑重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夫,护国公府小公子周顾。你去好好照照镜子,我有一个这么好的未婚夫,是脑子进水了吗?不勾引他反而勾引你?” 周顾:“……” 陈州:“……” 陈州睁大眼睛,难以置信,整个人一下子都不好了,看着周顾,“护、护国公府?周、周顾?” 周顾抬脚踢他,倒是没多用力,大约也是看到他脸上的伤还没好的份上,只将他踢的摇晃了一下,才不高兴地对他说:“陈州是吧?爷的未婚妻,你也敢惹,你胆子不小啊!” 陈州腿肚子转筋,扶住一旁的树干,一张还没养好伤的脸青白交加,“那个、那个我不知道她是……她没说……” 他觉得匪夷所思,“你、你真是护国公府周顾?她、她的未婚夫?” “如假包换。” 陈州似乎消化了一阵,脸色变幻,大着胆子,梗着脖子,又开口:“你、你好多天前,不是与瑞安王府的小王爷抢女人吗?你、你……你是不是不将与她的这门亲事儿看在眼里,才如此施为?” 他索性一口气说完:“你是不是来找她退婚的?” 苏容:“……” 这个王八蛋! 周顾挑眉,“爷如何,你管得着吗?” “是、是管不着。”陈州结结巴巴,鼓起勇气,看向苏容,刚刚的嚣张暴躁恼恨顿消,反而对她道起歉来,“苏容,那天是我不对,我不知你……你脾气那么差……我就是想逗逗你……我……你已经揍了我了,我回家后,我娘要去找你,我都拦着死活没让,你……你原谅我吧?我……我也原谅你,我们此事就此揭过,他、他若是退婚,我、我……” 苏容看傻子一样地看着陈州,心想这人脑子里果然装的都是水,听他这话的意思,当着周顾的面,还不死心?还想……娶她? 如果她没听歪的话,是这个意思吧? 第三十三章 抖落(加更) 苏容一言难尽。 她一脸嫌弃地骂陈州,“你痴人说梦呢!就算他退婚,我也不嫁你。赶紧滚吧!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陈州看向周顾,见他已沉了脸,他有些害怕,但还是不想走,他松开树干,蹲在地上,抱着胳膊,委委屈屈地说:“苏容,我小时候就喜欢你……我不走。” 苏容:“……” 我可谢谢你! 周顾气乐了,没想到今儿苏容这过节是这么个东西,他倒是能屈能伸,他站起身,走近陈州,“你小时候就喜欢她?” 陈州怕怕地点头,很是小声,“嗯”,然后又觉得不够代表他的真心实意,继而又大声“嗯”了一声。 周顾颇觉有趣,“你喜欢她什么?” “她长的好看。” “天下女子,好看的多了。你都喜欢吗?” “才不,她还聪明,坏,黑心,欺负人……”陈州一连说了一连串苏容的优点,“我……她越坏我越喜欢……” 苏容:“……” 妈的,她那天就该打死他! “哦,兄弟,你能具体说说吗?”周顾一把拽起他,“来来来,坐下说,我也听听。” 陈州呆了呆,“你、你不揍我?” “我揍你做什么?爷是正人君子,从来不爱与人打架,除非那人十分欠揍,让我看着十分不顺眼,比如谢临。但你不同,我瞧着你还挺顺眼。”周顾将人拽着坐下,勾着他肩膀,“只要你说的好,我就交你这个朋友。” 陈州有些懵,迷迷糊糊地看苏容。 苏容黑着脸,不说话。 周顾笑的如黑白无常勾魂,“你看她做什么?不用看她,你只管说,我要听具体的,兴许你把她的事儿都抖落出来,我就真与她退婚,不娶她了。” 陈州眼睛刷地一亮,“好,我与你详细说。” 陈州拉开架势,一副打算跟周顾大谈特谈的模样。 苏容看的牙疼,又去扯周顾衣袖。 周顾避开她的手,对她似笑非笑警告,“老实些!” 苏容撤回手,警告地看向陈州。 陈州瞅了苏容一眼,无视她的警告,开始滔滔不绝,“她小时候,不爱跟我们玩,骂我们都是笨蛋,长的丑,她说不跟笨蛋和丑人一起玩。我可伤心了,问她怎么才能跟我玩,她说除非我有银子。于是,我给她二两银子,她陪我玩一个时辰。她叫了一帮子小孩子,让人弄了一堆土,让大家一起玩泥巴,她则坐在土堆上监视着大家,说谁捏的泥巴不好,就把谁踢出玩伴圈,以后都不带他玩。我怕她以后不带我玩,我就老老实实捏了一个时辰的泥巴,后来一个时辰到了,她就走了,说时间到了,下一次吧,于是,下一次,我又拿了二两银子找她,她还跟上次一样,叫了一帮人跟我一起捏泥巴,后来我的压岁钱都花光了,她也不跟我玩了。” 周顾:“……” 苏容震惊,“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三岁时,那时我六岁。” 苏容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时她还小,自从钻狗洞跑出去两次后,大夫人将狗洞给堵了,又严令谁也不准放她出去,她没法子,就去买通府里看后门的大爷,那大爷爱喝酒,月例银子没几个,不够买酒喝,馋的不行,她把自己的压岁钱给他卖酒喝花光后,正好陈州撞了上来,她正需要银子,可不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吗? 陈州又说:“还有,她不爱读书,太守府的小姐们一起读书,她偏不爱读,但又碍于大夫人严厉,她只能每日坐在课堂里应付着,夫子留的作业,她更是懒得做,便找我给她做,我还得仿写她那狗爬的字,就因为小时候帮她做课业太多,至今我的字也没练好……” 周顾:“……” 苏容:“……” 陈州又继续道:“还有,太守府中人过生辰,她总要送礼,她没银子买东西,只能想别的法子,便把我们这些她眼里的笨蛋叫到一起跟她想主意,我们想着让她做绣活,她说不会,想着让她抄一卷经书,她说她的破字亵渎佛祖,想着让她干脆说几句好话,她说太没诚意了,我们一连跟她想了几天,都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最后还是大家一起花银子,帮她买了送别人的生辰礼,后来,自我离开江宁去我外祖家求学之前,好些年,都是那么帮她做的。” 他吐槽,“太守府的人太多了,挨个过生辰,我的月例银子都花给她了。” 周顾:“……” 苏容:“……” 她忍无可忍,“我就没有做点儿好事儿吗?” 完了,她这个未婚夫要泡汤了! 陈州用力想了想,“倒也有,你不知从哪里学会的捕鱼,时常给我们分鱼,我带回家去,我娘以为我自己跑去河边抓鱼了,我说是你抓的,她说我胡说,你一个小女娃,怎么可能抓一条几斤重的鱼,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信,把我揍了一顿,严厉警告我,说河边危险,让我不准去河边抓鱼,后来更是限制我出府了。” 苏容:“……” 她咬牙,“这证明我也是有良心的,至少抓鱼给你们补偿了,还有呢?” “还有……”陈州用力想了想,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儿,你七岁那年,你亲娘去后没多久,你不知从哪儿看了一本游记,很是向往冀北关外的草原,恰逢有振威镖局要去关外走镖,你留了一封书信,就跟着振威镖局的人走了,一走就半年,苏太守和大夫人派了好多人去冀北关外找你,都没找到,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苏太守和大夫人哭的特别伤心,后来半年后,你自己回来了,给我带了一个关外买的拨浪鼓,我还挺感动的。” 苏容:“……” 这事儿都被他给抖落出来了! 她心累,“你住嘴吧!” 第三十四章 无言(一更) 陈州偏不住嘴。 他又跟周顾说:“她从小就不服管教,贪玩又任性,黑心黑肺,她自诩很聪明,觉得同龄的小孩子都是笨蛋,所以,不爱跟同龄人玩。长大后,性子也没有多好,一个女儿家家的,若是谁惹了她,她骂人不吐脏字,扎心的很,若有人跟她动手,她更乐不得的,她最爱打架了。” 他指指自己的脸,“我这张脸,就是她给揍的,那天我想着我们多年不见,逗逗她,谁知道她不禁逗,我惹恼了她,她一点儿也不念旧情,哪里都不揍,偏揍我的脸,我用了三瓶凝脂玉缎膏了,还有些伤没养好,怕是还要再去让回春堂的大夫开一瓶继续用,才能把伤彻底养好。” 他说完后,看着周顾,诚恳地说:“我离家多年,她应该还做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儿,总之,都是出格的事儿。周、周兄,你才认识她,对她不了解,她看着乖乖巧巧,温温软软的,其实心眼黑的很,下手也黑。可见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改变。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你、你听了后,是不是也觉得她特坏?你、你不娶她了吧?” 苏容已无话可说了,“陈州,坏人姻缘,犹如杀人父母。” 陈州瑟缩一下,小声说:“我、我说的都是事实。” 苏容站起身,一把揪住陈州衣领,“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摔死?” 陈州变了脸。 周顾伸手一勾,扯住苏容手腕,又如法炮制去按她麻筋,苏容受过一次,这次自然不上当,抬另一只手去挡,周顾没想到被她躲过,又二次出手,苏容拉着陈州又避开,转眼间,二人隔着陈州,过了几招。 周顾惊讶,“你竟然……” 苏容动作一顿,松开了陈州,没好气骂他,“你赶紧滚,否则我揍你脑袋开花!” 陈州见苏容似乎真怒了,跟那天他推了她一把,把她额头磕破时一样,动了真格,他还真有点儿怕,立即举手投降,“好好好,你别恼,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说完,一溜烟地跑下了山,陈都尉府的护卫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他。 陈州离开后,这一处安静下来,苏容手按在额头上,想着她早先想错了,倒霉的人,是她,流年不利的人,还是她。 她真是没想到,陈州这东西,会有这么大的本事来坏她的好事儿。 周顾似乎心情颇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苏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弯唇对她一笑,“行啊,我的未婚妻,真人不露相,竟然还能在我手下与我过招,分毫不让,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苏容手按着额头,无言以对。 “怎么不说话,也不看我?”周顾挑眉。 苏容放下手,抬眼看他,心情很是一言难尽,“说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周顾啧啧,“是很让我大开眼界,从小到大,让我惊掉下巴的事儿,都给你一个人了。” 苏容想说“这难道是什么荣幸的事儿?”,但到底没说,自己也觉得无奈,心下很是有些郁闷。 周顾忽然伸手去戳她的脸,“至于吗?郁闷成这样?真怕被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做的那些事儿?” 苏容鼓了鼓脸,泄气,搓了搓脚尖,嘟哝,“谁怕你知道了?” 她就是没想到他这样好,有些舍不得这个真正的金龟婿被她放飞罢了,若是早知道护国公府小公子是这样子,她多少应该会改改以前那些行事和行为,至少不会让陈州那东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长篇大论地如此说她。 周顾收回指尖,在袖子里搓了搓,搓掉滑腻的触感,转身继续往山上走,“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从小怎么那么皮?你跟着镖局出去走镖,就不怕出什么事儿?不怕走丢?胆子可够大的。” 苏容摸了一下被他戳到的脸,抬步跟上他,回答他的话,“镖局的镖师身手都很好,阅历丰富,稳当的很,白天走镖,晚上歇着,一路都是官道,没什么可害怕的。” “你长成这样,是怎么心大的跟着人外出那么远的?”周顾想着她长成这个样子,小时候应该也很好看,哪怕才七岁,就算年纪小,但也是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女孩,估计招人稀罕的很。 “我穿着男孩子的衣裳,把脸用炭给抹黑,但凡露皮肤的地方,都是黑炭一样,谁还瞅我?”苏容顺着他的话回忆,“那一趟出去很顺利,可惜,把我父母给吓坏了,也急坏了,对人家镖局施压,把人家给折腾的差点儿关门大吉,后来就再也不带我出去了。” 周顾评价,“谁家孩子若都跟你一样,大人得吓死气死,难为你父母没被气死。” 他忽然疑惑,“大夫人又不是你亲娘,她是当家夫人,不管你的吗?我瞧着她对你似乎……挺好?” 在他的认知里,就没有当家大夫人对姨娘庶女好的,不掐死就不错了。但江宁郡的太守府这一家子这两日在他观察来看,真可谓是奇葩,妻妾和睦,姐妹也和睦,一家子都和和睦睦,不像是表面装作一团和气,背地里掐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管啊。我从小到大,挨了她不少罚呢,什么竹板子打手掌心,罚抄经书,罚跪祠堂……”苏容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大堆,“但是我有个好父亲,他帮着求情,还有个好大哥,他拦住不让重罚,而母亲那人又嘴硬心软,不是苛责之人,所以,久而久之,她就管不住我了。” “所以,在太守府,没人能管得了你?”周顾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亲耳听人说她干过哪些事儿,只凭第一面,他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么个温温软软的小姑娘,清清瘦瘦,弱不经风的模样,竟然比他还能闹腾。 “还是有人管得了我的。”苏容道:“我大哥。” 第三十五章 不行(加更) 周顾如今将太守府的人都弄清楚了,更何况苏行则不是藉藉无名,在江南一带,他是很有名的才子,可以说,名声已传到京城了。金秋下场,京城的赌坊已经开始押这一届的考生,不少人都押苏行则能夺得魁首。 他问:“苏行则?” “嗯。”苏容扯了路边一根冒出来拦路的野草捏在手里把玩,“我怕他。” 周顾挑眉,“他很严厉?” “也还好啦。”苏容摇头,“若说严厉,还不如母亲严厉,但他那个人吧,很有一套,专门掐人的弱点。” “你有什么弱点被他掐住了?”周顾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我……”苏容刚要说,顿时反应过来,住了嘴,小声说:“不能告诉你。” 周顾嗤笑一声,“怎么?你怕我也捏住你弱点,管你?” 苏容摇头,“我还没这么大的脸,你我不过相识两日,婚约一事,还有待商榷。你也不会管我吧?” “那可说不定,我管你,也是名正言顺不是吗?”周顾高挑眉梢。 苏容眨眨眼睛,“你……” 她想问,你如今连名正言顺这四个字都理所当然地说出来了,是真想娶我?但才两日而已,他又知道了她是什么德行的人,应该不会如此草率。 周顾等了一会儿,没见她继续说,忽然回头瞥了她一眼,哂笑,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问她,“怎么,这般没自信?” 苏容看着他,心口微窒,“周顾,你别逗我,你没听陈州说吗?我不禁逗的。” 周顾神色一顿,须臾,撇开脸,用手勾缠了一下耳侧的一缕发丝又松开,牵着嘴角笑,懒洋洋地说:“我逗你做什么?我祖父在我来时,严厉警告我,不准仗着身份欺负你,你我的婚约,是他订下的,断没有周家悔婚的道理,让我乖觉些,不许捣乱。我当初见你时,还想着,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过于弱了些,倒是真没想到,短短两日,你就让我颠覆认知,觉得自己怕是眼瞎了,才会没有识人之能。” 苏容咳嗽,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是我父母觉得你很好,让我好好配合,给你一个好印象,我见了你后,良心有些过不去,也没想骗你到底。” 周顾心下恍然,忽然故意道:“我祖母是盛安大长公主,宫里教出来的规矩,自是没得挑。我母亲出身清河崔氏,闺仪更是一等一的好,你这样的,除了我祖父,怕是……” 他啧了一声,“你连我都骗过了,若是一直装模作样,倒也能蒙骗人。但骗一时可以,骗一辈子……” 他挑眉,直视她,“嫁给我,你行吗?” 苏容:“……” 她不行! 不行……的吧? 苏容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知,知道自己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守矩的人,高门大院里规矩多,护国公府门楣煊赫,虽然是武将门第,但因为两任女主人出身都太过高贵,以至于,规矩定然是十足严苛的。就算周顾乐意娶她,他们家两大女眷,估计不能像大夫人一样纵容她,到时候还不得嫌弃死她? 苏容心里摇头,她连太守府都嫌禁锢,更遑论不能任性妄为的护国公府了。 周顾等了一会儿,见她不答,轻哼了一声,转身往前走了。 苏容:“……” 她提着裙摆默默跟上他,心想着这门亲,怕是真攀不上,未婚夫虽好,也不能强要吧?她心里有点儿索然,从见到他之后心底升起的那么一点儿波澜和涟漪以及试一试的想法也消沉了下去。 二人来到月老庙。 月老庙门前,几个人合抱的合欢树看起来十分红火,树上栓着无数红绸福带。 苏容本来想拉着周顾一起求福来着,但被陈州一搅合,她心想着算了吧! 周顾站在合欢树下背着手瞧了瞧,又往一旁的月老庙里望了望,对苏容问:“怎么这么多福带?月老忙得过来吗?” 苏容也不知道月老忙不忙的过来,回答他,“方圆百里的人都会来这里祈求姻缘,就连外乡之人来到这里,都说这里灵验。” “听人说灵验?可有具体的人?”周顾问。 苏容摇头,“没打听过,我几个姐姐,倒是来祈福过,求月老赐一门好姻缘,不过如今她们还没定亲,未来还不知许给哪家,也说不准是不是好姻缘。” “你的姐姐们,为何还不许亲?”周顾好奇,“你那大姐,再不许亲,快过了年纪了吧?” 苏容点头,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如实告知他,“母亲说,让她们等等,因我有一桩极好的婚约,借着我,兴许也能给她们许一门不错的亲事儿。” 周顾:“……” 他满脸问号,“你是说大夫人用你来攀附我,然后借由我,再给你的姐姐们攀好婚?” “嗯。” 周顾从来不知道自己用处如此大,牵系着好几个女子的姻缘,他惊了一会儿,“她就没想过,万一你我婚约不成……” “还有我大哥,金秋高中,比我要靠谱些。”苏容叹气,“母亲也不是非要靠卖女儿发家,她就是都当我们是自家人,自是盼着人人都嫁的好。虽也有点儿对我大哥助力的私心,但说到底,也没那么大。毕竟,江宁郡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小了,而我自小又惯爱惹祸,她护短,本身又厉害泼辣,我们俩加在一起,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连我父亲头顶上的官都得罪了嘛,就是陈州刺史和夫人。所以,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碍着母亲不好相与,再加上刺史夫人从中作梗,都不爱与太守府结亲,而门楣太低的人家倒是愿意,但她又不想自家养大的娇女去别人家受穷且还不如在自家过的好。所以,便想着,你我婚事儿若成,也就解决了我姐姐们的婚事儿,若是不成,大不了还有我大哥依靠,所以,姐姐们再等等,也是无碍的。” 周顾:“……”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情复杂,半晌,伸手捏眉骨,“你家可真是……” 第三十六章 翠羽(一更) 一家子人都不是一般人,这么会算计,苏太守怎么在江宁郡这个小地方一待十几年?真是匪夷所思。 苏容也很无奈,“因为我从小就惯爱惹祸,怕牵累家里,很早以前就想让她将我赶出家门算了,她偏不。如今倒好,有我一半关系连累几个姐姐,我也得对她们的终身负一半的责任,也是没办法。” 周顾一言难尽。 苏容看着周顾,与他打着商量,“所以,你若真想悔婚,要不先忍忍?看在我这么辛苦陪你玩的份上,先帮我圆了此事?待我几个姐姐订下亲事……” 周顾闻言不客气地打消她的美梦,“你几个姐姐别说订下亲事儿,就算嫁过去,若你我的婚事儿不成,没有护国公府这门姻亲撑腰,也过不得好日子去。” 苏容想想也是,“那只能靠我大哥了。”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走吧,带你去看凤凰木。” 她这回头前带路,走的干脆利落,周顾回身看了一眼祈福树,又看看苏容,抬步跟上她。 从月老庙到凤凰树,又走了一座山头,果然瞧见一棵高大的凤凰木立在幽静的山间,今日这里没人来,所以,十分安静,鸟儿也无人打扰,围绕着凤凰木嬉戏,清脆的叫声响彻在山间。 “就停在这里吧,别把它们惊飞了。”周顾看着这株凤凰木,几个人合抱那么粗,花开繁盛,十分夺人,各种各样的鸟儿,或长着长长的别样的冠子,或长着长长的尾羽,羽毛也是各种颜色,穿插在花木间,争奇斗艳,的确是一景。 苏容点头。 二人站了一会儿,有一只十分漂亮通体翠绿羽毛的鸟儿忽然飞来,苏容摊开手心,它落在苏容的手心上,对她啾啾地叫。 苏容笑,“每回来都能被你发现。” 那鸟儿歪了歪头,转向周顾,又啾啾地叫了两声。 苏容介绍,“他是周顾,我……”,她顿了一下,“未婚夫。” 在没悔婚之前,就是未婚夫,没错的。 周顾问:“这鸟儿认识你?通人语?” “嗯,一年多前,它翅膀不知怎的被折断了,我救过它,它就认识我了,我每回来,它都想跟我走。” 周顾稀奇,“那你怎么不带走它?” “我不耐烦养小东西。”苏容没这个耐性,“怕养不好它。” 小鸟似乎听懂了,冲着苏容一个劲儿的啾啾啾。 苏容无奈,“跟我走的话,你同伴呢?我身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哪如你在山林里自在?” 小鸟儿依旧啾啾啾。 “带走它吧,我帮你养?”周顾忽然说。 苏容偏头看他。 周顾立即又补充,“我在江宁期间,都帮你养,若我离开后,你不耐烦养,可以再把它送回来,反正这么近。” 小鸟又啾啾啾,从苏容的手上,跳到周顾的肩上,周顾见此,摊开手心,它又跳到周顾的手心,叫声欢快又清脆,且讨好地在他手心轻轻地啄了啄。 周顾问:“它有名字吗?” 苏容摇头。 周顾看着小鸟翠绿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羽毛,提议,“就叫翠羽怎么样?” 苏容点头,“行啊。” “那带走它吧?”周顾询问。 苏容见周顾似乎十分喜爱这小东西,点头,“行吧!” 小破鸟在他手心对着他叫两声,就这么心软,哎,若不便宜她的话,将来这个人不知道会便宜谁。 周顾很喜欢翠羽,逗弄着它,眉眼都是笑意,俊俏极了。 苏容瞧着周顾,心里又一点点的滋生欢喜,被她强行压下,但又使劲往外冒,她想着怎么办啊,要不就强求一下他? 周顾没发现苏容眼神变化,笑着对翠羽说:“小东西,你有名字了,就叫翠羽,听到了吗?” 翠羽啾啾啾,叫的欢快,在他手心弹跳,转圈,然后扑棱着翅膀又飞回苏容身边,围着她啾啾啾地叫。 苏容也被逗笑,“行了,知道你高兴,矜持点儿。” 翠羽又飞回周顾手心,头一歪,身子往他手心一倒,不出声了,似乎在对苏容表示矜持这个词的含义。 苏容:“……” 谁告诉它矜持是这样的? 周顾笑出声,眼底的笑几乎要冒出来,对翠羽给予肯定,“嗯,你这个模样,是挺矜持的。” 苏容无语。 “咱们走吧?”周顾摊着手心,托着翠羽,转头笑问苏容。 “快晌午了,你坐那边歇会儿,我去给咱们找点儿吃的。这凤凰山你刚逛了一半,如今下山回府,也误了饭点了,索性在山上吃吧!”苏容与他商量,“更何况,我们如今回去,怕是正与江州刺史对上,难道你不想让他等上一等?找你赔礼,也不能太轻易见他的对吧?” 周顾点头,觉得她说的有理,四下扫了一眼,“可是,这里是山上,你去哪里找吃的?” “你不必管,等着就是了。”苏容摆手,转身走了。 周顾只能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苏容钻进山林里的身影,对翠羽小声说:“她是去给我摘果子了吗?如今这个季节,有果子也是青果子吧?酸酸涩涩的,怎么入口?” 翠羽又重新支棱起翅膀,也是歪着头,不懂地看着苏容身影消失的地方。 苏容自然不会给周顾摘青果子,她是去抓野鸡兔子了,绕着山林走了一圈,没逮到兔子,倒是逮到了两只野鸡,她出手快,金针脱手,野鸡被她刺中脑袋,齐齐倒在了地上,她走过去拎起野鸡,觉得两只够她和周顾吃了,至于周顾的那些护卫们,自然要他们自己解决。 她拎着两只彩色羽毛的野鸡回来,将周顾看的一愣一愣的,“你去抓鸡了?” 苏容慢半拍地纠正他,“抓的是野鸡。” 周顾站起身,“我知道是野鸡,这东西跑的最是快,你是怎么抓到它们的?还一抓就是两只?” 苏容挽起袖子,蹲在地上拔鸡毛,“我运气好?” 周顾不信,“糊弄谁吗?” 苏容问他,“你会不会拔鸡毛?” 周顾摇头,“没拔过。” 他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儿。 第三十七章 烤鸡(加更) 苏容闻言也不指望他了,周小公子没干过这样的活很正常。 她回答他早先的问题,“你不是看过我捕鱼吗?这个抓野鸡,跟捕鱼也差不多,就是只要它们见了我,就逃不开我的手掌心。” 周顾回想苏容捕鱼,还真是,那叫一个快狠准,他没话了,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也蹲下身,说:“这个拔鸡毛好像不难,我也跟你一起吧?” “行啊。” 于是,周顾挽起袖子,学着苏容的样子,两个人蹲在一起拔鸡毛,不大一会儿,他就将野鸡的屁股给拔秃了。 护国公府今日跟着周顾出来的护卫们远远瞧着两个人,一个个的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 谁来告诉他们,他们家的小公子,竟然在干这种事儿?他们小公子,从小到大,学的是君子六艺,玩的是高雅趣乐,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有谁信,他竟然蹲在地上干拔鸡毛这种事儿? 苏容忽然想起什么,跟周顾说:“跟着的护卫们,你得告诉他们自己找吃的。” 周顾转头瞅了一眼,对上一个个目瞪口呆的脸,他手下动作顿了一下,摆手,“你们去自己找吃的,这两只鸡,没你们的份。” 护卫们惊醒,齐齐点头,他们也不敢要这两只鸡有他们的份。 苏容看着护卫们安排几个人去找吃的,剩余人守在原地,她小声对周顾说:“这些是你自己的人,还是护国公府的人?” “有区别吗?” “有啊。”苏容很是认真,“若是你自己的人,我带着你干的这些事儿,你能不能让他们瞒着?若是护国公府的人,待你回去后,他们都会给我抖落出去吧?” 高门府邸娶妻,定然喜欢温婉知礼的大家闺秀,她身份上本就不占优势,又这般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那肯定是招人讨厌的,即便老护国公再想履行婚约,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也不干吧? 周顾闻言动作一顿,“他们是护国公府的人。” 苏容叹气,看来没戏了。 “你不是觉得自己不行吗?还费这个劲儿做什么?”周顾挑眉。 苏容吸气,她是觉得自己嫁进护国公府不太行,在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面前装不了一辈子,但是这不是他太让人瞧着喜欢吗?她这火苗有点儿压不下去。 见她不说话,周顾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她心思飘忽,挺善变的,看起来像是不在乎,但好像又有点儿在乎,他心里啧啧了一声,也不再理她。 苏容动作利落地拔完了鸡毛,伸手要拿身上的匕首,动作忽然一顿,问周顾,“你身上有匕首吗?” “没有。” “那把你那把剑,拿出来用用?”苏容提议。 周顾瞪眼,“你要用我的宝剑来杀鸡?” “是给鸡开膛破肚。” 周顾不同意,“不行,我的宝剑可是上好的霜寒剑,天下兵器榜上都有排名的,削铁如泥,岂能用来杀鸡?” 他一脸坚决不同意的表情,“一看你这么熟练的动作,就没少吃鸡,你往回怎么办的?” 苏容往回身上都带一把刀子,很是小巧的那种,但是自从救了那人给了她一把匕首,她就不带那把刀子了,但是那把匕首,太好了,她也舍不得用来杀鸡。 她无辜地看着周顾,“我往回身上都带着一把小刀,但是今日没带出来,本来也没想到要带你抓了野鸡烤来吃。”,她嘟囔,“这不都怪陈州吗?他将我的事情抖落了个干净,我索性就带你烤野味吃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桩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宁,逛一回凤凰山,总不能逛一半没逛完就下去吧?” 周顾倔强,“反正不能用我的宝剑。” “好吧,那我去找别的东西试试吧!”苏容扯了一片叶子,将拔干净毛的鸡放叶子上,转身去找能用的东西了。 周顾保护住了自己的宝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他的剑自然不能用来这般糟蹋,于是,他继续拔鸡毛。 翠羽站在石头上,瞅着他手里的被拔毛的鸡与地上落的七零八落的鸡毛,露出真可怜的神色。 周顾偏头正好瞅见,想着一只小鸟,竟然眼里也能表露出同情可怜的神色,他故意说:“幸好你长的小巧,身上没几两肉,否则估计她不会救你,早该把你烤了吃了。” 翠羽抖了抖翅膀,对着周顾啾啾啾了几声,似乎对他说这话很气愤的样子,调转过头,给了他一个鸟屁股,不再理他。 周顾失笑,“呵,你还挺有脾气!” 苏容拿了一片尖锐有菱角的石片回来,见周顾又笑的这么好看,心里无奈极了,“怎么这么高兴?” 周顾转头问她,“你当初怎么没把那个小东西烤了吃?” “我是想烤了吃来着,在手里掂了掂,没二两肉,哪如野鸡肥?就给它做个简单包扎,放了它。”苏容用石片给野鸡开膛破肚。 周顾没想到她还真想过将那小东西烤了吃,无语了一会儿,看着她明明手腕纤细,但给野鸡开膛破肚干脆利落,他佩服,“这么熟练,这山上的野鸡被你吃了多少?” “也没多少,我一个人时,也不爱常往山上跑。” 周顾见她很快就将手里的野鸡处理完,而自己这只野鸡还没拔干净毛,他两手毛地瞅着她。苏容也不笑话他,利落地将之接过,三两下,便弄了个干净,然后又利落开膛。 周顾心情复杂,觉得苏容就算不当小姐,也不会饿死。 “周顾,你去拾点儿干柴呗。”苏容拎了两只鸡去一旁山崖流下来的水清洗,同时询问周顾。 周顾洗干净手,点点头,去做这个比较容易的事儿了。 片刻后,他拾了干柴回来,苏容已用草叶将野鸡包裹好,架火,又找了一堆草药拧成汁液滴在野鸡上入味等等,一通操作后,苏容终于开始坐在石头上,等着了。 周顾第一次在野外这般等着吃东西,心里还挺期待,“你也会辨识草药?” “嗯,跟回春堂的大夫学过一阵子。” “那会医术吗?” “也会一点儿。” 周顾如今对苏容这个会一点儿十分怀疑,“你怎么什么都会?” “因为我小时候总是跟人打架,总是受伤,有时候打架回来,不敢让人知道我又去打架了,怕挨训,便只能自己学着医治自己,为了学习辨识草药,我没少给回春堂的大夫打杂。”苏容摸摸鼻子,“除非伤到脸这种十分严重的藏不住的伤,又没钱买很贵的药自己治,才会惊动家里,也是没法子。” 周顾无语,“你为什么老是跟人打架?” 苏容理直气壮,“总有人惹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周顾:“……” 第三十八章 赔罪(一更) 苏容的烤鸡,是经过从小到大无数次的试验改进,自然是美味至极,香飘凤凰山。 周顾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却从一只山野烤的野鸡身上吃出了惊人的味道,他若非顾着自小学习的刻进骨子里的仪态,怕是要拿着烤好的野鸡大蹦大跳的绕着凤凰木蹦三圈。 苏容问他,“好吃吗?” 周顾吃的香,连连点头,“好吃。” 苏容歪着头笑,“你喜欢就好。” 周顾又点头,“喜欢。” 最后,苏容吃了半只鸡,周顾吃了一只半。两个人一起馋哭了今儿跟来的一众护卫,他们也抓了野鸡烤了,但吃的味同嚼蜡,满脸的苦相。这些护卫们,自然也都没干过这个,护国公府的伙食从来不差,跟着主子出门,使银子就可以吃到好的,但在这荒山野岭的,他们有银子也没处使,第一次做烤野味这种事儿,自然没一个人能做好。 吃饱喝足后,周顾不想动弹,对苏容说:“好想睡一觉。” 苏容指指树干,“去树上睡?” “怎么能睡得着?”周顾怀疑。 “睡得着的,我试过。”苏容认真地说:“而且很舒服。” 周顾不信。 苏容转身找了一棵树,三两下便爬了上去,然后身子在树干宽大的枝干上一躺,一脚支着树干做支点,一脚平伸,双臂枕在脑后做枕,闭上眼睛,看起来还真的挺舒服能睡着的样子。 周顾顿了一会儿,也在苏容那棵树旁边找了一棵树干,也上了树,学着她的样子躺下,发现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于是,他也闭上眼睛,“那我真睡了啊?不会睡着后掉下去吧?” 苏容没回答他。 周顾转头去看苏容,震惊地发现,苏容已睡着了,呼吸均匀,睡态安然,就跟在船上游湖时一样,明明前一刻还在跟他说话,下一刻就睡着了,这入睡的速度,他望尘莫及。 周顾心情复杂极了,这般心大,怕是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未婚夫,否则不会每每扔下他独自一个人,自己却睡的快。就他所知,京城的那些但凡有婚约的女子,在未婚夫面前,都是处处顾着仪态的,断然不会跟苏容这样,在他面前,随意的很。 他收回视线,闭上眼睛,想想那些拘谨到一板一眼都守礼的女子,也是无趣。 苏容和周顾这边吃饱喝足睡大觉,江宁郡太守府那边却很是热闹。 江州刺史协同夫人以及宁池和江云英四人,备了厚礼,前往太守府给周顾赔罪。一行人天还没亮便出发,到了太守府时,已近晌午。 苏太守毕竟是江州刺史手底下的官,所以,听闻江盛和夫人以及安平王府世子登门,自然不能拿乔拿大,所以,很快便亲自出来迎接,将人迎进了太守府内。 刺史夫人心里不得劲极了,但还是装出来一副亲热的样子,对大夫人说:“上次是我不对,误会了你和你家七小姐,今次特意来向你和七小姐赔罪。” 大夫人还以为一辈子都等不到刺史夫人赔罪了,没想到短短三年,她还真就等到了,这都要感谢周顾,她假模假样地笑,“夫人说的哪里话?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我和我们小七是什么身份,哪里值得夫人说出赔罪的话?” 刺史夫人面色一僵,想掉头就走,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走,因为周顾与苏容有婚约,周顾如今住在江宁郡太守府,大夫人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她不敢再对她甩脸子。 于是,刺史夫人连忙说:“是我错了,自然要赔罪。今日来,不止给周小公子备了赔罪礼,还有给夫人和七小姐也备了赔罪礼。” 她怕再听到大夫人刺她心的话,连忙从袖子里拿出礼单,“这是礼单。” 大夫人不接,“哎呦,夫人严重了,我可当不起。” 她一边回忆,一边叹气,“想当年,我家小七回来,生生哭了一个多月,半年没敢出门,因为每回出去,都被大家笑话嘲讽,说她想攀高枝想疯了,不顾脸皮子,横刀夺爱,恶心至极,这般难听的话,她一个小女儿家,怎么受得了?差点儿寻死,若不是我让人轮番看着她,她指不定现在已……” 大夫人眼眶发红,“哎,谁让我与他父亲没本事呢,只能由得人欺负。” 这话可就挑明了刺史夫人仗着身份欺负人了。 刺史夫人脸上一时间十分挂不住,青青红红,十分精彩,她心里想着呸,苏容那小东西会寻死觅活?会哭一个月?会伤心受不住难听的话?会半年不出门?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的女儿哭死,苏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礼单,咬牙说:“这三间铺子,是我的陪嫁,这是房契。” 大夫人依旧摇头,“哎,夫人,咱们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当年小七受的委屈,我也从没想着夫人会有一日来亲自登门赔礼,夫人快收回去吧!幸好当年的事儿,护国公府不知道,我也没让人去信说与老国公听,着实是上不得台面,怎么能去污了老国公的耳朵?故而,老国公一直不知道。既然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夫人也不必提了。” 刺史夫人心想,你话说的这么漂亮,我若真信了你,才是傻子了,她又咬牙,给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大丫鬟立马上前,又递上一张地契,“这是南山一处庄子,有五十亩的果园。” 她肉疼的不行,“你务必要收下,否则我心难安。” 大夫人还真是有点儿心动,这么重的赔礼,可见刺史府出血到家了,这还只是给苏容的,不是给周顾的,她心下满意,至少三年前被刺史夫人指着鼻子骂的场子找回来了。 她心里解了气,但东西却不接,伸手将刺史夫人的手推回,“小七今儿不在府中,陪着周小公子出去玩了,姐姐你知道,我素来做不了她的主,这个礼,我可不能收。” 第三十九章 不收(加更) 从夫人的称呼,改为姐姐了,这就是对这个赔礼满意了。 刺史夫人懂了,闹了半天,她陪了半天不是,也不管用,还是要等着苏容的。她就闹不明白了,苏容一个小庶女,怎么就在太守府内横着走了?若不是她真下了一番功夫查过苏容这个小庶女的身份,她的的确确是太守府中妾室七姨娘生的,还以为是哪里请来的大佛呢?被整个太守府的人都纵着,闯了那么多祸,依旧活的好好的。 不过她更不懂大夫人,这个女人是整个江州辖地的一个奇葩,把府中的庶女一个个的都养的好,从不苛待不说,还请最好的先生教导,若不是一个个都是庶出的身份摆在那里,还以为都是她亲生的呢,对亲生女儿,也莫不如是了。 她只能收起东西,问大夫人,“妹妹,那七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大夫人摇头,“去凤凰山了,不知要什么时候回来,一大早就走了。” 刺史夫人看向江刺史。 江刺史此时也已从苏太守口中得知周顾出去玩了,“既然如此,劳烦苏兄,本官就在你这里等着周小公子回来。” 苏太守点头,“大人何必客气。”,他看向大夫人询问,“快晌午了,周贤侄和小七可说晌午会回来用膳?” 大夫人摇头,“没说。不过大体应该是不回来的,毕竟凤凰山很大,没有一日,是逛不完的。” 主要是她了解苏容,不让江刺史和夫人等上一日,就不是苏容。 苏太守只能转头对江刺史道:“下官让厨房做些饭菜,大人和宁世子随便用些,周贤侄和小七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江刺史不见到周顾,自然不能走,哪怕让他等着,他也得等,只能拱手,“那就叨扰苏兄了。” 大夫人看在赔礼的份上,也乐意好酒好菜招待一行人,吩咐了下去。 一行人在苏太守府用过午膳后,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周顾和苏容的影子,反而等回来了一名护国公府的护卫,那护卫对苏太守和大夫人拱手,“大人,夫人,我家公子说玩的累了,懒得回来了,与七小姐就近择了一处店家住下了。” 苏太守和大夫人心里直呼好家伙,周顾真是一点儿也不给江盛面子,干脆不回来了。 护卫又道:“我家公子让属下转告大人和夫人放心,我家公子是知礼之人,不会对七小姐做什么不合礼数之事,请大人和夫人无需担心。” 苏太守点头,“好,那……周贤侄可说了什么时候回府?” 护卫摇头,“我家公子没说。” 苏太守看向江刺史,“大人,这……” 江刺史很是绷得住,没表现出不悦来,起身对这名护卫道:“老夫是江州刺史江盛,烦请小兄弟转告周小公子,就说老夫携女前来给周小公子赔罪,等着明日一见。” 护卫看了江刺史一眼,点点头,转身走了。 江刺史只能起身告辞,“苏兄,既然周小公子今日不回来,我们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 “大人在舍下住下吧?”苏太守起身挽留。 “不了,今日一日,已多有叨扰,本官来时,已让人安排了客栈,明日再来。”江刺史摇头。 苏太守也就客气一下,没想真留人,自从周顾带着人住进来后,太守府已再住不下别人,便与大夫人一起,送江刺史等人出府。 回到下榻的客栈,江刺史脸色十分难看,他是真没想到,周顾让他白等了大半日后,竟避而不见。 周顾无一官半职,他一个江州刺史,从三品,但是周顾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说什么玩的累了不想回来,连个好的借口也懒得找,根本就是明摆着不想见他。 刺史夫人更是个沉不住气的,进门后便立即气愤地说:“老爷,您可是朝廷命官,我们是不是犯不着再等着周顾给他低三下四地赔礼?让他如此下脸,万一他明日依旧不见呢?难道依旧等着求着他见?传出去,老爷岂不是会被人笑话死?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哪里来这么大的脸?” “黄毛小儿,倒真是张狂。”江刺史评价。 宁池看着二人,温声说:“江伯父、江伯母,护国公府一直身受皇权器重,老护国公陪着太祖爷征战天下,才有如今的大梁江山,从太祖时,到如今新皇,护国公府历经三代,门楣煊赫。老护国公如今依旧建在,虽然已不上朝,但朝中若有大事发生,老护国公仍旧会出现在朝堂上。当今陛下在老护国公面前,也是以小辈自称,若只有一个座位,陛下站着,也会让老护国公坐着。这就是护国公府的底气。尤其是盛安大长公主如今也建在,只论周顾个人来说,他如今的确无官无职,但也不是不值一提,他是护国公府最小的子孙,身受整个护国公府宠爱,他将来的前途,恐怕护国公府早已有安置,他有这个年少轻狂的资本。” 江盛冷静下来,“不错,贤侄说的对。” 也正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一点,才亲自携女来登门赔罪,看的就是周顾背后的护国公府。 刺史夫人气不顺,“老爷和我都亲自来赔罪了,即便他是护国公府的子孙,也太不将老爷放在眼里了吧?” “你的好女儿骂了人什么?怕是如今都没消气,他本就占理,即便他张狂些,若有护国公府护着,又能如何?”江盛折腾一日,累的不行,“罢了,明日再说吧,用过饭后,先歇着吧!” 他又对宁池道:“宁贤侄,你本来是前来江州游玩的,累您跟着折腾,辛苦你了,实在对不住。” “伯父千万别这样说,玩不玩的,没有什么打紧,当日我没能拦阻江妹妹惹出此祸,也有我之过。”宁池摇头,“您就不必再说客套的话了。” 江盛颔首,“也是,咱们不是外人,就不说客套的话了。” 第四十章 很好(一更) 苏容本来打算让江刺史和夫人等上一日,她解了气,也就罢了,但没想到,下了凤凰山后,周顾说累了,不回去了,就近找个地方住下算了。 苏容惊讶,“不回去了?” 周顾点头,捶着酸疼的肩膀,“那破树睡的我浑身疼,不想折腾了。” 苏容没了话说,贵公子就是贵公子,哪怕出身武将之家,本质上,还是高门府邸的贵公子,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苦,连棵树都睡不了,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只能说:“你第一次睡树上,没掉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周顾哀怨地瞪了她一眼,“馊主意。” 苏容自己睡的挺香的,吃饱喝足,找棵大树睡觉纳凉,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小声说:“那是因为你没睡习惯,睡习惯的话,跟床没多大区别的。” 周顾轻哼,“你睡的倒是香,我醒了三次,都见你在睡,足足睡了一个半时辰。”,他无语,“你没事儿总跑去树上睡吗?” “地上虫蚁多,树上睡的踏实。”苏容点头,“我以前总跑出来外面玩,中午懒得回家,就在树上睡了,一来二去,就习惯了。” 苏容看着他,“你睡不习惯,怎么不喊醒我?” 周顾自然不会说看她睡的香,他几次都忍住没喊醒她,他叫过一名护卫吩咐,“去找一家客栈,今儿不回去了,派人回府去告诉一声。”,他顿了一下,看了苏容一眼,又多说了一句,“请苏伯父和伯母放心七小姐的安全。” 护卫应是,立即安排人去了。 苏容见两护卫离开,也没拦着,“江盛怎么说也是从三品的朝廷命官,还有一个南平侯府世子宁池跟着,这般不给他面子,会不会结仇?” 周顾不以为然,“结仇就结仇,怕了他吗?” 他哼了一声,“江盛若不是朝廷命官,就冲他女儿那般骂我,我一剑杀了她都是便宜她。” 苏容想想护国公府的门楣,再想想周顾的身份,觉得也是,若江盛不是朝廷命官,他杀一个得罪他的人,的确简单,若狠一些,一家子都得跟着遭殃,甚至压根不必他自己动手,周小公子一句话,估计有的是人为他鞍前马后。 苏容叹气,权利和出身真是一个好东西,可惜这两样她都没有。 “你叹什么气?”周顾问。 苏容诚然地说:“你的身份真好使,就叹气你怎么那么会投胎?” 周顾:“……” 他想说“你也挺会投胎的,否则怎么成了我的未婚妻?”,但想到她娘已死,也不知他祖父是怎么给他订下的这桩亲事儿,遂住了嘴。 于是,当日晚,二人带着护卫,在凤凰山脚下不远处的一处小镇住了下来。 周顾自从睡过了树上,倒没嫌弃小镇的客栈破,吃过饭后,洗洗漱漱睡了。 苏容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在周顾睡下后,没惊动人,悄默默溜出了客栈,一路顶着夜色,去了一家酒家。 酒家叫笑迎客,酒家的掌柜的叫兰娘,是个美貌的娇娘,大苏容两岁,正要打样,见苏容来了,很是纳闷,“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馋酒了。拿一坛酒来。”昨儿苏太守跟周顾喝酒时,她也想跟着喝,但那时大夫人还让她装,陈州也还没暴露她,她就忍着在饭桌上装淑女,滴酒未沾。 “你馋酒也不至于跑到这么远来找我喝酒。”兰娘不信,这么晚来,一定有事儿,“你又是背着大夫人偷偷溜出来的?不怕大夫人逮住你晚归训你?” “不怕,这回我外出,是有人陪着,她知道的。”苏容摇头。 “呀?什么人陪着你,在大夫人那里都这般有面子?”兰娘奇怪。 “我未婚夫。” 兰娘震惊,“你哪儿来的未婚夫?” “我亲娘给我订下的,护国公府小公子,周顾。”苏容不等她追着细问,便直接说了,说完,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惊了一跳?就我这样的身份,还有一个大有来历的未婚夫?” 兰娘睁大眼睛,张大嘴巴,还真是惊了一跳,“护国公府小公子?周顾?” “嗯,就他。” 兰娘半天说不出话来,将信将疑,“真的假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以为这门婚事儿没戏,便没提。” “如今他来找你了?他人呢?”兰娘惊问。 “玩累了,客栈睡下了。”苏容又灌了一口酒。 兰娘看她不像说假,无语,“你竟然扔下你未婚夫,大半夜自己偷偷跑出来喝酒?你就不怕他逮住你?” “不怕。”苏容想起来就气,“陈州那个狗东西,已将我做的事儿都给他抖落干净了。就算被他抓住,也不差这一桩。” 兰娘看着她刚好的脸,“你又碰到陈州了?” “嗯,碰到了,倒霉的。”苏容提起陈州这个名字,就觉得牙根痒痒。 兰娘不关心陈州怎样,只关心她的未婚夫,八卦兮兮地问:“喂,听说那周小公子跟人抢女人?对方还是个小王爷?你这个未婚夫,高门府邸出来的,是不是特不着调?是个纨绔子弟?” 苏容心想,因为一个秦鸾,周顾这风评可真是被害的够呛,若没见过他本人,她大体也要这样想,见到他本人,又听了他抢人的原因后,才觉得这风评被害的实在有些冤枉。 她灌了一口酒,笑着说:“他很好。” 兰娘震惊,似乎比听到她未婚夫是周顾这个人还震惊,“你说他……很好?从你嘴里,竟然说人很好?” 实在是苏容从小到大,嘴里就没说谁好过,连人人称赞的苏行则,在她嘴里,都没好。 第四十一章 刺杀(加更) 苏容迎上兰娘震惊的目光,诚然地点点头,周顾就是很好,是一眼所见的好,也是接触下来真心实意觉得很好。 她灌了一口酒,叹气,“就是门楣太高了,不知我能不能……” 她话刚说一半,忽然脸色一冷,手中的酒坛扬手向身后掷去,只听“啪”地一声响,酒香四溢,她猛地转身,手里同时又拎了桌案上一坛没开封的酒,也掷了出去。 酒坛“啪”地一声,被剑尖穿破,碎片纷飞酒花四溅中,只见一道黑影,手里拿着一柄剑,宝剑泛着冷冷寒光,直直向苏容刺来,苏容眼看躲不过,抽出藏在怀里的匕首,迎上这把剑,“铛”的一声响,刀剑相击。 那人退后一步,一双蒙面的眼睛似被什么震惊了,须臾,攸地撤走了。 这一变故,不过转瞬之间,兰娘已抽出了腰间的宝剑,还没容她出手,这人却走了。她收起宝剑,奇怪地道:“这人不是来杀你的吗?怎么刚过个照面便走了?” 这也太奇怪了!往回可不是这样。 苏容若有所思,低头看向手里的匕首,“也许是因为它?” 苏容手里的这把匕首,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匕首上刻着繁复的花纹。从得到匕首的当天,她已检查过了,没刻字,没标识,唯独这繁复的花纹样式不常见。 “你这匕首哪儿来的?看起来就很贵。”兰娘疑惑。 “前些日子救了一个人,找那人要的报酬。”苏容见兰娘好奇,将匕首递给她看。 兰娘接过匕首,仔细看了半晌,道:“这花纹很特别,一定出自善于雕刻的大家手笔,寻常的匠人,雕刻不出这样的样式。” “嗯。”苏容就是因为瞧着特别好才找人要的,寻常的匕首她才不要呢。 “你就没问问那人身份?” “没问,萍水相逢,我救他不过是凑巧,举手之劳,要了人一把匕首做报酬,已够了。” “但是如今这匕首似乎大有来历,竟然可以帮你退了来杀你的人。要不我找人打探一下这匕首的来历?”兰娘询问,“也可以顺藤摸瓜,看看这回是什么人来杀你?毕竟这么些年,来杀你的人神神秘秘,窥不出踪迹,都是死士。” “不用了。”苏容不想这么麻烦,“从我娘离开后,每年都有人来要我的命,我都习惯了。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渺小的跟地上爬的蚂蚁一样,就算知道,目前也奈何不了要杀我的人。” 兰娘不赞同这话,“那是以前,如今咱们也算有些根基了,未必不能蚍蜉撼树。” 苏容看着她,“你们自小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安稳下来,我还是希望你们太太平平活着,不为我送命,在我们看来,如今我们已有些根基,但在那些高门大户的权贵看来,不值一提,也不堪一击。老实些吧!” 兰娘叹气,有些郁郁,“难道就一直忍着吗?” 她认真地说:“你给了我们一个安稳的生活,我们免于颠沛流离饿死冻死,所有人都想为你做些什么,哪怕为你送命,在所不惜。” 她顿了顿,又道:“我见你时,你才才几岁啊,那么大点儿,就养着我们一大堆人,如今有人娶妻生子,有人嫁人成家,有人如我一般,安稳富足,试问有哪个做梦会想到有这一天的好日子?我们就算为你死,也是应该的,若没有你,都早就没命了。” 苏容逗笑,伸手捏兰娘的脸,“行了,别总说这个,我也是看不得流离失所,一到下雪天,破庙山洞里遍是死尸罢了。谁叫我压根就不是个安分待在深闺里的小姐呢。你就当我行善积德,为自己累福报吧。否则我这么多年,磕磕绊绊的,也活不到今天,早去九泉下找我娘解惑去了。” 兰娘也被逗笑,嗔了苏容一眼,郁气一扫而空,“反正凡事你别自己扛着,有我们所有人在呢。” “知道了。”苏容笑着撤回手。 兰娘叹气,“哎,你说你娘离开前,也没给你留个只言片语,她可知道,自她死后,一直有人要杀你?” “谁知道呢。”反正她娘已死了,她也问不到了。 “我猜大体是知道的吧?否则她为何给你订下护国公府的亲事儿?想必就是给你找了护国公府做依靠。” 苏容道:“周顾问过老护国公,老护国公告诉他,说我们家于他有恩,是老护国公主动订下的婚约。” 她想不通,敲敲柜台,“再给我拿一坛酒来。” “少喝些,满身酒味,就算你在你未婚夫面前破罐子破摔,也该自己注意别伤身。”兰娘话虽这么说,但还是给苏容拿了一坛酒递给她。 苏容伸手接过,打开坛口,灌了一口,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渍,笑着说:“你放心,我这条命我比谁都在意。” 兰娘蹙眉,“既然你与护国公府早就订下婚约,为何护国公府这么多年来没人来看你?若是但凡护国公府关照你些,勤走动些,也不会有人敢刺杀你吧?” “老护国公想必自有考量。”苏容也不懂,“要杀我的人,从来都偷偷摸摸的,不会弄大动静。就像这一回,也只来了这么一个人,尾随到这里,直到我进了屋子,才动手,从没在大街上出手过,大约是怕被人撞见,惹出麻烦。可见要杀我的人,也有顾忌,不想闹大。另外,对方应该是不惧护国公府,毕竟如今周顾就在江宁,杀我的人,不是照样来了?” “也是。”兰娘点头,“周小公子来江宁不是秘密,已传遍江宁郡,人尽皆知,要杀你的人自然也该知道周小公子在江宁。” “嗯,若他今日真杀了我,就不怕周顾追查?护国公府会善罢甘休?所以,只能说,对方不惧护国公府。”苏容分析道。 兰娘诚然觉得苏容分析的对,“还真是。” 第四十二章 想嫁 苏容叹气,“这样说来,我娘给我订下护国公府的婚事儿,目的不在于护国公府能保护我,大体是想给我一门好婚事儿吧?毕竟江宁郡的小庶女,就算踩在房顶上够,也够不到一等护国公府出身的嫡出公子。” 兰娘点头,“苏太守生平早已被咱们扒了个干净,唯独你娘这边,迷雾一样,你娘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只是不知为何甘愿做了苏太守的妾室。” “总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苏容是打死都不相信她娘给他父亲做妾室是真爱,她记事早,从她记事起,就知道,她父亲即便在暖香阁留宿,也不过是睡在脚踏上,从不与她娘同床。 兰娘神色凝重,“连护国公府的人都不怕,到底是什么人?” “总之是不能惹的人。”苏容又灌了一口酒,“你知道我父亲,明明有本事,为何这些年一直窝在江宁郡这个小地方吗?大约是为了保护我,他不能动,若出了江宁,他怕是就护不住我了。” 兰娘一惊,“这么说,苏太守知道?” “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抬进府里的人是谁?我娘那个人,我虽然对她记忆已不剩多少,但却知道,她那个人,最怕牵累别人,既然踏实地做父亲的小妾,安心待在太守府,最起码,不会让我父亲稀里糊涂地受她牵累,定会告诉他。” 兰娘立即说:“既然这样,问苏太守不就成了吗?” “他装傻啊。”苏容无奈,“每回提起我娘,他都一脸心痛,就连护国公府的婚约是怎么订下的,他都说不知道,一律都推到我娘身上,我只能算了,为人子女,不为难他,就是尽孝了吧?” “那大夫人可知道?” “应该不知,或许是知道一点儿,但也装作不知,谁知道呢。”苏容也觉得这一家人脑子都不太正常,所以,将她养的不是正常人,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这些年你瞒的紧,苏太守也不知你时常遭遇刺杀吧?若真是这样,那他就是自以为保护了你,却殊不知,你却并不安稳。”兰娘又想叹气了。 “也不一定,那年我烧了暖香阁后,就再没人潜入太守府杀我了。这些年刺杀我的人,都是在太守府外出其不意出现。”苏容道:“他应该对当年之事,知道一些,毕竟,暖香阁里被一把火烧了的人骨头,虽然烧成了灰,但若是仔细甄别,还是有痕迹可查的,不过他从没问过我,大约是怕一旦问我,我便揪着他问个明白。” 兰娘点头,想破头,也想不通到底有什么谜团,又叹气,“我们窝在江宁这个小地方,还是太小了,这些年,你不让我们动,我们没法走出去顺着线索向外查,以至于至今什么也不知道。你说你花了大笔的银子,耗费偌大的心力,让我们学了一箩筐东西,难道就白养了我们?” “倒也不是。”苏容笑了一下,“我这不是等着及笄,看看护国公府这门婚事儿,到底成不成吗?不成有不成的打算,成有成的打算。也好不走冤枉路。” “那如今,成还是不成啊?” “我自然是想成的。”苏容放下空酒坛,说出今日来找兰娘的目的,“我不想放掉周顾,从这个月起,你们便准备将各个铺子开去京城吧!另外,借由铺子,快速将消息网铺开。” 兰娘眼睛霎时一亮,“终于不用一直窝在江宁了!”,她摩拳擦掌,“你要知道,大家伙都等了好几年了。” 苏容点头,“知道!” 兰娘有些兴奋,“我今日连夜就召集他们,一起商议,明日章程就能订下来。明日你还来看看章程不?” 苏容摇头,“我没空,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要陪我未婚夫呢。” 兰娘:“……” 她稍稍冷静了些,“那周顾不是才来江宁,你刚与他相处两日吗?怎么?短短两日,就真喜欢上他了?” “有点儿吧!”苏容说话间已喝空了一坛酒,放下空酒坛,小声说:“讨人喜欢的人,总让人舍不得放掉!想嫁他。” 兰娘闻言顿时将周顾列入了重点人物,“那他呢?对你如何?想娶吗?” 苏容有点儿郁闷,“瞧着像是不大乐意,但似乎也没那么抗拒。” 兰娘认真地给苏容建议,“那你得认真些,用些手段,高门府邸的小公子,尤其是出入宫廷如家常便饭的人,自小什么美人没见过?你得先让他喜欢上你,非你不娶。否则,这等煊赫门第出来的人,骨子里都被养的骄傲的很,若不是个性子软和的,长辈也不定能做得了他的主。” 见苏容不说话,她又说:“这种事儿还真不少,临阵逃婚的,跳腾着死活不娶的,打骂家法跪祠堂都不管用的,除非让他心甘情愿,否则,有的闹腾。” 苏容受教,“用什么手段?” 兰娘为难,“这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女人勾引男人的手段呗?你要先了解他的喜好,看他喜欢什么,对症下药,步步为营。” 苏容若有所思,“行,我走了,给我拿两坛带走。” “你连喝带拿?一坛百两银子呢。”兰娘瞪眼,“敲碎了两坛,又喝了一坛,还要带走两坛?一晚上,就让你败了五百两吗?小祖宗,这酒酿的可不容易,三十六道工序呢,你不是不知道这酒有多难酿?出了江宁,一坛要花两百两还不见得能买得到呢!咱们出了江宁后,处处都要用钱,还是省着点儿吧啊,留着赚银子。” 苏容看着她,“知道,你刚刚不是说让我对症下药吗?周顾似乎挺爱喝这醉花饮,我给他带回去。” 兰娘顿时没了反对的理由,肉疼地又拿出两坛,捆在一起,递给她,“路上小心些,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再给我拿一套金针就行。”苏容接过了酒,想起金针没了,若是今日金针在手,那人得死在她手下,埋去这笑迎客后院的桂树下,给桂树做花肥,算他命大。 兰娘立马找出一套金针,递给苏容。 苏容收起金针,不再逗留,拎着两坛酒,出了酒坊。 第四十三章 逮住 苏容回到客栈,一路上十分顺利,没再遇到想杀她的人。 下榻的客栈里十分安静,她蹑手蹑脚往自己的房间走。路过周顾门前,房门忽然开了,周顾一身中衣,抱着胳膊看着她,“跑去哪里了?” 苏容吓了一跳,抬眼去看他,心想果然出去容易回来难,若是让她悄无声息溜出去,再悄无声息溜回来,周顾全然无所知的话,那周顾可真是不警醒,枉费自小习武了。 她摸摸鼻子,乖乖停下脚步,将拎着的酒递到他身前,“去买酒了。” “醉花饮?”周顾挑眉,“这么烈的酒,你也能喝?” 苏容眨眨眼睛。 周顾凑近她,“满身的酒味,喝了多少?” 苏容实话实说,“一坛。” 其实是一坛半,最初喝的那半坛,遇到刺客时,敬给土地公公了。 “可以啊,一个人喝了一坛,还能面不改色的回来,小瞧你了。”周顾挑眉,“那你这两坛酒是带回来继续喝?” 苏容摇头,“给你买的。” “算你有良心。”周顾接过两坛酒,同时教训她,“一个女儿家家的,黑天半夜别四处乱跑,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吗?还是说江宁郡的治安好,可以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也还没到那个地步。”苏容听着周顾一本正经教训她,心里很慰烫,摇头,“下次不会了,我就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出去溜达了一下。” 周顾“嗯”了一声,想起一件事儿,“我一直想问,为何江宁郡没有乞丐?就连一个衣衫褴褛之人都没有?” “哦,这个啊,是我父亲治理的好,每一个进入江宁地界身无分文的人,都可以去官府的救助所做十日帮工,十日后,领得一份工钱,用这工钱,可以做些小买卖安家。还有官府给与的各种政策,作为后续的帮助,一套实施下来,便没有乞儿了。” “官府哪来的钱?这救助所,得需要不少银子吧?”周顾纳闷,“而且,还有各种政策,也需要银子支撑才能运行下去吧?” 苏容心想周顾果然不是腹中空无一物,她点头,“官府的税收,当地富户的捐赠,还有被帮助起来安家的乞儿,每年也会交一部分作为外来人口在江宁落户的安住费,总之等等吧,你若是感兴趣,等回去,可以找我爹,我爹肯定乐意跟你详细说说。” 周顾懂了个大概,“原来这就是江宁虽富裕,但只能供自给自足,每年税收并没有多缴纳给朝廷的原因。” 他疑惑,“我听闻陛下当年派人来查苏伯父,后来没查出他贪污纳垢,一两银子都没,给气笑了,想必也是知道江宁这些利民之策的,但是为何,没整个大梁实施起来?不说天下各处,只说从京城到江宁这一路,我便看到不少乞儿,而很多人,似乎也不知道江宁竟然是这般好的境况。” “江宁郡不可复制。”苏容笑,“因为江宁有一个人,正德三年的头名状元,他有大才,但是不喜朝堂,遍游天下多年,后来到了江宁,与我父亲合得来,便在江宁落脚了。他制定了一系列的利民政策,我父亲十分推崇,两个人一起,施行了下来。政策初始,也是十分不顺,如今十多年下来,才是你看到的江宁郡。那个人叫谢远。” 周顾恍然,“谢远我知道,原来他一直待在江宁郡,我在东宫陪读时,秦太傅十分推崇谢远,说他有大才,不入朝廷,不封侯拜相,可惜了。” “造福一方百姓,不算可惜吧?”苏容问。 “不算。”周顾肯定地摇头,“他如今在哪里?明儿能不能带我去拜见他?” “他上个月被云山书院请去授学了,我及笄之日,他应该会赶回来。”苏容摇头,“你若是待到我及笄之日,自是能见到他的。” “你及笄之日,他还特意赶回来?”周顾问:“对你很好啊!” “是啊,谢伯伯一生未娶,把我当女儿疼。”苏容打了个哈欠。 周顾见她露出困态,止住话头,对她摆手,“都这么晚了,快回去歇着吧!” 苏容“嗯”了一声,回了房。 周顾看苏容回了房,也拎着酒关上了房门,将酒放下后,他掌了灯,看着桌子上的两坛酒,心想着,他就住在苏容隔壁,却没听见苏容什么时候出去的,她回来,也没听到她弄出动静,若不是他房间的窗子开着,他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味飘进屋子里,细听下,有细微的脚步声,也不会出去查看,正巧逮到她偷偷回来。 护国公府的护卫,虽然不是什么绝顶的高手,但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竟然也没人发现她什么时候出去的,没人报与他,废物一堆。 又想着,她这个未婚妻,若是嫁进护国公府,怕是想翻墙出去也容易的很,身手不错,不知道是打哪儿学的。 还有,这醉花饮,百两银子一坛,她除了自己喝外,还给他带回来了两坛,手里挺有钱? 周顾没了困意,索性开了一坛酒,坐在窗前喝了,一坛酒下肚后,觉得这醉花饮的确是好酒,便将另外一坛也开了,一气喝了。 两坛酒下肚,周顾有些醉了,便回了床上,又倒下睡了。 苏容沐浴后,闻到隔壁传出阵阵酒香,有些想笑,无声笑了两下后,又缓缓收了笑。伸手拨弄灯芯,忽明忽暗的灯影下,她拿出匕首,打算再仔细看看,火光照耀下,隐隐约约露出一个特殊的刻记,她一下子顿住,眯着眼睛仔细看。 原来是有印记的,只不过要映着烛光看才能显现吗? 回声? 是什么意思? 她凝眉想了片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收起匕首,熄了灯,回床睡下了。 第四十四章 桃花溪 周顾夜里喝了两坛酒,以至于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他走出房门,便见苏容坐在楼下的大堂里,手里拿了一把剪子,一张彩纸,在剪着什么,而子夜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眼里不时地露出惊叹的表情。 周顾趴在栏杆上,往下瞧了一会儿,那二人都没发现他,他又转回屋,径自洗漱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见苏容已放下了剪子,子夜拿着她剪出来的剪纸,正连连赞叹,“七小姐,您好厉害啊,您的这门手艺,是不是可以去摆摊了?我看集市上卖剪纸的大娘,还没您剪的好呢,好多人都在她的摊子前排队买。” “我就是跟她学的。”苏容笑,听到脚步声,她扭头看来,对周顾扬起笑脸,“周顾,你总算醒啦。” 周顾已收拾的一身干净,对苏容点点头,瞥了子夜一眼,“你怎么找来了?” “属下好了,便找来了啊,公子您又离不开我。”子夜立即说。 “谁说我离不开你了?昨儿你一日不在,爷不是也活的好好的?”周顾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剪纸,“剪的是什么?给我瞧瞧。” “是您和七小姐在凤凰山烤鸡的画面。”子夜遗憾,“可惜昨儿我闹肚子,没吃上七小姐的烤鸡,听护卫们说,七小姐的烤鸡可香了,昨儿整个凤凰山都是烤鸡的香味,把他们馋的够呛,他们自己烤的野鸡,难吃死了。” 苏容笑。 周顾闻言点头,回味了一番昨日的美味,“是很不错。”,不客气地打击子夜,“就算昨儿你在,也没你的份。” 子夜:“……”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薄的跟纸一样。 周顾坐下身,问苏容,“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在等着你。” 周顾蹙眉,“等我做什么?你不饿吗?” “饿啊,没想到你睡到这么晚。”苏容说着,对小伙计招手,“把饭菜端上来吧!” 小伙计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周顾嘟囔,“你昨晚带回的那两坛酒,都被我喝了,今儿才没起来的,我就说喝酒误事嘛。” 苏容猜想也是这个原因,笑着说:“没关系,我垫补了两块点心,也没有那么饿。如今你醒来的也算正好,用午膳也一样。” 周顾点点头。 小伙计很快端来了饭菜,周顾也饿了,拿起筷子,不再说话。 吃过饭后,苏容问:“是继续出去玩?还是回城?” “玩。” 苏容眨眨眼睛,“你打算晾江盛几天?” “我压根不想见他。” 苏容惊讶,“这行吗?” “怎么不行?”周顾不屑一顾,“若是对我不满,有本事找我爷爷去啊!” 苏容失笑,还真是仗着身份有恃无恐,“好,那我就带你去玩,什么时候你想回去,再回去。” 周顾点头。 苏容想了想,“去桃花溪吧!今日那里有江宁的学子们在玩曲水流觞。虽没有桃花飘落,但桃花溪也值得一观,尤其是桃花溪里的鱼,肥美鲜嫩的很,我可以给你烤鱼吃。” 周顾欣然应允,“成。” 于是,苏容带着周顾去了桃花溪。 桃花溪风景秀丽,溪水清澈,苏容和周顾到时,已有不少人聚集在桃花溪,有男有女,有不少人在玩曲水流觞,同样也有不少人在围观叫好,十分热闹。 周顾对曲水流觞这等游戏不太有兴趣,毕竟京中更盛行这等风雅游戏,他跟苏容看了一会儿,便凑近她说:“人家在这里玩这等高雅的,你抓鱼烤来吃,是不是不太好啊?” 苏容点点头,“反正我们刚吃完午膳,也不急着烤鱼吃,等他们散了,咱们再抓鱼来烤,便不会碍他们的眼了。” 周顾想着她还挺有打算,点点头。 二人来时没闹出什么动静,一旁观看了一会儿后,终于有人发现了苏容,“苏七小姐?” 这人是一名年轻男子,文雅秀气,他眼睛一亮,喊出口后,有不少人顿时向苏容看来。一时间,苏容和周顾所在的地方顿时成了人群的焦点,不过最为焦点的却是苏容身边的周顾,有人惊艳,有人疑惑,有人恍然。 周顾没想到苏容这般受人关注,也连带着他被人围观,他神色顿了一下,偏头对苏容压低声音说:“你怎么回事儿?走到哪里,怎么都不安生?” 苏容也偏头对他压低声音说:“大约是这里有一小半人都跟我打过架。” 周顾无语。 最先喊出苏容名字的那人叫江行,是江州刺史江盛一族的旁支,他曾经被恶狗追赶,苏容救了他,自此对苏容十分有好感,他起身向苏容走来,一脸惊喜,“七小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要一起来玩吗?” “我不玩,你们玩吧,我就是看看。”苏容摇头,对这人露出笑意,“难得书院放一次假,你好好玩。” 江行点点头,似乎这才发现周顾,“这位兄台是……” “我未婚夫,周顾。” 江行一惊,脸色微变,脱口问:“这两日,都在传你有未婚夫,是、是……原来是、是真的?” “嗯,是真的。”苏容点头。 江行后退了一步,似乎惊觉自己失礼,连忙对周顾拱手,“在下失礼了,周、周兄勿怪。” 周顾看了一眼江行,又扫了一眼很多震惊的眼神,想着看来他这个未婚妻,很招人惦记啊。 他负着手摇头,“江兄多礼了。” 他转头对苏容说:“走吧,去别处转转,别扰了人玩乐。” 言外之意,你看看你,带我来这里炫耀,吓跑了你的桃花。 苏容虽然觉得这话不太对劲,但也没品出各中意思来,她对江行摆摆手,“你们玩吧,我们不打扰了。” 二人离开后,这里好一阵安静。 江行站在原地,许久没动,有人走过来拍他肩膀,叹气,“护国公府的小公子周顾,不是咱们能比的,江兄,把你的心思收了吧!” 有人也凑过来说:“我就说苏容这女人不能沾惹,你非不听,若是她没有婚约也就罢了,说不定凭你的家世,也有机会,但谁知道,人家有个自小订婚的未婚夫,还是护国公府最小的公子,这不是干瞪眼吗?” “护国公府是什么人家?怎么会给周小公子订下苏容?可真是惊人。”一人也凑过来说:“会不会是做妾?” 江行恼怒地瞪向这人,“没听说吗?是未婚夫。自小订下的婚约,怎么能是做妾?做妾需要婚约吗?” “也是,是我想歪了。”这人连忙赔不是,“江兄你别恼。” 江行素来温雅,很少跟人翻脸,这人既然赔了不是,他也不会再说,只道:“我们继续玩吧!” 众人对看一眼,都齐齐点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江行喜欢苏容,众所周知,若不是江州刺史和夫人因为江云英的婚约被退一事与太守府有过节,江行早就让人登苏太守的门提亲了。 如今可好,闹了半天,人家苏容早有婚约。 第四十五章 赔不是 苏容带着周顾离开众人,往后山僻静之地走。 远离了人声后,苏容主动交代,“那个,你知道的,我长的吧,还行,所以,总会有些麻烦。” “长的还行?”周顾看着她,想说你这话说的未免太谦虚了,你这样的,若叫长的还行,那让那些长的还行的都去死一死吗? 苏容摸摸鼻子,“就是还不错,这个不是重点。” “嗯,我懂,重点是,你又利用我。”周顾都无语了,“苏容,你是看我很好利用是不是?特意把我拉来,一下子就解决了你一堆麻烦?” 苏容不好意思,“哎呀,你是我的未婚夫嘛,别这么小气,借用一下,反正你也不吃亏。” “我怎么就不吃亏了?”周顾不知道她这是什么逻辑,“在未婚夫面前,你的事情,不是该藏着掖着吗?” “藏不住掖不住,那不就破罐子破摔了吗?”苏容理所当然地反驳。 周顾一下子失语。 苏容咳嗽一声,“那个,你若是有什么麻烦,需要我的地方,我也可以帮你的。这叫互利互惠。” 周顾想说“我没这种麻烦。”,但忽然想到了端华郡主,一下子哑声,“行吧,这可是你说的。” 苏容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太妙,立即问:“怎么?你还真有这种麻烦啊?” “嗯。” 苏容好奇地问:“多吗?” “不多吧?”周顾也不知道,反正他娘去年骂过他,说他长了一张招人的脸,太讨厌了,让他这个当娘的,都觉得麻烦,小姑娘总往她面前装乖卖巧想做她儿媳妇儿。但这话他就不用跟苏容说了。 “不多是多少?” “反正不多。” “有难缠的吗?比我这些麻烦好打发吗?” 周顾犹豫,端华缠的他紧,若不是他有一阵子躲去了东宫住着不出来,端华闯进东宫闹了起来,被太子给训斥了,她还不会收敛些。依照端华的性子,应该不好打发。 苏容看着他,“你直接告诉我名字,我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周顾实在不想提端华,但苏容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他在这双眼睛下下,着实拒绝不了她的话,便说:“她叫端华,是清平公主唯一的女儿,娇生惯养,十分难缠。” “怎么个难缠法?举个例子。” “追到我家里,我祖母说话都不管用,惹得我祖母都头疼。” 苏容唏嘘,敬谢不敏,“你祖母是盛安大长公主,她的话都不管用,那你这个忙我帮不了。” 她立即说:“好哥哥,你就当我刚刚没说过帮你的话,赶紧给我忘了啊。” 周顾被气笑,“出尔反尔?” 苏容一本正经,“为了小命着想,惹不起,得躲着。” 周顾哼了一声,想说出息,但想着端华仗着身份和受宠,让他都避无可避,到底没说什么。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一段路后,又碰到了陈州。 苏容黑了脸,“怎么哪哪都有你?” 陈州见到二人,刚要打招呼,见苏容黑着脸看着他,他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敢过来,似乎真怕苏容揍死他。 周顾扬眉,“你可真厉害,看把他给吓的。” 苏容无语,“我若是真厉害,他昨天都不敢跟你说那些话。” 周顾不置可否,笑着喊陈州,“陈兄,好巧啊。” 陈州见周顾跟他打招呼,眼睛一亮,颠颠的跑了过来,“周、周兄,不巧,我特意来找你和苏容的。”,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容,“苏、苏容、你是不是还在生、生我的气啊?” “你什么时候开始结巴了?”苏容没好气。 陈州半捂着脸嘟囔,“这不是被你吓的吗?” “怎么没吓死你?” “吓的我昨夜都没睡好觉,今儿特意找你,想跟你赔不是。”陈州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喏,你看,我真半夜没睡好觉。” 苏容看了他的黑眼圈一眼,“丑人多作怪。” 陈州大受打击,一下子蔫了,“也、也没那么丑吧?”,然后,看向周顾,泄气,“我、我是没周兄长的好看。” 周顾勾住他肩膀,“昨儿我没听够,还有什么关于我这未婚妻的好玩的事儿,你再说说?咱们边说边玩?” 陈州连忙摇头,“没、没了。” “你不会是怕她,不敢说了吧?” “是真没了。”陈州摇头,“我有几年不在江宁郡,别的再不知道了。” 周顾瞧着他不像说假,作罢,松开他的手,“行吧,那不说了,一起玩?” 陈州很开心,偷眼看苏容,见她没反对,他连声说:“好、好。” 有了陈州的加入,一下子就热闹起来,陈州是个多话的,似乎跟周顾还挺合得来,不见外,代替苏容,给周顾介绍桃花溪的美景。 一行人围着桃花溪走了一圈后,眼见天色已不早,周顾问苏容,“还烤鱼吗?” “不烤了。”苏容不待见陈州,不想给他吃鱼。 陈州眼巴巴地看着苏容,“姑奶奶,我都给你道歉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啊。” 苏容没好脸色,“你道歉我就要原谅你?” 陈州垮下脸,小声对周顾说:“她烤的鱼可好吃了。” 周顾看看苏容,伸手拍拍陈州肩膀,“陈兄,走,回去了。” 陈州蔫巴巴点头,“好吧!” 一行人出了桃花溪,陈州见他们不回城,惊讶地问苏容,“你大哥回来了?你都不回去吗?” “啊?”苏容惊了,“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州也不知道,摇头,“今儿晌午回来的,我出城时正好碰到他回来。” 苏容不想回去,不想见苏行则,对他摆手,“我们不回去,明儿再说,你自己回吧!” 陈州闻言只能自己走了。 周顾在陈州离开后,看着苏容好笑,“怎么这么小心眼?你欺负他欺负的多,自己又没怎么吃亏,今儿他又没敢招惹你,还给你赔不是了,怎么过了一日了,你还这般没好脸子?” 苏容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周顾一把拽住她,“哎哎,你瞪我做什么?这般不待见陈州啊?可是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呢。” 苏容甩开他,“毁我婚约,如杀我父母,我怎么就不能小心眼了?赔不是若管用,要官府做什么?” 周顾啧啧,“这也上升不到经官的高度啊。” 苏容不说话。 周顾笑,“脾气还挺大!” 苏容哼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客栈门口站了一行人,正向她和周顾看来,她顿时停了动作。 第四十六章 不接受 周顾此时也看到了,收了脸上的笑,松开了苏容。 客栈门口的一行人,正是江州刺史江盛和夫人、以及女儿江云英、南平侯府世子宁池。 一行人看着周顾和苏容拉扯打闹着回来,心里很震惊,没想到苏容这个小庶女,与周顾这个护国公府的小公子,相处的如此好。 苏容却想着,不愧是江州刺史,竟然找到这里来了,这下周顾不能不见了。 苏容与周顾站在一起,容貌合宜,瞧着十分般配。 江盛心惊,对苏容这个小庶女是周顾未婚妻的身份重新在心里进行了定位,迎上周顾和苏容,率先拱手,和颜悦色,“可是周小公子?” 周顾点头。 江盛连忙说:“本官江州刺史江盛,教女无方,开罪了小公子,特意前来给小公子赔罪。还请小公子见谅。” 他说完,有人上前,递上礼单。 周顾挑眉,瞥了一眼礼单,没什么笑意,“江大人好大的诚意。” “应该的,小女少不知事,胡言乱语,是本官管教不严,多谢小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江盛态度摆的诚恳,“还请小公子收下本官的赔罪,本官以后好生教女,定不叫她再胡言乱语。” 周顾不接礼单,“江大人如此诚心赔罪,我自然也不是小气之人,此事就罢了,礼单拿回去吧!护国公府的人,从来不收贿赂。” “这不是贿赂,是赔礼。”江盛连忙纠正。 “没什么分别。”周顾摆手。 江盛试探地问:“小公子可是觉得赔礼轻了?” 周顾失笑,“江大人陪了上万金,这礼自然是重的。但我护国公府有规矩。” 江盛送不出东西,虽然周顾三言两语便轻巧地将此事揭过,但他心下不踏实,看向一旁,对苏容说:“还有给七小姐的赔礼,苏夫人不收,说由七小姐做主,还请七小姐笑纳。” 刺史夫人立即上前,将一份礼单,三份房契,一份地契一并送到苏容面前,诚恳地说:“七小姐,上次的事儿,对不住,误会你了。” 苏容心想好家伙,江州刺史府这回可是舍得大出血了,她摇头,对刺史夫人笑道:“不是多大的事儿,值当夫人如此大动干戈?夫人只需记得,若再有这种事情,夫人务必找那男方骂个狗血淋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刺史夫人心里恼恨,苏容这话的意思是,她女儿还会遇到一个对别的女子见色起意便回头退了自家女儿婚的王八蛋吗?但她不敢冷脸,勉强露出笑脸道:“是这么个理,我一把年纪,倒不如七小姐明白了,七小姐说的是。” 苏容想着这般低声下气承认错误,真是难为一向眼高于顶高傲至极的刺史夫人了,她笑着摇头,“夫人将东西收回去吧!我一个小辈,受些委屈就受些了,不当什么的,不必夫人特意赔礼。”,她顿了一下,也随着周顾补充,“我家也没有这个规矩的。” “这……”刺史夫人转头看向江盛。 江盛也为难了,怎么也没料到,找到这两人,礼反而送不出去。明明当初苏容直言说来赔礼,周顾才放过他女儿的。 宁池在一旁笑着说:“听说一个多月后便是七小姐的及笄礼了?不知到时候可否邀请江伯父和江伯母前往太守府喝一杯?” 苏容心想南平侯府世子,可真是个人物,比一把年纪的江盛反应快,她看了宁池一眼,语气寻常道:“宴请宾客的事儿,归我父亲母亲做主。” 江盛闻言茅塞顿开,如今送不出赔礼,待苏容及笄,一并当做贺礼送出去就是了,立即说:“希望届时有幸,前往七小姐的及笄礼上讨一杯酒喝。” 苏容不说话。 周顾问:“江大人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没了。”江盛面色一僵。 “既然再无别的事儿,江大人请吧!”周顾绕过他,转身进了客栈。 苏容自然跟了进去。 徒留江盛一行人心想着周顾可真是张狂,半分面子不给。 江盛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他受人恭维惯了,还没遇到如此冷遇,尤其是他前来赔不是,周顾不收礼也就罢了,还张口撵人,这实在是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宁池倒是不意外周顾如此对江盛,毕竟当初江云英骂的太难听了,他温声道:“伯父,既然如此,您带着伯母和江妹妹回去吧!毕竟还有一堆公事需要等着您处理。” “你呢?”江盛深吸一口气问。 “晚辈今日宿在这里,明日一早,启程回南平。” 江盛讶异,“贤侄不回江州多留两日了?” “不留了,事情都已办好,也该回去了。”宁池道:“家父还等着我带好消息回去。” 提起南平侯,江盛颔首,“也好,那你路上小心些,我们商量的事儿……” “伯父放心,回去后,我定如实禀明家父。”宁池道。 江盛露出笑容,“那我也等着你归家后的好消息。” 宁池含笑点头。 江云英看着宁池,露出不舍的表情,终于开口小声说:“宁哥哥,就不能多留两日吗?” 宁池温和地笑,“还会再见的,江妹妹以后切不可再莽撞了。以后再见到苏七小姐,避开些吧!” 江云英委屈地点头,“我晓得了。” 她以后也不敢再惹苏容了,她本来就是个不好惹的,没想到还有周顾那么一个未婚夫,她心里嫉妒死了,但也只能嫉妒。她爹能在她两次退婚后,给他找上南平侯府世子,已是她目前能抓住最好的姻缘了,甚至宁池比前两桩婚事要好。 江盛一行人离开,宁池目送人走远,回身进了客栈。 周顾沐浴后走出房间,便看到宁池坐在堂下,他挑眉,“宁世子没走?” 宁池微笑,“我明日要回南平,便不折返回江州了,今日在这里歇个脚,也可以与周兄喝一杯?” 第四十七章 引荐 周顾仔细打量宁池一眼,不置可否,转头问苏容,“哪里卖醉花饮?” 苏容道:“就在这一条街的尽头,有一处酒家,名字叫笑迎客。” 周顾点头,问宁池,“你能喝几坛?” 宁池笑道:“不太能喝,但与周兄喝酒,自然是不醉不归。” 周顾又问苏容,“你要喝吗?” 苏容没说话。 周顾又说:“若是我们两个喝酒,让你看着,你会如何?” “不如回屋睡觉。” 周顾大乐,“那就多少喝一些。”,他吩咐子夜,“听到了吗?去笑迎客买五坛醉花饮来。” 子夜小声问:“公子,可不可以买六坛?” 周顾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子夜很高兴。 “怎么能让周兄请我喝酒?我请周兄和七小姐喝酒。”宁池从怀中掏出一张千两的银票递给子夜,“拿这个去。” 不等周顾发话,子夜痛快地揭过,“多谢宁世子,可以都买酒吗?” “可以。”宁叶笑。 子夜立即欢喜去了。 周顾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他对宁池招手,“下面不方便说话,宁兄要不要房间里来喝酒?” 宁池闻言起身,从善如流,“好。” 宁池起身上了楼,与周顾、苏容一起,进了周顾的房中。 三人坐下后,关上房门,周顾与宁池对坐,苏容挨着周顾坐下。 周顾不客气地问宁池,“你要娶那个姓江的女人?为大皇子拉拢江州刺史的势力?” 宁池神色一顿,莞尔,“周兄,你这也太直接了吧?” 周顾看着他,一脸敬佩,“我若是说的没错的话,你也太豁得出去了,就姓江的那个女人……”,他嘴毒地评价,“蠢物一个。” 苏容汗颜。第一次见识了周顾的嘴毒。可见他对她偶尔哼上那么一两声还是很客气了。 宁池咳嗽一声,“家父是有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呢?”周顾眯起眼睛,“你与南平侯不穿一条裤子吧?否则今儿你也不会特意留下来,找我喝酒了。” 宁池轻叹,如实说:“周兄敏锐聪透的很,的确如此。我生母早亡,虽居嫡,但不占长,上面有庶兄,下面有继弟,我这世子之位,也是全凭父亲一句话,他让我往东,我还真不敢往西。” 周顾不置可否,南平侯府的情况,他一直以来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在那日他报出南平侯世子的身份时,不买他的账了,他这个南平侯世子,自身立身十分艰难,在南平侯府话语权并不大。 “所以,宁世子有何高见?”周顾直接地问:“你想借由我,投靠东宫?我倒是可以为你牵线搭桥。” 宁池失笑,“看来周兄已投靠了东宫?” 周顾敲着桌面,“不是我投靠,是陛下把我一脚踢去了东宫,我在东宫陪读几年,得太子关照,总不能忘恩负义,就也算半个东宫人吧!” 他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知,“不管当年陛下是什么心思,总之,我在东宫陪太子陪读几年,自是有感情的。我不居长,不袭爵,肩上没担子,而太子德才兼备,人品贵重,又是正统嫡出,名正言顺,我自不会抗拒帮他。” 宁池点头,“但这二年,陛下似乎有意扶持大皇子和二皇子,与太子造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周顾颔首,“陛下随着年岁渐长,愈发把权柄看的太重,不喜太子声望过高,但他也不想想,太子是他立的储君,储君若没威望,又如何担负起江山大任?如今处处钳制太子势力,说白了,就是自己还没坐够皇帝,怕太子对他造成威胁,不想退位罢了。” 宁池压低声音,“周兄,你这算是大逆不道了,慎言。” 周顾笑,“你会去告我的御状吗?” “那倒不会。” “那就是了,这里不是没别人吗?我跟你一个想投靠东宫的人,还需慎言什么?”周顾背靠椅背,一身懒散,“所以,宁兄,你可想好了,太子目前,不太乐观。” 宁池很讶异周顾跟他说话这么直接又诚实。 他虽比周顾年长两岁,自问城府不浅,自从那日见到周顾后,周顾对江云英拔剑,他报出身份,却依旧让他不予理睬,他便深刻地认知到,以护国公府的地位,周顾并未将南平侯府看在眼里,但这个不看在眼里,他没觉得被侮辱,反而让他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他本着摆脱父亲的钳制以及庶兄的威胁和继母兄弟压制的想法,思索再三,耐着性子一方面与江盛虚与委蛇,一方面想着是不是他可以走一条别的路,不同于他父亲走的投靠扶持大皇子的路。 大皇子妃是他继母所出的妹妹,所以,就算大皇子有朝一日成功,他怕是也得不了好,得好的人,会是他的继弟,他何必为他人做嫁衣? 而周顾,正巧就是他投靠东宫的桥梁。 宁池几乎不需要多想,便对周顾道:“正统储君,德才兼备,温雅端正,心怀百姓,哪怕陛下一时糊涂,但太子殿下也值得投靠吧?” “自然。”周顾颔首。 宁池微笑,对周顾拱手,“那为兄就劳烦周兄引荐了。” “行,你有此意,我自愿做这个搭桥人。”周顾见子夜买酒还没回来,当即问苏容,“会磨墨吗?” 苏容点头,“会啊。” 周顾对外喊,“来人,找店家拿笔墨纸砚来。”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是。 宁池震惊周顾的痛快和速度,“周兄这便打算给太子殿下书信一封吗?” “嗯。”周顾颔首,“你既已做了决定,何必拖延?我这便为你书信一封。你可有信物?” 宁池拿出随身佩戴的玉佩,搁在周顾面前,“拿这个做信物,可行?” “行。”周顾道:“你再亲笔手书一封,与我的信一起,我着人一起送回京交给太子殿下。” 宁池点头,“好。” 不多时,有人送来笔墨纸砚,苏容挽起袖子,帮周顾磨墨,周顾先书信一封,他的信简短,写完后,用蜡封了,将笔递给宁池,见苏容又要给宁池磨墨,他伸手拦下,“你给我磨墨就行,别什么人都劳你动手。” 苏容:“……” 宁池:“……” 宁池微笑,自己挽了袖子自己磨墨,附和周顾,“对,我不配劳烦七小姐,我自己来。” 第四十八章 来接 苏容笑看了周顾一眼,心想周顾自己用她可以,别人不能用她,这算是一个好兆头吧?她转过身去洗手。 宁池写完信,也用蜡封了,与他的玉佩一起,一并交给周顾。 周顾喊来一人,对之吩咐,“秘密送回京,交给太子殿下。” 这人应是,退了下去。 子夜这时买酒回来,千两银子,买了十一坛酒。 周顾瞧见了问,“不是百两一坛吗?” 子夜挠挠头,“笑迎客掌柜的问我是不是周小公子打发来买酒的人,我说是,那掌柜的就说既然是周小公子的人,她看在苏七小姐的面子上,赠送一坛。” “哦?”周顾看向苏容,“你这面子怎么这么大?” 苏容心想,自己人,自然面子大了,她自然不会实话实说,而是道:“我与兰娘有些交情。” “可见你没少找她去卖酒。”周顾评价。 苏容摸摸鼻子,“也算是吧!” 她买酒也不花钱。 周顾纳闷,“她怎么知道你是我的人?” “我问她,昨儿苏七小姐是在这里买的酒吗?”子夜一脸你看我都聪明快表扬我的表情。 周顾无语,“你干脆写个牌子挂你脸上得了。” 他转头问苏容,好奇地说:“若是把我是苏七小姐未婚夫三个字写在脸上,这整个江宁郡,都买你的账吗?” 苏容笑,“我也不知,要不你试试?” 周顾想着苏容连渔船的渔夫卖酒的掌柜的都认识,兴许还认识更多人,毕竟她也说了,长期在府外混。 “给我们留五坛,不、六坛,其余的你们拿下去分了吧!”周顾摆手。 子夜应是,将六坛酒放在了桌子上,其余的拎下去,除了护国公府的护卫还有宁池带的护卫,一众人包了楼下的大堂。 小伙计将饭菜送来周顾的房间,周顾开了酒坛,拿碗倒了酒,与宁池的酒碗相碰,“你回到南平,等着消息就是,太子殿下收到信后,应该会派人前往南平见你。” 宁池颔首,“好,那我等着太子殿下派去的人。” 两个人一饮而尽,十分畅快。 苏容见他们喝的痛快,自己也端起碗喝了个干净。 周顾不觉意外,只是看了苏容一眼,没说话。宁池都震惊了,看着苏容,“苏七小姐好酒量?” 苏容放下空碗,“嗯,还行吧!” 宁池佩服,“很少见女子如男子一般,这般痛饮。” “我小时候皮,什么都敢尝试,兰娘学酿酒,就是笑迎客的掌柜,她窝在酒坊里酿酒,我无聊的很,左右无事儿可干,便也蹲在酒坊里陪着她,这醉花饮就是她琢磨着酿出来的,我是第一个尝的人。她爱酒,我每回去,她不给我沏茶,都会扔给我一坛酒,我渴了就喝,一来二去,日久天长,也就练出来了。” 宁池震惊,“还可以这样?”他微笑,“七小姐真是很特别,与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你是说我太随性没什么规矩吧?”苏容重新给自己倒上酒,“不用这么委婉。你们只管说话,不用管我。” 宁池摇头,“天下大多女子,都拘谨、约束。除了一些少数的江湖女儿家,大多都因着闺仪礼数放不开。七小姐这般性子,十分难得。” 苏容刚要说什么,周顾瞪了宁池一眼,“唉,你够了啊,她用不着你瞧着特别。” 宁池失笑,连忙道歉,“抱歉,周兄,一时话多了,海涵。”,他端起酒碗,“我自罚一碗。” 周顾点头,随手敲了苏容脑袋一下,“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别这么豪放吓到人,听到了没有?别学我们,小口喝。” 苏容歪头笑,“好。” 她听了周顾的话,端着酒碗,小口抿了一口,不再说话。 周顾与宁池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苏容听着他们你来我往,想着她这个未婚夫,虽然年纪小,但心智和肚子里的东西却不少,出身护国公府,又在东宫陪读几年,所学都是正统大家之风,言之有物,胸有丘壑,宁池年长他一些,却隐隐由他牵着走,若他再长大些,可了不得了。 而与周顾言谈中的宁池,心中更是惊异,不少人提起护国公府小公子,都会记得他在上书房气的先生暴跳如雷的壮举,却没人说,他在东宫陪读几年,学到了什么。如今他也算是认识到了。只接触周顾,是否便可窥探到太子殿下的冰山一角? 东宫储君,风仪天下皆知,怕是果然名不虚传。陛下觉得储君成为了他的威胁,照这般看来,怕也真是事实。 酒过三巡,天色已晚,周顾还算清醒,宁池酒量要差些,隐隐醉了。 宁池是个很克制的人,对周顾摇头,“周兄,我不能再喝了,再喝该失态了。” 周顾点头,“那你不必喝了。” 他转向苏容,“你一坛酒下肚,半丝醉态没有,剩下这一坛,咱们两个分了?” 苏容刚想说行啊,听到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紧接着,子夜推开门进来,“公子,苏大公子来了,说来接您和苏七小姐。” 周顾一怔。 苏容缩回了去拿酒坛子倒酒的手,扭头问:“我大哥来了?他在哪里?” “在门口等着。” 苏容挠挠头,对周顾说:“这酒看来谁也不用喝了,我大哥那个人,一定是觉得我跟你这般住在外面客栈,不合规矩,见我没回府,就来逮我。” 她站起身,“走吧,回府吧?反正也不用躲着江盛了,回府住舒服。” 周顾点头,虽然不太愿意动,但苏行则大晚上亲自来接,他不能不给面子,只能站起身,拍拍宁池肩膀,“宁兄,我们回城了,你明儿要走,我就不送了。” “周兄客气了,不必送了。”宁池笑道:“听闻江宁苏行则冠绝江南千里,出口成章,落笔成篇,点墨成金,被人预言有卿相之才。周兄和七小姐请吧,我也随你们出去见见。” 苏容心想着这话倒也不夸张,她有几年一旦缺银子花,就去她大哥的书房里偷一篇诗稿拿出去卖,就有银子花了。后来被他发现,她才不敢了。 第四十九章 苏行则 三人走出房间时,苏容拎上了桌子上没开封的那坛酒。 下了楼,走到门口,只见苏行则一身黑衣,立在夜色中,负手而立,身姿修长,容貌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呢。 苏容拎着酒坛快走几步,来到苏行则面前,卖乖讨巧地将手里的酒坛递给他,佯装一脸惊喜又欢喜的样子,“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坛醉花饮,给你解渴吧!” 苏行则看着她,没说话,也没接她手里的酒,只盯着她看了两眼后,抬起头,越过她,看向周顾和走出来的宁池,拱手,“周四公子,宁世子,幸会。” 周顾一直在想能管住苏容的苏行则什么样儿,如今一见,想着苏太守和苏夫人那样的两个人,没想到生出了苏行则这般人物,原来是清冷如月的一个人。 他拂了拂衣袖,拱手,想着称呼苏兄似乎有点儿生疏,便改口:“苏大哥。” 宁池微笑,也拱手,“苏兄好眼力,你怎么知道是我?” “来时打探了一二,听闻宁世子今日落宿在这家客栈。”苏行则淡笑,“我前来接四公子和七妹,宁世子也去太守府住一晚?” 宁池摇头,“多谢苏兄邀请,在下明日启程回南平,就不去了,久仰苏兄大名,今儿得见,已是幸会,金秋科考,提前祝苏兄金榜题名。” “也好,多谢。”苏行则也不强求,对周顾和苏容道:“走吧!” 周顾点点头,与宁池挥手告别,有人牵来马,他上了马。 苏容见苏行则一句话也不跟她说,便知道他生气了,她舌尖抵了抵牙床,将手里的醉花饮递给苏行则身后的护卫,也默默地翻身上了马。 一行人离开客栈,骑马回城。 宁池目送一行人离开,说了句,“不愧是苏行则。” 回城的路上,一路无话,很快就进了城,回到了太守府。 苏行则下了马,吩咐迎出来的管家,“李伯,送周四公子回客院休息,让人仔细伺候着。” “是,公子。”李伯应是,笑呵呵地对周顾道:“四公子请,老奴送您回去。” 周顾看了苏容一眼,见她蔫蔫的,他想说一句什么,但瞧着苏行则清冷的神色,想着人家亲大哥面前,他这个只是有一张薄纸婚约的未婚夫好像没什么立场,便默默地转身,跟着李伯走了。 苏容也想走,但苏行则这副模样,她哪敢走?她硬着头皮凑上前,伸手扯苏行则的胳膊,小声埋怨,“大哥,你把我未婚夫给吓着了。” 苏行则垂眸看着苏容,没说话。 苏容拽着他袖子晃他胳膊,跟他解释,“都怪那个江盛,我们为了躲他,才留在外面找了家客栈住的。还有,南平侯府世子宁池,要与周顾说些事情。不是故意在外夜不归宿的。” 见苏行则依旧不说话,苏容睁大眼睛,“大哥,那江盛欺负咱们父亲,江夫人欺负咱们母亲,江云英欺负我,三年前那事儿,你没忘了吧?我好不容易有机会拉着周顾找回场子,怎么能轻易饶了他们?谁规定他前来赔礼,我们就要在府里乖乖等着他们上门的?这不怪我,你也不能因此给人家周顾冷脸,不就是住了客栈吗?我们又没住在一间屋子里。” 苏行则面上终于有了丝表情,伸手拂开苏容,一脸嫌弃,“满身酒味,母亲说让你装出些闺秀的样子来,看来你没听进去,枉费母亲一番苦心了。” 苏容:“……” 她喝了不少,自然满身酒味,她嘻嘻一笑,又挽住苏行则的胳膊,“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距离她及笄,还有好些日子呢,他这也回来的太早了吧?另外,回来就回来呗,竟然还跑去逮她,这是有多不放心她? “你说呢?”苏行则瞪了她一眼,抬步往前走,“跟我去书房。” 苏容知道今儿肯定要被他说教,躲不了,只能抬步跟上他。 来到的书房,进了里面,苏行则坐下身,看着苏容叹了口气,“我没想到母亲会给护国公府去信询问你的婚事儿,若知道,我就该拦住母亲,怎么也要等我科考后,再跟护国公府解决此事,如今这般突然,护国公府竟然派周顾亲自来给你贺及笄礼,难道你真要嫁到护国公府去?” 苏容坐在苏行则对面,支着下巴半趴在桌子上,听到他的话,眨眨眼睛,“大哥,我嫁到护国公府去有何不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套用母亲的话说,我攀了高枝,咱们家所有人都能跟着沾光。” “那你呢?”苏行则问。 “我?”苏容笑,“周顾很好,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夫婿,我也不吃亏啊。” 苏行则轻哼,“跟人抢女人的好吗?” 苏容“呃”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帮周顾解释其被害的风评,“他是受人所托,想帮助人家姑娘来着,就是方法没用对,才闹了个人尽皆知被人误会。” 苏行则挑眉。 苏容立即将周顾受人所托的原话与他说了一遍。 苏行则听完,脸色稍霁,“照这么说,他还不算胡闹。” “自然不算,他人很好的,大哥你如今回来了,跟他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苏容很是正儿八经道,“我跟你保证,周顾真的很好的,他若是不好,父亲母亲也不会豁出去脸面强留他住在咱们府里引狼入室不是吗?” 苏行则闻言勉强相信她,“你与我说说,自他来了这几日,你都与他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陪他玩。”苏容简单地将去过枫叶河,爬过凤凰山,又逛了桃花溪说了说。 她说的实在是简单,苏行则听完后发表意见,“父亲母亲也是糊涂,怎能由着你只身陪着他,连月弯也不带。我听母亲说开始教你学掌家理账了,从明儿开始,由我来陪着他,你安心在家里学掌家。” 苏容睁大眼睛,“大哥,这不好吧?我要跟他培养感情的啊?” 第五十章 学习 苏行则不赞同。 他看着苏容,一脸严肃,“如今只有一纸婚约,还做不得数,什么时候护国公府派人亲自登门求亲,交换庚帖,将你彻底订下,双方过六礼,你与他再培养感情。” 苏容反对,“大哥,这也太规矩了吧?不提前培养感情,何异于盲婚哑嫁?” “他一直住在太守府,你们还是会见面的,每日会有时间说话,足够了,你日日陪着才不太规矩。所谓,抬头嫁女,低头娶妻。我们太守府门楣本来就低于护国公府,若是你半丝矜持也没有,传进京城护国公府内,让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怎么看你?她们据说可是很重规矩的人。”苏行则一锤定音,“你既觉得周顾好,那就别太随意处理这门亲事儿,毕竟你不止嫁他这个人,还要嫁进护国公府。” 苏容再三挣扎,“可是让我们培养感情,这不是老国公要求的吗?” “老护国公说什么,便是什么?护国公府门楣煊赫,我们太守府和你,便要上赶着?这些年护国公府不闻不问,如今母亲去信问,才来这么一出,凭什么要过于配合?”苏行则挑眉,“再说,先生脱不开身,要晚几日回来,在我启程离开云山书院时嘱咐我,说你的婚事儿,等他回来再说,所以,对于周顾,由我来作陪,才合乎礼数。” “好吧。”苏容一听先生二字,顿时没脾气了。 苏行则见她还算听话,面色温和下来,“我会给你安排教养嬷嬷,你学掌家的同时,也将规矩学起来。” 苏容露出苦相,“这个不着急学吧?” 她觉得,她没有一年,怕是也大不了婚。毕竟她和周顾,都还不太大,就算顺利成了,总得她几个姐姐先定下亲事儿嫁了再说吧?那么多姐姐,她不得排队吗? “你的规矩这些年太不像样子了,如今都快及笄了,再不学,你想什么时候学?”苏行则不容她反驳,伸手拍拍她脑袋,“去洗洗你一身酒味,回去歇着,周顾交给我。” 苏容站起身,哀怨地看了苏行则一眼,“哥哥也早些睡。” 说完,蔫蔫巴巴地走了。 苏行则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在苏容离开后,站起身,打开窗子,对着凉如水的夜色静站了片刻,关上窗子,也出了书房。 周顾在回客院的路上,给子夜使了一个眼神,子夜没能意会,眨巴着眼睛看着周顾,周顾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直到回到客院,进了屋,关上房门,周顾才压低声音说:“我是想让你去看看,苏行则怎么训苏容,你怎么就这么笨?领会不到我的意思?” “啊?”子夜踌躇,“公子,听人墙角不太好吧?尤其是苏七小姐挨训的墙角。” “让你去你就去,小心些,别让人发现。”周顾相信子夜的身手,若不是苏容偷溜出去买酒那晚子夜没跟着,她一定躲不过子夜的耳目。 子夜无奈,只能去做梁上君子了。 子夜摸到苏行则的书房,震惊于苏行则的书房有不少护卫把守,他不知深浅,不好冒然闯过去,正犹豫不决时,见苏容从苏行则的书房出来了,他心想,得,不用为难了。 子夜回到周顾的院子,进了房间,周顾讶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子夜挠挠头,“苏大公子的书房有许多护卫把守,属下没敢冒然闯进去,正想法子时,苏七小姐就从苏大公子的书房出来了,我只能回来了。” 周顾更惊讶,“许多护卫是多少?” “有二三十人吧!” 周顾奇了,“祖父的书房,也就百八十人把守,他一个太守府公子,书房外怎么那么多人看守?” 子夜摇头,“不知道。” 周顾道:“算算时间,也没过去多久,难道苏容没挨训?” “苏七小姐出苏大公子书房时,脸色不太好,瞧着不大高兴。”虽然天黑,子夜还是能看清楚的,猜测,“估计还是挨训了的。” 至于训了什么,没听到,就不得而知了。 周顾点头,既然什么也没听到,那只能算了,他对子夜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子夜退了下去。 周顾倒了一盏茶,琢磨着今日苏行则看到他的表情,似乎不太待见他,与苏太守和苏夫人跟苏容的态度大相径庭,看来他心里不太认同这门婚约? 他啧了一声,没想到自己早先嫌弃苏容身份不想娶,如今轮到别人不待见他了。 苏容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见苏太守和大夫人等在她的屋子里,她无语,“这么晚了,父亲母亲怎么还没睡觉?” 苏太守叹息,“这不是你大哥回来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跟我们发了好大的脾气,把我和你母亲说了一顿。我们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关于你与周顾培养感情这件事情的确有欠考量。” 大夫人点头,“正是,早先没想那么多,想着护国公府承认这门婚事儿,便是好事儿,强留了周顾住在府里,让你们培养感情,但如今你大哥一说,我也觉得咱们似乎是显得急迫了些。” 苏容手指按在眉心处,她就知道,只要苏行则在,一家子人都能被他的道理说服,她点头,“大哥也训我了,我觉得吧,也有道理。” 苏太守和大夫人还以为苏容会不乐意呢,这才特意双双等在她的房间准备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想到她竟然同意。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站起身,“既然你也觉得有道理,那就没事儿了,你早些歇着,我们回去了。” 二人说走就走,也不问她与周顾这两日相处的可好,绕过苏容,出了房门。 苏容:“……” 大夫人走到门外,又扭回头,跟她再确认一遍,“明儿你继续跟我学掌家?周顾让你大哥陪着,对吧?” 苏容点头。 大夫人对她露出慈和的笑,“那你早些歇着,明儿也好有精神。” 苏容又点头。 大夫人脚步轻松地走了。 第五十一章 失策(一更) 房间安静下来,苏容坐在椅子上,直叹气。 月弯蹑手蹑脚走进来,看着她,“小姐,您叹什么气啊?” 苏容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学的怎么样?” 月弯一下蔫了,“好难啊。” 苏容心想可不是难呗,就月弯这个不聪明的脑袋,不难才怪。她鼓励她,“多吃点儿核桃,补脑的。” 月弯重重地点头,“小姐您放心,我的月例银子与王妈的月例银子一般多了,我肯定得用功学,否则夫人会降我月例的。”,她说完,叹了口气,“以前没多拿那二两银子,也不觉得怎样,但如今多拿了,就不想被降下来了。” 苏容失笑,评价,“母亲治家有道。” 月弯嘟起嘴,“小姐,您还笑得出来?大公子这么早回来,是不是对您和周小公子棒打鸳鸯了?” 苏容嘴角一抽,伸手敲月弯脑门,“不会说话别说。” 她与周顾,如今还不是鸳鸯,谈不上被棒打。 月弯嘻嘻一笑,“小姐,您与周小公子这两日相处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还行吧!”苏容有点儿小郁闷,“我还没勾着他喜欢上我,大哥就回来了,若是大哥再晚几日回来,再多给我些时间就好了……” 月弯睁大眼睛,“您是怎么勾引人的?” “要想抓住他的心,先抓住他的胃?要想提升他心里的地位,先有意无意让他认可我们的关系?要想让他在意我,多给他惊喜?”苏容一连说了好几个策略。 月弯佩服,“小姐,您可真厉害。” 这些她就不会! 苏容矜持地挺了挺腰板,“一般厉害吧!”她说完,又跨下脸,趴在桌子上,嘟囔,“我为什么会有个大哥?” 这个问题月弯会答:“大夫人生的。” 苏容:“……” 她无语,站起身,“不说了,我困了,让人给我抬水来,沐浴后睡了。” 月弯点头,起身去吩咐厨房送水来。 沐浴后,苏容不再多想,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 第二日,用过早膳,苏行则亲自到了客院,说自今日起,由他来陪着周顾,问周顾想去哪里。 周顾惊讶,“苏大哥,你陪我?” “嗯。” “苏容呢?” “她在家学习掌家。” 周顾:“……” 他很想知道苏容怎么突然好学起来了。 他试探地问:“学习掌家,不急于一时吧?” 苏行则道:“护国公府的姑娘,是不是从七八岁就开始学看账本管家?七妹因母亲纵容,一直不曾拘着她学这些东西,总认为她还小,没想到转眼都快及笄了,这时才开始学,已是有些晚了,自然不能再耽误了。” 周顾想想他的亲姐堂姐似乎还真是很小就开始跟母亲学这些东西,一时没了话,“祖父说让我们多多相处,培养感情……” 苏行则淡笑,“天下多少姻缘,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到大婚之日,才彼此得见。老国公开明,咱们太守府自然也要配合。但妹妹要学掌家,所以,由我陪着你,总之你住在太守府,一日里,也是有时间见面说话的。” 周顾闻言明白了苏行则的意思,这就是让苏容不要天天跟他一起外出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着点头,“也好,苏容带我去过了枫叶河、凤凰山、桃花溪,接下来我也不知去哪里,但凭苏大哥安排吧!” 苏行则颔首,“这些地方,都是游玩之地,去过这些地方,江宁美景你几乎不需再去别处看了。这样吧,我带你出去认识几个朋友,以文会友,他们都是金秋要参加科考的。” 周顾心思一动,痛快点头,“好。” 江宁出才子,苏行则特意带他认识的人,应该都颇具才华,若是趁机收拢入东宫,将来他们金榜题名,便会是东宫的助力,虽然太子在他来时没特意交待,但无心插柳顺势而为也无不可,诚如宁池,不就是意外收获? 苏容懒洋洋地陪着大夫人学掌家,听说苏行则带着周顾出府去以文会友了,她心想周顾应该会很乐意的,毕竟他也跟宁池直言,自己算是半个东宫人,这般牵线搭桥,她不适合来做,但苏行则来做,就丝毫没问题。 她“唔”了一声,诚挚地对大夫人建议,“母亲,我觉得,您即便不指望我,指望我大哥,将来也能让您封个诰命,他一定会金榜题名,把我那些姐姐们,顺利许给好人家嫁出去。” “何出此言?”大夫人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偏头看她。 “因为啊,我大哥拿捏人心厉害啊。”苏容道:“你看,他说带着周顾以文会友,周顾便高高兴兴跟着他走了,这就跟您若让马干活,得给马吃它想吃的草料一样。” 大夫人嗔她,“这什么破比喻。”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嘛。” 大夫人伸手点她额头,“别多话,赶紧看账本,这一本账本你都看了半天了,到底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苏容点头,“看出来了,胡管事做了假账,找您骗银子呢,他手里肯定还有一本真账本。母亲,您派人去把胡管事叫来吧!让他拿出真账本来,若是不拿,死不承认,您就把他儿子看中的丫鬟嫁给别人。” 大夫人一愣,“胡说什么?这怎么是假账了?” “你看看这,再看看这,两笔账的数目虽对,但出入却不对。做的再天衣无缝,也是假账。”苏容将账本放在大夫人面前,“母亲,我觉得我不用学了,我天生就慧眼如炬,用不着浪费这个时间的。” 大夫人仔细看了片刻,又思索半晌,脸色变了,“可不真是。” 她顿时恼怒,“来人,去把胡管事给我叫来!” 她吩咐完,转头看着苏容,她都没看出来的账,苏容却看出来了,她自然不会放人,立马将一大摞账本都堆到她面前,“你把咱们太守府的账给我过目一遍,把有问题的账都给我找出来,我就不逼着你学了。” 苏容:“……” 失策了! 第五十二章 说情(加更) 苏行则带着周顾出府以文会友,其中约的一人便是江行。 江行看到周顾,便想起来昨日在桃花溪,他与苏容同游桃花溪的情景,今日他又由苏行则作陪,他心里很是苦涩,周顾的家世,是他及不上的,若不是在这里由苏容兄妹带着,在京城的话,他怕是都没有资格跟周顾面前说一句话。 苏行则有意试探周顾,所以,说是以文会友,其实也意在考察周顾。 但凡才子,都有些傲气,而与苏行则交好的几个人,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辈。所以,这一日的以文会友,从诗词歌赋,到经史子集,从天文地理,到古今传记,不止周顾见识了别人的才高八斗,而他为了不堕护国公府以及在东宫陪读几年的名声,倒也拿出了几分真章。 众人讶异,周顾一个武将之家的公子,有如此文采,言谈话语,颇通经史,旁门别类,亦有涉猎,可见读书之多之广,大约是因陪读东宫,所以,颇有大家风气。 若说早先还因为周顾的身份高看他一眼,一日下来,倒被他本人折服了。 高门府邸娇生惯养出来的贵公子,原来也并不是腹中空空,别无一物,不是任人传言他小时候在上书房胡闹连先生都气的找陛下告状,很是令人刮目相看。 苏行则也没想到周顾肚子里有真东西,也有些惊讶,但想想他若真是胡作非为的草包废物,又怎么会在东宫陪读多年,而没被东宫太子的老师们踢出东宫?可见,他有可取之处,并不是如传言一般。 这些人,包括苏行则在内,之所以会觉得周顾怕是文采浅薄,也是源于不久前他和瑞安王府小王爷谢临抢女人的纨绔做派闹的沸沸扬扬有关,苏容说的不错,确实因那件事儿,有害周顾风评。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便在这儿了。 晌午苏行则带着周顾在外面用的午膳,到了晚上,天快黑了,二人方才归家。 周顾心想,不愧是能管住苏容的人,这一日,苏行则对他肚子里的东西掏底了个七七八八,想藏都藏不住。 回到府后,正好快到了饭点,二人沐浴换衣后,去了前厅。 苏容被大夫人抓住干活,累了一日,头昏眼花,她为了摆脱那些账本,早早跑到前厅等人,也趁机让自己醒醒神。 所以,当周顾和苏行则前后脚来到前厅时,便看到苏容坐在前厅的窗跟下,蔫头巴脑的,如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我好累啊累死了啊谁来救救我啊的气息。 苏行则脚步一顿,问她,“怎么坐在这里?” 苏容蔫巴巴地说:“累。透透气。” 苏行则无言,若不是他知道苏容的德行,一定会被她这副样子骗到,她小布丁点儿时就跟着振威镖局跑去冀北草原,几个月才回来,活蹦乱跳的,那时候可没说一句累,不过是看了一日账本,能累到哪里去? 但周顾却不懂,被苏容这副样子给骗到了,看着她蔫巴巴浑身透着累的萎靡不振没精神如晒蔫了的小白菜的表情,他有些不忍,“苏伯母十分严苛吗?你学的很吃力?” 苏容点头,“母亲很严苛。” 盯着她让她把桌子上堆的准备教她的那些账本都看完不说,还另外叫人把阖府的账本都拿了出来,她三天都看不完!堪比地主家的恶婆婆! 周顾其实也有点儿累,苏行则陪着他一日,比他与苏容游山玩水三天还累,着实累心,不过收获倒也颇多。说实话,与苏行则交好的几人,肚子里的确都有真东西,人品似乎也都过得去,值得相交。其中江行文采最好。 周顾试探地问苏行则:“其实伯母没必要太严苛的,苏大哥觉得呢?” 苏行则淡笑,“严苛些,对她将来好,免得将来管家管的一团乱。” 周顾看着苏容可怜巴巴的,险些脱口说“将来我帮她”的话,幸亏他警醒,没说出来,心里道了一声好险,一下子不可怜苏容了,对她道:“那你忍忍吧,这也是没法子。” 苏容:“……” 她故意坐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让周顾心疼他,让她忍忍没法子是个什么鬼? 她哀怨地看着周顾,问他:“周顾,你今儿玩的是不是很开心?” 周顾当着苏行则的面,自然不可能说不开心,点点头,“嗯,开心。” 苏容叹气,慢悠悠站起身,“你开心就好。” 言外之意,我不开心,没关系的是吧? 周顾听懂了,摸摸鼻子,心想着要不然一会儿吃饭时,他委婉跟大夫人提一句,让她略微宽松些,别太严厉了?他排行第四,内宅有祖母母亲,另外还有长嫂、二嫂,以及将来嫁进门的三嫂,她这个最小的,只管自己一处小院子,真用不着多烦心的。 这一刻,周顾还没意识到,他从在老护国公面前的抗拒不娶,到如今不过短短几日,已丝毫不抗拒娶苏容了。 前厅众人都已入座,只等着周顾和苏行则了。 苏容还挨着周顾坐着,似乎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惹得周顾吃了两口后,偏头看她,“怎么不吃?” “累。”苏容累的确是有些,但还没到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的地步。 周顾默了默,转头对看来的大夫人委婉地说:“伯母,学掌家不是一日之功,略微宽泛些可好?” 大夫人心想,苏容哪里是学管家,是给她那些账本找错,一日的功夫,找出了四五个管事,从铺子到庄子到府内的中公,都有问题,她大发脾气发落了好一顿,如今剩下那些没被查到账的管事人人自危,这小东西似乎天生于管账一事儿就比别人多一窍,她哪里有什么东西教她?无非就是压着她干活而已。 但这话她自然不会明面上说,这府里除了她和月弯、王妈知道苏容这一日在干什么外,谁也不知道,就连那些被发落的管事儿们,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一下子看出那么多问题,还以为她是一直给他们攒着,留着教七小姐学掌家时立威用呢。 她咳嗽一声,“周贤侄说的是,我也觉得过犹不及,这样吧,从明日开始,只学半日。” 第五十三章 真好(一更) 周顾觉得学半日挺好,苏容应该不会累了。 他转头对她说:“吃饭吧,若是实在太累,懒得动,让月弯喂你?” 大夫人心想好家伙,连喂饭的话都说出来了。 苏太守呵呵笑,心里很高兴,不停点头,觉得周顾年纪不大,却会疼人。 姨娘庶女们心里感慨,想着真没看出来,周小公子原来是个很会心疼人的?他这样子,不像作假,再说以他的身份,也没必要假装心疼苏容。 唯独苏行则面上淡淡,不轻不重地说:“苏容,吃饭!” 苏容慢慢地拿起筷子,转头对周顾歪着头笑,温声细语,“周顾,你真好。” 周顾面上一红,他从来没做过这么点儿小事儿也在众人面前替人说情的事儿,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不再吭声了。 吃过饭后,天已经黑了,但因是十六,月亮高悬,所以,将地面照的十分亮堂。 苏容对周顾问:“明儿还出去吗?” 周顾道:“听苏大哥的安排,今儿倒是十分有意思,颇有收获,受益匪浅。” 苏行则闻言道:“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去文汇楼吧!关于金秋科考,有书院的先生在文汇楼押题,明日我们也去瞧瞧。” “公然押题吗?”周顾没听过还可以这样。 “嗯,这是江宁一直以来的传统,不过连续几届都没押中了。”苏行则道:“当个乐事儿,去看看也无妨。” 周顾点头,他就说嘛,若是公然押题押的中,得有多少考生脱颖而出?朝廷出题的几位泰山北斗们怕是早该坐不住来江宁了。 众人出了前厅,往各院走,在岔路口分别时,苏容有些不舍得与周顾分别,毕竟都一日没见了呢,“周顾,你累不累?月色这么好,要不要散散步?” 周顾摇头,“散步?你不是累吗?” 苏容指指肚子,“就算累,我也得消消食再睡啊。” 周顾点头,“也是,那、就散散步吧!” 苏行则看了二人一眼,没拦着,转身走了。 两人沿着水榭走了一圈,周顾与苏容说了今日跟着苏行则都见了谁,特别评价了江行,“若不出意外,你大哥能进一甲,江行二甲肯定没问题,至于其他几个人,应该都能进三甲。” 苏容点头,“我大哥一直都很厉害,跟着谢伯伯读书,两年前,又被云山书院的院首 请去云山助学。江行也很不错,虽稍次我大哥一些,但根底扎实,文采有灵性,若是超常发挥,也说不准更好。” 周顾讶异,“你怎么这么知道根底?” “我当然知道啦,我以前没钱花,就偷了我大哥的诗稿去卖钱,后来被江行知道了,他也拿了自己的诗稿给我去卖。我为了卖高价,自然要费一番心思,他们二人如今能有如此才名,尤其是我大哥,才名远播,也有我几分宣扬的功劳呢。” 周顾:“……” 他无语,想对苏容说,你可真行。 苏容看着他的表情,猜出了他心里的腹诽,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啊,我的月例银子就那么多,母亲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说要给我们攒嫁妆,我们姐妹每个人一个月二两银子,我爱跑出去玩,二两银子怎么可能够?只能另辟蹊径了。” 周顾评价,“你这个另辟蹊径的法子,可真是别出心裁。你大哥没揍你?” 苏容笑,“没有,但他知道后,把他的书房给派护卫守起来了,比我爹的书房都重兵把守。” 周顾总算明白苏行则的书房为什么那么多护卫了,他十分佩服,“你也是厉害。” 他看着苏容,“江行是怎么知道的?竟然甘愿拿自己的诗稿帮你?” “有一次他在文汇楼遇到我,我正在跟人卖我大哥的诗稿,被他给撞见了。”苏容本着反正陈州抖落她那么多事情,也没见周顾对她讨厌,便不带怕的心思,与他如实说:“他十分震惊,说行则兄缺银子吗?竟然让我出来卖他的诗稿,我就摇头说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我大哥不缺银子,是我缺银子。” 周顾失笑,“所以,你卖了人家多少诗稿?” 苏容挠头,“就、十几篇吧!” 其实是几十篇。 周顾不信,“真的十几篇?” 苏容无奈,“好了,我实话实说,是几十篇。” “这么多?卖了多少银子?”周顾震惊。 “多则百两,少则几十两,我也没具体算过。他说报答我救他被恶狗撵的恩情,我就不客气了。” 周顾不知该说什么了,“你卖了那么多银子,都干什么了?” 苏容想说,养人了,很多人,但这事儿没法说,她只能道:“吃喝玩乐了。” 周顾一脸“你可真能造”的表情看着苏容,问她,“那如今你还缺银子吗?” “不缺了。”苏容摇头,养的人都自立起来了,不止能养活他们自己了,还可以赚钱养她了,乌鸦反哺,她如今还真不缺银子了。 “怎么如今就不缺了?你不会还一直在卖人家江行的诗稿吧?” “没有,两年前就不再卖了。”苏容摇头,捡了一个理由说,“大哥私下贴补我,一个月给我五十两银子花,我也不需要卖诗稿了。” 周顾啧啧,“五十两银子,可不少了。” “是啊,我大哥厉害嘛,他去云山书院助学,是拿束脩的,一个月可以赚百两,给我五十两花。”苏容这么一提,都觉得她这个大哥绝无仅有的好了。 要知道,普通人家,一个月都花不了二两银子,而苏行则一个月就给她五十两银子。其余姐姐们可是没这待遇的,大夫人知道后,都私下里气的骂苏行则养他这么大,都没孝敬她这个娘,那些妹妹们,都是捡来的,唯独苏容,是亲的。 苏行则对她的好,连大夫人都嫉妒了。 “你的嫁妆攒好了吗?”周顾忽然问。 “没有啊。”苏容摇头,“我这些年太能造了,母亲给我攒的嫁妆,被我败进去一半了,如今母亲再重新给我攒呢。” “你是怎么连嫁妆都败了的?”周顾震惊,“不是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给你花的吗?” 第五十四章 惊疑(加更) 苏容理直气壮,指指自己额头,“我总跟人打架受伤啊,很费医药费的。” 见周顾看着她,又道:“你没来江宁前,我额头不是跟陈州打架磕破了吗?怕落疤,用的是千金一瓶的凝脂断续膏,这笔银子从给我攒的嫁妆里出。” 周顾想起来她提过,无语了,“真是为难苏伯母了。” 若他娘有这么一个女儿如此败家,估计都不见得有大夫人的好涵养,竟然还一直惯着她,早打死了。 苏容叹气,她没说的是,她费医药费,也是有原因的,哪里是跟人打架那么简单,是她经常遭遇刺杀,为了不让人担心,也只能爱惹事儿跟人打架,用来掩盖了。跟大夫人说一句我今天又因为什么什么原因跟人打架了,总比告诉她我今天又被人差点儿杀了要好吧?至少不会吓的她提心吊胆,从此把她关在府里不让她出去强。 “你的嫁妆,还攒得够吗?”周顾问。 “攒得够的吧?”苏容也不太确定,她没好意思说,她还打算只身上轿子呢。 “那你以后少打点儿架吧?”周顾本来想说“其实你的嫁妆攒不够也没关系。”,但觉得这话不对,于是改口成了,“少让苏伯母操点儿心吧!” 苏容点头,“行吧!” 反正,在她冬练三暑夏练三伏下,她的身手如今一般人也杀不了她了,而那些要杀她的人,只要她不出江宁,又不会名目张胆派大批人来杀他,她也用不着总让自己受伤了。 她问:“我们回去休息吧?” 周顾点头。 苏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周顾与她方向相反,走了几步路后,回头看她,见她夜色下的背影纤细,月光洒在她身上,色泽温柔,就这么看的话,怎么看怎么岁月静好,偏偏她的性子与她的外表丝毫不沾边,他笑了一下,转回头。 苏容在他转回头后也回头,便看到周顾长身玉立远去的身影,月华流水,少年郎身上因了月光,落下一身清辉,风姿独具,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她想,周顾可真好啊,她不知道有没有福气嫁给他。 周顾的书信,快马加鞭,两日后,便送到了东宫太子燕回声的手里。 此时,距离他前一回派人传了口信回来不过一日,燕回声已安排人手去彻查南平侯府与江州刺史府,如今又收到周顾的书信,以及与他的书信一起送来的南平侯世子宁池的书信以及信物,他颇为讶异。 “殿下快打开信看看那小子信里写了什么?”秦太傅正在。 燕回声点头,先打开周顾的书信看罢,递给秦太傅,然后又打开宁池的信,看罢后,也递给秦太傅。 秦太傅跟着燕回声一起看完信后,有些高兴,“本以为这小子不着调,没想到出了京城,去了江宁,倒是着调了,知道为殿下收拢人才了。” 燕回声失笑,“太傅您总是对周顾要求太高,这些年来,周顾抱怨,说总是听不见您夸他。” 太傅胡子翘了翘,“老臣是怕夸他一句,尾巴翘上天。” 燕回声笑着摇头,拿起宁池的玉牌,看了一眼后,放下,对秦太傅询问:“依太傅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宁世子既然诚心投靠,殿下自然是要将人收了的。但首先是要帮宁世子破局,让他不再受南平侯掣肘,才能施展开拳脚,相助殿下。”秦太傅捋着胡须,“上次殿下在江宁被人刺杀,还没查出是何人的手笔,但如今得知江盛有意投靠大皇子,殿下被刺杀之事怕是与他脱不开关系,他杀您,应是向大皇子投诚。既然如此,不若先动了他,自然也就破了宁世子不愿娶江盛女儿的局,先解了他的困境,待动了江盛后,看南平侯的反应,再进一步商酌下一步策略。” 燕回声颔首,“动江盛,倒也容易,将我被刺杀的线索,指向江盛就是了。但是江盛动了之后,谁来继任江州刺史?” “江宁太守苏旭已在江宁待了十几年了,他也该挪动一下了吧?总不能在江南太守的位置上告老。” “苏旭这个人,没什么上进心,似乎打算老死江宁了。”燕回声琢磨片刻,“不过孤倒也好奇,老国公竟然给周顾订下了他家的庶女,不知这里是否别有内情。” “老国公嘴巴严,连周顾都没告知原因,怕是不简单。如今护国公府与苏太守府有婚约的消息已传出了,连陛下似乎都有些震惊。”秦太傅道:“老臣近日已派人在查了,但至今也没查出什么来。” 燕回声点头,“父皇虽压制孤,但倒没有限制护国公府与孤来往。” 秦太傅叹气,“陛下如今愈发……” 他想说什么,但心知肚明的事儿,自不必再说,索性住了嘴,继续道:“不过不管有何内情,总之护国公府与太守府有婚约之事是事实,此时若是借机将苏旭提一把,陛下想必不会反对。再者,虽让苏旭继任江州刺史,但没脱离江宁,江宁依旧在他的管辖之内,苏旭本人应该也不会有意见。再说,太守府的庶女门楣太低了,江州刺史府的庶女虽然也不够看,但总是身份提高了点儿。” 燕回声点头,“周顾信中没说与那苏七小姐相处的如何,但他既然有心思为孤引荐宁池,想必相处的应是不错。” 秦太傅道:“这门亲事成了也好,成家立业,他才不至于性子太跳脱,会安稳下来,踏实入朝辅助殿下。” 燕回声想起周顾走时他说今年不想科考的话,不知周顾会不会去了一趟江宁回来后改变想法,暂且压下,没与秦太傅提。想了想,道:“派人去南平一趟吧,带着孤的信物,交给宁池。” “此事甚重,得派个妥帖的人去。”秦太傅心思又转回宁池身上,“不能让南平侯察觉宁池已投靠了我们。” 燕回声颔首。 第五十五章 皇后(一更) 关于去南平的人选,秦太傅一时间拿不住推荐谁。 燕回声道:“不若派秦枫去?” “殿下,您觉得犬子能胜任?”秦太傅一愣,连忙摇头,“他性子不沉稳,这么重要的事儿,老臣怕他办砸了。” “孤相信秦枫,太傅也该相信他。”燕回声微笑,“就这么定了吧!” 秦太傅被堵住话,只能同意,“也好,自从周顾离开京城去江宁后,他就跟长草了一样,如今也将他放出去,他怕是要开心了。” 他又道:“老臣回府便严厉嘱咐他一番,待他来东宫后,殿下您也务必严厉嘱咐他。南平侯是大皇子一大助力,若是能借由宁池扳倒南平侯,将南平侯府拉拢到我们的阵营,大皇子便会失去一大助力,不足为惧了。” 燕回声点头。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外面有人禀告,“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秦太傅打住话,看向燕回声,燕回声也有些讶异,走出门去迎接。 皇后娘娘是个端庄的美人,随着如今年岁愈长,愈发有凤仪,见到秦太傅也在,她笑道,“本宫是不是打扰太傅与太子议事了?” “老臣见过皇后娘娘,不打扰,老臣与殿下已议完事了,这便告退。”秦太傅连忙道。 皇后笑道:“本宫是有些事情要找太子,太傅既然议完事了,本宫便不留你了。太傅慢走。” 秦太傅点头,告退,出了东宫。 秦太傅离开后,皇后脸上笑容顿收,看着燕回声。 燕回声知道皇后不会轻易来东宫,一般有事儿,她都会在他去凤仪宫给她请安时说了,对她拱手,“母后请书房说话。” 皇后点头,跟着燕回声去了书房。 房门关上,外面有人把守,母子二人相对,皇后这才开口询问:“我问你,张成名给你打造的那把匕首呢?” 燕回声一愣,“母后怎么会问起这个?” “我只问你,那把匕首呢?”皇后盯着他问。 燕回声道:“送人了。” “那么重要的东西,送给谁了?” “送给了上次在江宁遭遇刺杀,救了儿臣的人。”燕回声道。 皇后一怔,“是个女子?” “是。”燕回声惊讶,“母后怎么知道?” 皇后一屁股坐下,“我怎么知道?我自然是应了南楚王后的诺,替她杀一个人,她便说动南楚王扶持你,谁知道我派去杀的那人,身上竟然有你的那把匕首。” 燕回声一惊,脸色微变,急声问:“母后,你把人杀了?” 皇后看他的样子,满腹郁气地摇头,“没杀,我派去的那人认出你的匕首,收手了,回来禀告我定夺。我想着你的那把匕首,是张成名的封山之作,你最是爱极,怎么会让其落入外人手里,便过来问问你。” 她无奈,“怎么偏偏是她救了你?” 燕回声松了一口气,“没杀就好,那她可受伤了?” 这回轮到皇后脸色微变,“太子,你怎么如此在意她?” 燕回声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外露了,稳了稳心神,“母后,她救了儿臣一命,否则,当日那两名杀手,儿臣已没力气躲过,救命之恩大于天,儿臣无论如何在意她,都不为过。” 皇后一时噎住,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话是这么说,但南楚王后那里……” “母后可打探清楚了,南楚王后为何要杀她?一个远在数千里之遥的南楚属国,一个在江宁郡那么小的地方,南楚王后与她有何仇怨?” “这……本宫也不知,是南楚王后主动找上本宫,说她知道如今你的情况,陛下对你多方辖制,若是本宫能替她杀一个人,她便说服南楚王支持你。要知道,南楚属国,在咱们大梁的地位举足轻重,有一个属国扶持,于你大为有利,就算是陛下,也不好再过于打压你。” 燕回声点头,他倒是理解皇后为他操劳之心,“我一直派人在找她,不知她的身份,没想到却先一步被母后给撞到了。母后可否告知儿臣,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她救了儿臣,儿臣断不能让南楚王后杀了她,儿臣知道她身份后,也会查查南楚王后为何杀她。” “你不知她身份?”皇后讶异。 “当时急于脱身,儿臣不曾问,以为她应是很好找,却不曾想,至今没寻到人。” 皇后颔首,“她是江宁太守府苏旭的女儿,排行第七,似乎叫苏……”,她说到这,忽然惊问:“与周顾有婚约的那个苏太守府小庶女,是不是就叫苏容?” 燕回声面色一变,好半晌没说话,许久后,才在皇后惊疑不定的视线下,点了下头,“是这个名字。” 皇后见燕回声点头,也好半晌没说话。 这世上的事儿,谁知道就这么凑巧,凑巧南楚王后要杀的人是苏容,救了燕回声的人是苏容,与周顾有婚约的人也是苏容。 一时间书房静静。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才开口,试探地问:“你找到她,是想报恩?打算如何报救命之恩?” 燕回声没说话。 皇后是过来人,脸色一下子有些不好,又试探地问:“不过是一面之缘,你总不至于……” “母后,我至于。”燕回声迎上她的视线,承认不讳。 皇后脸色大变,“不过一面而已……” 燕回声沉默了一下,“回京后,儿臣一直后悔,当日没问她名姓。” 只这一句话,皇后便心下一沉。 以他太子的身份,若想报个救命之恩,压根无需自己这般惦记,但能让他这般惦记,便是入心了。但偏偏是谁不好?而是苏容,是南楚王后要杀的人,也是周顾的未婚妻。 皇后看着燕回声,“你是太子,就算上心,也不是不能放下。” 燕回声笑了一声,“母后,您觉得,儿臣是那等对一个人上了心后,便轻易能放下的人吗?” 若是如此,他身边也不会多年没有女人,他对宫里赐来的所有女人,都不感兴趣,包括秦鸾。人人都说秦鸾好,但他却不觉得。 第五十六章 匕首(加更) 那日被人追杀,燕回声的护卫沿途都被杀手冲散。他由人护着最后只剩他自己一个人,而那两个杀手追得紧,其实当时他已没什么力气,又是在荒郊野外,本想着怕是真如了背后要杀他之人的意了,他一死,父皇也不必觉得自己是他的威胁了,不知道会不会为他伤心哀恸。 没想到峰回路转,看到一个女子在河边捕鱼,那女子听到动静回身看来,他想着怕是要连累她了,若是身后的杀手将他杀了,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个目击证人。 他当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女子看了他一眼后,忽然从河里撤出渔网,就在那两名杀手的刀即将要对着他落下时,她忽然将渔网对着那两名杀手甩了过去,她动作太快,那两名杀手一个不防备,被渔网网住,他惊醒,知道机会难得,回身一人一剑,杀了那两名杀手。 他当时杀完人,已没什么力气,几近虚力地坐在了地上,对她道谢,说了句“多谢姑娘。”,犹记得她当时面色不改,犹如寻常一般,对他说“有报酬吗?当做谢礼。”,见他愣住,她又补充,“就是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物事儿,送给我就行了。”,然后,见他没反应,又直接指出,“比如,你腰间带着的那把匕首,我瞧着就挺好。” 那把匕首,他爱极,但再爱,也没有他的命重要,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来,扔给了她。 她接过匕首,看了一会儿,似乎十分满意,声音都带着愉悦的笑意,“行,你的报酬我收到了,抵了救命之恩了,我走了,你自便吧!” 她说走就走,他刚要开口挽留,察觉又有人来,住了口,立即起身,将她扔了不要的渔网以及那两个杀手死尸一起踢到了河里,快速清除了地上的血迹。 转眼的功夫,她已走远,而来到的人,却是他的暗卫,说此地不宜久留,让他速速离开,他只能随之离开了。 故而,那时没靠近,加之天色将黑,连她的面容也有些模糊,但当时的记忆却深,他穷途末路自以为生还无望之际,有那么一个女子,秀美灵动,他一眼心动,似乎也不奇怪。 皇后闻言噎住,好一会儿,才又出声,“南楚王后要杀之人,若你护着,怕是会惹怒南楚王后,转而支持别人。你知道的,老大老二甚至老四,都有野心。” “南楚王后要杀,为何要杀?总得有个理由,诚如母后所说,多大的仇怨,竟然隔着几千里,迂回周折通过您的手来杀她,是她不敢明目张胆派人来大梁内地杀一个人?还是她其实已经杀过了,杀不了?所以,才如此迂回?想借您的手将人除去?”燕回声问。 皇后沉思,“这就需要查查了。” “还有南楚王,他可知道王后不远数千里要杀一个姑娘?”燕回声道:“母后,南楚王后不足为惧,就算她能说服南楚王支持孤,也是南楚王有心支持孤,若得罪她,她的意见若是真能左右南楚王支持别人,那也是南楚王本来就对孤有意见。” 皇后虽然觉得有理,但还是有话要说,“那周顾呢?” 燕回声沉默。 皇后沉声道:“你是太子,就算没有周顾与她有婚约,你也不可能娶她,身份不配,除非许以侧妃之位,倒还勉强够得上。” 太子冷静地道:“母后想多了,以父皇如今对儿臣的打压,他断然不会让我娶高门贵女再长助力。兴许若是她的身份,在父皇眼里,还是正好了。” 皇后吸了一口气,顿时紧张起来,“你当真想娶她?周顾那孩子素来待你心诚,你岂能夺他之妻!” 太子沉默。 好一会儿,才道:“若是他不想娶呢?” 他看着皇后,“若是周顾不想娶,母后是否觉得,儿臣娶她,便没问题了?” 皇后脸色变幻,克制着反问,“周顾会不想娶吗?他自小订下的婚约,老国公既然派了周顾亲自去江宁,可见极其重视。而既然让你一眼就看得上眼的女子,周顾能看不上?” 燕回声又沉默下来。 皇后沉声道:“太子,你不能出错,尤其是当前这般关键的时候,儿女情长,怎抵你的江山大业?若你开罪了南楚王后,再惹周顾翻脸,进而得罪护国公府,你的太子之位,恐怕不稳。” 见燕回声不说话,皇后又疾言厉色,“你一直以来,克己复礼,立身持正,温雅端方,德才兼备,人人称颂,这是你自小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有这个声名。营造好的名声不易,但若毁了它仅在旦夕之间。而你一旦毁了,你的太子之位便保不住,一旦保不住太子之位,就算娶了你想娶的人,但你护得住她吗?自古以来,没能登上帝位的储君,你翻遍史书应该比本宫要清楚,又有哪个有好下场了?你可不能糊涂!” 燕回声不语。 皇后软了语气,“天下女子千千万,你如今是储君,将来是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执着于一人?更何况,一面之缘,能有多深的情?趁着如今短短一面,你若放弃,当真不难。母后信你能放下,你要为大局考虑。” 她说完见燕回声依旧不为所动,有些急迫,“太子!” 燕回声终于开口,揉着眉心,无奈地道:“我可以答应母后,若是周顾想娶,儿臣自不会与他夺人,他与儿臣是自小的情谊,又在东宫陪读几年,待孤赤诚,前往江宁郡贺未婚妻及笄礼,依旧帮孤拉拢人才,孤不是无情冷血之人,非要夺他之妻。” 皇后闻言大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最好。” “但在儿臣不干涉的情况下,若他不娶,或者他们的婚约有什么变数取消,儿臣便会出手。”燕回声补充,“届时,还望母后不要拦着。实话与母后说,您与父皇赐给儿臣的那些宫女,儿臣一个都没碰,对她们没兴趣。” 第五十七章 劝说 皇后心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燕回声。 满腹话语似乎一下子卡了壳,她好半天,才能发出声音,“你、你……怎么……” 燕回声目光淡薄,“儿臣自小见父皇身边美色不断,见后宫勾心斗角各种陷害,尤其是儿臣虽是嫡子,但不居长,母后为儿臣可谓是殚精竭虑,一面应付前朝,一面应付后宫,一面还要操心儿臣地位不保。儿臣甚是理解母后辛苦。故而,每每都没什么兴趣,只待娶一个合心意的太子妃,便一心待她。” 皇后一时无言。 “所以,如今有这么一个人,若不给儿臣机会还好,若给儿臣机会,儿臣必会出手。”燕回声温声道:“母后,您也不希望儿臣终生难觅心仪之人为伴吧?” 皇后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但看着面前的儿子,却是知道从小到大,他们母子过的都不容易,她身为皇后难,他这个储君更难,她转过身,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自己知道你要什么就好?江山帝位是你的,总之不能因你之过,拱手让人,否则咱们母子连带东宫一派所有人,都得不了好下场。” “儿臣晓得。”燕回声点头,“母后放心,父皇既然自小就给了我这个位置,我便不允许他收回去,不管他如今愿不愿意。” 皇后颔首,“本宫会先稳住南楚王后,也会暗中派人去查她要杀苏容的原因。苏容这边就交给你,你也尽快查查苏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燕回声应是。 皇后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再逗留,吩咐人起驾回宫。 燕回声将皇后送出东宫,回身叫来暗卫,“云岸,你去江宁一趟,查太守府七小姐苏容,秘密行事,不可被人所知。尤其是周顾。” 云岸应是,“属下领命!” 苏容自然不知道她那日救的人是大梁太子,她当时救人,也是考虑到自己若是见死不救,那两个杀手杀了被追杀的人,肯定也会杀了她,索性便将人救了。 她虽救了人,但看着那人应是非富即贵,便也不想与麻烦人物多有牵扯,索性直接找他讨了个报酬,也是打着两清的主意。 她自然没想到,因为救命之恩,与一个照面,让燕回声对她很是上心。 燕回声让周顾代为查找,但偏偏找错了方向,周顾到了江宁后,一直令人查找农家打鱼女,是万万没想到苏容身上,而苏容在与周顾烤鸡时,也没舍得拿出那把匕首使用,是以,周顾并不知苏容就是燕回声要找的人。 苏容一连几日都被大夫人押着查账,几乎每一个管事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这让大夫人那个气,狠狠地发作了一通后,对苏容说:“我掌家大半辈子,竟然还让人糊弄,如今我倒是不担心你以后不会掌家了,就你这查账眼睛毒辣的这个劲儿,便没人敢糊弄你。” 苏容托着下巴蔫蔫地说:“母亲,水至清则无鱼,您是不是发作的太狠了?” “捡了一两个打发走,其余人敲打了一顿,虽是严厉些,但他们糊弄我多年,我已是手下留情了。否则早让你父亲关他们下大牢了。”大夫人看着她,“水至清则无鱼是没错,但要知道,你若装糊涂,他们就会觉得你真糊涂,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能让人觉得好糊弄。” 大夫人又叹气,“我自诩厉害,但没想到看账却眼睛不辣,哪里想到一个个老实巴交的管事儿,看着厚道无比,糊弄起人来真是一套套的,可见人不可貌相。” “母亲,不管怎么说,反正你要说话算数,放过我。”苏容想着账本子查完了,她必须要让大夫人言而有信。 大夫人气笑,“才几天而已,而且自从周顾那日与你说情后,这几日都是半天,能有多累?看看你这蔫巴巴的劲儿。”大夫人瞪了苏容一眼,“我是说不让你学掌家了,但没说不做别的,你也该把礼仪拾起来了,你大哥给你请了个教导嬷嬷,以前宫里出来的,规矩最好不过,从明儿开始,你仔细学。” 苏容恼怒,“母亲,您别太过分了。” 大夫人见她恼了,立即说:“是你大哥交待的,人已经请了,花了大价钱呢?” 言外之意,你若是不想学,去找你大哥说,跟我没关系。 苏容想起那日苏行则回来后,是跟她提了教导嬷嬷的事儿,人既然是他找的,自然不容她拒绝。她绷着小脸不说话。 大夫人见她满脸不高兴,软声软语劝她,“我知你不乐意,但是规矩得学,你如今不学,到了护国公府被人笑话。届时,你的婆祖母和婆母也会让你学,妯娌还会瞧不起你,所以,你也别怪你大哥强硬。” 苏容依旧不说话。 大夫人瞧着她,“你不是瞧上周顾了吗?既然想嫁他,就要为他努把力,别到时候让人笑话。你不怕被笑话,但周顾呢?他可是一个骄傲的人,还有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护国公府这两个女主人,都是什么身份地位?一辈子怕是都没被人笑话过,你若是让她们脸上蒙羞,你想想后果?就算她们慈和,但你好意思吗?” 苏容泄气,“好吧好吧!” 她无奈,“母亲,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您还挺会说服人的?” 大夫人心想,那是我早先没发现你吃软不吃硬,这些年只一味地教训,却没迂回劝服说到她心坎上,才不管用,如今果然是捏住了她的软处,百试不爽。 苏容其实也知道大夫人对她换了策略了,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她确实瞧上周顾了,可不是要怒点儿力? 哎,天下果然没有白费的辛苦,也没有白偷的懒,她一直没好好学的规矩礼数,如今都得补回来。 “倒也不急,明儿给你放一日的假,让你歇一日,后日再让人来,也是每日半天。”大夫人到底还是宽待苏容,见她蔫巴巴的,无奈至极,萎靡不振,就忍不住心软。 说到底,还是她这张小脸长的太好了,不张牙舞爪欺负人时,就是挺可爱的。 苏容总算有了笑模样,“谢谢母亲。” 大夫人觉得她这样笑起来还挺乖,若是一直保持这样,应该很讨长辈喜欢,当然,男人见了也喜欢。这些日子,她看的出来,周顾对苏容,应该就挺喜欢的,否则不会每天用完晚膳,陪着苏容在府里散步,至少要一起待半个时辰,聊聊天,两个人才分开,各自回去歇下。 大夫人觉得,这门婚事儿,八九不离十,应该是能成的。 第五十八章 拦截 这一日晚,用过晚膳后,苏容依旧与周顾散了几圈步,然后坐在水榭里聊天。 苏容趴在石桌上,跟周顾说:“我明儿能歇一天,我明儿陪你呗。” 周顾扭头看着她,“你大哥同意吗?” “哎,我大哥这个管家婆。”苏容叹气,“我央求他一下,没准他就同意了。” 周顾点头,“行,那你自己去说。” 苏行则带着他作陪的这几日,虽收获颇丰,但也实在是考验他,他发现苏行则这个人很厉害,虽如月清冷,但很会行事,不会让与他相交的人觉得在日常相处中受冷待,分寸拿捏的正好,让人佩服,不让人嫉恨,这就很不容易,怪不得被人夸有拜相之才。 二人聊了一会儿,子夜在亭外喊:“公子,京中来信了。” 周顾看向子夜,“拿过来吧!” 子夜走近亭子,将信递给周顾,“东宫一封,国公府一封。” 周顾颔首,先拆开了东宫的信,看完后,合上,又拆开护国公府的信,看完后脸色有些不好。 子夜小声问:“公子,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端华来江宁了,如今在路上。”周顾与苏容提过端华,如今得到这个消息倒也没避着苏容。 子夜“啊?”了一声,“那怎么办?她一定是来找麻烦的。” 周顾也知道端华为什么来江宁,得知他有婚约时,不知她的未婚妻在江宁,如今定然已知道了,所以,追来江宁了。 他烦躁道:“你带着人沿途拦住她,把她强行送回京城去。” 子夜震惊,“公子,这、这样行吗?” “行。”周顾不想让端华破坏苏容的及笄礼,毕竟没几日苏容就及笄了,人生大事儿,若是让端华给搅了,总归膈应。 子夜看了苏容一眼,小声说:“端华郡主那个性子,属下强行得了吗?她出行一定带着公主府的护卫了。” “强行送不回去,就截着让她原地待着不要动。”周顾道。 子夜觉得这个能做到,再三确定,“公子,您确定吗?” “确定。”周顾烦透了端华。 子夜应是,“那属下这就带人去?” “嗯。”周顾摆手。 子夜离开后,周顾看向苏容,见她支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他主动解释,“就是跟你提过的端华郡主。” “你派人拦住她,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江宁你能来得,她也能来得。”苏容问。 “她是能来,但不该这时候来,我怕她扰乱你的及笄礼,索性拦住她,反正她的目的,本来也是来找麻烦的,我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周顾很有理由,也没藏着掖着,明着与苏容说了。 苏容对他笑,“这么说是为了我了?谢谢。” 虽然她没觉得及笄礼有多重要,但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及笄礼,大家都重视这个,她也就只能重视起来,能顺顺利利的,她也不想乱作一团。 “谢我做什么?”周顾脸色有点儿不自然,“本来也是我的麻烦。” “是你的麻烦不假,但你有心不给我惹麻烦,我还是很高兴的。”苏容笑吟吟的,忽然说:“你是不是还没去过三楼?我大哥肯定没带你去过。要不作为道谢,我请你去吧!” “什么三楼?” “就是醉花楼、风月楼、胭脂楼。这三楼在江宁很有名,里面是唱曲的,各有特色,可以去那里喝酒听曲。”苏容问他,“怎样?要不要去” 周顾脸色古怪,“这三楼,是青楼吧?” “是啊。” “你一个女子,带我去青楼……听曲?”周顾心情复杂,“你觉得合适吗?” 他就没见过,谁家的未婚妻带着未婚夫去青楼喝酒买乐子的。 苏容琢磨了一下,觉得若是传出去,被人知道,似乎是真不太好。 但是不让人知道,不就行了? 她凑近周顾,小声说:“要不我们今晚出去?你放心,我与那里的老鸨有点儿私交,她可以给我们开后门,绝对安全,不会被人说出去,也不会被人瞧见知道。” 周顾:“……” 他一脸震惊,“你连青楼的老鸨,都有交情?” 苏容心想,我不止有交情,还有入股呢,但看着周顾这么震惊的样子,她觉得他根正苗红的,还是不要说出来吧,但又觉得,这么拐带他,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他上瘾怎么办? 她有点儿犹豫,问周顾,“你好女色吗?” 周顾:“……” 他绷着脸,“苏容,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真是什么都敢问他。 苏容摸摸鼻子,“哎呀,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让你听听曲子,没打算请你干别的,我又不傻,我就是琢磨着,会不会带坏你?你若是不好女色,那就没问题了,你若是好女色,那还真不能去那等地方,容易沉迷。” 周顾无语。 苏容看着他,试探地问:“真不想去啊?不想去就算了。” 周顾摇头,“不去。” 苏容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对他好奇地问:“在京城,你没逛过吗?” 周顾羞愤,“没有。” “没被人拉去听过曲子?” “谁敢拉我去那种地方?”周顾瞪着苏容,“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这般不顾忌,什么地方都去?你就不怕去了出不来?” 苏容笑,“谁敢扣住我啊?” 周顾噎住,想想也是,在江宁郡这个小地方,苏太守管辖一方,还真没人敢扣她。 苏容笑嘻嘻,“正因为没去过,才要去逛逛。走吧,你都十六了,以前没人拉你去,大体是因为你年纪小,没人敢带坏你。”,她站起身,“我回去换身衣服,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来,带你去玩。” 她说完,转身就走,出了亭子,周顾在她身后说不,苏容头也不回地对他摆摆手。 周顾:“……”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苏容离开,想着被未婚妻强行拉去逛青楼,他也是古往今来开天辟地头一个了吧? 第五十九章 坏人 苏容换衣裳很快,用了两盏茶的时候,便返回来了。 周顾本来以为她会换成一身男装,但没想到,她只是把繁琐的裙子换成了简单的衣裙,一头朱钗也卸掉了,只用一个簪子挽了一头长发,瞧着比早先的朱钗裙带多了几分利落劲儿。 他问:“你这衣裳换了与没换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了,这个便于爬墙,刚刚那一身不方便爬墙。” 周顾无言。 “走。”苏容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用气音说:“从这一刻,别再说话了,跟我走就是了。” 周顾:“……” 这做贼心虚的劲儿,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一把拽住她,低声说:“被你大哥发现,会暴怒的吧?我也跟着你胡闹,会不会让你大哥对我的人品质疑?” “哎呀,我大哥去书房了,他一定想不到我有胆子敢拉你去逛青楼,被抓住了,咱们就说去逛夜市了。”苏容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走啦!” 周顾点头,好吧! 于是,苏容走在前面,周顾跟在后面,两个人避开府中的护卫,去了苏容早先住的那个小破院子,然后,由苏容熟门熟路地带着周顾,顺利地来到墙根下。 周顾望着十丈高墙,眼晕的慌,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儿,“你家的墙,为什么这么高?” 宫墙也就这么高了吧?护国公府的墙,已经算高了,但比这太守府的墙,还要矮许多。 苏容摸摸鼻子,“我总是翻墙出府,母亲找人参照城墙的坚固度垒的,一共加高了三次。” 周顾:“……” 苏容拿出攀墙锁,轻巧地一甩,挂钩便勾住了墙头,她转头对周顾说:“我先上去,然后再拽你上去?” 周顾点头,他即便有功夫,这么高的墙,也做不到不借助东西,飞檐走壁点脚就上。 苏容动作灵敏地三两下便上了城墙,然后坐在墙头上,将攀墙锁扔给周顾,周顾伸手接了,也用攀墙锁,翻上了墙头,然后二人利用攀墙锁,下了高墙,出了墙外。 人站在墙外的地面上,周顾只觉得心虚,他也不是没翻过墙,但跟未婚妻一起大半夜翻墙出去逛青楼,他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心虚的不行。 “走。”苏容收起了攀墙锁。 周顾点头。 苏容带着周顾,走了两条街,绕到一条后街,然后带着周顾,又攀了醉花楼的后院墙,之后,在周顾的一脸无语下,直接来到一处地方,站在窗前,敲了三下窗子。 窗子在她敲了三下后,忽然从里面打开,探出一个脑袋,是一个女子,看着三十多岁的模样,她一脸震惊地看着苏容,“小祖宗,你未婚夫不是来了吗?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言外之意,未婚夫都来了,你还敢来这里,不老实些,就不怕被抓住吗? 苏容对她笑了一下,“玉娘,我就是带着未婚夫来听曲子的。”,她回头对身后一指,“喏,我未婚夫,周顾,他没见识过,我带他来见识一下。” 玉娘:“……” 周顾:“……” 玉娘越过苏容,这时也看到了周顾,她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心里似乎也被苏容这操作给震懵了,一时间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你、你……带着未婚夫来……来这里?” 苏容点头,“哎呀,大惊小怪做什么?晚上没什么玩的,我们过来喝喝酒,听听曲,乐呵一下嘛。” 玉娘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此时也被苏容震无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定下心神,露出笑脸,连忙从屋子里走出来,对周顾见礼,“周小公子好。” 哎,这么不靠谱的未婚妻,周小公子怕是要悔婚吧? 周顾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是一言难尽。 苏容“哦”了一声,“对了,这是玉娘。” 周顾从善如流,拱了下手,“玉娘。” 二人算是见过礼,玉娘打量周顾,觉得这周小公子眉眼生的真好,人也俊秀,与苏容站在一块,还挺般配,这等样貌的小公子,在江宁还真没有过,苏行则长的虽然也好看,但与周顾的好看不一样,苏行则自小就沉稳,周顾一看就涉世未深,浑身透着是一块能被打磨的璞玉的气息。 她转头瞪了苏容一眼,一把拉过她,小声说:“你是不是傻啊?能带未婚夫来这种地方吗?你就不怕带坏他?” 这周小公子,一看就是没染过乌烟脂粉瘴气的人。 苏容心想,这世上诱惑的东西那么多,高门府邸出来的公子,素来都教养严格,面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很多东西都有诱惑力,若是能被带坏,那本身就是没什么定力的。 “别操心,赶紧给我一间最好的上房,把头牌姑娘们都安排过去,再拿两坛酒。”苏容拍拍她,“另外,嘱咐姑娘们,都保密点儿,别把我们今儿来这里玩耍的风声透出去,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苏容惯会威胁人,所以,威胁起来毫无压力。 玉娘只能点头,“好吧!” 主子要带着未婚夫耍,人都来了,她也拦不住。 “你带着周小公子去暖笙阁吧!我这就去安排,一会儿就让姑娘们过去。”玉娘无奈。 苏容点头,对周顾招手,示意他跟上,带着他去了暖笙阁。 周顾一路沉默的跟着苏容走过去,上楼,听着楼里丝竹管弦声声,各个房间里传出男男女女的声音,热热闹闹,他很是有些不适应,在京城里,夜晚时,青楼门前也有姑娘们倚着栏杆揽客,他还真未踏足过。 因为苏容是带着周顾悄悄来,没走大门,走的是后门,所以,上楼也是走的另外的楼梯,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便顺利地进了暖笙阁。 暖笙阁很大,堪比太守府的会客厅,桌椅等一应用具陈设,都是上好的,十分奢华雅致。 苏容招呼周顾与她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周顾扫了一眼屋中的陈设,沉默地挨着苏容坐下。 “放松点儿嘛,就是喝酒听曲,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容拍拍周顾肩膀。 周顾瞪了她一眼,“坏人!” 苏容:“……” 第六十章 三楼 玉娘的执行力很快,苏容和周顾进了暖笙阁不过盏茶的功夫,玉娘便带着十二朵金花出现在了暖笙阁。 十二朵金花是醉花楼的十二招牌,年纪均在十五六岁左右,一个个水灵灵的,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都是美人。 她们进来后,看到苏容,似乎都很高兴,大约是提前被玉娘交待过,所以,对她身边的周顾没露出如玉娘一般震惊的表情。 十二人齐齐福了福身,然后载歌载舞起来,一时间,丝竹管弦声声。 周顾对于歌舞,并不觉得新鲜,因为每年宫宴,宫里都有歌舞。 苏容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与他碰杯,“周顾,请!” 周顾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端着酒慢慢喝了一口,品了品,问她,“这是什么酒?” 不同于醉花饮,倒也入口甘醇,回味无穷。 “这是醉花楼特供的百花酿,只有醉花楼能喝得到,有不少人喝过一次后,还想喝,便只能来这里花费了。” 周顾点点头,评价,“不差于醉花饮。” “自然。”这可是她的生钱之道,这法子还是她想出的,毕竟当初兰娘可不止酿出了一种好酒,她也不会把她酿出的好酒都直接在酒坊里售卖,醉花饮百两一坛,但这百花酿,在这里喝,两百两都打不住,毕竟,配着点的姑娘,一夜不掷个千金,都叫他白来。 她笑问周顾,“喝上了这酒,还觉得白来吗?” 周顾瞪了她一眼,“你与这里的幕后东家,什么关系?” 别欺负他什么都不懂,他虽然没逛过青楼,但也知道,没有谁一下子能把青楼里的十二招牌都聚齐了为她载歌载舞的。 “若是我说,打过架的关系,你信吗?”苏容问。 周顾顿了一下,“信。” 苏容眨眨眼睛。 周顾提醒她,“比如跟你打过架的陈州。” 苏容无语,还真是,陈州跟她打过架,但那小子竟然说喜欢她,被他喜欢可真是倒霉。 一曲歌舞后,十二朵金花开始各自展现才艺,她们都是自小培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琵琶箜篌,音曲绝妙。 有一个姑娘,甚至挥舞了一曲剑舞,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起初周顾还觉得不过是歌舞,没什么可新鲜的,但渐渐的,他被吸引了注意力,花样繁多,可比宫廷里的琴师舞娘鲜活有趣太多了。 半个时辰后,苏容与周顾已一人喝了半坛酒,苏容瞧着周顾没有了早先的拘谨,放松下来,也懂得欣赏了,似乎得了几分趣,她笑问:“怎样?不白来吧?” 周顾点头,没有她想象的污七八糟,不堪入耳和不堪入目,的确不白来。 “走了,再带你去胭脂楼坐坐。”苏容站起身。 周顾愕然,还去? “走啊!”苏容肯定地催促他,“说了带你逛遍三楼的。” 周顾只能抬步跟上她。 二人出了房间,守在门口的玉娘愣了一下,“怎么出来了?” 苏容看着她说:“我们再去胭脂楼坐坐。” 玉娘无语,又拽过苏容,压低声音问:“那风月楼呢?” “也去呗。”苏容觉得要抓住今天晚上的机会,带周顾逛遍三楼,否则若是被她大哥知晓她今夜带着周顾外出了,明儿一准会让人守牢太守府。 “你可真行!”玉娘一脸佩服。 苏容带着周顾出了醉花楼,去了胭脂楼,还是与进入醉花楼一样的操作,胭脂楼里住的女子叫挽娘,比玉娘要年长些,很有风韵,见了苏容带着周顾大晚上的来她这里,也是一脸震惊,直到苏容说了他们上一场是从醉花楼来,挽娘才收起了一脸震惊,颇有跟玉娘较量一般的气势安排了下去。 于是,很快,苏容与周顾便坐在了胭脂楼最高雅的听音阁,候着胭脂楼的十二仙子登场,胭脂楼的十二仙子年龄上要比醉花楼的十二朵金花平均都年长,一个个妩媚极了,亦是各有勾魂摄魄之能,不同年龄的女人,有着不同的魅力,两相对比,青色的小果子与成熟的水蜜桃,真真是各有风味。 而胭脂楼,也有一种外面市面上酒坊里买不到的特供酒,叫胭脂笑。 周顾经过醉花楼那半个多时辰后,再来胭脂楼,心态上已能坦然不拘谨了。 两个人又待了半个多时辰,又喝了半坛酒,看过了十二仙子的表演后,苏容对周顾说:“我们去风月楼。” 周顾一把拉住她,“行了吧?夜已深了。” “风月楼也有一种酒,叫风月醉,难道你不想尝尝吗?我怕错过今日,明儿我大哥看死了咱们,便没机会带你去喝了。”苏容故意在前两场保留了酒量,如今两个人才不过区区一坛酒下肚,等到了风月楼,可以直接一人一坛,不必留着量了,在她看来,风云醉更要合她心意一些。 周顾被酒吸引,点头,“好吧!” 于是,苏容又带着周顾去了风月楼。 不同于前两回是女子,风月楼是一名年轻男子主事,他比玉娘和挽娘可镇定多了,见到苏容带着周顾来,凤眸上下打量了周顾一眼,唇角勾出一抹笑容,“周小公子与传言不太相符啊。” 周顾看着这名男子,又转头看向苏容。 苏容介绍,“这是风月。” 周顾点点头。 风月笑问苏容,“七小姐打算今日怎么安排?” “你看着安排吧!风月醉管够就行,我们是来喝酒的。”苏容随意地摆手。 风月别有深意地看了苏容一眼,说了一声“好”,然后告诉苏容带着周顾去“风月阁”,便去安排了。 于是,苏容领着周顾去了风月阁。 进了风月阁后,一应陈设,更为精雅奢华,周顾与苏容依旧靠窗而坐。 这一回,等了许久,才见一个个身穿很单薄的衣料的年轻男子进来,周顾一下子惊住了,转头瞪着苏容。 苏容也瞪大了眼睛,须臾,摸摸鼻子,咳嗽一声,“那个……” 周顾恼怒,一把拽起她,“走!” 苏容连忙拉住他,“哎哎哎,别呀,他们是穿的衣料薄了些,但又不是没穿……” 周顾羞愤,怒喝,“苏容!” 第六十一章 逮住 苏容见周顾真恼了,心想要坏,他这接受程度不行啊,但依旧拉住他,试图说服他。 “周顾,你看,前面两场,你都能坦然接受,如今到了这里,只不过是换成了男子,怎么既不行了?” 周顾黑着脸看着她,“你走不走?” 苏容不想走,但见周顾不止脸黑,眼睛也黑,连忙点头,“哎呀,走走走……” 她跟着周顾走了几步,试探地问:“那风月醉……” “不喝了。”周顾黑着脸,强硬地拉着苏容离开了风月阁。 走到门口,同样看到风月,周顾终于明白为何这里的掌事儿是一名男子了,原来根本就是清倌楼,枉他还以为跟前面两处一样,他黑着脸一言不发,拽着苏容就走。 苏容对风月更是瞪了一眼,往回她来这里,叫人弹个琴舞个剑,他们穿的都很正常,今儿偏偏一个个的穿的这么轻薄,可见风月是故意的,怪不得问她安排时,那副神情。 这个坏人! 苏容记住他了。 出了风月楼,周顾立马甩开了苏容的手腕,黑着脸往回走,比夜色还黑,苏容跟在他身后悄悄揉手腕,想着周顾这么大的力,她手腕肯定青了,她小声说:“周顾,真的没什么的吧?同样是听曲子喝酒……” 周顾猛地回身看着她,“怎么能不同?你看看他们穿的,是你能看的吗?前面的确同样是听曲子喝酒,但她们穿戴都正常。” 再看看这里面的男人,穿的那么清凉,有一个男子竟然袒胸露乳,妖媚至极,简直是污人眼睛。 苏容无话可说,“这倒也是……” 周顾死盯着她,“你常去那里喝酒?” “不不不,我不常去的。”苏容连忙解释,“我就去过一两次。”,见周顾明显不信的表情,“好吧,一年去一两次。” 周顾脸更黑了。 苏容连忙解释,“这回是带着你,可能被风月误会了,所以,他特意安排了一下,往常我去,他们穿戴都很正常的,更甚至,恨不得在身上多穿几层的。” 这她说的可是实话,风月说她一个来这里喝酒听曲子不花钱白嫖的,能让她看看他们的脸,听听曲子就不错了,哪有给她白看别的地方的道理。 周顾不想理苏容,往太守府走。 苏容讪讪,只能跟在他身后半步,小声说:“哎呀,周顾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被风月给坑了吗?你没喝上风月醉,可真是太亏了,咱们听曲子喝酒,都不用花银子的……” 周顾气极而笑,“苏容你可真行!” 苏容无奈,“风月醉很好喝的啦。” 周顾不想再听,眼前总是冒出那些男人穿的那么少,而苏容一眼看直了的表情,“你闭嘴吧!” 苏容闭了嘴。 回到太守府墙外,苏容把攀墙锁递给周顾,“你先上去。” 周顾接过攀墙锁,上了墙,然后似乎看到了什么,身子一个不稳,又栽了下来。 苏容惊住,连忙上前伸手去接周顾,人还没接到,周顾已半途惊醒,拉住了攀墙锁,然后惊险地落回了墙外。 苏容撤回手,连忙问:“怎么了?不会是喝多了吧?不应该啊,你酒量很好的,还是跟我生气气极了,脚下没踩稳,才摔下来?” 周顾惊魂未定,压低声音,“你大哥。” 苏容:“……” 果然被逮住了! 她立即凑近周顾,把着他耳边用气音说:“一口咬死咱们是去夜市了,一定要咬死了,死活不松口,否则咱们俩都完蛋。” 周顾呼吸困难地点了下头。 “别心虚,我相信你能行的。”苏容又继续说:“就当在京城时,你也干过坏事儿吧?那时候是不是无论谁问,你都一脸不心虚?” 周顾回想了一下,还真是,心里顿时有了些底。 “还不进来?”苏行则的声音在墙内响起,冷冷的,透着下雪般的凉。 周顾立即将攀墙锁递给苏容,示意她先翻墙,心里很后悔早先不该接她的攀墙锁,想他堂堂护国公府周四公子,被人吓的从墙上掉下来,丢人死了,这回在苏行则面前,面子里子都丢了,心下十分郁闷。 苏容利落地翻上墙,骑在墙头上,看到了下面不远处站着一脸面无表情的苏行则,她笑着打招呼,“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是也要翻墙出府去玩吗?” 苏行则冷眼看着她,没说话。 苏容无奈,将攀墙锁回身给周顾,自己跳下了高墙。 周顾在苏容翻下墙后,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望着高高的墙,做了一会儿心里建设,才重新翻墙而上,然后又跳下墙,收了攀墙锁,还给苏容,拱手对苏行则一礼,“苏大哥!” 苏行则点头,看着周顾,“天色不早了,周小公子回去歇着吧!” 周顾面上一僵,苏行则什么也不说他,这让他很是不得劲儿,他想说两句什么,但看了苏容一眼,还是闭了嘴,点点头,抬步回了自己住的客院。 不是他不仗义,实在是他心虚又没立场。 他一走,苏容又讪讪地笑,“大哥,我只是带着周顾去逛夜市。” “去逛夜市?”苏行则依旧面无表情。 “嗯。” “夜市里怎么会卖百花酿和胭脂笑?”苏行则盯着苏容,“而且,还有一身脂粉香。” 苏容:“……” 是她傻了,还是她大哥太精了,连喝什么酒都能闻得出来? 她奇怪地看着苏行则,“那个,大哥,真是去夜市了。” 她自觉全程都隐藏的很好,没发现身后有人跟踪,而三楼都是她自己的人,不可能出卖他,他大哥虽然等在这里,但看起来也没像等多久的样子。 “谢先生回来了,知道你带着周顾进了风月楼,特意派人告知了我。”苏行则直接点破她,“苏容,你可真行!” 带着未婚夫逛青楼,也就她能做得出! 第六十二章 挨训 苏容恍然,怪不得了,她就说嘛,她大哥怎么知道,原来是谢伯伯回来了。 当初她能入股三楼,还是私下里求了谢远,做了她的见证人,毕竟她还是个孩子,不足取信于人。当然也正因此,她的一举一动,也瞒不住谢远。 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这不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嘛。 她垮下脸,“我就是带着周顾去玩一圈,听听曲子,喝点儿酒。” “这还不够?”苏行则看着她,“苏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周顾是什么人?是护国公府的眼珠子,自小被老护国公扔去上书房,又被陛下踢去东宫,他虽然年少时胡闹过,但也仅限于淘气捣乱爱玩,绝对不包括踏足污浊之地。如今你却拐带着他去那等地方,若是被护国公府知道,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苏容理亏,“大哥,三楼也不算污浊之地,我叫的人,都是卖艺不卖身,就是听听曲子喝喝酒。” “那又如何?总之,你带了周顾去了青楼。”苏行则道。 苏容心虚地摸摸鼻子,“这件事儿,本来我会瞒的好好的,但谢伯伯回来了,告诉了大哥你,如今也就我们几个人知道。只要我们不说,周顾肯定不会说,护国公府便不会知道。” 苏行则恼怒,“所以,你不认为你这件事情做错了吗?” 苏容心想,从小到大,她做错的事情多了,但做的那一刻,就没想过后悔,她见苏行则要动怒,立即说:“大哥,这里是江宁郡,我才敢这么干,若是在京城,我自然不敢带着他这么胡闹的,江宁郡不是咱们家的地盘吗?” “以前是咱们家的地盘,但如今却不是了。月前太子来过江宁,如今周顾又来了江宁,还有南平侯府世子也来过江宁。如今的江宁,多方瞩目,已不如以前好掌控了。” 苏容自然也知道,“大哥,我始终觉得,嫁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儿,总要慎重些,你说对吧?” 见苏行则不说话,她又道:“所以,考验一个人的品性,是不是很重要?我总要知道我要嫁的未来夫婿,是不是真的品性好吧?” “所以,你今日胡闹,带他去三楼,是想考验他品性?”苏行则不赞同,“你这般亲自带着,能考验得出来?” “能的。”苏容点头,“也不全是考验,是我想带他听听曲子放松放松,这些日子我跟着母亲学掌家累,他被你整日作陪,你每日都在考验他,他应付你这样的人,应该也是很累的,只是不说罢了。” 苏行则闻言道:“你心疼他?便带他去那种地方?” “倒也不至于,就是……”,苏容吞吐了一下,斟酌用词,“表扬他?” “有什么可表扬的?” “你整日考验他,他应对如流,没有不耐烦,难道不该表扬吗?”苏容看着他反问:“清平公主的女儿端华郡主喜欢周顾,追来了江宁,周顾得到消息后,让子夜带着人半途去拦人了,说怕她来了江宁,搅乱了我的及笄礼。自己出手斩桃花,还不给我惹麻烦,是不是该表扬?” 苏行则闻言神色一顿,讶异,“竟有这事儿?” “是啊,用过晚膳后,我亲眼见他处置的此事,你该知道子夜已带着人出府了。”苏容很有理由,“我想着你定不会带他去三楼,我便带他去放松一下。” “胡闹!去那种地方,叫什么放松?” “男人都爱去,怎么就不叫放松了?”苏容不服气。 苏行则一噎,“不让护国公府知道,怎么都好说,若是让护国公府知道,你就别想嫁给周顾了,护国公府不会允许有一个拐带着周顾去青楼听曲子喝酒的媳妇儿。” 苏容嘟囔,耍赖,“反正我已经做了。”,她不想再被他训话了,上前一步,扯了扯苏行则衣袖,软声软语,“好啦,大哥,我保证以后不再带他再去了,你就饶过我吧,我困了!” 就算以后她带周顾,周顾怕是都不去了。 苏行则瞪着她。 苏容也看着他。 片刻后,苏行则无奈,“下不为例!” “嗯嗯。”苏容连连点头,立马松开他的衣袖,给了他一个笑脸,“大哥早点儿休息!” 说完,扭头跑了。 苏行则见他松口后她跑的比兔子还快,又气又笑。他如今真是拿不准苏容的想法了。 这些日子,他眼见着苏容对周顾很是特别,两个人相处融洽,苏容几乎收起了在别人面前的伶牙俐齿和利爪,对周顾称得上温柔小意了,有了那么点儿小姑娘家在心上人面前的样子,但今日她却大胆出格的带着周顾去了三楼,连刚回城的谢远都惊了一跳,派人来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儿? 他哪里知道?他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带着周顾溜出太守府的。 大约是她这些日子太安分了,才让他疏忽了,也是她与周顾的相处,给了他错觉,让他以为苏容为了周顾改了性子。毕竟,就连他考验周顾这些天,也挑不出周顾有什么不妥之处来。 虽出身名门,但周顾不是纨绔子弟,他读书多,反应快,聪慧异常,性情也不错,若是不识得他的人,压根想不到他出身将门,但言行举止,很是合宜,虽不至于才华满腹冠绝经纶,但学富五车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可见他读书之多,涉猎之广,博学之深,虽骨子里有些骄矜,但名门子弟,哪个没有?就连江行,都私下黯然地说没想到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是这样的人,他自愧不如。 所以,苏容若是为周顾改了性子,他也觉得不奇怪,毕竟她还是一个小姑娘。 但今日,苏容的行为和想法,却又让他颠覆了认知。 苏行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心,想着改日还是要再与她好好谈谈,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六十三章 谢远 苏容回到院子后,月弯困歪歪地从屋子里迎出来。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小姐,您今儿跟周小公子散步怎么散了这么久啊?我都等困了。” 苏容瞅了她一眼,拍拍她脑袋,“困就睡,等我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等了?” 月弯点点头,叹了口气,“您是从来不让我等,但如今大夫人不是说我也要学规矩吗?以后陪您嫁进护国公府,若我规矩太差,也是立不住脚的。” 这些年来,有小姐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主子,她这个婢女也没什么规矩。 苏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别的规矩可以学,等我睡觉这个就不必学了。这个我说了算。” 月弯困困地点头,好奇地问:“小姐,您今儿与周小公子做什么了啊?都快一更天了才回来。” “我带着他去逛夜市了。”苏容觉得还是别惊吓她了,摆手,“你快去睡吧!” 月弯“哦”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哀怨地说:“小姐,您以前出府,都会给我往回带吃食的。” 苏容摊摊手,“这大半夜的,你不怕长肉了?” “也是。”月弯嘟囔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苏容好笑,进了房间,如每回从外面回来一样,解了外衣,将自己往床上一扔,直接睡了过去。 她没心没肺,入睡很快,周顾回到客院后,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想到苏容竟然带着他去清倌楼就来气,但又有点儿担心苏行则收拾她,偏偏武功高的子夜又被他派走了,他总不好自己出去打探那兄妹俩人的动静,万一被发现,就尴尬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第二日,苏行则请的教导嬷嬷到了,苏容倒是没抗拒,跟着嬷嬷学规矩。这些年,她规矩的确不太好,她自己也知道,她以后做不做得到守规矩是一回事儿,但懂不懂规矩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所以,也认真的学了起来,最起码,诚如大夫人所说,该装样子的时候,也得装出个样子来,免得以后去了京城被人笑话。 周顾一觉睡到了快中午,醒来后,得知苏行则在外间等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走出来,“苏大哥,抱歉,让你久等了。” “无碍。”苏行则摇头,知道他怕是昨夜没睡好,也不问他为什么,只道:“你不是一直想见谢先生吗?昨夜谢先生回来了,我今日带你去见他。” 周顾眼睛一亮,“好!” 他刚要抬步拉着苏行则往外走,又立马顿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苏大哥,我得收拾一下。劳你再等片刻。” “不急。”苏行则点头。 周顾立马又回了房间,梳洗换衣,收拾妥当后,再走出来,已是神清气爽。 谢远与苏旭年岁相仿,但大约是因为没被酒色掏空身子,很是洁身自好,多年来孤身一人,生活规律,所以,他比苏旭看着年轻,中年也未曾发福,俊秀儒雅。 周顾见到苏旭第一眼,都愣了一下,传说中的谢远,竟然显得如此年轻,要知道东宫的秦太傅对谢远推崇备至,而秦太傅胡子都一大把了,他还以为,谢远也差不多。 他规矩见礼,“晚辈周顾,拜见谢先生。” 谢远打量周顾,也讶异传闻中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是这般守礼的模样,他笑着虚虚摆手,“周小公子免礼,无需客气。” 周顾直起身,“晚辈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谢远笑,“老国公身体可还康健?一晃十几年没见过老国公了。” “祖父身体健朗,也曾对晚辈提过先生,言先生没能留在朝中,实乃憾事儿。”周顾道。 谢远笑着摇头,“为社稷百姓者,不拘泥于朝堂一地,我留在江宁,虽远离朝堂,但也不曾离开民生百姓,不以为憾。” 周顾点头,“江宁郡在苏伯父和您的治理下,百姓安乐,欣欣向荣,着实是一个好地方。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无暴乱无流民无乞儿,百姓衣食富足,若非晚辈亲眼所见,也想不到天下竟然还有这样和乐的地方,先生所言甚是。” “无乞儿这个,我可不敢居功。”谢远示意周顾坐,“是老苏治理有方。” 周顾很是佩服,“我也曾向苏伯父探讨后,苏伯父却说是谢先生的功劳,您二人着实谦虚。” 谢远大笑,“这个老苏!” 他转头对苏行则问:“小七近来在做什么?” 苏行则看了周顾一眼,“学掌家,学规矩。” 谢远点头,又笑了,“也难得她能安分下来踏实地学,这些年,别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她学了一堆,唯独规矩二字,总也不想学不想守。” 苏行则不置可否。以前她不想学,是没想着护国公府不悔婚,如今他给她请了教导嬷嬷,她不抗拒规规矩矩地学,可见是对周顾以及嫁去护国公府这件事情是有几分上心的。 谢远又看向周顾,“多年来,一直不见护国公府来人,我还以为你和小七这门婚约,是要不作数的。” 周顾脸色不自然,“晚辈虽然一直知道有这桩婚约,但因年纪小,未曾惦记,祖父向来重诺,自是作数的,只是时机未到,说怕护国公府树大招风,过早走动,扰了江宁郡的清净。” 谢远笑着点头,“老国公考虑的极是,倒是我们误会了。” 他又笑道:“小七自小性子便跳脱,生下来便与寻常女儿家大不相同,不爱束缚于闺阁识字绣花作画,只爱高墙外的民生百态,老苏和夫人拘束不住她,只有我能说听她几句,作为她的一师之长,我多数时候也不忍拘束她,对她也是多有纵容,以至于,一直未能板正她的性子。随着她日渐长大,性子也愈发板不回来了。所以,我以为护国公府门庭高,若是这桩婚约作废,对她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儿,毕竟高门大院,规矩多。” 周顾立即说:“护国公府相较于京中各大府邸,也不算规矩重。”,他顿了顿,惭愧地补充,“我在府中,便时常被祖父教训没规矩。” 谢远微笑,“如今我倒是知道了,老国公重诺,既派了你来,自是想守约的。” 周顾心下松了一口气。 第六十四章 规矩 “但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都是个重规矩的人吧?”谢远话音一转,“这教子与娶媳,总归是不同的,高门大院的夫人们,对儿媳孙媳都是高要求的。” 周顾斟酌着用词,“护国公府我祖父说了算,祖母与我娘虽规矩重,但只针对长子长孙,我在家行四,是最小的一个,他们对我宽泛些。” 言外之意,对长媳要求高是必然的,但对我的媳妇儿会宽泛些。 谢远笑着点头,“这听着倒是十分通情达理了。” 他话音一转,又笑道:“当年小七的娘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自作主张,订下了护国公府的婚事儿,老苏倒是没意见,我身为小七的师长,知道后,不大赞同,身份不同,成长环境不同的两个人,若是缔结姻缘,很难和美,不过事情既然已出,也只能作罢。” 周顾不明其意,等着谢远继续说。 谢远又是一笑,“如今不单单是护国公府是否守诺如约,是小七已长大,脾性已养成,自己也十分有主意。就如昨日,她硬拉着你去了那三楼听曲子喝酒。这等出格之事,她以前常做,昨儿敢拉着你逛那种地方,明儿就敢拉着你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我不知你本人作何感想,但叫我说,国公府肯定是不赞同的。所以,你们这桩婚事儿,还有待商榷。” 周顾无言。 “若是她这边毁约,护国公府应该也不会强求的吧?”谢远又问。 周顾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话,想起苏容昨日未必不是在试探他,或者说,从来了江宁郡,苏容就在试探他,不止苏容,还有苏太守、大夫人,以及后来匆匆为了苏容提前赶回来的苏行则,还有如今提早几日赶回来的谢远,都在对他试探。 他心累地意识到,苏容在这些人的心中,可见真是有着极重的地位。与他早先以为的,一个江宁郡太守府后院苦哈哈在主母手下求活的小庶女可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最起码,就他住进太守府那些日子了解到,没一个人敢惹她,苏太守和大夫人几乎是哄着她,其余的姨娘姐姐们都对她敬而远之。 就连他这个护国公府最小的子孙,人人都说他受宠,但他在护国公府也没有苏容这个地位。最起码,他祖父想打一顿就打一顿,他还不能有丝毫怨言。 周顾无奈,“那自然是不会强求的。” 谢远真诚地对周顾笑了,“嗯,那就好!” 周顾看到他不同于刚才的笑容,顿时后悔刚刚出口的话了,心下一紧,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祖父虽没见过苏容,对她甚是慈爱,祖父那个人,从不强求人。” 谢远懂了,“那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更不会有意见了。” 周顾想说他们都可以不强求,但我呢?他……若是以前,他自然巴不得的,但如今,他发现若是苏容想跟他婚约,他估计不会乐意。 他明知道这是个陷阱,是试探,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与苏容,相处的很好,先生怕是多虑了。” 周顾这时候,是真真正正认识到谢远的厉害,被秦太傅推崇的谢远,果然不是一般人。三言两语,比苏行则对他隐晦的试探可要犀利锋利多了,让他几乎招架不住。 他此言一出,果然见谢远直接问:“哦?周小公子的意思是,你家里不强求,你兴许会强求了?” 周顾硬着头皮说:“先生说强求二字,过于冷硬了些,我们如今相处甚好,未曾觉得有何太大的不妥之处。兴许不至于让她不乐意。” 他没敢说一点儿不妥之处都没有,毕竟昨儿苏容带他去风月楼,他真是恼了。 谢远笑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咱们也不急着定论,反正时候还早,凡事都难说,以后就有定论了。” 周顾点点头,也不想跟谢远再探讨他与苏容的婚约了,他恨不得他像苏行则一样,不着痕迹地考教他肚子里的墨水,也比如今把他架在火上反复烤强。 “你们还没用午膳吧?我知道行则今日会带你过来,让人准备了午膳,我们先吃饭。”谢远站起身,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和蔼的长辈。 周顾点头,心下一松,他从来没有这么一刻热爱吃饭。 苏行则好笑地看了周顾一眼,难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周顾顿时受宠若惊。要知道苏行则虽然从来没对他冷脸过,但这些日子他陪着他相处下来,是很能清晰地感受到苏行则的客气和疏离,收买他这样的人,与他相交莫逆,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他也不会对他露出什么亲近的举动,今日这般拍他肩膀,可从没有过。 见周顾一脸受到惊吓的神色,苏行则顿了一下,自然地撤回手,对他笑道:“七妹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从来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先生也没说错。” 周顾:“……” 他与苏容相处这么久,也感觉出来了,她主意大的很。他不禁怀疑自己,别是苏容对他不满意,真有一天不想守约,他会强求吧? 他顿时一阵窒息。 苏容先跟着嬷嬷学理论规矩,女戒女训这些以前她鄙夷的东西,如今她乖巧地坐在这里,听着嬷嬷一条条的念,中途休息时,月弯抱着一个大西瓜进来,苏容眼睛一亮,“哪里来的西瓜?” “是谢先生带回来的。”月弯将西瓜放在桌子上,“小姐,是切盘?还是跟以前那样用勺子挖着吃?” “当然是用勺子挖着吃。”苏容毫不犹豫。 月弯看向教导嬷嬷。 教导嬷嬷姓赵,性子很好,并不是一直板着一张脸的刻薄严厉相,见月弯看来,她笑着说:“规矩这种东西,是众生百态的一种条框,有人乐意受它拘束,有人不乐意,虽然有句话说没规矩不成方圆,但我个人认为,在私下里,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随意一些方是自然之道。” 月弯睁大眼睛,“赵嬷嬷,您可真好!” 第六十五章 相像 月弯就没见过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却说私下里,可以顺其自然不讲那些规矩的。 赵嬷嬷笑,“我在宫里待了半辈子,宫里是全天下最讲规矩的地方,但其实也是最不讲规矩的地方,见仁见智,怎样让人不笑话,怎么让自己过的舒服自在,这是一门大学问。” 月弯似懂非懂地点头,再三确认,“那真的可以用勺子挖着吃?” “私下里,自是可以。”赵嬷嬷点头。 月弯高高兴兴地去拿了刀,将西瓜一分为四,然后拿了三个勺子,分别插在三块西瓜上,苏容、赵嬷嬷、还有她自己,一人一块,另外剩下那一块,她走出房门,给了守在门口摇着尾巴的阿花了。 于是,当大夫人不放心来关心关心苏容状态的时候,便看到了三个人和一只狗吃西瓜的场景,大夫人一下子就愣住了,愣愣地看着赵嬷嬷也用勺子挖着西瓜吃,且自然极了,面带笑容,没有半丝不情愿,让她几乎怀疑这赵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假嬷嬷。 赵嬷嬷放下勺子,笑着对大夫人见礼。 大夫人半晌回不过神来,“你、你们、这是……” “夫人,中途休息。”月弯立即脆生生地将赵嬷嬷的一番言谈说给了大夫人听,说完后,又问:“夫人,西瓜还有,您吃吗?” 大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西瓜我那里也有,谢先生也让人送了。” 她就是没想到,赵嬷嬷这么随和不刻板,她有点儿担心,苏容跟着赵嬷嬷能学好规矩吗?但人是苏行则找来的,她这个当娘的,即便不相信赵嬷嬷,应该相信自己儿子吧? 赵嬷嬷莞尔,“夫人不必担心,老身会仔细教导七小姐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怎样将规矩融于一身,让人瞧着行卧就坐自然不呆板,既刻进骨子里,又不让自己觉得受拘束,才是最适合七小姐的规矩。” 大夫人闻言点头,露出笑容,“你是行则请来的,我自是相信的,就是没想到嬷嬷私下里也是这般不拘小节。” 赵嬷嬷笑,“老身以前跟在太后身边,太后临终前,知道老身一直惦记家里的侄子,便允许侄子将老身接归家奉养,太后私下里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故而,老身伺候在身边,也学了几分。” 大夫人恍然,“嬷嬷快坐,我没别的事儿,就是过来瞧瞧小七,这孩子从小最是讨厌规矩束缚,我怕她生事儿,惹了嬷嬷不快。如今你们相处的好,我就放心了。” 赵嬷嬷笑着坐下,对苏容道:“七小姐好福气。” 这整个江宁郡,就没见过比七小姐更受宠横着走的小姐,别人家的嫡女怕是都比不过,尤其是从大夫人的言行举止便可瞧出,她是真的对七小姐宠惯着,若是大夫人有个亲生女儿,怕是也就这样对待了。 苏容一边挖着西瓜吃一边点头,“月弯,去给母亲也切一块西瓜来。” 月弯应是,立即去了。 大夫人倒是没拒绝,等月弯将一大块西瓜插着勺子递给大夫人让她用同样的法子吃时,大夫人慢半拍地接过,也学着苏容的样子用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不由得也笑了,“这样吃,似乎更好吃些?” “那是自然,没经过刀切,不流失水分,最可口了。”苏容翘着腿,“母亲,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私下里放开些,你偏不听,以前还一直总训我不懂规矩。在自己家里,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累不累?” 大夫人白了她一眼,“我还不是怕你们姐妹有样学样,将来不好找婆家吗?有些事情,一旦做习惯了,就难改了,就像你如今,让你在周顾面前装个样子,你连一天都装不了。” 苏容理亏,闭了嘴。 大夫人跟着三人一起吃完了一块西瓜,又闲聊了几句,才起身走了。 大夫人离开后,苏容继续跟着赵嬷嬷学规矩,一日下来,赵嬷嬷直夸苏容有灵性,笑着说:“最初大公子找到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七小姐的规矩有多难教,却没想到,七小姐根基打的好,不必费太大力气的。” 她奇怪地道:“七小姐小时候,是不是学过正统的宫廷规矩?请过哪位教养嬷嬷?” “没请过,我七岁之前,我娘还活着,那时候她天天教我规矩,我很是水深火热了几年,后来她病逝了,我才好过了些。”苏容想着就连大夫人怕是都忘了,那时候阖府属七姨娘规矩最好,就连她生的女儿,每日她都要花半日的时间关起门来亲自教,她身子骨本就不好,读书识字和教规矩,都是她亲自来。所以,她一日里总有半日被拘的狠,剩下那半日,她自然要跑出去疯玩,她娘就这一点好,她疯玩的时候,也没制止她,也不曾大发脾气,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一个人。 赵嬷嬷点头,心里虽疑惑,但还是道:“七小姐有底子在,大夫人和大公子原是不必担心的,我今日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嬷嬷慢走。”苏容示意月弯送赵嬷嬷出去。 月弯点头,送赵嬷嬷出府。 在路上,赵嬷嬷询问,“我观七小姐的面相,不大像太守大人,难道是随了七姨娘吗?” “是啊,我家小姐长的像七姨娘。”月弯点头。 赵嬷嬷回忆,“老身以前认识一个人,七小姐与她倒是有几分像,她后来不知去了哪里,至今没下落,很久远的事儿了,老身今日见了七小姐,倒是想起了那位故人。” 月弯笑嘻嘻地说:“长的好看的人大体都是相像的吧?我家小姐长的好看。” “也是。”赵嬷嬷笑着打住话。 第六十六章 哄人 月弯送走了赵嬷嬷后,回到院子里,见苏容支着下巴,坐在窗前不知道想什么,很是入神的样子。 她凑近苏容问:“小姐,您是不是在想周小公子啊?” 苏容转头看着她,“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在想他?” 月弯嘿嘿一笑,“画本子上不是都说了吗?女子思春时,就看着窗外,眼神落在一处,半日都不带转的,含羞带怯……” 苏容翻白眼,“我含羞带怯了?” “那倒没有,就是您这副样子,一脸沉静,想什么想的入神的表情。”月弯分析的条条是道,“您还能想什么?自然是想周小公子了?” 苏容无语,伸手敲她脑袋,“我每天都见他,用不着想他。我是在想我娘。” “啊?您想七姨娘了啊?”月弯挨着苏容坐下身,叹气,“七姨娘那么好的人,可惜早早香消玉殒,奴婢那时年纪小,如今过去这么多年,都有点儿记不太清七姨娘的样子了。” 苏容对七姨娘的面容也有些隐约模糊了,当年烧了暖香阁,连她娘的一幅画像也没留下,久而久之,就靠着记忆里的那点印象,自然是越来越淡薄,她问:“赵嬷嬷可问了我娘的事儿?” 月弯摇头。 苏容奇怪,“没问吗?” 月弯依旧摇头,“赵嬷嬷只说观小姐您的面相,不大像太守大人,难道是随了七姨娘?我说是啊。” “还有呢?” “赵嬷嬷说她有一个故人,您与她的那位故人有几分像。”月弯将赵嬷嬷的原话转述给苏容听,见苏容若有所思,她好奇地问:“小姐,怎么了?” “没事儿。”苏容摇头,指使她,“我有些饿了,去厨房给我拿一碟糕点来。” 月弯点头,立即去了。 苏容想着赵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伺候了太后半辈子,她说她娘交给她的规矩,是正统的宫廷规矩,那应该就是差不了,难道她娘是宫里出来的?从她娘故去后,一直来杀她的人,是宫里派来的人? 她正想着,有一名小厮进了院子,递了一封信给她,“七小姐,您的信。” 苏容伸手接过,拆开看罢后,将信扔进了香炉里,抬步迈出门口,见到月弯端着一碟糕点来,她随手捏了一块,脚步不停,“去告诉母亲一声,我有事儿出去一下。” 月弯“哎”了一声,“小姐,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苏容看了一眼天色,“不必等我用晚膳了,睡觉前吧!” 月弯应了一声。 苏容翻墙习惯了,直接翻墙出了府,照着信的地点,去了醉鹅坊,她到时,兰娘已在等她了,见她来了,看了一眼门口,示意她关门。 苏容关上门,走过来对她问:“什么事儿这么急着喊我出来?” 兰娘压低声音,“有一件大事儿,关于你的。”,她似乎恐防隔墙有耳,凑近苏容,掩着唇贴近苏容耳边用气音说:“江宁郡这几日似乎来了一人,在暗中查你。” “查我什么?” “身世。” 苏容凝眉,“什么人?” “不知来历。”兰娘摇头,“这人十分隐秘,若非前些日子你让我们商榷安排去京城的事儿,我召集大家伙都动起来,以咱们以前的懒散劲儿,还不见得能发现。” “这人什么模样?”苏容问。 兰娘从袖子里抽出一幅卷轴,“我已让人将画像画出来了,长的挺清秀,年纪不大,但武功十分之高,怕是咱们之中最厉害的风月能勉强是他的对手。” 苏容点头,接过画像看了一眼,“行,我知道了,只管让他查,别惊动他,告诉风月,这人什么时候离开,让风月跟上他。” 兰娘点头,看着苏容,“今年这江宁郡比往年可要热闹多了,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危险了呢,为防万一,我安排人近身保护你吧?” 苏容摇头,“只要不出江宁郡,便没有人能杀得了我,不必派人,我小心些就是了。” 大不了,她这些日子都不出府了。 兰娘见她一口回绝,只能作罢,“我已将咱们的一部分人派去京城了,咱们早没动,若想在京城扎根,前期怕是没那么容易,动作最快的话,安稳下来,估计也得两三个月,还不能有大批人过去,动作太大,会引人注目。” “嗯,这个不急。”苏容摆手,“我是为将来嫁入护国公府做些准备,但兴许也嫁不了周顾呢。不过是求个试试罢了,告诉他们,不必心急。” 兰娘点头,叹气,“你娘不知是什么来历,有什么厉害的仇家如此锲而不舍想杀你。” 苏容不语。 “苏太守不是你亲生父亲吧?”兰娘忽然道。 苏容挑眉,“你会对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人好的跟眼珠子似的吗?” “我肯定不会,但苏太守那人,就说不准了。”兰娘神色认真,仔细打量苏容眉眼,“毕竟,你长的真的不太像苏太守。” 苏容不置可否。 是不是,她清楚的很。 兰娘又道:“我听说谢先生回来了,谢先生对你多好啊,你说谢先生会不会知道你的身世?他可是个厉害的人,甘愿留在江宁这么多年,为了什么?总不能真是为了与太守大人合得来吧?若是以前,这话我信,但如今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些年谢先生对你更好,若没有他,三楼也不会让你掺进去赚银子。还有你当年求助谢先生收留我们,不想被人所知,也是谢先生一力担下了。我总觉得,谢先生是为了你留在江宁的。” “他是为了我娘。”苏容语出惊人,“他倾慕我娘,但不知为何,我娘做了我父亲的妾。” 兰娘震惊。 “我会找个机会跟先生聊聊的。”苏容觉得以前谢远觉得她年纪小,什么也不说,如今她及笄了,有什么事情,他应该也该对她说了。 兰娘点头,感慨,“原来谢先生那样的人,也是难逃一个情字,怪不得他一直孤身一人不娶妻呢。” 两个人说完了正事儿,便如往日一般,一边吃饭一边闲谈,还小酌了两杯,饭后,眼见天色还早,兰娘问苏容,“我有阵子没去听曲子了,要不咱们去听曲子吧?反正你那未婚夫我听说也被你带着去听过曲子了,你如何出格,他都见识过了。” 言外之意,晚归是不是也没什么了?可以跟以前一样了? 苏容摇头,“昨儿才去过,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你昨儿不是没在风月楼停留吗?”兰娘问。 苏容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好气,“周顾昨儿恼了,跟我翻脸了,我今儿得回去哄哄他。” 兰娘笑,“你还会哄人?” “自然。”苏容站起身,“我走了。” 第六十七章 心虚 兰娘啧啧。 她不去,她自然也不去了,跟着她起身,“行吧,既然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我也回去了。” 苏容点头。 两个人一起出了醉鹅坊。 苏容打包了两只醉鹅,带了回去。 周顾在谢远的府里用了午膳,又跟着苏行则一起逗留了半日回到太守府后,吃完饭时,没瞧见苏容,他不由得问了一句,“苏容呢?” 大夫人立即说:“她出去了,说是有个小姐妹约她,用过晚膳就回来。” 周顾点头,心想什么小姐妹,不是说苏容与江宁郡各府的小姐们交情都不太好吗? 吃过饭后,苏容虽然没回府,但周顾还是去了水榭里等苏容。 他百无聊赖地等了半个时辰后,方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过晚膳后与苏容待在一起散步聊天竟然已经成为习惯了,这可不太妙,他顿时抬步就想走。 这时,苏容拎着一个油纸包来到水榭,见到周顾,对他露出灿然的笑,“周顾,你在等我啊?” 周顾刚想摇头,苏容已小跑了过来,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他,“给你,这是醉鹅坊的醉鹅,我与兰娘吃过后,给你特意打包了一只。” 她是翻墙回来后,听月弯说周顾好像去了水榭,便连衣服也没换,赶紧来了。 周顾伸手接过,“醉鹅坊的醉鹅?苏大哥带我去吃过。” “对,就是那家。”苏容笑着说:“给你晚上当夜宵吃,不荤的,月弯和阿花最爱吃了。” 月弯他知道,周顾随口问:“阿花是谁?” “我院子里养的一只懒狗。” 周顾:“……” 两个人重新在水榭里坐下。 苏容对周顾问:“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周顾忽然想起,他是应该还在生气的,顿时绷起脸。 苏容靠近他,扯了扯他的袖子,温声软语,“周哥哥,我错了,你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一定不再带你去那种地方了。” 周顾想问她那你呢?你自己还去吗?但觉得以他们两个如今这关系,虽有婚约,但还没真正定下来,他似乎管不着人家如何。 他遂不吭声。 苏容垮下脸,“我大哥已经教训过我了,把我教训的那个狠,我也是十分后悔的,本想着带你放松一下,谁知道却惹了你不高兴,我今儿白天学规矩都总是后悔不已。” 周顾才不相信她是后悔了,他虽与苏容相处的时间短,但对她的性子也摸到了几分,别看她面上可怜兮兮的,嘴巴说的话甜死个人,但是内里却不见得有多大反省,更遑论后悔了。 这人虽然看着软乎乎的,但骨子里估计就是一块硬骨头,若真被她骗了,他也就白长这么大了。 他哼了一声,扯出自己的袖子,不阴不阳地喊她,“苏容!” 苏容立即坐直了身子,“我在!” 周顾差点儿被她乖乖的样子气笑,转头瞪着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试探了我这么久,可试探出如你意的答案了?” 苏容顿时头发发麻,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眼神飘忽,由内而外生出一种被人点破的心虚劲儿。 她自小脸皮就比常人厚,但是即便她脸皮厚,也不包括在周顾面前。 见她似乎被问住,周顾挑起眉梢,“怎么?敢做不敢承认?” 他算是明白了,他这一趟来江宁,就是进了龙潭虎穴,围绕在苏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试探他,她的家人也就罢了,就连暗暗恋慕她的人,也在帮着她试探他,比如想娶她的江行。 苏容低下头,手一下子无处安放,只能扯着自己的衣角,“那个,也没有不敢承认。” 周顾盯着她发顶,“苏容,你是觉得小爷看着很好欺负吗?” “没没没。”苏容连连否认。 周顾哼了一声,“你嘴里说着没有,但事实就是做出了。” 苏容无言反驳。 周顾看着她,磨了磨牙,“我便让你试探,距离你及笄之日,还有三日,待你及笄日一过,我便启程回京城了。希望到时候你自己能有个定论。” 他说完,转身走了。 苏容抬起头,想说你醉鹅还没拿,便见周顾走了两步后,忽然想了起来,转回身,一把拿起油纸包,大踏步出了水榭。 苏容:“……” 看来也没生多大气嘛!连醉鹅也没忘了拿走。 周顾走的很快,转眼就消失了身影。 苏容独自一人坐在水榭里,坐了好一会儿,深深地叹气,周顾让她很喜欢,很合她的心,她虽自小不做梦,但即便做梦,在梦里,大约也想象不出自己将来要嫁的夫君是周顾这样的人。 聪明绝顶,心地通透,知世故而不世故,他身上有着少年郎最好的样子。 苏容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可以清晰地听到急促的心跳声,她隔着衣料,捏住心口那块软肉,捏到疼痛,仍旧平缓不下来,她放开手,哑然失笑。 他想着老护国公大约是一个十分睿智的老人,派了周顾亲自来江宁,要的大约不是婚约守诺,应是为他的孙子,以及她这个与他孙子有婚约的人,做个他们自己的选择。 周顾是个什么选择,暂且不论,但她的确如周顾所说,哪怕试探了这么久,她仍旧还没有定论。 周顾太好了,好到她想靠近,但是又不敢靠近。 她站起身,走出水榭。 夜晚凉风拂面,她缓步走回院子,阿花摇着尾巴迎出来,大约是烧鹅没吃够,月弯坐在窗跟下,正抱着半只鸡在啃,她用脚背轻轻把它的脑袋掰歪,“我没有了,你找月弯去要。” 阿花已看到了她两手空空如也,立即抛弃她,又跑到月弯面前摇尾巴。 月弯只能又扯了一半烧鹅扔给它,然后鼓着腮帮子对苏容说:“小姐,烧鹅也太好吃了吧!” 苏容心情霎时一好,白了一人一狗一眼,“吃货!” 月弯不知被她骂了多少回这个词,已经免疫,继续吃的香。 “你不怕胖了?好不容易瘦下来的脸,又要圆回去了。”苏容提醒她。 月弯动作一顿,但还是继续吃,含混不清地说:“吃完了才有力气减,我现在每天很辛苦的,半夜饿的睡不着觉,就算偶尔吃一顿,应该也不会长肉了。” “行吧,你高兴就好。”苏容进了屋。 月弯与阿花联手啃完一只烧鹅后,皆心满意足,一个舔着嘴,一个晃着尾巴,各自去休息了。 第六十八章 珍敏 苏容想着明日赵嬷嬷来,她是不是要试探地问问,以前竟然不知道,这江宁郡,还有个伺候过太后的嬷嬷,保不准她嘴里的故人,是她娘也说不准。 第二日,赵嬷嬷还没来,苏容先一步收到了兰娘让人递进来的消息,说昨日那暗查他的人,去见了赵嬷嬷。 苏容心想,不用问了,她今日若要问了,才是打草惊蛇了。显然,查她的人,是宫里的人。 于是,当赵嬷嬷来到,如昨日一般,教导苏容规矩,有意无意往她娘身上引时,苏容当做不知道,捡着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说了几桩。 一日结束后,赵嬷嬷忽然问:“听说七小姐与周小公子的婚约是七姨娘定下的?这么说,七姨娘与护国公府有旧了?” 苏容摇头,“大约是吧?我娘临终前,我才知道有这么一桩婚约,我也很是奇怪。问了我父亲,父亲也不知,后来周顾来了,问了周顾,他也不知,说老国公没说,只说我娘于老国公有恩。” 她不介意如实已告,既然赵嬷嬷这般明着提了,总要吐出些东西。 赵嬷嬷在宫里待了一辈子,自是知道自己这么问,怕是引起苏容怀疑了,见她看着她,便笑着说:“七小姐勿怪,不是老身事多爱打听,而是您知道,老身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半辈子,与护国公府也打过不少交道,故而老身是有些好奇。老身离宫已四年,离宫前未曾听说周小公子与您有这么一桩婚约。” “好奇乃人之常情。”苏容道。 赵嬷嬷摇头,“在宫里生活过的人,最是明白一个道理,人不能有好奇心,否则会被自己害死。如今老身好奇,是因为,老身识得一人,太后直到故去前,都在惦记着那人,而那人与七小姐您有几分相像,那人当年离开,连太后派人找了许久也没不到,老身若非遇到了七小姐您,也不会想起那人,时间是有些太久远了,都十五六年了。” 苏容心想,自己今年十五,若从她娘怀着她时就算的话,时间上倒也正好。 赵嬷嬷又道:“老身昨日就在想,七姨娘是否就是老身的故人,是太后一直惦记的人,若不是因着护国公府这一桩婚约,老身也不会多想,毕竟无论怎么想,七小姐与周小公子这桩婚约,都容易让人多想。但若七姨娘是老身口中的人,便不奇怪了。” “的确,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我娘若只是太守府后院的一个小小妾室,她该有多大的恩,才能为我攀的上护国公府这门亲事儿。”苏容点头,她没料到赵嬷嬷会如此直言,既然这样,她也不介意敞开了说话,直接问:“敢问嬷嬷,可否说说您口中那人的身份?能被太后惦记,身份上自不是一般人了?” 赵嬷嬷点头,“倒也不怕与七小姐说,那人是明瑞太子之女,闺名如珍,太宗亲封的珍敏郡主。” 苏容一愣,“明瑞太子?” 明瑞太子,苏容知道,是先皇时期早殇的一位储君,曾听谢远提过,若明瑞太子活过天寿,那么,先皇时期,便不会曾一度造成内忧外患的局面。 明瑞太子据说德才兼备,但身子骨孱弱,纵有满身才华,奈何天不许寿。 赵嬷嬷看着苏容,颔首,“对,先皇的兄长,明瑞太子,因太子自小多病,身子骨不好,折于二十二岁,膝下唯一的子嗣珍敏郡主那时才三岁,明瑞太子与太子妃恩爱有加,太子薨了之后,太子妃饮毒酒追随太子而去,合葬皇陵,留下了三岁的珍敏郡主,由太宗做主,交由当时明瑞太子的胞弟,也就是先皇抚养,那时先皇还是平王,刚刚大婚不久,珍敏郡主便由平王妃带在身边,也就是太后抚养。” 苏容点头。 “珍敏郡主十七岁那年,彼时,太宗已老,朝中诸皇子争储,愈演愈烈,太宗立平王为太子,但仍旧稳定不住局势,诸皇子都野心太大了,大魏瞅准时机,与大梁开战,这样一来,真是内忧外患。南楚本是大梁属国,但南楚王有了二心,不愿出兵相助,导致战事一度于我大梁不利,边城的城池连破三座,护国公府多人战死沙场,老护国公明明已不能再上战场,迫不得已提枪上阵。眼看国之将危,珍敏郡主书信一封给南楚太子,把她的婚事儿应允了出去,南楚太子一直心仪珍敏郡主,收到书信后,说服南楚王,出兵相助,这才缓解了大梁之危。” 赵嬷嬷说到这里叹气,“但南楚小国,有之加入,也仅仅是达到与大魏的一战之力,当时,国库已不堪再承受战火,而太宗也已缠绵病榻,所以,大梁借此主动求和,大魏倒是一口答应,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让珍敏郡主和亲大魏。这就陷入了两难,珍敏郡主已应了南楚太子,若是毁约,南楚太子势必不干,若是不悔约,大梁与大魏就要继续打。” 苏容道:“大魏是故意的吧?” “的确是故意的。”赵嬷嬷点头,“大魏就是不想求和,想看大梁自己内崩。太宗被气吐了血,怒骂大魏皇帝,说打就打,珍敏郡主不会和亲大魏。说完这句话,太宗就将几位皇子都叫到了跟前,然后以谁也想不到的雷霆手段,在宫里扣押了当时野心最大的三位皇子,并立下了退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了平王。” “平王因此顺利登基,在平王登基一个月后,太宗驾崩,临终下旨终身圈禁三位皇子于皇陵。”赵嬷嬷提起这一桩旧事,感慨不已,“太宗为先皇扫清了内患,就是想要先皇登基后,与大魏再能一战,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明瑞太子唯一的女儿和亲大魏。” “先皇也应了。先皇爱重明瑞太子这个一母同胞的胞兄,自然也不想珍敏郡主和亲大魏,在先皇看来,南楚太子虽有趁人之危之嫌,但他是真的倾慕珍敏郡主,所以,珍敏郡主既主动许了婚事儿给他,自是要嫁他的。”赵嬷嬷话音一转,“无论是太宗,还是先皇,都愿护珍敏郡主,但是他们忘了,珍敏郡主也愿护大梁安稳,不愿黎民百姓再受战火,也不愿拖垮本就不堪承重的国力,所以,珍敏郡主主动去求了南楚太子,具体不知是怎么求的,总之,三个月后,南楚太子作罢,答应退一步,毁了婚事儿,珍敏郡主跪求先皇,应了大魏和亲。” 第六十九章 慎重(一更) 苏容心想,女人求男人,还能怎么求?不能说两句好话男人就同意吧?怕是以身相求。 “大梁与大魏联姻,暂且休战,珍敏郡主前往大魏和亲,但和亲的队伍刚到大魏后,大魏内部便爆发了双王争储之乱,在乱局中,珍敏郡主被杀。先皇大怒,发兵大魏,这一回大魏急急求和,先皇不理大魏求和,亲自御驾亲征,双方战火一触即燃。就在紧要关头,先皇收到了珍敏郡主的书信,说她平安,并未身死,求先皇不要再开战,借机让大魏签署和约,也让大梁趁机休养生息。而她,就当做她死了,她也不回来了,也不必再找她。先皇得知珍敏郡主平安的消息后,怒意自是消了,于是,采纳了珍敏郡主的意见,趁机与大魏议和,让大魏不止还回了三座城池,也签订了三十年互不犯境条约。” “如今距离当年之事已过去十六年。”赵嬷嬷道:“后来无论是先皇,还是太后,都曾派人寻过珍敏郡主,但大约因为珍敏郡主手里有明瑞太子留给她的一支暗卫,所以,掩藏了珍敏郡主的痕迹,未曾寻得。” 她说完这番过往,看着苏容,“恕老身直言,七小姐您与珍敏郡主很是有几分相像,兴许您就是珍敏郡主的女儿。” 苏容眯了眯眼睛,呵了一声,笑道:“嬷嬷您大约是想多了,天下有几分相像的人,还是比比皆是的,江宁郡距离京城也就千里而已,若我娘是您口中的珍敏郡主,她应该躲离京城远远的才是,不该待在这么近的地方。” “这便是灯下黑了,当年先皇和太后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遍寻天下。而老护国公多年来一直不曾与江宁太守府走动,怕也是不想因护国公府扰了江宁郡的清净。”赵嬷嬷道:“还有,鲜少有人知道,珍敏郡主有一心仪之人,而那人,曾三元及第,名扬大梁,但却挂官而去,游历了很多地方,最后却在江宁郡一留十多年。” 苏容看着赵嬷嬷。 赵嬷嬷迎上她的视线,“不错,老身恰恰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那被珍敏郡主心仪的人,正是谢远。” 苏容心下一片豁然,谢伯伯的确心仪她娘,这还是她很小时就知道的事儿,看来她娘十有八九就是珍敏郡主无疑了,她索性直接道:“嬷嬷与我说了这么多,也不怕吓到我。” 赵嬷嬷笑起来,“七小姐的胆子若是这么小的话,也就不会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了。” 苏容不置可否,“那嬷嬷如今跟我说这些,是想说什么?还是想做什么?” 赵嬷嬷摇头,“老身只是想求证一二,毕竟,太后临终一直惦记着珍敏郡主,若七姨娘真是珍敏郡主,老身对七小姐您,便只有爱护,不会有其他。” 苏容看着赵嬷嬷的眼睛,“嬷嬷怎么求证?单凭我娘教给我的规矩?还是这一番推测?” “七小姐还记得七姨娘吧?可否作画一幅?老身一看便知。”赵嬷嬷希翼道。 苏容摇头,“我娘的画,我不作,也作不好。” 赵嬷嬷一怔,“那可否有七姨娘的遗物?老身一观便知。” 苏容摇头,“我娘曾经住的地方,都被一把火给烧了,什么东西也没留下。” 赵嬷嬷有些黯然,“七小姐是不相信老身吧?” “也不是,我能感受到嬷嬷心诚。”苏容笑了一下,“也不怕告诉嬷嬷,当年我娘故去后,有人要杀我,闯进了我娘的暖香阁,我又不是那么好杀的,所以,就反手把人杀了,然后怕引起麻烦,索性一把火就把暖香阁烧了,那天风很大,火势太大,救都救不了,我拉着月弯跑出来后,其余的被烧的片瓦无存。” 赵嬷嬷震惊,“何人要杀你?” “不知道,这些年一直就没断过。”苏容看着她,“我怀疑是宫里的人。不如嬷嬷猜猜看,是何人要杀我?” “不可能!”赵嬷嬷一口否决,“当年陛下年少时,是珍敏郡主哄着长大,珍敏郡主比陛下大三岁,虽是堂姐,但陛下是为亲姐。不可能是宫里的人。” 苏容“哦?”了一声,“那我娘还能有什么仇家?” 赵嬷嬷想了想,也想不出来,若七姨娘真是珍敏郡主的话,她能有什么仇家,波及到了苏容。 “嬷嬷也想不出来吗?那话既然说到了这份上,嬷嬷不妨告诉我,你昨儿见了什么人?是谁在查我的身世?”苏容问。 赵嬷嬷震惊地看着苏容,“七小姐怎么知道?” 赵嬷嬷是真的震惊,有人暗中找到她,应该很是隐秘才是。那人武功极高,按理是怎么都不会被苏容知道的。 苏容笑看着赵嬷嬷,“这江宁郡我从小长到大,刚刚也与你说了,每年都有人来杀我,我怎么会任人杀呢?自是但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了。” 赵嬷嬷恍然,“七小姐身边是否留有那一支暗卫?” 苏容摇头,“我手里没有嬷嬷所说的暗卫。”,她顿了一下,“我娘若真是你口中的珍敏郡主,她只留给我了一纸婚书,没留给我什么暗卫。” 赵嬷嬷想问“那您是如何自保的?”,但似乎又觉得不该问,毕竟她与苏容也才认识不过两日,如今已是交浅言深了,她不好再对苏容探底个究竟,便打住此话,对苏容问:“七小姐是否曾经救过一个人,是一个年轻男子,那人在城隍庙的后山被人追杀。您正巧在那里捕鱼?要了那人一把匕首做酬劳?” 苏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就是了,您救的那人是当今太子。”赵嬷嬷也很意外,“昨日找上老身的人,是当今太子的人,至于太子为何要查您的身世,这老身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老身问了缘由,那人说太子殿下交待了,您是他的救命恩人,太子有令,查您身世,老身猜想,大约是与护国公府的婚约有关,太子想必也很是疑惑太守府的庶女是怎么与护国公府有这么一桩婚约吧?” 苏容眯起眼睛。 她看着赵嬷嬷,“所以,太子派人查我,是想查清楚后再报恩?可是我要了他一把匕首后,我们便两清了。” 赵嬷嬷叹气,“当今太子仁义,您觉得讨要一把匕首便两清了,但太子殿下想来不觉得,毕竟储君之命金贵至极。” “倒也是。”苏容点头,“所以,他找上您,是知道您来太守府教导我规矩,想通过您,查我?那嬷嬷可否将您怀疑我娘是珍敏郡主之事说了?” “此事干系甚大,老身不曾确认,自是还不曾说。”赵嬷嬷摇头,“老身只说第一次见七小姐,并不清楚个中缘由。也未曾应承助太子殿下的人查您。” 苏容点头,“刚刚嬷嬷断然说要杀我的人不可能是宫里的人,但就在数日前,有一人要杀我,彼时,我身边正有那把匕首,拿出来用它挡了刀剑,也正因此,那来杀我的人忽然撤走了。” 赵嬷嬷心惊,“七小姐的意思是杀您的人正是宫里的人?认出了太子殿下给您的那把匕首?” “应该是。”苏容拿出那把匕首,递给赵嬷嬷看,“是这把匕首吧?” “正是,老身是四年前出宫的,自是见过太子殿下的这把匕首。”赵嬷嬷点头,“这上面上篆刻着回声二字,用火一烤,便会映出,正是太子殿下的名讳,您当日救的人是太子殿下没错。” “所以,见过太子殿下这把匕首的人很多吗?”苏容问。 赵嬷嬷摇头,“应该不多,毕竟太子殿下也不可能每日都拿出这把匕首把玩。” “所以,能见过这把匕首的人,身份应该都不低,而且与太子殿下有旧,或者相交,很亲近,至少能够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撤回了要杀我的打算。”苏容道:“想必太子殿下应该知道何人要杀我。” 赵嬷嬷颔首,“若是这样说,应是知道了。” “这些年,我也一直想知道是何人要杀我,不如嬷嬷替我问一句。有救命之恩在,劳烦太子殿下告知一声何人要杀我,这一回,一把匕首加一个答案,我与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就当真两清吧!也告知太子殿下,不必再惦记救命之恩了。”苏容想了想道。 赵嬷嬷点头,“好,我会将七小姐的话转达到。” 她看着苏容,又斟酌道:“若是想知道七姨娘是不是珍敏郡主,七小姐只需带老奴去见谢先生……” “若他不承认呢?” 赵嬷嬷一时没了话。 苏容笑了笑,“其实,我对于我娘是谁,从来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自己是苏容,是苏旭的女儿就行了。若不是有人一直刺杀我,我日子会过得好好的,就是一直想杀我的人跟苍蝇似的,比较烦人。” 她看着赵嬷嬷,“所以,嬷嬷也不必为此事困扰。如您所说,太后娘娘是您的旧主,既然旧主已故去,我娘也早已下了九泉,若她真是您口中的珍敏郡主,她们如今早在九泉下相见相认了。所以,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太后娘娘临终还惦记的心结了。若她不是,那嬷嬷更不必耗费心思了。另外,嬷嬷自己如今也有好日子过,又何必为旧时烦扰?实在没必要,好生安享晚年才是正理。” 赵嬷嬷一时说不出话,看着苏容,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七小姐心地通透,是老奴着相了。也罢!既然七小姐这么说,老奴便不见谢先生了,也不再提此事了。” 苏容笑着点头,“嬷嬷是个明白人。” 赵嬷嬷心下感慨,想着当年珍敏郡主也一样聪慧,但太过温婉。苏七小姐与珍敏郡主大不相同,她小小年纪,言辞犀利,从骨子里由内而外都透着强硬。 赵嬷嬷又坐了一会儿,与苏容说了些家常闲话,眼见天色已晚,才起身离开。 苏容在赵嬷嬷离开后,关上房门,拿出那把匕首,当日她救的那人竟然是太子,她本以为是京城哪个大家族的贵公子,没想到是太子,的确也出乎了她意料。 若她的身世真如赵嬷嬷猜测的一般,她娘真是珍敏郡主的话,那的确是干系甚大。她读大梁《史记》时,记得曾有记载,明瑞太子之女珍敏郡主十六年前和亲大魏,刚到大魏,便受了大魏内乱的波及惨死,大梁震怒,即便当时国力已不准许打,但大梁先皇依旧发兵要为珍敏郡主报仇,后来还是大魏主动求和,归还侵占的大梁城池,又签订三十年不进犯条约,大梁才作罢。 也就是说,珍敏郡主之死,在当年,让大梁得以利用得了重利。 若是被大魏知道珍敏郡主当年是假死,不但活着,且还偷偷生下一女,那岂不是会震怒撕毁条约,然后再开战?毕竟大魏一直狼子野心,虎视眈眈。 所以,若她娘真是珍敏郡主,苏容倒是能理解她父亲和谢远瞒着她了。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她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是该慎重。 第七十章 抱抱(二更) 月弯等了许久,见到了饭点了,也不见苏容出来,房门关着,她想着小姐又心情不好了?每次一心情不好,她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她趴在门缝,小声喊:“小姐,吃饭了!” 苏容“嗯”了一声,收起匕首,出了房门。 月弯看着苏容,一脸关心,“小姐,您没事儿吧?” 苏容摆手,脸色十分平静,“没事儿。” 月弯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傻,因从小跟着苏容,能敏锐地察觉到她心情应该是不太好的,但见苏容说没事儿,便也不再多问,她还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多话,什么时候少说话的。 周顾虽与苏容相处时间不长,但对她也有了几分了解,他明显感觉到苏容今儿十分安静,吃饭时安静,散步时安静,就连他们俩一块坐在水榭里时,她也没有如往日一般与他爱说笑了。 她似乎有心事儿,但脸色却又很平静,不露分毫。 周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苏容,你今儿有点儿不对劲,发生什么事儿?” “我大哥给我找了个教导嬷嬷,让我学规矩,你知道的吧?”苏容趴在桌子上,叹气,“哎,学规矩好难啊,我不想学了。” 周顾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他想说“既然不想学,那就不学了。”,但又想到苏行则让她学规矩是为了将来嫁进他们家能够适应护国公府的规矩,他一时又说不出来不学的话。 苏容看着周顾,见他一脸纠结的神色,她忽然笑了,“周顾,我这可是为了你学规矩,你有什么奖励给我吗?” 周顾刚想反驳怎么就是为我学规矩了?但又觉得她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若不是为了嫁进护国公府,苏行则自然不会给她请教导嬷嬷,于是,他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苏容没想到他还真认可她这个说法,顿时心思有点儿浮动,看着他毓秀挺拔长身而立的俊俏模样,她有些心痒痒地说:“想要你抱一下。” 周顾神色一僵。 苏容坐直,转过身子,正对着他,“小时候,我每次心情不好时,我大哥都会抱我一下。” 周顾有些伸不出手,僵硬地道:“我不会抱人。” 他从记事起,就没让人抱过,也没抱过人。 苏容对他伸手,“你往前走两步,然后只管站在那里不动,我会抱,我自己来就行。” 周顾挪不动脚步。 苏容叹气,又转回身,重新趴回桌子上,郁闷地小声说:“看你这么勉强,算了。” 她这个未婚夫,对女人无动无衷,不知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她这么好看的小姑娘,送上门给他抱,他都不抱,一点儿也不会谈情说爱。 周顾见苏容放弃,心里本该松一口气,但不知怎地,却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他想他大约是见不得她这般蔫蔫闷闷的模样,很想走上前,对她说一句“给你抱就是了。”,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僵硬地走到她对面,坐下身,看着她,“换个奖励。” 苏容闷闷不说话。 周顾声音不禁放软,带着几分哄人的意味,“除了这个,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苏容眨眨眼睛,“真的?” “嗯。” 苏容又坐直身子,托着下巴,想了想,“那天我带你去三楼的事儿,你不许生我的气了。” 周顾神色一顿,“就这个?” “嗯,就这个。”其实是她想不出别的什么奖励了,她除了对周顾这个人眼馋外,别的都不缺。 “我不生气了,换一个。”周顾其实还是很生气的,但如今也气不起来了。 “那……”苏容想着不生气就行,她事后想想,她的确是挺过分的,她毕竟是周顾的未婚妻,带着周顾去醉花楼和胭脂楼也就罢了,竟然还带他去了风月楼,但谁能想到风月那坏蛋,竟然给她挖坑呢,设身处地想想,自己的未婚妻,带着自己去看衣衫穿的轻薄的小倌,周顾当时只黑了脸,拉着她走,没气的揍她,已经是他气量够大了。 她又想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啊?” “你及笄礼后。” “后几日?” “一两日吧!”周顾想着他来江宁已够久了,及笄礼后,他也没理由再逗留了。 苏容点头,距离她及笄没几天了,若是他在她及笄后就离开,那也没几日了,她有点儿舍不得他走,他这一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再见了,毕竟江宁距离京城远隔千里。 周顾也想到了,虽然他在江宁被苏行则陪着每日都心累,但这个地方着实好,民风淳朴,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没那么多规矩礼数拘束着放不开,待着很舒服。苏家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氛围,也让人很舒服。他都有点儿舍不得走了。 “我如今想不到别的,奖励就留着以后我想到别的再说吧!”苏容站起身,“走了,回去了。” 周顾神色一顿,“这么早就回去?” “早睡早起。” 周顾看着她,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走出水榭。 回到客院后,周顾一时睡不着,把躺在他床上睡的正香的翠羽给拎起来把玩。 翠羽被吵醒,睁开眼睛瞅了周顾一眼,又闭上眼睛,在他手心里继续睡。 周顾无语,“你这小东西,自从跟了我,吃了睡,睡了吃,难道进了这太守府,无论是人,还是鸟,都会变得懒散?” 他这些日子也算见识了,太守府的人,从上到下,都不算勤快,府里的仆人,就算干活,一个个的,也懒洋洋的,手脚都不麻利。整个府里,都透着一股子懒散舒适劲儿。 尤其是他听说苏容养的那只狗,最懒不过,一个月里都听不到它叫一声,除了吃就是睡,胖得很。 这鸟儿都跟了他几天了,也是除了吃就是睡,再这样下去,他都会怀疑它的翅膀生锈该不会飞了。 周顾玩了一会儿翠羽,将它放下,自己躺到床上,想着他还没与苏容说,他不想参加今年的科考,他想去游历。 若是他此回从江宁回去,祖父问他关于这门亲事儿的看法,他只要点头,他毫不怀疑,他祖父一定会快马加鞭让人来江宁议亲,一旦议亲,就要订下婚期,过六礼,最短也就一年内,他就能把苏容娶进门。 可这与他的打算背道而驰。 除非让苏容等他,延迟婚期,但苏容会等吗?她可是说了,大夫人就等着她嫁进护国公府,好给她几个姐姐议亲呢。 周顾闭上眼睛,一时间心情很是烦躁。 苏容一夜好睡,醒来后,小脸红扑扑水嫩嫩的,精神极好。 月弯偷偷瞧她一眼,心想小姐心情又好了,真好。可见还是周小公子比她会哄人。 苏容吃过饭后,时间还早,赵嬷嬷还没来,她便拿了一本画本子,躺在躺椅上看。 翠羽从窗外飞进来,落在苏容的肩膀上。 “呀,好漂亮的一只小鸟。”月弯好奇又惊喜,“小姐,这鸟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怕人啊?竟然飞进屋子里了。” “它叫翠羽,周顾养的。”苏容自从那日带它下山后,便没见着这小东西了,平时见周顾时,也没见它跟着周顾,不知道这些日子周顾是怎么养它的。 翠羽见苏容摸它,便跳到了她手心,在她手心里打了个滚,然后又歪着脑袋蹭她手心。 月弯睁大眼睛,她竟然从一只鸟身上看出了腻腻歪歪黏黏糊糊,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的亲近之意。 苏容心情好,对月弯说:“去抓一把小米来给它吃!” 月弯点头,走出去抓了把小米来喂它,翠羽瞅了瞅,眼神嫌弃地扭开脑袋,月弯震惊,“小姐,我没看错吧?它竟然嫌弃小米?不吃?” “嗯,它不吃。”苏容也没喂过这小东西,不知道它不吃小米吃什么,“你去问问周顾,它平时吃什么?” 月弯点头,转身去了。 第七十一章 心软(一更) 不多时,月弯走回来,神色复杂极了。 苏容瞧着她,“问出来了吗?” “问出来了。”月弯看着翠羽,憋了半天说:“周小公子说它吃糕点。” 苏容:“……” 月弯转身从厨房拿了一碟糕点来,放在了桌子上。 翠羽果然蹦到桌子上,啄碟子里的糕点吃。 月弯惊奇,“原来它真的吃糕点。” 翠羽啄了一块糕点后,又蹦回苏容肩膀上,歪着头看着月弯,看了一会儿后,似乎发现这小姑娘也很可爱,给它糕点吃,须臾,又蹦到月弯肩膀上。 月弯受宠若惊。 两个人一只鸟,玩了一会儿,翠羽成功将月弯给收买了。 月弯喜欢的不行,“小姐,它好活泼,很喜欢小姐您呢,我听说禽类通人性,它这么喜欢你,又是周小公子养的,是不是证明周小公子也很喜欢你啊?” 苏容瞥她一眼,“你想多了。” 周顾昨天连抱她一下都不答应,可见对她没有什么喜欢之意。 月弯嘟起嘴,小声嘟囔,“也是,小姐你这性子太不讨喜了,没几个人喜欢的。哎,这小家伙好好玩啊,它似乎听得懂人话哎。” 苏容瞪眼,“月弯,你会说人话吗?” “会啊。” “那捡好听的说,否则滚一边去,翠羽不给你玩了!” 月弯嘻嘻笑,“好吧,小姐还是有人喜欢的,我就很喜欢小姐。” 苏容轻哼。 大夫人和赵嬷嬷走进屋,便听到了主仆俩这一番言语,大夫人无语,赵嬷嬷笑呵呵的,给苏容见礼,不见异样。 苏容放下画本子,理了理衣摆,站起身,“母亲、赵嬷嬷。” 大夫人看着翠羽,“这翠鸟是周小公子养的?他来时没见着跟着他啊?” “我们逛凤凰山时,他见着喜欢,便带下山了。”苏容简短解释。 大夫人恍然,“这鸟儿真漂亮。” 赵嬷嬷也笑着说:“这鸟儿的毛羽的确很是少见,而且瞧着很机灵的样子,是漂亮极了。” 大夫人逗了一会儿鸟儿,对苏容说:“今儿一早,周小公子便找了我,说规矩可以慢慢学,不急一时,说你又要学掌家,又要学规矩,看起来累得很,建议我合理给你分配时间,每日少学一会儿,免得你一日工夫学下来整个人瞧着都没精神了。” 苏容眨眨眼睛,意外地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又气又笑,“学掌家也就罢了,的确是累人,但学规矩什么时候累到你了?我都没好意思跟他说,你一边学一边玩,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你没精神了,我瞧着你这不是精神好得很吗?” 她说完,对苏容瞪眼,“该装的时候你不好好装,如今不让你装了,你却又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起来了。” 苏容嘟嘴,“昨儿学了一天,我的确很累嘛。” 大夫人没好气,“既然他都开口了,你每日还是学半日吧!”,说完又补充,“所有东西,加在一起,只学半日。免得让人瞧着你心疼。” 苏容顿时开心了,没想到昨儿阴差阳错,让周顾误会了,她正色地纠正,“母亲,他不是心疼我,他是心软。” 若是心疼,昨儿不可能连抱她一下都不答应,他那个人,指定是因为心肠软。 “无论是心疼,还是心肠软,这都是好兆头。”大夫人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这两人相处的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不枉她煞费苦心。 她交待完,不再逗留,转身走了,把时间留给赵嬷嬷。 赵嬷嬷在大夫人离开后,笑着说:“老身来时,碰到周小公子了,没想到周小公子还认识老身。” “呀,我倒是忘了,嬷嬷是宫里出来的,那你是见过周顾以前的模样了?”苏容来了兴致,“嬷嬷跟我说说他呗。” 赵嬷嬷点头,“七小姐若有兴致听,老身便与您说一说。” 她坐下身,回忆道:“老奴上一次见周小公子,还是四年前离京,那时周小公子在东宫被秦太傅安排了诸多学业,秦太傅严苛,将他的学业安排的跟太子殿下一样重,周小公子不服气,说他怎么能跟太子比?秦太傅说既然他被踢来东宫让他教,就得听他的,再不听话,就将他关在东宫里不学成不许出去。东宫护卫森严,秦太傅是太子老师,又有奉旨管教周小公子的权利,周小公子只能老实了下来。那时得知我要走,周小公子还特意告假送了我一程,跟我说,嬷嬷,要不你把我也带走吧?着实乐人的很。如今四年过去了,周小公子也长大了,愈发俊秀出众了。” 苏容听着很欢乐,“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他吧?” 苏容想周顾那样的人,怎么会没有很多人喜欢呢,那是不可能的。 赵嬷嬷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周小公子长的漂亮,性子讨喜,不跟有些小子一样,专门欺负女孩子,别看他整日里调皮闹先生喜欢玩耍,但也只是跟老国公反抗想去军中投军,他待人接物,从来都是知礼有礼的。” 苏容问:“据说端华郡主缠他缠的紧。” 赵嬷嬷讶异,“七小姐知道端华郡主?” “周顾与我说的。” 赵嬷嬷笑起来,“原来是周小公子自己说的。”,她笑着点头,“太后娘娘还建在时,端华郡主便喜欢跟周小公子玩,但周小公子不待见端华郡主。嫌弃她娇气爱哭,总躲着她。如今一晃长大了,大约是愈发执着了吧?” 她看着苏容,“清平公主只端华郡主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七小姐与周小公子议亲,端华郡主一定会找七小姐的麻烦。老奴听说端华郡主一直没放弃周小公子。” 苏容道:“她已经找来了,周顾怕她给我及笄礼捣乱,将人给拦在半道上了。” 赵嬷嬷哑然,“周小公子倒是干脆,但这样一来,端华郡主大概气死了,陛下唯一的亲外甥女,到底宠惯了些。” 她顿了顿,“不过端华郡主怕太子殿下,七小姐您于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若是周小公子拦不住她,您也无需烦忧,您届时请太子殿下护您一二就是了,老身想太子殿下定会相助的。” 苏容挑眉,“我已说了一把匕首一个答案,便是抵了救命之恩了,所以,怎么能事事劳烦太子?” 她又道:“太子被人追杀,证明皇室内部也不太平静吧?指不定怎么波涛汹涌呢。他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管别人的这些小事儿?我听说当今陛下,可是不及历代先皇睿智,打压太子?扶持其他皇子?陛下这是不想放权?自己制造内部祸乱吗?” 赵嬷嬷面色一变,压低声音,“七小姐慎言,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苏容笑,“这不是关起门来,在自家说嘛,难道嬷嬷会去告我的状?” “自然不会。”赵嬷嬷摇头,知道苏容这是经过昨日一番话后,没拿她当外人,叹气道:“七小姐说的极是,太后娘娘活着时,会时常警戒陛下,太后娘娘薨了后,陛下身边没了警示他的人。老奴也听说了,太子殿下近年来颇有些艰难。” “太子殿下与传闻可有出入?当真是克己复礼,立身持正,温雅端方,德才兼备?没有瑕疵?” 赵嬷嬷点头,“太子殿下自然是极好的,人人称颂也不虚言,但凡是人,哪里能十全十美?有些小事儿,也无非是人之常情,瑕不掩瑜。” 苏容道:“那我还救对人了。” 赵嬷嬷点头,“陛下不满太子殿下声望过高,有意压太子殿下的气势,扶持大皇子与二皇子,给两位皇子都选了名门望族的皇子妃,大皇子妃出身南平侯府,二皇子妃出身平西将军府,南平侯治理一方,平西将军府掌十万兵权。如今太子殿下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不知陛下是何打算?若照这两年陛下对太子殿下的态度,怕是太子妃的母族出身不会太高。” “那多可笑?堂堂太子妃的出身,压不住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岂不是被人笑话?” 赵嬷嬷叹气,“陛下是君,太子殿下虽是储君,但在陛下面前,既是父子,又是君臣。” 苏容挑眉,“陛下若是做的太过分,太子殿下就不反抗吗?” “太子殿下难就难在这儿,如何反抗?深也不是浅也不是,这个度最难把握。君臣父子,自古以来,便是一道难题。身在太子殿下的位子上,更是难题中的难题。”赵嬷嬷话音一转,“不过太子殿下自然不是无能之辈,否则也不会依旧撑着如今的安稳。” “哎,都不容易。”苏容觉得出身高管什么?太子那样的,还不是日日呕心沥血维持生活,“还是说周顾吧!” 赵嬷嬷失笑,“周小公子与老奴接触的不多,老奴能说的,都是他小时候的旧事了。 “就听他小时候的事儿。” 赵嬷嬷点头,捡着周顾小时候在宫里宫外东宫的趣事儿说了几桩。 苏容听的津津有味。 说了周顾小半个时辰,赵嬷嬷依旧教苏容规矩,苏容学的比昨日认真了些,她觉得若不认真的话,也对不起周顾一大早的找大夫人给她说情。 半日结束后,赵嬷嬷对苏容说:“昨儿七小姐您让老身传的话,老身已转达给云岸,也就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他会飞鹰传书,速速报与太子殿下请示。飞鹰传信快,多不过三五天,就该有回信了,七小姐稍等几日。” 苏容点头,“好,不急。” 反正她从小就被人刺杀,一晃这么多年了,若是心急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杀她,早急死了。她别的不多,唯有耐心多,反正要杀她的人一日杀不了她,睡不安稳的是那人,才不是她。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一晃四五日过去,转眼便到了苏容及笄前两日。 这一日,周顾醒的早,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武,没见苏行则来找,猜想他有事儿,索性直接待在屋子里,拿了一卷书来看,打算趁着苏行则今儿放过他,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刚看了没多久,苏行则便来了。 周顾心里直叹气,在苏行则进屋后,他率先笑道:“我还以为苏大哥今日有事儿,能让我偷个闲暇。” 苏行则笑了笑,“今日是有些事情要处理,还有两日便是小七及笄了,一应诸事,要操持起来,母亲忙不过来,我便打算协助一二,所以,特意来告知你一声。接下来两日,小七也不学规矩了,让她陪着你。如何?” 周顾想说“那感情好。”,苏容陪着他只是玩,苏行则陪着他天天有正事儿要做,他心里虽然高兴,但这话却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他笑着点头,“苏大哥你自去忙,我来江宁郡这么久了,已是处处都熟悉了,不用人陪也行。” 苏行则点头,又闲话了两句,才走了。 第七十二章 试试(二更) 周顾在苏行则离开后,摸着下巴想,苏行则这个人,若是将来金榜高中,混官场,一定能顺风顺水。明明清冷如月的一个人,却心思缜密,处处周全,着实难得。 太子一定乐意东宫多苏行则这么一个助力。 想起太子,周顾立即喊来周喜,对他问:“太子让找的人,可有眉目了?” 周喜摇头,“回公子,没有眉目,都找遍了,没有这么个人啊,太子是不是弄错了?打鱼女就没一个符合的。” 周顾蹙眉,“扩大范围,继续找。” 周喜点头,“只能将整个江宁郡都翻过来了,这样一来,是不是动静太大了?万一引人注意,可就背离太子殿下交待的初衷了。” 周顾想想也是,做出决定,“这样,还是如以前一样隐秘暗查,只不过将范围扩大些,我书信一封,请示太子,问问他的意思。” 周喜颔首,“这样好,江宁地方虽小,但若真找个没名没姓的人,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急不得。” 周顾点头。 苏容听说自己不用学规矩了,而周顾也不用苏行则陪着了,很开心,打算去找周顾。 她走出门口,又折了回来,对月弯问:“谢伯伯送的西瓜,给周顾送去了吗?” “送了吧!”月弯也不知道,“周小公子是咱们府的贵客,有好东西,大夫人不可能不送过去的。” “倒也是。但他院子里护卫多,估计都吃没了。”苏容吩咐月弯,“你去地窖里拿一个西瓜上来,我抱着去找周顾。” 月弯点头,转身去了。 不多时,月弯抱出一个西瓜,“小姐,用奴婢陪着您去吗?” “不用。”苏容接过西瓜,抱着走了。 周顾正等着苏容来找,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来,心下疑惑,拿了一卷书,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一边看书一边等。 刚看两页,有人禀告,“公子,七小姐来了!” 周顾立即从书后抬起头,看向窗外,只见苏容纤细的手腕托着一个大西瓜,大西瓜看起来足足有十多斤,但她走路的模样不见吃力,很是轻松。 周顾想起第一次见她,生怕她被一阵风刮倒,那时候的自己想七想八的,嫌弃她太弱,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放下书卷,走到门口,看着苏容,“你这是……” 苏容觉得他这副闲散公子的模样着实晃她的眼睛,太俊秀了,她眯了一下眼睛,“我听说你今儿没出府,过来找你。”,她掂了掂手里的西瓜,“一起吃西瓜。” 周顾想着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哪个姑娘家会自己抱着个大西瓜跟人说“我们一起吃西瓜吧!”,他默默让开门口,请她进屋。 苏容进了屋,同时吩咐院子里洒扫的一名小厮,“去拿一把刀两个勺子来。” 小厮应是,立即去了。 “刀用来切西瓜,勺子拿来做什么?”周顾疑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苏容将西瓜放在桌子上,揉了揉手腕,“前两天谢伯伯带回来的西瓜,特别甜,母亲派人给你送来了吧?你尝了吗?” 周顾点头,“尝了,是很甜。” 小厮很快就拿来了一把刀两个勺子。 苏容亲自挥刀,手法利落,将西瓜一分为二,然后将刀放下,将两个勺子分别插在西瓜瓤上,一半推给周顾,一半留给自己,在周顾的疑惑下,她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吃掉,“喏,就这样,吃啊!” 周顾目瞪口呆。 西瓜这种东西在京城稀少,每年到季节时,从远处运到京城,一个西瓜的价钱就要十两银子,有时候还要涨到二十两银子一个,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护国公府当然没这个负担,常年瓜果供应不断,不管多贵,也都能吃得起,东宫更是不必说了,周顾从来不缺吃新鲜的瓜果。 他以前吃西瓜,都是由人切成月牙形状拿着吃,或者一小块一小块的切成盘,用竹签扎着吃,还是第一次见苏容这般豪放的吃法。 “被我吓住了吗?”苏容见周顾半天不动,认真地给他推荐,“这样真的很好吃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周顾心情复杂,“这一个西瓜,有十斤吧?你我一人一半,这样的吃法,就是一人五斤……” 他想说自己没那么大的胃口。 五斤是个什么概念? 周顾即便自己能吃得下,但看着苏容纤细的身量,十分怀疑她能吃得下吗?不会吃一些,剩下的都扔了吧?那也太浪费了。 “哎呀,这不是还有一天吗?肯定能吃得完,今天可以不用喝水了。”苏容又挖了一勺,吃的满足,“还是从地窖里冰镇拿上来的西瓜吃的爽快,解暑。江宁也产西瓜,但是一个月前已经下市了,谢伯伯知道我爱吃这个,特意带回来的,因是山坡上长的,日照充足,比江宁洼地里长的要甜很多。” 周顾勉强地点点头,见苏容吃的香,便学着她的样子,挖了一勺,吃进嘴里,顿时一阵凉爽沁甜,他又挖了一勺吃下,一连吃了三勺,才对苏容说:“这么个吃法,好像是很爽快。” 苏容乐,“那是自然啦,水分不流失。” 周顾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默默吃了一阵,心里想着,苏容好像很会吃,什么东西到她面前,都能吃出个花样来,她不知道都从哪里学的点子,古灵精怪的。 周喜拿着一封信来找周顾,探头一看两个人对坐着有说有笑,一人面前放着一半被挖空了嚷的西瓜,惊讶不已,他想着要不还是不打扰了,一会儿他再来,他刚要转身,周顾已瞧见了他,对他问:“何事?” 周喜只能又转回头,笑着拱手,“七小姐!” 苏容对周喜回笑点头。 周喜这才对周顾道:“公子,是太子殿下来信了。” 明天见~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救人(一更) 周顾想着上一封信刚来没多久,这么快又来了一封,不知太子殿下何时这般想念他了,估计是为着找那女子的事儿。 他伸手接过周喜手里的信,打开,信很短,写了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是他已经对江州刺史江盛动手,不日江州刺史府将被降罪,准备让苏太守苏旭继任江州刺史。另一个意思是,他要找的人已找到了,不必他再找了。 周顾将信合上,对周喜摆摆手,周喜退了下去。 周顾将信塞进怀里,犹豫了一下,觉得苏旭升迁之事,还是可以跟苏容说说的,毕竟事关苏家,于是,对苏容道:“太子殿下数月前来江州一带遭人刺杀,一直在追查是何人动的手,已有了些眉目,与江州刺史脱不开干系。本来太子殿下没打算现在动江盛,但如今已知江州刺史府与南平侯府有意结亲,可见刺杀太子殿下之事,兴许就是江盛用来对大皇子的投诚,既然如此,江盛就该动了。所以,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动手了。” 苏容眨眨眼睛,“刺杀储君,乃是大罪,要诛九族吧?” 周顾点头,“嗯。” 苏容心里啧啧,想着江盛一家子这些年把控江州,作威作福的,虽没把他父亲弄下台,但也给他父亲穿了不少小鞋,如今一家子要完了,可见真是不能瞎站队作死。 她想起江行,立即问:“江行是江家旁支,他也会受牵连的吧?” 周顾顿了一下,点头,“嗯。” 苏容不忍心,“江行很有才华,跟我大哥一样,也等着金秋科考了,如今若是出了这事儿,他的前途没了不说,性命也不保……” 她顿时觉得诛九族太严重了,“不会从轻处罚吗?” “应该不会,刺杀储君,乃是大罪,更何况多方博弈,杀江盛一族,是储君之威,也是震慑那些打算投靠大皇子二皇子的人,不可轻举妄动。”周顾看着苏容,“舍不得江行?” “不是舍不得。”苏容摇头,觉得他这话不对味,矫正道:“就是觉得他太可惜了。他一家很低调的,他父母平日为人处事也多和善,与江盛一家大不相同。” 她看着周顾,“有法子救救江行一家子不?” “你想救?”周顾问。 “嗯,我这么问你,自然是想救了。”苏容点头。 周顾想了想道:“倒也不是没法子,他若投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自是可以找个理由保下他一家。比如他父亲大义灭亲,再多揭发江盛几桩罪行,最好是举报江盛跟何人有勾结,可以将自己一家从江盛一家脱离出来。” 他说完,又补充,“不过太子殿下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要有可靠之人引荐。” “你啊。”苏容看着他,“周哥哥,你也认识江行,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是不是个有才之士?是不是若是被江盛牵连太可惜了?” 周顾算是发现了,苏容有求于他时,便会喊他周哥哥,没所求时,便一口一个周顾,他点头,“江行是个有才的,品性倒也过得去。” 这算是肯定了江行这个人。 苏容看着他,“那……” “也得江行一家子配合。”周顾道:“殿下那里已动手了,若是你想救他一家,得尽快。不过江盛如今还不知道,不能走漏风声,一旦走漏风声,怕是会坏了太子殿下的事儿。” 苏容坐直了身子,“我派人约江行,私下与他谈,毕竟是救他一家命的事儿。让他自己选择,他若是答应,也不枉让你费心一回,他若是对江盛一家有情有义,那当我白求你了。” 她说完,对周顾保证,“有我作保,看好了他,绝对不会让他坏了太子殿下的事儿。如何?” 她也巴不得江盛一家落马。 周顾答应的痛快,“行!” 周顾不是小心眼的人,哪怕江行倾慕他的未婚妻,但江行没得罪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顶多自己黯然了几回被他瞧见了,也没什么关系。 能为太子拉拢一个人才,也算是为大梁江山的社稷多出一份力。 于是,苏容派人去喊江行,约他晌午醉鹅坊吃醉鹅。 苏容没有打算告诉苏太守和苏行则,毕竟此事干系甚大,周顾能与她说起,也是信任她。虽然苏太守和苏行则不会对外说,但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免得费嘴皮子。更何况升迁的事儿关系苏太守,苏容觉得吧,他还是升升的好,这些年为了她,窝在江宁,被江盛总穿小鞋找麻烦,他若是知道了自己要升迁,没准还是不乐意挪动,反正也是江州的地盘,他做江州刺史,至少在江州这一块不必被人骑在头上了,江宁也还归他辖制。 打发人去给江行送口信后,苏容站起身,对周顾说:“走吧,我们去醉鹅坊等着他。” 周顾点头,心想着以为可以在屋子里歇一天,没想到又得出去,不过醉鹅坊的醉鹅好吃,倒也是他乐意去的地方。 二人一起出府,苏行则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心想着果然不能让周顾闲着,他一闲,苏容便会陪着他了。 苏容和周顾到了醉鹅坊后,要了一处包房,然后便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江行。 这处包房临街,周顾坐在靠窗的位置,偏头便可以看到街上人来人往,他喝了半盏茶后,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由一行人护着,走在街上,他一愣,定睛细看,果然是化成灰都认识的人。 周顾皱眉,嘟囔,“他怎么来了江宁?” “谁呀?”苏容凑到窗前向外看,街上人很多,一人由一行人护着,看不到正脸,但锦衣华服,护卫也是人人劲装,一队人马穿街而过很是醒目。 “谢临。” “谢临是谁?” 周顾转头看了她一眼,“跟我打架的那个。” 苏容恍然大悟,“噢,就是那个瑞安王府小王爷,他怎么来了这里?路过吗?” 周顾摇头,“谁知道呢。” “他会不会是追着你来打架的?”苏容猜测。 周顾嗤了一声,“他在京城都打不过我,来了这里就能打得过我?” 苏容想想也是,对他说:“江宁是我的地盘,他若是追来跟你打架,身为你的未婚妻,我一定会帮你的。” 周顾忽然想起他离京前与谢临碰巧遇到,那时他为了面子,与谢临和解了,好生地在谢临面前吹嘘了一番自己的未婚妻如何貌美,又坏心眼地觉得自己未婚妻身份低,也想给谢临弄一个身份低的未婚妻,以免他被笑话。 他顿了一下,掩藏起自己的坏心思,诚然地对苏容说:“那你可要保护好我。” 苏容:“……” 说话间,那队人马穿街而过。 与此同时,江行推开了包房的房门,本来以为只是苏容约他,见到与苏容坐在一起的周顾,江行脚步顿住,理了理自己急匆匆赶来的气息,才关上房门缓步走进来,拱手见礼,“周兄,七小姐。” 周顾看的分明,笑了一下,“江兄。” 这些日子,周顾由苏行则带着与江行等人都熟悉了起来,因他没有什么贵公子瞧不起人的毛病,才学斐然,所以,很得人欣赏,也渐渐的互相称兄道弟起来。 江行落座,疑惑地问:“是周兄有事儿找我?” “不是我。”周顾摇头,“我是陪着小七来的。” 江行愣了一下,他知道苏家自家人都称呼苏容小七,这还是第一次从周顾的一个外人的嘴里听到对苏容的称呼,他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很快想到周顾是苏容的未婚夫,也不算外人了。 苏容也愣了一下,往常周顾都是喊她名字的,如今乍然喊她小七,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看了周顾一眼,见他坦坦然然,似乎就是那么自自然然地随口一说,她压下心底那么点儿波动,对江行点头,“对,是我有事儿找你。” 第七十四章 谢临(二更) 苏容坐直了身子,打算好好与江行开诚布公地谈谈。 于是,她在江行疑惑的眼神下,压低声音,对他直接问:“若是受江盛牵连,诛九族,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江行顿惊,“这、这是怎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容盯着他的眼睛,她想救江行,今儿约他这事儿其实是让周顾冒了一定的危险的,毕竟若是江盛那里走漏风声的话,太子那里周顾可就难交代了。 江行脸色渐渐白了,神色惶然,“受牵连、诛九族、这、这……”,他一时说不上话来,“那我父母……” 他家是独子。 “既然是诛九族,你父母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受牵连。”苏容看着他,耐心地等着江行,毕竟任谁听到这话,都要受一番惊吓。 江行张了张嘴,“你、你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他本就聪明,想着苏容不会无缘无故把他喊来这里与他说这话,尤其还是周顾陪着的情况下。 苏容点头,“没错。” “那你……”江行脸色变了。 苏容干脆地说:“咱们认识好几年了,你与我大哥又是好友,你有才华,品性也好,我知你金秋准备下场,若是受此牵连,别说考试入朝为官,就是性命都没了。所以,我得到消息后,便想着,你若是想活,带着你的家人一起,给你想想法子。当然,你若是与江氏一族赴死,就当我没找过你。” 她话落,又不客气地说:“此事干系甚大,我拉着周顾来,也是让他冒了一定风险的,此事从我口出,到你耳里,不能透露给江盛。当然,我也不会让你透露给江盛,谁也救不了江盛,他必死。” 江行脸色发白,看向周顾,周顾懒散地坐着,似乎就是一个陪客,没打算发表意见,不吱一声,但是他从苏容的话里,隐约听出这消息是来自周顾。 他勉强稳住心神,“我家是江氏一族的旁支,七小姐是知道的,所以,对于大伯父江盛,并没有多亲厚。但……但是江氏一族数百人,大伯父他犯的事儿很大吗?” 苏容从他的话里听出他不在乎江盛一家,但是在乎江氏一族,也确实,家族庞大,对子孙多有助力,哪怕他是一个旁支,也受家族庇护,若家族没了,便是自身单薄了。 她也不怕告诉他,“刺杀储君,你说犯的事儿大不大?” 江行心下一震,刺杀储君,自然乃是大罪,是诛九族的大罪。 苏容与他明确指出,“所以,若是单单江盛一家,怎么能抵消此等大罪?若是如此,人人得以刺杀储君了。江氏全族我救不了,你自己也救不了。如今能救的,只你自己,顶多再加上你父母。” 江行点点头,这个信息实在太大,他一时消化不完,好一会儿,才艰涩地道:“我两岁启蒙,三岁读书,父母节衣缩食,只为我能读好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我自是不想死,也不想父母死。” 他抬起头,看着苏容,做出选择,“七小姐,多谢你。” “你先别急着谢我。”苏容摇头,“我是有心救你,才找上你,也是觉得你若是受牵连,十分可惜。” 她说完,看向周顾,“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消息,让你做出选择,若是保下你自己一家,还是要你自己真正救自己。” “怎么救?”江行问。 苏容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见周顾没吱声,她伸手扯周顾的袖子,“周哥哥,你与江行说吧,他该怎么做,你告诉他。” 周顾不承认自己就是想听这一声周哥哥,才半天没言语,要知道他初见苏容时,可是严词否决了苏容喊他周哥哥,没想到短短二十余日,他竟然觉得她一声周哥哥分外顺耳。 真是见了鬼了! 周顾歪着的身子正了正,见江行看来,对上他的目光,“解铃还须系铃人,江盛刺杀太子殿下,才惹了此祸,被殿下查了出来,若你想保自家,就投靠太子吧!太子殿下对于自己人,自然会网开一面的。” 江行喃喃,“投靠太子殿下?” “对。”周顾颔首,“你有才华,由我引荐,投靠太子殿下。趁着诛九族的圣旨还没到江州,我书信一封,你搜集一些证据,揭发江盛阴私犯罪的恶行,届时你大义灭亲,不与江盛同流合污,举家脱族,是为清流,太子殿下以此为由,保下你一家,让你依旧可以如期科考。” 周顾说完,补充一句,“只这一条路。” 江行也知道诛九族之下,没的选择,他点头,眼底的惶然褪去,“听闻太子殿下克己复礼,立身持正,温雅端方,德才兼备?” “不错。” 江行松了一口气,“追随这样的储君,也是我之愿。” 从醉鹅坊出来,江行与苏容和周顾分别,回府准备。 看着他走远,苏容对周顾说:“你派个人,暗中盯着他。” 周顾挑了一下眉,“这么谨慎啊。” “是呗,我怕我看错了人,对不起你。”苏容与江行虽熟识,但接触却不多,哪怕他做了决定,话语诚恳,她也做不到真正相信他。 周顾弯了一下嘴角,心情愉悦,“我以为他倾慕你,你对他也该有些信心的。” 苏容无语,“不是这么算的。” 周顾挑眉,“那怎么算?我才知道你防备心这么强。” 苏容心想若她防备心不强,从小到大早死了八百回了,她故意说好话,“这不是事关你吗?我怕若是从江行这里出了差错,你和太子殿下不好交代。” 周顾不置可否,挥手喊来一人,对之吩咐,“暗中盯着江行,若有异常,杀了他。” 这人应是,悄无声息跟上了远去的江行。 苏容闻言没什么意见,若江行说一套做一套,早晚都是死,让周顾的人杀了他也活该。 周顾看了一眼天色,问:“回府?” “你累吗?”苏容问。 “不累。”周顾摇头。 苏容对他一笑,“既然不累,咱们去一趟锦绣阁吧?昨日碰到周喜,他跟我打听江宁哪家绣坊的绣娘手艺好,说你离京时没带多少衣裳,得做几件,我对他说你的衣裳我包了,让他不必管了。” 周顾神色一顿,“你要送我衣裳?” “不要吗?”苏容看着他。 周顾想说要,但、他看着苏容,“你有银子吗?” “送你几套衣裳的银子还是有的,就跟买酒一样,锦绣阁可以记账。”苏容眨眨眼睛。 周顾见她如此说,压下心底的愉悦,“要,走!” 大不了花多少他以后给她补回来。 若没瞧见谢临来江宁,他自是不好意思要未婚妻给他送衣裳的,但这不是谢临来了江宁嘛,等见了面,他总要跟谢临显摆的吧?空口说白话,不容易让人信服,得让他亲眼看到,他身上若是穿着苏容送给她的衣裳,那便足矣让谢临信服了。 周顾脚步轻松,跟着苏容前往锦绣阁。 刚走不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周顾!” 这声音熟悉至极,他从小听到大。 周顾回头,果然见谢临喊他,不知道从他身后哪个地方钻出来,他挑眉,心想这人可真是不禁想,他前一刻还打算等穿了衣裳上身到他面前显摆呢,这一刻他便出现了,不过他出现的正好,可以邀他一起去锦绣阁。 他可没有一个未婚妻送他衣裳,就让他嫉妒吧! 周顾露出笑容,见到谢临,如见到了亲人,十分高兴,见谢临喊了他一声后,站在原地没动,他热情地对他招手,“谢临?你怎么来了?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明天见~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锦绣阁(一更) 谢临早已瞅见了周顾,他身边跟了一名身量纤细的女子,女子容貌姣好,肌肤白皙,娉娉婷婷,周顾与她一起并排走着,两个人挨着极近的距离,在说着什么,有说有笑的。 谢临震惊,周顾从小到大,与哪个女子亲近过?就算与秦鸾,秦家没获罪前,站在一起说话也是中间能隔开两个人。其余女子更是甭说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他大约是知道自己长了那么一张脸,再加上他的身份,从小到大招女孩子稀罕。所以,对于女孩子,他素来是敬而远之,不欺负,也不凑近,能远则远,能避则避,哪像现在,他与人家姑娘并排行走时,俩人的衣裳都能擦到一块,中间是真没什么距离。 谢临本来在周顾离京时,对他说未婚妻的那一番话留有存疑,怀疑周顾是故意跟他炫耀,不知是什么心思,猜测难道是因为怕他因为自己有一个小庶女的未婚妻被他笑话?才那么不遗余力吹捧自己的未婚妻?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可能,毕竟他与周顾从小就认识,那家伙要面子的很,只有他笑话别人的份,从来不想别人笑话他。月前因为跟他抢秦鸾,最后人没得到,被老护国公揍了一顿,他自觉有失颜面,丢人的很,生生在府中憋了许多天,伤好了都没出府,跟他一样。 谢临如今亲眼所见,一时拿不准了,心想着难道他想错了周顾?他抬步走向周顾,来到他和苏容面前,“你说江宁好,我也来看看。”,他看向苏容,“这位姑娘是……” 周顾身板挺的笔直,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苏容,离京前我跟你说过的。” 谢临心想果然是周顾的未婚妻,苏太守府七姨娘生的那个小庶女,如今苏容人在江宁,但在京城却已十分有名,因为如今人人都已知道,周顾有一个江宁太守府的未婚妻,还是小庶女,不得不说,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都私下里不看好,觉得这门婚约订的邪门,八竿子打不着,天差地别的两家,护国公府这些年没透出半丝风声,指不定内情不光彩,迟早得黄。 但看周顾这样子,他很是怀疑,这门婚约黄得了吗?如今还只是未婚妻,便这般亲近上了。 谢临仔细打量苏容,刚刚距离得远,如今距离得近了,惊异于她的容貌和气质,与他想象的太守府后院求生的小庶女唯唯诺诺小家子气的模样大相径庭,她坦坦然然地站在周顾身边任他打量,同时也在打量他,眼神里没半分胆怯,也没多少好奇,就是温温淡淡的。 这份气质,就是京城里的大家闺秀都不输分毫。 真没想到江宁郡小小的太守府内,竟然养出这般的姑娘,怪不得周顾跟他炫耀。他一点儿也不想承认,秦鸾虽也有这个气质,但就容貌上,输苏容一筹。另外秦家没获罪前,秦鸾在他们这等年轻公子面前,眼神也不如苏容这般坦然,看人就是看人,不闪不避,似乎什么心思都没有,清透的很。 谢临压下心中的心思,对苏容一拱手,“苏七小姐,在下瑞安王府谢临。” 苏容心里也很惊讶,没想到周顾与谢临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还不错?不是她以为的见面就打个你死我活是那种。尤其是周顾,见了谢临,这也太热情了吧?而谢临先喊的周顾,似乎对周顾也没那么苦大仇深,也很友好? 苏容不太明白男人打架后的关系,至少她跟陈州打了一架后,至今看他都不顺眼,觉得自己额头疼,恨不得再揍他一顿。 她笑着点头,“谢小王爷好,我听周哥哥提过谢小王爷,说你们交情很好,没想到你也来了江宁。” 谢临差点儿被苏容这句周哥哥给叫懵,他还记得,小时候,有护国公府世交家的小姑娘喊周顾周哥哥,周顾顿时跟人家翻脸了,黑着脸警告人家不许喊,他嫌弃难听,让人喊他名字,没想到时隔多年,又有人喊了,而他还一脸骄傲,十分愉悦,不见半丝不快。 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周顾也有这一天。难道这就是未婚妻的特殊待遇? 谢临想说“谁跟他交情好啊?”,但看着苏容友好和气的浅笑,他自然说不出来这话,只点点头,“在京城待的没意思,便也出来走走,我一个时辰前刚到江宁。” 他看向周顾,“我安置完,出来转转,没想到就碰到你了。我住在八方客栈,你来了这么些日子,住在哪里?” 周顾矜持地说:“我自然是住在太守府啊,苏伯父和苏伯母太热情了,我盛情难却,却之不恭,只能依了他们。” 谢临:“……” 他就不该问,他没有一个可以住去人家里被人热情款待的岳父母。 周顾邀请谢临,“我们要去锦绣坊,你也一起?” “锦绣坊不是卖衣裳的地方吗?有什么可逛的。”谢临看着他,眼角余光扫到苏容,恍然,“你要陪着苏七小姐去买衣裳?” “不是,是她陪我去买。”周顾怕谢临不去,“你跟着我去买衣裳,买完衣裳,我陪你逛逛江宁,来了这么多天,我都逛遍了,可以给你做个向导。” 谢临在江宁人生地不熟的,本来也是因为周顾来了这里,他也好奇跟来看看,免得在京城闲的无聊,如今听他这样说,自然没意见,“成!” 周顾心里打着主意,见谢临答应,心里很高兴。 苏容自然不知道周顾心里阴暗的想法,只觉得周顾见到谢临似乎有些高兴的过了头,难道这就是打架后遗症?还是以前俩人关系一直就这么好?挚友多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见了面,才如此情绪外露? 也不对啊,毕竟在醉鹅坊时,周顾从窗外见到谢临,也没啥高兴情绪的。 谢临也察觉出来了,觉得周顾怕是脑子有了大毛病,估计是那日抢了秦鸾后被他爷爷给揍的,因为离京之日见了他,他也是挺热情,主动和解,如今更是对他和颜悦色至极,他们俩从小到大也没这个见面如亲哥俩的交情。 他猜想大约是他真喜欢这个未婚妻?所以,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谁都像亲人?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锦绣阁。 锦绣阁也算苏容的半个产业,所以,她进了锦绣阁后,掌柜的立马笑脸迎了出来,“七小姐,您有好一阵子没来了。” 苏容笑着说:“母亲教我学掌家,这不是没空过来吗?” 掌柜的也听到了点儿苏容被拘起来学规矩的风声,他笑着说:“您没空不打紧,只需派人知会一声,小的派人给您将布匹式样送进府里就是了,何必劳烦亲自跑一趟。” “我的衣裳自是够穿,今儿是来给我未婚夫做一批衣裳,他来江宁是没带多少衣裳。”苏容伸手一拽,将周顾拽到了面前,“上等的布料,就选……选十种吧,做十套。” 她说完,看向周顾,“十套应该够穿了吧?” 周顾默了一下,“……够了。” 其实他想说太多了,但谢临在一边看着呢,他还是没说。 苏容点头,对掌柜的说:“就十套。” 掌柜的上下打量周顾,脸上顿时笑出了褶子,“周小公子与七小姐您真是般配,郎才女貌。” 周顾掩唇低咳一声,没反驳这话。 苏容笑着点头,“大家都这样说。” 掌柜的眼眸微闪,笑呵呵问:“周小公子长的好看,寻常布料穿在身上都会比别人俊俏。不过昨儿夜晚新到了一批极品的料子,堪比御供,寻常人穿不得,但是周小公子能穿得,七小姐您看……” 周顾立即说:“就要寻常的料子。” 苏容几乎与他同时开口:“就要你说的这批新料子。” 周顾转头看苏容。 苏容软声软语,“周哥哥,听我的。” 周顾:“……” 他余光扫见谢临,“好吧,听你的。” 苏容见他不再反对,便笑着对掌柜的道:“都搬到柜台上来,我自己选。” “好嘞。”掌柜的应了一声,转身吩咐了小伙计一句。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贵重(二更) 小伙计在掌柜的吩咐下,不多时,将那批昨夜新到的布料都搬到了柜台上,逐一摆好,足足有几十匹,花色多样,绚丽至极,甚至有十多匹布看起来流光溢彩,几乎晃花人的眼睛,哪怕是不识货的人,一眼也能看出都是好料子。 谢临“咦?”了一声,惊讶,“你这锦绣阁,竟然堪比京城的千金坊,能淘弄到这般的好料子。” 周顾对布料不太懂,但也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不便宜,他转头看谢临,只见谢临一脸惊奇,周顾不想暴露他不太懂布料这个缺点,被他笑话,便一脸淡定地没说话。 谢临凑近了看,越看越心惊,啧啧,“这些布料,就算是御供,也没这个花色。”,他转头问掌柜的,“你这锦绣阁,与岭山织造是什么关系?这些料子,一看就是出自岭山制造。” 掌柜的看着谢临,没想到这有一个识货的,他看向苏容。 苏容笑着介绍,“这位公子是瑞安王府小王爷,听闻周小公子来江宁郡,也跟着一起来玩的。” 掌柜的恍然,连忙拱手,“原来是谢小王爷,失敬。” 谢临摆手,“我问你话呢?” 掌柜的笑呵呵地道:“咱们锦绣阁,就是一个普通的绣坊,但因为有七小姐入股,谢先生便多照拂了几分,谢先生与岭山制造的家主有些交情,偶尔便会有一匹好料子,从御供里露出来,拿来咱们锦绣阁。” 谢临不解,“谢先生?” “就是谢远。” 谢临恍然,“原来是这样。” 他转头问苏容,“苏七小姐与谢先生很熟?” “何止熟?谢伯伯一直待在江宁郡,我自小在他跟前长大。”苏容道。 谢临惊讶,又仔细打量了苏容一眼,懂了的点点头,说道:“怪不得了。” 若是谢远,连东宫的秦太傅都对其推崇备至,他离京多年,京城的人提起他,还纷纷感慨其才华卓绝,有封侯拜相之才,却挂印而去,当真可惜等等的话。这锦绣阁因他走的岭山制造的门路,便不奇怪了。 周顾果断道:“这些拿走,不要这些,换寻常的料子来。” 掌柜的闻言看向苏容。 苏容扯周顾衣袖,对他撒娇,“周哥哥,你刚刚明明答应我的,怎能出尔反尔?不行。” 周顾:“……” 谢临:“……” 从御供里露出来的料子,是什么料子,周顾虽不懂穿戴这些东西,但自小耳濡目染,也不是两耳不闻两眼不看的聋子瞎子,还是知道这样被称之为极品的好料子,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贵”字就能形容的,贵重加稀缺,不是有价无市,就是有市无价。 他不为所动,“我是刚刚答应了你,但没想到……”是这么贵的东西。 苏容截住他的话,半真半假地低声说:“这家锦绣阁,多年前快倒闭了,我那时缺银子,眼看着店家要关店,便帮着他把压在仓库的上万匹陈年旧货处理了,掌柜的许给我三成利,我得了三成利后,便说服他让我用这三成利入股。所以,这也算是我的产业。” 言外之意,送你这么点儿东西,还是送的起的。 见周顾不说话,苏容又道:“这些年,我并未支取过花销,顶多每年由着锦绣阁送几件换季衣裳穿,这几年,锦绣阁很是赚钱,累积起来,我账上应该有不少钱了。” 见周顾还不说话,苏容又道:“这样的好料子,你若是不要,用不了一日,就会被人订走。” 她继续扯他袖子,“你看这些料子,颜色和花色都多好看,若是被你穿在身上,一定俊俏极了。你来江宁这些日子,我见你身上穿的衣裳不是黑色就是青色,也太单一了,连我父亲脱下官服时,穿的都花里胡哨的,你年纪轻轻的,做什么穿的这般素净?我敢保证,若是这些料子穿在你身上,能被瞧的移不开眼睛。” 周顾偏过头,“你会瞧的移不开眼睛?” “会啊。”苏容想说若不是你长的太好看,我还不乐意送你这么好看的衣裳呢。 她问周顾,“你不喜欢颜色艳丽的衣裳?” 周顾终于表态,“倒也不是,就是我祖母和我母亲一致觉得,我长的太……招人,用深一些的颜色可以压着点儿,免得太过张扬。” 他的衣裳从来不需要他自己操心,都是他祖母或者母亲给他置办,置办什么,他穿什么,他也没什么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苏容恍然,有些好笑,“原来是这样啊!” 她凝眉思忖了一下,对他说:“那是你以前没有对外说你有未婚妻,如今有我了,已被人知道,你可以穿的鲜艳一些了,应该也没关系的,对不对?” 言外之意,反正你已是有主的人了,哪个小妖精因你芳心欲碎,也不是你故意的。未婚妻这三个字,可以自行挡桃花。 毕竟,就算穿的颜色深,依旧招惹了端华郡主,他这张脸就是原罪。 主要是,她自己想欣赏一下,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穿的颜色这么深,足足压了三分俊俏。 “对、对的吧?”周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这么决定了。”苏容笑问:“是我帮你选,还是你自己选?” “你给我选吧!”周顾看着这么多布匹罗列在这里就眼晕,他可选不出来,若是让他选,他就随意指了。 苏容点头,仔细地逐一挑选,每拿起一样布料,都放在周顾身上比划一下,看看配不配他,月白显雅致,绛紫显华贵,天青显清逸,湖绿显毓秀,绯红显华艳…… 她一边选,一边摇头或点头,点头的被她留下,摇头的被她扔去一边,选完了颜色,又开始选布料,又开始逐一对比,足足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她才选完。选完后,径自一乐,“这一批料子的确好,没想到选出了二十匹布来,就这样吧,做二十套。” 周顾惊了,“不行,我穿不了这么多。” 第七十七章 脸呢(一更) 周顾虽不知道这些布料都是什么价钱,但从御供漏出来的布料,能是什么价?苏容选的这些布料,就算是瞎子伸手摸一摸,也能知道价值不菲。 他住在太守府这一阵子,也算是了解,大夫人对苏容别的一切都宽泛,唯独对她的月银,看的很死,说她胡乱造钱,他以前还不懂她一个女儿家能如何造钱让大夫人提起来就深恶痛绝,如今算是见识了,原来是这样造钱。 的确是造啊! 就算护国公府,他祖母和母亲,每次也就在换季时,给他做几套衣裳罢了。从来没说一下子二十套这样大手笔的花,那一大家子都这样造的话,得败家成什么样儿? 周顾脸上的表情太明显,苏容一下子就懂了。 她按住额头,偏过脸,心想着是她忘了,她跟周顾好像说过自己缺银子,但没说那是以前,她需要养太多人,入不敷出,但这二年不一样了,她养的那些人都长大了,一个个都能给她赚钱了,她不说富可敌国,但在江宁,比头号大富商,怕也不差多少,而那富商都五十多了,她才十五,她用不了几年,就能坐上江州甚至大梁第一首富的交椅。 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乐意花大夫人给她准备的嫁妆,就坏心眼地乐意看大夫人心疼肝疼的脸。 但显然,她的未婚夫好像误会了。 她瞅着选出来的二十匹布料,哪匹也舍不得退掉,毕竟都是辛苦选出来的,于是,干脆果断地对周顾说:“我好不容易选出来的,怎么能不都要着?” 她一锤定音,“听我的,都要着,你可以留着慢慢穿。” 她说完,不等他再开口,便霸道地指着布料对掌柜的吩咐,“这些,先做十套出来,要成衣,初秋之前,都能穿。这些布料直接带走,留着给他深秋再做着穿,一匹布可以做两套衣裳,可以从深秋穿到明年春,明年穿不了,后年穿,反正又坏不了。” 掌柜的笑呵呵地点头,“好嘞,难得的好料子,若不多留点儿,指不定啥时候能再有了,七小姐您是对的。” 苏容被夸的开心,“就是呢。” 周顾见她与掌柜的一个说一个拿,熟练至极,张嘴要拦,但苏容死死地拽住他,贴在他耳边小声说:“谢小王爷看着呢,你我这般在他面前争执,是不是不太好?” 周顾瞬间闭了嘴。 苏容余光瞧见谢临目瞪口呆的模样,有些好笑,再看周顾,他脸色不停变换,也有些好笑。 她的身份是低,但也要让人知道,也不是攀不上护国公府,给不了周顾好东西。 掌柜的拿来图册,苏容又仔细地选了式样,然后店家乐呵呵地喊来绣娘给周顾量尺寸。 周顾麻木地任其摆布,心里却想着,他这个未婚妻,本事怕是大着了。整个江宁郡,她好像走到哪里都吃得开,小到靠打鱼为生的渔夫,大到三楼掌事儿,如今还有这不输于京城千金坊的锦绣阁能淘弄到岭山织造从御供里漏出来的料子,这哪里是在苏府横着走,简直是在江宁郡横着走。 待绣娘量完尺寸,掌柜的亲自用本子记好,对苏容笑着说:“另外十匹布,送去太守府?” “嗯,到时候告诉门房,就说找周喜,交给他就行。”苏容交待。 店家点头,“好嘞。” 然后,吩咐小伙计,将苏容选出的布匹,仔细包好,稍后送去太守府。 “走吧!”苏容笑着招呼谢临,“不好意思,让谢小王爷久等了,晚上请你过府用晚膳吧!我们太守府的厨子,擅长做鱼,你可以尝尝江宁水里的鱼,味道十分鲜美。” 谢临回过神,看了周顾一眼,“冒然登门,会不会太麻烦苏太守?” “不会,我父亲母亲都很热情好客。”苏容笑着摇头。反正若是知道谢临来了江宁郡,他父亲也是要邀请他过府做客的,她如今见了人,若不邀请,她母亲该训她不知礼数了。 谢临瞅了一眼天色,不知今晚该不该去,用眼神询问周顾。 周顾没什么意见,脑子里还是那些闪瞎眼的布料,见谢临看他,懒得理会。 谢临咳嗽一声,“那就多谢七小姐了,今日就去拜访苏太守和夫人。” 苏容点头,想了想,扯着周顾的衣袖,对他问:“周哥哥,要不我先回府?你与小王爷久不见面,可以多聊聊,也可以带小王爷四处逛逛,我就不陪着你们了。” 关键是,江宁任何地方她都逛腻了,不想再陪着他们四处转了。还有,谢临与周顾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她跟着也不方便。 周顾打断脑子里的想法,觉得他也有必要跟苏容分开,不受她干扰地醒醒脑子,便点头,“也好!” 于是,苏容与周顾、谢临分别。 她刚走几步,周顾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目的,喊住她,在谢临面前,故作体贴地说:“我让护卫送你回去。” 苏容停住脚步回头,体会不到周顾这一份体贴背后的意思,摆手,“不用,青天白日的,我自己回去就好。” 周顾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她,强硬道:“让护卫送你回去。” 苏容:“?” 周顾咳嗽一声,解释,“月弯和阿花不是爱吃零嘴嘛,你沿途可以给他们买点儿小吃食,让护卫帮你拎着,免得你自己拿着手疼。” 苏容眨眨眼睛,想着大约是她送了他衣裳,他投桃报李?手疼什么的,倒是从没因为拿几袋吃食疼过。不过她可以接受他的好意,点头,“那好吧!” 于是,苏容再离开时,身后跟了一名护国公府的护卫。 苏容离开后,周顾瞥了谢临一眼,忽然勾住他肩膀,美滋滋地说:“兄弟,怎么样?我的未婚妻是不是特别好?” 谢临甩开他胳膊,心情复杂极了。最初,他被那些布料给惊住,然后就看着苏容一匹匹细心地为周顾挑颜色挑布料挑成衣样式,而周顾本来不是一个耐心的人,却提线木偶一般地配合她,两个人选了大半个时辰,他就那么瞧了大半个时辰。 若不是肯定眼前这人是周顾没错,他都差点儿怀疑周顾被人夺舍了,他何时对女子这般耐心听话过? 尤其是本来说选十套成衣,倒了最后,又多选了十匹布。这些可不是普通的布,只上等的云锦,就选了好几匹,他家母妃做衣裳,也从来没这般豪横过。 若不是知道苏容身份,他差点儿以为她是哪家的高门贵女了。不、不对,高门贵女也没有这么大手笔花销的,能做一件云锦,怕是都要掏空自己的私房钱。而她不见半丝舍不得,说要就要,眼睛都不眨一下。 谢临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压下心中的复杂,对周顾道:“苏七小姐是不是特别好我不知道,但挺舍得为你花钱的,而你也挺不要脸的,让人家姑娘一下子就给你花了那么多银子。人家就算私房钱厚实,你也不能舔着脸说收就收吧?回头是不是得补给人家?但你的私房钱够补给人家吗?我告诉你,那些东西,可不止万儿八千两,怕是得几万两。” 他拿自己的私房钱来比较周顾的私房钱,他也就有一万两的私房钱,觉得周顾应该差不多也是这个数。毕竟,他们还都没入朝干正经事儿拿俸禄,也还没成家分得自己的那份产业,手里的私房钱能有这么多,是他们都受家里宠才这个数,一般的寻常府邸的公子,也就有个几百上千两的私房钱算不少了。 周顾自然是要补给苏容的,怎么能收她这么贵重的东西,但这话自然不能在谢临面前承认,“补什么?我未婚妻说送我,就是送我,你信不信我若是给她补了银子,她铁定跟我翻脸。” 谢临瞪他,“不补?那你就这么收了?被人传出去,你不嫌丢人了?” 人家都是上赶着给未婚妻送这个送那个,周顾倒好,未婚妻反过来给他送。他还不补还回去,他怎么就那么脸大呢? 第七十八章 去找(二更) 周顾也觉得自己脸大,但自己觉得是一回事儿,在谢临面前得死活不承认。 于是,他对着谢临反瞪回去,理直气壮,“我嫌丢人做什么?我未婚妻乐意送我,她喜欢送我,送了我衣裳,你没看她自己都心情很好吗?她花钱买自己高兴,也买我高兴,我为何不能收?” 谢临:“……” 他一下子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真够可以啊。” 周顾看着他,“什么意思?” 谢临道:“我夸你呢,吾辈楷模。” 周顾:“……” 既然他说是在夸他,那他就不客气地受用了。 他继续美滋滋地勾住谢临肩膀,歪头瞅他,似乎要把他脸瞅出一朵好看的花来,“我问你,你是不是刚刚羡慕嫉妒我了?” 谢临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得理直气壮的人,他用力推开周顾,黑着脸说:“咱们俩也没到勾肩搭背的关系吧?你离我远点儿。”,又瞪眼,“我羡慕嫉妒你什么?” 周顾洋洋得意,“羡慕嫉妒我有一个好的未婚妻呗!” 谢临“嘁”了一声,“我只看到你不要脸了。” 花人家姑娘那么多钱,哪来的脸在他面前显摆,还洋洋得意的? 周顾认定谢临是羡慕嫉妒他了,也不在意他的黑脸,反而觉得他的脸越黑越好看。他故意炫耀,一副尾巴翘上天的表情,“我未婚妻是不是长的特别好看?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出水芙蓉,天然雕饰,温柔似水,钟灵毓秀……” 谢临无语,“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周顾切了一声,“那你跟我说说,你见过哪个女子美过我未婚妻的?” 谢临想说秦鸾,但秦鸾确实没苏容更好看,他憋了一会儿说:“珍贵妃。” 周顾:“……” 他惊奇地看着谢临,“陛下知道你在心里觉得珍贵妃最好看吗?” 言外之意,你大胆包天,竟然觉得珍贵妃最好看,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谢临恼怒,“全天下人都觉得珍贵妃好看,又不是我一个。周顾,你有病吧?” 周顾立马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觉得自己不能太过分,否则真把谢临惹毛了,跟他急,他们再打一架的话,丢人都丢到江宁来了,那可不好。 他立即道:“好了,你恼什么?咱们不说珍贵妃,宫里的娘娘怎么能拿出来说呢?我的意思是,你见过的所有女子,不算宫里的娘娘,你说出个名姓来,谁最好看?” 谢临还真说不出来,苏容的容貌,如一朵芙蓉骨朵,娇嫩欲滴,因年少,还没盛开,若是再长两岁,盛开盛极,怕真是倾国倾城之色。总之是个美人。他从小到大所见的人里,除了珍贵妃外,还真就是她。 他憋了一会儿,堵着气道:“行行行,是你未婚妻最好看,行了吧?” 他说了半天,不就想听这个吗?成全他。 周顾大乐,“你承认就好。” 他背着手,脚步轻松地往前走,“我未婚妻不止长的美,性子也好相处,脾气很合我心意,还舍得给我花银子……” 谢临:“……” 他不想说话了,有个未婚妻了不起吗? 但周顾也太讨厌了,这副显摆的嘴脸,他一点儿也不想看,于是,恶声恶气道:“那也是一个小庶女。” 周顾黑了脸,“英雄不问出处。” 谢临哼了一声,“那问什么?” 周顾一本正经拿老护国公的话教育他,“当年我祖父还是一个泥腿子呢?我祖母盛安大长公主不就下嫁给我祖父了?你这般瞧不起我未婚妻的出身,是不是暗地里也瞧不起我们护国公府?” 谢临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呢?” 护国公府威名赫赫,他哪敢瞧不起护国公府?天下没人敢瞧不起。 周顾也反哼一声,反唇相讥,“我未婚妻是庶女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你家祖上还是土匪出身呢。” 谢临:“……” 揭人老底,这就过分了啊! 他瞪着周顾,“想打架是不是?” “打就打!”周顾斜眼看他,“你在京城都打不过我,如今来了这里,你确定能打得过我?” 言外之意,在京城,咱们自己家的地盘,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都打不过,如今在江宁,可是我岳父和未婚妻的地盘,你若是敢说打,看我不打死你。 谢临四下看了一眼,他的护卫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有十几人,周顾身边只一两个护卫,他来时路上就知道了,他的人都派到半路上去拦端华郡主了,但即便是这样,他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他心里恼怒,“你武功好,了不起啊!有本事咱们金秋考场上见。” “考场上见你也是手下败将。”周顾一脸骄矜,“论老师,你的老师也没我的老师厉害。” 谢临的老师是上书房的先生,瑞安王又给他请了个大儒做西席,但也没秦太傅有名,周顾的老师可是秦太傅。 秦太傅的确很厉害,很有学问,已一己之力盖过上书房一众先生,否则他也不能成为太子的老师。 谢临心累,无论怎么算,他都打不过也说不过这家伙,他一脸郁闷,“你不是要带我去逛吗?” 周顾站着不动,“你惹我不高兴了,我不想陪你逛了。” 谢临:“……” 至于吗?是谁得意的在他面前显摆来着?他也是不乐意看他显摆的样子,才故意拿他未婚妻身份扎他的。 周顾转身就走。 谢临见他说走就走,真走,他本想着爱走不走,但又想着他为什么来江宁?不就是因为周顾来了江宁吗?他在江宁人生地不熟的,只认识一个周顾,跟他闹翻了没好处。 于是,他立即追上前,能屈能伸地拦住他,主动跟他和解,“好好好,周兄,我错了,你说的对,英雄不问出处,苏七小姐即便出身不高,但成了你未婚妻,那也是水涨船高,没人敢瞧不起。” “你呢?”周顾斜睨谢临。 “我更不敢啊!”谢临保证,“我也就说说而已。” 见周顾不说话,谢临又连忙说:“我也觉得苏七小姐挺好的,若不是我心里……”,他刚想说惦记着秦鸾,但觉得如今秦鸾都进东宫了,再说这话不合适,立马吞了回去。 周顾却懂了,故意扎他心问:“你还惦记秦鸾?” 谢临瞪眼。 周顾攸地一笑,气恼散去,拍拍他肩膀,“行了,是我对不起你,以后帮你找一个比秦鸾更美更好的。” 出身最好跟他未婚妻一样的。 谢临心里憋着气,提起秦鸾,就一肚子火气,若不是这混蛋,他早把秦鸾接进府了。就算他家里不同意他娶秦鸾,他也能闹腾着让家里同意,最起码,不至于落到东宫去。偏偏他横插一杠子,如今他自己没事儿人一样张嘴闭嘴他未婚妻,而他落个什么也没有,反而听他在面前得意洋洋不说,还不敢跟他再翻脸。 他没好气,“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不帮我找一个更好的,我咒你娶不到苏七小姐。” 是未婚妻管什么?又没娶进门呢! 周顾大怒,“谢临!” 谢临心情一下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帮我找。” 周顾额头青筋直跳,他是昧着良心想给谢临使坏,但也没想自己受诅咒,他没好气地推他,咬牙切齿,“走,兄弟带你去找。” 子夜不是说了吗?唯青楼有类似于秦鸾那样的女人,他今儿就带谢临去青楼。他本来没想这么坏的,是他活该,谁让他咒他的。 于是,周顾心里憋着恼,带谢临直接去了三楼。 谢临自然不知道周顾心里打着什么坏主意,他刚来江宁郡,全然不了解。 他见周顾带着他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处后巷,纳闷,“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江宁有名的三楼。”周顾面不改色,“每个来江宁的人必来的地方,来一回,不虚此行。你若是来了江宁不来这里,等于白来。” 明天见~ 第七十九章 青楼(一更) 谢临不太懂,但他有一个很好的优点,不懂就问。 “什么是三楼?” “到了你就知道了。”周顾完全仿照苏容那夜带他来的路线,来到醉花楼后院墙外,动作利索地攀上了后院墙,骑在墙头上,对谢临招手,“上来。” 谢临:“……” 他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翻人家墙?” “让你上来就上来,我还能卖了你不成?”周顾不耐烦地催促。 谢临只能攀上后院墙。 周顾见他上来,跳下墙,领着他一路沿着苏容带着他走过的路线往里走,穿过庭深院落,来到一处窗前,他也学着苏容站在窗前敲了三下窗子。 窗子在响过三下后,里面传来“咦?”的一声,然后窗子从里面打开。 玉娘听着这敲窗的声响与苏容往回来不同,比苏容敲的轻,她打开窗子一看,见果然不是苏容,而是两个少年男子,年岁差不多,长的都挺好看,其中最好看的那个,她仔细一看,这不是苏容的未婚夫吗? 她连忙打招呼,“原来是周小公子!” 玉娘站在窗里笑问:“周小公子怎么来了?” 周顾装作很自然的模样,掩唇轻咳了一声,“我带一个朋友来玩,可以享受到与她来一样的待遇吗?” 玉娘眨眨眼睛。 周顾没有半丝不好意思,“就是我朋友初来江宁,我带着他来见识一番。若是不方便也没关系。” 玉娘顿时笑了,“方便,周小公子什么时候带朋友来都方便,您等同于她,自然能享受一样的待遇。” 周顾心想果然,苏容与三楼可见是密不可分的关系,她那天夜里带他来,他实在是受惊不小,故而没仔细想她与这里的关系,后来几日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觉得苏容与三楼的管事怕不是交情斐然这么简单。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依旧不露声色道:“那劳烦你看着安排吧!” 玉娘笑着点头,“没问题。” 她抬步走出屋子,“小公子还记得路吧?可以先带您这位朋友去上回那间房里等着。奴家这就安排。” 周顾点头,“记得。” 周顾记性好,带着谢临熟门熟路地去了暖笙阁。 暖笙阁之高级奢华,也让同是京城来的谢临咋舌,他打量这偌大的房间,如今依旧纳闷,“喂,这是哪里?酒楼吗?” 周顾依旧坐在上回靠窗的位置上,懒洋洋地说:“醉花楼。” “醉花楼?”谢临初来乍到,没品位出来这醉花楼的特殊性。 周顾道:“这里的百花酿别处没有。” “谢临恍然,原来是来喝酒啊,早说啊,搞的神神秘秘的。”谢临坐在周顾对面。 果然很快便有人送来酒菜。 谢临好酒,但酒量却一般,在酒开坛后,一阵酒香扑鼻,他吸了一口,大赞,“好酒啊。” 他刚想对周顾说“怪不得你带我来这里喝酒。”,话还没出口,便见十几名美人鱼贯而入,一个个水灵灵,穿着轻纱薄绢,婀娜多姿,他睁大眼睛,“这……” 瑞安王府的家教同样甚严,谢临与周顾一样,从没踏足过这样的地方。 周顾这时才对谢临一笑,“你不是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现在告诉你,这里是青楼。” 谢临:“……” 他怎么也没想到,青天白日的,周顾带他来逛青楼。 他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周顾,仿佛真不认识他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周顾凑近谢临,小声说:“你没听错,这里就是青楼。” 他说完,又补充,“就是你知道的那个青楼,你家里,我家里,都不让去的那个青楼。” 谢临:“……” 要死了! 知道家里不让去,还带他来? 他腾地站起身,气愤地指控,“周顾,你学坏了!” 周顾挑眉,没想到谢临这东西还真挺正经,他一把拉着他坐下,“你以前不是还羡慕别人没有家里管着,随便去红楼酒肆喝酒听曲的吗?如今我带你来了,你怎么这副表情?” 谢临瞪着他,“我羡慕的是没有家里管的自由,不是、不是非要进这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顾,“你不怕你爷爷知道了,把你腿给打断了?” “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周顾很放心,来这些日子他发现了,江宁郡虽然是个小地方,但这里不说固若金汤,也是自成围墙,若不是刻意探查,不想走漏出去的风声,绝对不会走漏出去,苏太守把江宁郡治理的铁桶一块,上到官府,下到老百姓,上下一心,否则陈州刺史陈盛这么多年也不会只给苏旭穿些小鞋,至于其余的,奈何不了苏旭了。 谢临依旧浑身不自在,绷着脸说:“即便不知道,那也不行吧?这种坏事儿,做了第一次,就想做第二次,万一收不住,你我名声就毁了。” 周顾讶异,“没想到你还挺在乎名声的。” 谢临恼,“我怎么就不在乎名声了?” 瑞安王府是异姓王,有陪着太祖征战天下的功勋,世代世袭,但正因为如此,也不敢行差就错,一旦出了差错,没了世袭爵位不说,没准还会满门倾覆。毕竟连正儿八经的宗亲王室都夹着尾巴做人,别说一个异姓王了。所以,往上数三代,瑞安王府都安守本分。到了他这一代,祖父更是对他耳提面命,上一回他与周顾为抢秦鸾打架,他被周顾揍了不说,还被他祖父变本加厉地给罚了一顿。 周顾笑,似乎知道谢临心中所想,拍拍他肩膀,“放心,这里很安全,咱们是走特殊通道进来的,除了这里的人,没人会发现咱们。只要你出去后,把你带来的护卫叮嘱好,让他们嘴巴严点儿就行。” 谢临一听特殊通道,便想到了周顾带他来时,似乎是走的后门,还翻了人家墙头,他一时很是无语,从小到大就没干过这样的事儿。 他看着周顾,“即便这样,但青天白日的……叫这么多姑娘,也不好吧?” 周顾没想到谢临这个人还真挺跟表面上不一样,不是个好色之徒,否则如今早该一双眼睛黏到人家姑娘身上了,尤其是这么多姑娘,怕是得让他眼花缭乱,哪里还会与他在这里争执纠葛这个。 他对谢临也重新有了新的认识,想着比起谢临如今如坐针毡的模样,他那天晚上由苏容带来后的表现来说,好像还算是不错的了,至少学着苏容尽量姿态放松,没太丢脸。 他咳嗽一声,自然地道:“就是听曲子喝酒,这些姑娘们据说是这醉花楼的十二招牌,轻易可是不会出来的,你抓住机会,可要好好欣赏,还有这里的百花酿,出了这个门,外面可是没有的……” 周顾倒了两盏酒,一盏推给谢临,一盏留给自己,“谢兄,若不是你我不打不相识,交情深厚,若是换了别人,我还不带他来呢。” 谢临看着他,“真只是喝酒听曲?你不会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不一致,想坑我的吧?” 不怪他不放心,实在是他觉得周顾这货,是有可能会坑他的。他们俩的交情才不深。以前属于互相看不顺眼的那种,就是打架之前。 “不会,你想什么呢?想的倒美,这些姑娘卖艺不卖身。”周顾小声说。 谢临打量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不像说假,“那就好。”,说完,还有些不放心,“真不会有人知道?” “不会。” “那你未婚妻……” 周顾想说我之所以能来这里,就是被未婚妻带的,但觉得这话他不能说,她未婚妻离经叛道,与一般女子不太相同,这般出格的事儿,若是传出去,对她的名声还是很不好的。他也是用了好几天,才接受了她未婚妻连这般出格的事儿都能做出来的性子,别人不一定能接受。 他咳嗽一声,“这里是江宁,三楼十分出名,我来的那天,我未婚妻给我介绍江宁,便提到过三楼,说白天没事儿的时候,可以让我来喝喝酒,听听曲子。” 第八十章 男人(二更) 醉花楼白天的确很清净,不像那天苏容带他来是夜晚,外面很喧闹,乌七八糟的声音也很多。 谢临睁大眼睛,质问周顾,“你未婚妻也太大度了吧?她是不是不喜欢你?” 在他看来,只有不喜欢,才会如此大度。就他所知,天下就没有真大度的女人。很多女人都是嘴里说一样,心里想十样,恨不得男人的心紧紧的拴在她的腰带上才好,是半点儿也不想让男人看别的女人。 周顾不爱听,“不喜欢能给我买那么多衣裳?” 谢临想想也是,他一时弄不懂了,“你未婚妻真难懂。” “用不着你懂。”周顾端起酒盏,“来,喝酒,别废话了,既然来了,就好好品品这酒,当然,歌舞也不错,比宫里舞姬要花样多。” 他们都是从小见过世面的人,一般的丝竹管弦还真不入他们的眼。 谢临点点头,见周顾很放松,他喝了一口酒后,也渐渐学着放松下来,想着原来青楼里面就这样啊,也没有那么乌七八糟嘛。 周顾带着谢临来了醉花楼,玉娘自然是要派人去知会苏容一声的,问她知道不知道,毕竟周小公子有样学样,学的是她以往来醉花楼的做派。 苏容有周顾派的护卫相送,想去别处不方便,只能沿街买了些吃食由护卫拎着回了府。 苏行则见了她,讶异,“七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周顾呢?” 苏容将特意多买的一份糖炒栗子递给苏行则,与她说起谢临,“瑞安王府的谢小王爷来了江宁,正巧遇到了,周顾便带他去玩了,我不想去,自己回来了。” 苏行则奇怪,“瑞安王府谢临?他怎么来了江宁?” 苏容摇头,“听他的意思是在京城闲的无聊,知道周顾来了江宁,自然也来玩一圈。” 苏行则疑惑,“他们关系不是不好吗?” 苏容也纳闷,“是啊,他们俩为了抢那秦鸾打了一架,按理说关系应该不好,但我见到的却不是不好的样子,彼此见面都挺热情……” 苏行则怀疑不解,“他们去了哪里?” 苏容摇头,“不知道,我没问。” 应该就是去逛小吃街了,周顾刚来的时候,不是逛了好几日小吃街吗? 苏行则显然跟苏容想到一块去了,很多外乡人来江宁,都是先把小吃街的吃食吃上一遍。 苏容又跟苏行则道:“对了,哥,我邀请了谢小王爷今晚来咱们府用膳,让厨房今晚做鱼吧!” 苏行则颔首,“既然知道了谢小王爷来了江宁,自然是要请人登门做客的,我这便告诉母亲一声,让人去吩咐厨房。”,他说完又问:“谢小王爷在哪里落脚?” “客栈吧!”苏容打了个哈欠,“不太清楚,不过好打听,哥你若是想知道,派个人去问问就知道了。” 苏行则“嗯”了一声,他是要派人查一下谢临为什么来江宁,看看是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见苏容哈欠连天,便催促她,“日头太晒,你既然困了,便回去歇着吧!不必管了,交给我安排。” 苏容本来也不想管,摆摆手,拎着吃食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行则在苏容离开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炒栗子,笑了一下,叫来人吩咐了一声后,便去寻苏太守和大夫人了。 大夫人听说瑞安王府小王爷谢临来了江宁,苏容邀请了人家过府做客,连忙让人准备起了晚膳。 同时,她纳闷地问苏行则,“这谢临,是不是跟周顾打架的那个?” 两个人为了抢个女人,打的惊天动地,天下皆知。 苏行则点头。 大夫人奇怪,“都打架了,怎么还往一块凑?” 苏行则也还没见着人,摇头,“不知,总之七妹说他与周顾看起来交情还不错,她便邀请了人来家里吃饭。” 大夫人活了一辈子,如今方知自己见识浅薄,不懂年轻人,点头,“好吧!来者是客。” 苏府的大厨房得了吩咐,开始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苏容回到自己的小院,将吃食递给月弯,月弯欢欢喜喜地分了一半给阿花,自己抱着袋子跟着苏容进了屋,好奇地问:“小姐,这天还早的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坐在桌前喝,还是那句话,“谢临来了,周顾陪他去玩了,我不想去,就回来了。” “谢临是谁?”月弯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瑞安王府小王爷。” 月弯惊呼,“啊,就是那个跟周小公子抢女人的那个小王爷?” “嗯。” 月弯不忿,“他来做什么?周小公子见了他,没又揍他吗?” 苏容:“……” 她无语,“为什么又揍他?” 月弯气哼哼,“敢跟周小公子抢女人,这仇多大啊,见了面,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吗?” 苏容气笑,“你还挺向着周顾。” 她提醒月弯,“他抢的是别的女人!” 言外之意,不是你家小姐我,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月弯一拍脑袋,“对哦,小姐您才是周小公子的未婚妻,周小公子跟人家抢女人是不对的。” 她剥了颗糖炒栗子扔进嘴里嚼,含糊不清地说:“他们如今不打了吗?怎么还一块玩啊?真让人搞不懂。” 她还以为这两个人见面就会杀疯了呢。 苏容也是这样以为,事实是周顾见到人热情的很,她摇头,“不但不打了,还交情挺好。” 她也算是涨了见识了,“这大体就是男人总比女人大度吧?” 月弯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对,若是小姐跟谁打架,见了面一样打,那江云英骂了小姐一顿,都过了三年了,小姐不是照样报仇了吗?” 她做出总结,“也许是女人比较记仇。” 苏容深以为然地点头,她就是那个爱记仇的女人。 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儿男人的大度心肠,有人给苏容送来了口信,“七小姐,玉娘派小的来告知您一声,周小公子带着瑞安王府的小王爷谢临去了醉花楼。” 苏容愕然,“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来人又重复了一遍,补充道:“周小公子带着谢小王爷去醉花楼,因为不是从正门走的,是依照往日您去醉花楼一样的路子,见了玉娘,问他可否能享受跟您一样的待遇?玉娘自然说能,于是,便也做了跟您每次去一样的安排招待。” 苏容:“……” 她这回听清了,无言了好一会儿,才说:“行,告诉玉娘,就说我知道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让玉娘好生招待。” 来人应是,见苏容再没别的吩咐,转身走了。 月弯不解地凑近苏容,“小姐,周小公子这是带着谢小王爷去逛青楼了?这青天白日的,有什么可逛的?要逛也得晚上去啊……” 苏容瞪了月弯一眼,“这是晚上去的事儿吗?” “怎么不是?逛青楼不都要晚上吗?灯火阑珊,笙歌曼舞,丝竹管弦,男盗女……” “打住!”苏容见她要往不着调里说,立即制止。 月弯大眼睛眨啊眨的,一脸不懂地看着苏容。 苏容拍拍她的脑袋,“你这小脑袋瓜子不适合想太深奥的东西,一边吃去,让我静静。” 月弯“哦”了一声,抱着吃食下去了。 苏容想着周顾竟然带谢临去了醉花楼,她还以为他会带着他逛江宁郡的街道呢,就如他刚来江宁时一样,逛小吃街,没想到却跑去了那里,难道谢临爱去那样的地方?他不方便带着他从正门走,正好依葫芦画瓢,学她带他去逛的样子,索性偷偷去?没听说瑞安王府谢小王爷偏爱红楼酒肆啊。 苏容想了一会儿,又想到,不管谢临如何,总之周顾二次去了,这回应该明白她与三楼交情极深了,否则没她带着,他本人依然有这个待遇,那她的交情可不是一般深。 苏容叹了口气,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她也没想瞒他,否则今儿也不送他那些衣裳了。 明天见~ 第八十一章 奇怪(一更) 百花酿是好酒,谢临酒量一般,一坛酒下肚后,已有些醉了。 周顾打的就是让谢临醉的主意,趁机套话,“你跑这么远,你娘放心吗?竟然让你来了这么远的地方。” 谢临熏熏然地靠在软塌上,摇头,“自然不放心,我磨了她好久,她才勉强答应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周顾看着他,“因为我来了,你才来?我说兄弟,你追在我的屁股后面,这不像你啊?” 谢临瞪他一眼,“你口口声声说江宁郡好,我也想来看看呗,京城待的无聊,便来了。” “错,我口口声声是说我未婚妻好。”周顾纠正他。 “不都一样吗?我来见见你未婚妻,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让你这般上心。前一刻还跟我抢秦鸾呢,后一刻就迫不及待来江宁看未婚妻了。”谢临按着额头,“再说,端华不也追来了江宁吗?我就想着也来呗……” 周顾明白了,他就是来看热闹的,没好气道:“端华没来。” 谢临点头,“我知道,我在半路上看到端华了,她被你的人给拦在了半路上,都给气哭了,清平公主府的护卫劝她回京,她死活不回去,说你不让她来,她就在原地等你,总之你早晚要回京,她就在路上等着你。” 周顾头大,“清平公主就不管她?” 谢临摇头,“管不了呗!早就宠坏了。” 周顾憋气,“烦死了。” 谢临大乐,摇头晃脑,“打不得,骂不得,杀不得,撵都撵不走,你招惹了端华,我看她那副样子,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哪怕你有未婚妻,但你未婚妻小门小户的,怎么敢对上端华?别有一天她见了你未婚妻,将人给欺负死。” “谁招惹她了?”周顾脸色难看。 “是是是,你没主动招惹,但你长了这么一张脸,就是错。”谢临一副惹不起的表情,“哎,我说,你防得住吗?端华那人,我看快疯了。你知道你这二年上街为什么没遇到姑娘再给你扔帕子扔荷包吗?以前那些年,你可是时常遇到这种事儿,烦不胜烦的,但这二年都没有了,遇到小姑娘也都远远躲着你,偷偷看,但不敢靠近,为什么?你就没想过吗?” “为什么?” 周顾仔细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谢临不说,他还没注意到。 谢临如实已告,“看在你今天请我喝这么好的酒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那是因为,端华明里暗里把喜欢你的小姑娘都给警告了个遍,更甚至,有的人被她下死手,不是欺负的全家搬出京城,就是赶紧嫁人了,家世好一点儿的,也夹着尾巴规矩了起来,不敢在端华面前再表露分毫喜欢你。” 周顾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也没人跟他说,顿时嫌恶不已。 “所以啊,别怪我没提醒你,端华那女人,就算你如今拦住不让她来,也没用,除非你把你未婚妻护紧了,别让她抓住机会。否则,她早晚连如今你拦着她不让她来江宁的仇都得从你未婚妻身上报回来。”谢临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冷战,啧啧,“哎,真是消受不起这等美人恩。幸好我不用消受她。” 他怜悯地看着周顾,“你未婚妻那般娇美柔弱的姑娘,我怀疑能禁得住端华的折腾吗?你若是真想护人,还是早早把人娶进门的好,但就算娶进门,其实也不安全,端华仗着身份欺负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让陛下是她亲舅舅呢。” 他坐直身子,又去拿酒壶,啧啧不已,“哎,周顾,被这样的女人缠上,你可真可怜。” 周顾怒,伸手拍掉他的手,恶声恶气,“你才可怜!别喝了,不是要去太守府做客吗?你喝多了,怎么去?到时候失态丢人,我可不管你。” 谢临撤回手,“也是,不喝了,我得睡一觉。” 头一歪,睡了过去。 周顾:“……” 真想真给他弄个女人陪睡,等他醒来,也缠上他,看看谁更可怜。 谢临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夕阳正透过窗子照射进来,他嘟囔了一句“这么晚了啊。”,然后坐起身,看向一旁窝在椅子上看书的周顾。 屋中很是安静,周顾手捧了一卷书,闲闲地看着。 谢临问他,“你在看什么?” “《史记》。” 谢临不信,这醉花楼里还有《史记》?他凑近周顾,扭头看去,果然是《史记》,他震惊,“哪儿来的?” “找楼主拿的。” 谢临唏嘘,“这青楼规格挺高啊。” 周顾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既然醒了,走吧!” 谢临点点头,拍拍衣袍上压出的褶皱,又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一身酒味,跟上周顾,“你得先陪我回客栈换件衣裳,去人家做客,我总不能这副邋遢的样子。” 周顾回头瞅了他一眼,“没人看你。” “不可能!”谢临才不信,“天色还早,你陪我去,我总不能空手上门白吃白喝,得送个礼吧?” 周顾闻言没了意见,“行吧!” 的确不能让这家伙白吃白喝,既然他乐意破费,那就送呗! 二人出了房间,还走原路,来到玉娘窗下,周顾停下脚步,又敲了三下窗子,里面没有动静,隔壁房间却走出一个人,对周顾一礼,“周小公子,楼主交待了,您只管走就行了!” 周顾闻言点头,“既然如此,替我告知你们楼主一声,就说多谢了。” 那人颔首。 周顾领着谢临,出了醉花楼。 当翻墙而出,到了墙外后,谢临才后知后觉地拉着周顾小声问:“周顾,你行啊,才来江宁多久?竟然连青楼都摸熟了。” 周顾也不解释,“赶紧走,费什么话!” 谢临撇嘴。 来到谢临下榻的客栈,谢临快速地换了一身衣裳,又带了一份山参做礼,由周顾带着,去了太守府。 此时,夕阳已落山,太守府的厨房已准备好晚膳。 大夫人见人还没回来,对苏行则问:“要不打发人去找找?怎么还没回来?” 苏行则看了一眼天色,摇头,“再等等,七妹既然邀请了,谢小王爷也答应了,定会来的。” 大夫人点头,“那就再等等吧!”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有人来报,说周小公子回来了,且带来了谢小王爷,大夫人理了理衣摆,让苏行则赶紧去迎。 瑞安王府的小王爷,身份与一等护国公府的周顾相当,都是贵客。她一个做长辈的可以不必太巴结着去迎,但苏行则去迎,便没问题,是待客之道。 谢临来江宁前,自也是将江宁郡了解了几分,尤其是江宁太守府的一众人等,尤其是苏行则才名远播,听闻他金秋下场科考,更是不少人押他高中,如今见了苏行则人,几句言谈,便让他觉得果然名不虚传,不可小视。 他偷偷拍了拍周顾肩膀,跟他咬耳朵,“周顾,你这大舅兄,可是个厉害的。” 周顾哼了一声,他自然早就领教过了,用他说? 苏太守和大夫人都很热情,谢临由周顾带着入府后便立即入席。 席间不停地让谢临吃菜,谢临看着坐了满满一大家子,万分和谐的模样,心想这江宁太守府,好像与别个府邸大不相同,别个府邸,家里来了贵客,是不可能让姨娘庶女们一起同桌而食的,不止如此,家里的男眷和女眷是分桌而坐的,绝对不可能像这般热热闹闹的一大桌子,让人感觉家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地位平等。 而周顾似乎也见怪不怪,十分自然习惯。 谢临却很是不习惯,尤其是女眷多,男眷少,让他总觉得有些拘谨。 苏太守笑着拍谢临肩膀,“贤侄,放轻松,你是周贤侄的兄弟,便也是自家人,不必拘谨客气。” 大夫人用公筷给谢临夹了一块鱼,热情道:“谢贤侄,尝尝这鱼,咱们江宁的水质好,产的鱼是不是也味道鲜美?” 谢临连连点头,他在京城时,也去过不少人家做客,但都不如来太守府做客受到极大极特殊的热情,这热情不会让人觉得巴结不舒服,反而觉得真诚好客。 于是,在这样的热情好客中,一顿饭吃完,谢临发现自己吃撑了。 第八十二章 心意(二更) 苏太守挺喜欢谢临,觉得他与周顾都是好孩子,最起码他几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坐在那里,他都没多盯着哪个瞧,顶多开始时将所有人都看了一眼,可见不是个好色的,毕竟,他的女儿们,一个个都长的如花似玉的,虽然容貌最出众的是苏容,但别的女儿也不差太多。 谢临酒量虽不大,但眼神始终清正,这就很难能可贵了。 也不知道他跟周顾这俩人怎么就为了抢一个女人打起来了,还打的那般轰动。 苏太守秉持着喜爱少年才俊的心里,在饭后对谢临留客,“不如贤侄住在府里吧?别回那客栈了。咱们府里地方虽然不大,但挤一下,还是有你住的地方的。” 大夫人也挺喜欢谢临,“就是,住下吧!咱们府里还是有你住的地方的。” 谢临闻言也不想走了,但就这么住下,合适吗?他看向周顾,“我住下?” 周顾觉得谢临来了之后,他都快要在苏太守和大夫人面前失宠了,“你乐意住就住。” 谢临果断作出决定,“那就多谢伯父伯母了,我就不客气地住下了。”,说完后,又连忙道:“不用刻意给我安排院子,我就跟周顾住一个院子就行。” 大夫人笑,“不必这么挤的。” 周顾没什么意见,“行,伯母不必刻意安排了,就让他跟我住一个院子。” 大夫人闻言作罢,笑着点头,“那行。” 于是,饭后,苏行则送谢临前往周顾住的客院,谢临走了两步,没见周顾跟上,不由问苏行则,“苏兄,周兄怎么不与我们一起?” “他与我妹妹有话要说。”苏行则道:“我先送谢兄去休息。” 谢临点头,心想着周顾这么黏人的吗?大晚上吃完饭还要跟未婚妻说小话的?真是又开眼界了。 周顾已习惯与苏容一起饭后散步了,所以,并没觉得有什么。 苏容这才找到机会问周顾,“你与谢临,关系挺好?” 周顾摇头,“谁与他关系好?” 苏容愕然,“你们看起来关系不错,若这样都不算好,那什么样算关系好?” 周顾张了张嘴,他心里想给谢临挖坑的小九九自然不能告诉苏容,否则显得他很坏似的,他摸了一下鼻子,找了个理由,“那个,以前关系不好,我们互相看不顺眼,都不带一起玩的,如今这不是因为我那天跟他抢人,把他喜欢的秦鸾给抢了吗?也算是坏了他的好事儿,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他。” 苏容恍然,“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了。” 苏容还真相信了,毕竟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周顾已与她说了,他抢人,是受人所托,事后后悔死了,而谢临,抢不过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周顾这个人,既然后悔了,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对受害人做出补偿也不奇怪。 周顾见她相信了,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转移话题,“那个,我今儿带着谢临去了醉花楼,你的面子挺大,人家连我的面子也给了,我走时本来想留下银子,但玉娘没在,让人给我传话,说我只管走。” 苏容眨眨眼睛,笑着点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可喜可贺,周哥哥终于学会自己去那里找乐子了。” 周顾脸一红,瞪着她,“你这是什么话?” 他咳嗽一声,不自然地扭过脸,“我就是想着那里也不算是乌七八糟,也带谢临去长长见识,毕竟他也没去过,顺便我套套他的话,看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来了江宁,没想到他还真是因为闲的无聊,来江宁玩一圈。” 他自然不提谢临是在端华其后追来打算看热闹,连端华的名字他都不想提。 苏容点头,“江宁以前没什么人来,今年贵客的确是多,一个接一个的。” 周顾闻言转回头,“除了宁池、谢临,还有哪个?” 苏容想说还有太子啊,但话到嘴边,笑道:“还有你啊,这还不够?总之,我不知道的,应该还有些人,总感觉今年比往年要热闹,每日来来往往的,人也要多些。” 周顾道:“这是好事儿,你父亲的政绩,总该被多些人知道,也该挪挪地方了。我这些日子与伯父接触下来,觉得朝廷就需要伯父这样的人,他可以大有作为,一直窝在江宁,可惜了。” 苏容笑笑,“也是。” 反正她也长大了,父亲和谢伯伯护了她这么多年,也足够了。 两个人散了一会儿步,又坐进水榭的凉亭里,周顾将自己一直惦记的事儿说与苏容,“今儿你送我的那些衣裳,我让周喜算好价钱,补还给你。” 苏容伸手拿茶盏的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周顾看着她,“实在是太多了,太贵重,我不能要。” 苏容懂了,认真地说:“我说是送给你的,就是送给你的,既然送了,断没有要你补还给我的道理。若让你补给我钱,我不是成了卖你东西了?毕竟锦绣坊有我的股。” “我从没收过别人的东西,更何况这么贵重的。”周顾道。 苏容笑,“这样啊,未婚妻能是别人吗?” 周顾一噎,想说未婚妻的确不是别人,但咱们的婚约,如今也还只是一纸婚约。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苏容倒了两盏茶,推给周顾一盏,慢悠悠地说:“周哥哥,别有负担,真没什么的,我想给,你收着就是了。” 周顾张了张嘴,想说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拿什么给你还礼呢,诚如谢临所说,他私房钱,比她送那些衣裳差远了。 苏容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道:“金银有价,衣裳也有价,心意无价,不是吗?” 周顾心头忽然一跳,耳尖有些红,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应一个“是”字。 “喝茶吧!”苏容自己端起茶盏。 周顾也顺手端起茶盏,只觉得今日这茶似乎比往日烫嘴,他到嘴边,又放下,忽然说:“那你私房钱,有很多了?” “嗯,不少。” 周顾看着她,奇怪,“既然你明明有很多私房钱,为何还背地里抠你大哥的五十两银子,于心何忍?” 苏容:“……” 她咳嗽一声,“他是我大哥嘛!” 周顾不解,“是大哥怎么了?” 苏容理直气壮,“大哥是做什么的?就是生来让妹妹剥削的,否则妹妹不剥削,将来也被别的女人剥削。” 周顾:“……” 这、说的倒的确很有道理。身为他大哥,苏行则也是很倒霉了。 他哑口无言片刻,四下看了一眼,没人靠近这处水榭,他问:“那你送过苏大哥什么好东西吗?” “糖炒栗子,烧鹅、烤鸭、烤鱼,我都送的。”苏容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大堆吃食。 周顾:“……” 他强调,“我说贵重的。” “我亲手抓的鱼亲手烤的烤鱼,难道不贵重吗?”苏容看着他,“别的那些,也是我亲手拎回府的,难道不贵重?” 周顾自然说不出不贵重的话来,一时间没了话。 苏容大乐,“我懂你的意思,没有。” 周顾心里不知道该替自己高兴,还是替苏行则憋屈,但他此时的心情极其复杂就是了。 两个人喝了一会儿茶,各自回各自的院子。 周顾回到客院,谢临没睡,正坐在画堂里喝着茶等着他,见周顾回来,对他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周顾看了他一眼,坐下身,倒了一盏茶,喝了一口说:“陪我未婚妻散步了。” 谢临:“……” 大晚上的,散步散了一个时辰?苏家人怎么回事儿?他们还没大婚呢,怎么就不讲究点儿男女大防?这么放心让他们两个人大晚上待在一起?他以为苏行则口中的有话要说,也就盏茶的功夫呢,谁知道一等就一个时辰。 他震惊,“苏家人不管的吗?” 周顾喝茶的动作一顿,“管什么?我们就在府中沿着水榭散步而已,府中各处都是人,即便是大晚上,四处都掌着灯,就没有乌漆嘛黑的地方,待在一起怎么了?” 他们又不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那天苏容要他抱一下,他都没敢抱的。 明天见~ 第八十三章 来客(一更) 谢临本来都等困了,如今与周顾说起这个,一下子不困了。 他看着周顾,“但即便是这样,是不是也不合礼数?” “哪有那么多礼数?我们有婚约在身,本身也不用太避着。”周顾见他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补充道:“祖父说让我们培养感情。” 言外之意,他是奉了他祖父的命令,不是自己不知礼数。 谢临啧啧,“你何时这么规规矩矩地听你爷爷的话了?” “关于未婚妻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听我爷爷话的。”周顾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 谢临:“……” 以前周顾一副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模样,如今张嘴闭嘴未婚妻,真是欺负他没有未婚妻。 他无语了一会儿,对他小声说:“那个,你不觉得,这苏家人,都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 谢临看着他,“你非要我明说吗?就是苏家这一大家子人,处处都透着奇怪,跟别的人家不一样。” 周顾放下茶盏,“和和美美,热热闹闹,没有矛盾,没有那么多规矩,父母子女妻妾都相处的自然又随意,气氛融洽,你指的是这些?” 谢临顿了一下,点头。 “这样哪里不好了?”周顾挑眉。 谢临摇头,“自然没有哪里不好,就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家。” 周顾站起身,拍了谢临肩膀一下,“既然没有哪里不好,那便说明,这样很好,你以前见过的那些人家,才不像一家人,是那些人的问题。我们护国公府,也和乐融融。” 他说完,打了哈欠,“睡了!” 谢临张了张嘴,想说“你护国公府也不这样,我又不是没去过,护国公府规矩还是很重的,没有这么随意。”,不过显然周顾不听他说了,他只能将话吞了回去,想着他等了他一个时辰,就得了他这么两句话,真是白等了,也起身去隔壁房间睡了。 周顾回了房间,简单洗漱后,刚要躺下,周喜找了过来。 周喜对周顾小声说:“四公子,今儿锦绣阁送来的那些布料……” 周顾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苏容送的。” 周喜震惊。 周顾自然不能白要苏容这么多贵重的东西,但既然她送,不要他补还银子,那他收都收了,又不能给锦绣阁送回去,既然如此,要了就要了,反正来日方长,他回府后,再弄了好的东西,给她就是了,也算有来有往。 于是,他对周喜道:“我说要补还给她银子,她不要,说就是送我的,先收着吧,等以后我有什么好东西,再给她。” 周喜看着周顾,“那些布料,都十分贵重,您以后若是还礼,怕是不好还……” “没事儿,以后再说,我没有,我祖父的私库里不是有吗?”周顾既然收了,便不再纠结,不在意地摆手。 周喜想想也对,若护国公府都拿不出好东西,还有哪里拿得出来?四公子都这样说了,他也没什么事儿了,退了下去。 转日,苏府陆陆续续来了人。 有的是苏家的旁支远亲,有的是苏太守的朋交,有的是大夫人的娘家人,因为路远,怕及笄礼当天赶不及,特意提前了一天来到,给苏容过及笄礼。 一大早,苏府就热闹了起来。 周顾醒来后,听着前方热热闹闹的声音,问洒扫的小厮,“怎么这么热闹?不是明日才是你家七小姐的及笄礼吗?” 小厮笑呵呵地回话,“回小公子,是老爷和夫人的亲朋好友,因路远,提前一天来了。” 周顾恍然,“苏家小姐们的及笄礼,都是这般人多热闹的吗?” 一个及笄礼,也太重视了!又不是大婚! “不是的,只有咱们七小姐的及笄礼,才这般热闹,前面几位小姐的及笄礼,没来这么多人。”小厮压低声音小声说。 周顾挑眉,“这是为何?” 庶女不都一样的吗?难道是因为苏容长的更美更好看?更多人喜欢? 小厮凑近周顾,用更小的声音说:“因为人人都知道,七小姐才是老爷夫人公子的命根子。” 周顾:“……” 果然是因为更喜欢苏容。 他想着苏家其他六位小姐,据他住在苏府这些日子以来,发现是真真正正的本本分分规规矩矩,半点儿也不作妖,每个人每日只做着自己的事情,与苏容瞧着虽然不太亲近,但也没有什么嫉妒的情绪,毕竟人的心里若是藏着嫉妒,那是藏都藏不住的,照他看来,是半点儿没有。 他心下感慨,不知应该夸大夫人会教养女儿,还是应该夸苏容不招人妒。 他对小厮摆摆手,不想自己今儿也被热闹包围,要应付只留给明日就够了,于是,回头冲里屋喊谢临,“你好了没有?爷带你出城去玩,你去不去?” “去去去!”谢临忙不迭应了一声。 于是,两个人收拾妥当,出了城。 苏容被大夫人拉着接客,听闻周顾与谢临出府去玩了,十分羡慕,昨儿她还不想跟着人家去玩,今儿想去玩,也去不了了。 又送走一拨人后,她偷偷叹气。 大夫人回头瞅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叹什么气?这才多少人?等你嫁入了护国公府,那才是真正的高门大族,你要应对的人才是真正的多。如今不趁机练练,以后有你头皮发麻的时候。” 苏容提醒她,“母亲,周顾行四,迎来送往这些事儿,是护国公府嫡长孙媳该干的事儿,跟我没关系。” 大夫人气笑,“你别这样想,那个嫡长孙周卫,是周顾的亲兄长,一旦遇到家里设大宴,你这个做妯娌的,难道真袖手旁观,不从旁协助长嫂帮忙?” 苏容眨眨眼睛,“不的吧!” 大夫人瞪她,“懂事儿的人,都是应该帮忙的。” 苏容歪头,“可是我不太懂事儿啊,是可以偷懒的吧?” 大夫人:“……” 这破孩子什么破心里,真为她的未来担忧! 大夫人觉得苏容教不好了,她压根就没那个觉悟,别看她认认真真跟赵嬷嬷学规矩学高门大户迎来送往的礼仪窍门,但她从小就长歪了,即便学了,也就只是懂而已,要让她真做,她怕是懒透了,顶多以后做做样子。 她对她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做做样子,就不错了。 大夫人叹气,果然父母对子女纵容的底线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往下压低的。 苏容挽住大夫人胳膊,将半个身子贴着她给自己省些站着的力气,软绵绵不走心地宽慰她,“母亲,您愁什么?反正我就是一个小庶女,别人对我的要求不会太高的啦。” 大夫人没好气,“你就不能让别人高看你一眼,让他们大跌下巴?” “太出风头不好,枪打出头鸟。”苏容一脸认真,“尤其是与身份不匹配的出头,没有益处,只有害处。” 大夫人:“……” 这话倒也有理,她差点儿就被她说服了。 她瞪眼,“那你以后自立门户呢?就不需要迎来送往了吗?” “有周顾在的嘛。”苏容很是光棍,“他都懂的。” “他是男人,有男人该干的事儿,你要他一天天的跟你操心后院琐事儿和夫人外交吗?”大夫人一脸的不赞同,“你若不是我女儿,我真想把你按水里,好好洗洗你的脑子,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来?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就找个厉害的管事嬷嬷。”苏容做着设想。 大夫人教育她,“嬷嬷是嬷嬷,怎么能比得上夫人?” 苏容继续做设想,“那就给他多纳几房小妾,要那等厉害的,会管家的。” 大夫人无语,“人家夫人互相走动打交道,你让你家妾室出头?岂不是得罪死个人。” 苏容继续做设想,“那就给周顾娶个平妻,平妻总够格了。” 大夫人差点儿气歪了鼻子,“苏容,你可真是好得很。” 竟然为了躲懒,嫌弃麻烦,连给周顾娶平妻这话都说出来了。幸好周顾听不见,否则不知作何感想。 大夫人气的口不择言,压低声音怒问:“你舍得把周顾分给别人享用吗?” 苏容:“……” 这、还真舍不得! 第八十四章 妥帖(二更) 大夫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舍不得,不是她夸,就周顾那模样那品性,打着灯笼满天下的找,也找不出几个那样的来,苏容若真嫁了他,才是捡到宝了。 周顾若是不好,这冷心冷肺冷肝冷肠的坏丫头,又怎么可能天天跟他大晚上的在园子里围着水榭散步? 她冷哼一声,“那就好好学,别指望别人,指望猪,猪跑,指望人,人倒,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你才能把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苏容叹气,“行吧!” 嫁人真难,过日子好像也挺难,这么多事儿要自己应对,弄的她都不想嫁人了。 这一日,一直到傍晚,苏府才安静下来。 苏容回到东跨院后,四仰巴拉地躺到床上,连晚膳也不想去前厅吃了,嘱咐月弯,“我好累,你去前面告诉一声,我不去前厅用晚膳了,让人把饭菜给我送来。” 月弯点头,出了东跨越。 大夫人闻言气笑,“这一日,还不是正日子,只陪着我接送些人,她就受不了了。”,她嗔向苏太守,“看看你的好女儿,真是半点儿累也受不了。” 苏太守笑呵呵的,“她不是受不了半点儿累,是不乐意受的累,半点儿都受不住。” 大夫人无奈,“行吧,让人把饭菜给她送去。”,她吩咐完,想起了什么,看向周顾,“那个,周贤侄,小七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要不你去陪她一起吃?” 周顾愣了一下,点头答应,“也好。” 他也想看看她累成什么样儿了,竟然连走路过来都不想走了,他来江宁这么些日子,可没见她因累缺席过。 大夫人见他答应,很是开心,“你还没去过小七住的地方吧?月弯带路,走稳当点儿,别把饭菜洒了。” 月弯清脆地答应,“夫人您就放心吧!” 她干别的不行,走路最是稳当了。 于是,周顾离席,与月弯一起,提着饭菜,去了东跨越陪苏容了。 谢临瞧着周顾走了,心里直啧啧,这若是搁以前,周顾哪会特意陪女孩子吃饭?而且还进人家的闺阁。果然是如今与以前不同了。 周顾来到东跨越,发现这院子虽不大,但布置的十分精致,花草树木,应有尽有,简直不像太守府内的地方。 他住在太守府这些日子里,发现太守府处处简洁,就连日常接客迎来送往的会客厅,都一样简洁,还以为太守府处处如此,没想到苏容住的地方,却精致甚至可以说的上奢华。 苏容在太守府受宠,可以说是从头发跟到脚趾尖,都透着可以横着走的姿态。 月弯还没走到屋门口,就高声喊,“小姐,周小公子陪您一起来用晚膳吃了。” 苏容这么一会儿工夫快要睡着了,听到月弯的喊声,懵了懵,躺着的身子坐起,“什么?” 月弯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苏容这回听清了,愣了一会儿,立即下了床,走出房门,果然见月弯头提着食盒前面引路,身后跟着周顾,她不解地看着周顾,想着他们俩的关系,还没到这份上吧?怎么自己一顿饭不去前厅吃,他见不着自己,就来陪了? 不是苏容想的太多,实在是周顾从始至终就没表现出对她这个未婚妻的喜欢之意,顶多是不抗拒罢了。 周顾见她一脸不解,掩唇低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苏伯母说你一个人吃饭闷的慌,让我过来陪你一起。” 言外之意,不是我自己主动要过来的。 苏容恍然,她就说嘛,周顾怎么可能因为一顿饭见不着她就过来陪她?原来是她母亲的功劳,估计说了不少话,才说动了周顾。 虽然不是他主动要来的,她还是有点儿开心,让开门口,笑着说:“的确是很闷,谢谢周哥哥来陪我。” 周顾已经对她这个称呼习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跟着她进了画堂。 院子里已足够景色精致,当进了屋子里,发现屋子里更精致一倍。 苏容见他打量画堂里的陈设,对他邀请,“要不要进我的房间里参观一下?” 周顾:“……” 他还没进过女孩子的闺阁,来到这堂屋,已是破格了,如今他们虽然是未婚夫妻,但是只有婚约,还没彻底由长辈们商议定下,他怎么能进她的内室? 周顾看了苏容一眼,没答这话,走到桌前坐下,意思不言而喻。 苏容对他笑,“你来都来了,坐也坐到这里了,若说不合规矩,已经不合规矩了,这屋子里除了月弯就是我,就算你好奇参观一下我的屋子,也没人知道。” 周顾看着她的笑,心想着从他来了江宁,她每对他做一件事情,都暗含某种试探,就如下棋、赛马、借他手报仇,以及带他去三楼,还有送他衣裳,他就不信昨天在锦绣阁她对他没有丁点儿试探,那么如今,邀请他去她的内室,怕也是另外一种试探? 他坐着没动,对她问:“你不是累了吗?我看着你的精神劲儿倒是挺好。” “是心累。你来之前,我躺在床上都快要睡着了,你一来,我就好了大半。”苏容询问,“真不进我的屋子里瞧瞧?我上一个院子,七岁那年,一把火烧了,如今已经瞧不见了,这处院子没准哪天我一个不小心又打翻了烛台,等你下次不知何时再来,没准想看也看不到了。” 这真有可能,毕竟,要杀她的人,至今还没放弃,不知哪天又闯进来杀她了。她不想因为人命闹出大动静,只能再放一把火破财消灾了。 周顾正想着她是否别有用心,便听到了她这一番话一愣,“上一个院子?” 苏容点头,将自己跟人打架,回来累了,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火借风势烧了起来,把整个院子都烧了,说完,诱惑周顾,“所以,周哥哥,你确定不参观一下我的屋子吗?” 周顾顿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不合规矩,下次吧!” 苏容看着他。 周顾默了默,又补充了一句,“你保护好你的屋子。” 君子立身,当该持正,即便没人知道,但不可为之事也不能为。 这是周顾从小就受的教养。 自从来了江宁,他已经打破了很多自小所学的礼数规范,但无论怎么打破,对于苏容这个未婚夫本身的事儿,他还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比如,她要求他抱一下。再比如,进她的内室。 苏容见周顾坚决不进屋,也不再坚持,而是坐下身,趴在桌子上,等着月弯摆饭。心里却想着,大方痛快地接受了她送的那些衣裳,却止步于她的内室之外。周顾这个人,从内而外,都透着自己的一定之规。 这个人,从护国公府到上书房又到东宫,长到如今,也不过还是个少年,璞玉却已打磨好,发现他好的人,她绝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问,“你们今天都去哪里玩了?” “去了桃花溪,带着谢临认识了一些人。”周顾见苏容不再坚持,整个人松散下来,身子靠着椅背,懒洋洋地说:“你大哥带我涨的见识,我也想让谢临体会体会。” 苏容懂了,弯着唇笑,“好兄弟有福同享?” 周顾想说谁跟他是好兄弟,但若是谢临一直让他坑,跟他做个好兄弟倒也行,他点头,“有难也同当。” “大家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他吗?”苏容可听说了,江州不少才子,如今都很推崇周顾,不是因为家世,是因为他本人的才华品性。 “还行吧?他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没白听上书房先生们的叨叨。”周顾评价。 苏容点头,对他说:“我父亲母亲都挺喜欢谢临的。” 周顾早看出来了,斟酌地说:“伯父伯母不会是想将你的几个姐姐择一个嫁给谢临吧?” 苏容摇头,斩钉截铁,“不会。” 她父母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谢临的门楣,没有特殊缘由,苏家庶女高攀不上。 周顾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跟谢临做连襟,那样的话,还怎么好意思坑他? 明天见~ 第八十五章 打扮(一更) 说话间,月弯摆好了碗碟,苏容和周顾打住了关于谢临的话题。 苏家不讲求食不言寝不语,一大家子一桌子时,都没有这个规矩,更遑论只苏容与周顾了。 于是,苏容一边吃饭一边又跟周顾说了些别的闲话,周顾也习惯了,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说,不知不觉又吃多了。 苏容今儿站了一天,不想动弹,吃饱后,坐在椅子上打哈欠,“我今儿不想散步了。” 周顾看着她,“明儿不是才及笄礼吗?苏府就算今天来亲朋,也不用你招待,你今天怎么会这么累?” “本来可以不用我招待,但母亲非要带着我在身边,跟她招待人。”苏容心累,“母亲说让我学着点儿。” 她看着周顾好看的脸,在灯影下清隽极了的模样,直叹气,“母亲说,我都及笄了,这些东西都要学起来,免得嫁给你,不能帮衬内宅,迎来送往什么的,总不能让你干。” 周顾深觉大夫人言之有理,不自觉地点了下头。 苏容盯着他的脸,想说“你若不是长的这么好看俊秀,嫁给你这么麻烦,我现在就想悔婚了。”,但到底说不出来,只又叹气,“哎,你点什么头啊?你在家里,不是排行最小吗?上面的嫂子那么多,就算我嫁给你,也用不着我做这种事儿吧?” 周顾想想觉得这话有道理,又点了下头,“也是。” 苏容看着他,“但母亲说,你总要自立门户的吧?” “祖父祖母建在,不会分家。”周顾顿了一下,“但总有一日,应该是要分家自立的。” 自古以来,就没有兄弟们拴在一起一辈子的。 苏容想到她那些被大夫人否决了的假设,问周顾,“那个,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我可以不管这些内宅琐事儿?” “交给管事儿?” “那与各府的夫人们打交道呢?” 周顾仔细设想一番,连他母亲那等身份,掌管偌大内宅,也是需要应酬许多面子情的,王孙贵戚,总要来往走动,年节生辰,总要办宴,一整年似乎都忙的很,无人能代替,自从长嫂嫁进来后,多少能帮着母亲分担点儿,但该母亲自己做的事情,别人有时候替代不了。 他摇头,“没有办法。” 除非闭门谢客,永不交际,但那是不可能的,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些迎来送往的礼仪事情。 苏容双手托着下巴,“不嫁人是不是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周顾:“……” 他默了默,点头,“是吧?” 他也不知道,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苏容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出来了,软软地说:“不行了,我真困了。” 周顾见她如此,看来今儿真是散不成步了,站起身,嘱咐她,“让月弯给你弄些山楂,消消食,你再去睡,免得积食。” 苏容觉得周顾某些方面真的很细心妥帖,不像是自小娇宠着长大什么事儿也不懂只顾自己的公子哥,她点头,也跟着站起身,“周哥哥慢走,不送了。” 周顾颔首,转身走了。 周顾离开后,月弯溜进屋,见苏容进了里屋,她笑嘻嘻地跟了进去,“小姐,周小公子没有架子,也没有坏脾气,性子也好,不止老爷和大夫人夸,府内的姨娘和小姐们也羡慕您,府外不少人对周小公子的评价也很好,等您及笄,周小公子回京后,你们的婚事儿是不是就要定下来了?” “不知道!”苏容对周顾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若说有,就是家大业大,要杀她的人,不知道会不会让她顺利嫁进护国公府。 月弯一边铺床,一边说:“大夫人今儿说了,要给您选陪嫁的嬷嬷和婢女了,这些年,您身边一直只一个我,但您要出嫁,不能只带一个我吧?” “不是还早吗?如今还没彻底定下来呢,母亲现在就打算上了,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大夫人说不早了。”月弯絮絮说:“要提前选人,还要提前到您身边来伺候,跟您磨合一阵子,时间太短,怕进了护国公府不得用。” 苏容叹气,“母亲整日盯着我的事儿,她这紧迫的态度,让我几乎都以为我明儿就嫁人了一般。” 月弯嘻嘻笑,“这不是周小公子太好了吗?大夫人自然要积极些,您这桩婚事儿,可不能出差错。” 苏容捏她的脸,“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月弯眉眼弯弯,一脸期望,“奴婢指望着您嫁进护国公府发达了,给我买遍京城里的所有吃食。”,话落,又补充,“还有阿花的。” 苏容无语,“你的梦想,怎么就不能再高一点儿?” “怎么高?” 苏容解了外衣,躺去床上,“将京城所有的点心铺子,都盘下来,变成自己的私产,岂不是随便你吃?” 月弯:“……” 这、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想的事儿吗? 第二日,苏容及笄礼,一大早,天还没亮,她就被王妈带着人喊了起来。 苏容昨儿睡的早,即便大早上被喊醒,倒也睡够了。沐浴更衣后,由王妈带着人给她梳妆打扮,赵嬷嬷也早早来了,帮着苏容上妆。 赵嬷嬷手巧,仔细,一边给苏容上面妆,一边夸赞,“七小姐皮肤娇嫩,瓷白无暇,您这张脸,长的得天独厚,任何妆容都压得住。老身今儿就给您上个明艳点儿的妆容吧!” 苏容没意见。 王妈在一旁小声问:“咱们七小姐,本就容貌盛,若是太明艳的话,会不会太夺人了?” “就是要夺人眼目。”赵嬷嬷道:“一家有女百家求,端看的是今日。虽说七小姐有周小公子的婚约在身,不必别人再来踏破门槛,但正是因此,才更要盛极。让来客们都瞧瞧,七小姐没有半点儿配不上周小公子的身份。” 王妈想想也是,笑着同意,“就听嬷嬷的。” 如今京城那边据说好多人都说苏太守府对护国公府不知道多大的恩,让老护国公竟然卖孙子给苏家的一个小庶女,有些话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说,但私下里已议论纷纷。护国公府即便想拦,都没法拦这传言。虽是事实,但苏家自家人听了也不舒服,他们的七小姐,好的很,这等容貌,进宫里做娘娘都当得,怎么就配不上周小公子了? 赵嬷嬷的手极巧,一个时辰后,苏容的妆面完成。 苏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差点儿都有些不认识,她眨眨眼睛,镜子中的人眨眨眼睛,她抿了一下嘴角,镜子中的人抿了一下嘴角,她捏捏耳朵,镜子中的人捏捏耳朵,几次三番后,苏容确定了,这容貌盛极的美人就是她。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貌美,但也不知道自己这张脸能在赵嬷嬷的巧手下美成这样。 王妈连连赞叹,“哎呦,赵嬷嬷,您这一手绝活,可真是绝了,咱们七小姐今天美极了。” 月弯也凑上前看,一脸的吃惊,“小姐,您还是我的小姐吧?” 苏容转过身,去捏月弯的脸,“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 月弯呼痛,捂着脸看着苏容,眼神都冒光了,“小姐,您这也太好看了吧?” 苏容也觉得自己好看,她手伸往后背摸了摸发梢,对赵嬷嬷道谢,“多谢嬷嬷,辛苦您了。” 赵嬷嬷笑着摇头,“老身不辛苦。” 她心下也感叹,七小姐这容貌,就算拿去京城,也是顶尖的。 王妈看了一眼沙漏,笑呵呵地催促,“走吧,时辰快要到了。” 苏容点头,几人簇拥着她,去了前厅。 第八十六章 及笄(二更) 前厅内外已聚集了今日前来观礼的人,除了苏家族亲和大夫人的娘家人外,便是江宁各府的夫人们,以及江州颇有名望的先生大儒。 苏容踏进前院,便被密压压的人晃了眼睛,她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王妈。 王妈乐呵呵地小声说:“老爷和夫人还有公子以及府中的姨娘和小姐们都给交好的人下了帖子,人是来的多了点儿,但老爷和夫人说人多热闹。”,见苏容脸色僵硬,王妈又连忙补充,“您是咱们府里最小的小姐,咱们府就剩下这最后一个及笄礼了,大家都说可以大办热闹些。夫人说了,今儿不用您做什么,簪礼后,您只管跟着她认一圈人,然后回去歇着就行。” 苏容松了一口气,心想这还好,她差点儿就绷不住转身回去了。 厅外聚集的都是小辈们,见苏容来了,都齐齐看来,很多人露出惊艳的神色。 苏容竟然从一群人中看到了陈州,她很想瞪陈州一眼,但这么多人都看着她呢,她只能撇开眼,若无其事地进了前厅。 厅内,聚集的都是至亲之人、德高望重的人,以及身份贵重之人,比如赶巧来了江宁郡的谢临也有一席之地。 苏容一眼便瞧见了周顾,他身上穿的是锦绣阁昨儿赶制出来新衣,一身湖蓝色逐花云锦,色彩瑰丽,灿若云霞,穿在他身上,分外惊艳,与苏行则和谢临坐在一起,满堂宾客中,俊俏夺目极了。 苏容被晃的眼睛差点儿移不开,心想着就知道带颜色的衣裳只要他穿上身,就好看极了。 她费力移开视线,又扫了一圈,瞧见了江州刺史江盛以及江夫人,如今治罪江盛的圣旨还没到达江州,江盛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有大祸,稳稳地坐在这里。 苏容心想着也好,他来观礼,定然是携带厚礼的,上次周顾没收他的礼,如今借由她的及笄礼,可以理所当然地把那些厚礼都收下了,谁也挑不出错来。 众人都在说着话,苏容一来,瞧见她,满堂一静。 在江宁这块儿地方,人人都知道苏太守府的苏七小姐容貌好,但从小到大,苏容从不讲究穿衣打扮,又爱惹祸与人打架,时常不是伤了这儿,就是伤了那儿。所以,即便她有一张好颜色的脸,但依旧没让人觉得美的无人能及,但今儿,她缓缓走进厅堂,纤腰楚楚,娉娉婷婷,容色清丽,周身如日月齐照,让人眼前霎时一亮,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谢临呼吸都窒了窒,伸手小幅度推周顾。 周顾眸光微缩,转头看向谢临。 谢临凑近他耳边与他私语,“这是苏七小姐?你未婚妻?没错吧?” 周顾白了谢临一眼,又转回头,目光落在苏容身上,微微蹙眉,想着太艳了,等簪礼完成,就让她将这一身衣裳换掉,还有她脸上的妆容也要洗掉,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扑什么脂粉? “怎么?瞧你这表情,你也不认识了?”谢临又压低声音说。 周顾终于开口,低声回他,“闭嘴。” 谢临闭了嘴,心想周顾可真是有福气,这样的未婚妻,若是他有,他也……不、他还是喜欢秦鸾。 大夫人也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笑着走近苏容,与众人介绍,苏太守在一旁脸上挂着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谢远目光透过苏容似乎看到了燕如珍,当年也有一个姑娘,一颦一笑皆动人,可惜香消玉损,芳魂早已不知去了何处,而她的女儿,如今已长大成人了。他也算是不负她所托。 大夫人请了族中德高望重的一位十全老夫人给苏容行簪礼,苏容安静地任其摆弄,听着祝词。 在簪礼快完成时,周顾忽然起身,手里拿了一支桃木簪子走向苏容,对大夫人说:“伯母,晚辈可否将此物赠予小七?” 大夫人看向周顾手里的桃木簪,不是金不是银不是玉,也不是珍珠不是玛瑙不是翡翠,而是雕工看起来不怎么样的一根粗糙的木簪,她愕然了一下,便想到,这大约是周顾亲手所雕刻的,否则他不可能这样的日子这时候拿出来要给苏容簪,这可真是比所有簪子都值钱了,顿时欢喜地笑,“自然可以。” 周顾拿着桃木簪,弯身凑近苏容,对着她的发髻打量了半天,才缓缓将桃木簪插进了她的发丝里,声音轻轻,“我愿苏七小姐,一生顺遂,所愿皆得偿,所想皆如意,福祉绵长,岁岁平安。” 苏容偏头,看向周顾,心里万分讶异,却又细细密密透出欢喜。 她抿了一下嘴角,声音也轻轻,“好!我也愿我自己,如你所愿。” 及笄礼成,宾客们不知谁叫了一声好,厅堂内外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氛围喜庆。 苏容被大夫人拉着应酬了一会儿,待众人都被安排好,等待开席,大夫人才放过苏容。 苏容立即出了厅堂,折回自己的院子。 她刚走不远,周顾追了上来,苏容回头看,见是周顾,还没开口,周顾便道:“我送你回去。” 苏容点头,伸手摸向那根发簪,对周顾笑问:“这簪子……” 周顾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还是回答,“桃木辟邪。” 苏容失笑,“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想说的是,这个簪子是你亲手雕刻的?” 周顾点头,“第一次雕刻这种物事儿,手生,雕的不好,你先将就着收。” 苏容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以后你会雕刻更好的给我吗?” 周顾顿了一下,“嗯,到时候有更好的,跟你换。” 苏容想说“即便你拿来雕刻的更好的,我也不跟你换这个。”,但她怕自己说了,以后就看不到更好的了,便点头,“好,那我等着你拿更好的来换。” 周顾点头。 苏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热闹的前院,“不用你送,前面马上要开席了,你是座上宾,该留在前院吃席。” 周顾摇头,“送你回去。” “你即便送我回去,稍后父亲也会派人来请你过去。”苏容想着今儿至少有一半人是冲着周顾和谢临来的,尤其是江州的很多官员,这可是难得的巴结护国公府和瑞安王府的机会。 “能拖一刻是一刻。”周顾在簪礼前,早已被人围了几遭,如今借着苏容能脱身,他觉得能躲些时候也是好的,他虽然不反感应付人,但也不耐烦应付这么多人。 苏容笑,“那谢小王爷可就要辛苦了。” “他活该!” 周顾送苏容回到东跨院,坐进堂屋的那一刻,远离喧闹,周顾觉得舒服极了。 他见苏容动手给他沏茶,伸手拦住她,“我自己来,你去换衣裳,也把脸上的妆容洗掉。” 苏容一愣,“为何?” 这衣裳和这妆容,可是她早上辛辛苦苦被人折腾了一个半时辰收拾出来的。 周顾自然不会说“太艳了,多少人往你身上脸上盯着看,我不喜。”,只语气寻常地反问她,“我瞧着你累,衣裳拖地,层层叠叠的,脸上的妆容也不能轻易碰触,待着舒服?” 苏容立即摆手,将茶壶茶盏茶叶都一股脑地推给他,“不舒服,我这就去换洗。” 她说完,干脆果断地转身进了里屋。 周顾满意,慢悠悠地自己沏茶喝。 月弯追回东跨院,进了堂屋,瞧见周顾,“周小公子,我家小姐呢?” “去里面换洗了。” 月弯一惊,连忙冲进里屋,对着正在洗脸的苏容惊呼,“哎呀,小姐,您怎么这么快就洗掉了?多好看啊,我还没看够呢。” 苏容洗脸的动作不停,洗污了一盆清水,闭着眼睛对月弯吩咐,“去换一盆水来。” 月弯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您为什么洗掉啊?这可是赵嬷嬷花费了好久的工夫给您打扮的妆容,您前前后后才不过在脸上待了小半个时辰而已,太亏了。” “快去!”苏容催促她。 月弯生气,“不想去。” 苏容用湿手去捏她的脸,“反正已经洗了,谁让你不早回来呢。” 月弯连忙避开苏容的湿手,嘟着嘴哼了一声,端了盆子转身出去了,见到周顾,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周小公子您也不阻止小姐,多好看的妆容啊,就这么给洗了。” 周顾神色从容,一点儿也不心虚,“是很好看。” 绝口不提是他让洗掉的。 第八十七章 书房(一更) 月弯以为自己找到了同心里的同伴。 她大为吐槽,“小姐总是这样,好好的脸,她每每都爱糟蹋,整日里不好好梳妆也就罢了,如今别人费力气给她装扮的,她偏也不多待一会儿。” 周顾煞有介事地点头,“嗯,是不太对。” 月弯叹了口气,“真是暴殄天物。” 周顾又点头。 月弯走到院外的水井里打了清水,端进里屋,搁在架子上,没好气地对苏容说:“洗吧!” 苏容动作利落地又将脸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洗完后,十分清爽,“舒服。” 月弯白眼,将帕子递给她擦脸,评价,“太素净了,只剩下十分美了。” 苏容擦脸的手一顿,难以置信,“十分?” “嗯,本来您可以有十二分美的。”月弯绷着脸。 苏容好笑,“我可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本来就是嘛。”月弯嘟囔,自家小姐这张脸,她从小看到大,就没看腻过。 “行了,我如今不出去见客了,自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苏容拍拍她的脸,“你去前边玩吧!” 月弯是很想去玩,她看向屋外犹豫,小声说:“可是周小公子在啊,不用我留在院子里伺候吗?” “不用。”苏容摆手,“我自己招待他。” 月弯点头,又欢欢喜喜跑出去了。 周顾见苏容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又洗了脸,他眸光闪了闪,想着月弯说的对,的确还剩十分美了。 他给苏容倒了一盏茶,“润润嗓子。” 苏容端起茶,捧在手里,瞧着周顾,发现他今日怎么看怎么好看,她笑吟吟地说:“周顾,你今天好俊俏啊。” 周顾:“……” 他耳尖红了一下,声音尽量保持如常,挑眉,“我往日也一样。” 苏容摇头,“还是不同的,今儿的衣裳让你更添两分俊俏。” 周顾恍然,原来她是想夸衣裳,他耳尖的红晕悄悄褪去,平静地点头,“这衣裳是不错。” 两个人喝了一会儿茶,并没有来人喊周顾,苏容问:“看来一时半会儿我父亲不会派人来喊你,你饿不饿?我让人送点心来?” 周顾摇头,“不饿,不必。” 苏容道:“我也不饿。”,她询问,“要不给你找一卷书看?” 周顾颔首,“也好。” 苏容站起身,往她的小书房走去,“你是想看正经一些的书,还是不正经的书?” 周顾:“……” “何为正经?何为不正经?”书还分正不正经吗? 苏容给他解释,“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四书五经,县志州治等,这种的,叫做正经的书。其余的传记画本子等杂书,用母亲的话说,都叫不正经的书。” 周顾不太想看太正经的书,因为那类书实在是看的太多了,但大夫人口中不正经的书,他也只看过一些传记之类的,其他的他没看过。他的书房被祖父严加看管,不准出现那类歪了他心性的书。 于是,他也跟着苏容站起身,“我可以跟你去找一本看。” 苏容脚步顿住,有些犹豫。 周顾看着她,“怎么了?你要去哪里拿书?我不能去?” 苏容想着她的书房里的确藏了一些不能见人的东西,比如刀剑,比如她自己研制的暗器,比如春宫图,比如被朝廷明令禁止的禁书,但她藏在暗格里,周顾人品好,没有她的允许,他应该不会乱翻。 于是,她摇头,“没有,就是我想着我的书房乱的很。” “你连三楼都带我去了。”周顾提醒她。 苏容点头,“也是,那走吧!” 于是,苏容带着周顾,从抱厦穿过,去了她的小书房。 小书房上着锁,苏容拿出钥匙,打开书房,推开房门,她面色自然地抬步走了进去,周顾跟进屋,入眼处,地上扔着纸张纸团瓜子皮,桌案上摆着笔墨字画以及摊开看了一半的画本子…… 最醒目的是桌子上,堆了高高的一摞书,看起来像是还没开封。 周顾心想,这书房的确是乱的很,阿花的狗窝都比这书房干净。他指了指这一摞书,问苏容,“这些都是什么书?怎么堆在这里?” “这两个月新出的画本子,还没来得及看。”苏容一脸大方地指了指书架上罗列的书,“你想看什么,随便找吧!” 周顾没立即动,“这么多画本子,你爱看画本子?” “我还行,闲暇时打发时间,月弯最爱看,十分沉迷。”苏容弯下腰,挑挑拣拣,挑出了四五本画本子,拿在手里,“我看这几本,你想看这些画本子吗?” 周顾在苏容挑拣时,已看到了每个画本子封皮上的名字,他敬谢不敏地摇头,“我不要看这个。” 家里的姐姐们,也偶尔会买回一两本画本子看,只不过都悄摸摸的看,像苏容这般,大大方方买回府,搁在自己书房里堆着的,几乎没有。 他走向书架,发现一共十排书架,有一半都放着画本子等杂书,他无语了一会儿,从中选出一本游记,“我看这个。” 苏容探头一瞅,点头,“行。” 二人拿着书,出了小书房。 回到堂屋,两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各自看书。 周顾看了一会儿后,发现对面苏容有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就是她翻书特别快,纸张刷拉刷拉的,不大功夫就翻一页再翻一页,他怀疑她这是看书吗?明明就是翻书。 他看了她好几眼,见她短短的功夫,画本子已翻了大半,再过一会儿,她就该看完了,终于忍不住问她,“你这画本子里,讲的是什么?” 苏容头也不抬地回他,“哦,讲的是一位落难公子,被江湖侠女所救,侠女让公子以身相许,公子死活不答应,于是侠女就将公子绑了,逼迫他与之成亲,成亲后,公子一直不喜欢侠女,后来侠女心灰意冷,放他走了,公子归家后,却又念起了侠女的好,觉得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与侠女相处中对她动了心而不自知,于是,公子又跑回去找侠女,想挽回侠女,而侠女却已经又有了心上人,而那心上人,也正是在公子离开后,被侠女所救的第二人,两人孩子都有了。” 周顾:“……”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八十八章 过目不忘(二更) 周顾有个优点,就是不会半途而废。 所以,他虽然觉得这什么破画本子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但还是问苏容,“后续呢?” “后续啊。”苏容抬了抬手里的画本子,“你等一下啊。” 她说完,低头继续快速地翻,一页接一页,大约翻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抬起头,对周顾说:“落难公子本是侯门公子,知道自己对侠女动心后,见她另觅新欢,十分不甘心,便展开了对侠女的强取豪夺,因他身份尊贵,便动用手中权势,硬生生拆散了侠女和他的新夫君,新夫君被按了个罪名,入了大狱,侠女气急,一下子小产了,小产后,没养好伤,听说新夫君要被问斩,便找了一群江湖朋友去劫狱,成功地将他的新夫君给救出来后,她却体力不支,被人杀了,落难公子悲恸之下,竟然横剑自刎,与她死在了一起。他们两个都死后,侠女的新夫君摇身一变,竟然是当朝皇子,他忍辱负重,演了一出苦肉计,委身娶侠女,就是为了除去侯府公子,后来自然是他又娶了新妻,还纳了好几个娇美的小妾。” 周顾:“……” 果然是乱七八糟的破东西! 他深刻怀疑,这样的破东西,是怎么有市场的。 他见苏容将这本画本子扔去了一边,又拿起另外一本画本子,终于憋不住地问她,“你看书都是这样看吗?” 苏容点头,“是啊。” “一直都是这样快?” “嗯,是啊。” “从来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样看书,太快了吗?”周顾怀疑她刚刚复述的故事不准确,用手指捏起那本被他嫌弃的画本子,搁在手里翻,打算求证一下。 “自然有人告诉过我。”苏容回忆了一下,“母亲说我囫囵吞枣,糟蹋好书,书到我手里,真是倒了霉了,她瞧着都替书疼。父亲说我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爱读书没什么,能做个样子也成,反正我又不用科考。大哥说我若是不想看书,就不必强迫自己看了,可以去做别的想做的事儿,我刷拉刷拉的翻书声扰他看书。” 周顾点头,低头看被她讲完的画本子,快速翻了起来。 苏容见他不再说话,自己也不再说,继续看手里这本新的画本子,看书的速度依旧快极了。 周顾囫囵地翻了一遍,发现苏容给他讲的分毫不差,故事就是那个故事,但他即便这般囫囵,也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这本画本子翻完,这还是在苏容给他讲一遍他求证的基础上,若是让他什么也不知道抱着探知欲看的话,这一本画本子,以他看书的速度,应该一个时辰才能看完。 但他记得清楚,苏容只用了三四盏茶左右。 他看着苏容,吃惊极了,对她问:“你看书怎么会这么快?” “一目十行嘛,大家都会的。”苏容头也不抬地说。 周顾摇头,“我一目十行看书,速度慢你很多。”,说完,他又特意补充,“哪怕囫囵吞枣,也没有你快。” 苏容翻书的手顿住,抬头看他,见他一双眸子里满是惊诧,她眨眨眼睛说:“大约是我眼神好?看一眼,整页的文字就都跑进我眼里了?” 周顾放下画本子,“过目不忘?” “算是吧,但也不算全是。” “怎么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不全是? “要看是什么书。”苏容给他举例,“就比如,画本子杂书这类的书,到我手里,我就能一目十行看的很快,可以称得上你口中的过目不忘。但比如经史子集枯燥乏味的书,我看的就很慢。” “有多慢?”周顾问。 苏容指指他手边的那本游记说,“就比如这么厚的一本吧,我大约要一个多时辰才能看完。” 周顾低头,见手边这本他挑选的游记比刚刚他跟苏容看的那本画本子要厚一倍,他顿时沉默了。 若是他看的话,这本书,正常情况下,他得看半日。 苏容见他不再说话,对他问:“怎么了?” 周顾无语,对她说:“这本游记,我看的话,最快,也要两个时辰。” 苏容笑了笑,“跟我大哥差不多。” 她看着周顾,“我从小就不大爱看书,也不爱坐在学堂里听先生就着一篇文章叨叨来叨叨去的叨叨一两个时辰。” 她自小就被大夫人骂做混账,大家都认为是她爱玩不喜欢读书,随便拿着书乱翻一气,是看书不耐烦的表现,她也懒得解释。再加上她小时候性子不沉静,坐没个坐相,总翘着腿,而且也的确不爱去学堂,提笔写字初始时也是写的龙飞凤舞,后来还是她大哥看不过去,死压着她练了一手字体漂亮的小楷,不过也是为了怕她将来给人写个信,下个帖子,字迹拿不住手,至于读书的事儿,就不管她了。 周顾懂了,他跟苏行则才是正常,是她不正常。刚刚他差点儿怀疑自己。 苏容聪慧,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怕是受打击了,连忙说:“我听人说,护国公府小公子周顾,天资聪颖,学东西极快。你觉得我看书快,只不过是我的确有些天赋罢了,就比如月弯,她看画本子就很有天赋,一天可以看五六本。我们这种看书,就只是看个表面而已,就是囫囵吞枣。你与我们不同,你不是看书,是读书,是读进心里去的那种,细嚼慢品,是需要费脑筋和心力的,所以,看的慢点儿,也没什么吧?” 不用如此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她是真真切切地觉得看书快,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儿,受其所累,她可有过不堪回的往事儿,想起来就头炸。 周顾被逗笑,“你倒是挺会宽慰人。” 他摇摇头,拿起那本游记,对她说:“过目不忘这个天赋,不是谁都能有。你有这个天赋,若是加以利用,足够你做好些事情了。” 苏容从小到大只用这个天赋来看过书,对他问:“都能做什么事儿?” 周顾道:“看账本,做算数,背文章。” 苏容点头,她看账本是很快,母亲如今已不用她学掌家了。 “还有……”周顾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凑近苏容,压低声音说:“等哪一日,你进京的话,我带你偷偷去宫里的藏书阁,宫里的藏书阁里有好几本珍本,你可以帮我用眼睛偷出来的吧?” 苏容:“……” 她看着周顾一脸的兴奋,也跟着小声说:“这个,有难度的吧?” “那当然了。”周顾道:“但你有这个本事,我觉得倒可以试一下。” “什么珍本,让你这么惦记?” “有一本兵书,是三百年前名将张鹜的手札,有一本治国策论,是四百年前名相王晟的策论,还有一本藏宝图,据说是景元帝时期的藏宝图,至今无人可破解。” 苏容:“……” 她看着周顾越说越兴奋的脸,忍不住地问他,“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是被好好地珍藏起来,你确定能偷看?” “我有令牌,可以每个月进去皇宫里的藏书阁一次,一次最多待半个时辰。”周顾道:“张鹜的手札和王晟的策论我都看过,但因时间太短,只能囫囵吞枣,不能拿在手里拜读,又不能带出藏书阁,着实手痒。至于藏宝图,就藏在藏书阁最顶端的暗格里,我这两年一直在研究机关暗器,我觉得我如今应该能够破解那个暗格了。” 苏容:“……” 周顾看着她问:“我觉得你既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半个时辰应该足够你记住后回来帮我默写出来了。” “我看书快,但写字写不快,写字很累的。”苏容强调。 “没事儿,只要有机会,你能一目十行看完记在心里,给我念,我来写就好。”周顾心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拉苏容去皇宫的藏书阁,忽然说:“要不,我回京时,你跟着我进京吧?” 第八十九章 贺礼(一更) 苏容一愣,周顾回京,她跟着一起进京? 她看向周顾,这不太行吧? 周顾脱口而出这个建议时,也是头脑一热,见苏容愣住后,他也霎时冷静了下来,一时无言。 他想起他离京前对他祖父百般不乐意说不娶苏容,还对他祖父甩脸子,遭了他祖父一顿骂,如今不过短短一个月,他竟然邀请苏容跟他一起进京,虽说他是为了藏书阁里的珍本,但他对苏容已经不抗拒是事实,自己都觉得打脸。 苏容见他说完后自己先沉默了,顿时笑了,“周哥哥,你是随口一说吧?” 周顾看着她,斟酌片刻,有些不自然,“是随口一说,但倒也不是不行。”,他给苏容找理由,“反正你大哥要进京赶考,你作为妹妹陪考,也不稀奇不是?” 苏容才不会陪苏行则陪考,她怕她真跟着去陪考,苏行则担心她四处瞎玩胡闹惹祸反而心里不踏实考不好了,她摇头,“我不陪考的。” “为何?”周顾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 “我大哥不会放心我跟着他陪考的。”苏容指指自己的额头。 周顾想起她额头在他来之前刚好了伤疤,想到她四处树敌跟人打架的本事,无语了一下,“也是。你若是跟着进京,你大哥估计一大半心都得操你身上。” 苏容点头,“所以,以后有机会的吧!” 周顾也点头,他知道,她口中说的这个机会大半是他与她议亲,他迎娶她,她就会进京了。也可能是苏行则高中后,留在京中述职,她兴许也能进京。 他迎娶她这事儿,最快也要一年,而苏行则高中后若是能留在京中述职的话,倒是会更快一点儿。 他心中的兴奋劲儿褪去,刚要说句什么,外面有人匆匆而来,站在门口问:“七小姐,周小公子可在您这里?” “在。”苏容回了一声。 来人立即对门内拱手,“老爷派奴才来请周小公子去前面。” 苏容看向周顾。 周顾放下那本游记,站起身,“果然躲不过,我去前面了,你……” “我自己看书。”苏容对他摆摆手。 周顾点头,转身出了堂屋,与来人一起去了前院。 苏容在周顾离开后,继续看画本子,以为自己可以躲懒,但月弯很快就跑回来喊她,“小姐,大夫人让您去园子里陪着长辈们用膳呢。男眷那边在前厅先开了席,如今女眷的席面也正要开了,等着您去呢。” 她说完,埋怨苏容,“您看看您,把妆容卸的太早了吧?如今难道就这么素净的出去吗?还是赶紧再上个妆吧?我再去喊赵嬷嬷来?” “不用喊赵嬷嬷。”苏容放下画本子,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就知道大夫人不会放她一直偷懒,她转身进了内室,“我自己来。” 衣裳不用换,脸上重新上了个妆,比起赵嬷嬷细腻仔细妥帖的手法,她自己动手自然简单粗糙至极,给脸上上完妆后,将周顾送给她的那枚桃木簪子簪在了头上。 月弯没有一双灵巧的手,再加上苏容从不用她,她也就没有学会这个技能,只能站在一旁看苏容自己动手,但不妨碍她有一双欣赏的眼睛,在苏容自己动手收拾完后,她又露出赞叹的表情,“哎,小姐,您长的好看,随便收拾一下也很好看。今儿来的小姐们,即便人人盛装,也压不过您的风头。” 苏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满意,盛装打扮的她明**人,素雅打扮的她钟灵秀美。总之是个得天独厚的美人,哪怕什么都不会,都可以靠脸吃饭的那种。 所以,这也是一直以来她很在意保护自己脸的原因,即便要饭,都能比别人多要一碗。 主仆二人出了东跨院,去了园子里,果然见女眷们都已在坐,膳食都摆上了桌。 苏容一出现,女眷们都向她看来,大夫人见她这么短时间换了装扮,瞪了她一眼,大约也是因为她如今的装扮虽差几分,但她长的好,也一样好看,她才没说什么。 今儿来的长辈们,都是和蔼的,没一个看苏容不顺眼的,所以,气氛十分好。 苏容在人前,只需要乖巧就好,所以,基于她今儿的表现,不少长辈们都夸她长大了,懂事儿了,稳重了等等,皆是好话。 大夫人见苏容被夸,就跟自己被夸了一样,腰板都比往日挺得直。 有人问大夫人,“小七的婚事儿,是不是彻底定下来了?护国公府那边怎么说?” 毕竟大家今儿都瞧见了周顾给苏容送簪子的情形,当时在坐的人都眼睛毒辣,周小公子拿出的那根簪子,可不是哪里买的,粗糙的很,一看就是亲手做的,这份心,可难得。 大夫人笑着说:“还没彻底定下来,如此大事儿,要与老国公具体商议。” 众人点头,深以为然。 大夫人瞥了苏容一眼,话音一转,又笑道:“护国公府门楣虽高,但咱们家也不是那等喜爱攀附的人家,虽然婚约早已订下,但如今还要看小七自己的意思。我与她父亲都以她的意思为主。” 言外之意,若是小七自己不乐意,这门婚事儿也成不了,不全看护国公府的意思。 一位老夫人闻言唏嘘,“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她父亲两个人都太宠孩子了。” 大夫人笑道:“自家的孩子自家怎能不宠?” 在坐的人都看着大夫人,嫡母做到大夫人这个份上,也是无人能出其右了。她宠苏容,在江宁郡,还真是出了名的。也不止苏容,苏府的其他庶女,她也从没苛待过。 有人小声问:“小七是最小的一个,都已及笄了,老大的婚事儿,可有定论了?” “行则不急。” “哎呦,我说的不是行则,是你家的大女儿。” 大夫人摇头,“也不急。” “都十七了吧?怎么能不急呢?”这位夫人不知道大夫人为何一直还没给庶女选亲的打算,一般人家,十三四就开始议亲了。 大夫人自然不会说自己的打算,往苏太守身上甩锅,“我家老爷说,等行则科考后,就开始选亲。” 此话一出,众人都懂了。苏行则有大才,若是今年高中,那苏家的门槛都得往高抬一个台阶,妹妹们的婚事儿,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说的倒是有道理,多留两年也不怕的,女儿家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儿,自然是要慎重些。”一位老夫人见多识广,连连点头。 众夫人便就着这个话题,说起了金秋科考。 有人问:“行则何时进京?” “说是打算与周贤侄一起走,小七及笄礼过后,多不过三五日吧!”大夫人道。 那位老夫人点头,“还有两个月科考,好多考生在上个月都已启程了,行则也是该动身了。早去早适应京城的气候。” 大夫人颔首,“正是。” 这一日,整个苏府一直热闹到未时三刻,众人才散去,苏府安静下来。 谢临喝多了,被人扶回了院子里,周顾也喝了不少,但是他惦记扔在苏容堂屋里的那本游记,便来东跨院取。 大夫人带着礼账正在苏容的屋子里抓着她跟她一起核对礼单,王妈和月弯一个负责念,一个负责攥抄。 因为苏容自小被苏行则抓着练字,所以,仆随主便,月弯也练了一手好字。 大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对苏容道:“你的及笄礼,办的不亏,只江盛就送了好大一笔贺礼,礼金五千两,外加三间铺子,一处南山的庄子,还有五十亩果园。上次没收的赔礼,这次作为贺礼送来了。我便不客气地帮你收了。” 苏容很满意,身子懒歪歪地歪在椅子上,“幸好我的及笄礼在前,才有东西收,若是我的及笄礼再推迟两天的话,没准这些东西就收不到了。可见我有财运。” 再晚两天,到时候江家被诛九族,财产充公,可不就收不到了吗? “为什么?”大夫人不解,她还不知道江家要被太子收拾的事儿。 苏容想着如今还不宜声张,便对大夫人一笑,“过几日您就知道了。”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满足(二更) 大夫人瞪了苏容一眼,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又跟苏容说起今日的礼单。 她眉眼都是笑意,“你的及笄礼,所有人送的东西,都比你几个姐姐的及笄礼厚实,有的厚实一倍,有的厚实了两三倍。” “与我本人无关。”苏容哂笑,“都是冲着护国公府和周顾。” 大夫人不满地训她,“也不全是,就算没有这门婚事儿,你的礼也会比你几个姐姐的礼厚实,你父亲和我,还有你大哥的面子,难道不叫面子吗?” 这整个江宁郡谁不知道,阖府的人都宠苏容一个。 苏容笑开,挽住大夫人的胳膊,“是我说错了,母亲说的极是。” 反正不是冲她,她从小就不讨喜。 “这些礼,既是给你的及笄礼,我都让人收进你的库房。”大夫人推开她,“至于账面上的礼金,我先帮你收着,免得你胡乱花销。” 苏容没意见,“行。” 大夫人稀奇地看着她,“你以前二两银子都跟我抠,如今这么几万两的银子,反而没说自己拿着了?” 苏容自然不会说自己如今不缺银子,只反问,“我若是跟您说我想自己拿着,您允许吗?” “不行,绝对不能给你拿着。”大夫人是真怕她败家,转眼就给霍霍没。 “这不就得了?我说了也没用,何必要说。”苏容耸耸肩。 大夫人瞬间不怀疑了,嘟囔,“也是。” 周顾走进东跨院,听到脚步声,王妈向外瞅了一眼,立即笑着说:“夫人,七小姐,周小公子过来了。” 大夫人一愣,“他怎么没去休息?” 说着,看向苏容。 苏容哪里知道,摇头。 大夫人看她没正行的坐姿,以及发丝有些乱,低声说:“你去收拾一下,我出去看看。” 苏容点头。 大夫人站起身,走出了里屋,来到画堂。 周顾迈进门槛,对大夫人拱手,“伯母。” 大夫人和蔼地笑,“今儿累了一日,你也喝了不少酒,怎么没去休息?来找小七说话?” 今儿宾客多,周顾与谢临又是高门府邸的王孙公子,是贵客,许多人都围着二人敬酒,二人都喝了不少。 周顾摇头,笑着说:“不是太累,上午时从书房里找了一本游记,没看两页,很有意思,着实惦记,便过来寻了。” 他说完,已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那本游记,伸手拿起来,“就是这本。” 大夫人笑,“我这里快忙完了,你在小七这里看?我正巧也有一件事儿要跟你说。” 周顾本来打算拿了游记就走,闻言道:“伯母请说。” 大夫人示意他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是这样,江州刺史府送来的贺礼极厚。”,她将送了什么说了一遍,道:“这其中自是有给你的一份赔礼在,你上次没收,江盛和夫人借由小七及笄,当做贺礼,一并送来了,我便不客气地收了。贤侄你看你的那份赔礼……” 周顾拒绝,“既是给的贺礼,伯母只管收了就是了。无需给我。” 大夫人看着他,“但这礼着实太厚了,一般人家就算给女儿的陪嫁,都不会如此厚实,我虽然替小七收了,但心里也清楚,是因为你,江州刺史府才这般大出血。” 周顾不在乎,“伯母不必觉得不踏实,只管踏实地收了,江州刺史府不足为惧。” 大夫人瞧周顾的神色,见他说起江州刺史府,一脸的不当回事儿,不看在眼里,她放下心来,“你既不要,那我就都给小七收入库房了,以后当做她的嫁妆。” 言外之意,太守府也不要,说给苏容的及笄礼,就是给苏容的。 周顾低咳一声,“伯母安排就好。” “只这件事儿,没别的事儿了,我去喊小七出来。”大夫人笑着站起身。 周顾也跟着站起身,制止大夫人,“伯母不必喊她了,她也累了一日了,让她休息吧,我回去看这本书。” 大夫人看了看他手里的书,“也好。” 周顾拿了游记,离开了东跨院。 大夫人回了里屋,见苏容坐在椅子上压根就没起身收拾,她瞪了苏容一眼,“懒死你算了。” 这么个不着调的性子,她真怀疑,她以后能讨得夫君喜欢吗?周顾来了近一个月,虽有苏行则刻意让他们保持距离的心思,但晚饭后也给二人留了散步说话培养感情的时间,二人几乎天天见,一个月里,竟然没觉得有丝毫的黏糊劲儿。若不是两个人相处的还算和谐,周顾因为苏容学掌家累和学规矩累找了她两次让她对苏容宽泛些,她都怀疑这两人生不起丝毫感情了。 那些画本子上写的,一个眼神,便一见钟情,见一面,说一句话,便紧张羞涩半天,她从苏容和周顾身上,是半点儿没见到。 到底是她老了,还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沉迷情爱了?依她看,都不是。怕是这两个孩子压根就没开窍。 苏容解释,“我本来是要起身收拾一下的,但听说他是来拿书,便知道他没打算待,估计是累了一日了,想回去躺在床上看书,毕竟留在这里,要坐在椅子上看,多累啊。” 大夫人恍然,“是这个理儿。” 几个人继续核对礼账。 足足核对了一个多时辰,才核对完,眼看天已擦黑,大夫人垂着肩膀,虽然累,但心里满足,“这回我可算不太犯愁你的嫁妆了,有了这些礼,足以让你的嫁妆看起来会好看一些了。” 苏容提醒她,“母亲,除了江州刺史府的礼不用还外,其余的礼以后您都是要还礼的。” 言外之意,这些礼都给她收入库房,以后家里给别人还礼,要走中公的,还是要掏腰包。 “这个你不用管。”大夫人总之很高兴,“等你大哥高中,还会再收一笔贺礼,然后你和你的姐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嫁人,虽要准备嫁妆,但也有聘礼收呢,咱们家未来几年,喜事儿都不断。” 也就是说,未来几年内,有出有进,怎么都能持平。 苏容一想也是,顿时佩服。 傍晚,厨房熬了粥,又做了几样小菜,大夫人知道大家都累了,便吩咐不必去前厅一起用晚膳了,让厨房送去了各自的院子。 大夫人没走,留在了苏容这里,待厨房送来吃食时,苏太守也找了过来。 苏太守中午喝了不少,但他酒量不错,晚膳前醒了酒,进了东跨院,看到苏容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便笑呵呵地瞧着她,“小七终于长大了,你娘泉下有知,一定很开心。” 苏容看着苏太守脸上的笑,很想问他一句,“我既长大了,有些事儿,您是不是该告诉我了?”,但余光扫到大夫人,将话吞了回去。 苏太守今日十分高兴,转头又对大夫人笑着问:“夫人,今儿收的礼里,是不是有一幅《巫山图》?” 大夫人点头,“嗯。” 苏太守看着她,“收去了库房?” 大夫人闻弦音而知雅意,顿时板起脸说:“收去了小七的私库,你就别惦记了,将来作为她的嫁妆,给她带走。” 苏太守无奈,“哎呀,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会欣赏,只会糟蹋好物,给她做什么?” 大夫人才不管这个,“值钱的好东西,不管会不会欣赏,值钱就行。” 苏太守:“……” 他心里痒痒的不行,转向苏容,“小七,你把那副图给爹呗!” 苏容对苏太守一笑,“行啊,但父亲若想要我的东西,得拿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苏太守瞪眼,“不孝。” 苏容耸耸肩,“我要做一个听母亲话的好孩子。” 苏太守:“……” 大夫人心下十分满意,伸手摸了摸苏容脑袋,夸道:“今年是比往年乖了些。” 苏太守眼巴巴的,“我库房里都没有什么好东西了,你先将它给我,待我有了好东西,再跟你换。” “不行。”苏容拒绝的干脆。 苏太守恼怒,转向大夫人,“看看你教出的好女儿!” 大夫人瞪了他一眼,“我教出的女儿好得很,用不着你说。” 苏太守:“……” 这一个两个的,他在家里真是太没地位了。 周末愉快,明天见~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回信(一更) 吃过饭后,苏太守和大夫人没立即走,苏太守是心里还惦记着那幅《巫山图》,想跟苏容再磨一磨,大夫人是还有话想跟苏容说。 “周顾可说了何时启程?”大夫人问苏容。 “就这两日吧!”苏容道。 大夫人本以为周顾还能再多待几日,没想到苏容及笄礼后他立马就要走了,她想着今儿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试探地问:“你与周顾,我看你们相处的不错,这桩婚事儿,你是满意的吧?” 虽然心里已知道,若是她对周顾不满意,以她的性子,一定不会有耐心陪他玩跟他散步,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嗯。”苏容点头。 大夫人心里高兴,“那周顾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可问了?” “没问。”苏容摇头。 苏太守在一旁说:“哎呀,夫人,你多虑了,周顾能怎么想?他若是瞧不上小七,就不会对他关心,更不会今儿送她簪子。” 这么重要的日子,簪礼代表什么?周顾虽然年少,但也不会不知。 大夫人颔首,“话虽然是这么说,我也瞧着周顾对小七不错,但这么大的事儿,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免得咱们会错了意。” 苏太守想想也是,看向苏容,“要不,我们来问问周顾?” 苏容摇头,“不必问他,等他回京,看护国公府那边怎么说吧!反正大哥也要进京,到时候也会见到护国公府的人。” “也是。”大夫人点头,“那谢小王爷刚来江宁,是否也跟着周顾一起回去?” 这个苏容就不知道了,摇头。 大夫人道:“谢小王爷瞧着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可惜他的身份太高了,咱们府里的姑娘们从身份上来说都配不上,否则从你姐姐们里面挑一个嫁给他就好了。” 苏容也觉得谢临是不错,至少品性不坏。 大夫人一脸可惜,“我虽然想你姐姐们都嫁得好,但也不能奢望攀不上的亲事儿,比咱们家的门第高一截就行了,高太多攀不上,就算死命攀上了,对她们也不是好事儿。谢小王爷身份太高了,不过好在你的姐姐们都自知身份,谢小王爷哪怕住在咱们府里,她们也没一个人起心思,让我很是欣慰。” 毕竟,苏家的女儿,哪怕都是庶出,她也决定,让她们都做正妻,不做妾的。 苏容笑了一下,“是母亲您教导的好。” 若说这府里谁最想她们嫁的好,也就大夫人了,她的那些姐姐们,都怕她打架败没了家业,把她们的嫁妆也都给败没了。所以,对于要嫁什么样的夫婿,要求不高,换句话说,对她们来说,只要能有一份嫁妆嫁个尚可的人就行了。 不怪她们要求低,实在是她从小到大总打架赔医药费,让她们心里都有阴影了。唯有大夫人坚持,要给她们每个人都选个好夫婿好婆家。 大夫人感受到苏容真心夸她,腰板瞬间挺直,一脸骄傲,“那是。” 苏太守笑呵呵的,“夫人啊,眼界别太高,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许个差不多的人家就得了。” 毕竟,他的女儿又不是跟苏容一样个个都是金疙瘩,有一个周顾,再来六个跟他一样的?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知道。这不是等着小七的婚事儿真正定下来,还有行则高中嘛,到时候一家有女百家求,不是多难。”大夫人心里很有成算,站起身,“行了,咱们走吧!让小七早点儿睡。” 苏太守不想走,看着苏容,“那幅《巫山图》……” 苏容冷酷无情,“不给你。” 苏太守:“……” 他对着苏容瞪眼半晌,见苏容不为所动,只能憋着气又骂了一句“不孝”,才气哼哼地跟着大夫人一起走了。 二人走出门外,走远了,还可以听到他嘟嘟囔囔,“哎呀,小东西,白疼她。” 大夫人呸他,“活该,难道给了你后,让你把玩够了,再拿去卖钱往府里抬女人吗?” 苏太守顿时没声了。 苏容好笑,熄了灯,起身回了内室。 第二日,一早,赵嬷嬷便准时来了府里。 大夫人见了赵嬷嬷后一拍脑门,“嬷嬷,我昨儿忘了告诉你让小七歇两天,这两日不学规矩了吗?” 赵嬷嬷一愣,“夫人昨儿好像没说。” 大夫人“哎呦”一声,“那就是我忙忘了,周顾不日即将回京,我想着也给小七放两天假,让她陪陪他。” 赵嬷嬷顿时笑了,“那没关系,老身给七小姐请个安,说两句话,再回去就是了。” 大夫人一脸歉意,“都是我忙忘了,让嬷嬷白来了一趟。” “不碍事儿。”赵嬷嬷笑呵呵的,去了东跨院。 苏容一早就醒了,打算吃完饭去找周顾,饭菜刚端上桌,见赵嬷嬷来了,大夫人虽然没对赵嬷嬷说今儿不让她来了,但昨儿她却说了,而赵嬷嬷今儿却来了,还来的这么早,想必是有别的事儿。 苏容想起几日前她让赵嬷嬷传的话,难道是有消息了?她招呼赵嬷嬷坐下,“嬷嬷可用早膳了?” “老身用过了。”赵嬷嬷压低声音,“七小姐先吃早膳,我今儿来,是代那位给七小姐回话的。” 苏容点头,也不急着问赵嬷嬷,低头吃饭。 吃过饭后,月弯将东西收拾了下去,苏容示意赵嬷嬷跟她去内室说。 关上门后,赵嬷嬷递给苏容一封信,“您自己看吧,这是太子殿下给您的信。” 苏容伸手接过来。 打开太子燕回声的信,他在信中先谢了苏容的救命之恩,说一直在找她,又说一个答案和一把匕首,不足以还她的救命之恩,她但有所求,都可以找他,必竭尽全力。 他又在信中说,要杀她的人,是南楚王后。南楚王后不知为何,不久前,周折地找到了大梁皇后,也就是他的母后,说只要皇后答应帮南楚王后杀了她,便会说服南楚王支持他登基。皇后对于南楚国支持他这个条件很心动,便答应了。于是,派了人来杀她,但没想到,来杀她的那人,认出了她身上带着他的匕首,及时收了手。也正是因此,他才知晓了她的身份。他说皇后知道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自然不会再对她动手,已派人去查南楚王后为何要杀她,也会暂时稳住南楚王后那边。还说,南楚王后既然如此大费周折要杀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她若是同意,他将云岸留在她身边保护她 苏容心想这救命之恩可真实惠,酬谢了她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后,还能有后续好处,她收起信,问赵嬷嬷:“云岸一定是太子殿下的得用之人吧?” 赵嬷嬷一直等着她看完信,点头,“他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侍卫。” 苏容颔首,“太子殿下相护之心我心领了,告诉他,不必了。” 毕竟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赵嬷嬷不放心她,“七小姐不必有顾虑,您若是不收云岸,不如让殿下派别人来?就是没有云岸武功高,不过东宫出来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老身猜测,您大约真是珍敏郡主与南楚王的女儿,否则南楚王后不会不远万里要杀您。南楚王后可是个厉害的角色,一直有狠辣的名声,她背靠南楚第一大世家南宫家,把控着一半南楚王权,如今她不知为何尚有顾忌,迂回周折杀您,若是一旦她不再顾忌,发了疯地要杀您的话,绝对不是您自己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 赵嬷嬷见苏容不说话,面色凝重,“南楚小国,虽已多年不纳贡,但依旧是大梁属国,太子殿下虽然目前步步维艰,但是自小身为太子,还是很有根基的,朝臣们大多数也都扶持正统,太子殿下因了救命之恩,愿意帮您,您何必拒绝?” 赵嬷嬷叹了口气,又道:“护国公府虽然树大根深,门楣煊赫,若是以前,南楚王后自然会惧于护国公府几分,但如今当今陛下愈发重权,护国公府三个子孙都已成人,军中都已能独当一面,老护国公看出了陛下忌惮的心思,这几年愈发低调,自身已受掣肘,南楚王后不可能不清楚大梁朝局内情,所以,怕是不会再将护国公府看在眼里。但太子殿下不一样,他毕竟是得朝臣爱戴的储君。” 新 第九十二章 送别(二更) 苏容明白赵嬷嬷的意思,让她依靠太子,来对抗南楚王后。她对燕回声有救命之恩,燕回声也有相护之意,按理说,对她有利,她不该拒绝,但苏容总要真正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该不该一脚踏进去。 毕竟,接受了燕回声的好意,与他继续来往的话,也就相当于跟他绑在了一条船上。而燕回声自己的地位,如今也固守艰难,周遭的皇子们野心勃勃,虎视眈眈,想拉他下马,他的境况,其实不比她好多少。 她看着赵嬷嬷,终于开口,“嬷嬷的意思我明白,多谢嬷嬷好意,嬷嬷年岁大了,回乡是为安享晚年,我的事情,您不必操心了,至于太子殿下那里,容我想想。” 赵嬷嬷立即说:“老身今日来之前,已想好了,老身一把年纪了,该享的福已享过了,老身伺候太后娘娘多年,回乡后一下子闲下来,十分不适应,虽然老身侄儿侄媳孝顺,但老身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一直以来,便接了些教导闺仪的活计,这也是大公子派人打听到老身,找到老身来教导七小姐的缘由。所以,老身想舔着老脸问一句七小姐,您可收容老身以后放在身边伺候您?” 苏容一愣,“嬷嬷想跟着我?” 赵嬷嬷点头,“老身与七小姐很合脾性,待在您身边,颇觉自在,这是其一。太子殿下的人既已找到老身,代为传话,而老身既已知道了这件事情,便再不可能置身事外,这是其二。另外老身伺候了太后娘娘一辈子,无论七小姐以后去哪里,是偏居一隅安身立命,还是坐居高堂身处高门,老身跟在您身边,都会有些用处,这是其三。有这三点,七小姐,您不妨收下老身。” 苏容认真地看着赵嬷嬷,“待在我身边,十分危险,我好像已对你说过,自我娘去后,我时常被人刺杀。以后怕更是腥风血雨。” 赵嬷嬷摇头,“老身不怕,老身跟在太后娘娘身边一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 苏容又道:“可是你就不怕牵累你的侄儿侄媳吗?” 赵嬷嬷道:“老身已想好了,若是老身跟了七小姐,会跟七小姐您签卖身契,也会与我那侄儿和侄媳断绝关系,对外只说,老身舍不得荣华富贵,奔了七小姐。我那侄儿孝顺,我决心跟随您,我侄儿一定会同意的。” 苏容没想到赵嬷嬷已想好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嬷嬷看着苏容,“七小姐,收下老身吧!老身一辈子的价值,也就是会些宫里与高门府邸的生存法则,您一定会用得上的。您身边的月弯,单纯阅历浅,应付不来那些。就算大夫人会给您安排陪嫁,但整个江宁郡,也找不出来老身这样合适的人。” 苏容笑着揉揉眉心,答应下来,“好吧!” 赵嬷嬷顿时笑开,“多谢七小姐,那老身以后就是您的人了,老身这就写身契。” “不急。”苏容伸手拦住她,“嬷嬷您先回去,待周顾回京,您再来,到时候我们一起找谢伯伯和我父亲,先确认我的身份再说。” 赵嬷嬷点头,“昨儿在您的及笄礼上,老身看见谢先生了,他似乎认出老身了。” 苏容表示知道了,“嬷嬷去吧,这些事情,都等周顾离开后再说。” 老护国公既然没有告知周顾她的身份,应是自有考量,她自然也不会去破坏。 赵嬷嬷离开后,苏容在房间静坐了片刻,起身去找周顾。她刚走到门口,便见周顾已找来了,于是,她停住脚步,看着周顾。 红日初升,周顾周身洒满阳光,向她走来,苏容眯了一下眼,恍若一轮明日,向她而来。 少年颜色清绝,翩翩风采,如松似竹,日月见了都心折。 苏容想伸手捂住眼睛,又有些舍不得,便直直地看着周顾。 周顾走到近前,疑惑地看了苏容一眼,“你要出门?” 苏容回神,摇头,“是打算去找你,你快回京了,我想问问你今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周顾闻言眼底有一瞬的歉意,抿了抿嘴角,叹了口气,“苏容,我今日就启程。” 苏容愣住,“怎么这么快?你昨儿没说啊?” 周顾道:“今儿一早,我收到了太子殿下传信,明日对江盛治罪的圣旨,便会下达江州,江家在江州盘踞十多年,背地里有许多牵扯,其中有一桩阴私涉及南平侯府,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打算让江盛攀扯南平侯府,此案就结在江盛这里,一是留着南平侯府给宁池,以作后用。二是牵扯了南平侯府,就等于牵扯了大皇子府,此案牵扯多了,也就变了性质,陛下一定不乐意看到,届时,会对太子殿下不利。” 苏容懂了,“所以,你要提前动身,先去江州?” “对,到时候便直接回京了。”也没有功夫再折腾回来江宁郡道别了。 苏容点头,“即刻启程吗?那我大哥……” “你大哥过几日与谢临一起走,若是那时我还停留在江州,也可以一起进京,若是我已离开,他与谢临一起进京。谢临刚来江宁郡,还不想走。”周顾点头,“即刻启程。” “那我现在送你出城?” 周顾点头,没说不让苏容送的话。 于是,苏容送周顾离开。 周顾的人马行囊已都准备好,因太仓促,苏太守和大夫人都没有什么准备,大夫人歉意地对周顾道:“给护国公府的回礼,都收在库房里,你怎么走的这么急?能不能容些工夫,待我让人把回礼清点出来搬上车再走?” “事情紧急,需即刻启程,伯母准备的回礼,不如交给苏大哥带着?”周顾一脸歉然,“我有要事要办,得轻装简行,实在有些不方便。” 大夫人闻言作罢,“好吧,那让小七送你出城?” 周顾颔首,“好。” 于是,周顾辞别了苏太守和大夫人、由苏容送他出城。 苏容骑着马,走在周顾身边,一路来到城外,在十里亭,周顾勒住马缰绳,“就送到这里吧!” 苏容点头。 周顾见她一路没说什么话,故作轻松地问:“怎么?舍不得我啊?” 苏容笑了一下,“是啊!” 的确是有些舍不得,不知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周顾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松地承认,他仔细看了苏容一眼,没从她面上看出什么来,女儿家的离别不舍,面对他的娇羞怯怯,依依惜别,这些就他所认知的女儿家该有的情绪,她都没有,他一时也无从判断苏容这话是真是假,毕竟,她的脾气秉性,实在是与所有女儿家都不同。 他只能再次问:“真的?” 苏容神色认真,“真的。” 周顾点头,这回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了,对她也认真地说:“我也有些舍不得走。” 苏容又笑了笑。 周顾斟酌片刻,对她问:“苏容,你想尽快嫁吗?” 苏容顿住。 周顾不再看她,看向前方蔚蓝的天空,有两只飞鸟你追我逐,他想着苏容若说想,那他就不出去游历了,就参加今年的科考,按部就班地入朝,大不了,与苏容大婚后,他谋个外放,到时候可以带着苏容一起,也能造福一方百姓,不见得走遍天下,才能真正了解民生百姓,他可以换一种方式。 苏容看着周顾,少年端坐在马上,一身朝气,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她早已对他了解个七七八八,他是被护国公府与东宫合力培养的一块璞玉,一直平平顺顺,就算有乌七八糟的事儿,也不会真正落在他身上,若是不出意外,金秋科考,以他的才华,一定能够高中,再加上护国公府的门楣,他将来定会前途平顺,步步青云,没准,还能名垂青史。 这一刻,她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老护国公让他从文的用意,护国公府的军功已经累积到头了,再往更高处走,除了谋反夺了天下自己做皇帝外,已不可能再往上封赏了,而护国公府不会做乱臣贼子,不会污了忠臣良将在历史上留得骂名,而周顾,就要走另外一条路。 这是老护国公对他的期望,做一个为后梁社稷添上浓墨重彩一笔的文臣。 她不知道当年周顾被送去东宫陪太子陪读,背地里是否有老护国公的推动,但太子燕回声若是老护国公看重的明主,那么,周顾跟在他身边,将来一君一臣,一个掌社稷,一个辅社稷,何愁大梁不中兴? 那么她呢? 周末愉快,明天见~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大批杀手(一更) 当年是她娘主动找上护国公府的?还是护国公府主动找上她娘的? 从南楚王后要杀她来看,她娘十有八九是珍敏郡主,若是她娘主动找上的护国公府,那么护国公府念着她娘救大梁之功,就算为难,知道她是一个麻烦,也不好拒绝吧?若是护国公府主动找上她娘,这个几乎不存在,她娘既然隐姓埋名,连太后和皇帝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不可能让护国公府知道她的落身之处,除非她有求于护国公府。 所以,她与周顾的这门婚约,应该是她娘求来的。 她能够想到,她娘怕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以防将来她身份被暴露,给她寻了个庇护所在,就是护国公府。 但她娘一定没料到,当今陛下晚年重权,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子都忌惮,更遑论威名赫赫的护国公府?尤其是有了周顾,护国公府也算与东宫绑在了一条船上。即便除了周顾本人,护国公府并没有帮太子私下做事儿,但也不妨碍皇帝这样想。 她这个大麻烦,从小就每每遭遇刺杀,如今南楚王后更是周折利用大梁皇后杀她,将来……用脚指头想,她都不会作罢。而她既然知道了要杀她的人是谁,自然也不会一直坐以待毙。 那么,她还能心无负担地嫁给周顾吗?让她自己这个大麻烦,去搅乱他的平顺坦途青云之路? 苏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人身上的劣根性,她都有,目前,得知一直要杀她的人是南楚王后,若走一条对她最有利的路的话,便是嫁给周顾,再接受太子的相护,以东宫和护国公府来对抗南楚王后和她背后的娘家南宫家。 但这样一来,无论是东宫,还是护国公府,都因为她身上的麻烦,会更加举步维艰吧? 周顾这么好,她哪里舍得破坏他这一身光风霁月?让她搅进她的腥风血雨里? 她希望他好,祝愿他安,既然一身光风霁月,那便一生光风霁月。 这是苏容从出了太守府的门到如今走到城外十里亭一路上的所想。但她此时却不能直白地告诉周顾她的想法,她还需要慎重考虑,于是,她笑看着周顾,“你才十六,我才十五。” 言外之意,急什么?你不必急,我也不急。 周顾听到她这话,虽然觉得她说的很对,弱冠之年才大婚娶妻的人的确比比皆是,他才十六,的确是有些早,但她十五,却是已到了嫁人的年纪,女儿家,大多数最晚十七,都该嫁人了。 他想说什么,但想到这件事情也不是他能做主的,还要回府看祖父的意思,便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抿了一下嘴角,“那我走了?” 苏容挥手,“走吧!” 周顾见她刚还说舍不得他,转眼便如此干脆让他走,他心下不知怎地,忽然积了一股郁气,一挥马鞭,身下骏马四蹄扬起,疾驰而去。 护国公府的一众护卫顿时齐齐打马,跟上他。 苏容端坐在马上,目送周顾带着人打马走远,不出片刻,便消失在官道尽头,她不舍地收回视线,怅然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刚叹到一半,忽然脸色一冷,随着身后一股森寒的风而至,她瞬间侧身,避开了身后袭来的一剑,也因为避得急,整个人从马上滚落在地,堪堪起身,寒光又瞬间而至,她立即避开,再回身,只见一黑衣人执剑而来,不止这一人,随着这人出手,顷刻间,数道黑影在他身后现身,转眼便将她团团围住。 苏容面色一变,衣袖甩出,数道金针对着黑衣人飞去,转眼有几人没防备,中了金针倒下,借着黑衣人倒下的突破口,苏容快速冲了过去,往前跑,边跑便将金针甩出。 她没想到青天白日会有大批的杀手来杀她,身上的金针虽然一直备着,但也有限,几次三番之后,她是撂倒了十几个黑衣人,但仍旧有几个黑衣人对她紧追不舍。 苏容身上的金针用光,只剩下一柄匕首,黑衣人也已追到近前,她只能用匕首抵挡刺杀。 几个回合下,她胳膊被剑划了一道,握着匕首的手有些抖,但即便如此,她瞅准机会,仍旧将身上一直藏着的毒粉撒了出去。 黑衣人没料到她一个人,竟然让他们转眼间就折去了这么多人,而且她都已被追的穷途末路了,竟然身上还能有毒粉作为杀招,一下子又撂倒了三个人。 还剩两个人,但这两个人明显是这一批杀手里武功最高的,而苏容手里已没有毒粉了,真正只剩下一柄匕首了。 苏容咬着牙,与两个人来回缠斗,转眼不止胳膊上,身上很快就挂了彩。 这把匕首削铁如泥,但毕竟太短了,比不得剑,她心中升起一股郁气,想着即便死在这两个人手里,她也要拉上他们一起同归于尽。 她虽然因手里只一把匕首处于弱势,但一时间发了狠拼起命来,也让两个杀手心惊,一时间即便将她刺成了血人,但依旧没伤到她致命之处。 不过因为失血过多,体力渐渐不支,再加上这两个人的确武功高,苏容想着再这样纠缠下去,她即便想拉着这两个人同归于尽,怕是也做不到,心下一狠,瞅准机会,拔了头上的发钗,当做金针,掷了出去,一人当即被他刺中手腕,手里的剑脱落,她趁机一个旋身,匕首挥过去,抹了他的脖子,但也因此,躲不开另外一人从侧面刺过来的杀招。 这一瞬间,苏容心中是一片空白的,人真正面临死亡时,是什么也想不出的。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斜斜飞来,打在了刺向苏容的剑上,瞬间将剑打偏,苏容眼前的危机解除,瞅准机会,手里的匕首向前刺去,那杀手连忙躲开,她只刺中了这人的肩膀,刚要再抽出匕首补刀,便见有一人飞身而落,手执一柄长剑,与这杀手打了起来。 苏容见有人救她,喘息着收回匕首,卸了一股劲儿,一时间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来救她的这人苏容不认识,但武功极高,对付这杀手,似乎十分轻松,几招过后,这人一剑刺入了杀手的心口,杀手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这人将剑上的血迹抹掉,还剑入鞘,回身看向苏容。 苏容冷静地瞧着救他的这人,一身黑衣,十分年轻,眉目俊秀,见她看着他,似乎有一瞬间的紧张,张了张嘴,又闭上,一时间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苏容浑身都疼,盯着这人说:“一年前,凤凰山下,也是你救了我,你是谁?” 这人震惊,“一年前您知道是我?” “知道,那时天色虽黑,你遮着面,但你的气息我记得清楚。” 这人一下子散去了紧张,眉眼瞬间生动起来,整个人透着一股欢快,立即说:“我是您的暗卫。” 苏容挑眉。 这人立马拱手,行了拜见礼,“属下凤凌,拜见小主子。” “我哪儿来的暗卫?”苏容一直知道有人在暗处保护她,但没真正打过照面,这是第一次。 凤凌眨眨眼睛,眼里透出一股子委屈,小声说:“属下一直是您的暗卫,只是谢先生不让属下见您,属下才一直不敢在您面前露面。” 苏容恍然,“所以,若非我今日危急关头,有性命之忧,你还不会现身?” 凤凌点了一下头。 苏容瞥了一眼自己周身血污,一番生死追杀下来,她身上少说也有七八道伤口,她一时沉默没说话。 凤凌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解释,“谢先生下了死命,说若非如此,您练不成自保能力……” “我可谢谢他。”苏容不置可否。 这些年,她的确因为每每突然出现的刺杀,而不敢让自己懈怠练武。 凤凌小声说:“您的伤势比较重,属下先给您止血包扎,再带您去看伤。” 苏容看了一眼不远处躺着的死尸,“我自己止血,你先把一路杀过来的这些尸首都处理干净,然后带我去谢府,再请大夫。” 凤凌点头,“好吧,这里的确得赶紧处理了。” 第九十四章 重伤(二更) 凤凌先将地上的杀手搜了一遍身,将搜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地揣进怀里,然后又检查了一遍黑衣人身上是否有印记,才将尸体处理掉。 他忙乎了足足有两刻,无论是官道上,还是草地上,再无一具杀手的尸首,他抹平一切痕迹后,才又来到苏容面前,对她佩服,“小主子好厉害,自己一个人杀了足足十九人。” 苏容也觉得自己挺厉害,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么多杀手,她问:“可是南楚来的杀手?” “您知道?”凤凌惊讶。 “嗯,知道。”苏容点头。 凤凌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但看着她惨白的脸,觉得还是先回去再说,压下心惊,扶起她,“属下先送您回城。” “嗯。” 凤凌扶着苏容来到马前,看着她一身是血的模样,觉得这样白天回城,怕是会把看到的人都吓住,犹豫了一下,解了自己的外衣,罩在苏容身上,遮住了她一身血,一本正经地说:“属下的衣裳从没借给别人穿过,小主子委屈一下。” 苏容瞥了他一眼,没发表什么意见。 凤凌挠挠头,抱着苏容上马,虚虚揽着她,打马回城。 苏容没想到自己送周顾出城一趟,差点儿把自己给折在城外的十里亭。 青天白日的派杀手来杀她,看来南楚王后一直杀不了她,已失去了耐心。派了一批人来,今日瞅准机会,想一举对她除之后快。 凤凌的外衣宽大,苏容没力气地靠在凤凌身上,索性把自己的脸也藏了起来,不让人看出她是谁。毕竟这江宁郡,认识她的人太多了。 凤凌带着苏容一路骑马进了城,直奔谢府,没引起什么人注意,毕竟江宁郡繁华,每日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到了谢府门前,凤凌抱着苏容叩门。 门童探出一个小脑袋,疑惑地看着凤凌,因凤凌一直在暗处,他并不认识。 凤凌将苏容的脸扒拉出来,发现苏容已昏迷了过去,他对门童道:“七小姐受了伤。” 门童自然认识苏容,见她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大惊失色,连忙打开门,结结巴巴地说:“在、在、先生在府里。” 他说完,关上门,撒丫子往府里跑,赶紧报信去了。 凤凌抱着苏容快步往里走,刚走不远,谢远急匆匆从府里迎了出来,见凤凌抱着昏迷不醒的苏容立即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凤凌低声道:“小主子送周小公子离开后,在城外十里亭,遭到了一批杀手刺杀。” 谢远面色一沉,“可有性命之忧?” “无,没伤到致命处。” 谢远松了一口气,回身对跟来的管家吩咐,“速去回春堂请大夫。” 管家连忙应是。 谢远吩咐凤凌,“先带她去她的院子里。” 苏容在谢府,是有一处单独的院子的,小时候她不乐意受拘束,不爱去学堂,苏太守和大夫人管不住她,便将她交给了谢远,可以说,她算是谢远一手教出来的。但大夫人也没想到,谢远对待别人严厉,但对待苏容宽容极了,多有纵容,琴棋书画规矩礼仪,哪怕在谢远手里,她也学了个乱七八糟。 凤凌将苏容抱进屋子里,放在床上,才跟谢远说当时的情况,说完后,敬佩地说:“先生,小主子实在太厉害了,若是属下,怕是也做不到一人杀了十九个人。小主子手里的兵器不趁手,只是一把匕首,若是她手里的兵器是一把剑的话,最后一个人应该也不需要属下出手。” 谢远点头,“回春堂妙手医者的一手金针杀人,算是被她学的炉火纯青了。” 凤凌佩服,“属下也学了,但是没有小主子学的精,小主子若是一心钻营武道的话,江湖第一高手非小主子莫属。” 谢远看了凤凌一眼,笑了一下,“小七的确是天赋早慧,聪明绝顶,学任何东西都快。” 凤凌从被谢远派到苏容身边后,便一直暗中跟着她,闻言默默地叹了口气,“是啊,属下早些年差点儿被小主子打击的回炉重造。” 苏容还是不大点的时候,谢远便有意无意地在一堆琴棋书画等师傅里塞了一个名曰强身健体的教习师傅,她自己也争气,对学别的没什么耐心,但对于学武,却有一股坚韧劲儿,咬牙坚持了下来,到了她十岁时,第三位教习师傅也已教无可教请辞,谢远便暗中从江湖上花重金给她聘了人教她,直到去年,他去了云山书院前,才结束。 但她的一手金针杀人,却不是他给请的师傅教的,而是苏容自己,从小到大跟人打架遭遇刺杀总受伤,长期跑回春堂,让她发现了回春堂一个老大夫不止医术高绝会救人,竟然还会一手金针杀人,帮她杀了一个在回春堂后院出现的杀手,她还没反应过来,那杀手就无声无息倒下了,她震惊极了,得知是老大夫用金针杀了,便磨着老大夫学了他一手金针杀人的手法。 谢远得知后,便让暗卫去查,那老大夫原来是曾经三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后来销声匿迹,原来是待在了江宁郡,在回春堂当了制药的大夫。 回春堂的大夫很快就来了,自然不是教苏容金针杀人的那名老大夫,那名老大夫去年故去了,而是一直给苏容被她收买了看诊的大夫,姓何。 何大夫提着药箱,跑的满身是汗,来了一瞧苏容浑身是血的模样,几乎惊掉了下巴,“这、这……七小姐又跟谁打架了?怎么伤成这样?” 不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苏容这一次伤的太重了。 “只管给她包扎就是。”谢远交待了一句,走出房门,叫来了一个婢女给何大夫打下手。 凤凌也跟了出去。 房门关上,何大夫赶紧给苏容包扎。 因苏容给自己止过血,做过简单包扎,所以虽然看着伤势重,但还算好下手。 何大夫用了大半个时辰,将苏容周身八处伤口都给包扎了,将她整个人几乎裹成了个粽子,才收手,出了房门。 谢远等在门外,见何大夫出来,对他问:“伤势如何?” 何大夫叹了口气,“伤的比较重,得养个十天半个月,女儿家身上的皮肤也不能落下疤痕,十瓶凝脂玉缎膏估计才能不落疤。” “只管将那膏药送来,从我这里的账房结银子。”谢远面不改色。 何大夫顿时笑了,“得嘞,我开一副药方子,让七小姐吃上半个月,她失血过多,千万得养着,否则又得多糟蹋几瓶凝脂玉缎膏。” 谢远颔首,“什么时候能醒?” “一个时辰应该差不多。” 谢远摆手。 何大夫转身去开药方子了。 谢远重新进了里屋,坐在桌前,对凤凌问:“你说小七当时问了你一句可是南楚派来的杀手?” 凤凌点头,“正是。” 谢远叹道:“小七聪明,虽然我有意隐瞒,但她怕是还是知道了。” 凤凌低声道:“大公子给小主子请的那位赵嬷嬷,可是从宫里出来的,曾经伺候在太后身边,见过主子。您是不是打算告诉小主子身世了?否则肯定要会拦了那赵嬷嬷进苏府。” “小七与郡主有几分相像,熟悉郡主的人,自然会心里存疑。”谢远叹气,“难得她一直忍着没来问我,也该告诉她了,毕竟她已经及笄了,长大了,自己的身世,肯定要知道,自己的事情,总要自己做主。” 凤凌很开心,“属下以后也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在小主子身边了。” 谢远提醒他,“你是暗卫。” 凤凌纠正,“是近身暗卫,也可以做明卫。” 暗卫是躲在暗处,让所有人都见不到,但近身暗卫虽然也是暗卫,但最起码主人能知道他在,随叫随到,私下里也不必躲躲藏藏,主子吃桂花糕,他也能跟着躲在屋子里一块吃。而且暗卫有时候有些地方不方便躲藏,不如明卫可以随时随地光明正大地跟着保护。 谢远失笑,“这些年是难为你了。” 他想了想,吩咐,“去将赵嬷嬷接过来。” 凤凌点头,立即高高兴兴地转身去了。 明天见~ 第九十五章 身世(一更) 一个时辰后,苏容醒来,她睁开眼睛,望着棚顶,有些熟悉,又转头,看到坐在屋中的谢远,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如今已在谢府了。 她看着谢远,一时没出声。 谢远自己在跟自己下棋,若有所感,下棋的手一顿,转过头,见苏容醒来,他扔了手里的棋子,起身走到床前,对她问:“醒了?可要喝水?” 苏容没觉得渴,相反嘴唇润润的,大约是她昏迷的时候,有人给她喂过水了。 她摇头,刚要起身,谢远立即按住她,“大夫刚包扎完,伤势很重,不能动。” 苏容只能木头人一般地躺着,看着谢远,依旧不说话。 谢远叹了口气,坐下身,“不是要一直瞒着你,是本来打算待你长大些,再让你知道,也是怕你性子不稳重,若是得知自己的身世,会生出事端来。” 苏容扁扁嘴,终于开口:“谢伯伯是为我好,我知道,否则我娘也不会最信任您,将我托付给您。” 她娘临终前,连苏太守都没托付,反而将她托付给了谢远,她仍旧记得那一句,让谢远看顾她平安长大嫁人生子,她说她九泉之下,就放心了。 她也叹了口气,“那您说说吧!反正如今您也瞒不下去了,让我听听。” 听听她父母是谁,听听爱恨情仇,听听她一直被瞒着的身世。 谢远似乎不知从何处开始说,一时有些沉默。 苏容看着他说:“我以前怀疑您才是我爹,后来发现实在不像,我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谢远想说我倒是想当你爹呢,可惜没那个福气。他瞪了苏容一眼,“你可什么都敢想。” 苏容有些想笑,“不是我敢想,是我小时候见过您在我娘面前红了眼睛的样子,还抱过我娘,你们都以为我那时太小,什么都不懂,却不知道,我也不想懂。” 她记事太早,以至于,太知道她娘不是真正的苏太守的妾,至少,晚上苏太守就算留宿,也不与她娘睡一张床。而谢远时常光临太守府,时常去暖香阁找她娘,不是品茗就是下棋,还一待就是半日,她娘跟他比跟苏太守亲近多了。 谢远又无言了,似乎不知道他那些年都已经很注意了,怎么什么时候被这小东西给看到了。 “您若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说,不如先告诉我,我爹娘的身份?”苏容很体贴地给他提示。 谢远看着她一副不在意的心肠,又气又笑,深吸一口气,“你长成这副模样,真不知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我长成这副模样,也有您一大半的功劳。”苏容自己不敢居功。 谢远被噎住,憋着气说:“你亲生父亲是南楚王,你娘是曾经大梁的珍敏郡主,是明瑞太子唯一子嗣。” 苏容早已知晓,但听到谢远亲口说,还是十分感慨,南楚王后要杀她,果然不冤。 这时,门口传来赵嬷嬷的声音,“谢先生,七小姐是不是醒了?药熬好了。” 苏容一愣,“是赵嬷嬷?” 谢远点头,“我让人将她接了来。”,他转身对门外道:“嬷嬷进来吧!” 赵嬷嬷红着眼眶,端着汤药进来,见到苏容,差点儿落泪,明明早上见她的时候还好好的,转眼就伤成了这样,“七小姐,您伤的这么重,得好好喝药养着。” 她听说苏容虽然从小到大总是受伤,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乐意大夫给她开汤药,她更喜欢吃药丸。但大夫说了,这次她伤的太重,药丸见效慢,得喝汤药。 苏容无奈,“嬷嬷放心,伤的也不重,养个几天就好。” 赵嬷嬷立即说:“回春堂的大夫说了,要养半个月,他会每日都来府里给您换药包扎,药也要喝半个月,您失血太多了。” 苏容一听要喝半个月的药,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但见赵嬷嬷一脸“我从今日起就盯着你喝药”的表情,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人已被她收下,是有资格管她的,早知道就晚些答应她了。 赵嬷嬷又说:“回春堂的大夫开了十瓶凝脂玉缎膏,是将将治您身上伤的分量,若是您不好好养着,怕是还要多加两瓶。” 言外之意,都是银子。 苏容立马端正了态度,“嬷嬷放心,我会好好喝药的。” 别看她给周顾花银子大手笔,但银子这东西,一般情况下,她还是不太舍得花的,毕竟曾经受过为了二两银子纠缠着大夫人说了半日好话,又借遍了满府被姐姐们不待见的苦。 赵嬷嬷被逗笑,坐下身,一勺一勺喂苏容喝药。 苏容很想一口气干了,但奈何她没法起来,只能忍受着苦味,皱着一张脸,将一碗药慢慢地喝了下去。 赵嬷嬷在苏容喝完药后,立即拿了一颗蜜饯塞她嘴里。 苏容嚼着蜜饯,心想着月弯就没有这么贴心,收了赵嬷嬷,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赵嬷嬷喂完了苏容汤药,知道谢远和苏容怕是有话要说,要退下去,被谢远拦住,“嬷嬷留下吧!” 赵嬷嬷闻言放下碗,留在了苏容身边。 谢远对赵嬷嬷问:“嬷嬷与小七说了多少?” 赵嬷嬷立即说:“老身那日去苏府教导七小姐,观察了一日,见七小姐面相实在是像郡主,便没忍住,问了问七小姐娘亲的事儿。七小姐实在是太聪明,起了疑,老身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先皇时期的旧事,都说了。” 她看着谢远问:“老身其实也想知道,郡主当年怎么就落身在了江宁太守府的后院做了苏太守的妾室?而且还早早就去了……” 她掏出帕子,擦眼角,“郡主她……是不是后来过的不好?” “不算不好。”谢远摇头,“除了生小七时难产,受了些苦,产后大出血,大夫下了猛药止住血,但也落下了病根,导致身子骨不好外,衣食无忧,日子安静,没有纷扰。” “郡主早早去了,也是因为生七小姐时落下的病没养好?” “这是其一。其二是,她早年从大魏被救回来,受了伤,后来生下小七后,又时常忧思,才没撑几年。” 赵嬷嬷落泪,“当年郡主是怎么从大魏被救回来的?” “找了个女尸做替身,用了偷梁换柱的法子。” 赵嬷嬷看了苏容一眼,想着话总要说开,便道:“老身记得,您与郡主,是两情相悦的,为何郡主被苏太守所纳,没嫁给您?” 苏容也想知道,看着谢远,想听他怎么说,她虽然有一段时间觉得他莫不是她亲爹,但后来见他与她娘相处,更像是亲人,再加上她自己照了好几回镜子比较发现长相也不像,便打消了念头。 谢远又沉默了下来,片刻后道:“她经历太多,脱身后,不愿嫁我,我自也不会强求她,只要她待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活着就好。” 苏容听了这话很想嗤他一句,但毕竟是长辈,她没忍住道:“我娘与我父亲,从没圆房过。她空房独守好几年呢。” 言外之意,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浪费光阴。 谢远瞪眼,“你闭嘴。”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嬷嬷倒是笑起来,“七小姐聪慧,有些事情瞒不过她,也不奇怪。老身记得谢先生的脾性,不该是在意郡主过往的人,若是您知道郡主对您有情,即便她不愿,您也会捂暖她心的吧?” 谢远扶额,当着苏容的面,他差点儿什么都不想说了,但毕竟已不是年轻人,面皮不再薄的难以启齿,叹道:“她的心丢在了南楚王身上,我已强求不来。” 第九十六章 选择(二更) 苏容恍然,原来她娘后来喜欢上了她亲爹啊,那就不奇怪了。 大概因为把自己心里最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后,谢远便顺畅多了,对苏容开始说起过往,“当年你娘为了大梁,应允了南楚太子的婚事儿,后来大魏要求你娘和亲,先皇临终说继续打,当今陛下也愿意打,但你娘暗中去求了南楚太子,南楚太子很是恼怒,你娘在南楚逗留三个月,南楚太子后来答应了,她回到大梁,前往大魏和亲,到了大魏后,发现有了身孕,只能借由假死脱身,否则保不下你。” 这事儿苏容已听赵嬷嬷说了,点头,“当年的南楚太子,就是如今的南楚王?” “嗯。” 苏容奇怪,“南楚王不是不能生吗?听说他至今无子,南楚内不是闹了几年让南楚王从宗室过继一个子嗣吗?” 谢远摇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你确实是南楚王的骨肉,你娘的清白只给了南楚王一人。” 苏容有些糊涂,“谢伯伯,您确定吗?” 谢远瞪眼,“你娘亲口所说,还能有假?你娘骗谁,也不会骗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娘对您最是信任。”苏容投降,“那可真是太奇怪了。难道南楚王后来是受过什么伤,伤了根本?否则南楚王宫,那么多女人,怎么没人再给他生一儿半女?” 赵嬷嬷想起太后还活着时与她提起过的猜测,“也许是因为郡主之死,使得南楚王心伤过度,再没近身女子?听说南楚后宫,一直空置,不过到底是真,还是传言,无从查证。” 苏容哑然,“这可能吗?” 赵嬷嬷见多识广,“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年南楚太子很喜欢郡主,若非他真心打动郡主,郡主也不会……” 她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毕竟,在救大梁免于灭国之危求南楚太子之前,珍敏郡主可是与谢远两情相悦的。 苏容听懂了赵嬷嬷的意思,看了谢远一眼,顺着赵嬷嬷的话往下猜,“若真如此,他为了我娘空置后宫无数女人的话,身为后宫之主的王后娘娘,怨气会这么大,不远万里,长达数年,锲而不舍地派人来杀我,也不奇怪了。我既是南楚王唯一的子嗣,那南楚王后得恨他恨我娘成什么样儿?才会这般把怒火发泄到我这里,不杀我不善罢甘休。” 她不解,“南楚王当年相信我娘已死了?他都不追查的吗?” “得到你娘在大魏被杀的消息后,南楚王悲痛欲绝,一病不起,病了三个月,南楚休朝三月。”谢远心情复杂,“他倒也当得你娘为他移情,后来拼死生下你。” 苏容撇嘴,“那他也够笨的,连他的王后都知道了我娘没死的消息,他却一直不知道。” “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大约就是这个道理,人一旦伤心到了极致,便会失去判断,迷失心智。”谢远倒是理解南楚王,“更何况,你娘刻意让他觉得自己已死,假死脱身前,给他送了绝笔书。” 苏容更不懂了,“我娘都假死脱身了?怎么就不能隐姓埋名去南楚王身边?” 谢远摇头,“你娘的假死,让大梁多得其利,大魏理亏下,让利许多,若是你娘真去了南楚王身边,万一走漏风声,她便是害了南楚。毕竟南楚还有个南宫家,两代王后都出自南宫家,外戚势力极大,对于南宫家来说,送女入主王宫,把控一半南楚皇权,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南宫家的,你娘不能去。” 苏容明白了,她若是没经历今早送周顾时想了一路,如今谢远这话,她大约是要撇嘴的,但如今却很好理解了,“为了一个人好,便是远离他。” 她心下惆怅,“我与我娘,不愧是母女。” 谢远听着她这话,有弦外之音,略微一细想,便隐约摸到了苏容的想法,对她问:“你今日出城去送周顾,他离开前,可说了什么?你们是何打算?” 苏容摇头,“没说什么,他只问我想尽快嫁吗?我说不急,他便说知道了,就走了。” 周顾见她说的简单,苍白的小脸上没什么情绪,平静的很,但往往越简单,相反越说明问题。 他叹了口气,“其实你娘当年与护国公府订下你的婚事儿,我是不太赞同的,护国公府的门楣高,若有万一,能护着你是不错,但正因为门庭太煊赫,也会引起瞩目,不能让你过平常平淡的日子。但你娘说,你的身世不可能隐藏一辈子不被人所知,唯有护国公府她能信得过,也能护你安稳,但如今护国公府虽然表面上依旧受当今陛下看重,但实则却受陛下忌惮,你娘当年也没料到当今陛下晚年竟然如此重权多疑,护国公府确然已不是个好选择。” 苏容不语,她想的更多的是周顾这个人,对于护国公府,皇帝虽然重权猜疑,但只要护国公府一直低调下去,皇帝也找不到机会灭了护国公府。 谢远又道:“当今陛下,不同于太宗与先皇对珍敏郡主感情更深,更遑论你的真正身世,又流有南楚王血脉。周顾虽好,但你若真嫁给他,身世又瞒不住被公诸于世的话,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儿。所以,我也觉得,你还年纪小,不着急大婚,届时一旦你身份被广为人知,才能不会牵扯更多,背负更多,也能让自身有进有退。” 苏容颔首,“您说的是。” 虽与她所想有所偏离,但殊途同归。她自己麻烦就够了,还是不牵累护国公府了,忠臣良将难得,门楣煊赫不易守,不能毁了。 谢远见苏容与他想法基本一致,心下微松,转了话题,疑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要杀你的人是南楚王后的?” 就算是赵嬷嬷,他也查了,一直伺候太后,太后驾崩后,回江宁养老,在苏行则找上她之前,她都没见过苏容,也没与南楚王宫的人有什么交道。 苏容也不隐瞒,简略地将她救了太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远恍然,拿起桌子上的匕首,问苏容,“是这把?” “嗯。”苏容本来藏的好好的,但今日遭遇刺杀,这把匕首也算立了汗马功劳。如今换了衣裳,这匕首再藏不住也不奇怪。 谢远点了灯烛,火光映照下,匕首上显出“回声”二字,当今太子表字回声。他道:“若论血缘,太子与你是表兄妹。” 他放下匕首,“你娘当年在大魏假死脱身,你的身份便再不宜公开,你只能是江宁郡苏太守的女儿。但没想到你娘活着的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竟然被南楚王后知道了,她一边瞒着南楚王,一边派人来杀你,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你的身世,怕是早晚都要瞒不住,你也没办法如你娘所想,过平顺的日子。” 苏容蹙眉,“当年我娘活的消息,都有什么人知道?南楚王后知道,南楚王却不知道,对于我娘死在大魏,南楚王后比南楚王还上心?南楚王都不追查的吗?” “当初由你娘的暗卫主导,我与你父亲做内应协助,可以说是做的天衣无缝。若不是你娘给先皇书信一封,就连先皇与太后也不知你娘还活着的消息。后来你娘觉得时日无多,又派人给老护国公去了信,若是走漏消息,无非是从先皇和太后亦或者老护国公那里走漏了消息,我更倾向于从宫里流出了消息。因为还在你娘活着时,便有人来江宁郡杀你娘和你,也正是因此,你娘自觉时日无多时,怕你的身份早晚瞒不住,才给你订下了护国公府的婚事儿。” 苏容点头。 “郡主虽然在书信中告诉先皇和太后不必寻他,但先皇与太后还是在与大魏事了后,暗中派人寻过郡主,后来被郡主察觉后,特意派人告知说她很好,让先皇和太后不必寻她,但大约也因此,走漏了消息,被南楚王后得知了郡主没死,费了大力气查到了江宁郡。”谢远猜测,“大约还有我之故,我当年若不是因为不放心你们母女二人留在了江宁郡,后来协同老苏治理江宁郡,让江宁郡变了个模样,被南楚王后顺藤摸瓜,查到了太守府。估计也牵累不到郡主和你。” “这个怨不到您,要怨只能怨我自己,我小时候看不得乞儿冻死在路边。”苏容接过话,“您不就是因我一句话,后来才制定了治理江宁郡的改革方案加以实施的吗?” 说起这个,谢远笑起来,“是啊,我本来想隐姓埋名,在太守府做个客卿,但你小不点儿大时,便仰着脸对我说,你每回上街,都能看到路边有冻死的乞儿,太可怜了,你以后都不想看见了,问我能不能想想办法时,我便觉得,我空有一身所学,只想着虚无度日,还不如你一个孩子。后来你娘也劝我,说不怕,只要我们将江宁郡治理的固若金汤,便是惹来有心之人,也能解决,她与我能躲一辈子,你却不能。” “谁能想到南楚国那么远,南楚王后的人竟然找了来。”苏容不是十分在意,“或许有一天,我还要感谢她呢,若没有她派人锲而不舍地杀我,我也没有今天能保命反杀的手段。” 苏容从小就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学好武功,才能保护自己,跟人打架,都不带怕的。 谢远笑着赞同,“这样说也没错。” 但他很快就收了笑,“南楚王后以前派人来,多有顾忌,每次来的人都不多,一两个,或者三五个,大约是怕动作太大了,被南楚王察觉,得知你的存在。但从这次看,她竟然敢光明正大青天白日派这么多人来杀你,难道是南楚王已得知了你的存在?或者是她已经失去了耐心?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要想应对之策。” 苏容点头,今日这般对她瞅准机会痛下杀手,没得手,肯定会有第二次,只会比这次来的人更多更厉害。 谢远斟酌片刻,又看向桌子上的匕首,对苏容道:“答应太子吧!” 苏容一愣,“答应太子什么?” “与太子合作。” 苏容看着他,不太理解,“太子是说可派人护我,但合作?我能帮太子什么?” “你是南楚王之女,这是既定事实,更改不了。”谢远看着她,“太子有仁义之名,你又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既有心相护,你便不妨答应他。而你的身份,虽然目前来说棘手,但未必将来不是他的助力,毕竟南楚王只有你一个女儿,再无子嗣。” 苏容心下一动,“您想让我去南楚争王位啊?” 明天见~ 第九十七章 为计深远(一更) 若是去南楚争王位,这目标可就太大了! 谢远摇头,“目前倒也没做如此想,毕竟南宫家权利过大,南楚宗室一众人等又对王位的继承人虎视眈眈,一直想南楚王从宗室过继一个继承人,这几年也是争执不休。你虽有你娘留给你的暗卫,但对上南宫家与南楚宗室,依旧无异于螳臂当车,我还不想让你深涉险境。” 苏容纠正道:“自古以来,除了外戚干政时致使后宫女子掌权外,还没女子继承王位的,您应该说这个。” 谢远看了她一眼,没好气,“早先让你读史,你总没有耐心读,小国不同于大国,南楚属国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女子掌权登顶的,你若是继承王位,也有先例可循。” 苏容震惊,“啊?这样吗?” 她还真没好好读过史书,若是这样的话,那她是有继承权的啊。她终于明白了,“这应该才是南楚王后最想杀我的根本原因吧?” “兴许。”谢远点头,“总之,处在她的身份上,无论是哪个理由,都没有理由不杀你。” 苏容忽然觉得南楚王后不远万里长达数年锲而不舍要杀她,真是不冤,她的南楚王血脉,唯有她一人的情况下,真是太值钱了。 她唏嘘片刻,“您说我娘留给我的暗卫?不该就凤凌一人吧?” “当年明瑞太子因先天孱弱,身子骨一直不好,最后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知道自己寿数不长,特意打造了一支暗卫,专为护唯一的女儿珍敏郡主。这支暗卫有五百人。但当年在大魏,折损了几乎过半,后来你母亲再无心力培养,信任我,便将这支暗卫交由我,代为掌管,这些年下来,我已将人数补全。你今日见的凤凌,便是暗卫之首,他虽然年纪小,但却武功最高,行事最稳重,而且性子也讨喜,应该颇合你脾性,是我特意给你选的人。” 苏容心想凤凌确实挺不错,能培养这么一个人,想必费了不少心力。 谢远站起身,走到床边,将一枚令牌递给她,“这是扶花令,本来我也打算寻个机会交给你,没想到你刚过了及笄,转眼便出了这种事儿。” 苏容瞅了一眼,没法动,“您先替我收着吧,等我伤好,再给我。” “稍后我让人去太守府知会一声,你从今日起住在我府里,自己收着吧!从今日起,你拿着扶花令,凤凌和五百暗卫,便会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连我也不例外。”谢远将令牌塞在她枕头边,“说了这么久,你也累了,休息吧!有什么话,待你精神好些,我再跟你说。” 苏容点头,“好!” 赵嬷嬷这时问苏容,“七小姐,您要喝水吗?” 苏容说了这么多话也渴了,点头,“劳烦嬷嬷了。” 赵嬷嬷连忙起身,给苏容倒了一杯水,用勺子喂她喝下,又问她,“快晌午了,您饿吗?” 苏容摇头,这么大会儿的工夫,大约是药效上来了,她又犯了困,“我想再睡一会儿。” 赵嬷嬷点头,“那您睡吧!老奴就在外间守着您,您若是饿了,只管喊老奴一声,从今儿起,老奴就在谢府陪着您养伤了。” 苏容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谢远讶异,赵嬷嬷对他自称老身,但对苏容,却自称老奴。 待苏容睡下后,谢远和赵嬷嬷一起出了房门。 走到外间画堂,谢远问赵嬷嬷,“嬷嬷是打算以后都留在小七身边照拂了?” 赵嬷嬷应是,将对苏容说的那番让她收留的话,又对谢远说了一遍。 谢远颔首,不反对,诚然道:“嬷嬷能留在小七身边,对小七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儿,多谢嬷嬷了。” 赵嬷嬷摇头,“老身以后会向伺候太后娘娘一般,仔细照看伺候七小姐的。先生放心!” 谢远相信,“你可与你那侄儿侄媳说了?” “已说了,今日来的匆忙,没收拾东西过来,老奴晚上再回去一趟收拾东西。”赵嬷嬷道。 谢远颔首,“晚上我安排人陪嬷嬷回去。” 赵嬷嬷点头道谢。 谢远派人去太守府报信,说从今日起,苏容留在他府里小住些日子,大夫人习以为常,但苏太守起了疑,匆匆去了谢府。 见了谢远,见他面色不太好,苏太守立即问:“老谢,小七明明是去送周顾出城,怎么连府都不回,就说留在你这里小住?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情?” 谢远也不瞒苏太守,颔首,“她送走周顾后,在城外十里亭被二十名南楚杀手刺杀,伤势很重……” 苏太守面色大变,急声问:“那她怎么样?” “已请了大夫给她包扎,没有性命之忧,但要养半个月的伤。” 苏太守问:“又是南楚王后派来的人?” “应该是,来自南楚。” 苏太守大怒,“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南楚王后怎么敢这般明目张胆下杀手?一点儿也不顾忌了?” “大约是知道小七及笄了,心里急了,或者是南楚朝内有变,让她再难以顾忌,开始痛下杀手了。” 苏太守道:“我去看看小七。” “她刚睡下,等她醒来,你再过去。”谢远拦住他。 苏太守闻言停住脚步,心里犯急,“这都多少年了,小七一直被她刺杀,好好的小姑娘,本该是娇养着的,可是却一直没法安稳。如今却更是变本加厉了。你说该怎么办?” “你先别急,总有办法,这些年,虽然南楚来的杀手不断,但小七却已平安长大。她不是受不得一点儿风雨的娇娇女儿家。” 苏太守心疼不已,“我当年就说你,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你却让她那么小的年纪,就自己抵抗杀手,她也是个心大的,每回都骗她母亲说是跟人打架,有时候连我也瞒着。” “养的太娇贵,以她的身世,即便我们护着长大,也易摧折。你我的年纪,总不能护她一辈子,早晚有一日,要靠她自己。年纪小时受些磋磨和磨炼没什么不好。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受得住她的出身,经得住风浪。”谢远理解苏太守的心情,“你当我又于心何忍?但是却不得不这样锻炼她。你可知,今日二十名杀手死士,她一个人,杀了十九个,最后一个因为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才让凤凌出面相救,哪怕是凤凌,自小训练,若是遇到今日的杀手,也就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苏太守震惊,“小七何时这么厉害了?” 谢远笑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就慢慢的长得这么厉害了。”,他补充,“明瑞太子的这一支暗卫,传到她手里,她若是不能让手下信服,难让整支暗卫誓死忠心。如今经此一事,暗卫心服口服,必然信服敬重她这个主子,是坏事儿,但也是好事儿。” 苏太守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自小在我跟前长大,我每回出远门,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 他难以置信,“小七那么瘦,细胳膊细腿的,哎呦,这孩子怎么这么厉害。若搁在我身上,我一个也杀不了。”,他说着,也敬佩起谢远来,也心服口服,“老谢,你是对的,父母之爱子,为计深远也。当初郡主对你托孤,把小七交给你教导是对的,我不及你多矣。” 谢远笑着摇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郡主是看透了你的性子,才让你养,让我教,你是慈父,这些年纵着她长大,予她父爱,不可或缺。” 苏旭叹气,“哎,倒也是,不过说起来,楚荣才是最有福气的那个。” 他与苏旭,一个是养父,一个是伯伯,楚荣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新 第九十八章 甘拜下风(二更) 楚荣是南楚王的名讳。 苏太守深以为然,哼了一声,“都说他文韬武略,但又有什么用?把南楚内政弄了个乌七八糟,让南宫家一直把持朝政,外戚坐大。” 谢远摇头,“郡主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这些年,没倒下,能让南楚一直安稳,已是不易。” 苏太守见他都这样说了,又是苏容的亲生父亲,便也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他问:“小七怎么说?” “小七已知道来杀她的人是南楚王后的人,我今日也告知了她真正的身世。”谢远道:“她是个聪明孩子,一直没逼着问你我,我本来也是想着及笄后再告诉她,但没想到,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苏太守面色凝重,“周顾临走前,跟我说,让我做好接替江盛去江州的准备,他大约是得了什么风声。咱们若是去江州,江宁郡虽也是在江州的管辖地带,但总之是离开了江宁郡,我这心下不太踏实啊。南楚的杀手如今敢青天白日这般来一批人,咱们是不是得想个对策?” 偏居一隅的小地方,有时候更容易隐藏些事情,他官职不高,才不显眼,一旦出了江宁郡,哪怕只是任职江州刺史,接管江盛的位置,但依旧已够被别人盯上的了。 “你可知小七两个月前救过太子?”谢远问。 苏太守讶异地摇头,“小七救过太子?” 这他不知道啊。 谢远叹气,“我离开江宁郡这半年,你可真是,事事都被那丫头瞒的死死的。” 苏太守神色无辜,“那丫头鬼精鬼精的,说实话,也就你和行则能管得住她,这半年你们两个都不在,她可不就更恣意了?” 谢远无奈,将苏容救了太子之事简单说了。 苏太守听完后点头,“太子仁心之名,天下皆知,储君端方持正,是社稷之福,小七于太子有救命之恩,也是一桩好事儿。” 谢远颔首,把想让苏容与太子合作的打算说了,“当今陛下有意打压太子,其余皇子野心勃勃,大梁朝局水下波涛汹涌,太子步步维艰,但无论如何,他自小被立为储君,根基深厚,小七与他合作,有利无害。” “怎么合作?”苏太守刚从苏容对太子有救命之恩中回神,还没容他多想,便听到了谢远这番话。 “太子护小七,小七暗中扶持太子。”谢远道:“南楚王只小七一个子嗣,她是王女的身份,有朝一日,也可能会成为太子的助力。” “你打算让小七去南楚夺权?”苏太守面色大变,“不行,这太危险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不回南楚夺权,怕是南楚王后与南宫家以及南楚宗室以及对南楚王位有野心的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她。如今只一个南楚王后派人来杀她,若是南宫宗室也出动的话,那么,只凭你我,凭郡主留下的暗卫,也不见得能护得住她,还是得咱们大梁储君。” 苏太守心头急跳了两下,看着谢远平淡的脸色,暗想自己到底不如谢远镇定,这么大的事儿,他说的面不改色,他深吸一口气,“有护国公府的婚事儿在,若小七顺利嫁入护国公府……” “护国公府再门楣煊赫,也是臣,储君即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陛下打压,也是君。”谢远道:“当今的局势,你也看得分明,护国公府也是寸步难行,老护国公大约一早就看透了当今陛下的性子,所以,让最小的孙子周顾从文。周顾在东宫几年,可是跟太子一起,学的是治国谋策。但这所学,为的可不是辅佐当今陛下,而是辅佐太子。也就是说,护国公府明面上没站队,但背地里,用一个周顾,已经站队了东宫。老护国公为了护国公府,可谓是殚精竭虑,深谋远虑。” 苏太守看着谢远,“所以,你的意思是……” “只一个护国公府,怕是护不住小七,就算能护住,但倾整个护国公府之力,人家凭什么?只凭郡主当年护佑大梁,免于老护国公战死沙场吗?这倒也说得过去,护国公府倒不会推辞,但万一稍有不测,行差就错,这百年将门,便兴许会毁于一旦。郡主当年也没料到陛下晚年会这般重权打压太子忌惮护国公府,才书信老护国公,订下婚事儿,但如今,时局如此,这门婚事儿,对小七已不是最好的了。” “但周顾那孩子很好啊。”苏太守很喜欢周顾,“他这样的少年郎,十分难得,屈指可数。若是不嫁周顾,那小七将来……” “周顾是不错,但我探寻了小七的意思,她似乎没了嫁他的想法。”谢远毕竟很了解苏容,“依我看,她不是不喜欢周顾,怕是为了他好,觉得自己身世麻烦,才不能嫁。” “既然喜欢,那就嫁。”苏太守道:“咱们小七,天下男儿都嫁得,哪里一个周顾嫁不得?麻烦怕什么?她嫁给周顾,是那小子的荣幸。” 谢远摇头,“老苏,你好大的口气。” 他冷静道:“陛下不是太宗和先皇,陛下重权,一旦小七身世被陛下知道,难保陛下不想利用小七,怎么会再任凭护国公府增加助力?护国公府的煊赫,已经到头了。而周顾那小子,他既生于护国公府,哪怕不是嫡长孙,也有护佑护国公府一大家子的责任,怎可为了情爱任性?” 苏太守心里虽然承认,但还是说:“陛下确实重权,护国公府树大根深,应该也不至于到举步维艰的地步,兴许……” “老护国公为何多年不派人来江宁走动?为何你家夫人书信去问,他才履行婚约?诚然老护国公一诺千金,不会悔婚,但这么多年,小七的身世,让他有所顾忌,才一直不敢轻动。这说明什么?说明护国公府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早已大不如前,不是太祖时期,也不是太宗时期,更不是先皇时期了。” 苏太守没了话,不管老护国公府是怎么想的,护国公府多年不闻不问是事实。 谢远又道:“关键是小七,她不是一个耽于情爱的孩子。这世间情情爱爱,如风飘柳絮,何必看不开?没了周顾,将来有朝一日,也能有别人,哪怕不是最好的,但那又如何?” 苏太守怒,“老谢,你这话说的轻巧,你既然如此想,那为何为了郡主终身不娶?” “我正是因为看开了,所以才放得下,不想再娶,麻烦。”谢远很坦然,“我陪伴郡主的最后几年里,已彼此当做亲人。” 苏太守噎住,想想还真是这样,顿时没了话,半晌,指着他,“你、你、你……你把小七教导成如今这副性子,有什么好?岂不是成了无心无情之人?” “不至于,还没到这个地步。她心里还有良善,也一样有情有义,你身为她养父,看小七性情,怎可浮于表面?不让自己陷别人于不义之地,这难道不是一种品行?”谢远反问:“你也听说了清平公主的女儿端华郡主吧?那样被宠的无法无天,自私自利,脑子里只有一个男人,非要得到,疯了一般,不顾自身风评,不顾父母规劝,不顾忌自己是否给别人惹了麻烦,陷别人于不义之地的种种举动,你觉得那样才好吗?” 苏太守没了话,泄气,“我说不过你。” 这可是当年舌战群儒一战成名三元及第的人,他甘拜下风。 谢远缓和了语气,“小七自小就很有主见,如今长大了,更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哪怕某些事情看起来做的不对,不是世俗大多数人所走的方向,又如何?你我长辈,只能从旁看顾提出建议,让她别太左了心性,只要不是害国殃民,其余的,路该如何走,将来她如何过活,嫁与什么人,全凭她自己主张。” 苏太守承认这话颇有道理,他无言反驳,点头,“好吧!如你所言,便这样吧!” 新 第九十九章 家人(一更) 苏容睡醒一觉,已是申时。 听闻苏容醒了,苏太守再也坐不住,冲过去看苏容。 苏容躺在床上,无奈接受苏太守心疼的直掉眼泪的关怀。 苏太守口中直埋怨谢远,「伤的这么重,都怪老谢,那么多杀手,做什么非等你危及性命关头时再出手?以前也就罢了,一个两个杀手你能应付得来,但如今整整二十个杀手……」 他埋怨完谢远,又提起凤凌,「还有那个暗卫,就不知变通吗?他若是早些出手,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女孩子家家的,这么重的伤,落疤可怎么办……」 苏容截住他的话,提醒他,「父亲,不会落疤的,回春堂的大夫给开了十瓶凝脂玉缎膏。」 苏太守一下子哽住,眼前冒出那贵的要死的膏药,似乎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从手里溜走。一时对苏容心疼不起来了,没了话。 苏容见他总算闭嘴了,故意说:「今儿请大夫的诊金和抓药的钱以及十瓶凝脂玉缎膏,都是从谢府的账上走的,父亲回头记得还给谢伯伯。」 苏太守想说我才不想还老谢,若不是他,你能受伤吗?凭什么还他?他花就他花了。 苏容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句话堵住他的嘴,「您毕竟才是我的父亲,哪有让谢伯伯花费的道理?」 似乎忘了从小到大,她吃谢远的,穿谢远的,花谢远的,那些都没发生过。 苏太守闻言心下一松,哪里还管十瓶凝脂玉缎膏要花多少钱?只知道苏容在知道自己身世后,还依旧把自己当做父亲,他乐的咧开嘴角,一瞬间心情大好,「好好好,还他,回头就还他。」 他这时也不计较谢远为了历练苏容,致使她今儿受了这么重伤的事儿了,只嘱咐她,「一定要好好养伤,不要多思所想,养伤最忌多思多虑,有什么天大的事儿,等你养好伤再说。」 言外之意,你的身世,南楚王后的麻烦,还有太子燕回声那边,都要推后。 苏容点头,「父亲放心。」 苏太守本来不太放心,但余光扫见赵嬷嬷,顿时放心了些,嘱咐赵嬷嬷,「嬷嬷,你一定好好盯着小七养伤。」 赵嬷嬷笑着点头,「大人您放心,老身会时刻盯着七小姐的。」 她卖身只卖给了苏容一人,对谢远或者苏太守,任何人面前,依旧自称老身。 苏太守点头,又对苏容道:「你母亲还不知道你受伤的事儿,你的身世,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些年,她心里大约是有些猜测,不过我没说过,她也没问过。」 他看着苏容,「不管南楚国内目前是个什么情形,不到万不得已,你的身世便不能张扬。」 「我知道。」苏容点头,她娘当年的死,让大魏理亏,让大梁获利了,若是一旦大魏知道她娘当年假死,那么,两国之战,怕是又要爆发了。 她看着苏太守,「但母亲不是外人,以前瞒着她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我已知道了,便让她也知道吧!」 她想了想,又道:「至于大哥,他要进京科考,免得为我忧心,还是瞒着他吧!其余的姨娘姐姐们,她们胆子小,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自己的事儿,便不必她们跟着胆战心惊了。」 苏太守颔首,「好,待回去,我就让你母亲来看你。至于行则,他聪明的很,不日就将进京,若是不见你送行,怕是会猜出你出事儿了。」 「您想想法子?找个理由?」 「能有什么理由让他相信?」苏太守摇头,「怕是瞒不过他。」 「瞒不过就算了。」苏容道:「没准还能激励大哥奋发向上将来有能力保护我呢。」 苏太守诚然地点头,「也对!」 又坐了片刻,眼见天色已不早,苏太守说明日再来看苏容,便离开了。 赵嬷嬷在苏太守离开后,伺候苏容喝水吃饭喂药,妥帖至极,苏容感叹,「嬷嬷,您也太贴心了,没想到我还能享受到您这般的伺候。」 不愧是伺候太后的人。 赵嬷嬷笑,「老奴倒是不想以后都这般伺候七小姐,您这伤真是太重了,大夫走时说要看着您今夜别发热,若是发热,危险的很。」 「放心,我身子底子好。」苏容虽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也就是流血多了点儿,虚弱了点儿,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更甚至因为来杀她的那些杀手都被她反杀了,相反,她心情还很好。 赵嬷嬷笑着点头,但心里却有些心疼,身子底子好,都是锻炼出来的,说明没被娇养。若没有当年的事儿,若珍敏郡主一直好好的嫁人生子,以她的身份,是应该被娇养的啊。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赵嬷嬷探头往外一看,见是大夫人与苏行则,她了然,低声说:「是大夫人和大公子来了。」 苏容叹气,来的这么快。 赵嬷嬷还没迎出去,大夫人便冲了进来,一眼所见苏容被裹成了粽子躺在床上,因失血过多,小脸苍白,没有血色,大夫人的脸又白了几分。 苏行则没如大夫人一般冲进屋,而是停在门口,出声询问冲进屋的大夫人,「母亲,我可否方便进去看七妹?」 「进来吧!」大夫人来到床前,见苏容没有不方便,出声回答苏行则。 苏行则便也挑开帘子,迈进门槛,看到苏容的模样,脸色也微变。 「听你父亲说,你伤的重,我却怎么都没想到,他口中说的伤的重,竟然是这般重。」大夫人本来觉得自己对苏容经常打架受伤都免疫了,没想到她还能让她被吓住,「这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儿?才被裹成了这个样子?」 「您别看大夫包扎的严重,也就是伤了表皮而已。」苏容往轻快了说。 大夫人不信,转头问赵嬷嬷,「嬷嬷,你来说,别糊弄我。」 赵嬷嬷看了苏容一眼,诚实地说:「伤了八处,有两处比较严重,不过大夫说了,没伤及根本,仔细养着就行,不会落下病根。」 大夫人松了一口气,「不会落下病根就好。」 她看着苏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片刻后,只叹了口气,「我们来的匆忙,没听你父亲仔细说,但无论如何,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生是咱们苏家的人,就一直是咱们苏家的人,别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觉得不是咱们家的人了,听到没有?」 苏容笑,「听到了。」 大夫人见她还有心情笑,瞪她,「亏你伤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真是……」,她想骂她没心没肺,但到底没骂出来,「听大夫话,好好养伤。」 苏容点头。 大夫人陪着苏容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我看你精神还不错,让你大哥陪你说一会儿话,我去见见谢先生,匆匆过来,还没与谢先生打声招呼。」 苏容颔首。 大夫人走了出去。 赵嬷嬷也说自己回家去收拾东西,便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屋子里剩下苏行则一人,在大夫人和赵嬷嬷离开后,他坐在苏容床前的椅子上,看着她,也不说话。 苏容被他看的浑身不得劲,「哥,有话说话,别总看我,你是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与你长的不像了吗?」 苏行则摇头,「我早就知道七姨娘与那些姨娘们不一样。」 苏容眨眨眼睛,「不一样什么?」 苏行则给她一个 「还要我明说吗?」的眼神,「别忘了,我年长你几岁,你能发现的事儿,我也能发现。」 「好吧!」苏容知道苏行则聪明,尤其是他还有一个大多数男人没有的优点,心细,早就发现也不奇怪,难得他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笑着说:「你私下里就没有问过父亲吗?」 「不想问。」苏行则摇头,「你就是苏家人。」 苏容懂了,「好,我就是苏家人,即便我亲生父亲找来,不拿出个百八十万两,我就不认他。」 苏行则气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苏容一本正经,「给你娶媳妇儿,给姐姐们做嫁妆。」 苏行则:「……」 第一百章 获罪(二更) 谢临觉得今日不太对劲,苏容送周顾离开后,似乎没回府,晚上吃晚膳时,也少了她,而苏太守和大夫人似乎都没什么食欲,只稍许吃了些就放下了筷子,苏行则倒是与往常一样,但给他的感觉,就是过于安静了。 饭后,谢临悄悄问苏行则,「苏兄,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我看伯父与伯母心情都不太好?」 苏行则笑了笑,「周顾离开了,小七去了谢府小住,一下子少了两个人,父亲母亲不太适应,无碍的。」 谢临闻言虽有疑惑,但也不好问苏容为何去谢府小住,只能点点头。 回到住处,谢临叫来自己的近身护卫晴风,对他吩咐,「暗中去查查苏家今儿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怎么总觉得像是有事情发生的样子。」 晴风应是。 谢临躺回床上,想着周顾一走,他发现江宁郡也没那么好玩了,真是见鬼了。 晴风花费了一些功夫,回来对谢临压低声音说:「小王爷,打听到了,苏七小姐今儿出城去送周小公子后,便去了谢府,谢府随后便请了回春堂的大夫,后来没多久,苏太守便匆匆去了谢府,待苏太守回来后,苏夫人和苏行则也去了苏府,不过两个人都没待多久,赶着晚膳前回来了。因谢府守卫很严,属下怕被发现,没敢进一步探查,再多的消息,没打探到。」 「你的意思是,苏七小姐在送完周顾后就病了?」谢临从床上坐起身。 「应该是。」 「她为何去谢府?怎么不回太守府?」谢临问:「难道是因为我在太守府住着的缘故?怕被我知道?」 晴风点头,「兴许是这个原因,毕竟整个苏府的人都以为您与周小公子相交莫逆,大约是为了瞒着周小公子,怕您告诉周小公子?」 谢临啧啧,「谁与周顾相交莫逆了?我才不是那等多嘴多舌的人。」 他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平日里,看苏七小姐活蹦乱跳的,不像是有什么病症的人,倒是听说她时常爱与人打架受伤,难道是在送周顾离开后,又与什么人打架了?受伤了?」 晴风讶异地问:「苏七小姐爱与人打架受伤?您听谁说的?」 「江盛那个女儿,江云英,苏七小姐及笄那天,她拦住我,跟我说了两句话,说的很是委婉,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谢临嗤笑一声,「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与我有什么关系?跟我说什么?后来问了周顾,周顾说江云英与苏容有些过节,她家赔了一大堆赔礼当做苏容及笄的贺礼,她心里大约是又嫉妒又恼恨,但不敢再在苏容面前说什么,但又不甘心,所以婉转地通过我,想给苏容上眼药。」 晴风恍然,「也就是说苏七小姐爱与人打架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可能吧!」谢临也吃惊,苏容看起来温温柔柔娇娇弱弱一个小姑娘,竟然真的爱与人打架吗? 他想让晴风再去查探,但一想,苏容是周顾的未婚妻,他总打探个什么劲儿,打探太多了,也不太好,尤其是苏府的人对他都不错,他住在人家家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背地里再派人打探人家的私事儿,被人知道,像什么话,他的脸往哪儿搁? 于是,他摆手,「行了,不必理会了,你下去吧!」 晴风点头,退了下去。 谢临又重新躺回床上,想着苏行则不知会不会推迟进京,他明儿再去哪里玩。 第二日,苏行则果然对苏容说等她伤好后他再进京的话,苏容不同意,「大哥,你还是早些进京吧,你又不能替我躺在床上养伤?留在家里做什么?早早进京,适应适应水土,再与学子们多交流交流,摸清考场的规则,才是你应该做的。」 她说完,又郑重地道:「我的身世可 不是什么好的,麻烦的很,你今秋一定要高中,我将来还想指望你保护我呢!」 苏行则道:「就算我晚走几日,也一定可以高中。」 苏容佩服他这份自信,但依旧拒绝,「那也不行,你还是早走的好,凡事要早做准备,有备才能无患。万一路程太短,匆匆忙忙的,亦或者有什么事情,你耽误不起。」 苏行则见她说的一本正经,点出,「你是不乐意每日都看见我吧?」 苏容理直气壮,「谁乐意养伤期间,还要听你给我读史啊?」 昨儿大夫人离开后,她本来以为他要与她说一些什么话呢,谁知道他转头让人去谢远的书房里找了一卷南楚国的历史,开始给她读了起来。虽然吧,南楚国的历史的确是她该了解个透彻的,毕竟是她祖宗的历史,便于她了解南楚,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不是非要让她养伤期间就开始学吧? 天知道她昨天在他读历史的时候,有多想把他撵走。 苏行则失笑,「行吧,我三日后启程。」 虽然比预计晚了两日,但苏容见他答应,也没反对,也说:「行吧!」 转日,江州刺史府谋杀太子,证据确凿,诛九族的消息传到江宁郡。 这一道圣旨,来的突然,江州一带的官员连半丝风声都没听到,江盛也被圣旨给震懵了,当被朝廷派来查抄他的官兵拿下时,他脸色煞白,直喊冤枉。但是任凭他怎么喊,都没用,朝廷来的官员并没有将他下狱,而是直接带到了菜市场,公布其除了谋杀太子在内的三十五条重大罪行,公布完后,当即斩首示众。 其中有五条罪行,来自江行父亲的供词和证据,朝廷念江行一家大义灭亲之举,又彻查他一家并没有参与其中欺压良民为虎作伥,免除他一家罪责。 大夫人来看苏容时,跟他说了江家被诛九族的事儿,盯着苏容的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那天才让我安心收着江家的大笔贺礼?」 「嗯。」苏容点头。 「你听周顾说的?他提前去江州有要事儿,就是为了江盛?」大夫人问。 「嗯。」 大夫人唏嘘,「真没想到,江盛压在你父亲头上多年,突然就获罪被诛了。听说江夫人和江云英死前哭的凄凄惨惨的。想当年她们趾高气扬的在我面前骂你,我仍记忆犹新。」 苏容没多余的感慨分给江家,「他敢早早站队,谋杀太子,就该想到失败的后果。」 大夫人点头,「敢谋杀太子,真是活该。也不知朝廷会任命哪个新刺史来江州?好不好相处。」 苏容道:「一定很好相处。」 大夫人怀疑地看着她,「你又知道了?周顾也跟你说了这个?」 苏容点头。 「是什么人?」大夫人问。 苏容对她笑,「我父亲啊。」 大夫人:「……」 她不喜反惊,「怎么可能?你父亲不会离开江宁郡的啊!」 苏容看着她惊诧的模样,叹了口气,「母亲,父亲为了我,一直蜗居江宁郡,待了这么多年,已够了。既然太子殿下提拔他,怎能有官不升?您不是一直说我父亲指望不上吗?如今指望上了,您该高兴才是。父亲任江州刺史,姐姐们的婚事儿也会更好定一些。」 大夫人「嗐」了一声,「我也就是说说而已,高兴什么?出了江宁郡,你父亲说怕是护不住你。」 大夫人有些坐不住,「果真如此?朝廷真定了你父亲?趁着圣旨没来,我得赶紧让你父亲上折子推了。」 「母亲。」苏容喊住她,「今时不同往日。我养好伤后,决定进京。所以,父亲也无需在江宁郡窝着了。」 「你要养好伤后进京?」大夫人停住脚步。 苏容点头。 「你进京去做什么?就算与护国公府议亲,也要等着护国公府的人来啊。」大夫人不解。 苏容想说「我进京退婚。」,但怕刺激到大夫人,毕竟这一段时间以来,她真是实打实拿周顾当女婿看待了。 大夫人看着她,忽然变了脸色,「我听你父亲说,你亲口对周顾说,你与她的婚事儿不急?你不会是想……」 苏容松了一口气,原来父亲给她打过预防针了啊,她迎着大夫人的视线,点头,「嗯,我想亲自登门去退婚。」 明天见~ 免费阅读. 第一零一章 打算(一更) 大夫人低呼,「你疯了吗?周顾哪里不好了?你竟然想退婚?」 苏容叹气,不是周顾哪里不好,是实在是太好了。她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不太适合。」 「怎么不适合?」大夫人追问。 「我们两个的性情,还有家世,以及未来要走的路。」苏容着重点出最后一点,认真地说:「母亲,谢伯伯也与我想法一样,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大夫人有一堆话要说,但听到苏容说谢远与她的想法一样,一堆话瞬间都哽在了嗓子眼,若只是苏容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这丫头是疯了,她一定要大骂她一顿,这么好的姻缘,去哪里找?但谢远若是也支持的话,她还真骂不起来了。 她看着苏容,噎了噎,还是说:「周顾多好啊,他一个高门府邸最小的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教养却比世家嫡子嫡孙还要好,多么难能可贵。你若是放过,再难找到他这样的。」 苏容点头,「我知道。」 大夫人生气,「你知道你还……」 苏容叹气,「母亲,我的身世,注定我不能有情饮水饱。」,她看了一眼自己依旧裹成粽子的模样,「周顾有他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目前怎么看,都无法走到一起去,又何必徒惹麻烦缠身,让将来步入进退两难之地?」 大夫人并不是愚笨之人,听苏容这样一说,虽然她说的没那么清楚,但她却是听明白了,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容对她笑了一下,「母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个人,您一直说我没心没肺,说的其实没错。我压根就不是把男女之情看的太重的人,我与周顾,还没到那个地步,及时抽身,为时未晚。」 她见大夫人脸色不好,话音一转,又道:「您只看到了周顾好,看到了护国公府不错,但可否想想,将来有一天,我那亲生父亲派人来接我,我恢复了身份,有大把的儿郎可选吧?怎么就肯定没有更好的呢?」 大夫人被气笑,伸手指着苏容,「这话是你出自真心说出来的?」 「自然是。」 大夫人瞪着她,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她心里的不满顿时散去不少,没好气地道:「天下能叫得上名号的未婚少年公子,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周顾算得上一个。你半丝不争取,还没如何就放弃,万一你将来后悔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不会。」苏容摇头,「后悔我也认了。」 至少比她明知道眼前是万丈深渊,还一根筋地往下跳,害人害己,陷人于不义要强。 大夫人见她说的如此坚决,显然已打定了主意,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罢了,你想退就退吧!我听你父亲说,当年是你娘主动求了护国公府的婚事儿,如今你主动退,想必护国公府也不会为难你。」 「嗯。」苏容点头,「老护国公府品行贵重,应该不会为难我。」 「那周顾呢?」大夫人觉得周顾好,退了他婚事儿,实在太可惜。 「周顾应也不会。」苏容道:「他刚来江宁时,见了我,还有些嫌弃呢,后来倒是没见他嫌弃了,但也没见他多喜欢我。」 毕竟,那日,她试探他,让他抱一下,他都没同意。就算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那样的,就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还有,那天她送他离开时,也没看出他多舍不得她,只能说他对她的态度,应该是不反对她嫁给他,但喜欢,谈不上。 大夫人仔细想了想,也的确觉得周顾对苏容,除了找过她两回让她别对苏容太严格外,其余时候,都没什么不同,两个人更像是玩伴,相处和谐是没错,但却没有那等小儿女的眉目含情。 大夫人是过来 人,既然两个人没多少情,那苏容退婚对周顾应该也没什么伤害。于是,她点点头,「你心里有谱就行,反正是你自己的事儿,从小到大你就主意大,我也管不了你,将来就算后悔的想哭,你也最好偷偷哭,别被我看见。」 苏容不觉得自己将来会哭,但还是点头,「母亲放心,若我将来哭,一定趴你怀里哭。」 大夫人笑骂,「你要点儿脸吧!」 她骂完,又不舍地说:「周顾带来贺你及笄的礼,你既然想要与人退婚,得还回去。」 苏容点头,「是该还回去。」 「我让你大哥带着?帮你还了?」大夫人问。 苏容摇头,「不,我自己还,而且周顾也要参加今年的科考,我打算等科考放榜后,再登门去退亲,虽然他不见得伤心,但最好还是别影响他。」 大夫人叹气,「本来我已给护国公府准备了还礼,你大哥进京,是该登门去护国公府拜见亲家。但如今你要退婚,你大哥再登门就不合适了吧?」 苏容摇头,「您给护国公府准备的礼,让我大哥依旧带着,当亲戚如常走动着,毕竟我大哥此回入京,少不了麻烦护国公府。退婚的事情我自己来,不必我大哥操心太多,让他一心科考。」 大夫人点头,「成。能不交恶最好。若是交恶……」 大夫人说到这,顿住,摇摇头,觉得苏容说的对,「护国公府总不至于。」 三日对于寻常人来说,是匆匆而过,但对于躺在床上养伤的苏容来说,真是度日如年。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处处不方便。 回春堂的何大夫每日都来给换药,有赵嬷嬷盯着,苏容规规矩矩养伤,三日后,苏行则要离开时,苏容已经勉强能下床。 苏行则一大早便来看苏容,见她已经能下床,心里很是欣慰,「七妹的伤势恢复的还不错。」 苏容给赵嬷嬷记一功,「嬷嬷照看的好。」 赵嬷嬷在一旁乐,「是七小姐乖觉。」 苏行则道谢,「辛苦嬷嬷了。」 赵嬷嬷连连摇头说不辛苦,知道兄妹二人有话要说,便借着给苏容熬药退了下去。 赵嬷嬷下去后,苏行则看着苏容,对她问:「我听母亲说,你想退婚?」 苏容点头,「嗯。」 苏行则看着她,「想好了?」 苏容又点头。 苏行则沉默片刻,「周顾很不错,你若退了他的婚事儿,的确着实可惜。」 苏容挑眉,「大哥是想劝我?」 苏行则摇头,「没想劝你,我本来就觉得你与周顾门楣相差太大,不太合适。但自从见了周顾,觉得你们倒也相得益彰。但如今已知你的身世,基于当朝局势,你若真嫁与周顾,对护国公府来说,虽然麻烦,但对你自己来说,却是有利的。毕竟护国公府,是一大助力,若是舍弃的话,等于失了一个依靠。而你的身份,如今恰恰需要这个依靠,毕竟南楚王后和南宫家势力太大,还有南楚宗室……」 「护国公府百年将门,对大梁忠心耿耿,不能行差就错。不是我多伟大,非要替护国公府考虑。还有周顾,你也说他很好,正因为他很好,我才不能拉他入泥潭,让他麻烦缠身。护国公府早已给他铺就了青云路,他只需要一路保着太子,将来势必会青云直上,康庄坦途。而我呢?未来难说。」 「还有,我娘当年耗费心血,毁了自己一生,保下的大梁。我身为她的女儿,是不是即便不承其志向,也不该毁大梁之长城?护国公府这杆护佑大梁的长城,不能倒。陛下重权重利多猜忌,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已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只要护国公府稳住,太子仁善,待他接手大梁,总能 让大梁改一番面貌。我与太子合作,足够了。」 免费阅读. 第一零二章 等候(二更) 苏行则看着苏容,裹成粽子的小姑娘眉眼温软,但心性干脆果断,连他都多有不及。 他叹了口气,「你从小到大就有主见,但事关你终身大事,还是要慎重。」 苏容嘟囔,「大哥,我很慎重的,你什么时候这般拖拉婆妈了?」 苏行则,「……」 他半晌没说话,伸手狠狠地揉了揉苏容的头,「我走了,你乖些养伤。」 苏容痛快地点头,没心没肺地催促他,「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启程吧!」 言外之意,走吧,快走吧!别啰嗦了! 苏行则气笑,转身走了。 不过他没立即离开,而是去见了谢远。 谢远见到苏行则,给了他一封举荐信和一个地址,「你进京后去吏部尚书府拜见,吏部尚书沈显与我是同科,当年我二人有些交情,你在京期间,若有麻烦,可以寻他帮助。」 苏行则讶异,「吏部尚书沈大人?」 「嗯,他脾气是有些古怪,但你有我的书信,你若找上他,他不会袖手旁观。」 苏行则将信仔细收好,「多谢先生。」 谢远摆摆手,「去吧,路上小心!」 苏行则点头,告辞出了谢府。 随着苏行则与谢临一起离开江宁郡,圣旨也正好下达到江宁太守府,擢令苏太守即日前往江州赴任,接替江盛的位置,官拜江州刺史。 谢临对苏太守笑着道贺,「恭喜啊苏伯父。」 苏太守心情十分复杂,他在江宁郡待了多年,没打算挪地方,哪怕是挪到江州,本以为会在江宁太守的位置上做到辞官,没想到突然就升官了,虽然他已提前从苏容的口中知晓,但接到圣旨的这一刻,还是说不好是什么心情。 面对谢临的恭喜,他只能笑呵呵地道:「多谢贤侄,下次再来玩,就去江州。」 「好说。」谢临笑着点头。 出了江宁郡,谢临回头瞅了一眼,「江宁郡真是一个好地方。」 苏行则问他,「舍不得走?」 「有点儿。」谢临一连玩了多日,从没如此悠闲过,差点儿真不想走,毕竟回京后,还要面对家里的管束,以及备考,金秋他也要下场。 苏行则倒是没有舍不得的情绪,他此回进京,一定要让自己留在京城为官,将来才能帮助七妹。 二人走了一日,到了江州,本以为周顾已经走了,毕竟耽搁了三日,没想到周顾还在江州。 谢临立即问:「你怎么没提前走?」 「有些事情刚处理完,想着等着你们一起。」周顾看向苏行则,「苏大哥,你们怎么晚了三日?」 「母亲身体不适,多留了两日。」苏行则神色如常。 谢临闻言看了苏行则一眼,心想大夫人这几日都活蹦乱跳的,哪里身体不适了?身体不适的人,是苏容才对,他不知道苏行则为何要瞒着周顾,难道是怕他担心? 谢临没有未婚妻,着实不懂,但最基本的礼貌他是懂的,自然不会拆穿苏行则。 周顾立即问:「苏伯母可要紧?」 「无大碍,就是操持小七及笄礼,前后忙了太久,给累到了,大夫开了两副药,养了两日,已好多了。」苏行则面不改色。 周顾颔首,「那就好。」 他倒是没怀疑,主要是没想到苏行则会对他说这个谎,尤其是以他母亲身体不适来说。 谢临心想,他又重新认识了苏行则,本以为他是一本正经的人,没想到,竟然连他亲娘都能拿来做借口。 于是,三人结伴,一起进京。 周顾没问起苏容,苏 行则自然也不会主动提,一连走了几日,都十分平顺。 这一日,来到了玉泉县,正是端华郡主被周顾派了子夜带着人拦截的地方,端华郡主被周顾拦在这里,即便气的哭了,但拧着一股劲儿,死活不折返回京城,一定要等到周顾。子夜等人无奈,为了看住她,也只能陪她耗在了这里。 周顾等三人到玉泉县时,正值晌午。 子夜见到周顾,差点儿喜极而泣,「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他有多日没见着周顾,没跟在他身边,没能陪着他一起玩,偏偏被端华郡主耗在这里,心里十分憋屈又无聊,想周顾想的紧。 周顾也不废话,更不想见端华,「带上她,一起走。」 子夜眨眨眼睛,「怎么带上?」 「你去问问她,走不走?若她乐意回京,与我一起。若是不乐意回京……」周顾顿了一下,「也得回去,押回去!」 子夜立即说:「端华郡主等的就是您,一定会乐意跟您一起回京的。」 他立即去问端华郡主。 端华郡主听闻周顾回来了,面上一喜,但听闻周顾要带她一起回京,她顿时不乐意了,收起欢喜,绷着脸说:「我不与他一起走,我不回去。」 子夜着实没料到她不同意,问道:「郡主为何不回?」 「要你管!」 子夜也板起脸,「我家公子说了,郡主跟着我家公子一起回京。若是郡主不回京,公子说押您回去。」 端华郡主大怒,「周顾他凭什么?」 子夜好心地提醒她,「凭您是追着我家公子来的,我家公子得把您平安送回京。」 「我不管,我不回去,我要去江宁郡。」端华郡主心下发狠,她倒要看看,周顾的那个小庶女未婚妻到底有多好,竟然让周顾如此护着,竟然连她去江宁郡都管着拦着不让她去,怕她去欺负那个小庶女吗? 她偏偏就要去欺负死她! 一个区区江宁太守府的小庶女,她就不信了,她还奈何不了她了。 子夜见端华郡主说不通,便直接道:「公子已下命令,郡主若是不听,那在下只好对公主动手了。」 「大胆奴才,你敢!」端华郡主拔高音。 子夜认真道:「在下真敢!」 反正是自家公子的命令,他对端华郡主出手,自有自家公子担着。 明天见~ 免费阅读. 第一零三章 端华(一更) 端华没想到,周顾竟然如此强硬,他在江宁郡时,不让她去江宁郡,他都回京了,依然不让她去江宁郡。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他那个小庶女未婚妻看重得紧,保护的紧。 她心下恨的要死,彻底被激怒,对子夜放狠话,「你敢动手本郡主就扒了你的皮。」 子夜还真不怕,绷着脸,一挥手,带着手下的护卫拦住护着端华郡主的护卫,然后亲自动手,将端华郡主毫不客气地绑了起来,塞进了马车里。 端华郡主一团火直往面上烧,大喊大嚷:「周顾,你疯了不成?竟敢让奴才对我动手?」 周顾听不见,也不想听见,冷着一张脸,骑马走在最前面。 谢临瞧着周顾这强硬的手段,不禁佩服,「周顾,你行啊,你竟然敢这么对端华,你就不怕回京后你挨清平公主找茬?跑去陛下那里对你告状?然后陛下治你得罪?」 周顾冷嗤,「怕了她的话,小爷随她姓。」 谢临咳嗽,提醒他,「人家公主姓的是国姓。」 周顾面若冰霜,「她不管教女儿,就别怪别人替她管教。」 谢临服气,突然觉得自己被周顾揍那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毕竟连陛下胞妹清平公主的面子他都不给。 他转头看苏行则,只见苏行则面色平静,看不出心中所想,对周顾的行为不置一词,不予说什么。他心想苏行则城府可真深啊,他自见他以来,已不止一次感慨,这是个人物了。未来京城,必有他一席之地。 三个人里,他被这两个人衬的好像就他不沉稳似的,意识到这一点后,谢临也矜持地闭了嘴。 端华在马车里大喊大叫,叫的嗓子都哑了,发现没人理她后,又喊她带来的护卫。但公主府的护卫怎抵得上上过战场的护国公府的精卫?自周顾发话后,公主府的护卫都被拦在了外围,靠近不了马车,唯子夜带着人围在马车旁,看着端华。 公主府的护卫无论是面上还是心理,皆惶惶然,打吧,打不过,流血的一定是他们,但不打吧,如今这般情况,被护国公府的人钳制了郡主,回京后,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你们都是死人吗?」端华大骂,「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本郡主被他欺负吗?」 公主府的护卫们都看向护卫长。 护卫长心里都快骂娘了,但还真不能不管,他若带着人跟子夜带的人动手,挂彩的一定是他们,即便如此,也救不了郡主,他们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否则郡主也不会被子夜带着人拦在这里多日了。尤其是如今周顾一来,子夜有人撑腰,他们就算动手,也是白搭,而且动手后,回去怕是还会照样受罚。 所以,他看着前方周顾的背影,咬牙开口,「郡主,好汉不吃眼前亏,您知道周小公子的脾气秉性,不如就顺着他些,别再喊叫了,等回了京城,请公主给您做主。」 端华被清平郡主宠坏了,哪里听得进这话,她只觉得快炸了,「你去把周顾给我喊来,让他放了我,他若是不放我,我让皇舅舅砍了他的头。」 护卫长心里叹气,「郡主,陛下是不可能砍周小公子的头的。」 不说护国公府什么地位?就说郡主您吧?舍得让陛下砍了他的头吗?若是舍得,早就不喜欢他了,又何必疯成这样? 端华又大喊,「周顾!周顾你放了我!」 她一连又尖声大喊了好几声,车外却只有马蹄踏踏声,车轱辘碾着地面声,无人回应。 端华恼恨地哭了起来,哭的又恨又伤心。 周顾一直面无表情,头也没回,全然当端华不存在,心肠冷硬,没有半丝怜惜之心。 谢临听着车内传出的哭声,头皮发 麻,心想幸好端华喜欢的人不是他,否则他就做不到周顾这般,怕是早就被端华得逞了,他不禁一阵庆幸。 端华哭闹了一日,眼睛哭肿了,嗓子哭哑了,也没能让周顾软了心肠。 谢临本以为周顾不软心肠也就罢了,但端华一个小姑娘,受不了什么苦,被绑着坐在马车里,多难受啊,大约哭闹一日也就消停了,最起码会给周顾服个软,谁知道端华偏偏不服软,一直倔着嘴,死活不吐口说不再去江宁。 直到天黑,队伍停下落宿客栈,端华被子夜从车里请出来,她依旧眼神愤恨,没瞧见周顾的影子,对子夜撂出狠话,「狗奴才,你今日得罪了本郡主,等回了京城,本郡主就先让皇舅舅砍了你。」 子夜麻木着一张脸,「郡主若真能让陛下砍了我,在下也认了。」 落宿客栈,入住客房,子夜自然不能再绑着端华郡主,给她松开了绑,任她带的两名婢女进房间伺候她,而自己却没离开,带着人守在了她的房间外。 他心里也十分郁闷,他明明是公子的近身护卫,却不得已守着这女人。 端华被松绑,第一时间不是揉手腕休息,而是拔了头上的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对外喊,「狗奴才,去喊周顾来,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子夜没理会。 两名婢女吓的脸色发白,失声惊呼,齐齐喊:「郡主使不得!」 端华哑着嗓子怒道:「狗奴才,你听到了没有?本郡主若是死了,就不信皇舅舅不砍了你。」 子夜终于打开门,看着端华,心里也很吃惊又头疼,以往这位缠公子缠的紧,却没这般发疯过,如今看来真是疯了,他提醒端华,「郡主何必呢?在下一条贱命,死了能值几个钱?而您就不同了,您是郡主,金尊玉贵,您一命换属下被砍头,也值过啊。」 端华气的失了理智,但却是有那么点儿头脑的,眼睛冒火,厉声道:「我死了,你一条贱命是不值钱,但周顾呢?他也得赔命,毕竟我是在他手里出事儿的。」 子夜一噎。 「还不快滚去喊他来!」端华今日一定要见到周顾,她就不信见不到他的人。 子夜看着端华,心里思量着自己出手再将她绑起来,还能打掉她的簪子不伤她,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少。 端华知道子夜的武功,用力地攥紧手中的簪子,防备他对她出手,再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子夜斟酌片刻,还是没好冒然出手,别看他可以绑着端华,但若是伤了她,那他也落不得好。 于是,他转身,去禀告周顾了。 周顾正准备沐浴,听闻子夜来禀告,他神色一冷,嗤笑了一声,「让她等着。」 说完,他进了屏风后沐浴。 子夜折返回去,对端华木着声音说:「我家公子请郡主稍等,他一会儿就来。」 「让他现在就来!」端华要求。 子夜摇头,「公子骑马赶路累了一日了,要休息片刻。」 端华恨恨,「让他快点儿!」 子夜关上房门,再不理会端华。 端华放下了比着脖颈的簪子,但却没将簪子松手,依旧攥在手里,坐在桌子上,对两名白着脸的婢女说:「死人吗?给我倒一杯水。」 婢女连忙应是,给她倒了一杯水。 端华倒是没再骂婢女,毕竟她嗓子哑的厉害。 周顾没故意拖延时间,依旧平常沐浴的速度,沐浴完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出房门,来到端华的门前。 子夜见了他,对屋内喊:「郡主,我家公子来了。」 端华腾地站起身,哑着声音说:「周顾,你进来。」 周顾推开房门,不进房间,而是站在门口,看到端华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的模样,面上露出明显的嫌弃,「堂堂郡主,端华,你丢人不丢人?」 端华愤怒,「周顾,是你逼我的。」 「我怎么逼你了?」 端华眼神愤恨,「我要去江宁郡,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你去江宁郡目的不纯,我自然不让你去。」周顾面色坦然,理直气壮,「我未婚妻在江宁郡,待的好好的,你凭什么去打扰她?」 端华气的想哭,手指头都气哆嗦了,「因为你的未婚妻在江宁郡,我便不能去了吗?她凭什么?」 周顾毫不客气,「就凭你这般发疯,我怕你伤害我未婚妻,自然要把伤害提前断绝扼杀。」 免费阅读. 第一零四章 见证(二更) 端华气极,火冒三丈,死死地瞪着周顾。 周顾冷着脸道:「你也别闹了,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不可能喜欢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也不可能娶你,你乖乖听话回京,我便不对你做什么?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闭嘴听话。」 端华重新将簪子放在脖子上,尖端对准她的脖颈,恨声道:「你不让我去江宁郡,我就死给你看。」 「威胁谁呢?」周顾冷笑,「有本事你就自杀,我把谢临喊来做个见证。你即便死了,你信不信,哭死的也是你爹娘,我顶多参加不了金秋的科考,但若是让我给你偿命,绝无可能。」 他正不想参加金秋科考呢! 说完,对楼下喊,「谢临,上来!」 谢临沐浴完,正拉着苏行则看菜单,点这家的招牌菜,听到楼上的动静,他心里正啧啧端华能闹腾,他也算是长了见识了,没想到周顾会喊他,他只能抬头向楼上看来,只见周顾站在端华房门口,一身冷冽,他眉心一跳,问:「喊我做什么?」 「你上来。」 谢临心下觉得他这时候喊他肯定没好事儿,但念着他去江宁这一趟,吃住都在人家准岳父家,看的皆是周顾的面子,他只能站起身,走上楼,「何事?」 周顾冷声说:「做个见证,这里有人要自杀,不是我逼她的,是她自己想死。」 谢临:「……」 他探头往屋里一看,见端华一副要自尽的模样,顿时一言难尽。 端华此时手都握不住簪子了,眼睛通红,聚起水雾,又恨又震惊,「周顾,我若是死在你面前,我娘一定不会放过你。」 周顾不买账,「清平公主没准还会感谢我,有你这么个女儿,她的脸早就丢尽了。」 「不可能!我娘一定会让你给我偿命,陪着我一起死。」端华执拗大喊。 周顾冷笑,「那你便试试,这里没人拦着你。」 端华浑身颤抖,瞪向谢临。 谢临头皮发麻,开口劝,「郡主,别、别做傻事儿,你若是死了,他还真不一定会给你偿命。」 不是不一定,是绝对不会。 护国公府虽然一直低调,但周顾这些年可不低调,周顾长这么大,干过的出格的事儿多了,别看他在江宁郡在他的未婚妻面前规规矩矩,披着一张好面皮,端的是满身的教养,但那都是他的表象,他骨子里就不是个乖觉的人,他行事张狂骄纵气的陛下都想亲自动手抽他时,端华还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呢。 有多少别人做了掉脑袋的事儿,周顾做了,陛下顶多将他踢去了东宫给秦太傅管教,端华若是因他而死,虽是陛下的亲外女,但陛下为朝局考量,怎么可能动护国公府这颗被满府的人都当做眼珠子的秧苗?清平公主是陛下胞妹没错,但盛安大长公主还是陛下亲姑姑呢,而盛安大长公主还健在呢。 再说太子也会护着周顾,端华与太子虽然是亲表兄妹,但也不及他与周顾的情分。所以,无论怎么想,端华若是自杀而死,周顾都顶多会受一顿陛下的重罚,影响金秋科考,于他仕途不利外,偿命还真不可能。 端华怒道:「谢临,周顾他不讲道理,你也觉得他对我的所作所为有理吗?她凭什么限制我去哪里?」 谢临咳嗽,想说郡主你若想让人家跟你讲理,那你自己首先就得讲理,周顾虽然骨子里张狂不可一世,但他还真是从来不跟女人计较。能让他跟你计较到这个份上,那也是你恶行累累,把人逼的。 他都能想象得到,端华这副一脸杀去江宁郡找苏容算账的样子,多让人头皮发麻,更遑论周顾了。若真不管她,放任她这么去了江宁,那苏家人得该多难做?毕竟她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苏家 人到时该怎么办?深了不是,浅了也不是,若是任由她跑去骑在人家头上,依照她的性子,岂不是得可着劲儿的欺负死人家?若是不任由她欺负,那就是开罪了清平公主,开罪了皇亲国戚,以下犯上。 所以,谢临虽然觉得周顾心肠冷硬了些,但却没觉得他做的不对。她这副连自己性命都能拿来威胁人的人,若真让她杀过去江宁郡,她不得把人吃了? 见谢临不说话,端华盯着他问:「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凭什么限制我?」 谢临虽然不想得罪端华,但也觉得让她这么闹腾下去实在糟心,便婉转地道:「郡主还是回京吧!你离京这么久了,公主一定担心的很。另外,你即便去了江宁郡,也是见不着苏七小姐的,江宁太守府苏旭前几日刚接了圣旨,如今应该已举家迁往江州,官拜江州刺史了。」 言外之意,苏太守如今已不是小小的郡守了,而是江州刺史了,从一个四品的太守,直接一跃成为了三品的***。就算在清平公主面前,也不会跌多少份。 端华梗着脖子,「那又如何?」 是她爹升官,也不是那个苏容升官,她依旧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而她是皇舅舅亲封的郡主。 谢礼头疼,也懒得劝了,「郡主若是想不明白,真想自杀,我也拦不住。」 端华气恼,又看向周顾,周顾面无表情,似乎就在等着她自杀后好给她收尸,她气的扔了手里的簪子,又恨又怒,发狠道:「周顾,你等着。」 周顾见她不闹了,也懒得跟她说话,转身走了。 谢临也立即跟着周顾一起走了。 二人离开后,端华想哭,但狠狠地将眼泪憋了回去,心里恨意一波接一波的,心想着她就不信她一辈子见不到那个江宁郡的小庶女,等她见到她的时候,她一定要撕了她。 以前无论她怎么缠着周顾,他虽然都不为所动,但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冷血无情,顶多是躲着她,但如今倒好,周顾竟然为了苏容,连她去江宁郡都不准了。 她真是好恨! 苏行则一直安稳地坐在楼下等着,他心下也是吃惊的,虽然他也听闻端华郡主对周顾缠的紧,放出话说非周顾不嫁,但也没想到端华郡主本人如此执拗,而且疯起来连自己的性命都能拿来威胁人。 他心想着,看这样子,端华郡主不像是个容易放弃的性子,妹妹幸好已有了退周顾这桩婚事儿的打算,否则的话,还真又是一桩麻烦。 若妹妹还想与周顾结亲,他也不保证他如今能够安心坦然地坐在这里。 周顾和谢临走下楼,周顾看了苏行则一眼,见他面色平淡,眉目间十分平静,见到他来,眼神都没波动一下,实在是太冷静了,他脚步一顿,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直觉不应该。 毕竟,若是他的妹妹与人有婚约,而他亲眼看到别的女人如何执拗发疯痴缠准妹夫,他即便承认准妹夫已做到了最好,但心里却也一定依旧恼怒,毕竟不管怎么说,人是他招惹的。 但苏行则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他觉得不该如此,好像是与己无关的态度。 他袖中的手微蜷了一下,尽量语气平静,「苏大哥,点菜了吗?」 「已经点好了,后厨在做了。」苏行则平静的回。 周顾心里「咯噔」了一下子,也就是说,他还有心情把菜点了,可见是真没关心他与端华如何,他张了张嘴,一时想说什么,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谢临也发现了,心下惊奇,多看了苏行则两眼,打着哈哈说:「苏兄,点了我想吃的香酥鸡了吗?」 苏行则点头,「点了。」 谢临这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又问:「那酒呢?」 「也点了。」苏行则笑了一下啊,「一路上奔波劳累,少喝些酒,可以解解乏。」 谢临觉得甚好,余光扫见周顾微微紧绷的脸,心想着周顾这妹夫怕是不好做啊,这么一个凡事不动声色城府极深的大舅兄,真够周顾喝一壶的。 但周顾难做,他不是正应该开心吗? 谢临这样一想,一下子开心了,「苏兄,去了京城,你不如住去我家?我在你家叨扰了多日,让我也对你尽尽地主之谊。」 苏行则还没拒绝,周顾便道:「用不到你尽地主之谊。」 周末愉快,明天见~ 免费阅读. 第一零五章 糖炒栗子(一更) 谢临心下啧啧,想说你倒是想尽地主之谊呢,但苏行则让你尽吗?看这副样子,估计够呛吧? 他不理周顾,继续问苏行则,「苏兄,怎样?」 苏行则摇头,温声说:「谢先生在京中有宅子,已将钥匙给我了,我进京后,住去先生的宅子,就不必劳烦谢兄了。」 言外之意,也不会住去护国公府。 谢临「哎呀」一声,「我倒是忘了,当年谢先生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离京多年,我还以为把宅子卖了呢,原来没有。」 他说完感慨,「我祖父还活着时,便常常说,同是姓谢,我爹怎么就没长了谢远的脑袋。」 苏行则微笑,不予置评。 谢临问:「那处宅子在哪里?」 大梁京城,以皇宫为中心,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瑞安王府和护国公府都坐落在围绕皇城为中心的西城,不知道谢远的府邸在哪里,去找他方便不方便。 「在东城的东四胡同。」苏行则道。 「骑马一刻,驱车半个时辰,也还好,不太远。」谢临快速地算出了距离。 周顾张了张嘴,又闭上,他也没想到谢远在京城还保留着宅子,本来他是打算让苏行则住去护国公府的,所以,他才刻意在江州等了苏行则两日。 小伙计端来饭菜,谢临打住了话。 吃过饭后,苏行则回了房,周顾心下发闷,不想回房,便打算出去走走。 谢临瞧见他往外走,喊住他,「喂,你要去哪里?」 「出去走走。」 「我也跟你去。」谢临跟上他。 周顾没反对。 二人一起走出了客栈,走到街上,谢临看周顾好像心情不好,很是能理解,遇到端华这样的麻烦,他心情能好才怪了,是个男人都心情好不起来。 他凑近周顾,小声说:「嘿,我看你这妻,怕是不好娶啊。」 周顾瞥了谢临一眼,「看我笑话?」 谢临挑眉,「不是你喊我去看你笑话的吗?我本不乐意看的,是你非要喊的。你以为我乐意往端华跟前凑啊?万一被她记恨上,我也没好果子吃。」 周顾哼了一声,「怕她什么?」 谢临啧啧,「你不怕,你烦什么?」 周顾不说话了。 谢临很懂地说:「我知道,你是因为苏兄的态度。嘿,还别说,他可真是个人物,就拿今儿你这事儿来说,搁谁身上,作为准舅兄,亲眼所见,都不可能给你好脸色,但苏兄他偏偏没事儿人一样。」 他竖起大拇指,「了不起!我就说了将来在京城他绝对能有一席之地。」 周顾闻言心想果然不是他的错觉,是苏行则不对劲,他凝眉道:「你也觉得他不该如此?」 「什么叫不该如此啊?正常人都做不到他这样。」谢临道。 周顾点头,难得问谢临意见,「所以,你说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他厉害呗,心里有成算,内府很深,不对你面上如何,心里估计都给你记着呢,等回头就会写信说给苏七小姐听。」谢临看着他,「不过我觉得吧,你今儿也没做错什么,不必太紧张,你都如此冷血无情了,我差点儿都看不过去,瞧把端华给折腾的,也就你能冷下心肠做得出来,换个人都做不到,苏七小姐是个明理之人,绝对不会不满意你的。就是端华麻烦点儿,估计会让她觉得很头疼。」 周顾抿唇,「是这样吗?」 「是啊?不是这样是什么?」谢临反问。 周顾说不出来,但是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这样,但他又说不出是什么样, 他烦躁道:「算了。」 他又不可能去问苏行则。 谢临拍拍周顾肩膀,感受到他心烦,他心情一阵舒畅,故意说着风凉话,「活该你心烦,若是当初你不跟我抢人,我如今已能娶到秦鸾了。」 言外之意,你娶妻的路有个端华从中作梗,都是你破坏我没娶到心仪之人的报应。 周顾又冷哼一声。 谢临见周顾没反驳,一脸郁郁,他心情虽然舒畅,但提起秦鸾,也没了看他笑话的兴致,惆怅地叹气,「也不知道她在东宫过的好不好?太子殿下那人……」,他压低了声音,「他心里能装得进女人吗?我十分怀疑。」 不是他胡言乱语,实在是太子这个储君,太过端方持正了,心里装的是社稷谋略,与别个皇子都不相同,又由严苛的秦太傅自小教导,就不是个耽于情爱的人。 秦鸾那样的姑娘,落在哪户人家,凭着她的才貌心计,都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好。但落去了东宫,可就说不准了。 要说老护国公府实在是老姜辣人,直接把人送进了皇宫让陛下做主。陛下也很会解决此事,干脆将人扔给了东宫。 进了东宫的女人,不是说一辈子不能出来,但基本上是没多少出来的希望,除非将来某一天,陛下驾崩,太子掌权,再将人放出来。那得何年何月啊? 谢临觉得自己这一颗心,直接碎到底了,倒也不必想着了,也想不起了。 周顾想起太子让他寻找的人,他让周喜派人找遍了整个江宁郡,也没找到拿着他那把匕首的人,但后来太子却说他已找到人了,让他不必再找了。 他心想太子哪里是心里装不进女人?他是装不进京城里那些女人罢了。 但这件事情太子既然要瞒着,他自然也不可能跟谢临说,又走了一段路,看到街上卖糖炒栗子的,他走过去,买了一份。 谢临稀奇,「你竟然爱吃这个?」 周顾顿了一下,还是说:「苏容爱吃。」 谢临「哈」地一笑,取笑他,「我说周顾啊周顾,你也有这一天!」 当初他跟他抢秦鸾时,他就纳闷了,没看他多喜欢啊,怎么就跟他抢人,后来了解了原因后,把他气死了。他当时就心里诅咒他,以后他遇见喜欢的人了,他也抢,抢不到,也破坏了他,让他娶不到人。 但没想到很快就听说他有一个未婚妻,是个小庶女,他听到后震惊半天,自然打消了跟他抢人的想法,一个小庶女,他抢个屁啊。 但没想到周顾在意得紧,他好奇地追去江宁郡就是想看看什么样的未婚妻让周顾连她的庶女身份都不在意,没想到苏容的确让他意外。 即便苏容挺好,但他毕竟是周顾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与秦鸾不一样,他可以抢无主的姑娘,但有婚书的有主姑娘,他还做不出来这缺德事儿,这是失德,他只能罢了。 但如今看端华这样,他想着就算他不破坏,也有端华破坏,他心里欷歔不已。别是他的诅咒成真了吧? 「我有这一天又如何?我的未婚妻名正言顺。」周顾拿着袋装的糖炒栗子,给了小贩几枚铜钱,继续往前走。 谢临看着他的神态,忽然有点儿心虚,这时也不取笑他了,顺着他说:「行吧,你有未婚妻,你能顺利地把人娶到手就好。」 周顾瞥了他一眼,还记得自己的承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再找一个秦鸾那样的。」 谢临:「……」 大可不必! 二人沿街走了一会儿,眼见天色已晚,便折回客栈。 苏行则的房间亮着灯,窗前透出他的身影,似在捧书而读。 周顾手里的糖炒栗子一颗都没 吃,直接拿着走到苏行则的房间,敲门,「苏大哥。」 苏行则放下书卷,走到门口,看着周顾,「何事?」 周顾也不进屋,递上糖炒栗子,「在街上看到有人在卖糖炒栗子,上一次小七与我逛街,买了很多,我问了一句,她说有一份是给你买的,我想着苏大哥爱吃这个,便也给你买了回来。」 苏行则沉默了一下。 糖炒栗子不是他爱吃,是苏容和月弯爱吃,从小到大,只要他在府里,苏容买的吃食,不管他爱不爱吃,都有他一份。惹得府中六个妹妹都嫉妒,说苏容这个没良心的,只对大哥好,对她们却没这份心,只有借银子的时候找上她们,有好吃的不想着她们。 苏容自然不会告诉她们,一个月他私下给她五十两银子,她投桃报李,给他买一份,的确算是有良心了。只理直气壮地说姐姐一大堆,大哥只一个,他该享受妹妹这独一份的关照。 他想到这,不由得笑了,接过糖炒栗子,对周顾道谢,「多谢。」 周顾见他笑了,知道自己这是买对了,心下松了一口气,「苏大哥早些休息,明日咱们依旧起早赶路。」 苏行则颔首,「好,你也早些休息。」 第一零六章 归家(二更) 第二日,端华不再闹腾,恨着一张脸,随周顾一起回京。 周顾依旧骑马走在前面,端华坐在马车里,如今她乐意回京,周顾自然不会再令子夜绑着她,除了她不能折返去江宁,给予她该给的自由。 端华不再发疯后,才注意到周顾身边的年轻男子,她问婢女,「那个人是谁?」 婢女小声说:「回郡主,据说是江宁太守府……不、是江州刺史府的大公子。」 昨儿周小公子说的明白,江宁太守已升迁为江州刺史了。 端华拔高音,「是那个小庶女的哥哥?」 婢女点头。 端华黑了脸,「好一个周顾,看来他对那小庶女十分满意,否则怎么把她哥哥也带进京城了?」 婢女小声说:「那苏大公子是进京赶考的,据说要金秋下场。」 言外之意,即便周小公子不带着人家一起进京,人家也是要进京的。 端华冷笑,「科举可是大事儿,不知道他有几斤几两。」 婢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据说那苏大公子很有才华,在江州一带很有才名。」 「有才名的人多了,也要有那个命才行。」端华不以为然,「长的倒是不错,估计那小庶女也长了一张狐媚的脸,才将周顾给魅惑了。」 她恨恨地想,周顾拦着她不让她去江宁郡,那么等回京后,她就要让他看看,他还能管得着她?见不着那个小庶女,这不是有她现成的哥哥?别怪她心狠手辣,活该他是那小庶女的哥哥。 婢女看着端华狠厉的脸色,心里打了个寒战,噤若寒蝉。 端华也不再开口,心中打着主意。 苏行则并不知道端华已因为苏容连带着也记恨上他了,一如既往,面色如常,该怎么对待周顾,便怎么对待周顾,恍惚让周顾以为昨天他漠不关己的态度是他的错觉。 路上再未耽搁,三日后,一行人回到了京城。 苏行则看着京城的城门,想着这便是京城,若是他金秋高中,就要争取留在这里。 进了城门,周顾勒住马缰绳,邀请苏行则,「苏大哥,你不如先随我去家里,小住几日,再去谢先生的那处宅子,毕竟那处宅子已多年没人住,得需要人打扫。」 苏行则摇头,「那处宅子一直有人看顾,并不荒废,我也已提前派人去知会了,不必打扫,进去便可入住。改日再前往国公府拜见。」 周顾无奈,「那好吧!」 谢临笑着说:「苏兄,改日也去我府上坐坐。」 苏行则点头,「好说。」 三人在城门口分别,苏行则带着人去了谢远的宅子,在他离开后,周顾和谢临也各自回了护国公府和瑞安王府。 没人再管端华,公主府的护卫护送着她回清平公主府。 周顾在江宁郡时,给护国公府送了信,说了大致的归家日期,但没想到为了等苏行则,多耽搁了两日。这一日他回府,护国公府的人多日不见他,都很欢喜。 管家陈伯笑呵呵地将周顾迎进府中,「四公子,您这一趟去江宁,着实有些久,连老奴都想您了。」 以前周顾在上书房上课时,天天归家,后来被踢去东宫给太子做陪读,秦太傅为了治他,请太子在东宫给他安置了一处院子,最久的一次在东宫内困了他半个月,他这回一走一个多月,可真是最长的一次了。 周顾扬眉,「陈伯,我才出门一个月,你的白头发怎么又多了?难道正如你所说,想我想的?」 陈伯脸上的笑一僵,摸向自己的头发,绷起脸,「四公子,你又不可爱了啊。」 周顾笑,心情很好,「车里有我 带回来的江宁特产,也有江宁太守府给的回礼,苏大哥让我一并带回来,他改日再登门。」 陈伯一脸冷漠脸地点头,不再跟周顾热乎,转身干脆利落地去了。 周顾回了自己的霜林苑。 霜林苑内一如既往的干净无一尘。周顾沐浴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喊,「子夜。」 「公子。」子夜总算摆脱了每日盯着端华郡主的差事儿,如今一身轻松。 周顾吩咐,「你去找周喜,让他把我的东西都给我送过来。」 子夜迷惑,「公子,这不用特意告诉吧?您的东西,他自然会给您送过来的啊!」 「你只管去说,周喜明白。」周顾摆手。 子夜一脸懵地去了。 周喜正在跟着陈伯带着人卸车,见子夜找来,问他何事?子夜将周顾的话说了,周喜顿时笑了,「你告诉四公子放心,我稍后就亲自给他送过去。」 子夜点头,凑近他,低声问:「是什么呀?公子还特意让我来找你。」 「是苏七小姐送给公子的布匹,其中做了十套新衣裳,另外没做的布料,说是带回来给他做秋冬的衣裳穿。」周喜小声说。 子夜终于懂了,嘟囔,「我没在公子身边,看来错过了好多事情。」 「那可不,咱们四公子与七小姐相处的可好呢。」周喜心想这门婚事儿板上钉钉,没跑的了,老国公爷让四公子去江宁这一趟,还真是去对了,四公子再也不提不娶的话了。 子夜郁闷,「都是端华郡主,害我不能陪在公子身边。」 周喜叹气,「端华郡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子夜一脸「反正公子会护着我的表情」,小声说:「真是个疯女人,虽然出身高,是郡主,但比苏七小姐可真是差远了。」 苏七小姐多有意思的一个人啊,依他看,除了出身,哪哪都比端华郡主强。 「嘘,不许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周喜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护国公府内,并不是铁桶一块,陛下也不准许护国公府铁桶一块,这府里就有宫里的探子,他们平时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子夜点头,无奈道:「还是江宁好。」 他本来觉得护国公府挺好的,但是跟着去了江宁一趟,发现江宁可真是太好了,最起码在江宁的太守府,无拘无束,没有这么多规矩。 所以说,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好,有高门大户没有的惬意舒服。 周喜诚然地点头,就太守府那环境,谁不喜欢啊?他陪着公子可是在太守府从头住到尾,别提多舒服了。 周顾沐浴后,特意换了一身新衣,去见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瞧着他,发现他这一回去江宁回来,似乎有了些变化,具体哪里有变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一种感觉,他多看了周顾两眼,对他问:「此回去江宁郡,如何?」 「还好。」周顾行礼后,坐下身,端起茶喝。 老护国公露出笑容,「你走了一遭江宁郡,也见着人了,相处这些时日下来,你与那小丫头的婚约,如今你怎么看?」 周顾很想说「不怎么看」,但如今到底是说不出来了。 他瞅着老护国公,心下憋闷,就跟他当初非不让他跟哥哥们一样从军把他送去上书房一样,当年是吃准了他即便胡闹,也有法子治他,让他听话。如今也是,似乎是吃准了他不会再拒绝一样。 这种被掌控的感觉,让他每次面对老护国公,都觉得浑身上下被拿着绳子拴着一样,但偏偏,他想反抗,却每每都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反抗的理由。 就如当初被踢去东宫,看太子每日的课业排的满满当当 ,到了晚上,依旧自行读书到深夜,有太子做参照,让他觉得他自己是何等荒废,不自觉地也跟着太子一样勤奋好学起来。 离京前,他百般抗拒这门婚事儿,但到了江宁走一遭,住在苏家,与苏容相处了这些时间,他发现他早已没了想悔婚的心思,不止如此,他离开江宁郡时,苏容在城外的十里亭送他,他还问她「想尽快嫁吗?」,能问出这话,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一刻,他竟然是希望她答应说想那个字,所以,以至于听到她说不急,他心里其实是很不得劲的。 这种不得劲儿,让他不再多说,骑马直接走了。 老护国公见周顾脸色变幻,追问:「怎么不说话?」 周顾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说:「她说不急。」 周末愉快,明天见~ 第一零七章 同意(一更) 老护国公闻言看着周顾,又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想从他面上看出点儿什么来,可是他发现他这个孙子,去了江宁郡一趟,似乎成长了,竟然让他看不出内心想法来。 他挑眉,故意道:「别是那小丫头没看上你吧?」 「怎么可能?」周顾反驳。 「哦?怎么就不可能了?」老护国公反问。 周顾张嘴想说「她那日还想让我抱她呢。」,但看着老护国公的老脸,他才不会说出来,只道:「反正她就是不可能看不上我。」 老护国公笑骂,「你以为你是什么宝贝金疙瘩?还非得人家看上你,依我看,女孩子说不急,就是对你没那么喜欢,若是喜欢的话,应该都是恨嫁的。」 周顾绷起脸,「她与别的女子不同。」 「怎么不同法?」老护国公问。 「她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周顾自然不可能跟老护国公说苏容行事有多出格,想法也与寻常女子有多不同,至少京中的女儿家们,绝对不会在知道他与谢临抢女人时,会问他一个人打多少人,更关心的是他打架,还跟他说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儿,她来帮他这样的话。 所以,她那样的性子,不急着嫁给他,不想早早被高门大院束缚住,也说得过去。毕竟,最开始时,他说他祖母和母亲规矩都很好,就让她打退堂鼓了。 后来虽然如常与他相处,但未必就有多想被护国公府的高墙束缚住。 老护国公坐直身子,对他道:「你仔细说说,让我也听听,她怎么就与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了?」 老护国公倒是没有想苏容有多离经叛道,行事有多出格,他想到的是难道是苏容遗传了珍敏郡主,珍敏郡主当年,柔柔弱弱的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却是个做大事儿的人。 「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她的想法,异于那些人,不是恨嫁的那种人。」周顾隐晦地道。 老护国公听了个一知半解,见周顾不乐意细说,便也不逼问了,「不恨嫁倒也没关系,年纪的确还小些,她这才刚及笄,等二年也没关系,那你的想法呢?」 周顾道:「我也不急呗。」 老护国公点头,没听到周顾说不娶二字,心里明白了,周顾已不抗拒这门婚约了,他心里很欣慰,捋着胡须道:「你金秋就要下场了,既然如此,今年就以你科考为重,至于你的婚事儿,可以先让你母亲与苏家商议定下来,明年再说。」 周顾捏了捏手指,终于还是问:「祖父,若我不想今年下场呢?」 他本来还在纠结,但苏容既然说不急,他便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了,既然不必操持婚事儿,他便可以不急着下场,也不必留在京城,便可以去游历。反正她说不急。 老护国公皱眉,「你今年不想下场?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外出游历,三年后再参加科考。」周顾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护国公倒是意外地没有一口否决,而是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周顾见有戏,立即坐正了身子,对老护国公道:「祖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还是想再科考入朝为官前,出去走走,体察民情,了解民生百态,才能知道百姓们需要什么,以便将来更好地为民做主。」 老护国公没说话。 周顾看着他,「您不是从小就教导我,说护国公府是战场上保家卫国没错,但到了我这里,我上面有三个哥哥,都长在军中,护国公府的门庭有多着人支撑,用不到我将来也上战场。您就是因为我父亲和叔伯们都从军,全部战死沙场时,您才发现,有时候,保家卫国,不一定要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厮杀,逞匹夫之勇,反而遇到大魏强敌来犯 境时,对方兵强马壮,国力强盛,真有战事,只能血洒沙场,反而不能救国。就像十六年前,大梁还不是靠珍敏郡主一己之力救了国?珍敏郡主只是一个柔弱女子,虽舍了自身毁了一生,但却以一人之力,让大魏签订了三十年不互犯和约。综合来说,还是大梁当年国力不行。一个国家若想国力强盛,岂能是区区武夫能改变?必须得是能文善武的辅政之臣,辅佐明主,兴百姓,利民生,让国富,才能兵强。将来有朝一日,大魏即使来犯,也奈何不了我泱泱大梁。」 这一番话,周顾记得清楚,也正因为记得,所以,当年他才没死活反抗到底,听了祖父的,不再惦记从军,而是一心跟着太子和秦太傅学文。 当然,他这些年也没有疏忽兵法武功就是了,毕竟太子也要每日习武。 老护国公自然记得这句话,还是十多年前,他板着脸对小周顾说的,那时也是接到了珍敏郡主的来信,说她恐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女儿,她将来会把女儿托付给谢远和苏旭照看,他们会护着她平安长大,但她的身世毕竟特殊,她思来想去,怕谢远和苏旭将来有一天护不住她,还是得给她找一个依靠,未来她的身世不被人发现的话,那她的女儿,顶多会被人说太守府门楣低,配不上护国公府的公子,但老国公您应该知道,她的身世辱没不了护国公府的公子,这就够了,她希望她的身世不被发现,一直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但万一她的身世被人发现,那么,以护国公府的门楣,总能护她一二,让她没那么艰难。 老护国公自然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当时有两个孙子与苏容年岁相当,一个是三公子周澈,比苏容大三岁,一个是最小的四公子周顾,比苏容大一岁,但周澈是庶出,小时候身子骨又不好,他考虑之下,还是选了周顾。 因为他觉得,若是选周澈,不说身体好不好,庶出的身份,便委屈了苏容。珍敏郡主与南楚王的孩子,自然该是嫡出的周顾更配。 周顾见老护国公半天没说话,出声询问,「祖父?」 老护国公回过神,点头,心里很是欣慰,「难得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对你说的话,不错。」 周顾不想听表扬,只想知道他同不同意。 老护国公思索片刻,问:「此事你是早就有了想法?还是刚刚才有的想法?」 「早就有了,怕您不同意,一直没说。」周顾直接说。 老护国公胡子翘了翘,哼了一声,「我有哪桩事儿不是为了你好?你个毛孩子,吃的盐能有我走的路多?我告诉你,你爷爷我一辈子,就没错过眼。」 周顾应付地点头,「是是是,那您到底同不同意?」 老护国公觉得难得孙子心平气和乐意跟他商量,可见是长大了,他问:「既然你早有这个想法,可与太子和秦太傅说了?秦太傅对你金秋科考,可是给予厚望。」 毕竟秦太傅只两个学生,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他,太子自然是不用下场的。 「与太子说了,没与秦太傅说,怕他不同意。」周顾道。 老护国公颔首,思忖片刻,道:「秦太傅一定不会同意你不参加金秋的科考,毕竟,据说今年的考生,很是有些有才之士,皆卯着劲儿夺魁呢,太子不能下场,你便是秦太傅拿出去的心血,他早就想看看,与那些各地颇有才名的学子们一起过独木桥,你能排第几。」 周顾垮下脸。 老护国公看着他,话音一转,「我也想看看,你这些年在秦太傅手里学的水平如何。这样,你依旧参加金秋科考,待科考后,我上奏陛下,说你年岁尚轻,缺乏历练,到时候给你请奏,让你外出历练二年,待历练回来后,你再入朝。想必陛下会卖给我一个面子,在你 科考后,给你留个挂职,等你历练回京后,再述职就是了。」 周顾眼睛一亮,「这样也行,多谢祖父。」 他真是没想到这一次老护国公这么好说话,竟然当真同意他外出游历,而且还把应对之策给他想好了。 老护国公哼了一声,看着他亮起的眼睛,不客气地提醒,「你可与那小丫头提过?你最好还是征得她的同意。否则,你外出游历,一走二年,每到一个地方都不会停留太久,书信来往不便,别等你二年后回来,人家已不记得你,不想嫁你了。」 免费阅读. 第一零八章 寸锦寸金(二更) 周顾自然还没与苏容提过此事。 因离开江宁郡前,周顾也没拿定主意,本来他若是不想娶苏容,自然不会纠结,但因他对娶苏容不再抗拒,甚至心理还有些乐意,便一直纠结着没提。苏容送他出城那日,说不急,他心中有些着恼,便直接打马走了。 老护国公见他不说话,没好气,「怎么?没提过?」 周顾摇头,「没有。」 老护国公道:「多大的人了?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与小姑娘相处吗?我告诉你,与小姑娘家相处,最忌讳的就是心里有什么憋着不说,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还当你不重视在意她,久而久之,对你就冷了心。」 周顾抬眼,看着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哼了一声,「你若是想娶人家,就要上心。你外出游历二年,二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要不当什么事儿,不提前把女儿家的心思抓住了,让她一心一意地等着你的话,等你回来后再想抓,可就晚了。」 若是搁以前,周顾自然不耐烦听老护国公教训他,但如今他坐的稳当,认真地听着,不见反驳。 老护国公一看他竖着耳朵一脸受教的模样,心里暗笑,想着小兔崽子走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不娶,不过一个月,回来后就这副上心的模样了,可见江宁郡那小丫头是个厉害的,短短时间,就把这混小子的心给攥住了。 老护国公私以为这是好事儿,毕竟周顾一脸抗拒不耐烦不同意娶时,说实话,他头疼的很,他倒是有无数强硬的法子能让他同意将人娶了,但毕竟是强扭的瓜不甜,生怕成了一对怨偶,毁了两个孩子,那他瞧着也糟心不是? 如今他这副模样,正是他乐意见到的,便对他摆手,「你去向你祖母和母亲请教,她们是女子,会更懂女儿家的心思。」 周顾闻言站起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老护国公:「……」 他瞧着周顾毫不留恋的身影笑骂,「臭小子,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呢,原来也是个小废物蛋。」 周顾自然没听到老护国公在他身后骂他,他出了老护国公的书房,去见盛安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早就想周顾了,每日都要算着日子念叨两句,担心他出门在外,是否吃得好睡得好与苏家那小丫头是否相处的好。 国公夫人倒是不怎么想周顾,如今天下太平,周顾又有一身武艺,又带着一众护国公府的精卫,就算遇到山匪劫道,指不定谁收拾谁呢,她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闲暇之余,就是劝盛安大长公主放宽心,不必想他。 今日听闻周顾回府了,盛安大长公主眉眼含笑,精神头似乎一下子都足了,连忙让人赶紧去厨房吩咐,做周顾爱吃的菜。 周顾来到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进了屋,见他娘和婶母两个嫂子都在,他先给大长公主请了安,又依次给母亲婶母嫂子请安。 盛安大长公主耐心地等他给一众人请完安,才迫不及待地招手,「快到祖母身边来,让祖母好好看看,怎么感觉出门一趟回来,我的乖孙孙比以前更俊俏了些。」 周顾乖乖地走过去,挨着盛安大长公主坐下,特意凑过脸给盛安大长公主看,「祖母仔细再看看,我是真的比以前更俊俏了吗?」 盛安大长公主还真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煞有介事地点头,「没错,就是更俊俏了些。」 周顾笑着扬眉,「难道是江南的水土养人?」 「不止,你这通身的打扮……」大长公主一拍脑门,「我就说呢,我的孙孙还是我的孙孙,怎么短短一个月,瞧着感觉大不同了,原来是你这衣裳过于鲜艳了些。」 国公夫人在周顾进屋时,一眼就瞧见他儿子穿的与以往不一样, 本来她特意给他压住的两分艳色如今不仅暴露了出来,似乎还更盛了几分,她不客气地评价,「穿的花枝招展的。」 周顾神色无辜,「这不怪我,是小七非要送我这样的衣裳穿。」 「小七?」盛安大长公主疑惑。 国公夫人和众人也都看着周顾。 周顾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解释,「就是我未婚妻苏家七小姐苏容,她家里人都喊她小七。我去时带的衣裳少,周喜要给我置办时,正巧被她知道了,她就带着我去购置了一批。」 「哦?她送你衣裳?还一批?」盛安大长公主敏锐地抓住两个重点。 周顾咳嗽一声,顶着众人的视线,点头,「嗯,在江宁郡最出名的锦绣阁,是她亲自挑的布料,本来打算给我做十套衣裳,没想到她选布匹的时候,选出了二十匹最新的布料最上乘花样最好的,她每一匹都难以割舍,索性给我做了十套成衣后,将另外十匹布都给我买了下来,说让我深秋再做衣裳穿,可以穿到明年春。」 众人目光顿时都落在他身上穿的衣裳料子和花样上,这一看,齐齐吸气。 周顾今日身上穿的这件衣裳,是跟那日苏容及笄之日穿的湖蓝色云锦一样的料子,这样的料子,是有寸锦寸金之称的云锦,就算在京城,也是稀有少见的最上好的料子了。尤其是织造的手艺,一点儿也不输于宫里御衣局***的料子,而且绣娘的手艺显然也是一等一的,金线镶边,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绝顶的巧手绣娘绣出来的,还有这颜色,是云锦里面很少见的绯红色,又因周顾长的好,身板劲瘦,穿在他身上更让他容颜多添了几分艳色。 盛安大长公主一时没说话。 在坐众人没有一个不识货的,都沉默了。 国公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问:「你知道你身上这件衣裳,花费多少银子吗?」 周顾摇头,「不知,反正很贵。」 掌柜的那日是说新来的一批料子都是极品料子,摆出来让苏容挑,苏容瞧着很满意,挨个给他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若不是为了让谢临嫉妒,他还没那个耐心。他看着都差不多,偏偏苏容挑的仔细又起劲儿,他只能忍着。他身上这件衣服这样的料子,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件,反正跟这样料子一样的,目前他的成衣里好像有三件,她及笄那日,他穿了一件湖蓝色,今日穿了这件绯红色,还有一件月白色,他怕不耐脏,还没穿。 「这何止是贵。」国公夫人差点暴躁,「这一件怕是得千金」。 周顾震惊,「这、这么贵?」 他知道很贵,但也不知道具体多贵。 国公夫人看着他傻了的样子,伸手指着他,「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怎么如此不识货?柴米多贵你不懂就算了,寻常的穿戴怎么还不懂?你身上这件衣裳,用了二尺二寸的布,这是寸锦寸金的云锦,一块差不多指甲盖那么大的布,就要一块金子。你这一件衣裳,你自己算算,价值是不是得千金?相当于一件就要上万两银子。」 周顾睁大眼睛,「这、这么贵的吗?」 那他只同样的三件,就已经三万两了?那还有其它那么多的衣裳布料呢? 国公夫人看着他这个傻儿子,觉得很有必要给他科普点儿这些知识,都怪她这些年对他的生活太大包大揽了,他本身又不是爱俏的人,以至于他完全不懂也不在意这些,才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么贵重的衣裳,而且最让她发晕的是,还不止一件,足足十套成衣外加十匹布。 她问:「你其余那些衣裳,都是这样的?」 「也不都是,但都差不多。」周顾也不太确定,因为当时他看的头晕,都是苏容选的,他就知道很贵。 国公夫人闻言吸了一口 气,勉强镇定地道:「你知道你这样的衣裳,有多少见吗?皇家御用进贡上来的这样的好料子,每年也只有那么一批,也就几匹布而已,宫里有品级的娘娘们才能分得半匹布,够做一件衣裳,若不是重大的宫宴盛宴,还舍不得穿出来。」 周顾更惊了,「这、这么稀少的吗?」 他以为,御供嘛,应该很多的。毕竟,都能漏出卖到锦绣阁。 明天见~ 免费阅读. 第一零九章 挨训(一更) 周顾自认为不是一个十分无知的人,但还是被国公夫人报出的价值吓到了。 国公夫人没好气地对他道:“云锦本身就难得,上等云锦更难得,制作过程繁琐,耗时极长,还得登峰造极的工艺,每一道程序都不能出错,才能弄出这样好的料子和花纹来。你看看你身上这件,灿若烟霞,流光溢彩。不止如此,还有绣工,里面含有大量的金线彩线。你就算用眼睛看,它能是一般的衣裳料子吗?咱们武将之家,就算不讲究这些奢靡之风,但你从小到大,参加多少回宫宴了,也不该不了解这衣裳的价值。” “我知道很贵,但不知这么贵。”周顾呐呐,“我又不会盯着宫里的娘娘们看。” 国公夫人一下子没了话。 周顾自己也沉默了。 一时间,满屋安静。 周顾干巴巴坐了一会儿后,忽然又挺起腰板,理直气壮地说:“我记得这样的衣裳料子,不止宫里的娘娘们,祖母、母亲、婶母、还有姐妹们,好像也都穿过吧?”,他又想了想,肯定地说:“祖父和哥哥们,还有我,好像都没有。” 国公夫人白了他一眼,“不是好像,你们就是没有。” 周顾看着国公夫人,“为什么?” 这样的好东西,他们不配穿吗? 国公夫人看着他的眼神气笑,“你祖母、我、还有你婶母们是都有这样的料子,都是宫里赏赐的,你祖母高寿,积攒多年,自然多些,我和你婶母们每个人手里也多不过两套去。你姐姐们是每个人及笄时,家里给做一件,装点门面。我们是女眷,自然要穿戴的好些。你们一个个大老爷们的,自然要穿的糙些,再好的料子,也搁不住你们天天舞刀弄剑。” 周顾:“……” 他懂了,说白了,就是他们不配呗! 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真没想到这一件衣裳,就要上万两银子,若是早知道这个价格,他得跟苏容掰扯掰扯,这上万两银子,干什么不好?非要穿在身上,虽然是很好看,但说实话,他还真不太配。 他在江州时,收拾江盛的势力,与人动了手,当时也是穿了一件她送的衣裳,幸好那时候他只动手几下,没撕扯破,否则,他如今不得给心疼死? 看来以后跟人动手,还得顾着点儿身上的衣裳别弄坏了。 周顾顿时觉得这身上的衣裳真有点儿甜蜜的负担。 国公夫人又道:“因为你从文,又在东宫伴读,所以,你祖母与我给你置办的衣裳,都要比你几个哥哥们身上穿的料子贵,你身上最便宜的衣裳也三四百两银子了,你哥哥们身上的衣裳,基本都在百两左右,只有几身为了参加宫宴,才跟你一样贵一些。” 言外之意,你已经是最受偏爱的那一个了,谁知道去了一趟江宁回来,竟然就敢将上万两的衣裳穿上身了。 真是小瞧她这个儿子了。 周顾汗颜,声音小了下来,“那、那小七一共给我做了三套这样的成衣。还有那些拿回来的布匹,里面好像也还有这样的料子,不知多少,我没细看。” 国公夫人深吸气,“你就算不知道这衣裳的具体价钱,但既然知道很贵,你怎么还一下子收了这么多?你是怎么舔着脸收下的?” 周顾脸红,扭了扭身子,说出原因,“当时谢临也在场。” “关谢临什么事儿?”国公夫人不懂他儿子的脑回路。 周顾立即扬起脖子,一脸骄矜,“当然是要让谢临亲眼瞧着羡慕嫉妒恨了。” 国公夫人:“……” 盛安大长公主等众人:“……” 国公夫人被气笑,“那你在事后,将银子给补回去没有?” 周顾小声说:“没。” 国公夫人沉了脸,“让女儿家给你花这么多银子,你可真心安理得,我是怎么教育你的?你都忘了吗?” 周顾自然没忘,用更小的声音说:“事后我说给她补还,她说既然送我,就是送我的,我补还算怎么回事儿?那不成了她卖给我衣裳了吗?那个锦绣阁,有她的股,她也算是东家之一。” 他挠挠头,“她真的诚心诚意送我衣裳,我怎么能不给她的面子?娘您不是告诉我,要给人家姑娘面子的吗?她明明都说送了,我非强硬给她银子,也不太好吧?” 他说着,气势足了几分,“再说,我手里也没有很多银子啊,除了离京时带的几千两银子,我也没别的值钱的好东西带在身上作为还礼,想着只能回来再说了。我当然不能白要人家送东西,这不等着回来后,问问祖母和您,有什么好东西我可以送她的吗?” 国公夫人闻言脸色稍霁,“倒也是这个道理,你能这样想,也不算糊涂。” 周顾扁嘴,想说“我当然不糊涂。”,但收了这么多,本来以为也就几万两的衣裳,突然知道可能不止这个数,可能会超乎他的认知,便没了气势。 “好啦,你把那些衣裳和布匹,可都带回来了?”盛安大长公主拦住国公夫人,不让她再教训周顾。 “带回来了。”周顾点头。 “让人都拿来,我们都瞧瞧,看看具体都是什么好料子,若都跟你身上差不多的,那这小丫头送你的这些,可真是大手笔。”盛安大长公主道。 周顾点头,“让周喜送来就行。” 国公夫人闻言,立马吩咐人去给周喜传话。 不多时,周喜来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同时带来了包裹的极其严实保护得极好的从江宁郡带回来的周顾的那些衣裳和布匹。 国公夫人问周喜,“周管事,你可知道顾哥儿身上这件衣裳多少钱?” 周喜拱手,点头,“回夫人,小的知道。四公子身上的这件衣裳是寸锦寸金的云锦,由上等的绣娘做成成衣,这么一件下来,大约得千金,少说也要上万两银子。” 周顾闻言瞪着周喜,“你既然知道具体价值,为何不提醒我?” 周喜冤枉,“四公子,小的提醒您了,当日锦绣坊将那些布匹送上门时,小的一看,便觉得贵重极了,待您回府后,小的就跟您说,这些布料都太贵重了,而且还那么多,能让七小姐花这么多钱吗?您摆手说没关系。” 周顾:“……” 他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儿,他道:“我以为最贵的衣裳,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周喜不知该说什么了,“小的当时提醒了您两遍,您都说收都收了,让我仔细收起来……” 周顾彻底没话了,的确,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收都收了。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周顾好笑,吩咐周喜,“把这些都打开,让我们看看。” 周喜应是,怕别人毛手毛脚,亲自逐一将包裹打开,摆成一排,放在了长长的案几上。 随着一个个包裹打开,四周接连想起不约而同的抽气声。 周顾知道自己做错事儿了,有点儿坐不住,但心里却又想着,苏容当时的表情实在是太淡定了,就跟看寻常事物一样,也没见她不停抽气爱不释手啊,只谢临惊呼了两声,若苏容也跟她娘和婶母们一样看到这些布料便露出这般震惊极了的表情,他当时肯定死命拦住死活不要,绝对不会被她哄住的。 盛安大长公主比众人都稍好些,毕竟她见过太多好东西,但同样,她看着这些布料,不是一件两件,而是一堆,她也是十分震惊的。 她由人扶着站起身,走近案几,挨个将所有布料都看了一遍后,又转头对国公夫人招手,“你来瞧瞧,你都识得这些布料吧?如今按照市价来说,具体都是什么价,算算。” 国公夫人点头,来到盛安大长公主面前。 第一一零章 价值(二更) 国公夫人自然是识货的,京中的千金坊就有这样的好料子,但也不是常有,每次来一批,数量不多,几乎是转眼就都被京中的贵夫人小姐们抢没了。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这十套成衣外加十匹布,只见布料繁复多样,丝光灿灿,这若是拿出去,是会转眼就被抢没的好料子。 护国公府虽门楣煊赫,累积几代财富,但因是武将之家,常年贴补老弱病残伤兵,所以,日常开销不是十分奢靡,不是花用不起,而是家里从上到下,都不太重奢靡之风。 但京中多的是王孙府邸,奢靡至极,所以,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料子,很是抢手。 国公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瞪了周顾一眼。 周顾被瞪的心虚,很想抬脚就走,不愿意在这里受她娘训了,但又不敢。另外,他也想知道,这些东西,具体花了苏容多少钱。 国公夫人从一侧逐一指出,「这九套成衣,加上顾哥儿身上穿的这件,一共十套成衣,在成衣里,其中最贵的料子,就是他身上这样的寸锦寸金的云锦,一件千金,一共三件,这样的料子,最贵重的其实不是在极贵的价格,而是寻常店铺里,压根就不售卖,淘弄不到,在京城,也只有一家千金坊,能弄到这样的料子。稍微比云锦的料子差一点儿的是蜀锦,这里面也有三件,价钱大概在九百金左右,然后便是素锦,这里有一件,价钱大约在七百金,还有这是云绫锦,这里有两件,价钱在五百金左右,这最后一件是古香缎,是唯一一件价钱便宜的,大约一百金。」 周顾也想吸气了,这最便宜的,也要上千两银子了。 国公夫人瞥了周顾一眼,又继续道:「这些布匹,有两匹是跟顾哥儿身上的料子一样的云锦,一匹布可以做两套成衣,这整匹布流光溢彩,绚丽至极,就更难得了,价钱大约是一匹布少说也要两千金。这里有三匹蜀锦,这三匹虽是蜀锦,但这花样和工艺极其上乘,这价格其实可以媲美云锦了,差不多也要两千金。唉?这里还有一匹香云缎,这香云缎虽是不及织锦,但这绣功可是一绝,若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匹香云缎,织的可是一件飞鹰振翅?能把这飞鹰织的栩栩如生的,当属南岭的巧手婆婆陆七娘,咱们姑太太不就嫁到南岭了吗?前几年,公公和母亲六十寿诞时,姑太太回来贺寿,送的贺礼就是巧手婆婆亲手绣的长寿图和百福图。」 盛安大长公主肯定地点头,「对,你没看错,这匹布料的绣工,正是出自她手。」 「这样的香云缎,这一匹大约要六百金左右吧?这里有两匹缭绫,质地细致,色彩华丽,这也得六百金。还有最后两匹,这一匹是香罗绮,也是极好的料子,大约在两百金。这最后一匹是紫绫罗,也要两百金。」国公夫人说完,又瞪向周顾,「混账东西,你自己算算,这一共多少金?」 周顾已经算出来了,「一万八千五百金。」 国公夫人骂道:「折算成银子,少说也要十八万两!你让人家小姑娘,一下子送了你十八万两,你、你怎么好意思的?」 十八万两啊,普通人三辈子都花不完。 周顾已说不出话来了,只道:「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些衣裳钱!」 国公夫人冷哼,「你知道就好。」 盛安大长公主倒是笑了,「以我孙儿的模样,还是值这些钱的。」 她重新走回去,坐下身,对周顾问:「你仔细将当时的情况说说,怎么就收了人家这么些贵重的东西?」 周顾自然不敢隐瞒,将当时遇到谢临,又听苏容说带她去选衣裳,他基于想让谢临羡慕的心思,便答应了,后来到了锦绣阁,苏容便掌控了主动权,他是不同意来着,但苏容又是撒娇又是态度强硬的,他、他就收下了。 他 说完,国公夫人和盛安大长公主对看一眼,一时间都没说话。 周顾头皮发麻,「我都说了,就是这样。」 盛安大长公主终于开口,点头,吩咐周喜,「把这些都拿下去吧,给你们四公子好生收着,仔细保管,别蛀了虫。」 周喜应是,连忙重新包裹好,带着人如来时一样,小心翼翼地搬走了。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周顾道:「苏家那小姑娘既然愿意给你花这么多银子,送这么多衣裳,可见对你是十分满意?你既然不客气地收下,那也就是心里满意人家小姑娘,才没当外人?」 周顾想想与苏容相处,她好像没说过不满意的话,点头,「嗯,是的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不确定?」国公夫人不满。 「我也不知道,我离京时,问她想尽快嫁吗?她说不急。」周顾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她当时说的是,我才十六,她才十五。」 国公夫人心想,这的确是不急的意思。 盛安大长公主颔首,「你们的年纪,的确是小了些,但这个年纪大婚者,比比皆是,你与你祖父说了?他怎么说?」 周顾将与老国公说的话简单说了说。 盛安大长公主没想到孙子有外出游历的想法,也愣了愣,「这样啊,你祖父说的对,距离科考没两个月了,你专心科考吧!待你科考后,陪你母亲去江宁一趟,再与苏家具体谈谈你们的婚事儿。你就算要外出游历,在走之前,也得征得人家的同意不是吗?」 周顾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盛安大长公主还是很欣慰的,周顾走之前,还十分不乐意这门婚事儿,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回来后便又是一番境地了,不管怎么说,这俩孩子瞧着还是挺和谐的。 就是有点儿过于和谐了! 这动辄十八万两银子,说实话,她当年身为长公主,对老护国公,也没如此大方过,顶多送件亲手做的衣裳,料子倒是不错,但也不是寸锦寸金的云锦,她害怕他一个大老粗糟蹋好衣裳呢。 苏家那小丫头,给这臭小子送东西,倒真是舍得。 就是太舍得了! 她没见着人,也不好评价,不知苏家那小丫头是个什么想法,怎么会送这么大手笔贵重的衣裳给周顾,也不怕把他给吓着。 盛安大长公主心里想了一通,便将此事暂且搁下,对周顾问:「谢临那小子,怎么也跑去江宁郡了?」 周顾道:「我离京那天,在路上碰见他陪瑞安王妃去礼佛,他说在京城里闲着无聊,在瑞安王妃礼完佛后,也放他出去散几天心,他就跑去江宁郡了。」 「他本来是打算去江宁找你打架的?」国公夫人心想不无这个可能,江宁距离京城远,他俩打个昏天暗地,也没人能管得住他们,可以打个痛快。 「没,我在出发离京那天就跟他和好了。」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 「嗯?」国公夫人新鲜地看着自己儿子,「怎么就和好了?打成那样,还能这么快就和好? 「哎呀,娘,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就是我脑子一抽筋的事儿,我跟他道个歉,他就原谅我了。」周顾忽然觉得谢临那家伙好像挺容易哄的,他道歉后,他虽心里依旧不痛快,但还是跟他和解了。 国公夫人点头,心想着看来秦鸾那小丫头片子在这两个人心里也没多重要,他儿子把脑子一抽筋这话都说出来了,可见不是多喜欢,否则依着他的性子,哪能那么容易放下?还有谢临,若真喜欢秦鸾,因他搅局没得到人,肯定会结死仇不依不饶。 不过她也不想多说秦鸾,便不提此话。 盛安大长公主又问,「端华那丫头找去了江 宁,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周顾提起端华,脸色难看,「她去江宁做什么?明显是奔着找麻烦去的,我得到消息后,派人将她拦截到了途中。」 国公夫人看着他,「可是她没回京啊。」 明天见~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一一一章 哭诉(一更) 周顾嫌恶地将端华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当时的处理办法简单说了一遍。 说完,烦躁地道:“她如今回京,怕是要告我的状。” 国公夫人皱眉,没立即评价,只问:“此事你跟祖父说了吗?” “忘了。”周顾当时见老护国公时,只说苏容与他的打算了,没想起来端华。 国公夫人看向盛安大长公主,“母亲,清平公主宠孩子,陛下也宠端华,顾哥儿这事儿做的太过强硬,不太妥帖,按理说她去哪里,是她的自由,他横加干涉,虽有缘由,但也委实不对。端华吃了这么大的亏,回去哭诉是肯定的,清平公主本来就对顾哥儿不喜欢端华这事儿不满,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盛安大长公主哼了一声,“端华那小丫头片子想做什么?她早不去江宁,晚不去江宁,非要追在顾哥儿的屁股后面去,用脚指头想想,谁都能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咱们顾哥儿做的没错,若是真让她去了,岂不是搅了苏家小丫头的及笄礼?态度若是不强硬,就她那个疯劲儿,指不定闹出更大的事儿呢。” 她说完,表扬周顾,“你做的很好,既然不喜欢,对付这样的疯丫头,就不能心软,否则她得寸进尺,拿你作伐,什么事儿都能逼你做出来。你自己的未婚妻,当然要你自己护着,别指望疯丫头不会动手,她仗着身份,被娇宠坏了,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把明知道会发生的麻烦扼杀掉,这没错。” 周顾脸色顿时好了,“祖母说的是,我就是这样想的。” “嗯。”盛安大长公主点头,“清平若是找你,你就让她只管来找我,就说是我吩咐你这么做的,陛下若是把你教到面前听训,我陪你进宫。” 周顾颔首,祖母这个盛安大长公主的封号,可不同于别的公主,是太宗亲封的。在陛下面前,等同于太后了,他自然不怕陛下。 盛安大长公主叹气,“这些年,他们兄妹,愈发不像样子了。若不是我与你祖父建在,两把老骨头还活着,哼,他们指不定早就对护国公府动手了。” 周顾立即说:“那祖父和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我能横着走,全靠您二人呢。” “不许贫嘴。”国公夫人如今看儿子着实不太顺眼。 “没错,我们俩老东西,一定都活到你们所有孙辈的孩子都满地跑。”盛安大长公主笑着说:“我就要长这个志气。” “祖母好志气。”周顾竖起手指赞扬。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他眉眼含笑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极好,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你也累了吧?先用膳,用完膳,若是宫里没动静,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周顾想说“我不累,我还想问问祖父口中怎么向祖母和母亲请教更懂女儿家的心思,说了半天,就这个还没说。”,但如今满屋子人,婶母们都在,他也没那么大的脸好意思开口,便点头,“是好累。”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吩咐人赶紧去厨房催促,又问周顾,“江宁郡的吃食你可还吃得惯?” 周顾点头,“都挺好吃的,我带回来了些吃食,让厨房做了给祖母尝尝。” 盛安大长公主笑的开心,“好好好,祖母尝尝,我家顾哥儿最有孝心。” 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但搁在盛安大长公主这里,长孙要被教养的沉稳支撑门庭,自然不能宠坏了,所以,她不能太慈爱,也不能太宠着,而对最小的孙子,就没那个顾虑了,可着劲儿的宠,就算周顾什么也不给她带回来,她也会夸几句他此去江宁辛苦了云云,更遑论周顾是真有孝心。 饭后,宫里还没有动静,盛安大长公主便催着周顾回霜林苑休息。 国公夫人跟着儿子一起出了大长公主的院子,在路上,周顾以为他娘还要训他,但国公夫人却没有,而是对他问:“苏家大公子不是与你一同进京的吗?你怎么没邀请他来府里住?” “邀请了,他在京中有宅子,住过去了,说改日再过来拜访。”周顾见他娘没再训他,松了一口气。 国公夫人恍然,放过他,“行吧,你回去休息吧!” 周顾赶紧回了霜林苑。 他并不太累,便没进屋,在院子里散步。 子夜进了院子后,瞧见周顾在院子里走动,愣了一下,“公子,您怎么没回屋休息?您这是在……散步?” 周顾“嗯”了一声,他以前没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如今倒是被苏容养成了这个习惯,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问他,“我这件衣裳,你觉得值多少钱?” 子夜疑惑,但还是仔细瞧着周顾身上的衣裳说:“公子您身上这件衣裳真好看,是在江宁郡做的吗?看着就很贵,怎么也要值千两银子吧?” 周顾心下舒服了,看,果然不是只他自己不知多贵,跟在他身边的子夜,这不也一样不知吗? 子夜看着周顾的表情,拿不准地问:“公子,您问属下这个做什么?难道属下说的不对?” “嗯,这件衣裳,千金不止。”周顾给他科普。 子夜睁大眼睛,“这、这么、贵的吗?” 周顾点头,对他摆手,“一边去,别打扰我散步。” 子夜满脸迷茫地往自己的屋子里走,边走便回头,似乎在想,啊啊啊啊,好贵啊。 相比国公府其乐融融,氛围安静,清平公主府却闹翻了天。 端华郡主回到清平公主府后,见到清平公主,哭着扑进了她的怀里。 清平公主最是宠女儿,多日不见她,本就想她想的紧,以为她在外面玩疯了,连家也不想回了,如今见她回来,见到她就哭,她一下子心疼坏了,“端华,你、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清平公主抱着女儿问,她越问,端华郡主想起这些日子受的委屈越想哭,“娘、周顾他欺负我……” 清平公主一听这还了得,脸色顿时变了,“他怎么欺负你了?你的清白没了?” 端华郡主哭声一停,紧接着,又哭了起来。 清平公主急的不行,“你别只顾着哭啊,你告诉娘,到底怎么了?娘给你做主。” 端华郡主哭的伤心,“他不让我去江宁郡……他可恶……他连我死活都不顾……” 清平公主不解,“你不是去了二十余日吗?怎么没去江宁郡?那你去了哪里?” “哪里也没去……”端华郡主又气又怒,“他让人拦着我……他该死……” 清平公主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拍着女儿哄,视线一转,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端华的两个婢女,“你们两个来说!” 两个婢女对看一眼,都脸色发白,还是其中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开口,“回公主,咱们郡主本来是要去江宁郡,但走到半途中,被周小公子的护卫带着人截下了,说周小公子说了,不让郡主去江宁郡,让郡主回京,但、但郡主不愿,周小公子的护卫便让人拦住,一拦就拦了半个月,直到几日前,周小公子从江宁郡折返回来,在途中,把、把郡主强硬带了回来……” 清平公主皱眉,“周顾为何拦着端华不让她去江宁郡?” 婢女垂下头。 端华这时哭着愤怒道:“他是怕我去了江宁郡,欺负他的未婚妻,苏家那个小庶女。便限制我去江宁的自由。” 清平公主脸色难看,“江宁郡人人可去,他因为护着她的未婚妻,便不让你去?” “嗯,他在江宁郡,不喜我缠着他,不让我去也就罢了,但他都回京了,依旧不让我去江宁郡。”端华郡主伸出手腕,“娘,您看,我反抗,他竟然让人绑了我,就是他身边那个护卫子夜,竟敢对我以下犯上,娘,您一定要让皇舅舅砍了他的头。” 清平公主本来也只是略微有些气,见了端华手腕被绑出的痕迹后,顿时勃然大怒,“好一个周顾!天王老子也管不着我女儿去江宁郡,他凭什么因为一个未婚妻,便限制你不能去?” 她心疼地握住端华手腕,“你的护卫呢?你走时不是带了上百护卫吗?” 端华哭,“咱们公主府的护卫,怎么能打得过护国公府的护卫?周顾身边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精卫,娘您给我的护卫,不是护国公府护卫的对手。” 清平公主一噎,脸色十分难看,“护主不利,来人,吩咐下去,凡是随郡主出行的护卫,每人打二十板子。” 她吩咐完,看着端华,“别哭了,留着眼泪,去你皇舅舅跟前哭。娘这就带你进宫去,让你皇舅舅给你做主。周顾欺人太甚。” 端华点头,强调,“娘,您一定要让皇舅舅砍了那奴才子夜的头。” 清平公主点头,“以下犯上,是该砍头。” 于是,母女二人也不收拾,一个沉着脸,一个哭红肿了眼,一起乘车去了皇宫。 新 第一一二章 告状(二更) 清平公主带着端华进宫后,听闻皇帝在贤妃宫里,便直接找了过去。 皇帝正在贤妃的宫里用膳,听人禀告清平母女进宫了,讶异,对贤妃笑道:「这个端华,好些日子没来朕跟前闹腾了,她不闹腾,就连清平都不进宫闹朕了,这天色不早了,两个人怎么来了?」 贤妃回以一笑,「陛下怕是不知道,端华追着周顾去江宁郡了,不在京中好些日子了,可不是不来闹腾您了吗?如今看来是回来了。」 皇帝一愣,「有这事儿?周顾去江宁郡做什么了?」 贤妃笑,「护国公府和江宁太守府有一门婚约,周顾的未婚妻在江宁郡,听说是今年及笄了,周顾亲自去江宁郡给未婚妻贺及笄礼。」 皇帝恍然,「朕想起来了,是听李全提过一嘴。」 他吩咐,「李全,请她们进来吧!」 清平公主带着端华进了贤妃宫,拜见皇帝和贤妃后,便哭了起来,「皇兄,周顾欺负端华,您得给端华做主。」 端华也哭,「皇舅舅……」 皇帝本就宠唯一的妹妹和外甥女,见两人见了他后就哭,他放下筷子,皱眉,对端华问:「别哭了,舅舅给你做主,你说周顾那小子怎么欺负了你?」 每次端华进宫来告状,都是状告周顾不理她,这还是第一次,哭的稀里哗啦。 端华哭着将她听说周顾和谢临都去了江宁,她也想去江宁玩,但半路上就被周顾的人给拦住了,霸道地不让她去江宁等等强硬绑了她回京的恶事口齿清晰地说了一遍。 她倒是没污蔑周顾,也没添油加醋,说的都是事实,毕竟,她心里清楚,污蔑没用,很多人都亲眼瞧见,还有谢临那个证人。 皇帝听完后,看向端华的手腕,皱眉拧紧,有些恼怒,「周顾那小子,怎么能让人绑你?」 贤妃在一旁心疼地说:「就是啊,女儿家身娇体贵的,哪里能用绳子绑着?瞧瞧,这细皮嫩肉的,都勒出青紫的痕迹了,这几天了还没消?周顾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清平哭,「皇兄,江宁郡又不是周家的地盘,凭什么周顾能去,谢临能去,端华就不能去了?」 端华点头,也哭,「皇舅舅,我就是去玩。」 来时的车上,母女俩人已商量好了,一定不能说端华是去江宁郡找周顾那小未婚妻的麻烦了,否则有理也是没理。 皇帝听闻「江宁郡又不是周家的地盘。」这句话,脸色霎时难看,但还是问端华,「你真是去玩?」 皇帝虽重权,但还不糊涂,端华是真去玩,还是追着周顾而去,他也怀疑。 端华不停地落泪,可怜委屈极了,「皇舅舅,我就是去玩,听说江宁很好玩……」 她顿了一下,怕皇帝不相信,又哭着说:「周顾怕我欺负她未婚妻,不让我去,但我没想欺负她未婚妻,我就想去玩,顺便看看他未婚妻,也不行吗?呜呜呜……」 清平在一旁哭着道:「皇兄,就算端华有些心思,但也没付诸于行动不是吗?周顾凭什么限制端华自由?钳制着她不让她去江宁郡?那小庶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凭什么不能让人看。」 皇帝闻言点头,「嗯,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周顾确实过分。」 他问:「周顾回来了吗?」 「回来了!」端华继续哭。 皇后吩咐,「李全,你派人去一趟护国公府,把周顾给朕喊来,朕也想问问她,凭什么他能去江宁郡,端华就不能去江宁郡。」 李全应是,立即派人去了。 周顾还在散步,陈伯找来说陛下宣他进宫,他就知道今儿躲不过,他问:「是端华的事儿?」 陈伯称是,叹了口气,「老奴问了,清平公主带着端华郡主进宫告状了,母女二人如今正在陛下面前哭呢。」 周顾心中一阵烦躁,陛下宣他,他自然不可能不去,只能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快速地穿戴妥当,向外走去。 他走到府门口,盛安大长公主已由人搀扶着,从内院走出来,对周顾道:「祖母陪你一起进宫。」 周顾心里一阵内疚,「这么晚了,劳烦祖母了。」 天都黑了,还折腾祖母,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端华那个疯子,他若是真不拦着,什么也不做,她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虽然以苏容的性子,端华到了江宁郡,苏容也不见得会吃亏,但到底端华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在江宁郡不吃亏,但若是端华回京告状,就如现在一般,苏容也会吃亏。 怎么都要吃亏,这个亏,不如他来吃。 盛安大长公主拍拍周顾的手臂,「清平那丫头蛮横无理,生了个女儿,也教养的随了她的性子,刁蛮极了,你没做错,腰板挺直了,不必觉得理亏,祖母给你做主。」 周顾点头。 祖孙二人一起,乘车进了宫。 听闻皇帝在贤妃宫中,周顾脚步一顿。贤妃生的大皇子,娶了南平侯府的女儿做大皇子妃,大皇子想借由南平侯府拉拢江州刺史江盛,而就在不久前,被他得知,报与太子,太子果断出手,斩了江州刺史江氏一脉,也算是断了大皇子的谋划。 若不是因为苏容,他也不会认识南平侯府世子宁池,也就不会得知大皇子拉拢江盛,也就不会报与太子,有了后面江盛落马的事儿。太子出手太快,大皇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能保住江盛,但事后,大皇子一定会反应过来,会得知江盛之所以被太子对付,最根本的原因是斩断他这根投向大皇子的线。而他前往江宁郡,不是秘密,大皇子也会猜到这里面有他的手笔。 大皇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贤妃大概心里也恨死他了。 周顾贴进盛安大长公主耳边小声说:「祖母,我得罪了大皇子,间接也等于得罪了贤妃娘娘。」 盛安大长公主神色一顿,偏头看周顾。 周顾小声说:「因为太子,前江州刺史江盛想借由南平侯府联姻投靠大皇子。」 只简简单单一句话,盛安大长公主便明了了,点头,「祖母知道了。」 既在贤妃宫里,看来今日不太能善了,贤妃一定会火上浇油。 不过盛安大长公主倒是不怕,小辈的事儿,还上升不到什么。她脸色平静,由人头前带路,去了贤妃宫里。 清平公主和端华如今都不哭了,毕竟哭了这么久,两个人都累了,等着周顾来。清平心里恼恨,想着一定要让周顾受些苦,她的女儿喜欢周顾,是周顾的福气,凭什么周顾瞧不上,却瞧上了一个小庶女?而端华心里虽恼怒周顾,但当前却只想着把对她动手的子夜砍了头解恨,然后有机会,一定折磨死苏容。 皇帝想着借由周顾敲打护国公府,而贤妃心里也在盘算着,怎么借由此事,煽风点火,火烧加油,把周顾这个人从东宫太子的阵营里除掉。 贤妃宫内几人各有心思,当听人禀告盛安大长公主也来了时,皇帝和贤妃明显神色一顿,清平公主面色一僵,端华下意识扁起了嘴,想着自己今儿这个公道怕是讨不成了,谁不知道盛安大长公主最疼周顾了。 盛安大长公主进来后,对皇帝见礼。 皇帝连忙站起身,「姑母快免礼,您怎么来了?朕只宣周顾来见见,怎么惊动您了?」 盛安大长公主笑道:「好些日子没见陛下了,怪想念的,也跟着顾哥儿过来瞧瞧。」 「姑母快请坐。」皇帝亲手扶着盛安大长 公主坐下,自己则挨着大长公主坐在一旁。 盛安大长公主与皇帝闲话两句后,看向贤妃,笑着说:「几日前,承恩伯府老太君寿宴,见到了承恩伯府的大奶奶,她一双儿女,长的都极其出挑,她与我说想念娘娘了,但此次大姑爷回京匆匆,她也只能跟着匆匆来去,没法进宫与娘娘叙姐妹之情,好在知道娘娘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我想着你们姐妹二人,年纪相差无几,但还是娘娘更容光焕发些,大奶奶操持家务,操持儿女,不及娘娘容姿盛。」 明天见~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一一三章 厉害(一更) 贤妃面上一僵,虽然盛安大长公主这是句句夸她的话,但她是什么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她潜在的意思,当年两姐妹争承恩伯府的大公子,她没能争过长姐,一怒之下入宫做了娘娘,这事儿她家里瞒得好,但也不是没有透风的墙,陛下不知道,但大长公主却知道的门清,毕竟被她撞见过她将长姐推倒在地小产了。 贤妃今儿无论打的什么主意,通过这一番话,盛安大长公主就是在隐晦地告诉她,你若是今儿在一旁煽风点火让陛下罚了我孙子,我便将当年的事儿给你抖落出来。 贤妃心里恨的不行,盛安大长公主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这手段厉害的,真是杀人不见血。她憋着气,心想着今儿看来她什么也不能做了,希望清平和端华给力点儿,将周顾扒一层皮下来。 盛安大长公主对贤妃说完话,见她面上僵着笑,只应和着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也想长姐了。”,她慈和一笑,不再理会贤妃,转头又看向清平和端华。 清平心里一阵紧张,但还是为了女儿做那个为母则刚的人,看着盛安大长公道:“姑母,周顾欺负端华,您不管他吗?” 盛安大长公主不惯她的毛病,反问道:“那端华缠着周顾,将他缠的不厌其烦,无心读书,好不容易去江宁郡躲躲,她还锲而不舍地追去,你就不管管她?” 言外之意,你不管自己女儿,却让我管自己孙子,这是什么道理。 清平一噎,“端华这次想去江宁郡玩,不是追着周顾去的,人人都可去江宁郡,凭什么周顾能去,端华不能去?江宁郡是周家的吗?怎地周顾如此霸道?” 盛安大长公主面色一沉,“江宁郡自然不是周家的,但护国公府是周家的,你家端华可没少闯护国公府,有我在护国公府,都拦不住个她,你还有脸说她不是为了周顾而去?” 清平又一噎。 盛安大长公主不客气地骂道:“女儿家的矜持和规矩礼数,她是半点儿没学到,痴痴缠缠,发疯发癫,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她早不去江宁郡玩,晚不去江宁郡玩,偏偏周顾去了,她屁股后面就追去,打的是什么主意,你这个当娘的当真不知道?还有脸到我面前来告状。” 清平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盛安大长公主不放过她,言辞犀利,“想想你当年做的事儿,再看看如今你女儿做的事儿?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当年拿自己威胁人要死要活,后来人家迫于无奈毁了自小订下的婚约娶了你,然后又怎样?你过的幸福?安心?倒如今还觉得自己没做错?还这般教你女儿有样学样?敢发疯的拿自己的性命威胁周顾,威胁不了,便哭哭啼啼告状。你是想怎地?也想毁了我孙子吗?我告诉你清平,皇家公主的身份,不是你横行无忌的箭牌,你看看你通身上下,除了穿戴,哪一样符合皇家公主的身份,真是丢尽了公主的脸。” 清平顿时怒了,脸色青紫,腾地站起身,“我投胎好,投身皇家,公主的身份凭什么不能让我嫁我喜欢的人?姑母何必拿我当年说事儿,如今驸马待我很好。您护着自己孙子,我的女儿就活该被周顾欺负吗?周顾是少了一根头发丝还是怎地?他好模好样地站在这里,但我的端华却被她伤着了。” 她一把掀开端华衣袖,露出她的手腕,“您看看,她是郡主,周顾竟然让奴才动手绑她,今天您不给一个说法,我就死给您看。” 盛安大长公主扫了一眼端华的手腕,面不改色,稳的很,“清平,你出息了,竟然也要死给我看,那你就死一个,让我看看。若是我早知道皇弟媳当年会生出你这么个丢人的东西来,他当时将你递给我,让我护着你时,我就不该拿我自己一条手臂给你挡了劫,直接让贼人的大刀把你砍了,倒是省得糟心了。” 清平面色一僵,瞬间哑声,盛安大长公主当年救过清平公主的命,还因此伤了手臂,如今还落疤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无法反驳。 盛安大长公主看她僵了的脸色,冷笑,“我家顾哥儿的做法的确有些欠妥,但你扪心自问,他被端华缠了好几年了,他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吗?这一回若不是她闹着死活要去江宁郡,并大喊大叫饶不了他的未婚妻,他会拦着动手?” 清平气的不行,但没想到她却反而成了理亏的那一个,她跺脚,“总之他对我女儿动手了,我女儿却谁也没伤害着,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她说完,哭起来,喊皇帝,“皇兄!” 皇帝的头都大了,他也多年没领教盛安大长公主的厉害了,仿佛又回到当年他登基前,他父皇被其他皇子伤了心,临终托付让姑母关照他时,他趴在父皇的床前哭的不能自己,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住手里的圣旨,以及圣旨代表的至高无上的地位,整个人都恐慌的不行,就是在那时候,盛安大长公主擦干了眼泪,站起身,劈头盖脸就是对他一顿骂,然后骂完了,让他站起来,又让老护国公带着人进来拜见他,有护国公府,扶着他登基,随后近一年,才荡平四处冒头的要拉他下龙椅的人,让他坐稳了皇位。 皇帝有很久没想起当年的事儿了,如今再面对盛安大长公主,虽然她头发都花白了,但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气势来,再看他的胞妹清平,让她打擂台,她明明占理,都打不过,他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硬着头绷着脸道:“清平,姑母说的对,你也太由着端华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你怎么就能放心让她去江宁郡呢?那么远的路,也不怕出什么事儿,幸亏周顾拦了人,才没造成后果。” 清平睁大眼睛,看着皇帝。 皇帝咳嗽一声,又看着周顾绷起脸道:“周顾,你虽然是好心,但行事不够妥当,就罚你给端华赔个礼吧!” 周顾早就被他祖母给震惊了,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她祖母这么威风过,在他的印象里,她就是个慈和的老太太,端华缠着他都追去家里,也没见她对端华做什么,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训两句没规矩,他烦的不行,她也只宽慰他两句,说什么没有女儿家追的小子,都是不出色的小子,这间接说明了我孙子出色,把他整的十分无语,后来还是寻求到太子那里,才让端华规矩了些。 如今他从江宁郡回来,本以为对端华有些过分,是要担家里两句骂的,不止如此,陛下怕是还要罚他,但她祖母不但没骂他,还一副他办得好,帮她担着的态度,随着他进宫来,开头三言两语,便成功让贤妃闭了嘴,然后再将清平公主一通劈头盖脸的骂,这个爽快,他看着都解气。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也绷着脸,听闻皇帝的话,虽然站在原地没动,但却没反驳什么,转身面向端华,声音平静,“陛下说的是,的确是我处理的不太妥当,伤了郡主,在此给郡主赔礼了。稍后我便让人送两瓶凝脂玉缎膏去公主府,还请郡主消气。” “谁稀罕你的凝脂玉缎膏。”端华恼恨,“我要杀了子夜。你杀了子夜,我就原谅你。” “子夜受我吩咐,恕难从命。”周顾转回身,看向皇帝,态度明确,反正他已听皇帝的话赔礼了,端华不接受,不怪他。 “端华!”皇帝从中做和事老,板起脸道:“是从今日起,朕派教养嬷嬷,将你拘在宫里学半年规矩,还是接受周顾的赔礼,你自己选。” 端华面色一变,失声,“皇舅舅!” 新 第一一四章 选择(二更) 皇帝看着端华,难得训斥,「端华,你也太胡闹了些。」 端华委屈极了,「皇舅舅,我凭什么不能去江宁郡啊,就因为他未婚妻在将江宁郡,我就不能去玩吗?」 盛安大长公主此时开口,「你能去,但不能跟着周顾去,这样吧,你若是想去江宁郡,待过些日子,护国公府要去江宁郡下聘,我也想去走走,我带你去。」 端华睁大眼睛。 「怎样?」盛安大长公主问:「不就是个小小的江宁郡吗?你身为郡主,这天下哪里不能去?护国公府能闯得,皇宫能进得,一个小小江宁郡而已。」 端华一时失了声,她是想去江宁郡,但绝对不是想跟着盛安大长公主一起去。 她垂下头,呐呐不答应。 盛安大长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笑,「怎么?跟我去就不同意了?跟着周顾去就行?你这哪里是想去江宁郡玩?不是别有心思是什么?」 端华又想哭了,她可顶不住盛安大长公主的气势,扭头看她娘。 清平脸色铁青,但又有什么办法?周顾赔礼了,他又不是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死活不赔礼?她心下暗恨,开口道:「只两瓶凝脂玉缎膏,是不是太轻易了?」 盛安大长公主倒是笑了,「那你想要什么赔礼?」 清平立即说:「把那个叫子夜的护卫,打三十板子,让御庭司的人打,此事就罢了。」 她倒是没开口就说杀了子夜,知道也不可能。 盛安大长公主摇头,「不行,他是受周顾吩咐。」,顿了顿,又道:「两瓶凝脂玉缎膏,确实有些轻,这样吧,我做主,周顾再拿出五千两私房钱,给端华赔礼了。」 清平还想不依不饶,但皇帝咳嗽一声,拦住她,「依朕看可以,就这样吧!」 皇帝发话,清平只能住了嘴,端华也不敢再哭闹了,此事到此算是揭过去了。 盛安大长公主站起身,对皇帝道:「顾哥儿一路奔波回来,进府还没歇下,便被陛下喊进宫来,如今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便带他回去了。」 皇帝点头,「姑母慢走。」 他说完,顿了一下,也跟着站起身,「朕也要回御书房,顺便送送姑母。」 盛安大长公主慈和地笑,对皇帝摆手,「陛下还没吃完晚膳吧?不必送了。陛下身体要紧,更深露重,保重龙体。」 她说完,不等皇帝再说话,便抬步向外走去,周顾对皇帝行了个告退礼,扶着盛安大长公主,出了贤妃宫。 皇帝只能吩咐,「李全,送送姑母。」 李全应是,连忙跟了出去。 皇帝又重新坐下,看向清平和端华,叹了口气,对端华道:「如今你该长教训了,周顾既然不喜欢你,就不要再缠着她了,京中好男儿多的是,又不是只一个周顾。」 端华眼眶通红,不吭声。 皇帝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还放不下周顾,他头疼地道:「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周顾,但凡换一个人,哪怕是朕的皇子,朕也能让他娶你。」 端华委屈地喊,「皇舅舅……」 皇帝不再看她,而是对清平公主道:「清平,你带她回去吧!你也看到了,就算端华这回占理,但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皆不占理,姑母以前不予理会,那是因为懒得理会,如今她认真跟你理会了,那就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朕也没理由偏颇端华。」 皇帝说完又提醒她,「实在是端华这几年做的那些事儿,让周顾烦不胜烦,姑母也没说错,你让朕能怎么说?」 清平心中也清楚,虽然不甘心,但今日也不是没收获,最起码还是轻罚了周顾,两瓶凝脂玉缎膏 ,要两千金,再加五千两银子,也能抵过端华受的这一回罪了,至于别的,只能以后找机会再讨回了。 清平站起身,「皇兄说的是。」 她伸手拉端华,走了两步,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停住脚步,「皇兄,您不觉得,姑母在您面前太盛气凌人有恃无恐了吗?她不就依仗着护国公府掌着兵权吗?」 「放肆!」皇帝沉下脸。 清平立即告罪,「皇兄息怒。」 皇帝沉着脸怒斥,「下去!」 清平不再吭声,转身退出了贤妃宫,但心里却知道她这话是挑起皇帝的怒火了,当然这怒火不是冲着她,是冲着护国公府,她心里冷笑,姑母一直都瞧不上她,但那又如何?皇兄不会容护国公府一直煊赫下去,除非太子继位,但太子能不能顺利继位都难说。 清平离开后,皇帝摔了一盏茶盏,「啪」地一声,茶盏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贤妃面上吓了一跳,但心里其实一点儿都不慌,她连忙拉过皇帝的手,温柔小意,「陛下,何必动怒?大长公主一直都是这个脾气。」 皇帝面色发沉,「是啊,她一直都是这个脾气。」 他甩开贤妃的手,腾地站起身,抬步就往外走,贤妃一愣,起身就要挽留,皇帝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出了贤妃宫。 贤妃追出门,皇帝已走了。 贤妃脸色难看,虽然知道因为清平的话,皇帝对盛安大长公主生怒了,但他这般气冲冲离开,她还是有些拿不准。 护国公府从太祖建朝起,一直煊赫至今,忠心皇权,从不背离,也不站队,但那是以前。如今周顾,显然成了东宫的人,在帮着东宫做事了。 虽然一个周顾代表不了周家,但他是周家最小最受宠的子孙,他为太子做事,谁又能知道将来不会渐渐地将护国公府拖去东宫的阵营? 若护国公府扶持东宫,那么两厢联手,她儿子还有什么机会坐上那个位置? 贤妃眼底露出阴沉之色,想着不能让周顾与东宫再平顺下去了,今儿通过端华这件事儿,她也看明白了,无论是周顾,还是护国公府,好像都很看重江宁郡那个小庶女,否则盛安大长公主不会赞成周顾所为,且特意出面护着他。 这样一来,是不是说明,她可以从那小庶女入手? 贤妃想到此,转身回了宫内,叫来一个人,低声吩咐,「派人去江宁郡,查周顾那个未婚妻。」 这人低声回道:「娘娘,江宁太守苏旭升任了江州刺史,如今怕是已不在江宁郡了。」 「不管她在哪里,查,本宫要知道她的一切,尤其是护国公府为何与江宁太守府有这桩婚约。」贤妃吩咐。 这人应是。 出了皇宫,盛安大长公主与周顾上了马车后,周顾一脸佩服,「祖母,您好厉害啊。」 盛安大长公主被逗笑,点了点他的额头,「这算什么?祖母最厉害的时候,你还是没投胎的阿飘呢。」 周顾:「……」 盛安大长公主看他一脸无语,收起笑容,「只要祖母活着一日,就是陛下,也别想欺负我孙子。」 周顾露出笑意,但也很快就收起,对盛安大长公主道:「祖母,我如今在帮太子做事了。」 盛安大长公主颔首,「当年你进上书房,后来被陛下踢去东宫,是你祖父与陛下互相试探下的结果,若是太子不仁,你祖父也不会让你待在东宫做伴读多年,咱们护国公府虽不站队掺和皇子们之间的争斗,但那是因为有明主在上,如今明主不在,那就另说了。再说,你本就从文,不涉军权,本来就可以自己选择。」 周顾小声嘟囔,「祖父也没让我自己选择啊。」 盛安大长公主气笑,「你说的是让你弃武从文?」,她拍拍周顾脑袋,「你们兄弟四人,都是你祖父亲自给你们启蒙的,你就没想过,你祖父为何不强求他们,偏偏到你这里,强硬让你学文?」 周顾自然想过,「我聪明呗。」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点头,「你这话是没说错,你祖父说,你们兄弟四人,唯你更聪慧些,你不止学武根骨佳,于书卷上,也是十分有天赋。你三个哥哥背一篇文章,要半个时辰,而你背一篇文章,只要一盏茶。」 周顾很想说,苏容还过目不忘呢,他这个一盏茶,在她面前,着实不够看。 「你祖父历经三朝,辅佐三任陛下,你父亲叔叔们皆战死沙场,这是我们将门该做的,忠魂埋骨,从来不是一句空话。」盛安大长公主提起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怕过了多年,依旧有伤子之痛,「我们护国公府,到了如今,已不需要子孙光耀门楣建功立业,需要的只是保家卫国的同时,能立足当下,也能多绵延几代。」 「纵观历史,你见过有哪个威名赫赫的将门,一直煊赫下去的?」她摸着周顾的脑袋,「当今陛下,不及历代先皇心胸,你祖父与我都明白,我们活着一日,护国公府便会建在一日,我们若是哪天一闭眼,护国公府就另说了。好在太子不错,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你就是你祖父为我们护国公府,走的另一条路。当然,也是因你有这个天赋,可以搏一搏,在军中已没你的发挥空间,毕竟,将门荣耀,早已到头,你兄长们支撑门庭足够。但走文官之路,顾哥儿,你有无限可能,名垂青史,也未必是妄想。」 周顾吸气,虽然一直知道家里对他的打算,但这般明明白白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压力大,他憋了一会儿,道:「祖父可真看得起我。」 盛安大长公主乐,拍他肩膀,慈爱地道:「自信点儿,祖母相信你。」 周顾撇嘴,他倒宁愿不聪明,小时候也不会像踢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如今好不容易长大了,却觉得还不如小时候,他宁愿还在东宫陪太子伴读。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陛下扶持大皇子、二皇子,立起来跟太子殿下抗衡,太子殿下既要求稳,又不能后退一步。如今这样的局面,不知要延续多久。若是僵持几年的话,后面的皇子也会成长起来了,到了那时,盯着太子殿下位置的人只多不少,更会如狼似虎。」 「太子的局面虽不好,但也未必是坏事儿,当今陛下就是即位太顺利了,依靠的不是自己,皆是靠别人扶持他登上皇位,才会让他坐上那个位置后,心始终踏实不下来,早些年还好,近几年愈发重权,疑心疑鬼。」盛安大长公主道:「只有自己一步步坐上那个位置,才会踏实,虽艰难些,但执掌天下,哪有那么轻易的?天下不好得,也不好坐,但只要凭自己得到,才能坐得稳,心踏实,才不会整日疑心疑鬼,心怀天下,才能造福百姓。」 周顾点头,「祖母说的对。」 「破开局面是早晚的事儿,太子殿下是有能力的,你只管为他做事,万不得已时,你祖父与我,自会相助。这大梁……」盛安大长公主顿了一下,眯了眯眼睛,「我们多少人守护的大梁,即便不能千秋万载,但也不能只止于几代。」 第一一五章 去信(一更) 回到护国公府,天已经彻底黑透。 周顾将盛安大长公主送回住处后,慢悠悠走回自己的霜林苑。 国公夫人派的人在霜林苑门口候着,见周顾回来,给他见礼,“四公子,夫人让小的来您这里等着,待您回来,给她报个平安。” 周顾点头,摆手,“告诉我娘,祖母厉害着呢,我毫发无伤,让她早些休息。” “好嘞。”小厮应了一声离开。 周顾进了屋。 他并没有什么睡意,坐在桌前,倒了一盏茶,干坐着。 子夜探头瞅了好几次,见周顾屋中的灯一直没熄,主子不睡,他自然不能去睡,他看了一眼天色,时辰已不早了,忍不住趴在周顾门口探头问:“公子,您怎么还不睡下?是睡不着吗?” 周顾“嗯”了一声。 子夜推开门走进屋,陪着周顾坐下,“您是因为刚刚被陛下宣召的事儿?” “不是。” “那您是?” 周顾看了他一眼,“在想苏容。” 子夜睁大眼睛,这才多短的时间,公子竟然已经想苏七小姐想的睡不着了? 周顾瞪他,“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在想,她那个人,做什么,似乎都有缘由,最起码,就我跟她认识这一个月里,她拉着我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有试探的成分在,那么,送我那些极贵的衣裳,是不是也在试探我?或者是有别的用意?” “啊?”子夜不懂,他没能全程跟着公子,自然不知道在他负责拦着端华郡主这么长时间里,公子都跟苏七小姐发生了什么。 周顾捻着指尖,“一万八千金,最少十八万两。” 他看向子夜,“普通人是不是三辈子都花不完?” “是、是的吧!”子夜早在听周喜说时,就惊掉了下巴,至今还没消化这件事情。如今这件事情在护国公府内已不是秘密,但夫人怕张扬出去不好,将府中知情人都敲打了一遍,封了口。 “所以,她为什么送我这么多衣裳?”周顾自问自答,“就算我不知那些衣裳的真正价值,但只要我穿回来,这件事情,便不可能瞒着家里,难道她是想告诉护国公府内所有人,她身份虽低,但身家厚实,不会攀不上我?” 子夜挠挠头,“您没直接问七小姐吗?” “我当时以为也就万两银子,后来谢临说我的私房钱都不够那些衣裳布料钱,我以为也就几万两,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周顾是真这样想的,虽然他私房钱不够,但家里能给他兜底,反正他还有自己从小到大过生辰收的铺子私产等,总能找补回去的。 子夜觉得公子想的也没错,但谁让七小姐这么大方过头了呢,他问:“公子,七小姐是不是有很多钱啊?” “不知道。”周顾初去江宁郡时,以为苏容一个小庶女,没什么钱,但后来随着接触下来,他发现,他似乎是低估了她的本事,她在整个江宁郡,都很是吃得开,走到哪里,都有人买账,“她应该有很多钱吧!” 难得的是,从她身上半点儿都看不出来财大气粗,若不是她自己带他去三楼,若不是她自己要送他那么大批衣裳,他也不会惊觉他这个未婚妻很有钱。 “七小姐好厉害啊。”子夜崇拜。 周顾却又想到了别的,忽然说:“你去问问周喜,我带去江宁郡的贺礼,大概价值多少?” 子夜立即起身,赶紧去了。 不多时,子夜回来,对周顾道:“公子,周管事说了,若是按照价值折算的话,大概有十万两。” 周顾脸色忽然不好,“起先,她说送我十套衣裳。” 子夜不明白。 周顾又道:“若按照最好的料子来算,可不就是十万两。” 子夜睁大眼睛。 周顾腾地起身,整个人背着身子看向窗外,袖中的手攥紧,窗外夜色已深,天边乌云遮掩了大半明月,只露出隐隐约约一个月型轮廓,就如苏容,虽然与他相处一个月,但她古灵精怪,她始终看不透,就如今日这月一般,高高悬在天空,看似近,实则远,又被云层遮挡,隐隐约约,看的分明是月,但又分明看不到整个月。 周顾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嗤笑了一声,“好个苏容!她是故意将我带去贺她及笄的礼都给我还回来了吗?” 他咬牙,“那她如今多的这些,是怎么回事儿?”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难道是因为江盛?当初我没收江盛的赔礼,她也没收,但我们都知道,她及笄礼那日,江盛自会送礼上门,礼绝对不会轻,而我不会要……” 他想起那日大夫人给他逐一说了江家都送了什么礼,脸色愈发的难看,“江盛的赔礼,差不多有七八万两……” 他忽然闭上眼睛,“加起来,可不就是这些衣裳布料的价值?” 子夜呼吸都轻了,看着周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吱声。 周顾径自站了一会儿,又回转身,问子夜,“若是我猜测的不错的话,她是把贺礼和江盛的赔礼,都算在了一起,还了回来,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子夜也不知道啊,自然回答不了他。 周顾又道:“她送我出城,说舍不得我,但我却没看出多少舍不得,而她又说不急着嫁我。” 他盯着子夜问:“你说,她是不是不想嫁我?所以,不想沾染我,不想占我占护国公府一丝便宜?” 子夜不敢说是,但他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呐呐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公子,您是不是想差了?也许七小姐就是单纯送您衣裳呢?我听周管事说了,当时周管事是打听江宁郡哪家的绣坊好,被七小姐知道了,七小姐说她知道哪里好,她来置办,包在她身上,又说她觉得您身上的衣裳色彩太沉暗单一了,因为您的一应所用一直以来都是长公主和夫人置办,七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她来置办,也说得过去,周管事才觉得七小姐不是外人,才应了下来。” “我倒宁愿是我想差了。”周顾脸色依旧不好,“准备笔墨纸砚,我这便给她写信,问问她。” 子夜闻言立即动起来,赶紧铺纸研墨。 周顾说写就写,提笔倒是没怎么犹豫,直接对苏容问了出来,一封信,很快便写完了,然后,用蜡封好,交给子夜,“明日一早,送去给她。” 子夜点头。 周顾写完信,索性不想了,对子夜摆手,熄了灯,躺去床上睡了。 子夜收好信,关上门,悄悄退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间,才大喘了一口气,想着公子刚刚阴沉着脸的表情也太吓人了。真该让端华郡主瞧瞧,她一准不敢再喜欢公子了。比起冷冰冰不理人一脸厌烦的公子,刚刚那浑身杀气的公子,才是牛鬼蛇神都不敢近身。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子夜便安排人将那封信送出了城。 彼时,城门刚刚开启,一日的生活也拉开序幕。 周顾起床后,想了想,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了苏容送给他的衣裳,穿了一身崭新的新衣,出了护国公府,去了东宫。 他到东宫时,太子正好刚下朝,车辇来到东宫门口,与他碰了个正着。 周顾翻身下马,燕回声也下了马车,周顾上前给燕回声见礼,“太子殿下!” 燕回声看着周顾,一身簇新的新衣,上等的云锦,月白颜色,绣着祥云纹,金线勾边,今日没有日照,是个阴天,但依旧能够看出上好布料上的流光溢彩。 周顾本就长的俊俏,如今穿了这样的衣裳,更是添了几分压不住的写意风流。 燕回声抿唇,须臾,微笑,“免礼,进去说。” 新 第一一六章 显摆(二更) 周顾跟着燕回声进了东宫。 来到书房,二人落座,秦鸾带着一名宫女伺候茶水。 周顾坦坦然然地坐着,没说话,仿佛不认识秦鸾,等着人摆弄完瓜果茶点下去,他再说话。 燕回声却主动提起,笑着对周顾道:「你离京前,求孤让她别被人欺负,衣食富足,每日安稳。孤思索之下,便让她做了东宫的女官。」 他说完,又对秦鸾道:「秦女官,你留在东宫,能做女官,要感谢周顾。」 周顾没想到燕回声会当着秦鸾的面说这事儿,顿时一愣。 秦鸾动作一顿,看向燕回声,见他面色含笑,似乎就是随意一说,她拿不准太子殿下的用意,毕竟她昨日才过了考验,今儿是第一天到太子殿下的书房伺候,在一个多月前,她初到东宫那日,管家便敲打过她了,也直接提过,太子殿下会看在周四公子的面子上照拂她,但她也要守东宫的规矩,不该她想的不要妄想,才能有她的好日子过,否则周四公子的面子也是不管用的。 秦鸾是个聪明人,知道管家的敲打就是太子的意思,她不敢有丝毫妄想,毕竟,不进东宫不知道,进了东宫才知道,东宫就没有女人能近得了太子殿下的身。 同是皇后赐来东宫的女子,比起其他人被扔去一边不闻不问,她得知足。 今日太子殿下这般当着周顾的面直接点出来,她虽不明其意,但还是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壶,直起身,对周顾福身一礼,「多谢周四公子替奴婢说项。」 周顾看向燕回声,也没从他面前看出什么来,但直觉不对,太子殿下绝对不是个会搭理这种小事儿的人,哪怕是他开口让他应了这么一桩事儿,但对他来说,如此小事儿,吩咐人一句便了事了,犯不着特意记着当着秦鸾的面提出来。 尤其是,秦鸾才来东宫一个多月,便已坐上了女官,来这书房重地伺候了,难道是秦鸾真的很有才,短短时间,就得太子殿下看重了? 周顾心下也纳闷,但还是放下手里的茶盏,对秦鸾摆手,一本正经地实话实说,「我与你兄长有些交情,你兄长临走时,拜托我照拂你一二,我没照拂过人,第一次有些手生,险些弄巧成拙,幸好你进了东宫,太子殿下仁善,我才能为你说项两句,你以后仔细伺候,太子殿下自是亏待不了你。」 言外之意,不必谢我,我也是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跟你本人没关系。 秦鸾称是,又规矩地退到一边,为二人沏茶。 燕回声似乎真是随口一说,便不再理会,对周顾问起别话,「此去江宁郡一趟,收获不小?」 周顾心念电转,笑嘻嘻地点头,「的确很有收获。」 他看着燕回声,忽然聪明地挺了挺了腰板,故意美滋滋地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裳,「殿下,您看我这身衣裳咋样?」 燕回声刚要去端茶盏,闻言动作一顿。 周顾理了理衣袖,笑的眉眼飞扬,一身显摆的功力全用在了此时,比面对谢临时的显摆要露骨得多,「这是我未婚妻送我的,亲自给我选的布料式样,他说我长的好看,就该穿一些颜色鲜艳的衣裳,以前我穿的颜色单一沉暗是我祖母和我娘怕我穿的太好看太招人喜欢惹麻烦,如今既然人人都知道我有一个未婚妻了,但凡要点儿脸的人,不会再惦记我了,所以,我就该穿的更好看一些,赏心悦目的,她会很喜欢。」 燕回声「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他身上的衣裳,笑着点头评价,「是不错。」 「是吧是吧?」周顾忽然像一只花孔雀,全身都透着即将要开屏的喜意,「我的未婚妻十分好,擅棋艺,擅赛马,也擅兵法呢。她长的也好看,娴静时如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江宁郡的所有人,但凡看 到我与她待在一起,都说我们十分相配。」 燕回声含笑点头,挑眉,「所以,你们是要立马大婚了?」 周顾摇头,「不是立马,我不是要参加金秋的科考吗?待我科考完,与我母亲一起,前往江州议亲,是快是慢,届时要由我母亲和她家里人商定。」 燕回声颔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问:「所以,你离京时对我说的打算,是不作数了?」 周顾摇头,「在昨儿回来后,已与我祖父说过了,我祖父另有说法。」 燕回声颔首,说到正事儿,对秦鸾摆手,「退下吧!」 秦鸾称是,带着那名宫女,退了下去。 书房的门关好,再没别人,周顾顿时自在起来,收起了脸上笑嘻嘻满身炫耀的神态,沉稳了些,「祖父说,我若是不参加金秋科考,秦太傅一定不干,说我可以参加科考后,再考虑游历之事。」 他将老护国公与他说的法子对燕回声说了一遍,然后问他,「殿下您看呢?」 燕回声思忖片刻,「老国公说的对,孤看可行。」 周顾很高兴,「殿下也觉得可以,那就最好不过了。」 燕回声微笑,他自然觉得可以,若他科考后便去游历,一时半刻便不会急着大婚了,虽然他没打算破坏周顾的亲事儿,但也不会想他尽快大婚。 提起外出游历,周顾兴致勃勃,「殿下,您觉得我从哪里开始游历好呢?您想要收服哪里?我就先去哪里,如何?」 「有两处,一处是南平,一处是冀北。」燕回声收了笑,「不过南平已有宁池投靠,孤也派人去了南平相助他,短时间内,只需潜移默化助宁池暗中渗透南平势力,不宜有大动作,毕竟刚收拾了江盛,已让大哥的人恨上孤了。不如你去冀北,冀北的平西将军府,是否在暗中私养兵马,你代孤查探一番。」 周顾心下一惊,「平西将军府私养兵马?」 「有这个可能。」燕回声道:「近一年,平西将军府已三次上奏朝廷拨款,每次都有必要的理由,而二哥这个月又新纳了一位良妾入府,那位良妾家里颇有钱财。」 周顾点头,「既然如此,我科考后,先去江州,再去冀北。」 「嗯。」燕回声颔首,「孤听说,你在江宁郡,结识了不少有才之士?」 周顾提起这个很有话说,「江州一带人才辈出,今年科考,若不出意外,最少有十人能够榜上有名。」 「哦?」燕回声讶异,「这么多?」 周顾很是肯定,「首当其冲便是我那准舅兄,他有大才,不出意外,一定可以高中,他师从谢远,又于云山书院求学,文采斐然,夺得魁首,也说不定。其次便是江氏旁支的江行,就是数日前,我求殿下从江盛一案中保下的他,还有江宁郡都尉府的陈州,虽然其人有点儿傻,但也是个有才的……」 他一连说了十多个人名,都是苏行则带他以文会友真正接触过的。 燕回声最感兴趣的是苏行则,「听闻苏行则是跟你一起入京的?如今在哪里?」 「他如今住在东城的东四胡同。」周顾补充,「是谢远的宅子。」 燕回声表示了解了。 周顾问:「殿下可要我将他尽快引荐给您?我与苏家有婚约,他随我一起来京,有心人早已得知这层关系,倒不必藏着掖着。」 无论苏行则登不登东宫的门,有他的这层关系在,他都已被人划入东宫阵营,随着他入京,早已被人盯上了,其实光明正大与不光明正大,都没什区别。 燕回声想了想,苏容那里目前还没有回话,他摇头,「不急,让他安心温书。」,说完,想到了什么,又道:「他 来京,带了多少护卫?」 「有二十人。」 「武功如何?」 周顾愣了一下,「没考教过,这倒不知了。殿下怎么问这个?您是觉得有人会对他不利?」 「有这个可能。」燕回声道:「你前往江宁郡一趟,江氏一族落马,大哥一派的人应该已查到其中有你的手笔了,他对付不了孤与你,兴许会从苏行则的身上动手。毕竟他才名远播,不是无名之辈。」 周顾坐直身子,深觉有理,苏行则一定不能因他出事儿,立即说:「稍后回去,我请示祖父,派些人去保护他。」 燕回声颔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此最好。」 明天见~ 第一一七章 过招(一更) 周顾在东宫待了一个时辰,才出了燕回声的书房。 他离开后,燕回声对门外喊,「来人。」 门外一人应声而入,「殿下。」 燕回声问:「云岸今日可有消息传回来?」 这人摇头,「回殿下,没有。」 燕回声蹙眉,「按理说,云岸每隔三日,便会传回来一次消息,如今已第五日了吧?」 「是。」 燕回声捻着手指,「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给云岸传信,问问他。」 「是。」 燕回声摆手,这人退了下去。 书房重新安静下来,燕回声目光落在面前周顾喝了一半的茶盏上,想起他眉飞色舞满心欢喜地说未婚妻如何如何的样子,他眸光微暗,重新拿起折子,看了起来。 周顾出了东宫后,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他骑马一路想着,将他踏入东宫起,与燕回声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都做着复盘,走回家门后,发现除了太子让秦鸾与他当面道谢有些不明所以外,其余一切正常。 他翻身下马,将马缰绳递给小厮,想不通,便不再想,询问了府中人祖父在何处,听说在演武场,便找了过去。 演武场正热火朝天,原来是护国公府三公子周澈回来了,老护国公在考教他武艺,府兵们轮流上场。 周顾找来时,便看到了周澈将三人一块打趴下,他眼睛一亮,随手拿了一把红缨枪,便进了演武场。 周澈刚站稳,便见周顾冲上来,二话不说对他出手,他失笑,「四弟这是手痒了?」 「可不是吗?一路上也没遇到山匪,没人给我练手。」周顾扬眉一笑,「三哥,你打了半天了,我不占你便宜,让你三招。」 周澈挑眉,「行啊。」 说话间,兄弟二人过起招来。 老护国公背着手站在外围,看着兄弟二人你来我往,从最开始的周顾让了周澈三招后处于下风,不过两盏茶,周顾就扭转了过来,与周澈打了个平手,他捋着胡须不停点头。 又过了两盏茶后,周顾占了上风,一招奇诡的招式,周澈应接不暇,周顾反手缴了他手里的兵器,然后,得意地扬眉,「三哥,你输了。」 周澈也不恼,笑着罢手,「四弟这一招,甚是精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哪儿学的?」 周顾不答,心想跟苏容学的呗,那一日她想抢他手里的丝绦,便出了这一招,他当时一直防备着她,而她又是空手来夺,才没能让她得手,如今他手里有兵器,又是在三哥没防备之下,自然就让他得手了。 他自然不会说这个,笑着扔了手里的兵器,揽住周澈肩膀,「三哥,想我没?」 周澈甩开他,「想你做什么?」 「大哥二哥怎么没回来?」周顾笑问。 「大哥二哥脱不开身,听闻你回来,让我回来看看。」周澈打量周顾,「江宁郡水土养人?四弟你白了不少。」 周顾摸摸自己的脸,没好意思说他未婚妻总爱盯着他脸看,虽然是无意识的,他也从来没点破,但却心里知道,她是个好颜色的,所以,自从见了她后,他分外注意自己的脸,每日都洗的很干净,然后再擦周喜为他准备的乳膏,江宁郡确实气候温润,水土养人,这一个月下来,他可不就皮肤白净细腻了些吗? 他掩唇低咳了一声,「嗯,是吧!」 周澈观察他表情,「四弟,你有点儿不对劲。」 周顾:「……」 他也觉得自己不对劲。 他扭开脸,又干咳两声,重新勾住周澈肩膀,「三哥,你回来待 几日?」 「住一晚。」周澈这回没甩开他。 周顾点点头,「我从江宁郡带回来了几坛醉花饮,你与大哥二哥一人一坛。」 「军中不让饮酒。」 周顾「嘁」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今晚咱们俩喝点儿?我告诉你,这醉花饮可是好酒,不喝可惜。」 「你说这醉花饮,几日前,我听人提过,说京中开了一家酒家,也卖这个酒。」周澈道:「据说很贵,要两百两银子一坛。」 周顾闻言讶异,「京中已有这个酒了吗?」 他离京前,还没有呢。 「嗯,有了,不过我还没喝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这个酒,但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那应该就是了。」周顾啧啧,「这酒在江宁郡百两银子一坛,卖到京城来,便翻了一倍。果然自古逢商必女干。」 周澈点头,「确实贵,但据说京中爱酒之人闻风而动,那家酒家供不应求,想买这个酒,得排队。」 周顾顿时觉得自己带回来的醉花饮少了,他是按照数量订的,家里男眷每人一坛,祖母也爱酒,额外给祖母一坛,给东宫送去两坛,他自己留了两坛。 他与周澈打着商量,「三哥,要不今晚别喝了,我把那酒卖了换银子去?」 周澈瞥他,「你缺银子?」 「缺。」周顾提起这个就气,「昨儿进宫一趟,陪了两瓶凝脂玉缎膏出去不说,还赔了五千两私房钱。」 周澈回府后就听说了他把端华拦在路上困了多日后来又强硬绑回来的事儿,唏嘘,「这事儿也就你干得出来,以端华的身份,这一回也算是让她受了委屈,毕竟她什么也没干成,你赔这些倒也不屈,若不是祖母跟你一起进宫,你哪能只赔这么点儿东西就毫发无伤地回来?没准得挨陛下十板子。」 周顾哼了一声,被端华缠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周澈拍拍他肩膀,压低声音说:「祖母已发话了,从公中给你出这笔银子。」 言外之意,你这酒还是留着喝吧! 周顾叹气,「那我也缺银子啊。」 周澈挑眉,「你的私房钱可比我们都富裕,怎么去江宁郡一趟回来,这么缺银子了?」 周顾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未婚妻太有钱了,衬得我穷得很,也得想法子生钱了。」 周澈:「……」 他早就看到了周顾身上的衣裳,难为他与他打架时,还顾及着自己身上这一身衣裳,让他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他当时跟他过招时就发现了。 他回来后,已听他母亲说了,苏七小姐送了周顾一批衣裳料子,折算十几万两,他也惊了一跳。 如今看周顾这副模样,虽一脸无奈,但怎么瞧着都透着一股显摆劲儿,他无语,「那你自己想法子吧,三哥更穷,帮不了你。」 周顾:「……」 兄弟二人说话间,来到了老护国公面前,齐齐喊「祖父」。 老护国公眉开眼笑,赞扬道:「不错,都不错。」 他转身往外走,兄弟二人跟在他身后,祖孙三人闲话了几句后,老护国公问周顾,「去过东宫了?」 周顾点头,小声说:「太子给我提了个醒,我想请示祖父,派些人手,暗中去保护苏行则。」 老护国公昨儿忘了问了,今儿早上起来没见着周顾,还是叫来周喜问过后,才知道苏行则落脚在谢远的宅子,他「哦?」了一声,「怎么?谁要对付他?」 周顾低声说:「大皇子这回因我折了江盛,吃了一个大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二皇子同样野心勃勃,想要将东宫拉下马。其余两个皇子虽然还是半 大孩子,未必没有想法,如今金秋科考在即,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着科考。苏行则在江州一带颇有才名,又因我的关系,怕被人盯上。大皇子若要报仇,没准会将伎俩用在他身上。」 「他来京,没带护卫?」老护国公问。 「带了二十余人,怕是不够。」周顾想着若是寻常护卫一个人,自然够了,但若是大皇子出手,怕是不够。 老护国公点头,「嗯,太子考量的是,该派多少人手过去,你自己调人吧!」 周顾点头,他自己有一队护卫,是小时候祖父给他选拔的人,有一百,他道:「从我自己的人里,抽调出五十人过去,为了以防万一,再从府中抽调五十人吧!」 老护国公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对他这个准大舅兄很在意啊,换而言之,就是对苏家那小丫头在意,他颔首,没意见,「你自己看着办!」 第一一八章 拜访(二更) 苏行则入住谢远府宅后,修整了一日,在第三日时,才登护国公府门拜访。 门童在他报出身份后,连忙将他请进府中,“苏大公子,老国公交待了,您若来了,不必通报。” 苏行则微笑颔首,由人领着入府。 刚走几步,管家陈伯匆匆迎了出来,一边暗暗打量人,一边笑呵呵地拱手见礼,“苏大公子,老国公今儿早上还念叨您,没想到您今儿便来了。您快里边请。” 苏行则笑着还了一礼,“初来京城,不甚熟悉,昨日便该过来拜见老国公。” “今儿也不晚。”陈伯连连摇头,接替门童引路,心想着这苏大公子真是好模样好人才,听说还没许下婚事儿,他如今来了京城,京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姑娘们,只要瞧见他人,怕是又该坐不住了。 陈伯一边跟苏行则说着话,一边引路,将他请到了会客厅。 老护国公没让他久等,很快就来了,见到苏行则,对他赞许地拍拍肩膀,“听闻你师从谢远,这么瞧着,的确是有他的风采。” 苏行则拱手见礼,含笑而立,不卑不亢,“晚辈不及先生十之一二。” “年轻人无需谦虚。”老护国公哈哈大笑,摆手让他坐下,“谢远可还好?” “先生安好,晚辈临行前,先生还嘱咐晚辈代他向您问好。”苏行则重新坐下身。 老护国公点头,询问,“你父亲久居江宁郡,如今已升任江州刺史,举家是否已迁去江州了?” 苏行则摇头,“因调令下的突然,父亲没有准备,只身前去上任了,母亲和妹妹等人暂且还居住在江宁。” 他自然不会说,是因为苏容受伤了,在江宁养伤,除了他和父亲,一家子都动不了。 老护国公颔首,“江宁本就是江州辖地,路途不算远,一日就能到,倒也不算太折腾。” 苏行则微笑,“正是。” 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好一会儿话,周顾找来时,老远就听到会客厅传出老护国公洪亮的笑声。 周顾心想家里哥几个从没让祖父这般开怀过,祖父虽然是个武将,但颇喜欢有才的文人,大概是自己身上缺什么,就崇敬什么?比如他祖父对谢远,如今又来了个苏行则。 见周顾来了,老护国公止住话,对周顾道:“你来的正好,带行则去见见你祖母。” 周顾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闻言索性不进去了,点头,“苏大哥,走吧!” 苏行则起身,从善如流地跟着周顾去见盛安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听闻苏行则登门了,连忙吩咐厨房,做些拿手好菜,然后便让伺候的嬷嬷赶紧为其梳妆,又命人十分郑重地将府中的各房夫人都喊到她的院子里。 俗话说,长兄如父,对于苏行则登门,护国公府从上到下都十分看重。 苏行则跟着周顾一路行来,敏锐地察觉到护国公府对他的重视,上到老护国公,没让他久等,已见过了,下到丫鬟婆子小厮,都规规矩矩,礼数周全。 苏行则有些沉默,心想着七妹说退婚,照护国公府这个架势看,能轻易退得了吗?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来到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后,堂屋里坐了以盛安大长公主为首的满满一屋子人,就连周顾都吓了一跳,让他吓一跳的倒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因为人人衣着打扮,都十分正式,比他回家那天,可正式多了。 他见苏行则脚步顿住,连忙压低声音说:“苏大哥别紧张,你是贵客,我祖母和母亲她们这才郑重了些。” 苏行则心中清楚,之所以对他如此郑重其事,自然是因为看重这门亲事儿。他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进了堂屋,先拜见主位上坐的盛安大长公主,然后再由周顾在一旁逐一介绍他的母亲国公夫人以及府中他的婶母各房夫人。 苏行则一一行礼,他气质好,风采翩翩,让人瞧着便心下赞一声好一个年轻公子,这样的人,在京城,也十分出彩,挑不出几个来。 盛安大长公主自然喜欢这样的年轻人,眉眼慈和,笑着招手,让人将看座,贴身伺候的嬷嬷带着人将苏行则的座位安排在了靠近盛安大长公主的位置。 盛安大长公主笑呵呵地询问苏行则,“初来京城,可还适应?” 苏行则微笑点头,“回公主,一切都适应。” 盛安大长公主笑道:“若非你住去了谢远的宅子,合该住来咱们国公府。要不你搬过来?” 苏行则笑着婉拒,“多谢公主,先生的宅子很好,有昔年完好保存的藏书,晚辈住在那里就甚好。” 盛安大长公主笑起来,“若论起藏书来,咱们国公府的藏书也不差,但谢远有大才,他的藏书想必不一般。既然如此,就不强求你了。” 苏行则含笑点头。 周顾心想着他祖母真跟苏太守和大夫人没法比,瞧瞧人家,只一个照面,就把他给强求在太守府了。 说了一会儿话,盛安大长公主笑着吩咐周顾,“顾哥儿,你带行则逛逛府里,他喜好什么吃食,你在江宁这么久,应该也有些了解,再派人去厨房知会一声,做些他爱吃的菜。” 周顾应是,带着苏行则又出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 二人离开后,盛安大长公主夸赞道:“这苏行则可真不错,有谢远风采。” 国公夫人点头,“年纪轻轻便如此沉稳,言谈话语没有半丝浮躁之气,品貌才行,都皆为出挑,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三夫人忽然说:“听说还没许下婚事儿?” 她此言一出,盛安大长公主和众人都看向她,齐齐地想起,国公府的五小姐,也就是三夫人唯一的女儿,也还没许婚。 盛安大长公主嗔了三夫人一眼,“你不会是想亲上加亲吧?” 三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母亲,这都瞧着好的年轻人,我也瞧着好啊,咱们芸姐儿也到了许亲的年纪了,如今有瞧着好的,可不就要先下手为强吗?” 盛安大长公主摇头,“你先别做这个想法,顾哥儿的事儿八字刚有一撇,还没真正定下来,芸姐儿只比顾哥儿大两个月,她的婚事儿,稍微再等等。” 三夫人叹气,“这京中,好的不多。若苏行则高中,可别被人榜下捉婿给捉去。” 盛安大长公主失笑,“你呀,这样吧,等过几日,我让你父亲透透苏行则的口风,看看他可否有喜欢的人,若是没有,再隐晦地安排让他瞧上芸姐儿一面。他是咱们护国公府的贵客,不能慢待了,别人家第一次登门,就把人家吓到,以为我们护国公府见着好的,就要如狼似虎地叼进府里。” 三夫人脸红,“实在是近一年来儿媳为芸姐儿的亲事儿操了不少心,一直寻不到合适的,这苏行则瞧着委实有些好,多谢母亲了。咱们就试试,不行就罢了。”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你为芸姐儿着想,也不算错,大家都瞧着好,那自然是没差的。但正因为好,他长这么大,瞧过他好的人自是多了,不知是否已被人订下。试试可以,若是不成,可别生怨。” “那是自然。”三夫人连忙表态,“儿媳也不是那般小心眼是非不分的人。” “嗯。”盛安大长公主笑着放过她,又与国公夫人道:“他虽然不住在府里,但可以留他在府里做客一晚,另外谢远的宅子虽有老奴看守,但谢远多年没回京了,一应所用,怕是都不称心,这样,你派个管事儿的去一趟,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帮他添置上。” 国公夫人笑着点头,“儿媳也正有此意。” 新 第一一九章 怀疑(一更) 苏行则在护国公府被留了整整一日不说,到了晚上,老护国公发话,让他留在府中住一晚,他不好驳了老护国公的面子,只能留住了一宿。 老护国公酒量很好,苏行则今日喝的有些多,周顾将苏行则送到客院,吩咐人端来了醒酒汤,待他喝下后,对他笑道:「祖父今日也喝了不少,他一把年纪,这二年已鲜少这么喝酒了,可见苏大哥很得祖父喜欢。」 苏行则揉着眉心,心想他错估了护国公府对苏容的看重,明儿他得再写一封信回去,让小七再斟酌斟酌,是否真要退了这门亲。 他放下手,看了周顾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顾主动交待,「关于端华之事,她回京后,就拉着她娘清平公主哭哭啼啼跑进宫告我的状了,我赔了她两瓶凝脂玉缎膏,外加五千两银子,她和她娘都被我祖母骂了一通,弄了个没脸,她以后应该不会再纠缠我了。」 苏行则其实不太想听这事儿,毕竟苏容都说要退婚了,周顾如何,其实与苏容不太相干了,但周顾这般主动交代,他又不能不听,只能对他点头,表示知道了。 周顾总觉得苏行则对他不如以前,在江宁郡时,是拿他当准妹夫考验的,虽然他每日都处于水深火热中,但感受到了他对他的看重和亲近,但在回京的路上时,就显得有些疏离了,这种疏离不是对他冷脸冷言冷语,而是一种无形的不亲近了,他归结到因为端华闹事儿上,对端华又厌恶了几分。 他见苏行则只点头没说话,不放心地询问:「苏大哥,我可是半分没给端华脸,你在给小七写的信里,会如实说的吧?」 苏行则默了默,「自然。」 周顾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那就好,虽然她不见得会在意,但我总不能让她误会。」 他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补充,「这是一个未婚夫的自我修养,对吧?」 苏行则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看着他,默默叹气,「对!」 第二日,苏行则离开了护国公府,周顾亲自送他回去,并且提出请求,说想去谢府跟他一起小住温书,不知他可否愿意多他一个人叨扰他? 苏行则很想拒绝,但看着周顾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的诚心诚意,他实在不好拒绝,便委婉地道:「谢府的宅子,不如护国公府住的舒服。你还是……」 周顾截住他的话,「苏大哥,你是不是嫌弃我?我连树干都睡过。」 苏行则无奈,再也想不出理由拒绝,只能答应下来,「行吧!」 周顾很高兴,大手一挥,「那咱们就走吧!」 随着周顾跟着苏行则前往京城谢府,国公夫人便有理由派人带了一车东西,拉往谢府添置。 苏行则没法不受,只能任由国公府的管事在谢远的宅子里一通添置,把有些空荡的宅子给填满了。 周顾见苏行则有了些情绪,连忙说:「咱们两家不分彼此,苏大哥不嫌弃我叨扰,便无需在意这种小事儿,总归还是要住的舒服些,才能舒舒服服温书。」 苏行则后悔答应周顾了,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不再理他了。 周顾摸摸鼻子,想着反正他住进来了,挨瞪就挨瞪吧,总比疏离着他强。他合理怀疑,苏容考验他那些,他没过关,导致苏容不想嫁他,才说不急,而苏行则对端华发疯地缠着他,很有意见,才这么对他。 苏行则回房后,斟酌着写了一封信,将他前往护国公府拜见,护国公府十分郑重待他,周顾又追着他住进谢远的宅子等等诸事,在信中说了一遍,然后又在最后落笔时写了他觉得她这门亲事儿怕是不好退,让她再仔细斟酌斟酌等话。 写完后,他用蜡封了,命人送回江宁 。 江宁郡,苏容一直在谢府养伤,江州一堆事情等着新任刺史处理,所以,苏旭在苏行则离开后的第二日,独自一人启程去了江州,待苏容养好伤,大夫人再带着家眷一起迁过去。 苏容在养伤了十多日后,已能行走自如,但依旧没摆脱每日喝药换药。赵嬷嬷盯她盯的紧,大夫人每日要过谢府一趟,她不敢不好好养伤。 这一日,赵嬷嬷在伺候苏容喝完药后,对她道:「云岸没回京城,一直都在等着您的回信,老奴今儿一早出府时,他找上了老奴,说太子殿下那边传信催问了,不知您想好了如何给殿下回信没?」 苏容闻言想了想,对她道:「你让他来见我,我有些话要问他,才好决定怎样给太子殿下回信。」 赵嬷嬷笑着颔首。 云岸为了避开周顾,怕被他的人发现,那一日在周顾离开江宁郡时,他自然没跟出城去,自然也错过了苏容被人刺杀一事,所以,在他等着赵嬷嬷回话的日子里,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苏容住进了谢府,而回春堂的大夫每日都要跑谢府一趟,他怀疑苏容受伤了,但谢府护卫众多,他没好冒然闯入确认,只能等着机会见赵嬷嬷,但赵嬷嬷也待在谢府不出来,一连等了多日,才等到赵嬷嬷出府,他才有了机会。 赵嬷嬷得了苏容的话后,派了个人前去云岸的落脚处请他过府。 云岸得了回话,松了一口气,进了谢府。 见到苏容,云岸恭敬见礼,「在下云岸,奉太子之命,特意为七小姐而来。」 苏容对云岸笑了笑,摆手示意他坐,「不是我故意拖着不给太子殿下回信,实在是受了伤,一直没法动笔,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云岸也看出苏容受了重伤,毕竟她脸色苍白,看起来像大病未愈的模样,他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如今见到这样的苏容,还是脸色微变,询问,「七小姐何时受了如此重伤?难道是那日送周小公子离京时?」 毕竟,自他来了江宁郡后,一直关注苏容的动静,他很肯定,在那之前,苏容一直都好好的。 「嗯,就是那一日,在城外遭遇了南楚潜进来的杀手。」苏容点头。 云岸恼怒,「光天化日之下,南楚的杀手实在是猖狂。」 他有些后悔,那日他该悄悄跟着出城的,离得远些,周顾和他的人未必能发现他,也能及时护她。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他就在江宁,却还让苏七小姐受伤了,一准罚他办事不利。 「不管猖狂不猖狂,好用就行了,差点儿真杀了我。」当日确实杀了她个出其不意。 「在下会禀告太子殿下此事。」云岸抿唇,「因在下没确定七小姐您这些日子是否受了伤,一直没给殿下报信,殿下没收到在下传信,有些不放心。」 苏容点头,「我如今已能动笔了,今日就可以给太子殿下回信。不过在回信前,我想了解太子殿下一二,你捡你能说的,与我说说。」 云岸立即坐直了身子,试探地问:「您想了解殿下哪方面?」 「自然是当前朝中各派形势,以及殿下如今真实的处境。」苏容莞尔,「总不能是殿下本人,我还不敢窥探殿下本人的私事。」 云岸顿了一下,心想您就算窥探殿下本人的私事,殿下若是知道了,大约也是乐意让您随便窥探的,不过七小姐是周小公子的未婚妻,这话他可不敢随意说。 七小姐不知道太子殿下对她的心思,能逗趣开玩笑,他可不敢开这个玩笑。 于是,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将当前朝中各派形势以及太子燕回声目前真实的处境简单地说了,尤其是说到皇帝对太子的态度,打压太子,扶持其他皇子,以及诸皇子私下里的野心,说的十分明白 清楚。 苏容听完,大体了解了,叹气,「太子殿下这处境,可真是让人忧心啊。」 云岸心想他是不是太诚实了,别把七小姐给吓退,刚想说点儿什么找补一二,只见苏容已站起身,对他道;「我这便给太子殿下回信,因事关重大,恐防中途传信出纰漏,你便亲自带回去吧!另外告诉太子殿下,不必回信了,我不日将进京,其余的,可以见面再议。」 云岸心下一松,颔首应是。 第一二零章 搬家(二更) 苏容很快就写了一封信,用蜡封了,交给云岸。 云岸将信收好,跟苏容告辞,临别前,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七小姐,您当真不需要属下留人保护您吗?” 苏容摇头,“我还是能护得住自己的,也有人保护,请太子殿下放心。” 云岸想想也是,如今谢府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连他都闯不进来,可见苏容的安全还是很有保证的,于是,他放心下来,揣着信出了谢府,不再耽搁,直接出了城,离开了江宁。 云岸离开后,苏容转身对赵嬷嬷吩咐,“去告诉母亲,今日可以启程离开江宁去江州了。” 赵嬷嬷犹豫地说,“您的伤还没好利落,舟车劳顿,应该再多养两日。” “从江宁到江州,不过一日路程而已,我坐在马车里,也碍不着养伤。”苏容摇头,“新任江宁太守马上就要上任了,咱们得给人家把府邸腾出来。昨儿我已与谢伯伯商量过了,他觉得今儿可以走,大夫也说路上走慢些,不会有大碍。另外江州自从江氏一族连根拔起后,事务乱成一圈,父亲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咱们早些过去,谢伯伯也能帮他尽快上手,江州既然成了父亲的地盘,自然要早些攥在手里,我去江州养伤也一样。” 赵嬷嬷点头,“好吧,老奴这就吩咐人去给大夫人传话。” “嗯。母亲这些日子早已带着人收拾好了,只等着我能动身,便可以立即启程。”苏容摆手。 赵嬷嬷立即去了。 大夫人还是很了解苏容的,估摸着她已经待不住了,是以,一大早,便吩咐人收拾准备,各院子的姨娘小姐们也都将自己的物事儿细软早早收拾妥当。 听闻苏容派人来传话今日启程,大夫人一声令下,阖府的人都动了起来,动作利落地装车出发。 几位姨娘看着太守府很是有些不舍,有一位姨娘十分伤感地说:“住了十几年,如今突然要走了,真有些舍不得。” 又有一位姨娘附和,“是啊,谁能想到咱们老爷在告老之前还能升官挪地方呢。” 大夫人闻言道:“以后我就是刺史夫人了,你们也是刺史老爷的姨娘了,刺史府宅比咱们这里大了两倍,你们每个人的院子都比如今的院子大,这小破地方,舍不得什么?” 几位姨娘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伤感顿消,齐齐点头,“夫人说的是,咱们不能眼皮子这么浅,在这里住久了,就当多好了。” 三姨娘道:“对对对,刺史府才好,我老早就听那被砍头的江刺史的三姨娘跟我炫耀过刺史府多么多么的好,如今没想到成为咱们的家了,我就住去她的院子,让她做鬼了也来嫉妒我。” 大夫人白眼,“招鬼嫉妒是什么好事儿吗?出息!” 三姨娘挺了挺胸脯,“我不怕鬼!” 众人说话间,热热闹闹地上了车,再没半点儿留恋,欢欢喜喜地出发了。 马车来到城门口,谢府的车队已等在那里,被百姓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送行。 见苏家的车队来到,百姓们又围上了苏家的马车,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舍不得,同时又纷纷送上家里种的瓜果蔬菜,说是一点儿心意,让路上吃。 大夫人眼眶发热,并不拒绝乡亲们的好意,让下人都收下,同时又对百姓们说,让他们放心,她家老爷就在江州,江宁郡是江州辖地,归老爷管,又说新任太守是太子殿下调派来的人,是个仁善有才的,江宁郡的百姓以后依旧有安稳的日子过。 百姓们要的就是这句话,纷纷欢喜,说夫人小姐们有空回来看看,咱们江宁郡永远是苏家人的家。 足足告别了小半个时辰,百姓们才让开路,两队车马才离开城。 新任太守姓王,叫王录,以前是东宫属官,太子燕回声将江盛拉下马,举荐苏旭升任江州刺史,自然不会把他治理下极好的江宁郡交给旁人祸害,所以,他安排举荐了自己的属官王录,皇帝其实心下不太乐意,但太子这个一国储君被人刺杀,实乃大事儿,天下百姓和朝臣们都瞧着呢,他得给予太子补偿,所以,在下达了诛江氏九族的圣旨后,他也没好驳回燕回声的面子,准奏了燕回声举荐的让王录任江宁郡守的折子,大皇子等一众皇子虽呕心呕血,但也没辙,这块肥肉,既已是太子的,别人便夺不去。 这样一来,整个江州,等于攥在了太子手中,一众皇子心下实恨周顾,因为他这一门亲事儿,着实给太子得了利。 王录被城门口送行的队伍给惊住了,他心想怪不得他临行前,太子特意将他叫到跟前,让他务必学习苏旭做派,不求有功,但求把江宁郡治理的跟苏旭一样,否则他提头来见。 他当时差点儿被吓的不敢接这个担子,如今一看,果然太子的话不是无的放矢,这苏旭实在得江宁郡的百姓爱戴,连他的家人,都这么招江宁郡百姓喜欢。 他心下暗暗下定决心,想着等自己卸任那一日,希望也能达成这个效果,让百姓们自发地给他出城送行。 王录吩咐人将车驾赶到道边路旁,给谢府的车队和苏府的车队让行,同时自己下了马车,等着两府车队过来,跟人打个招呼。 谢府的车队在前,很快就来打了近前,谢远挑开车帘,温和地与王录打招呼,“王太守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王录没想到谢远主动跟他打招呼,顿时受宠若惊,连连拱手,“谢先生好,不辛苦,不辛苦。” 谢远微笑,“江州距离江宁不远,王太守但凡有要事,都可以去江州寻苏刺史。” “一定一定,下官定会好好治理江宁郡。”王录赶紧表态。 谢远点头,微笑与王录告别。 王录连忙拱手,“下官祝先生一路顺畅,待下官安定下来,再前往江州拜见苏刺史和先生。” 谢远颔首。 谢府的马车离开,王录又等着与大夫人打招呼。 大夫人笑着问:“不知王大人的家眷何时到江宁?” 王录连忙说:“半个月后。” 大夫人点头,“到时我在江州设宴,请王大人携家眷到江州做客。” “下官一定到。”王录心想谢先生和苏夫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被太子殿下派来江州,可真是幸运,他得好好干,才不枉太子殿下对他的看重和栽培。 目送两府车队离开走远,他才恍然想起,他忘了见见苏七小姐了,那可是周小公子的未婚妻,他在东宫做属官时,时常与周顾打交道,以前也跟别人一样想着周小公子将来不知会娶一位什么样儿的高门贵女做妻子,没想到,他竟然早早与江宁苏家有婚约。 苏容躺在马车上,赵嬷嬷陪她坐一辆车。 月弯跟别人挤后面的马车,正在跟人小声嘟囔,“自从赵嬷嬷来到我家小姐身边后,我就失宠了,如今小姐都不用我伺候了,都被赵嬷嬷一手包办了。哎。” 虽然往常小姐也用不着她怎么伺候,但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失宠啊。 听她嘟囔的人并不可怜她,伸手指指她手里的账本,“你还是受宠的,以后可是要帮着七小姐掌家的。想想你的月例银子,竟然跟王妈一样多了,你再看看我们,还是拿那二两银子……” 月弯顿时不敢吐槽了,嘻嘻地笑,“是呢,我家小姐最好了,这账本也越看越可爱。” 几人齐齐翻白眼,不想理她了。 可不是吗?跟着七小姐,这个笨丫头从小到大简直是过的神仙般的日子。有零食吃,可以偷懒,还可以被带出去玩耍,还可以睡到自然醒,也没人敢欺负,就问问,阖府里有哪个做丫鬟的,有她这个福气? 她若是再吐槽,别人都该想打死她了。 新 第一二一章 来信(一更) 队伍走到半途,苏行则的家书到了,送到了大夫人的手里。 大夫人看着两封家书,一封写着母亲亲启,一封写着七妹亲启,她掂了掂分量,明显写给她的那封家书不如写给苏容的那封家书厚实有分量,她没好气地道:「这可是亲儿子!生来就是专门气我的吧?」 王妈笑,「夫人别气,大公子给七小姐的家书,多是训教的话,每回七小姐都恨不得大公子别提她,嫌弃他话多呢。」 大夫人哼了一声,「反正在他眼里,从小到大,眼里只有这个妹妹,没他亲娘。」 「还是有的。」王妈很贴心地说:「比起咱们老爷,您好歹有一封家书呢,若非必要,公子从来不给老爷写家书。老爷为此,十分嫉妒您和七小姐呢。」 大夫人果然宽慰不少,「也是,我这个当娘的,好歹是十月怀胎生他的人,老爷那个只提供颗种子的,还是要靠边站的。」 王妈:「……」 这话说的!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夫人将苏容的信递给王妈,「去让人拿给她,告诉她,务必回信,别偷懒不回信,枉费他哥哥备考还惦记着关心她。」 王妈点头,叫来一人,将信送去给苏容。 苏容正在百无聊赖地听着赵嬷嬷给她讲那些年她伺候在太后身边发生的宫斗大戏,一出接一出的,真是听的她大开眼界,想着宫里的女人,果然都是只要不死,就斗到死。 这些都是赵嬷嬷的亲身经历,可比说书先生说的惊险刺激,阴谋阳谋,战场上擅长打仗的将军,扔去后宫里,估计都活不过一个晚上。 苏容深刻地觉得,都该把后宫的女人送去战场上打仗,这层出不穷的手段,着实让人叹为观止。更让人钦佩的是,皇帝不愧是真龙天子九五至尊,前朝勾心斗角,后宫则是斗角勾心,这一天天的下来,皇帝还能乐在其中,也真是天命所归了。 她正在跟赵嬷嬷探讨的时候,有人送来了苏行则的信,她打住话,懒洋洋地接过信,掂了掂,没看信,先忍不住吐槽,「我这个大哥,跟别人都是个话少的,只有在我面前,不知怎么就这般话多?絮絮叨叨,操心扒拉的,哎,这封信这么厚,不知道他又说了什么。」 赵嬷嬷笑,「大公子是个好兄长。」 苏容不置可否,撕开信,看他在信中都写了什么。 这封信,是苏行则刚到京城时写的,写了周顾在江州特意等着他与谢临,三人一起同行,在前往京城的路上,遇到了被周顾派人拦截在半途中的端华郡主,然后详细地复述了端华如何发疯如何威胁周顾,周顾如何不受她威胁,反过来绑了人继续赶路等等诸事。 苏容看的目瞪口呆,问赵嬷嬷,「这端华郡主,性子这么野的吗?」 苏容看信,没避着赵嬷嬷,赵嬷嬷自然也瞧见了,也讶异,「老奴离京时,端华郡主还不是这样,那时候就是有些刁蛮,但她的身份,刁蛮些,也说得过去,毕竟清平公主宠,陛下宠,陛下只他一个亲外甥女,可不就给惯坏了?但远远没到这般疯魔的地步。」 苏容点头,又继续往下看信,得知苏行则住去了东四胡同的谢府,又说给她也收拾出了一间房间,再下面就是询问她的伤势,嘱咐她好好养伤,一定要听赵嬷嬷的话云云。 这些话,苏容一眼略过,直接略到了末尾,然后将信折起来,扔进车上信箱里,打了个哈欠,对赵嬷嬷说:「嬷嬷代替我给大哥回一封信吧,就说我伤养的很好,让他无需挂念,好好备考。」 嬷嬷道:「您不亲笔给大公子写信?」 「我在养伤嘛,我大哥会体谅的。」苏容说完,已闭上眼睛,打算睡了。 赵嬷嬷无奈地笑,今儿一早七小姐才给太子殿下回了亲笔信,她点头,「好吧,老奴这一次便给您代笔了,下次您得自己写。」 她这些日子也听王妈说了,七小姐最不爱写信了。 苏容「嗯」了一声。 她刚睡下不久,又有人拿着一封信来,「七小姐,周小公子的信。」 苏容睡的迷迷糊糊,「先搁着吧!」 赵嬷嬷将信接了过来,闻言放在了一旁信箱上。 马车走了一日,苏容也睡了一日,期间连饭都没起来吃,睡的十分香甜。到了傍晚,车队进了江州城,她也准时地醒了。 赵嬷嬷笑着问:「您可是饿了?咱们已经进城了,夫人已提前派人给大人传过话了,想必府中厨子已准备了晚膳,要不您先吃一块点心垫补一下?」 苏容点头。 赵嬷嬷从食盒里拿出点心,装进碟子里,递给苏容,同时提醒她,「周小公子的信,您是现在看,还是一会儿再看?」 苏容偏头,瞅见放在信箱上的信,伸手拿了起来,撕开信封,掉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她一手拿着信,一手捏了点心,边吃边看,一块点心吃完,信也看完了。 周顾在信中问的是她送他的那些衣裳和布料,他收的时候,不知真正的价值,回家后,才得知比他从家里带给她贺她及笄的贺礼还贵一倍,问她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他是他的未婚夫,才让她如此大方?还是其实是想把贺礼用这个迂回的法子还回给他?亦或者还是想直接买他一辈子? 苏容目光落在「买他一辈子」这句话上,总觉得周顾这话问的气势汹汹。 她又捏起一块点心,心想着若真能用那些东西买下他一辈子就好了。用钱能解决的事儿,那还叫事儿吗? 当初月弯拿着那张护国公府给的贺礼单子回去,她看到时,计算了一下,大约价值十万两,就想着护国公府对她这门婚事儿,看起来还挺看重,毕竟一个及笄礼,就送了这么多东西,她是有些受不起的。她当时自然就想,在周顾离开前,她怎么不声不响地还回去,后来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时,就遇到周喜打听给周顾做衣裳的事儿,她灵机一动,想着巧了,索性将此事揽了过来。 她是没想到碰到谢临,让周顾痛快答应了,但即便当时谢临不在,她也有法子让周顾收下。 周顾和谢临虽然都识货,但他们这样的公子,一应所用,都由人包办,即便识货,应该也不知具体价值,至于回到护国公府后再发现,到时候反正也送出去了。 如今周顾来问,苏容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她将信收起来,扔进信箱里,对赵嬷嬷说:「嬷嬷再代笔一封吧,就直接说护国公府给的贺礼太重,我受之有愧,还到他身上,心下踏实,没别的意思。」 赵嬷嬷看着苏容,想说什么,但还是点头,「好,大公子的那封信还没送出去,正巧这封信一起了。」 其实是她代笔给苏行则写完信后,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周顾的信便来了,她想等着七小姐睡醒后看完信给周小公子回信一起送走,谁知道她一睡就睡了一整日,拖了一日。 苏容点头,「嗯。」 傍晚的江州城,没有江宁郡热闹,街上并不熙熙攘攘,三三两两的行人,很是安静。 马车进了城,有小厮前来传话,「七小姐,先生说他自己回府了,您有多日没见着苏大人了,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就跟着大夫人回刺史府吧!」 苏容没意见,「好。」 马车来到刺史府,大夫人先下了马车,吩咐人抬一顶软轿来,直接放在了苏容的马车前。 赵嬷嬷顿时笑了,对苏容小声说:「大夫人对您的爱护,真是实打实的 。」 苏容弯唇笑,上了软轿。 轿子抬走后,苏容听到六小姐小声嘟囔,「母亲又厚此薄彼,七妹有轿子坐,咱们得靠两条腿走,哎。」 大夫人耳朵尖,听的清楚,没好气地说:「小六,你编排我什么呢?你七妹又跟人打架,伤了胳膊腿,你若也伤了胳膊腿不能走路,那么你也坐轿子。」 六小姐恍然,「我就说怎么七妹躲在谢先生的府里多日没露面呢,原来是又伤着了。」,她敬谢不敏地摇头,「这等福气,还是给七妹吧!我不爱打架。」 第一二二章 入住(二更) 苏容受伤后,一直在谢府养伤,大夫人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苏容的伤瞒了下来。 苏府的姨娘小姐们只知道苏容在谢府小住,还以为周顾离开后,她不回府,是想躲避学规矩呢,这是苏容真能干出来的事儿,所以,没人知道她又受伤了。 如今乍然听闻她又受伤了,众人都齐齐一愣,大小姐关心地问:“母亲,七妹这回伤的很重吗?她又跟谁打架了?” “重,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能下床,跟不认识的人打的架,在屋子里憋了七天才能出房门晒个太阳。”大夫人一边往里走,一边神色如常地警告她们,“你们可别学她。” “母亲怎么不早说?我们也好探望探望七妹妹。”二小姐叹气,“哪个不认识的人这么不长眼睛,父亲知道吗?一定要狠狠教训那人。” 大夫人欣慰,“早就教训过了。” 苏容将要杀她的人,都给反杀了,不止反杀,还都埋了给山林做肥料了。 “今儿都累了,各自歇了吧!”大夫人交待,“老爷一早就将每个人住的院子安排好了,让管家安排人领你们去入住,今儿赶了一天的路,就不一起用晚膳了,我会吩咐大厨房,把你们的膳食都送去各房各院,你们就在自己屋子里用吧!” 姨娘小姐们齐齐点头应是。 大夫人不放心苏容,连自己的正院都没回,而是追着轿子,去了给苏容安排的院子。 苏旭在对待苏容身上,理所当然的偏心,大夫人同样,所以,苏容的院子,是整个刺史府最好的一处院子,距离正院最近,是以前江刺史的嫡女江云英住的院子。 苏旭把以前的云英阁,换了牌匾,改成了暖香阁,又在他来江州上任的当日,让管事的安排匠人将这处院子从里到外都给清理打扫了一番,还特意请了人去除了晦气。 至于别的院子,包括他自己和大夫人住的院子,他初到江州,事务一大堆,忙的脚不沾地,全没管,原来什么样儿,如今还是什么样儿。 轿子一直抬到屋门口,才停下,苏容下了轿子,回身看大夫人跟了进来,她露出笑脸,“母亲,您今儿要跟我住吗?” “也行。”大夫人就是过来瞧瞧,听苏容这么一说,便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别。”苏容立即反悔,“入住新宅子第一日,我父亲得跟您一起住,谁也抢不走,您若是不回去,我父亲岂不是又得独守空房?” 毕竟,六房妾室,都一视同仁,今儿去谁那里都不合适。 大夫人笑骂,“他那个老东西,用得着人抢吗?小孩子家家的,不害臊。” 苏容吐吐舌头,在她走到近前,挽住她胳膊,笑着感慨,“母亲,您和我父亲对我真好,这江云英以前做梦怕是都没想到,有一天,她的院子,会成为我的。” 大夫人“呸呸”了两声,“一个死了的人,提她做什么?晦气。你父亲已让人将你的院子做过法事了,你安心住,犯不着提那个晦气玩意儿。” 苏容点头,“行吧!” 江云英活着的时候,她都不怕她,她死了,她怕个什么?要她说,最不该作法的地方,就是她这处院子,因为她这个人,自诩鬼来了,都能杀回去,别人更需要才是。 大夫人进了屋子,将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还算满意,“成,挺好,休息吧,我走了。” 走到门口,又回头问赵嬷嬷,“今儿赶路,她中午是不是没喝药?晚上多加点儿量,喝两碗。” 苏容:“……” 赵嬷嬷笑着答应,“老奴会盯着七小姐喝药的,夫人放心。” 大夫人很放心,觉得赵嬷嬷自从到了苏容身边,真是太让她省心了,不像月弯那个没用的,管不住苏容。 大夫人离开后,月弯凑到赵嬷嬷身边,很有求知欲地问:“嬷嬷,这药,还能加量的吗?” 赵嬷嬷笑,“能加一点儿,不能加多了,大夫人说笑呢。” 月弯拍拍自己的脑袋,“哎,夫人自从做了刺史夫人,走路都带风了。” 苏容躺在躺椅上,闻言道:“若是父亲将来再往上升升,给母亲争个诰命……”,她说到这,摇头,“算了,父亲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江州挺好的。母亲的诰命,还是让大哥来争吧!” 赵嬷嬷点头,“大公子是个有本事的,将来还真说不准。” 三人说笑间,大厨房送来了饭菜,苏容中午睡过去了,省了一顿,如今五脏庙都闹腾了,两块点心压根不管用。 大厨房的人将饭菜摆上桌,香味扑鼻,苏容吸了吸鼻子,嘟囔,“总算不是药膳了。” 赵嬷嬷笑,“大夫说您伤养的很好,可以正常用膳食了,老奴便提前知会大夫人了。” 苏容夸奖,“嬷嬷最好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进来一个人,正是凤凌,他进来后,眼睛盯在桌子上,嘻嘻笑,“主子,您这里的膳食是大厨房特意给您开的小灶做出来的,您赏个光呗,让属下也有这个荣幸跟您一起用饭。” 苏容没好气,“前些日子的药膳,你怎么不来找我要赏光?” 凤凌心虚地咳嗽,“那个,药膳嘛,属下不是没受伤吗?自然是不好抢您的。” 苏容很想跟他计较一下,“我多日没见着这么好吃的饭菜了,你如今倒是好跟我抢了?” 凤凌讨好地笑,“这么多,您一个人又吃不了。嬷嬷重规矩,从不跟您一起用膳,月弯嘛,她也被嬷嬷抓着学规矩,怕以后跟着您没规没矩的,唯独我了,我是暗卫,不用学规矩,您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属下陪陪您呗。” 苏容哼了一声,“那你少吃点儿。” “行。”凤凌立即坐下身。 赵嬷嬷笑了笑,拉着可怜巴巴的月弯一起退了下去。 二人走出房门后,只听月弯嘟囔着说:“嬷嬷,以前小姐吃什么,我也是跟着一起吃什么的,小姐从不苛刻我。” “咱们的晚膳,跟小姐的是一样的,大夫人吩咐小厨房多做了一份,除了不能同桌外,没苛待你。”赵嬷嬷好笑,“前些天是药膳,才不一样。” 月弯闻言高兴起来,“那咱们快走吧,赶紧回房间。” 新 第一二三章 热闹(一更) 入住刺史府的第一晚,苏容在与凤凌抢菜后又拉着他下棋然后将凤凌按在棋盘上摩擦让他输的眼睛都红了才心满意足地躺去床上睡了度过。 她这一觉睡的踏实,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刚睁开眼睛,便接受到了来自姨娘姐姐们的多方关心。一个个的见她大病未愈明显体虚气虚的模样,都很是心疼,红了眼眶。 苏容很奇怪,往日她受伤,她们都是一张张麻木脸,这好些日子不见,怎么一个个的都变了?什么时候她跟她们的姨娘情姐妹情感天动地了? 苏容不解,扭头看赵嬷嬷,赵嬷嬷摇头,她也不懂,她又看月弯,月弯似乎也有些懵。 苏容没得到具体提示,索性直接问:「各位姨娘姐姐们,你们没头脑发热吧?我是哪里让你们觉得心疼了?」 她一开口,众人心疼顿消,霎时一张张麻木脸对准她。 苏容松了一口气,「这表情对,就是这样,请你们继续保持,否则我不适应。」 她此话一出,大小姐拔高音,「苏容!」 苏容笑:「大姐姐,我在呢。」 大小姐一噎,继续麻木脸。 二小姐绷不住,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呢。」 「也还好吧?」苏容真觉得最近一两个月以来,她还挺做个人的,至少这段时间,她被周顾分了心,没欺负她们。 三姨娘叹气,「你这伤得养多久才能好?都十多日了,怎么还这副样子?你是不是没好好养伤?」 六姨娘开口,「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要多在意点儿自己的身子骨,别年轻的时候瞎折腾,到老了受罪,我小时候冬天不穿棉裤臭美爱俏,到如今天气一凉就犯老寒腿,老难受了。」 五小姐哼了一声,「打架是多好玩的事儿吗?你怎么总爱跟人打架?周小公子刚走,你就打架卧床不起了,周小公子知道你这么爱打架吗?以后嫁去护国公府,你也这样跟人打架?」 苏容眨眨眼睛,不知道该先回哪个人的话,她想着她果然不如大夫人,以后若是她的夫君也纳这么多女人生这么多孩子,齐聚一堂在她面前叽叽喳喳,她不得心累死? 她最喜欢一劳永逸的法子,所以,她咳嗽一声,再次重审,「各位姨娘姐姐们,你们还是不说话最好看。」 众人顿时又麻木脸了。 苏容立即说:「对对对,就是这样。」 众人齐齐瞪向她。 苏容露出笑容,刚要说什么,一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起身,不再理她,一句话也不再说,十分默契地有序地麻木地出了房门,齐齐走了。 走了! 苏容愕然,以往也没见她们这么有默契啊。 赵嬷嬷失笑,嗔了苏容一眼,「老奴总算知道府中的姨娘小姐们为什么见了您就躲得远远的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能气人的! 月弯见怪不怪,「嬷嬷,习惯就好!」 她家小姐只有躺在床上睡着的时候,才是最乖巧不欺负人的时候。 苏容揉揉鼻子,有些后悔,「我有许久没见过她们这般鲜活了,刚刚是该收着点儿。」,她嘟囔,「但我这不是从小欺负人欺负惯了吗?见到她们叽叽喳喳就忍不住让她们闭嘴……」 赵嬷嬷:「……」 「哎。」苏容叹气,「即便我现在追去,她们也不理我了。我还要养伤啊,好无聊的,我怎么给忘了……」 月弯小声说:「活该!」 苏容转头瞪月弯。 月弯立即挺了挺胸脯,「小姐,还有翠羽在,您可以玩翠羽,那小破鸟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 ,养了这么久,也不运动,都胖了。」 见苏容不说话,月弯又道:「我怀疑它是在学阿花和大黄,吃饱喝足晒太阳,做鸟中最幸福的那一只。」 苏容揉眉心,「它怎么还在府中?」 「啊?它不在府中在哪里啊?周小公子走时没带上它,只能咱们一直养着了啊。」月弯迷惑。 苏容道:「该把它送回凤凰山。」 周顾走那日,她便受伤了,一直到来江州前,她都忘了她还养了一只鸟。 「为什么要把它送回凤凰山?」月弯舍不得,「咱们不能一直养着它吗?它没有阿花和大黄吃的多,咱们都能养得起阿花和大黄,也能养得起它的,不就是几块糕点吗?」 苏容指出她,「月弯,你膨胀了,竟然连几块糕点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是什么给你的底气?月例银子涨了吗?」 月弯脸红,跺脚,「小姐!」 苏容放下手,「好好好,你乐意养就养着吧!」 苏容没了逗人玩的兴致,又躺回床上去补觉了。 昨儿白天睡了一天,她晚上不困,凤凌撞上来跟她抢菜吃,总不能让他白吃,可不就拉着他下棋,让他输了个鬼叫,到半夜才放过他。 哪怕白天睡的再多,但晚上睡太晚,也感觉缺觉,索性,她无所事事,正好补觉。 而白天补觉多了的后果,就是晚上又不困了,在凤凌又跟她抢菜吃后,她又拉着他下棋。 凤凌苦着一张脸,颇有些舍命陪君子的架势,输的不是棋,都是他的男儿泪。 就这样,一连几日,她都是白天补觉,晚上可着凤凌欺负,凤凌几日下来,觉得整个人都憔悴了,但棋艺大增。 江州一派太平,而京城却进入科举倒计时的紧张氛围。 周顾住进了京城谢府后,跟着苏行则一起,踏踏实实温书,苏行则没打算出去跟文人学子们探讨交流,也没打算拉拢结交谁,就连谢远给他的举荐信,让他去拜访吏部尚书沈显,他都没去。 只去了一趟护国公府,被留着住了一晚,又带回一个周顾外,他再没出门。周顾也跟着他一起,做起了默默温书人。 直到这一日,谢临找上门,说聚贤楼有热闹,又说总闷在府里温书,也该适当放松一下,不如去凑凑热闹,才说动了苏行则,与周顾一起,三人去了聚贤楼。 聚贤楼今日的确有热闹,汇聚大梁各地的才子,今日在聚贤楼伦策。 谢临早就在聚贤楼定好了包房,他带着周顾和苏行则从后门进入。 周顾瞥了他一眼,「怎么走后门?」 「苏兄不是不喜张扬吗?就咱们俩这两张脸,一露面,就会被人盯上,当然只能走后门了。」谢临理直气壮。 周顾想想也是,闭了嘴。 谢临直接带着二人悄悄进了包房,然后叫了酒菜,打开窗子,听着楼下一众学子你一言我一语高声阔论。 有保守派,有激进派,吵得不可开交。 「是吧?我就说热闹吧?」谢临问。 「还真挺热闹。」周顾不置可否。 苏行则没说话,目光透过窗子,看着楼下挤满的学子们,其中有两个人,很是显眼。 谢临道:「那个穿蓝衣服的,是冀北才子赵立安,那个穿白衣服的是川西才子陆封严。」 他说完,又看向苏行则,「他们二人,都很有才,与苏兄的才名不相上下。京中的各大赌局,都已开始押注,押谁夺得魁首,苏兄占三份中的一份。」 周顾挑眉,「我呢?」 「你?」谢临不客气地说:「你自己什么名声,你心里没数吗?哪怕你师 承秦太傅,也没人敢押你。」 周顾嘟囔,「没眼光!」 谢临翻白眼。 楼下的辩论渐渐地进入了高潮,双方争论不休,难分胜负。 谢临好奇地转回头问苏行则,「苏兄,你怎么看居之安,思之危,君之政,臣之贤?」 苏行则刚要说话,门外响起一人的声音,「不错,本皇子也想听听江州才子苏大公子对此有何见解?」 苏行则一怔。 周顾闻言皱眉,压低声音说:「是大皇子燕礼,来者不善。」,他说完,瞪向谢临,眼神犀利。 谢临冤枉,也压低声音辩解,「不是我,我怎么知道大皇子找来了啊!若是拿苏兄做靶子,我又何必带着他走后门?」 第一二四章 燕礼(二更) 周顾闻言勉强相信了谢临。 谢临无奈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露出他一贯的笑容,“大殿下,您怎么来了?我这悄悄带朋友出来吃口饭,是什么风刮到了您耳边?” 他在江宁住那些日子,吃苏家的,住苏家的,自然不想被苏行则误会狼心狗肺,也怀疑是怎么被大皇子知道苏行则今儿被他带来了这里的。 大皇子燕礼,身量很高,眉目长的与贤妃有三分相似。他迎上谢临不客气地询问,哈哈一笑,“谢小王爷这张脸,带着人从后门进这聚贤楼,也很是惹人醒目,本殿的人在楼上的后窗瞧的可是清楚。” 谢临:“……” 原来是一早就盯着他了! 谢临没辙,让开门口,笑着道:“大殿下早说啊,若是早知道您想跟我凑个包房,我就不花银子订地方了。您只要招呼一声,我必去您那。” “如今也不晚,你这一间包房的花用,本殿包了。”燕礼十分大方。 谢临索性豁出去了,“既然大殿下您如此大方,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正好最近手头有点儿紧。” “好说!”燕礼进了门内,目光便落在了苏行则的身上。 苏行则行礼,“大殿下!” 周顾则是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挑眉,话语丝毫不客气,“我当是谁,原来是大殿下,我祖父一直说我没规矩,如今看大殿下的规矩也没比我好哪儿去嘛。毕竟,我就没闯过别人的包房。” 对比谢临,他实在是不给燕礼面子。 燕礼神色一厉,不过一瞬间,便面不改色地道:“你是没闯别人包房过,但你当街抢女人,本殿下可也没做过。” 谢临在一旁直叫,“唉唉唉,大殿下,您这可就不厚道了啊,说他别带上我啊。” 燕礼一顿,回转头,看着谢临,似乎十分不解,“谢临,周顾跟你抢女人,你们打的轰天动地,竟然还能握手言和,本殿也是佩服。” 谢临咳嗽,“谁跟他握手言和了?我就是打不过他,等着找机会再报仇呢。” 燕礼“哦?”了一声,“那本殿要拭目以待你的机会了。” 他说完,又转过头看着周顾,眯起眼睛,“你这般不欢迎我,可是因为太子?” “大殿下想多了,我就是单纯地觉得,我带着我的准舅兄出来吃一顿饭,你打扰到我们的清净了。”周顾是真不待见燕礼,觉得他伪善爱装腔,明明因为前凉州刺史江盛倒台恨死他了,却还凑到跟前来想让他和气说话。 “你既然想清静吃饭,就不该今儿来这聚贤楼。”,燕礼今儿的目的在于苏行则,不跟周顾多费唇舌,直接转向苏行则,上下打量,“江州才子苏行则,本殿可是仰慕已久啊。” 苏行则大体知道今儿大殿下为什么找来,因为自从他来了京城,一直闭门不出温书,而周顾又一直跟他黏在一起,谢府内外的护卫都多了三倍,对他保护之意做得明显,可见,周顾是把大殿下得罪狠了,而大殿下奈何不了周顾,便想从他身上入手找回场子,但一直没见到他的人,坐不住了。 他面向燕礼,对于他的犀利似乎无知无觉,淡笑,“大殿下乃人中龙凤,在下也多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燕礼大笑,“所以,苏大公子可否介意与本殿论一下今日这聚贤楼出的策题?” 苏行则点头应承,“殿下身份贵重,特意找来与在下伦策,是在下的荣幸。” 燕礼闻言不客气地坐下身,“既然如此,苏大公子请!” 苏行则也坐下身,“居者,安定之意,安者,生息屹立,思者,冠以识之形态,危者,取高楼崩塌之险。正所谓,危惧始得平安,而慢易则必致倾覆。所以,惧以终始,以防其祸,是以居之安,思之危。” 燕礼闻言顿时坐直了。 “君之政必本于天而效法之以布。故礼者,君之大柄也。故政不正,则君位危。故君者所明也。故用人之知去其诈。故臣之贤,贤良之大者,为之天下百姓先。故君臣一伦,由大国及小家。故君之政,臣之贤。” 此一番言论说完,包房内十分安静。 过了一会儿,谢临抚掌大赞,“苏兄,妙啊!” 燕礼眯起眼睛,也抚掌赞扬,“果然不愧是江州苏行则,本殿领教了。” 苏行则泰然自诺,拱手,“浅薄之言,望大殿下不吝赐教。” “你这若是浅薄之言,那本殿今日可真要甘拜下风,不敢言了。”燕礼盯着他,直白地邀请,“本殿十分仰慕苏大公子才华,不知苏大公子可否有意与本殿秉烛夜谈?” 苏行则笑着拒绝,“殿下抬爱,但在下素来不喜与人秉烛夜谈。” 燕礼“哦?”了一声,“是不喜,还是苏大公子看不上本殿?” “大殿下说笑了,在下不喜秉烛夜谈,纯属是个人喜夜深人静温书,不喜纷扰。” 燕礼立即道:“这个好说,本殿可以配合,白日里,本殿也有时间。” 他盯着苏行则:“这样,改日本殿在府中设宴,邀请苏大公子过府宴饮,届时好好与苏大公子讨教一番,还望苏大公子不要推脱才是。” 他说完,也不待苏行则答复,转身走了。 房门重新关上,苏行则蹙眉。 谢临对苏行则翘起大拇指,“苏兄,状元之才,金秋科考,你一定能夺得魁首。”,然后,又对周顾说:“你服不服?” 周顾对谢临翻白眼,“我服不服不重要,重要的是,燕礼一定会在科考前弄出幺蛾子,设宴是假,找麻烦才是真,一定会是个鸿门宴,来对付苏大哥。他今日过来,就是来试探一番。” 他转头看向苏行则,“对不住啊,苏大哥,连累你了。” 苏行则偏头,似随口一说,“你也知道自己连累我?要不跟我七妹把婚退了?” 周顾一愣,立即正色道:“苏大哥,你这话是随口一说,还是来真的?” 苏行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答他的话,反问:“大殿下说要设宴邀我过府宴饮,你有什么法子,能帮我推了?” 他说完,又平静地道:“在科举前,我着实不想惹出麻烦,你知道的,寒窗苦读多年,我家里一堆妹妹都指望着我呢。” 周顾心悬在半空,听到这话,觉得苏行则也没说错,苏容也说过,家里一堆姐姐等着她与他的婚事儿彻底订下或者等着苏行则高中好选亲呢,苏行则是容不得出一丁点儿差错的。 周顾咬牙,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好主意,燕礼毕竟是大殿下,身份摆在那里,若他强请,除非太子出面,否则还真奈何不了他。 但若是太子出面,也是麻烦。 他看着苏行则,试探地问:“我回京后,去过一次东宫,太子殿下特意问起过你,若不然,此事让太子殿下出面?” “若太子殿下出面,会惊动陛下吧?”苏行则倒不需要做选择,因为他离开江宁时,妹妹已说了会与东宫合作,既然如此,那他一定也会是东宫的阵营,自会与苏家一起投靠太子。 “也许会。”周顾知道陛下一直关注着几位皇子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太子。 苏行则摇头。 周顾又道:“若是你跟我住去护国公府,我祖父自然能拦了大皇子。” “老国公已许久不掺和朝中事务了吧?陛下也一直在盯着护国公府?”苏行则又摇头,“如今的护国公府,与东宫,没什么分别的。” 他说完,想到了什么,又道:“来京前,先生给了我一封举荐信,让我前往吏部尚书府拜见,不知我若是请沈大人出面相助,可能拦了大殿下?” 周顾讶异,“自然能,沈大人刚正不阿,一直特立独行,多年来,不结党营私,不拉帮结派,很是得陛下器重信任。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只要自己不乐意做的事情,谁的面子都不会给,而别人也拿他没辙,毕竟他管着官员考核政绩。” 他看着苏行则,“谢先生与沈大人相交莫逆?” “嗯。”苏行则点头,先生既然给了他举荐信,想必沈显便不会介意他上门拜访,受他麻烦,“既然如此,我明日便登门去拜见沈大人寻求帮助吧!” 周顾颔首,“这样最好。” 如今面临科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东宫与护国公府越是相护,就怕越会适得其反,最怕的,是引得陛下插手,毕竟江盛倒台,江州和江宁郡都安排了东宫的人,陛下已不满了,最好是等到科考后,苏行则高中,那陛下也无话可说。以后事情,哪怕真刀明枪,便也不怕。 新 第一二五章 憋闷(一更) 谢临见二人旁若无人的探讨,也不避着他,心情很是复杂。 他等二人说完了,无语地道:「你们两个,是在拿我当空气吗?」 他瑞安王府哪个阵营都不是,谁也没投靠,一直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窝窝囊囊过日子,虽然窝囊,但有一点儿好处,就是不会如护国公府一样,被陛下暗暗忌惮,如盯着护国公府的一举一动一般盯着瑞安王府,让人喘不过气。 要他说,都是兵权闹的,只要护国公府卸了兵权,就没这个麻烦了。 但又换句话说,卸了兵权的护国公府,还会是护国公府吗?即便卸了兵权,护国公府能全身而退吗? 谢临用他所有的聪明劲儿想,都想不出来结果,他觉得这大概也是老护国公让周顾从文的原因吧!护国公府也是无路可走了。天下人人称颂的护国公府,谁又知道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呢。 「没拿你当空气,你就当自己耳背好了。」周顾嘴毒地道。 谢临噎住,忽然问周顾,「你未婚妻知道你是这个德行吗?」 周顾顿住。 「走吧,回去吧!」苏行则听着楼下依旧在辩论,已没了坐下去的兴致。 谢临和周顾也没什么兴致了,点点头,一起出了聚贤楼。 三人很快就离开,隔间坐着的大皇子燕礼从后窗瞧见,脸色发沉,「没想到谢临和周顾虽然因为秦鸾打了起来,但却没结仇,也真是新鲜了。」 幕僚道:「听闻瑞安王妃对谢小王爷的婚事儿选了几个人选,但谢小王爷都拒绝了,听说还在惦记着秦鸾。」 「谁说进了东宫的女人就出不来了?只要本殿坐上那个位置,秦鸾也能给他弄出来。」燕礼打着算盘,「赶明儿问问谢临,他还想要秦鸾吗?护国公府已摆明了倾向东宫,站队东宫是早晚的事儿,只有父皇还觉得护国公府不敢轻举妄动,若真不敢轻举妄动,周顾就不会开始帮太子做事了。瑞安王府也别想独善其身。」 幕僚点头,「谢小王爷虽然瞧着不着调,但也不是没脑子,若是直接问,他怕是不敢说再惦记,也不见得会答应,但若是寻个机会,让他与秦鸾凑做一堆,就不信他还能拒绝。」 燕礼满眼算计,「若是拿捏住秦鸾,再拿捏住谢临,前者可以让东宫威严扫地,后者可以投靠本殿,那么便一举两得了。」 幕僚奉承,「殿下说的是。」 「这俩人得慢慢筹谋,总有机会。首要的是苏行则,本殿试探过了,他是个有大才的,本殿可不希望他金榜题名,到时候成为东宫的一把剑。」燕礼发狠地道:「这个人,必须让他不能参加金秋科考。」 幕僚道:「距离科考还有一个月,总有机会收拾了他,殿下无需急。」 「我怎么不急?你没看到周顾明摆着保护他吗?」燕礼也没了坐下去的兴致,「回府,把能想的法子都给本殿想出来,苏行则不能留。」 幕僚应是。 燕礼走出门口,又往楼下看了一眼,说:「暗中派人查查那个赵立安和陆封严,看看是否能拉拢,即便不能拉拢,也不能让东宫和二弟拉拢了去。」 幕僚又应是。 出了聚贤楼后,谢临自行回了瑞安王府,苏行则和周顾回了东四胡同。 刚进府宅,有管家便送上两封信,一封递给苏行则,一封递给周顾,「大公子,周四公子,江州来信。」 苏行则接过信,看了周顾一眼,只见周顾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见他看来,对苏行则问:「苏大哥,是小七的信吧?」 苏行则「嗯」了一声,「应该是。」 周顾当即打开,薄薄的一张信纸,他捏在手里,心想好家伙,他写了 整整两页纸,她却才给她写一页纸,不止如此,当他看到信上的内容时,脸上的愉悦一扫而空。 这不是苏容的笔迹,她的笔迹那日去她书房时,他见过。 另外,这封信,不止是别人代笔,还只写了短短一句话,说护国公府给的贺礼太重,她受之有愧,那些东西还到他身上,她心下踏实,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周顾升起怒火,再也克制不住,转头看向苏行则。只见苏行则也在看信,他手里也是薄薄的一张信纸,好像也写了没几个字。 苏行则察觉周顾的视线,抬起头,看他。 周顾抿了抿唇,「我这封信,是别人代笔,不知苏大哥你那封信,可是她亲笔所写?」 苏行则神色平静,「也是代笔。」 他觉得这封信没什么不能给周顾看的,索性摊开,让周顾看个清楚。 周顾看清了,跟他手里的信的字迹一样,也是人代笔,他疑惑,「她又跟人打架,伤了手吗?怎么两封信都要别人代笔?」 苏行则算计着时间觉得苏容的伤应该养个差不多了,不至于靠别人代笔,自己写不了字,她找人代笔,只能说明她懒得写,他摇头,「七妹一贯懒得写信,找人代笔,也不奇怪。」 周顾更住,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心下忿忿,想着一个是她大哥,一个是她未婚夫,她便这般应付人吗? 他压着情绪问:「她一直都找人代笔?以前给你的书信,都不亲笔写吗?」 「也不是。」苏行则摇头,「我以前都会强调,让她不准找人代笔,又敲打了苏家所有人,所以,整个苏府,没人会给她代笔。如今这两封信,大约是赵嬷嬷代笔。」 言外之意,没敲打过的人。 周顾没话说了,索性直接问苏行则,「苏大哥,她很有钱,你知道吗?」 「知道。」苏行则颔首。 「那她还每个月抠你五十两银子,你知道还给?」周顾看着他。 苏行则微笑,「她以前是没钱的,我给习惯了。」 言外之意,后来她有钱了,这个习惯也没改掉。 周顾心里憋着气,一字一句道:「她在锦绣阁送了我一批衣裳和料子,价值足足有十八万两,苏大哥怎么看?」 苏行则讶异了一瞬,不过他心思通透,很快就明白了苏容的意思,「七妹的事儿,我并不是全部都知道的,毕竟我这二年一直在云山书院求学,也知之不多,锦绣阁有她的股,她既然送了你这些,想必自有她的理由。」 周顾无处发泄,「她的理由,就是护国公府给她贺及笄的贺礼太重,她说受之有愧,用那些东西抵还到我身上,她心下才踏实。」 周顾盯着苏行则,「苏大哥,她是对我哪里不满吗?」 苏行则不知在送周顾这些东西时,苏容是怎么想的,但不满是肯定没有的,所以他摇头,「你多虑了,七妹那个人,就是行事随心所欲惯了。」 周顾嗤笑,「苏大哥,你别糊弄我了,她才不是个行事随心所欲的人,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她的理由。我去江宁郡那一个月,她屡屡试探我,她压根对我们这桩婚约不看好吧?」 苏行则默,「毕竟门第天差地别,她不看好,也说得过去。」 这就是承认了! 周顾心下憋闷得不行,扬手将信纸塞进信封里,连信封一起,直接扔去了香炉里,不是她的亲笔信,他还收着做什么?不如烧了。 眼看着信烧成灰烬,他转头对苏行则道:「待科考后,母亲会和我前往江州议亲。」 苏行则不知该说什么,说出苏容要退婚,怕影响他 科考,索性,他什么也没说。 周顾站起身,「我去温书了!」 他大踏步离开,回了自己的屋子里,苏行则揉揉眉心,也将手里的信封扔去了不远处的香炉里,不是七妹的亲笔信,他自然也不必收着。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一二六章 留下(二更) 第二日,周顾陪苏行则前往沈府拜见吏部尚书沈显。 沈显下朝刚回到府邸,本来换了便服要出去,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前来拜见的周顾和苏行则。 沈显自然认识周顾,在周顾对他见礼后,他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问,「来做什么?」 周顾回话,「陪人来的。」 「嗯?」沈显闻言看向他身旁的苏行则。 苏行则上前一步见礼,自报家门,「晚辈苏行则,家父苏旭,师承谢远,来京赶考,临行前,先生交待晚辈前来拜见沈大人。」 沈显愣了一下,也不出府了,立即转身,说:「跟我进来吧!」 于是,二人跟着沈显进了沈府。 沈显一路带着二人来到书房,对苏行则伸手,「拿出来吧!」 苏行则从袖中拿出谢远的举荐信,递给沈显。 沈显拆开,看罢后,冷笑,「这个谢远,多年没音讯,如今突然有了音讯了,倒是会给本官找麻烦。」 他放下信笺,上下打量苏行则,对他问:「你来京几日了,住在哪里?」 苏行则一一作答。 沈显挑眉,「你来京十多日了,一直没上门来找我,若非昨日大皇子找上你,你是不是不打算来找我?」 苏行则惭愧,「晚辈本不想麻烦大人。」 沈显哼了一声,「谢远既然给你这封信,就是料到了你进京来一准需要我,否则你当他为何让你来找我?」 苏行则垂下头,「是晚辈错估了。」 沈显又冷哼,「年轻人不麻烦人是个好品行,但也不能太过,能少走弯路,何必心眼太死?」 苏行则垂首听训,「大人教训的是,学生受教了。」 他是谢远的学生,在沈显面前,改口自称一句学生也没错。 沈显面色稍霁,放过了他,转头看周顾。 周顾对沈显眨眨眼睛,再次重申,「沈大人,我是陪着苏大哥来的。」 言外之意,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沈显似乎对周顾没什么可说的,对他摆手,「你走吧!」 周顾「啊?」了一声,这张嘴就撵他,是个什么操作?他看向苏行则,「那苏大哥呢?」 「从今日起,他住在我府里。」沈显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京中发生了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临科考了,秦太傅一直找不着你人,像什么话?还不赶紧回去。」 周顾:「……」 他站着不动,至少现在还不能立即走,得把话说明白了。他问:「大殿下怕是会对苏大哥出手,不想他参加金秋的科考,苏大哥若是住在您的府里,您能护得住他的吧?」 「费什么话?让你走你就走。」沈显挥手。 周顾摸摸鼻子,讨价还价,「我可以走,但护卫苏大哥的护卫,得留下。」 沈显瞪了他一眼,「本官不管饭。」 这就是不反对了! 「不用管饭。」周顾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后,看向苏行则,「苏大哥,那、我走了啊!」 苏行则也没想到他会被沈显留下让住他的府里,而且直接做了决定,连与他打个商量都不曾,他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自然听从沈显的安排,对周顾点头,「你走吧!」 周顾只能走了。 周顾离开后,苏行则道:「学生一应所用,都在东四胡同的谢府。」 「派个人去取来就是了。」沈显不当回事,叫来管家,吩咐,「去告诉夫人,收拾出一间院子出来,从今日起,他住在府里。」 他吩咐完,又对苏行则道:「你从今日 起,到科考前,都住在我府里,只管温书,别的一概不用管,也犯不着出去结交什么人,只一心科考就是了。」 此举正合苏行则的意,「听大人的。」 周顾本来以为他要一直陪着苏行则住到科考前,没想到才不过十多日,苏行则就住去沈府了,他想着这事儿得跟太子说一声,便去了东宫。 东宫内,太子燕回声正在看云岸带回来的苏容给他写的亲笔信。 信不长,但意思说的明明白白,燕回声将信来回看了三遍,才问云岸,「说说她吧!」 云岸禀告,「苏七小姐受了很重的伤,是南楚派去的杀手,她在床上躺了足足三日才能勉强下地,如今伤势还未痊愈……」 「她身边没人护着吗?」燕回声凝眉,「还有你呢?我上回书信不是嘱咐你,暂且护着她?」 「七小姐身边本来是有人护着的,但苏七小姐受伤那日,是送周小公子出城,未曾想到青天白日里,会有大批杀手直接对她动手。」云岸立即请罪,「请殿下责罚。」 燕回声明白了,倒没责罚云岸,「是南楚王后派去的杀手?」 「应该是。」 「多少人?」 「据说二十死士。」 「都处理了吗?」 云岸颔首,「都被苏七小姐处理了,据说无人生还。」 燕回声面色稍霁,「光天化日之下,南楚王后是失去耐心了?还是南楚朝局有变?让她急了?」 他敲了敲桌面,思忖片刻,吩咐,「你带着人去一趟南楚,暗中查查南楚朝局,孤想知道,南楚王是否已知晓他有一个女儿。」 云岸应是。 「殿下,周四公子来了。」有人在外禀告。 燕回声神色一顿,对云岸摆手,云岸退了下去,燕回声收起信笺,放入暗格里,才道:「请他进来。」 他话落,书房门打开,周顾迈步进来。 他对燕回声见礼,然后自然地落座,「殿下,我那准舅兄,住去吏部尚书沈府了。」 燕回声讶异,「沈显?」 「嗯。」 「怎么回事儿?」燕回声询问。 周顾叹气,「他来京前,谢远给了他一封拜访沈显的举荐信,本来他没打算科举前登门去拜见,但大殿下盯上他了,无论是您出面,还是护国公府出面,恐怕都会引起陛下的注意,只能找去沈府了。沈大人二话不说,便将人留下了。」 燕回声若有所思,「谢远与沈显竟然是故交?」 「交情不浅。」 燕回声点头,「这样也好,沈显攥着吏部,他出面相护,大哥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比孤与你护国公府,的确是好用多了,能保得万无一失。」 周顾露出憋屈的神色,「若是被我未婚妻知道,我连他哥哥都护不住,还需要别人来护,他一准嫌弃我没用。」 人人都道护国公府门楣煊赫,他可以可着劲儿地作,但殊不知,他能作的有限,多数时候,他都得收着脾气,怕自己成为陛下收拾护国公府的突破口。 燕回声看着他,苏容的信中提了一句,她会与周顾退婚,不日会进京,大概是因为知道周顾是东宫的人,所以,怕他不同意?提前与他打个招呼? 燕回声猜不准苏容的想法,毕竟他如今连人还没见着,还是仅凭当初她救他时的模糊印象,没法揣测,但苏容会嫌弃周顾没用这件事儿,他觉得倒是不会。 毕竟云岸说苏七小姐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一般聪明人,都知道事有可为和不可为,何为利弊。 周顾看着燕回声,见他没说话,郁闷地道:「殿下,是不是在科考前 ,我们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无论大殿下做什么?」 燕回声点头,「前一阵子动作太大,已惹得父皇不满了,科考前,能忍则忍吧!」 周顾泄气,「我真是巴不得明儿就科考,科考完,就不必在京中受这个鸟气了。」 燕回声不置可否,周顾可以出去游历,能离开京城,他这个储君,却不能走,也走不了。 不过幸好,苏容说了,会不日进京帮他。这样一来,走一个周顾,来一个苏容,倒像是上天的安排。 燕回声看着周顾,不动声色地问:「你可问过老国公了,你的未婚妻,是如何订下的?」 周顾摇头,「忘了问了。」 燕回声心想看来周顾对苏容也不是十分上心,否则不会不寻根究底,他到如今,也不知苏容的真正身份,而老护国公一直在瞒着他。 另外,护国公府似乎一直都不知道苏容被南楚王后刺杀。 他倒是能理解老护国公,背负着偌大的护国公府,为周顾前途和护国公府将来深谋远虑,哪怕是苏容,也怕她的身份影响周顾吧? 所以,这样看来,苏容要退婚,也算是看的明白。 燕回声摆手,「去见见秦太傅吧,自从你回京后,一直不见影,秦太傅找不着你人,已气了好些天了。」 周顾垮下脸,站起身,烦恼地扯了把头发,「好吧,这就去!」 明天见~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一二七章 联手(一更) 燕礼当日便收到了苏行则入住吏部尚书府的消息,他又惊又怒。 叫来幕僚沉着脸询问,「怎么回事儿?苏行则怎么会住进沈显府中?」 幕僚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这太突然了,「殿下,从来没听说沈显与江州刺史苏旭有什么来往瓜葛啊,卑职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沈显一直特立独行,这您也是知道的……」 「去查!」燕礼摔了个茶盏。 幕僚一哆嗦,连忙应是。 各地入京的才子,都十分受人关注,尤其是前一阵子江州大变动,江氏一族被诛九族落马,所以,江州才子苏行则,尽管他来京后一直低调,但仍旧很受关注。 不止大皇子燕礼一人关注,二皇子燕麟也关注,还有其余的有野心的四皇子五皇子,无一例外。 皇帝同样。 这一日,下了早朝后,皇帝将沈显叫到御书房,对他盯着看了片刻,出声询问,「沈爱卿,听闻你府中住进了江州才子?」 沈显拱手,面色一如往常,板着脸,不苟言笑,「回陛下,谢远的学生,您知道,臣与谢远,有同科之谊,他来信托臣多关照他的学生,臣怎好不给他这个面子?」 「嗯?」皇帝惊讶,「他是谢远的学生?」 沈显点头。 皇帝恍然,「朕想起来了,谢远这些年一直待在江宁郡,据说与苏旭投脾性,江宁郡被治理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有一大部分是谢远的功劳。」 沈显不语。 「苏行则是苏旭的儿子,拜谢远为师,倒不奇怪。」皇帝本来对东宫这一阵子的动作太大有些不满,想拿苏行则教训东宫一二,但如今人既然是谢远的徒弟,又被沈显留在府中,有这一层关系在,他自然不能再拿苏行则如何了。 皇帝虽然不觉得偌大的大梁缺少一个像苏行则这样的才子是什么大事儿,但也不觉得多一个他能改变什么局势,哪怕他是谢远的学生,谢远淡泊名利,能教出什么野心家吗? 皇帝放心了些,问:「苏行则才华品性如何?」 沈显不吝夸赞,「在臣看来,极其不错,只能说,不愧是谢远的学生,金秋科考,有状元之才,入翰林院,培养几年,出来后,便能成为社稷的辅政之臣。」 皇帝没想到沈显给苏行则如此高的评价,本来不当回事儿的他,闻言有了几分探寻的兴致,「哦?你这话若是让秦太傅听了,你说他会不会跳脚?秦太傅教导周顾,金秋是想让他拿个状元的。」 沈显神色顿了一下,似乎难得卡了下壳,「这、倒也说不准。」 周顾虽瞧着不着调,但只要慧眼识珠的人都会知道,他是一块璞玉,否则也不会被陛下扔去东宫陪太子伴读了,当年,陛下还没像如今这般重权,也还未曾打压太子。 老护国公人老姜辣,看的明白,未雨绸缪,顺势将周顾送去东宫,可谓是高瞻远瞩。 沈显这时也不由得佩服老护国公了,他与盛安大长公主,都不是一般人,将陛下的性子,拿捏的稳。 皇帝倒是笑了,「既然你这样说,那朕倒要看看,今年的状元,花落谁家。」 沈显也想知道。 出了御书房,沈显漫步往宫外走,遇到了刚从贤妃宫里出来准备出宫的大皇子燕礼。 沈显看了大皇子一眼,拱手,「大殿下。」 燕礼还礼,「沈大人这是刚见过父皇?」 沈显点头。 燕礼知道沈显的脾气,拐着弯说话对他来说没用,索性直接问:「本殿听闻苏行则入住去了沈大人的府中,本殿能否问问,这苏行则与沈大人是何关系?」 昨儿他让幕僚派人查了 ,查了半天,只查出是周顾陪着苏行则去了沈府一趟,沈显便将苏行则留下了,这些年,护国公府与沈府没交情,寻常也不走动,这回可真是奇怪了,他猜想,难道是护国公府与沈府有什么背地里别人不知道的来往? 手下人短时间内再查不出更多的内情来,燕礼索性直接拦住沈显问了。 沈显直接道:「本官与谢远当年是同科,苏行则是谢远的弟子。」 燕礼一愣。 沈显拱手,「本官还有要事,就不与大殿下闲谈了。」 沈显一如既往,不多话,转身走了。 燕礼看着沈显的背影,咬牙,真没想到苏行则竟然是谢远的徒弟,这样一来,他想通过苏行则报复东宫,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心下憋闷,收拾苏行则,得罪谢远,搅动东宫与护国公府都不算什么,但沈显这个人,他掌管吏部,今年年底便是三年一度的官员考核,他手底下还想安排人调度呢,自然不能得罪沈显。 看来要想对付东宫,只能另想它法了。 燕礼一边想着一边往宫外走,出了皇宫,走到半路上,遇到二皇子燕麟的马车。 往日互不搭理的两个人,如今不约而同地停下马车,燕麟探出头,「大哥,找个地方喝一杯茶?」 「喝茶多没意思,喝酒吧!」燕礼道:「京中新开了一家迎客坊,卖醉花饮,我派人买过,的确比别的酒别有一番韵味。」 「行啊。」燕麟没意见,「醉花饮的确不错,适合浅酌。」 于是,兄弟二人一起前往迎客坊。 迎客坊的掌柜的是一名老者,见来了贵客,满脸叹惋,可惜不能宰一笔银钱,「两位公子,对不住,今儿小店的酒卖完了。」 「你们这酒供应的也太少了。」燕麟不信这个邪,「是想打着物以稀为贵?本皇子不吃这一套。今儿没酒,也要给我变出来。」 掌柜的仔细一看燕麟腰间的腰牌,心里「哎呦」了一声,心想今儿来了不好惹的人了,他苦下脸,「醉花饮是真的卖完了,二殿下您就算杀了小人,小人也给您变不出来啊。」 燕麟脸色难看,想说「那本皇子就杀了你。」,只听燕礼开口问:「何时才能有?」 掌柜的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天后?」 掌柜的摇头,叹气,「要十天后。」 燕礼:「……」 燕麟瞪眼,「你们这醉花饮,怎么如此难到货?难道酿酒的人远在千里外?」 掌柜的连连点头,「您猜对了,还真是,这路途遥远,一时半刻,还真到不了。不过……」 掌柜的灵机一动,「昨儿新到了一批新酒,叫百花酿,不差于醉花饮,甚至这酒要比醉花饮还贵一些,要不您二人尝尝?」 燕麟「嗯」了一声,「当真不差于醉花饮?」 「您尝尝就知道了,小人不敢骗您。」掌柜的连忙说。 「行吧!」燕麟点头同意。 燕礼也没意见。 掌柜的领着二人进了楼上的包房。 迎客坊不止醉花饮打出了名头,菜品也是一绝,所以,虽是已卖酒为主,但没酒可卖时,也客人极多,不少人奔着菜色而来。 燕礼和燕麟进了包房后落座,等着掌柜的派人送来酒菜,打开酒坛,霎时酒气飘香。 燕礼爱酒,立即说:「好酒!」 燕麟也无话可说了,点头,「嗯,闻着味道不错。」 「您二人慢用。」掌柜的满意今儿荷包又进财了,暗夸自己机智。这酒据说运来是主子打算送礼的,没打算卖,但先不管了,赚了钱再说。反正主子当初 也说过,天大地大,赚钱最大嘛。 几杯百花酿下肚,燕礼和燕麟腹中都很慰贴,燕麟主动问燕礼,「大哥,要不我们联手?」 燕礼也正有此意,「凭我们单打独斗,怕是拉不下东宫,若是联手,倒是可行。」,他说完,眯起眼睛,「不过二弟,你确定?」 「有什么不确定的?挡在我们面前的最大的绊脚石,不就是东宫吗?父皇的心思,人尽皆知,这二年扶持你我,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三方鼎立的制衡之道,但大哥你觉得,这样拖下去的话,对你我真的好?恐怕之后让太子的地位越来越稳。」燕麟不屑,「太子不怕拖,你我可不行。他一日在储君之位上坐着,你我一日得矮他一头。」 「不错。」燕礼颔首,「既然你也有此意,那我们就说定,先将他拉下马,至于往后,你我各凭本事。」 燕麟举起杯盏与燕礼碰杯,「成!」 第一二八章 惊险(二更) 苏容在江州刺史府又被大夫人硬压着养了十日伤,直到她在大夫人面前特意蹦蹦跳跳的蹦了个满头汗,蹦完小脸 瞧着红扑扑的,用事实证明自己的伤真的养好了,大夫人才放过她,准许她进京。 苏容这一回进京,一为见太子,二为退婚。 她打算自己先轻装简行去京城探探路,赵嬷嬷与月弯等她消息,等她在京城安顿好,再接二人带着行囊过去。 毕竟,若无意外,她短时间内,应该是留在京城帮助太子的。 赵嬷嬷没意见,只是嘱咐苏容,「七小姐您一定要带足了人手保护您,谢先生前日也说了,有暗中势力潜进了江州来,因咱们刺史府护卫众多,您又一直被大夫人看管着没出府,才没生什么事儿,但只要您一踏出府门,肯定会有人对您出手。」 苏容点头,「嬷嬷放心。」 谢远知道苏容这一日要进京,来刺史府这一日,给她带来了一把剑,「这把剑叫碎雪,是一个擅铸剑的友人收藏的,我特意给你讨了来,以后就是你的了,不必总是羡慕周顾手里的那把剑。」 苏容惊喜,「这把剑好,不差于周顾那把霜寒剑。」 「那是自然。」谢远笑着将剑递给她。 苏容接过剑,爱不释手,「它叫碎雪吗?」 「对,碎雪。」 苏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走出房间,在院中练了一套剑法,还剑入鞘后,她眉眼弯弯,「飞花摘叶,削铁如泥,果然是好剑!谢伯伯您最好了。」 谢远正了神色,「距离科考还有二十日,你不必急着入京,从踏出刺史府门这一日开始,可以走慢些,直到你进京这一路,但凡对你伸爪子出手的,都斩掉。无论是谁,要想杀你,皆让他们有来无回。」 苏容歪了下头,「您放心吧!」 她多年以来,憋憋屈屈,窝窝囊囊,早受够这个气了,虽然以往要杀她的人,她也是基本上让人有来无回,但那不一样。她一直未曾反击,老实地猫在江宁郡。如今踏出江州,南楚那些杀手,只管来,她倒要看看,是她死的快,还是他们死的快。 「嗯。」谢远觉得也没什么可嘱咐苏容的了,这小丫头精的狠,把她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了个十成十,他摆手,「走吧!」 苏容将剑别在腰间,「我带一半暗卫,留一半……」 「都带走。」谢远道:「你放心,有我在,江州出不了事儿。」 「好吧!」苏容不再多言。 于是,当日,苏容告别了谢远、苏刺史、大夫人,明面上只带了一个凤凌,二人骑马,轻装简行,出了刺史府。 大夫人眼眶都红了,见苏容上马,低骂,「混账东西,恨不得早就脱离家里,伤好后,一刻都不待了,小没良心的,半点儿舍不得也没有。」 苏容松开马缰绳,转回身,无奈地给了大夫人一个拥抱,「好啦,母亲乖啊,等我在京城安顿下来,接您也去住两天。」 大夫人顿时心里舒服了,「这还差不多,你说话算话。」 「一定算话。」 「那我呢?」苏刺史吃味。 苏容松开大夫人,对苏刺史吐吐舌,「您就老实矜矜业业干活吧,多干点儿政绩出来,这些年江盛把江州霍霍的一团糟,让江州的百姓们也跟江宁郡的百姓们一样给您送万民伞,是您伟大的目标。」 苏刺史垮下脸,也骂,「臭丫头!净给我压力。」 苏容嘻嘻笑,翻身上马,打了个响指,「我走了啊!」 「到京城来信。不、在路上就写信,必须三天一封信。」大夫人嘱咐。 苏容不走心地应了一声好, 双腿一夹马腹,身下坐骑窜了出去。 凤凌紧跟其后,二人一起,穿街过道,很快就出了江州城。 在二人身后,暗卫们悄无声息地也跟着出了江州城,远远地缀在后面。 果然不出谢远所料,刚出城百里,就有人忍不住动手了,这一批杀手,足足有五十人,苏容和凤凌对看一眼,没召唤暗卫,二人身上皆揣了金针,金针出手,细如牛毛,一人对付一面,顷刻间,前后两面,纷纷倒下了一批人。 五十人,转眼便去了一大半。 杀手们都惊了,心下大骇,没想到仅仅两个人,仅一个照面,杀手们便折了三十人。 就在他们震惊的功夫,苏容与凤凌互换了个方位,二次金针脱手。 第一次,端的是出其不意,第二次,这些杀手急急忙忙一剑抵挡,但仍有人倒下。 为首之人武功最高,大喝一声,「别给他们再放暗器的机会!杀!」 虽然剩下十几个人,但是对方只有两个人,还有机会。 但是为首之人错了,苏容和凤凌的暗器撒的好,本身的功夫更好,剑法更是高绝,二人配合的密不透风,杀手们根本靠近不了二人,不止如此,但凡靠近的,靠近一个,杀一个,且都是一剑致命的杀招,半丝不手软。 所以,当为首之人反应过来,惊骇地说「撤」时,已经晚了。 苏容和凤凌是绝对不可能让他走的,二人用剑招将这人缠的脱不开身,不过这人显然也不是普通杀手,身上有两下子,似乎也豁出去了,甘愿以身挡住二人刺来的剑,也要杀了苏容,所以,他眼见自己走不了,连剑也不要了,掷出剑的空隙,对着苏容又撒出了一把毒粉。 凤凌面色一变,「主子小心!」 苏容当即闭息,后退三丈,但还是吸入了一点儿毒粉,心下郁闷地看着凤凌将这人斩于剑下。 凤凌杀了这人,抽出剑,回身奔到苏容面前,脸色发白,「主子,您怎样?这毒是……」 苏容没力气地指指腰间的荷包,手软腿软,咬牙道:「这毒是含笑死,我这里有解药,你帮我拿出来,绿瓶就是。」 凤凌连忙去摸苏容腰间的荷包,然后快速地找到她说的一个绿瓶,倒出一粒药,塞进了苏容紧咬牙关的嘴里,见她要软倒,连忙托住她。 苏容困难地将药咽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舒了一口气,骂道:「这个王八蛋,没想到有两下子,大意了。幸好我临走前,搜罗了一堆毒药解药。」 凤凌也是心有余悸,吓的不轻,「主子,下次还是让暗卫来吧!咱们别太自负了。」 所谓出门就栽跟头,说的就是他们俩,以为五十个人,他们俩也不是不能解决,想试试身手,没想到,差点儿吓死。 这还没踏出江州的地界,便差点儿折戟沉沙,险些把主子的小命交待,主子若死了,他也得以死谢罪。 「是托大了!」苏容也有些后怕,待软劲儿过去,扶着凤凌站起身,恨恨地说:「这些死士,都直接搜身后埋了,这为首之人,身上多砍几刀,再埋。」 凤凌觉得不解恨,「直接挫骨扬灰吧!」 他走到马前,从马鞍前解下酒囊,拿着走到那为首之人跟前,对着他一通搜身后,把搜到的东西都揣进怀里,然后酒囊打开,倒满他全身,然后用火石在他身上点了火,须臾,这人烧了起来。 这时,有几名暗卫们现身,齐齐对苏容见礼,「主子!」,又对凤凌拱手,「凤公子!」 苏容点头。 凤凌摆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你们看到主子与我给你们做的示范了?后面再有杀手,我和主子就不动手了,你们上,就如这次一样, 一个不留。」 暗卫一脸崇拜,齐齐应是。 凤凌看向苏容,苏容没什么可说的,二人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于是,接下来这一路,再有杀手,苏容与凤凌不再托大,两人抵挡一轮后,都会交由跟上来的暗卫们,五百暗卫,人数众多,收拾三五十人亦或者上百人,都不是问题。 就这样,走出江州的地界之前,一共三拨杀手,走出江州的地界后,又两拨杀手,苏容做到了谢远所说的,无论是谁,悉数都让他有来无回,连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放走。 明天见~ 第一二九章 进东宫(一更) 这一日,苏容与凤凌来到了京城,距离科考还剩十日。 凤凌小声问:「主子,咱们是找个地方落脚?还是去先生的府邸找大公子?」 苏容看了一眼天色,已到傍晚,她腹中饥肠咕咕,「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凤凌点头,「随便找一家?」 苏容「嗯」了一声,打马走了几步,忽然说:「不、咱们去东宫,东宫的伙食应该很不错,还不用花银子。」 凤凌:「……」 这是不花银子的事儿吗? 苏容不管,若论吃的舒服住的舒服,这京城里就没有哪里比得上皇宫与东宫了吧?她需要好好饱餐一顿,也需要找个地方泡个花瓣浴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打马进了京城,过了城门,苏容目测皇城方向,顺着路往东宫摸去。 凤凌忍了好几个忍,没忍住提醒她,「主子,难道咱们不需要梳洗一番换件衣裳再去东宫拜访?难道就这样灰头土脸前去?」 不是他嫌弃自己,实则是他们俩人身上估计沾了二斤尘土,连本来面貌都看不出来了。就这么跑去东宫,不是脏了太子殿下的贵地吗? 东宫应该是纤尘不染的吧? 苏容不当回事儿,「数月前,我在江宁郡的城隍庙后山救太子时,他狼狈至极,我都没嫌弃他,依然出手救了。」 言外之意,他不是德修善养,朗朗轩举?会嫌弃她? 凤凌被说服,「好吧!」 您是主子,您说了算! 于是,二人再不耽搁,一路摸去了东宫。 东宫太大,无论是前门后门,皆守卫森严。 苏容琢磨了一番,还是去了后门,对守门的说:「劳烦去禀告太子殿下,就说江州来人求见。」 守门的人上下打量苏容,满眼疑惑,但倒是没露出嫌弃的表情,例行盘查地询问:「为何不走前门?」 「这不是不方便吗?」苏容眨眨眼睛。 守门人顿了顿,询问:「那、可有信物?」 「没有!」 守门人犹豫片刻,想打发了人,但又怕真是殿下要见的人,耽误了殿下正事儿,回头被罚,说了句「稍等」,还是去禀告了。 凤凌凑近苏容耳边评价一句,「没有狗眼看人低,可见太子殿下治家有道。」 苏容「嗯」了一声。 高门府邸多少看门的人便是败坏在了这一句「狗眼看人低」上,毕竟她与凤凌如今真不像是什么贵客,灰头土脸的,又风尘仆仆,全无半丝好模样。 太子燕回声从书房出来,正要去用膳,便听到有人禀告,说有一男一女,如今在后门候着,说江州来人求见,请殿下指示。 燕回声脚步猛地一顿,「可问了名姓?」 这人面色微变,连忙请罪,「殿下恕罪,小人、小人看那二人灰头土脸风尘仆仆……只问了可有信物,那二人说没有,小人便一时忘了问了……」 这人连忙转身,「小人这就去问。」 燕回声喊住他,「罢了,孤亲自去!」 这人大惊,连忙让开路,心想幸好他没随意打发走人,否则闯了大祸了。曾几何时,太子殿下亲自出门口迎过人?除了陛下,就连皇后娘娘驾临东宫,太子殿下都只是迎出书房或者寝殿。 燕回声踱步往后门口走,看着步子迈的并不大,但走的却快,守门人需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路上遇到了东宫的管家郑喜,见燕回声步履匆匆,他疑惑地问:「殿下,您这是要出宫?」 「不是。」 郑喜纳闷,想问「那您这是?」,但见燕回 声已经走远,他连忙拽住缀在他后面的守门人,低声问:「怎么回事儿?殿下这是要去做什么?」 「江州来人,殿下说亲自去门口接。」这人连忙说。 郑喜一惊,顾不得多想,也连忙跟了上去。 苏容本来以为少说要等上半个时辰,毕竟东宫太大了,一层层递报上去,燕回声又是太子,随便一耽误,总得要这个时间,但没想到,守门人找了一圈没找到管家,索性自己直接去燕回声的书房禀告了,她不过等了两三盏茶的工夫,后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个金尊玉贵的身影。 一袭墨色锦袍,蟒纹金边滚线,身量修长,容色如玉,周身满是贵气风仪。 他看到靠着墙根站着的男子,又看到蹲在墙根百无聊赖等着的女子,两人果然如守门人形容的灰头土脸,看不出模样,愣了愣。 「主子,快起来,太子殿下来了。」凤凌认出燕回声身上的四爪蟒袍,心惊不已,心想这是太子吧?太子这么平易近人的吗?竟然不是由人来将他们带进宫门,而是亲自来接吗? 苏容也已看到了人,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离开墙根,走到燕回声三步开外的距离停下,对他伸出爪子打招呼,「太子殿下好啊,我是苏容。」 燕回声乍然看到这样的苏容,呆了呆,从记忆中搜寻出当初在河边救他的那个身影,无论如何也对不上号,但他心里强大,笑了一下,「你这是……刚进京?」 「对,前来投奔您。」苏容没敢拍身上的土,怕把燕回声给呛着,「一路杀过来的,累的要死,不想去找我大哥打扰他备考,也懒得去找地方了,还得自己辛苦安置,所以便直接来找您了。」 言外之意,打算吃您的喝您的住您的地方,自己省心,不必操持。 燕回声失笑,掩唇咳嗽了一声,带着笑意点头,「欢迎之至。」 他说完,看向凤凌,「这位是?」 「我的护卫。」 凤凌上前,落后苏容半步,拱手见礼,「在下凤凌,拜见太子殿下。」 燕回声颔首,面色恢复如初,回头对管家吩咐,「距离孤的寝宫最近的玉珍阁,立马去叫人去收拾出来。」 郑喜睁大眼睛,连忙应是,「老奴这就去。」 他说完,试探地问:「两位请随老奴来?」 燕回声摆手,「你先去收拾,孤自己带他们过去。」 管家更是心惊,连连点头,匆匆头前去了。 燕回声对苏容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容抬步跟上他,凤凌心下感叹主子这救命恩人的面子真大,也缀在二人后面进了东宫。 随着二人进入,东宫后门重新关上,守门人经过此事再三告诫自己,以后更务必要守好门,但凡来者,都要慎重对待。 他正想着,只见走在前面的燕回声忽然回头,对他道:「做的不错,稍后去找账房领赏。」 这人大喜,连忙跪地谢恩,「多谢殿下!」 燕回声回转头,对苏容询问,「伤好了?」 「好了。」 「何日从江州出发的?」 「十日前。」 「走了这么久,是因为路上不平静?」燕回声凝眉,「你说一路杀过来的,可有受伤?」 「中了一回毒。」苏容说的轻松,「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搜罗了大堆的毒药解药带在身上,否则还真不见得能完好无损来到京城。」 燕回声抿唇,「依旧是南楚的杀手?」 「嗯,有五拨人马。」苏容道:「看来不止南楚王后要杀我,五拨人马的路子不太一样。显然不是受一人指使。」 刚出京那次,是南楚王后 又派来的人没错,大手笔,后来的便不是了。 「可有反杀?」燕回声想着若是杀她不成被放走了人,南楚那边就会很快知道她来了京城了。 「一个都没放走。」苏容也不瞒燕回声,毕竟以后要合作,诚信最重要。 燕回声脚步又顿住,赞扬了一句,「厉害。」 苏容摆摆手,谦虚了一句,「还行吧!」 燕回声笑。 苏容发现太子殿下似乎挺爱笑,且因为长的不错,笑的还挺好看,她默默心想,这般没有架子,难怪得民心。 来到玉珍阁,只见郑喜带着人前前后后忙活,见燕回声带着人来了,郑喜连忙道:「厨房已送来了温水,两位贵客可以先沐浴,再用晚膳,待收拾妥当,老奴也带着人将这里安置好了。」 燕回声颔首,对苏容温声道:「去沐浴吧!」 苏容点头,跟着一个宫女走了两步,忽然问:「是有花瓣的沐浴吧?」 管家连连说:「有有。」 苏容放心了。 凤凌嘀咕,「我不要花瓣。」 管家又赶紧说:「您没有。」 第一三零章 随意(二更) 苏容沐浴很快,没用多久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出净室。 因她动作太快,几乎与凤凌一起前后脚到了画堂。 凤凌看着她,「主子,您那花瓣还没泡开吧?您便沐浴完了,这不是浪费花瓣吗?」 苏容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形式最重要,结果不重要。」 凤凌:「……」 他是不太懂,很有求知欲地问:「什么形式?」 苏容给他解惑,「看到花瓣心情好,解乏。」 凤凌:「……」 是这样吗?早知道他也要一些花瓣了。 燕回声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画堂里等着苏容,见苏容出来,目光落在她身上,讶异她洗干净后的容貌,比他想象的要貌美许多,当初她救他时,朦胧不曾看清的轮廓,此刻清晰可见,他露出微笑,转头吩咐,「摆膳吧!」 内侍小全子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凤凌琢磨着自己是该回房单独用饭,还是跟着苏容一起,看这样子太子殿下也还没用晚膳,是打算陪着主子一起了,自家主子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又没与未婚夫退婚,他是不是不能走?不能放任他们单独一起? 苏容走去桌前,坐在燕回声对面,扭头见凤凌一脸挣扎,她好笑,问燕回声,「我平日都与凤凌一起用膳,殿下介意他一起吗?」 「不介意,请。」燕回声摇头。 凤凌再不纠结,立即挨着苏容坐下身,对燕回声道谢,「多谢殿下。」 小内侍们鱼贯地摆上菜品碗碟,足足摆满了一桌子才停下。 燕回声知道二人怕是饿了,也不多话,示意苏容动筷。 苏容自小没规矩惯了,不太习惯食不言寝不语,但既然来了东宫,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不能因为她打破,她这般贸贸然灰头土脸上门,已是试探出这个太子殿下某方面和善可亲平易近人了,至于规矩,她不能枉费赵嬷嬷教了这么久,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 所以,她也不说话,谨遵一套赵嬷嬷教导的用餐礼仪。 吃了片刻,燕回声忽然将他面前的一个碟子拿起,放在苏容面前,「尝尝这个,你应该会喜欢。」 苏容眨眨眼睛,想着不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吗?而且这直接把碟子端到她面前来,好像不合礼数吧? 燕回声觉得苏容的一双眼睛很会说话,对她道:「你是孤的救命恩人,算起来,又是孤的表妹,在孤面前,不必太拘礼,自在些,想如何便如何。」 他话落,又温声道:「今儿你直接来东宫,孤很高兴。」 苏容歪了下头,「殿下若是这样说,那我就真随意了啊。」 燕回声颔首,「随意。」 苏容于是真不客气了,把燕回声放到她面前的一碟卤肉,直接端起,往自己碗里倒。 凤凌不干了,连忙伸手拦她,「哎哎哎,主子,给我点儿,别吃独食。」 苏容动作顿了一下,勉勉强强倒了大半,给他留了小半。 凤凌怨念地看了苏容一眼,把剩下小半倒进自己碗里。 一旁伺候的小全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 燕回声轻笑。 苏容吃了个半饱后,隐约明白了燕回声的意思,他是在告诉她,他并不是死板的处处都要守规矩的人,私下里,他也喜欢随意一些。 于是,苏容将塞了个半饱后,对燕回声问:「殿下往日里是自己用膳?」 「嗯。」 「会不会觉得无趣?」 「习惯了。」 「那如今我们跟您共坐一桌,您会不会不太适应?」 燕回声摇头,「不会,孤偶尔会被父皇留膳,有时也会入凤仪宫陪母后用膳。」 苏容点头,「陛下和皇后娘娘感情好吗?应该也有您与陛下和皇后娘娘一起用膳的时候吧?」 燕回声垂眸,「前些年有,近二年几乎没有。」 苏容懂了,看来近二年气氛很紧张,陛下太忌惮太子了。 要苏容说皇帝也真是有大病,自己的亲儿子有能力有贤德有本事,受百姓爱戴,又是储君,有什么不好?千秋大业后继有人,这不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事儿吗?偏偏到了他这里,生怕太子跟他夺权。 大约权利真是一个好东西,让帝王做了多年后,愈发更舍不得放手。 苏容转了话题,又问:「我来京,一为与护国公府退婚,二为跟殿下合作。殿下觉得,我与护国公府退婚,这个决定,做的是对是错?」 燕回声神色一顿,看着苏容。 苏容笑,「周顾做过您几年的伴读,如今又扶持您,为您做事,我自然要问问您的意见了。」 燕回声很想说「你退婚,孤自然是举双手赞同。」,但他想起周顾从江宁郡回来后,对他眉飞色舞地显摆他身上衣裳时的模样,口口声声未婚妻如何如何,他一时间没说话。 苏容也不急着追问,继续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燕回声问:「你要退婚,是基于什么考量?不喜欢周顾吗?」 「不。」苏容摇头,「周顾挺招人喜欢的,若我连他都不喜欢,那我得眼高成什么样儿?」 燕回声神色微凝。 苏容又道:「但我的真正身份您也知道,往后怕是麻烦不断,我虽然不觉得自己能轻易被杀,但也没把握把路走好,把日子过的花团锦绣。而周顾,他的路,一早就被老护国和您选定了吧?老护国公高瞻远瞩,明面上没投靠东宫,但实则已让自己孙子选了明主,换句话说,他是老护国公为护国公府押的宝,而他又是您几年打磨为自己磨的一把剑,将来您登上那个位置,可是要重用他的吧?所以,我们的路是不是不同?」 燕回声心下惊讶于苏容看的明白,但一想她的身份,有谢远一直教导看顾长大,自然不同寻常女儿家,他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他顿了一下,还是道:「但这只是预想。若你不退婚,将来未必不同路。」 苏容闻言叹气,「太子殿下,您可真是一个好人。」 燕回声愕然,不明白苏容为何这样说,难道他的心思被她所知了?不应该。云岸绝对不可能往外透露他的心思。 苏容收了笑,一本正经道:「您是储君,心里所想,应该是那个位置,心里所求,应该是大梁江山社稷兴盛,您明知道,我与护国公府退婚,当前来说,对我,对周顾,对您,都是有利的。至于喜欢不喜欢的,哪有那么重要?即便是预想,但沿着预想的路走才是正理,不该让中途出丝毫差错,才是您储君该做的。毕竟,还是要扼杀一切不确定的因素,让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燕回声一时无话可说。 「所以,太子殿下,您再重新想想,您觉得我前往护国公府退婚,是不是正确的决定?」苏容又问。 燕回声轻叹一声,点头,「不错,的确是。」 「这就是了,您应该诚实,毕竟,以后我们可是合作伙伴。」苏容试探到了自己想听的,便打住这个话,继续往下说:「至于合作,我的意思是,您有什么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儿,可以私下里交给我做。毕竟殿下您如今应该也不喜欢这个困顿举步维艰的局势,但又苦于无法打破,亦或者说不敢去打破,此事可以交给我,给我些时间,寻到机会,我助您打破,且一定会 让您处于有利局面。」 燕回声点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的局面,不能操之过急。」 「那是自然。我最有耐心了,从我娘故去,每年都有人要杀我,要杀我的人锲而不舍,而我一直忍着,对于自己的身份,也是前段时间及笄后,才知道的。」苏容给他吃定心丸,「所以,殿下放心,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燕回声从小也是经历了无数刺杀,闻言颔首,「南楚王无子嗣,你既是唯一,你说有五拨南楚派来的杀手,若是孤所料不错,应该是南楚王后、南宫家、另外还有南楚宗室派来的人,朝臣也有可能,这样的话,没道理别人都派来了人,南楚王却还不知你的身份,想必南楚王派来的人已在路上。南楚历史上,不是没有王女即位的先例,你可想去南楚夺权?」 「我现在去南楚,不得被南楚内的群狼给吃了?」苏容摇头,「只靠南楚王护我,如今的南楚形势来说,不见得护得住吧?」 燕回声点头,「嗯,南楚形势不太好。」 苏容对他一笑,「所以,太子殿下,我觉得还是暂且待在大梁比较安全,我先帮您,等您地位真正稳了,做我的后盾,我再去南楚,无论是报仇,还是夺位,想必比如今要容易些。有简单的路走,谁想走难的?您说是吧?」 燕回声失笑,「是!」 明天见~ 第一三一章 舒适(一更) 苏容和燕回声达成初步统一意见后,苏容便在东宫住下了。 燕回声用过晚膳,离开玉珍阁的路上,对管家吩咐,“她住进东宫的事儿,瞒到科考后,任何人不得透露出去。” 管家连忙应是,“殿下放心。” “尤其是周顾,科考前,他若再来东宫,提前报给孤,错开与她相见。”燕回声又吩咐。 管家牢牢记住,“殿下放心。” 来到书房,燕回声推开书房的门,又交待,“以后称呼他容姑娘,仔细伺候,务必让她在东宫住的舒适。” 管家心神一凛,“是。” 燕回声迈步进了书房,房门关上,管家不敢耽搁,谨遵太子的旨意安排了下去。 苏容来东宫时,本就是傍晚,又是走的后门,所以,她住进东宫,并没有惊动人。再加上太子燕回声的特意交待,所以,苏容舒舒服服地在东宫住下了。 第一夜,苏容睡的十分香甜,直睡到了第二日的日上三竿才起。 她起来后,伸着懒腰走出房间,便见凤凌也一副刚醒来的样子,打着哈欠坐在画堂里,见她出来,伸出爪子打招呼,“主子,早啊。” 苏容习以为常,面不改色,“早!” 早在她养伤的那些日子里,凤凌跟他抢饭抢菜,后来以至于为了抢饭菜,作息都跟她同步了。 在玉珍阁伺候的婢女见二人醒了,连忙吩咐厨房端来午膳。 凤凌小声说:“主子,咱们明儿早点儿起吧,东宫的早膳据说也很好吃的。” 从昨儿住进来后,他十分地觉得主子做的决定对,东宫好吃好喝好住,真是太舒服了,他连早起练武都不想起来了。 “嗯,行啊。”苏容点头,本来她也不是多贪睡的人,若非养伤,奔波劳累,也不至于睡到日上三竿。 饭菜摆上桌,色香味俱全。 凤凌赞叹,“主子,今儿有两碟卤肉哎,昨儿你我爱吃的菜,今儿都有,一筷子没动的菜,一碟没有。” 果然不愧是东宫,可真是妥帖至极,这贵客的待遇是顶顶好。 苏容也发现了,“太子殿下可真是个好人。” 凤凌连连点头,与苏容打着商量,“就算科考后,您退了与周小公子的婚后,大公子高中有了自己的府邸后,咱们也依旧赖在东宫吧?您说呢?” “行的吧?”苏容嘟囔,“我可不想跟我大哥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受他管制。东宫这么舒服,多赖赖,应该也没关心的吧?” 凤凌嘻嘻笑,为以后舒服的日子开心,“太子殿下是好人,应该不缺咱们一口饭吃。” 苏容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心情好,又加上早上没用早膳,所以,午膳扫荡了大半。 管家郑喜一直让人关注着玉珍阁,听闻两位贵客醒了,正在用午膳,他连忙去禀告太子。 燕回声与秦太傅一起用的午膳,秦太傅重规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这顿饭吃的很是安静。 用过午膳后,秦太傅才开口:“殿下,陛下有意在科考后开选秀,选秀一开,您的太子妃也该定下了,不能再拖延了。” 燕回声不语。 秦太傅叹气,“殿下,老臣看着您长大,教导您多年,您难道连老臣也信不过?您若有中意的人,老臣一定不会拦阻,毕竟让您选中的人,即便是门第低,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太傅严重了。”燕回声道:“孤自然信得过你,但孤中意的人……” 燕回声揉揉眉心,“她身上有些事端,身份又很是特殊,如今孤也不好说,再等等看吧!” 秦太傅闻言不再逼迫燕回声,“陛下既然有意开选秀,最迟明年二月份,应该就会有各地秀女入京,若是您看中的那家女儿家在秀女之列,您一定要尽快拿定主意,别到时候出了差头。还有皇后娘娘那里,可知道您有中意之人?” 燕回声点头,“孤晓得。” 顿了顿,又道:“关于婚事儿,母后听孤的意愿。” 秦太傅没想到皇后娘娘性子强势,但在太子殿下婚事儿上倒是不多干涉,“那就好。您那日与老臣说的话,老臣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您说的对,陛下一定不会乐见您选一门贵亲,门第低些,能让陛下对您少一些打压和设防,又能娶到您中意的人,老臣倒觉得很是划算。另外,将来也不必担心外戚权重。” 燕回声颔首。 秦太傅又坐了片刻,起身告辞。 他走出宫门口,忽然发现今日的东宫戒备似乎较往日严了些,只正门口的守卫,便增加了一倍,他琢磨着不对劲,对守门人问:“怎么守卫增加了?何日增加的?” 守门人拱手,“回太傅,昨日傍晚。” “东宫出了刺客?”秦太傅不得不猜疑又有人要害太子殿下。 守门人摇头,“不曾,卑职没听到宫内有刺客闹出动静。” “那这是为何?”秦太傅觉得奇怪。 守门人也不知,摇头,“是殿下亲自吩咐的。” 秦太傅想回去问燕回声,但刚转身,又想到太子殿下早已成人,他只不过是太子老师,是不该干涉太多,只要不是东宫又进了刺客,太子殿下没有性命之危,他便没必要事事要知晓个清楚,储君也是君,他为师,但更是为臣,分寸还是要把握。 于是,秦太傅不再多问,离开了东宫。 燕回声在秦太傅离开后,正要问起苏容,便听人来禀告,说容姑娘醒了,正在用午膳。 燕回声点头,吩咐,“本宫小憩片刻,去传话,若是她不打算出府,下午可由人陪着逛逛东宫,或者来孤的书房。” 小全子应是,立即去了。 苏容吃饱喝足后,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喝茶,又与凤凌就着东宫的茶水,品评了一番,觉得东宫的御供新茶,果然好喝,上等的雨前春,仅供御供,这可不是有银子就能淘弄到,不跟岭南织造的云锦一样,能有机会流出宫外。 凤凌再一次感慨跟着主子能喝到雨前春,就连先生也弄不到的雨前春。 听小全子来传话,苏容点头,对他说:“太子殿下要午睡吧?那我们就先逛逛东宫吧?” 她放下茶盏,笑着问:“小公公,我是不是可以随便逛?东宫可有不能逛的禁地?” 小全子自小伺候燕回声,早已成精,知道这位是真真正正被太子殿下放在重要位置的贵客,以后还有可能是东宫的长住客,连殿下都只得了半斤的雨前春都拿出来给贵客喝了,东宫还有哪儿是她不能去的? 他立即笑眯眯地说:“都能逛,对您来说,没有禁地,您随便逛。” 他想了想,又问:“可要奴才陪着您逛?” “不用。”苏容知道这位是贴身伺候太子的近侍,摆手,“公公忙去吧,我随便指个人跟着就是了。” “哪能让您随便指个人呢?”小全子连忙说:“奴才给您安排小橙子,他也是在殿下身边伺候的,比一般奴才妥帖。” “行吧!”苏容从善如流。 于是,小全子离开,很快,一个比他年岁小一些的小太监来了玉珍阁。 已过了酷热的夏季,入了秋,晌午的太阳虽大,但已不太烈,但苏容是个挺在意自己脸面的姑娘,尤其是站在了京城的地面上,她可以允许自己满身风尘,奔波而来,让人认不清样貌,但绝对不准许自己穿着绫罗绸缎,一身干净,这张脸不美。所以,还是打了伞,由小橙子引路,慢悠悠地逛着东宫。 凤凌自从暗处转到明处,跟在苏容身边,便也学了她很多习惯,如今也开始在意起自己的那一张俏脸来,有样学样,也学着苏容,掌了一把伞。 小橙子第一次见一个护卫还怕晒太阳的,多看了凤凌几眼,心想着长的不错的男人,就算怕晒,好像也说得过去。 他逐一给苏容介绍每一处,十分尽心。 东宫实在是太大了,逛了大半个时辰后,也才逛了三分之一,苏容不想再走了,找了一处水榭坐下。 小橙子连忙指挥人送来瓜果茶点。 苏容拿了一个梨啃着吃,又示意小橙子也坐下吃。 小橙子倒也不拘束,笑着道了谢,也拿了一个梨啃,这大半个时辰接触下来,她觉得容姑娘和她这个护卫真的是很有意思,相处起来也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便一边啃着梨,一边跟她说起了朝中大臣们的一些趣事儿。 新 第一三二章 卷宗(二更) 苏容听小橙子讲的十分有趣,便直接在水榭坐了半日。 直到小全子来请,说殿下请容姑娘和凤凌公子去他那里用膳,小橙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怕是说的话太多了,引得这二人都忘了去见殿下了。 他挠挠头,凑近小全子,「哥,我是不是惹祸了?」 小全子瞪了他一眼,知道习武之人耳目好,他自然不能说实话,口不对心地夸他,「没,你做的好。」 就是明儿可别这样了。 殿下足足在书房等了半日,也没见容姑娘找过去。还以为没逛完,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在水榭里听他讲了半日朝臣们的八卦。他可真是厉害。 小橙子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笑呵呵地说:「容姑娘很爱听的,让我多说些。」 小全子一听,心念电转,拍拍小橙子肩膀,「这样,从今儿起,你到容姑娘身边伺候。殿下跟前,我再安排人。」 小橙子睁大眼睛,他好不容易爬到殿下身边伺候,这就要被踢出局了吗?他一把抱住小全子胳膊,「哥,唔……」 没喊出后面那句「不要啊」,就被小全子一把捂住嘴,「别乱喊,傻不傻啊你,你仔细想想,为何我不安排别人?」 小橙子眨巴着眼睛,激灵地懂了小全子的意思,顿时不反抗了,容姑娘是殿下的贵客,能到容姑娘身边伺候,是他的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来到燕回声的院子,进了正殿,燕回声已坐在桌前等着苏容。 苏容先给燕回声见礼,然后坐下身,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笑道:「还好今晚换菜品了,若是再跟晌午一样,我怕以后看到卤肉都跟凤凌抢不动了。」 凤凌随着苏容坐下,连连点头,「卤肉太好吃了,但属下也不想挨着吃三顿。」 燕回声微笑,「放心,东宫的厨子自有分寸,你们想吃什么,只管派人去知会膳房。」 苏容点头,直接夸,「殿下这东宫可真舒服,您一定要把位置坐稳了。」 燕回声闻弦音而知雅意,「你可以住到不想住为止。」 其实他想说,你可以一直住着。但这话如今不能说。 苏容眨眨眼睛,「既然殿下这样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燕回声微笑,「不必客气。」 用过晚膳后,燕回声要去书房,问苏容,「孤要去书房,你是回去歇着,还是跟孤一起去书房?」 「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您的书房看书?」苏容其实不想看书,大晚上的,费眼睛。 「孤的书房里有不少卷宗,小橙子嘴里说的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乐子,真真假假,但孤书房里的卷宗,却都是真的。你若是想尽快了解朝臣,可以从卷宗入手。」燕回声看着苏容,「当然,也不急于一时。你想什么时候看,只管去孤的书房。」 苏容懂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能带出燕回声的书房,而且,这也是看重她,否则一般人肯定不能给看。 她并不困,也没什么事儿,索性点头,「那我就跟您一起去吧!」 反正她也习惯晚睡。 燕回声颔首,站起身,领着苏容去他的书房。 凤凌跟着走到半路,忽然跟苏容说:「主子,您在东宫,安全的很,属下出东宫外转一圈呗。」 「行啊,你去吧!」苏容摆手。 凤凌转身去了。 他离开后,燕回声对苏容道:「你这个护卫,身手不错,与孤的云岸,不相上下。」 苏容笑:「我的身手也不错,不知殿下您的身手如何?」 燕回声温声道:「孤的身手也还可以。」 毕竟身为储君,若只学强身健体骑马射箭的皮毛,不足以应付从小到大的刺杀。 「那改日我们比比?」苏容跃跃欲试。 「成,待孤哪日休沐,早上与你比。」燕回声笑问:「你身上那把剑不错。」 「太子殿下好眼光,这是碎雪剑,谢伯伯特意找人讨来送我的。」苏容摸了摸剑鞘,与您的那把匕首,大约同等价值,皆是削铁如泥的宝器。」 燕回声点头,「孤也就只得了那么一把匕首而已,当初同样爱不释手,没成想被你一眼看中了。」 苏容捂着匕首,「我不会再还给您的。」 燕回声失笑,「既然给了你,孤自然不会再要回来了。」,他顿了一下,「不过……」 苏容紧张,「不过什么?」 「不过你以后若是再遇到什么好的宝剑匕首,送给孤一把。」燕回声声音平和,「听闻南楚王的私库里,藏了不少神兵利器。」 苏容懂了,既然是她亲爹的,那么有一天她认了亲爹,找他要一把兵器应该不难,遂答应的毫不犹豫,「成,您看上南楚王哪一件兵器了,可以提前告知我。」 「孤也不知南楚王都收藏了什么好兵器,到时候若是可以,你帮我挑一把好的?」燕回声道。 「成吧!」苏容答应。 二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燕回声的书房。 秦鸾远远地便看到太子殿下与一个女子并肩走来,二人有说有笑,她心中十分惊异,她来东宫这些日子,从来没见太子殿下与哪个女子亲近过,更是少见太子殿下笑。哪怕与秦太傅和亲近的东宫属臣待在一起,愉悦时,也不过是稍许含笑,但那笑都轻薄的很,稍纵即逝。 这个女子是何人? 秦鸾心里打着问号,第一时间,敏锐地将这个女子在心里加重了分量,想着万不能得罪。 「太子殿下安!」待人来到近前,秦鸾福身见礼。 燕回声淡声道:「这位是容姑娘,以后在东宫的身份,等同于孤。」 秦鸾心下又是一惊,心神一凛,连忙屈膝再次见礼,这回对准苏容,低眉顺眼,「容姑娘安!」 苏容歪着头看着秦鸾,又看看燕回声。 燕回声温声道:「这是秦女官,叫秦鸾,孤受周顾所托,让她做了东宫的女官。」 苏容恍然,原来这女子就是让周顾与谢临大打出手,二人风评皆被害的秦鸾,周顾当初没能救了她,事后还是托了太子殿下关照她,她真心夸赞,「秦女官长的真好看。」 秦鸾抬眼,面前的女子笑意盈盈,如娇花般的容貌,明眸青睐,透着真心实意的夸赞,她垂眸,连忙说:「不及姑娘万一。」 「过誉了过誉了。」苏容谦虚地摆手。 燕回声举步进了书房,苏容抬步跟了进去,秦鸾带着人进里面跟着伺候。 太子的书房自然很大,玉案上摆满了书籍卷宗奏折之类的东西。 燕回声从腰间解下一把钥匙,递给苏容,「我跟你说的卷宗在后格子间,你自己去选吧,拿出来看。」 他说完,指指自己对面,「你一会儿可以跟孤共用一个桌案,也可以去那边的软塌。」 苏容自然选择软塌,接过钥匙,直接说:「我喜欢歪着。」 燕回声微笑,「行,你随意。」 苏容拿着钥匙去了。 后格子间显然是放置重要东西的地方,落了两道大锁疙瘩,燕回声给苏容的钥匙是一串,她从中试了半天,才将后格子间打开,入目所见,里面墙壁上有硕大的夜明珠照明,很亮堂,一排排的暗格书架,对应着标了记号,写了名字。 苏容打量了一圈,发现有朝臣的名字,还有江湖帮派的,还有不少叫得上名号的商贾的。 她心下感叹,果然做太子不容易,要遍知天下人事。 她瞅见了她父亲苏旭的卷宗,走过去,直接打开暗格,抽了出来,卷宗不厚,她并没有听燕回声的直接拿着出去,而是站在原地,翻了翻。 发现这卷宗记录的竟然十分详细,从她父亲何年何月科考高中,到如何下放到了江宁郡,期间都做过什么,娶什么样的夫人,夫人籍贯,纳的几房侍妾,都是何人,还记录了她亲娘,但也仅仅寥寥几笔。主要关于江宁郡的治理,记录的颇为详细些。 苏容将卷宗放回去,又看到了谢远的暗格。她走过去,打开,惊讶于谢远的卷宗足足有两大卷,她索性拿出来,又回头找了大皇子燕礼的卷宗和二皇子燕麟的卷宗,都有两大卷,她觉得今晚看这些差不多了,便一起抱着,走了出去。 周末愉快,明天见~ 第一三三章 信任(一更) 厚厚的一大摞卷宗,抱满了苏容整个怀抱。 她抱着来到那张软塌上,将卷宗随意放下,然后身子往软塌上一歪,拿了一卷卷宗,开始看起来。 燕回声偏头瞅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歪在软塌上的姿势上,又转到一大摞厚厚的卷宗上,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 秦鸾动作小心地沏了茶,摆了果盘,给燕回声的玉案上放了一份,又给苏容软塌旁的矮几上放了一份。 苏容一边翻着卷宗,一边伸手捏了一瓣桔子扔进嘴里,“谢谢!” 秦鸾动作一顿,屋中太安静,她不好出声打扰,便屈了屈膝,默默地退了下去。 房门关上,苏容头也没抬,燕回声反而又偏头看了苏容一眼。 苏容看东西快,瞧着漫不经心地一页一页地翻着,但眼睛一直不离书页,书房里一时间除了茶香四溢便是她翻动书页的轻响,十分的有规律。 在她看完一卷卷宗,又伸手去摸下一卷卷宗时,燕回声忽然出声,“过目不忘?” 苏容转头看他,“是不是我打扰您了?” 燕回声摇头,温声说:“燕氏一族的先祖便有过目不忘之能,先祖故后,一连数代,都没有人有此本事,但到了明瑞太子出生后,便又有了先祖的过目不忘之能,没想到,如今你身上也有过目不忘之能。” 苏容“啊?”了一声,“这是隔代遗传?不、不对,这是跳跃式遗传?” 燕回声摇头,“应该是吧!” 苏容挠挠头,“那我可真是荣幸,继承了外祖父的优点。” 燕回声笑了下,“的确十分难得。” 苏容唏嘘,“其实有这个能力吧,也没什么好,很让人心烦的。” 她坐直身子,给燕回声讲述烦恼,“就比如,我小时候自学会认字后,但凡拿起一卷书,就能记住里面的所有内容,还不带忘的,但偏偏我母亲觉得我不爱学,揪着我坐在学堂里听先生讲之乎者也,而我爱玩,又不能告诉她先生教的我都会,我怕她发现我这么厉害,抓了我卯着劲儿借着这么点儿先天的优势死活要把我培养成个绝世人才,我就只能一边无聊地被揪在课堂上听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一边跟她斗智斗勇。” 燕回声好笑,“这么可怜?” “是啊,还不止呢。”苏容又跟他说:“还有,谢伯伯人嘛,就是谢远,他比我母亲可精多了,他自然渐渐就发现我是故意在糊弄了,便抓着我扔进他的藏书阁里,让我看书,说我若是一年内,把他藏书阁里的所有藏书都看下来,他以后就不给我立规矩,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容哀嚎,“您不知道,那时我才七岁,我娘刚去世没多久,他的藏书阁里有上万卷书,这不是欺负人吗?” “那你听他的了吗?”燕回声问。 苏容叹气,“我不想听他的,所以我跑了,跟着镖局的人跑去了冀北玩,我父母亲找我都快找疯了,他却慢条细理,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也不派人找我,直到三个月后,镖局回镖了,我打算自己再去别处逛逛时,他忽然出现,将我逮了回来,跟我说,我自己浪费了三个月,还剩九个月。” “然后呢?” 苏容又深深叹气,“然后我自然是反抗,跟他讨价还价,要他放宽期限,他不同意,跟我说,若我不想听他的,自然是行的,若是能受得了母亲屁股后天天盯着我的话。他说他跟我保证,若我听他的,以后就归他管,母亲便不会天天盯着我了。” 她说完,问燕回声,“您觉得,是九个月之内把上万册的书看完,每天看的脑子快炸掉,换长到及笄之前,都能自由自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划算?还是死活不看那些书不听他的,一直由母亲每日盯着管东管西,像我那些姐姐们一样,每日被她安排的满满的琴棋书画的课业连晚上睡觉前,都要练一篇字划算?” “前者吧!”燕回声想了想说。 苏容忽然激动起来,“对,我当初就选了前者。” 她说完后,悔不当初地道:“我用了九个月,每天吃睡恨不得都住在藏书阁里了,终于囫囵的读完了所有的书后。我以为我有好日子了,您猜怎么地?我母亲她不知道啊,她见我跟着谢伯伯住在谢府九个月,回家后,不止半丝没长进,竟然还撒着欢玩,她就怒了,拿着戒尺竹板甚至是鸡毛掸子,在我翻墙时,逮住我就要揍,说我真是无法无天了,她一定要把我贪玩胡闹给扳正过来,非要让我有个做小姐的样子不可。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我去找谢伯伯,他竟然无耻地说,大夫人是在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他作为先生,也不能剥夺她的权利,母亲非要管我,他也拦不住啊。” 燕回声:“……” 苏容长吁短叹,“所以,这过目不忘,搁我身上,不就是坑我吗?我宁愿没有。” 燕回声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看着她面前的一摞卷宗,好一会儿才道:“还是有的好,至少,你看这些东西,比寻常人要省几倍的时间。” 见苏容木着脸看着他,燕回声掩唇低咳一声,“省下来的时间,可以玩?可以歇着?最不济,睡觉也行。” 苏容成功地被安慰到了,嘟囔,“不愧是储君,很会安慰人。” 燕回声:“……” 苏容摆手,有气无力,“没想到如今,我却不用他逼着,也主动看起书来。你那个暗格子间,可真是大,也足有上千册吧?” 燕回声点头,“大体看看就罢了,无需都看过来。” 苏容却不能苟同这个说法,“您的日子这么艰难,我若要帮您,怎么能不把整个天下,跟您一样,了解透彻呢?” 她叹气,“哎,我真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燕回声:“……” 两个人不再说话,苏容继续看手里的卷宗,一页一页的,一目十行,十分有规律地继续翻页。 燕回声从小到大,多数时候,这样的夜晚,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看书或学习,如今是处理事情。这般多一个人,他丝毫不觉得被打扰,反而觉得枯燥的日子过惯了,这么鲜活的一个人陪着,让他减少了一份孤独感。 偏偏,她又是这么有趣的人。 一个时辰后,苏容抱着那一摞卷宗送回了暗格子间,然后重新落锁,将钥匙放在燕回声面前,对他语调轻松地说:“太子殿下,我看完了今天的任务量,回去歇着了啊。” 燕回声神色一顿,“钥匙你拿着,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还我。” 苏容看着他,“这么重要的钥匙,我拿着不太好吧?” “孤信任你,拿着吧。” “那您若是找个东西呢?岂不是还要反过来找我拿?” “嗯,孤有很多朝事,如今已不怎么需要查阅那些东西,若有需要,孤找你取用。你白日里无事儿,也可以自己过来这里看书。” 苏容重新拿起那串钥匙,开始往下解其中的两把暗格子间的钥匙。 燕回声出手拦住她,“其余的钥匙是孤的私库和暗室以及藏书阁的钥匙,寻常也不怎么用。你也先拿着,反正你看书快。” 他还是那句话,“孤若有需要,自会找你取用,免得单独拆下来,弄丢了,便麻烦了。” 苏容觉得燕回声这般毫无保留,真是太信任她了,但她能这么随意拿着吗?自然不能。这些可都是太子殿下的秘密和身家啊,就算是他将来娶太子妃,都不一定这么放心地给吧? 她动作利落地将那两枚钥匙解下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将其它钥匙交还给燕回声,“太子殿下,我对您虽然有救命之恩,你我算起来又有表兄妹的关系,如今还达成一致,成为合作伙伴,您是可以信任我,但也不能这么个信任法。” 她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地说:“谢伯伯说了,任何人,都要对之有所保留,不能全然依靠信任,往往给你背后捅一刀的,都是信任的亲近之人。所以,分寸感和距离感以及对人有设防的疏离感,都是与人相处必备的东西。尤其您是储君,您的信任,我已经感受到了,但实在不必这般信任过了头,会让我大为惶恐的。” 燕回声愣住。 苏容又重新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您早点儿歇着,要知道,休息很重要,自古帝王有几个长寿的?都是这么熬坏身体的,您可不能学那些人,您就想想,您活一百岁让大梁国富兵强,跟您活四十岁,让大梁短暂的兴盛一下,哪个划算?我回去了啊。” 她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脚步轻松,身影轻快,书房门还体贴地给他关上,动静也十分小。 新 第一三四章 聪敏(二更) 书房安静下来,苏容的话回响在耳边,燕回声品味苏容的话,径自沉默。 他想起他小时候,依稀见过谢远一面,那时皇祖父病重,谢远递了折子,上书辞官,皇祖父派人将谢远叫到跟前,问他是否决心已定,谢远说是,皇祖父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许久,摆摆手,让人走了,没有挽留,但谢远离开后,皇祖父吐了一口血,他吓的不行,哭着喊太医,皇祖父制止他,用帕子擦了血迹,又给他擦了脸上的泪,说他没事儿。 都吐血了,怎么可能没事儿? 但他已经懂事儿,不敢再哭,劳皇祖父再哄他。 皇祖父抱着他,叹气,「谢远大才,可惜,朕无能为力留下他啊,是朕无能。」 那时他不懂,连连摇头,说:「皇祖父才不是无能,皇祖父最厉害了。」 皇祖父摇头,说:「皇祖父不厉害,若是厉害,也不会被大魏逼到这步田地。」,他面容苍老,叹息又痛恨,「朕后继无人可承先祖之志,偏朕天不假年呐。着实憾恨。」 他年纪小,不会宽慰人,只用小手拍着皇祖父后背。 皇祖父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盯着他看,许久后,摸着他的头道:「但好在,还有你。你的启蒙,是朕亲自给你开的,从明日起,便让秦牧做你的老师吧!」 秦牧就是秦太傅。 他乖乖应下。 后来,没过多久,皇祖父驾崩,父皇登基,过了好一阵子动荡的日子,直到二三年后,大梁才渐渐安平下来,然后又过了二年,周顾被老护国公送去了上书房,然后气的上书房的先生每日暴跳如雷,父皇与老护国公商量后,将周顾扔进了他的东宫。 谢远离开京城后,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几年前,父皇派人去查江宁太守苏旭,才查到原来谢远落身在江宁郡,做了江宁郡太守府的客卿。 父皇不像皇祖父爱才如命,只摇摇头,便没理会。 他倒是时常听秦太傅说起谢远,十分推崇,说人有卿相之才,叹惋真是可惜了。 也是前不久,他才知道,当年皇祖父说的无能为力留下他的意思。 珍敏郡主假死脱身,谢远辞官归隐。一个以一身伤痕累累护大梁无恙,一个弃名垂青史而护另一个人余生安隅。这样的两个人,当时的大梁,护不住,也留不住。 而苏容是自小被谢远教出来的。 聪明至极,又敏锐至极。 燕回声闭了闭眼,看着放在桌子上被卸掉了的两把钥匙,默默拿起来,攥在手里,过了片刻,收了起来,站起身,合上折子,向外走去。 秦鸾守在门口,见燕回声出来,立即屈膝问:「殿下可有吩咐?」 「今日歇了吧!」燕回声说完,转身出了书房。 秦鸾心下讶异,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她垂首应是。 苏容回到玉珍阁,沐浴后,坐在画堂里喝茶。 凤凌回来后,一眼就瞧见坐在画堂里喝茶的苏容,他瞪大眼睛,「主子,您是在等我?」 这么晚了还没睡,特意等他,好受宠若惊啊! 毕竟,跟主子抢菜这么久,只要他但分有一下筷子下慢了,好菜就没了。 「嗯。」苏容点头,她的确是在等凤凌,对他招手,「来,喝茶。」 凤凌坐下身,端起茶来喝,「这大晚上的,就算是好茶,也不能多喝,喝多了,会睡不着觉的。」 他虽这么说,但还是端起茶来一饮而尽,问苏容,「主子不睡觉特意等我,是想知道我今晚都去了哪里?」 「嗯,京城好玩吗?」苏容问。 「不知道白天怎样,但大晚上 的,不太好玩,除了青楼酒肆开着外,一点儿都不热闹。我一共遇到了巡城司好几波人马,别的不说,治安是真的严,不愧是天子脚下。若不是我武功好,大晚上在街上乱晃,肯定得被巡城司揪住盘问。」凤凌摇头,「不过王孙公子就没这个负担了,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腰间都挂着代表身份的玉佩,巡城司的人都认识他们,基本上不盘问,但寻常百姓就不行了,生怕大晚上不睡觉弄出乱子。」 「去迎客坊了?」苏容点头。 「去了。」凤凌压低声音道:「醉花饮卖的是真好,从进入京城,就供不应求,如今又断货了。京城有钱人是真的多。掌柜的让我跟您说,您让人弄进京的那批百花酿,他都给卖了,说您要送礼,再等等下一批吧!这礼晚些天再送。」 苏容瞪眼,「他怎么能给我卖了?」 凤凌立即说:「您是不是以前说过,天大地大,赚钱最大?掌柜的说那一日大皇子和二皇子上门,指明要醉花饮,店里缺货,那两个人一脸不高兴,尤其是二皇子,一副没好酒就要迎客坊好看的嘴脸,他没办法,就把您的百花酿给拿出来了,然后,那两个人喝了后,就将那一批百花酿都给包圆了。」 凤凌伸出三根手指,「掌柜的三百两一坛卖的,足足卖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他说有了这笔银子,很快就能在京城再开一家店了。」 苏容:「……」 她顿时无话可说了,「行吧!」 这批酒,她本来是要送给太子做见面礼的,如今既然卖了换银子,那只能不送了。反正赚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钱,太子若是知道了,应该觉得不亏。 「我还去护国公府墙外转了一圈,护国公府真大啊。」凤凌感叹,「主子,您若是嫁入护国公府,其实也挺好的,应该也有好吃的好喝的好住的,依我看,不比东宫差。」 「护国公府自然不比东宫差,当初盛安大长公主下嫁护国公府,据说没建造公主府,而是把建造公主府的钱,用来扩建护国公府了。」苏容在养伤期间,不止了解了南楚历史,还好好地了解了一番护国公府的发家史。 「这样啊!」凤凌读书没苏容多,自然了解的不多,他就说嘛,瞧着可真气派,不输东宫。 他道:「我没敢偷偷摸进护国公府,怕被发现,只在护国公府的墙头上坐了坐,有一处院子,我离开前,还亮着灯,我猜测应该是周小公子的院子,他毕竟要参加科考,估计在温书。」 苏容点头。 凤凌又道:「我又去了吏部尚书府转了一圈,也没敢靠太近,吏部尚书府里里外外,都是护卫,竟然也森严的很。」 他奇怪道:「这两府,护卫堪比皇宫和东宫,别的府邸,我顺带瞧了一眼,就不这样,除了皇子府,都护卫稀松。摸进去住半宿,估计都没人能发现我。」 苏容笑,「护国公府是将门,府内应该藏有布兵图和防护图,自然不能让人轻易摸进去盗走,想必素来守卫森严,至于吏部尚书府,应该是因为哥哥住了进去,才防护严了些,哥哥上一封信不是说周顾给他身边加派了护卫吗?」 凤凌小声道:「要说周小公子对您真是不错,连大公子的安危都这般顾及在意。您真舍得退婚?」 苏容瞪他一眼,「这是我早就决定的事儿,你别在我耳边吹风动摇我的意志。」 「好吧!」凤凌心想,您这意志,可真是强大,任谁也动摇不了,但愿真退婚那日,也能这么干脆。 他看到苏容面前放了两把钥匙,纳闷,「怎么有两把钥匙?」 苏容「哦」了一声,语气寻常,「是太子书房暗格子间的钥匙,方便我查阅资料,先给我拿着。」 凤凌惊讶,「主子,太子殿 下这么快就信任您了?」 要说主子与太子殿下真正认识,才不过两日,太子殿下凭什么这么快便如此信任主子?是因为她的真正的身份?一个表兄妹的关系,不能够吧? 苏容站起身,将钥匙揣进怀里,一本正经地说:「太子殿下慧眼如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晚了,睡吧!」 凤凌:「……」 周末愉快,明天见~ 第一三五章 躲(一更) 随着时间的推进,进入科考倒计时,来京赶考的学子们,都陷入一种紧张的气氛。整个京城的治安也更严了,以防有人作乱,破坏三年一度的科考。 这一日,周顾又去了吏部尚书府。 见到苏行则,他直接问:“苏大哥,小七又给你来信吗?” 苏行则摇头,“不曾。” 周顾皱眉,“真不曾?” “真不曾。” 周顾坐下身,“她也没给我来信。” 苏行则看了他一眼,“科考在即,别想这些,专心备考,七妹大约也是怕影响你科考,所以,才不曾书信打扰。” 周顾想说“我不怕她打扰我啊。”,但对上苏行则冷静的眼神,他轻晒,“也是。” 他坐了片刻,跟苏行则说了会儿话,起身离开了沈府。 离开沈府后,他并没有回府,而是转道去了东宫。 东宫内,太子的书房,太子在处理事情,苏容还是歪在远处的软塌上,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水,一边翻阅卷宗。 因有燕回声特意交待,所以,这一日,周顾来到东宫门口,守门人看到他,连忙拱手说:“四公子稍等,小人去通禀殿下。” 说完,就跑了。 周顾愣了一下,他从来东宫做伴读后,一连多年,来往东宫,都是直接进直接出的,这还是第一次,在入宫门口,就被拦着等在外面。以往都是到了太子书房外,再由人通禀。 听人通禀周顾来了,燕回声笔下一顿,抬起头,刚想说“请”,忽然想起苏容,转头看向她。 苏容也听到了,立即站起身,“我是直接回去?还是进暗格子间躲躲?” 燕回声看着苏容抱的一大摞卷宗只看了一半,显然还没看完她给自己规定的每日任务量,想了想说:“躲躲吧!他素来待不了多久。” 苏容点头,抱了那一大摞卷宗,快速地去了后格子间。 燕回声对外吩咐,“请他进来。” 守门人立即去了。 苏容将卷宗搬回后格子间后,又快速走出来,将糕点果盘茶水一股脑地都端起,也端去了后格子间。 然后,她又匆匆跑出来,拿了一个垫子,冲进了后格子间。 燕回声默默地看着她,有些想笑,但忍住了。 后格子间门关上,彻底没了她的动静。 周顾等来了人通禀后,没立即进去,而是背着手对守门人小声问:“我几日不来,东宫发生了什么事儿?” 守门人眨眨眼睛,谨遵管家的嘱咐小心翼翼回话:“东宫来了太子殿下的贵客,殿下十分看重,怕将人冲撞了,从几天前起,进入东宫的幕僚客卿等等,一律通禀,就连太傅来了,也是通秉的。” 周顾好奇,“什么贵客?” “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小人也不知那两位贵客的身份。”守门人还真不知道。苏容和凤凌的身份,也只有管家知道。 周顾点头,迈步进了东宫。 东宫内部还是一如既往,伺候的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十分规矩。 周顾倒是再没找人打听东宫贵客的事情,毕竟太子是储君,他也知道该如何保持与储君的距离感,不会没分寸非要对东宫的诸事都门清。 来到太子的厨房,秦鸾从里面走出来,打开门,请周顾入内,“四公子请!” 周顾点点头,进了太子书房。 燕回声坐在桌前,他面前的桌案上摆了十几本奏折,其中两本摊开着,一本被燕回声拿在手里,见到周顾,燕回声放下奏折,温声询问:“备考准备的如何了?” “还好。”周顾觉得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这些天,秦太傅把往年的考题让人拿给我看了看,又把我叫到秦府,鼓励了一番,说让我别有压力。” 周顾坐下身,神奇地说:“那老头竟然让我别有压力!” 燕回声笑笑,“太傅虽然严苛刻板,但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科考在即,让你别有压力,是他知道以你的性子,他越给你压力,你越头皮发麻,生怕起反效果。” 周顾啧啧,“这老头,还对我用上计谋了。” 这得有多看重他金秋的科考啊,似乎生怕他给他丢脸。 他叹气,“我倒宁愿我三年后再考了,到时候我肯定比现在有把握,能给他拿个三元及第。” “今年没把握?”燕回声看着他。 “没,有我那准舅兄下场啊。”周顾道:“我没信心考过他。” 燕回声还没见过苏行则,但苏行则与苏容都是谢远教出来的弟子,苏容也跟他说过她大哥厉害,极小的年纪,便出口成章,很得谢远夸赞,比夸她的时候多多了,便可见苏行则之才华。 他笑道:“太傅十分推崇谢远,苏行则师承于他,你就算输给他,太傅应该也不会失望。至于别人,可别输了。否则太傅怕是要跟你跳脚。” 周顾闻言点头,“除了他,别人还真不惧,冀北才子赵立安和川西才子陆封严,这两人虽然有才,但以往文章,一个过于束手束脚放不开,一个过于剑走偏锋,至于其他人,更是不足为惧。” 这话着实透着少年人的轻狂。 苏容在暗格子间听的清楚,可以想象周顾说这话时的样子,虽不见得眉眼都飞起,但眼睛里一定含着满眼的自骄自傲。 她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怀里揣着的退婚书似乎都有些灼热。 燕回声颔首,“你心里有数就好。” 周顾对于科考心里有数,但对于别的,心里就没数了,他叹了口气,“殿下,我能跟您谈谈心吗?” 燕回声动作一顿,意外地看着他,“谈心?” “对,谈心。” 燕回声放下手里的茶盏,“谈什么心?” 周顾纠结了一下,身子扭了扭,似乎浑身不得劲儿,挣扎片刻,他挠挠头,“就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近日来,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感觉没着没落的。” “怎么回事儿?”燕回声正了神色,考前心态最重要,状态不好,可是影响科考的。 周顾按了按眉心,似乎有点儿难以启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叹了口气,又挣扎半晌,似乎才豁出去地说:“哎,大约是因为我那未婚妻吧!” 燕回声忽然一静。 暗格子间里,苏容咬了半块栗子糕,卡在嘴边,一时间没法吞咽了。 燕回声不动声色问:“你未婚妻怎么了?” “也没怎么,她不给我来信,还有没几日就科考了,却也不鼓励我一番。”周顾郁闷,“我今儿去问了我那准舅兄,他说他也没收到我未婚妻的信,他说她大约是怕打扰我备考,才不书信来往,这虽然是个理由吧,但我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难受。” 燕回声沉默。 苏容嘴边的半块栗子糕无声地吞咽了下去,端起茶,喝了一口,心想这事儿吧,她还真没想到,科考前,她的未婚夫,是需要未婚妻书信鼓励的吗?没人告诉她啊! 这真属于她的知识盲区了。 周顾看着燕回声,“那个,殿下,您说我是不是有病?我仔细想想,她也不是能写信鼓励我的人啊,她那个人,心大的很,如今指不定天天玩耍早把我要科考的事儿忘到天边了呢,我却觉得没有收到她的鼓励,浑身难受,这不是有病吗?” 燕回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无言,“你今儿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苏容回府了,去什么格子间藏着,他那格子间建造时,就是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但里面的人听外面的动静,听的十分清楚,也就是说他和周顾如今说什么,苏容都能听得见。 周顾不好意思,“嗯,就是为了这个,我觉得我挺有病的,已延续几日了,但没办法,我也控制不了自己。我的几个哥哥都不在家,我也没法跟他们说,而我祖父祖母和母亲吧,您知道,他们一个喜欢训我,其他两个,就喜欢取笑我。哎,我只能来找您了。” 新 第一三六章 外出(二更) 周顾说完,眼巴巴地看着燕回声,似乎在等着他给他一个开解的法子,解除如今他这浑身不得劲儿的难受状态。 燕回声则想着,周顾在备考之际,紧张的气氛下,却不着边际地为苏容而纷扰,这代表了什么? 他自小聪慧敏锐,心中十分清楚,他这是喜欢上苏容了。 他沉默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哎,殿下,您日理万机,我却拿这不着调的小事儿来您面前说,是不是好烦?”周顾误会燕回声不开口,是在对他无语。 燕回声摇头,相反,他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儿,事关苏容是否能坚定顺利退婚的大事儿,他虽喜欢苏容,但自小教养不准许自己从中主动拆散他们。 于是,他开口道:“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有几日时间,你既然如此放不开,不如派人前往江州,快马去问问她为何不给你来信鼓励你?” 周顾脸一红,“这不合适吧?” 他扭捏了一下,“这样一来,苏容该取笑我了。我都多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儿,还需要人给我书信鼓励?” 燕回声默默地看着他,实话实说,“说实话,孤没觉得你已经长大。” 周顾:“……” 燕回声对他摆手,“你这种状态和心理,对科考不利,速速派人去江州,在你考前,总能有回信,届时,你可以踏实科考。去吧!” 周顾挣扎,“当真要这样做?” “嗯,孤觉得该这样做,你自己再仔细想想。”燕回声撩起眼皮,“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一句空话,她是你未婚妻,就算取笑你,又能如何?你很怕被她取笑?” “倒也不是。”周顾扭捏了一下,站起身,“好吧,我这就回去派人去江州。” 他似乎终于又有了找苏容的理由,动作利落地告辞,一阵风地走了。 他离开后,苏容从暗格子间里出来,将一大摞卷宗抱回来,又折回去将瓜果茶点端出来,然后最后一趟进去,又将垫子拿回来,依照早先,原样不动地歪回软塌上,继续看手里的卷宗。 燕回声偏头看她,见她眉眼沉静,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卷宗,似乎没有想说话的打算。 燕回声便也不出声,继续手边的事情。 苏容眼里虽然看着卷宗,快速地翻阅上面的内容,心里却一心二用,想着周顾这人,她真是没想到…… 她很是有些后悔,在江州时,她不该听她母亲在耳边叨叨,遵从老护国公的主意,与他培养什么感情,她大哥苏行则是对的,在事情没定数前,她不该与周顾过多接触。 她冷心冷肺惯了,可以轻易收回对他的喜欢,但是周顾呢?他已真想娶她了,把她当做未婚妻上心了,他没什么做错的地方,她凭什么要上门跟他退婚? 苏容坚定的心在这一刻,觉得没错估她自己,却错估了她短短时间搅动了周顾的心。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只要她不装糊涂,若是她想懂一件事情,那就很懂很明白。 周顾与燕回声这一番话,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周顾在心里在意她。因为这样,他才会没在收到她书信的日子里,郁闷不得劲儿。 她有些头疼,又觉得心烦,刷刷刷一页一页地翻着卷宗,越翻,越觉得烦躁。但这种烦躁,她没表现出来,面上平静的很,甚至翻书的动作和频率都没变化。 直到,一大摞卷宗看完,她将之抱着送了回去,锁上暗格子间再出来时,对燕回声道:“晚膳我和凤凌就不陪太子殿下用了,我打算出去一趟,到京城的街上转转。” 燕回声看着她,“心下烦闷?” 苏容暗叹不愧是太子,她明明没表现出来,他却如此敏锐,这人太聪明了吧,让人十分有压力,不过幸好他是储君,一个聪明的储君,总比一个笨的强。她点头,“是有那么点儿。” 燕回声没拦着,只嘱咐道:“小心一些。” 苏容应声,“我会带上幕篱。” 从头遮到脚,即便是熟悉的人,不是迎面撞上,应该不会认出来。 燕回声点头,递给她一块令牌,“若是遇到麻烦,将孤的令牌亮出来,便没人敢为难你。” 苏容不客气地接了过来,道谢:“多谢太子殿下。”,她将令牌收好,走了两步,回头问燕回声,“太子殿下有想吃的吃食吗?我顺便可以给您带回来。” 燕回声愣了一下。 苏容笑着解释,“往日我大哥在家读书,我总爱跑出去玩,回来后,怕他训我,便都给他带些吃食讨好他。还有跟我自小长大的婢女和家里养的猫狗都贪吃,我这些年便养成了买吃食的习惯。” 燕回声本想说“不必”,但闻言改了口,“街上有一家百年老字号,叫承继斋,卖各式糕点,其中招牌是店里的果仁鲜花饼,每晚开到宵禁时打烊,如今还有两个时辰,你逛一逛回来时,可以顺便去看看,帮孤带回来一份。” “行啊。”苏容应了一声,出了书房。 凤凌闲来无事,在玉珍阁翘着腿看着画本子,吃着糕点喝着茶,十分悠闲。 苏容回到玉珍阁时,便看到了他这副样子,心里颇有些嫉妒,瞪了他一眼,“走了,今晚出去逛街。” 凤凌讶异,“主子,您不是打算窝到科考后吗?怎么今儿就要出去?是不是东宫待着太闷,憋不住了?” 苏容“嗯”了一声,“是有些闷,我去换衣服,你去找人弄一顶幕篱来给我。” “好嘞。”凤凌放下画本子,立即去了。 苏容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凤凌已找来了幕篱,她戴在头上,从头遮到脚,这东西虽然碍事儿,但是不挡视线,她十分满意,“走吧!” 凤凌点头,二人一起出了玉珍阁,依旧是走后门。 守在后门的人还是那个,没敢盘问这两位贵客,立即放了行,听苏容交待说宵禁时再回来,连连点头。 出了东宫,苏容和凤凌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如今天色还不晚,太阳还在西山挂着,街上也还算热闹。 凤凌小声对苏容说:“这京城,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扔一块砖头,砸死的十有八九是京官,要不就是高门贵子,反正,肯定是有身份的人。” 苏容不置可否。 凤凌闲不住嘴,又巴巴道:“要说这天子脚下的百姓,是不是挺难过日子?处处碰到贵人,整日里卑躬屈膝,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哪个贵人,造出祸端。但即便是这样,真不懂为何无数人都想在天子脚下安家。” 他叹气,“江宁郡多好啊,偏偏每年落户乔迁到江宁郡的住户,也没几个。但这天子脚下,却被人蜂拥而至,挤破头的想进来。” “你也说了是天子脚下。”苏容心情好了不少,“要想经商赚钱,多生财之道,还是要天子脚下。一是太平,即便有那等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即便惹着了,也不敢闹的太大,惹天子关注受罚。二是京城治安好,咱们大梁有律法,就如兰娘派人开来京城的迎客坊来说,哪怕是外来的,但依照律法经营,哪怕没有靠山,只要东西好,便能快速扎根生钱。当然,这天子脚下也不是说有了律法就管用,有人私下里下黑手时,也一样会不顾律法,但总体来说,只要有野心,谁不想搏一搏?” 凤凌点头,“这倒是,就拿醉花饮来说,在江宁郡卖百两,除去酿酒的成本,其实也就赚二十两,但运来这京城就不同了,一批货的运费平均到一坛上,也就二十两,但卖两百两,这样一来,足足一坛赚一百两,利润翻了五倍。” 他唏嘘,小声说:“主子,您前两年就该把这东西卖来京城,少赚了好多钱啊。” 苏容白了他一眼,“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是暗卫,怎么眼里都是钱?” 凤凌嘻嘻一笑,“那是您不知道,以前属下带着人半日练武,半日也要学别的东西,最主要的就是这生财之道,真切感受过钱难赚。这京城的钱,实在是太好赚了!” 苏容懂了,要养五百暗卫,一应花用,每日里都需要大笔的银子,培养一名暗卫,自然不是只给吃饱饭那么简单,暗器兵器药材等等,都是消耗品,需要花银子,她娘当初假死,关于珍敏郡主的一切明里的财产都不能带走用,只有明瑞太子留给她的暗产才可以花用,但若是经营不好,坐吃山空立地吃陷,也养不起他们。他们自然要自力更生。 新 第一三七章 陆封严(一更) 二人沿街随意溜达,过往行人偶尔有闲心者扫来一眼,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苏容出门带着幕篱,虽遮挡的严实,但在京城里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毕竟有很多大家小姐,出门也是要佩戴帷帽或幕篱的,以免被人冲撞容貌,更有甚者,如端华郡主之流,她虽然不戴幕篱或者帷帽,但每次出门上街身边都会跟着一大批护卫,这才是引人注目。 走了一条街后,路过一家酒楼,从外面瞧见这家酒楼来来往往,里面人声鼎沸,似是十分热火朝天的模样,凤凌有些迈不开腿了,「主子,这家酒楼里的客人很多,饭菜一定很好吃。」 苏容目光落在酒楼的牌匾上,状元楼三个大字入目,她笑,「好吃倒不见得,好名声倒是很吸引人。」 凤凌这时也瞧见了牌匾,「咱们今晚就这家吃饭呗?」 苏容点头,「行。」 于是,二人进了状元楼。 门口有迎客的小伙计瞧见二人,拱着手和气地说:「两位贵客抱歉,楼里没座位了,您二人看是等等,还是去别家?」 凤凌径自做了决定,「等。」 苏容也没意见,「我们就站在这里等?」 小伙计连忙说:「您二人乐意等的话,请跟小的来,门里柜台前有矮凳,可供您二人稍事休息。」 苏容闻言迈步进了门槛,顺着小伙计的指引,一眼瞧见了一排矮凳,以及矮凳上坐了一排等候的人,还剩最后两个矮凳空着,正好供她和凤凌坐。 苏容笑着问小伙计,「小二哥,这状元楼每日都这么火爆吗?」 小伙计笑呵呵地答:「每三年科考前后的三个月,都如此,寻常时候要好一些。但客人也不少,咱们状元楼不是因状元的好寓意出名,而是因为好的私房菜出名。」 小伙计倒没奇怪苏容问这话,因来赶考的外乡人多数都会被这热闹的场面震撼,他回答这样的问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苏容点头,与凤凌一起,坐在了矮凳上。 随着他们坐下,前面等候的人向他们投来视线。 苏容转头看去,排在他们前面有八个人,全是清一色的年轻男子,她移开视线,又看向酒楼里坐满了的人,发现也大多都是男子,只零星三两个女子。 她心想,不愧是状元楼,大约这些吃饭的人,大多数都是赶考的学子,求个好寓意。 挨着凤凌的一位年轻男子拱手,「在下川西赵舒,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可也是来京赶考?」 凤凌闻言转过身拱手,「原来是赵兄,久仰,在下江州凤凌,今年不下场,陪家姐来京访友,瞧这状元楼热闹,便进来吃一席。」 赵舒惊讶,「兄台这个姓氏倒是少见,你是江州人士,可认识苏行则?」 凤凌眨眨眼睛,「有过一面之缘。」 赵舒立即问:「恕在下冒昧,敢问仁兄,这苏行则当真如传言一般有大才?」 「嗯。」凤凌点头,「在我们江州,人人都知道他的才名,他的诗稿千金难求。」 这主要是他家主子那些年卖大公子诗稿时给炒的,从最开始的五十两银子,涨价到几百两银子,后来被大公子发现了他的诗稿流露了出去,就严厉制止了主子的这种卖兄诗稿赚钱的行为,再不准许他的诗稿流出,以至于这两年,他的诗稿被炒到了千金,但即便这个价钱,也买不到了。 同样,江行本来的才名也不显,但因为被主子卖诗稿炒作,他不想自己的诗稿让主子赚不到什么钱,便发奋读书,好好做文章,好好写诗稿,以至于好人有好报,到了如今,他也成了江州仅次于苏行则的才子了。 赵舒闻言转头看向身边,「陆兄 ,看来传言可信,这苏行则当真是你金榜夺魁的劲敌。」 凤凌一听好家伙,劲敌都出来了,他立即看向赵舒身边的男子。 苏容也跟着凤凌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赵舒身边的年轻男子,模样竟然还不错,虽不至于让人一眼惊艳,但也是一个容貌十分出挑的翩翩佳公子。 赵舒连忙给二人介绍,「这是陆封严陆兄,是我们川西才子。」 凤凌恍然,拱手,「原来是陆兄,久仰久仰。」 比针对赵舒,多说了一个久仰。陆封严的才名,这些日子盛传京城,各大赌坊都已经开局押赌注,其中三分之一的人押陆封严。 陆封严一直在旁边安静旁观,如今见赵舒介绍自己,才拱手,「在下陆封严,一直听闻江州苏行则,但在下来京已有月余,却不曾得见那位仁兄,我与友人一直十分好奇。」 凤凌笑道:「我们与他不走一路,倒也不知他来京后一直闭门未出?」 「据说出来过一次。」陆封严对苏行则的消息十分关注,毕竟是与他齐名被人人押宝视为金秋科考对手的人,想要知己知彼,自然要打探他的消息,「数日前,他去过聚贤楼,由护国公府周四公子和瑞安王府谢小王爷作陪,在包房用了一顿饭,便低调离开了,在他走了之后,我等才知道他来过。后来据说他住进了吏部尚书府,再未外出,着实低调。」 赵舒心痒痒地感慨,「我们问了很多人,都说不认识苏行则,江州的学子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据说来京后一起租了城南的一处院子,都闷在院子里温书备考,并不外出与人结交走动,我们连江州的人都见不着,今儿才荣幸遇到了你们二位江州人。」 凤凌心里暗笑,「这样啊!」 这江州的学子们,倒是都很聪明,知道江州因为江氏一族动荡受人关注,便都一个个的低调抱成团一起备考,不外出不张扬,可以免除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赵舒点头,「是啊,不知这苏行则和江州学子们都是怎么回事儿?我问过掌柜的,说往届各地来的学子们,都互相结交,交流学识,没有哪个地方的学子们如这一届的江州学子们一样,见不着人影。」 苏容心想,那是因为江州一带的学子们,都与他兄长相识,他兄长陪着周顾以文会友那些日子,江州但凡有点儿名声的学子们都被周顾见过结交过,他们心里都有数,随着江盛倒台,江州一带的学子们,只要金秋上榜,基本都会投入东宫一派,太子惜才爱才,有收拢人才之心,名声又好,又是储君正统。所以,他们前路已铺好,自然无需再四处结交,只专心备考,待金秋取个好成绩就够了。至于结交,除非必要,也只会在科考后,结交东宫派系的人。 但这样的内情,外人自然不会知道,所以,也就造成了江州学子们比别的地方的学子们另类奇怪的现象。 凤凌也想到了这一点,笑着说:「兄台别急,早晚能见到。」 赵舒点头,人家闭门不出,他们即便好奇死了,急也没用啊。 说话间,前面已有客人结账出门,一下子空出了好几桌。 轮到了陆封严和赵舒,却没了凤凌和苏容的位置,还要再等,赵舒站起身后询问:「凤兄,要不你与令姐和我与陆兄拼桌?也免得再等了。」 凤凌不好意思,「这合适吗?会不会打扰两位仁兄?」 「不打扰,反正我们就两个人,咱们加在一起,也才四个人。」赵舒性格外向,极力邀请,「是吧?陆兄,你说呢?」 陆封严点头,「两位一起吧?」 凤凌询问地看向苏容,苏容点头,凤凌便答应下来,「那就多谢两位兄台了。」 于是,一行四人,一起走到空了的桌位 坐下。 凤凌能提早吃上饭,自然表现的大方一些,「两位仁兄,这一顿我与家姐请你们,我们银子带的足,你们只管点。」 赵舒连忙说:「这怎么行?」 陆封严也摇头,「凤兄客气了,还是我们……」 「唉?」凤凌拦住他们,「我们会在京城待一段时间,以后兴许还有机会再见面,交个朋友,下次两位仁兄再请我与家姐就是了。」 「这……」赵舒和陆封严一时被堵住了话。 苏容笑着开口:「就这样吧!两位不必客气。」 第一三八章 巧了(二更) 苏容说话声音好听,轻轻浅浅,尾音带着一点儿懒洋洋的调子。 她一开口,两人齐齐一愣。 陆封严这才多看了苏容一眼,面纱遮挡,隐隐约约,看不分明,但应该是一个极温柔随和的女子,他只能拱手,「既然姑娘也这样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下次在下回请两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守礼地没问出苏容的名字。 苏容心想,周顾从文章识人,说陆封严的文章过于剑走偏锋,但他的人,从言行举止上,还真看不出来,有礼有度的很。 赵舒对比陆封严,便要大咧咧地多,但见苏容从头遮掩到脚,也觉得不好询问其芳名,便笑着说:「凤姑娘,多谢了。」 他自动带入凤凌,既是家姐,那肯定是姓凤啊。 苏容的名字不能随便报,自是对这个称呼没意见。 店小二拿来菜单,陆封严和赵舒没好意思多点,一人点了一个菜,然后递给凤凌,凤凌大手一挥,对店小二道:「小二哥,只管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端上来。」 店小二一听,立即道:「咱们店有十二道特级招牌菜,您四个人,吃不了,这、都要上吗?」 凤凌毫不犹豫,「自然都上。」,他说完后,又扭头问苏容,「姐,吃不了,咱们可以打包的,不会浪费,对吧?」 苏容想着东宫不养狗,也没养猫,打包回去给谁吃?东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吃的饭菜都是好的,不见得稀罕吃他们吃剩下的吧?便道:「打包这个不太好,落脚之地没猫狗。」 凤凌可怜兮兮,「可是我都想吃啊。」 苏容也为难了,看向对面的两个人,「要不劳烦两位公子帮忙打个包?」 她想着,京城无乞儿,也无流浪的猫狗,若是有,就简单了。 凤凌闻言眼巴巴地看着陆封严和赵舒。 赵舒笑道:「凤兄,可以不必点这么多,状元楼的饭菜,很好吃的,你们不是要在京中住一段时间吗?可以多来两次。」 陆封严附和,「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住处也没有猫狗,也不太方便打包。」 「好吧!」凤凌没想到折戟在打包上,好不容易不想省银子大方一回,却没他发挥的余地,他只能拿着菜单问苏容,「咱们俩一人点三个菜?一共八个菜,平均到咱们四个身上,一人两个菜,肯定吃得完。」 苏容点头,快速地指了三个菜。 凤凌也利落地报出了三个菜名,然后问对面两人,「两位仁兄,喝酒吗?」 陆封严笑着拒绝,「我们晚上回去还要温书,喝茶就好,两位随意。」 「那我们也喝茶吧!」凤凌又点了一壶茶。 小伙计将菜单送去后厨,很快就端了一壶茶上来,给四人斟满。 赵舒是个爱说话的,很快又跟凤凌闲聊起来,凤凌本也喜欢说话,对他询问川西有什么风景名胜,风土人情,然后就着这个话题,又说到了川西今年有多少学子来京赶考等等。 陆封严话不多,苏容也不轻易开口,所以,这一桌只听到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话声。 小伙计将饭菜陆陆续续端上来,一阵扑鼻的菜香味,才让二人话少了些。 饭菜吃到一半,门口进来几个衣着光鲜的锦袍男子,其中一人声音熟悉,「我就说这个时间来正好吧?你们看,如今已不用排队等座了。」 苏容耳朵一动,转头看去,心想真巧,遇到谢临了,希望别被他认出来。 随着他话落,小伙计笑呵呵地回话,「原来是谢小王爷,您说的对,您来的这个时间正正好。」 他纳闷,「不过您今儿怎么没让人提前来订包房 ?提前订楼上的包房,什么时候也不必等的。」 谢临摆手,「今儿我们就是随便出来吃口饭,不讲究,坐大厅就行。」 小伙计笑着点头,看一行五六个人,便将这一行人引去了一个空下来的大桌。 也是巧了,这大桌正在苏容他们这一桌的后方。 谢临从苏容身边走过,走到后方坐下,然后开始点菜,跟着他一起来的人全程听他的,没人有异议,菜点完后,谢临又点了酒,然后对同行的人道:「醉花饮又卖断货了,否则今儿咱们就去迎客坊喝两杯,醉花饮那个烈劲儿,才是够味道。」 「这醉花饮据说是产自江州?」一人道。 「确切说是产自江宁郡。」提起这个,谢临有话说,「我还去过那酿酒的小作坊,见过那里的老板娘。」 「竟然是一个小作坊?」一人惊奇。 「是啊。」谢临道:「你们想不到吧?就一个小酒馆,一处小院子里酿酒,我回京时,因为私房钱不够,带回来了十坛,回京后才知道,这酒竟然卖到京城来了,一坛要两百两银子,在江宁郡,才一百两银子一坛。」 「涨这么多?」一人不满,「这京城距离江宁郡,也不是太远吧?这运费加的是不是太多了?」 谢临摇头,「我倒觉得还能接受,毕竟人家来京城开店,要买商铺,要雇人手,再加上运费,以及路上的损伤,是该这个价。」 「这倒也是。」这人没话说了。 一行人热热闹闹坐在状元楼里讨论迎客坊的醉花饮,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谈论的十分热闹。 随着他们到来,赵舒和凤凌自动止了话,边吃边听后桌的人说话。 有人问谢临,「谢临,听说你去江宁郡跟着周顾住去了江宁太守府?不止如此,回京时,还跟着周顾和那江州才子苏行则一起回京的?」 「嗯,怎么了?」谢临问。 「没怎么,就是我们都想知道,这苏行则长什么样儿?要说他来京也有一个月了,也不外出走动,这也太神秘了。」一人道。 谢临「嗐」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这也不怪苏兄,他那日好不容易被我拉出来去聚贤楼玩耍,我特意订了个包房,谁知道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燕礼找上门,燕礼一副找事儿的做派,苏兄还哪里想出来惹麻烦?」 这人疑惑不解,「那苏行则怎么得罪……噢,我想起来了,因为周顾扳倒了江盛。」 「对对对,行了,别说这事儿了,你们心里知道就行了。」谢临摆手,不欲多说。 他这话一出,几个人也都不约而同地避开这个话题,说起周顾,「这周顾自从去了江宁郡一趟,回京后也不常出来玩了。都看不见他的影了,听说他在家中老实地温书,这可真是新鲜了,他那人,何时把科考看在眼里了?」 「去,别这样说,科考是大事儿,神圣而庄重,周顾怎么就不能看在眼里了?」谢临怕这话被有心人听见,给周顾扣上藐视朝廷科考的帽子。 「哎呀,谢临,多日不见,兄弟们发现你也变了,你与周顾为了抢秦小姐,打的热闹,怎么短短时间,你们俩就和好了不说,还比以前要好了?都出声维护他了。」 这话一出,是同行所有人的心声,都想知道怎么回事儿。 谢临骄傲地说:「是他主动跟我和好的,说他认识到错误了,对不住我,我就勉为其难同意跟他和好了。」 众人明显不信,「竟然是这样?周顾那人,会给人主动赔礼道歉?」 「赔礼没有,道歉了是真的。」谢临表情再真不过,「你们若是不信,改天见了周顾,你们自己问他。」 众人唏嘘,「哎呀,这周顾 何时秉性都变了?这可不像是他会做出的事儿。」 谢临嘟囔,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因为人家有一个好未婚妻呗!」 众人愕然。 苏容没想到听人说话听到了自己身上,淡定地给自己夹了一块香酥鸡,一手轻撩着幕篱的薄纱,一手拿着筷子,露出一个下颚,继续吃的津津有味。 凤凌也给自己夹了一块香酥鸡,竖起耳朵,边吃边听。 但谢临这人很讲究,见众人都看着她,一脸探寻,他摆摆手,「公然谈论人家未婚妻不太好,咱们还是说别的吧!」 众人无语,这也不让提,那也不让说,这天还怎么聊? 明天见~ 第一三九章 熟悉(一更) 谢临总觉得坐在他左侧前方的女子有些熟悉,很像苏容,但苏容的衣着打扮很是素雅,与他在江宁郡时每日瞧见的衣着都很鲜艳的模样大相径庭,再加上与她同桌坐着的人是川西才子陆封严,那日坐在聚贤楼上的包房里他与周顾、苏行则一起,观看了楼下的辩论,自是认出了他,心想着这女子不知是谁?真该让周顾来瞧瞧,也太像他未婚妻了。 因着这份瞧着的熟悉,他眼神总是瞟过去看一眼,看多了,便被同桌的人发现了,这人挨着他坐,撞撞他肩膀,小声问:「喂,谢临,你不会是瞧上人家了吧?怎么总看人家?」 谢临顿时黑了脸,「没有。」 「我都发现你看了好几次了。」这人不信,「否则你总看人家姑娘做什么?」 谢临瞪眼,压低声音,「那位姑娘与我认识的一位女子有些相像。」 「这样啊。」这人仔细看了苏容一眼,幕篱遮面,什么也看不到,但观她举筷品茶动作都很优雅,身段纤细好看,他小声说:「这位姑娘一定长的很好看,才戴着幕篱。」 谢临大手捂住他的眼睛,将他的脑袋转过来,黑着脸说:「吃菜,别看了,否则人家还以为我们是登徒子呢。」 这人冤枉,明明看了人好多次,很像登徒子的人是他好不好? 苏容很淡定,自信谢临认不出来她,慢悠悠吃着饭菜。 但谢临这边没出事儿,反而隔座一桌有一人站起,自诩风度翩翩地来到苏容面前,对她拱手,「小生冀北林春之,敢问姑娘芳名,可有婚配?」 苏容动作一顿。 凤凌「噗」了一声,转头一口茶水吐到了地上,再转回头来时,面色古怪地看着站在苏容面前的男子,一时间,玩心大起,擦了擦嘴角的茶渍开口:「这位兄台,你就是仅次于冀北才子赵立安的林春之林兄?我家姐姐有婚配,但是嘛,不久后就会退掉,怎么?你是不是想先排个队?」 林春之愕然,原来是有婚配,但会退掉?让他排队?他一时间憋住,结巴道:「这、这、这位兄台玩笑了。」 「没开玩笑,是真的。」凤凌一本正经,「林兄要排队吗?」 林春之一时间说不出排队的话来。 苏容怕被谢临听出她的声音,自然不能开口,伸手掐凤凌胳膊,示意他别没正形,赶紧把人打发了。 凤凌笑嘻嘻道:「林兄快回去吧!你不认识我姐,不知她姓氏何人,家住何处,秉性如何,芳龄几何,就来问是否有婚配,你才是在开玩笑啊。」 林春之脸色爆红,呐呐,「是在下唐突了。但、但……在下观这位小姐,着实令在下心动……」 凤凌站起身,勾住林春之肩膀,截住他的话,在他耳边小声说:「林兄,兄弟我看你是个实在性子,性情中人,我给你一句实话吧!你刚刚说错了,我家姐长的并不好看,满脸麻子,才戴着幕篱,关于婚配,退婚之说,的确有其事儿,只因她的未婚夫嫌弃她长的太丑,才要退婚,哎,你以后别这么贸贸然了,幸亏我是好人,否则一准把我家姐硬塞着嫁给你……」 说话间,他连拉带拽,轻而易举地,便将林春之送回了他原先的位置,然后一脸沉痛地拍拍他肩膀,嘱咐道:「在下祝福林兄高中,金榜题名,再会。」 林春之懵懵然,半晌回不过神来。 凤凌回到座位后,觉得不能再待了,周边几桌因为这动静,都注意他们了,他十分遗憾地刚吃了九分饱,无奈道:「姐,回去?」 苏容点头。 凤凌为她代言,对同样有些懵的赵舒和陆封严道:「两位兄台,我们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与家姐先回去了,改日再会。」 赵舒觉得 自己与凤凌很投脾性,连忙站起身问:「敢问你们住在哪里?科考后,在下与陆兄也好请回你们。」 凤凌自然不能说她与姐姐住在东宫,说出来吓死个人,只笑笑道:「京城就这么大,总能再遇的,我与家姐如今的住处不便告知,不过两位仁兄可以留下你们的住处,改日我们前往拜访。」 「也好。」赵舒连忙报出住址,「凤兄,一言为定啊。」 「好啊,一言为定。」凤凌拱手告辞。 陆封严也拱手,「凤兄慢走,凤姑娘慢走。」 凤凌摆摆手,掏出一锭银子,去前台结了账,与苏容一起,漫步出了状元楼。 谢临全程围观了这件事儿,心想着原来是姓凤啊,那不是苏容了,但真的好像啊。 他没忍住,与前面的两人答话,「敢问两位,那对姐弟,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听凤凌口音很像京城人士,但京城压根就没有姓凤的,京府衙门的户籍部里怕是都翻不到一个姓凤的。 赵舒正想结识这位瑞安王府的谢小王爷,但一直没机会,闻言连忙站起身,对谢临拱手,「在下川西赵舒,我身边同窗是陆封严陆兄,谢小王爷幸会。」 谢临也站起身,「两位川西才子,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他也一同介绍跟他一起的通行人,都是高门府邸的公子们,也是金秋要下场,近日来因为备考气氛紧张,都约着出来放松放松。 赵舒与陆封严连忙一一见礼。 双方认识后,赵舒回答谢临的话,「刚刚走的那位仁兄啊,他姓凤,叫凤凌,与他同行的是他家姐,我们也是等座时结识不久,他们是江州人士。」 谢临一惊,「江州人士?」 「对,他们说是江州人士,与江州才子苏行则有过一面之缘。」 谢临心下琢磨,原来不是川西人,竟然是江州人士,还见过苏行则?真不是苏容? 他这时拿不准了,但觉得追上去问问好像也没什么,认错了人,顶多赔礼道歉。 于是,他连忙说:「我出去一趟,你们先聊。」 说完,他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喂,谢临,你去哪里?」有人喊了一声。 谢临没答,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状元楼。 众人面面相觑。 赵舒不解,心想谢小王爷是有什么急事吗? 这时,早先挨着谢临的一人说:「他刚刚说相像,不会真认识吧?」 众人闻言都纷纷问什么认识,这人将谢临觉得那位凤姑娘与他认识的一位女子相像的话说了出来。 众人纷纷好奇。 赵舒和陆封严对看一眼,本来他们也吃饱了,觉得也该回去了,但这么好的结识权贵子弟的机会,赵舒不想放过,便拉着陆封严重新坐下,与刚结识的人攀谈起来。 而另一边,谢临追出状元楼后,发现没了那姐弟二人的身影,他抓住迎客的小伙计问:「刚刚那一男一女呢?」 小伙计伸手一指,「往那个方向去了。」 谢临立即顺着小伙计指引的方向追去。 拐过一条街,也没见着那二人的身影,谢临皱眉,心想着寻常走路,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就算是骑马或者乘车,他追出来的及时,也该有个影子,如今不见人影,难道真是苏容,怕被他认出,刻意躲他? 她躲他做什么? 谢临觉得奇怪,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就算是苏容,关他什么事儿?他又不是周顾,也不是她亲哥苏行则。 他转身往回走,索性不找了。 谢临离开 后,不大会儿,对面一处高墙内翻出两个人,正是苏容和凤凌,二人对看一眼,拍拍身上的土,一时间都有些无言。 片刻后,凤凌悄声说:「主子,谢小王爷怕是认出您了,怎么办?」 「他不见得确信是我。不过没关系。谢临这个人,很有分寸,在江宁郡时,我在谢府养伤,虽然瞒的严实,他却不见得丝毫不知,但却装作不知。」苏容拂了拂衣袖,「走吧,我们去承继斋买糕点,然后回去了。」 凤凌点头,想想也是,放下心来。 第一四零章 提醒(二更) 谢临回到状元楼后,被众人追着问,他摇头不说,众人问不出来,只能作罢。 赵舒心大,没觉得谢临与那离开的凤家姐弟有关系,陆封严心细,暗想着凤家姐弟怕是不简单,谢临刚刚应该是追着他们出去了。 众人吃过饭后,都熟识了,一起走出状元楼,互相告别。 谢临拍着赵舒肩膀说:“赵兄,我觉得你和陆兄人不错,待科考后,我请你们喝酒。” 赵舒受宠若惊,“好说好说,多谢小王爷,科考后,咱们一定约着喝酒。” 谢临问:“我去哪里找你们?” 赵舒连忙报出住址。 谢临记下了,笑着说:“你们也可以来瑞安王府找我。我就不用报地址了吧?” 赵舒赶紧道:“不用不用。” 瑞安王府谁不知道?就算不知道,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 谢临不再多言,松开赵舒,摆摆手,坐上瑞安王府的马车走了。 一行人分开后,赵舒与陆封严往自己的住处走,赵舒心里十分高兴,对陆封严道:“陆兄,没想到今儿咱们结识了瑞安王府的谢小王爷,他竟然没有什么傲气瞧不起人,为人随和的很,与传言一点儿都不一样。竟然还要与咱们交朋友。” 陆封严叹了口气,“赵兄,看人不能看表面。” “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赵舒摸不着头脑。 陆封严摇头,压低声音说:“你说的很对,但你不觉得今儿很奇怪吗?谢小王爷与那些勋贵子弟,显然对凤家的姐弟更感兴趣,他们之所以跟我们主动搭话,也是因为那对凤家姐弟。” 赵舒恍然,“陆兄,你的意思是,谢小王爷是觉得我们坐在一桌吃饭,熟识,想认识那一对姐弟,才想结交我们?” “也可以这样说。” 赵舒挠挠头,“陆兄,你我也不必妄自菲薄吧?尤其是你,顶顶才名,即便他们身份高,咱们只待金榜题名,也是让人高看一眼的。谢小王爷想结识咱们,就不能是因为咱们有才吗?” 陆封严摇头,“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咱们来京多久了?谢小王爷去过聚贤楼,那日辩论,他明明在,却没结识我们,说明他并不是多想结识我们。” 他头脑冷静,给赵舒分析,“像他们这样的王孙公子,自持身份,哪怕我们有才,金榜题名,对他们来说,也不会多看在眼里。” 他叹了口气,“毕竟,我们的终点,也不过是人家的起点而已。” 赵舒如被泼了一头冷水,霎时垮下脸,“哎,陆兄,你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一会儿……” 陆封严轻咳,也觉得自己说的过于直白了,“对不住赵兄,我只是怕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以后与谢小王爷相交过于没心没肺没分寸感,我知道你是好意。”赵舒连忙道:“不过你不提醒我,我还真没发现,哎,我是真笨啊。” 陆封严摇头,“赵兄不笨,只是待人赤诚罢了,不是坏事儿,但我们身处京城,还是待人有所保留为好。” 赵舒连连点头,“陆兄说的是。” 他想起那对姐弟,小声说:“哎,你瞧清楚没有?那凤姑娘,长的真的很好看啊。” 陆封严脚步一顿,“凤兄容貌也好。” 赵舒听他这话,就知道他也瞧见了,当时那位凤姑娘吃香酥鸡时,大约因为觉得香酥鸡美味,眼前的幕篱碍事儿,多挑开了些,露出了大半张脸,不过很短暂,便又落了下来,被他正好瞧见。 他当时就心想,凤姑娘真好看,这么好看的人,大约是怕因容貌惹麻烦,才戴着幕篱。他不敢唐突人家,再也没敢往人家姑娘那里瞧一眼。 赵舒想起那个冀北学子林春之,便觉得好笑,“陆兄,没想到那林春之,胆子还挺大。大庭广众之下,跑到人家姑娘面前说那种话。不过凤兄也是有意思,将他耍了一通,送了回去,不知道他跟那林春之咬耳朵说了什么话,那林春之竟然乖乖坐了回去,再没动静了。” “冀北林春之,无论品学,不及冀北赵立安,怪不得被他压一头。”陆封严不太瞧得上林春之,“大庭广众之下,唐突人家女孩子,枉为读书人。” 赵舒点头,“若不是因为他,凤家姐弟大约还会多坐片刻,他们离开时,我见那凤兄和凤姑娘都有些舍不得桌子上的饭菜,还有好多没吃呢。” 他忽然一拍大腿,“哎呀,陆兄,我们应该打包,怪浪费的。” 他说完,见陆封严没说话,又道:“是吧?如今天凉了,就算咱们住处不养猫狗,搁一晚,明早热着吃,应该也不会坏掉。” “倒也是。”陆封严点头。 赵舒叹气,“也太浪费了,咱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陆封严转回头看已经走出很远,轻声说:“来不及了吧?店小二应该都收拾完了。” 赵舒也觉得来不及了,“这事儿可真是,当时咱们跟谢小王爷他们一起出了状元楼,就把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都怪我,是我结交了谢小王爷,太高兴了,一时忘了桌子上剩了那么多饭菜了。” “也有我的责任。”陆封严拍拍他肩膀,“走吧,已经浪费了,也没法子了,下次注意吧!” 赵舒点头。 苏容和凤凌倒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赵舒与陆封严自责没打包剩下那些饭菜,觉得浪费可惜。 凤凌只觉得没吃好这顿饭,摸着肚子说:“主子,我只吃了九分饱,那香酥鸡还剩了大半盘呢。” 状元楼里的菜都是大盘菜,这也是他们没料到的,四个人吃八个菜也属实是多了。他们两个离开后,那赵舒和陆封严都是文弱书生,估计吃不完,肯定得剩下很多。 “好可惜啊。”凤凌嘟囔,“那个林春之,可真是……还有,偏偏遇到了谢小王爷。” 真是出门不利。 “吃了九分饱正好,再吃点儿糕点找补一下,就够十分了。”苏容提醒他,“不过你这不是养生之道,吃饭只吃个七八分饱就够了,尤其是晚上,五分饱也是行的。” 凤凌哀怨,“我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即便吃十分饱,回去晚上练会儿剑,也就消化没了。” 他说着,忽然有了想法,“那个,主子,您明儿帮我问问,我能跟太子殿下的暗卫交流一下不?就那个云岸,我想试试他的身手,但这几日住在东宫,没瞧见他。” “行,明儿我问问。”苏容觉得互相切磋挺好,天下武学,分门别类,太子身边的暗卫,一定都是一顶一的,若是能够切磋,很有受益。 二人来到承继斋,店铺很大,也有人在排队,凤凌探头往里面瞅了两眼,回头对苏容说:“主子,我瞧着里面的糕点好像没多少了,等排到咱们,估计不剩什么了,还是太晚了,人家都要关门了,肯定不做新的了。” 苏容看着他,“那你想想办法。” 凤凌眨眨眼睛,掏出十两银子,走到最前面排队的那人跟前,对他压低声音道:“这位仁兄,我家姐怀孕了,十分想吃这家的糕点,但我们来晚了,就怕等排到我们时,没有了她爱吃的鲜花饼了,那她这整个晚上怕是都睡不着,您看我给您十两银子,买您个位置,您把您如今排队的位置让给我姐怎样?” 排在最前面位置的人大约三十多岁,看向戴着幕篱等在远处的苏容,有些踌躇,“这……这位兄台,你给的十两银子太多了。” “不多不多,毕竟这么晚了,您排了半天队,才轮到您,很辛苦的。”凤凌道。 这人挣扎了片刻,才接过银子,“那好吧,让你姐姐过来吧!我去后面排队。” 承继斋的糕点虽贵,但十两银子也不少,所以,即便到时候有的样式买不到,让出位置倒也值得。 凤凌拿到好位置,对苏容招手,“姐,你快过来,这个位置是你的了,你赶快快去里面挑。” 苏容耳朵好使,听的清楚,十分无语,瞪了凤凌一眼,还是走到最前面,对他恶声恶气道:“你等在外面。” 凤凌笑嘻嘻,“我自然是要等在外面的,咱们只买了一个位置,没我的位置,你快进去吧!” 苏容抬步走了进去。 片刻后,苏容拎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出来,见到凤凌,一下子就原谅他了,对他说:“真是好险,鲜花饼就剩最后两份了,等轮到咱们,还真没有了。” 毕竟后面这一长队,排了十几个人呢,肯定有人会买鲜花饼的。 凤凌得意,“对吧?还是有银子好使。” 他小声说:“咱们还是得努力赚银子啊,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十分有道理的一句古话。” 苏容深以为然,“嗯,没错,是还得多努力。” 新 第一四一章 文章(一更) 苏容一共买了七八样糕点,拎回了东宫。 在进东宫后门时,她递给守门人一份,「兄弟,辛苦了,给你吃。」 守门人连忙摆手,「奴才不要,姑娘您自己吃吧!」 「给你就拿着,别客气。」苏容从小到大贿赂守门人都贿赂习惯了,换到住进东宫来,也改不了买东西多买一份给守门人的习惯。 守门人只好接过,受宠若惊,「多谢姑娘。」 苏容摆摆手,说了句「不必谢。」,便跟凤凌一起进了宫内。 走到通往太子书房和玉珍阁的岔路口,苏容将手里的五仁鲜花饼挑出来,想了想,又多拿了一袋山楂糕,然后对凤凌说:「太子殿下应该还在书房,我给他送过去,你回去不准先吃,等我一起吃。」 凤凌吞了吞口水,「好吧,那主子您可快点儿回来。」 「知道了。」苏容将幕篱摘掉,也塞给他,拿着糕点,去了太子书房。 燕回声的确在书房里,正在看宁池的书信,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向门口。 秦鸾放下茶盏,探头看了一眼,轻声禀告,「殿下,是容姑娘回来了。」 燕回声点头。 秦鸾立即打开房门,苏容正走到门口,刚要出声询问,见门从里面开了,秦鸾对她见礼,「容姑娘。」 苏容对她一笑,「秦女官。」 将手中的山楂糕递给她,「送给你吃,山楂糕晚上吃也不容易长胖,还助消化。」 秦鸾一怔,「奴婢……」 苏容抬手制止她,将山楂糕塞进她手里,抬步进了太子书房,见燕回声坐在桌前看信,她也不说打扰的话,直接将五仁鲜花饼放在他桌前,笑着道:「太子殿下,您说的没错,那承继斋的糕点的确卖得好,凤凌花了十两银子找人买了个最前面排队的位置,才抢到了这五仁鲜花饼的最后份。」 燕回声低头看了一眼,笑问:「最后一份?」 「最后两份,我留一份让凤凌带回去了。」 燕回声微笑颔首,「多谢了!」 苏容摆手,「不客气。」 燕回声放下手里的信,温声询问,「玩的可好?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去了状元楼吃的饭,排队时,凑巧结识了川西才子陆封严和赵舒,吃到一半,好巧不巧,又碰上了谢临,我戴着幕篱,没与他打照面。不过他应该有所怀疑了,我还不想被护国公府知道我进京了,以免影响周顾科考,还得劳烦太子殿下把我今儿的踪迹尽量抹平。也不必抹的没有一丝痕迹,能应付到科考开考前不让人查到透露出去就成。」苏容与燕回声打着商量。 「这个简单,我让人去做。」燕回声点头,大兴下来。 苏容放心了,又跟他提起陆封严,「周顾说陆封严文章过于剑走偏锋?但我观其人却不是如此,内敛沉稳的很,这与他落笔文章,是不是有些差距极大?由面相观人,他也不像是一个不圆滑喜欢偏激的人。」 燕回声若有所思,「这样吗?」 苏容点头,「我们一起拼桌,吃了一顿饭,他言语有礼,行止有度。我就猜想,他传出来的文章,会不会刻意为之?隐藏真实?怕被人盯上,才让人误会他虽有大才,以文章观人。喜欢剑走偏锋的人,往往都会难以把控,就算有谁想拉拢他,也要多看看多斟酌,不会轻易将他拉拢到己方阵营。他是在刻意保护自己?」 燕回声闻言思忖片刻,「孤相信你的识人之能,若你这样说,的确有这个可能。」 苏容道:「您看过他写的文章吗?如今可有?不若我看看,咱们研究研究他。」 燕回声点头,「有。」 他伸手,在一摞奏折下,抽出一摞文章,「这里面,是金秋要科考的学子们流露出来的文章,其中有一篇是陆封严的,由人抄录而来。」 他翻着找出那篇文章,递给苏容,「这是他前几日最近的一篇,的确如周顾所说,喜欢剑走偏锋另辟蹊径。」 苏容接过,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陆封严的这篇文章,没找出什么问题,但她觉得不应该,于是,又仔细看了第二遍,再之后,她蹙眉,又读了一遍,才放下他的文章,思忖片刻,对燕回声肯定地道:「若我不是读第三遍,也寻不出这篇文章的矛盾之处。」 她手放在一处,指给燕回声,「您看这里,是不是刻意在调转笔锋?也正因此,从这里开始,他的文章,开始走向了一个拐点,虽然甚是细微,衔接得不突兀,通篇读下来,也整体流畅,让人激扬澎湃,直呼是一篇好文章。但再三细细琢磨,却能看出,正是从这里开始,露出走偏的锋芒之意,这份藏在笔锋之后的刻意,做得隐晦至极且不着痕迹,若不是我今日见了他的人,与他近身打了一顿饭的交道,也觉得由文章观人,他就是这样的人,并不会觉得有丝毫违和。」 苏容说完,感叹,「这篇文章的确写的绝,很是深入人心,入木三分。」 她说完,又猜测,「周顾一定没近身接触过陆封严,否则不会是对他这个评价。」 燕回声听她两次提到周顾,都就事论事,十分平静,抬眼看了她一眼,按下心中的心思,温声道:「他的确没接触陆封严,那一日,京中各地才子相聚在聚贤楼论策,他与你大哥、谢临一起去过旁听,冀北才子赵立安代表的保守派对阵川西才子陆封严的激进派,据说陆封严当日口风犀利,很有诡辩之才,与他这篇文章剑走偏锋,另辟蹊径,倒是一般无二。当日在聚贤楼聚众无数,后来伦策后,他的言论也传遍京城,所以,无人怀疑陆封严是特意为之,只当他人如其名。」 他说完,又道:「若当日聚贤楼也是他刻意为之,那就不奇怪了。据说,当日孤那大哥和二哥,都去过聚贤楼。较孤年纪小的几个弟弟,也去凑了热闹。」 「您没去?」苏容问。 「孤没去。」燕回声摇头,「父皇盯着孤呢,孤不好去那里。」 他这么一说,苏容便清楚,看来皇帝盯太子盯的很紧,竟然已经到了他一个储君,连踏足聚贤楼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了,她叹了口气,「陛下就不怕大皇子二皇子其他皇子谋权谋利?他们能去,您就不能去?」 「他们不是储君,父皇便感受不到他们的威胁。」燕回声道:「而且,他们名声不及孤。」 苏容明白了,无语地看着燕回声,「太子殿下,您做储君,做的差不多有个七八分满意就得了?做什么要做的太好?」 燕回声一时无言。 苏容又叹气,「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先破局,让陛下对您放下戒备。」 她出主意,「要不,您先出个错?十全十美的人,搁在寻常人面前,都会让人忌惮,更何况您是储君。」 燕回声问,「孤该出个什么样的错?」 苏容眨眨眼睛,「既伤不到根本,又能让您喘口气,且让陛下觉得您还年少轻狂,不足以对帝位和他手中的帝王权利构成威胁。」 燕回声轻叹,「你以为孤没想过?秦太傅一早就提过,但这个太难了,一旦做得不恰当,便会起反效果。」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又怎知父皇不就是在等着机会抓孤的错处?一个小错,父皇兴许会放大,孤那大哥和二哥以及弟弟们便会推波助澜。」 他无奈地道:「坐在孤这个位置上,其实,容不得出半丝差错,兴许,一个差错,便会万劫 不复。」 苏容吓了一跳,「那还是算了,您还是好好地做完美太子吧!」 她没直面过皇权,也没见过皇帝,的确是不该瞎出这个主意。 她连忙打住这个话题,对燕回声道:「还是说陆封严吧!」 燕回声颔首,微笑地宽慰她,「孤倒也没到每日谨小慎微胆战心惊的地步,只不过前些日子收拾了江盛一族,在江州的动静闹的有点儿大,已引得父皇不满,才不好再有动作,科考过后,孤避开这个风头,便不必再如此小心翼翼了。」 苏容明白了,「这样啊,那我懂了。」 她笑吟吟地道:「这个陆封严,前三甲定有他一席之地。科考后,我让凤凌多去与他接触,若是能够拉拢到东宫,便将之拉拢到东宫,若是不能,也要让他保持中立,至少不能投靠别人。」 燕回声颔首,「这样也好,孤当前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必须拉拢到东宫阵营,只需朝中的中立派能够多一些,一直保持中立就好。」 苏容打了个响指,「好,交给我。」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一四二章 科考(二更) 苏容在太子书房待的功夫不短,回到玉珍阁时,就见凤凌一脸哀怨。 桌子上摆了从承继斋带回来的各式糕点,整整齐齐的,一块没动。 苏容很满意,“还不错,没偷吃。” 凤凌见她回来,立即捏起一块糕点开吃,“我是那样的人吗?” 苏容也开吃,“嗯嗯,你不是,你通过了我对你人品的考验。” 凤凌:“……” 他的人品到了如今,还用考验吗? 苏容不等他问,便给他解释,“我跟太子殿下探讨了一下今儿遇见的陆封严,才耽搁了些时候,我觉得陆封严这个人吧,挺有意思的,你说是不是?” 凤凌点头,“嗯,不简单。” 苏容笑,“你也觉得他不简单,这就对了,这样,从明儿起,你潜去他身边,暗中观察他几日,待科考后,我再视情况而定,看看如何拉拢他。” 凤凌答应的痛快,“成。” 反正他近来无事,也只是喝茶看画本,正无聊呢,毕竟主子待在东宫里,他觉得挺安全的,用不着每日贴身保护。而云岸据说被太子殿下派出去出任务了,去的地方远,需要好长时间才回来,没法与他切磋。 二人合力吃完了几份糕点,一不小心,给吃撑了。 苏容评价,“不愧是百年老店,每一样糕点都很好吃。” 凤凌点头附和,“明儿还去买。” “你早些去排队,不许再花银子买位置了。”赚钱多不容易,他怎么这么大手脚花钱,十两银子呢,她每个月的月例才二两银子,这个败家的东西。 “好!”凤凌也觉得有一次体验就够了,银子是好东西,他应该学会省钱。 二人达成一致意见后,又吃了几片山楂,去院中消了一会儿食,才各自回去睡下了。 小全子这几日发现,太子殿下都不用他催就寝,便每日提前一个时辰从书房出来,如此省心,让他都觉得自己多年来最大的作用无用武之地了。 燕回声走出书房,手里拎着一袋吃食,小全子上前要伸手接过来,他躲开,“孤自己拿着。” 小全子心想,不就是承继斋的五仁鲜花饼吗?又不稀奇。殿下竟然还不让他帮拿着了。 他跟在燕回声身后半步,走了一会儿,小声说:“殿下,您若是爱吃五仁鲜花饼,奴才明儿再安排人去承继斋买。” “不必。”燕回声摇头。 小全子懂了,太子殿下一直以来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承继斋的糕点,往日里也不看在眼里,如今能入眼,大约买的人特别。 第二日,清早,凤凌要出门,苏容将一封信递给他,“想办法以从江州来信的方式,将这封信送进护国公府给周顾。” “这个简单!”凤凌接过信,掂了掂,问:“主子,只给周小公子吗?大公子呢?您就没给写一封信?” “我大哥不需要。”苏容摆手。 凤凌说了句“好吧!”,拿着书信走了。 周顾昨儿自从东宫回府后,便派了人前往江州,将人派走后,他心里虽然依旧不得劲儿,但果然已经好多了。 这一日,他用过早膳,正在温书,子夜拿着一封信进来,“公子,江州来的信,您快看看,是苏七小姐给您的信吗?” 周顾抬眼,将信接过来,信封上写着周顾亲启,正是苏容的字,他矜持地点头,“嗯,是她的。” 他慢悠悠将信接过来,慢悠悠打开,入眼处,依旧是一张薄薄的纸,苏容说她已打算启程,在科考后,她便打算动身前来京城,让他好好考,希望到时候她来亲自祝贺他高中。 又说,她大哥很厉害,让他努把力,若是一不小心连他大哥都压过去,她到时候在京城找一家酒楼给他包场祝贺。 还有,听说今年的各地学子都很厉害,让他不要掉以轻心,他的对手不单单是她大哥,总要拿个三甲。 就这么短短一番话,让周顾看了好几遍,嘴角弯起,笑容蔓开,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嘟囔,“还算她有良心惦记着我。” 子夜也很开心,连忙催促周顾,“公子,既然这样,您赶紧踏实下来温书吧?七小姐对您给予厚望啊,这里面可是说了让您连苏大公子都压过去呢。” 周顾不觉有压力,反而满身动力,将信收起,开始温书,斗志昂扬,“嗯,我努力一把。” 皇帝对于燕回声近日来的不动作十分满意,对于江盛之事,不满也消散了些,觉得燕回声还算懂得分寸,眼里有他这个君父,没有外出拉拢入京赶考的学子,也没有令任何一个学子踏入东宫。 至于东宫住进了贵客一事,皇帝自是不知道的,燕回声将东宫治理的严实,探子早就在前些年太子因为屡次遭到刺杀而堂而皇之地拔除干净了,让皇帝都没法再将手伸进东宫去,只要燕回声想将东宫内的事情瞒住,皇帝也就真没办法知道,这也正是皇帝近年来对他疑神疑鬼颇为忌惮的原因。 但即便这样,燕回声对于自己的东宫,安榻之地,也不可能再让人随意安插探子,哪怕皇帝忌惮他。 所以,苏容住进东宫,只东宫内的人知道,而真正知道苏容身份的人,也只一个管家再顶多加一个伺候在燕回声身边的小全子而已。 这一日,皇帝在下了早朝后,将燕回声叫进御书房,对他道:“你是太子,明日科举,由你出面,主持会试。” 燕回声垂首应是。 皇帝看着他,“本该今年春闱,但挪到了金秋的秋闱,朕不希望此次秋闱出事,你多上些心。” 燕回声点头,“父皇放心。” 皇帝摆摆手,不再多言。 燕回声出了御书房,面无表情地想,明日会试开考,今日才让他主持,他安分守己,低调不拉拢各地学子,明明最让他放心,如今却成了他不上心,说让他多上些心了。 他的好父皇,丝毫不觉得自身很矛盾吗? 也许他觉得,但他控制不了自己越来越多疑重权的性子。 因皇帝突然下旨,燕回声授命,一下子忙了起来,东宫的幕僚们进进出出,苏容也不方便在太子书房待着了,索性这些日子以来,将那些暗格子间的卷宗看的七七八八了,她也打算趁机歇几天。 于是,她躲在玉珍阁里,学着早先凤凌的模样,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画本子。更甚至懒得看画本子时,便将小橙子叫到跟前,让他带着,溜溜达达在东宫里面闲逛,逛累了,便找一处地方,听小橙子给她说京城各大府邸里最新出的八卦。 凤凌一连暗暗观察了陆封严几日,直到人家进了考场,他才回到东宫,见苏容如此悠闲,十分嫉妒,“主子,您也太闲了!” 苏容摸摸鼻子,将管家让人送来的葡萄推到他面前,“你看这葡萄,一颗颗的,又大又紫,多诱人,据说是藩地进贡上来的,太子殿下让人都送了过来,自己都没留。我特意给你留的。” 凤凌伸手捏了颗葡萄扔进嘴里,“唔”了一声,“主子最好了。” 他对苏容道:“今儿京中不少高门府邸的夫人小姐都前往京外的大佛寺求神拜佛了,您要不要去大佛寺里给大公子和周小公子求个金榜题名?” 苏容拒绝,“不要,我相信他们不用求神拜佛也能考好。” 凤凌点头,“趁着周小公子和谢小王爷都进了考场,您要不去街上玩玩?反正也没人认识您了,也不会遇到熟悉的人。” 苏容有些意动,“人家学子们都在考场里力求功名,努力考试,咱们只想着玩,合适吗?” “合适吧!”凤凌全无负担,“您不是相信大公子和周小公子自身的本事吗?咱们玩不玩,他们都能考好的吧?” “也是。”苏容没负担了,“那走?” 凤凌抱着盘子不放,“等我再吃一串葡萄。” 苏容没意见,自己进屋子里换了一身衣裳,又戴上幕篱,出来后,凤凌也把一盘子葡萄都吃光了,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陪着苏容又出了东宫。 新 第一四三章 当街拦截(一更) 白天的京城,热闹很多,衣着光鲜的人来来往往,车马行人络绎不绝。京中的繁华在白天里显现的淋漓尽致。 凤凌陪着苏容沿着大街慢慢溜达,走了一条街后,在拐角处,忽然冲出来一辆马车,苏容和凤凌避闪的及时,才没撞到,二人站稳,只见那辆马车沿街冲了出去,十分快,哪怕差点儿撞到人,车夫也没停下瞧一眼。 苏容蹙眉,抬眼看去,只看到了一辆华贵马车的尾巴。 凤凌在苏容耳边说:「主子,是清平公主府的马车,里面坐着的人,一定是端华郡主,前几日我瞧见她的马车穿街而过,车跑的很快,也差点儿撞到人,同样没停下。」 苏容挑眉,「端华郡主?就是想去江宁郡,却被周顾派人拦在了半途中,后来我大哥书信里说她很是在周顾回京途中发了一回疯的端华郡主?」 「就是她。」 苏容点点头,评价,「确实够骄纵的横行无忌。」 凤凌道:「我打听了,据说回京后,清平公主带着端华郡主哭闹到了御前,陛下要罚周小公子,盛安大长公主为此特意进了宫,后来周小公子赔了端华郡主两瓶凝脂玉缎膏,外加五千两银子,才将此事揭过了。」 苏容倒是不知道有这个后续,但想想,端华郡主既然受宠,是陛下唯一亲外甥女,周顾并不占理,受些罚,倒是说得过去。 二人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刚刚过去的马车忽然掉转头,直直冲了回来,苏容与凤凌再次躲开到路旁,没想到,这次马车反倒没继续往前走,而是在二人身边过时停下了。 车厢帘幕挑开,露出一张盛气凌人的脸,盯准苏容,对她清喝,「你是什么人?把幕篱摘掉。」 苏容心想好没道理。端华郡主沿街遇到一个戴幕篱的女人,便盘问人名姓,让人摘掉幕篱吗?她怎么没听说?她询问地看向一旁的凤凌。 凤凌也莫名其妙。 「快点儿!没听到本郡主的话吗?」端华紧紧盯着苏容催促。 苏容隔着幕篱,瞧着端华,这是一张美人脸,但因为衣着打扮太过盛华,竖着柳眉,眉眼凌厉,才显得整个人盛气凌人,她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道:「听到了,但是我不乐意摘。」 端华大怒,「你敢!」 她盯着苏容,颇有气势地问:「你知道本郡主是谁吗?你好大的胆子,敢不听我的?」 苏容无语,「不知道。」 「你既然不知道,有眼不识泰山,本郡主就告诉你,本郡主是端华。」端华郡主恼怒,「如今本郡主报上名号了,你已经知道本郡主的身份了,见到本郡主,还不见礼?」 苏容点头,从善如流地见礼,「端华郡主安!」 端华吊着眼梢,满意她识时务,「现在,马上,本郡主要你摘掉幕篱。」 苏容直起身,摇头,「这个恕我不能做到,戴幕篱,不犯法吧?是百姓们的自由吧?敢问郡主,哪条律法规定,我在大街上带着幕篱,惹郡主黑眼,非要人摘掉的道理?」 端华忽然下了马车,对身后道:「来人,把她的幕篱给我摘掉。」 她话音落,一名护卫上前,去揭苏容脸上的幕篱。 苏容没动,凤凌上前一把钳制住这名护卫,冷着眉眼道:「端华郡主好不讲道理,如此仗着身份仗势欺人,您是郡主,就可以随意不顾别人意愿吗?」 端华倒没说出「本郡主就是仗着身份仗势欺人了又如何?」的话来,只是气势极盛地道:「以本郡主的身份,让你摘掉幕篱,有何不可?」 「有。」苏容语气平平,「我在大街上走的好好的,冒出个郡主,非要我摘掉幕篱。敢问郡主,您要我摘掉幕篱的目 的是什么?」 端华郡主道:「本郡主怀疑你是苏容,想认认人,不行吗?」 苏容闻言惊了。 凤凌闻言也惊了。 二人齐齐看着端华,不明白哪里出错了,走漏了消息,竟然让端华郡主怀疑她就是苏容? 端华见苏容忽然没了话,因幕篱遮挡,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这一刻的安静,让她忽然拔高音,「你当真是苏容?」 她忽然走近了一步,「江宁郡那小庶女?」 她继续走近,「不、你父亲苏旭升迁了,江州刺史府小庶女?」 苏容沉默。 端华来到苏容面前,对护卫道:「你滚开,废物东西!」 清平公主府的护卫默默退开,心里差点儿怀疑人生,他打不过护国公府的护卫也就罢了,但刚刚被面前这男子出手钳住,竟然用尽全身力气都挣脱不开?那这人清清瘦瘦的该多有力气? 「你也滚开!」端华对拦在苏容面前的凤凌道。 凤凌站着不动,面无表情,「郡主金贵,还是别靠太近的好,若是说话,请退后到安全距离,在下怕一个不小心,让您伤着,因为您是主动找事儿,在下可不会负责。」 端华郡主这才多看了凤凌一眼,冷笑,「怎么?你还真敢伤着本郡主不成?」 「那可说不准!」凤凌不给她丝毫让她觉得身份好用的错觉,「端华郡主,这可是在大街上,您四处瞧瞧,可有不少人停下脚步围观呢,这些人若是在公堂上,可都是证人。」 言外之意,是你无缘无故当街找事儿。 端华转头看了一眼,果然见有不少人站在远处往这边瞧热闹,她冷笑一声,并没退后,而是盯着苏容问:「本郡主问你,你可是苏容?」 苏容默默地问:「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从头到脚遮挡的这么严实,那天晚上在状元楼吃饭,谢临坐在她的斜侧方瞧了她多次,都没敢确认是她,怎么端华这个没见过一面的人,就认出是她了? 「果然是你!」端华见她承认,冷笑,「你承认就好!」 她得意地为苏容解惑,「你以为有周顾护着你,在去往江宁郡的路上拦着本郡主死活没让本郡主去江宁,本郡主就没办法认识你了吗?本郡主早已让人弄了你的画像,本郡主天天看你的画像,本郡主敢肯定,只要见了你,你就算化成灰,本郡主也能认得出来。」 苏容:「……」 她诚然地觉得端华郡主很有才,对她佩服道:「郡主着实厉害,那么我的画像一定是像极了?哪怕戴着幕篱,也能让您通过我的身形辨认出来。画师真了不起。」 「少废话!摘掉幕篱。」端华郡主执着地要亲眼看看苏容。 苏容既然被她认出了,没死活不承认,到如今,自然不怕摘掉幕篱了,于是,她将幕篱摘掉,拿在手里,以一张自诩不输于端华的美貌的脸,对上端华。 端华看清了她的面貌后,果然一下子黑了脸,「你就是以这副狐媚子的容貌,蛊惑着周顾为了你欺负我的吗?」 苏容诚心诚意道:「郡主,长的好看的人,并不一定是狐媚子,不过还是多谢您对我容貌的认可,我也觉得我长的很美,狐狸精都没我美。」 端华大怒,「你——」 「嘘,郡主,您先别发火!」苏容竖起一指按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看着端华,认认真真地道:「不过我不太赞同您所说的,周顾是为了我,才欺负的您。」 她一本正经道:「周顾那人,是不是生来就混蛋的很?他出身好,脾气差,眼高于顶,不可一世,因为您总是缠着他,惹他心烦,他欺负您不是很正常吗? 与我何干啊?」 端华一噎。 苏容推开凤凌,上前一步,握住端华的手,姐俩好地说:「他这人吧,虽是我未婚夫,但是我还真没瞧上,所以呢,我打算跟他退婚。您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端华猛地睁大了眼睛,又拔高音,「你说什么?」 苏容对她温柔一笑,「跟周顾退婚啊,他科考后,我就前往护国公府退婚。所以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让臭男人一边去吧!」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一四四章 约饭(二更) 端华震惊地看着苏容,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在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差了。她说她要和周顾退婚? 她竟然要跟周顾退婚?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苏容叹气,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道:“郡主没听差,我此回来京,就是为了和他退婚。” “你是在说笑?”端华竖起眉头。 苏容摇头,再真诚不过,“没有说笑,若是郡主不相信,等我前往护国公府退婚那日,知会郡主去护国公府做个见证人?” 端华脸色变了,“你说真的?” 苏容很认真,“再真不过!” 端华见她一脸诚恳,半丝不像说假,她不敢置信,质问,“周顾哪里不好了?你为何要跟他退婚?” 苏容眨眨眼睛,“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他脾气差,眼高于顶,不可一世。” “这、这也算不得什么缺点。”端华虽然经过上次的事情气死周顾了,但仍旧喜欢他,为他说话。 苏容点头,“在郡主的眼里,算不得缺点,但在我眼里,这缺点可大了。另外,他出身好,我出身一般,门楣差距太大,这两个人过一辈子,还是要门当户对为好,您说呢?” 端华顿时挺直了腰板,“哼,你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就好。” “很是知道。”苏容握着端华的手一直没松开,觉得她手中的这双小手保养的真好,柔柔软软,指骨细腻,让人摸了还想摸,她捏着端华的如葱手指,一时间舍不得放开,“所以,郡主放心,您喜欢周顾,我是碍不着您眼的,一旦我与周顾退婚,便会与他再无干系,您大可以对他横冲直撞。” 端华本来打定主意见到苏容,要往死了收拾她,一定要她哭爹喊娘,哭天抢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给她活生生扒下一层皮,她就不是端华。 但如今面前这女人,听听她在说什么?她要跟周顾退婚?而且一脸赤诚,这、这还让她怎么对她动手? 她最在意的,就是周顾有个未婚妻,他竟然有个未婚妻,但如今他的未婚妻说要跟他退婚?他周顾竟然要被人退婚? 端华一时间恍恍惚惚,她刚要说什么,手上传来揉捏的触感让她浑身一激灵,顿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然后猛地睁大眼睛,问苏容,“你在做什么?” 她什么时候被人拉住手的? 苏容一脸的正经,直夸端华,“郡主,您的手保养的真好,您是用什么膏脂抹手?我也想要一双您这样的手,但难道我买的膏脂不对?总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端华头脑懵懵,“我用的是宝香斋的凝脂霜。” “怪不得呢,千金一瓶的凝脂霜,是跟回春堂的凝脂玉缎膏一个价位,我可用不起,没有这个钱。”苏容占够了便宜见好就收,自然地放开她的手,直叹气,“哎,钱真是个好东西,希望我大哥高中后,能有钱给我买一瓶。” 端华的思想顿时被苏容的话给拐歪到了另一条道上,看看自己的手,将刚刚那一瞬间升起的怪异的感觉抛开,问她,“你大哥是谁?” “苏行则。” “哦,苏行则,我见过他。”端华想了想,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当初她只顾着跟周顾发疯了,没认真看苏行则,“他能高中吗?” “能,我大哥读书可厉害了。”苏容很肯定。 “那你大哥高中,你还要跟周顾退婚?”端华这时冷静下来,瞧着苏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不对劲,“你是不是怕我找你麻烦,在糊弄我?” “我大哥高中,跟我与周顾退婚,有什么关系?我大哥即便中了状元,我们家也与护国公府门不当户不对。”苏容叹气,“郡主,您看我像是糊弄您的人吗?谁会说这种一拆就穿的谎话?是不是真的,你等几日就知道了。” 端华问:“为何要等几日?” “因为周顾如今在科考啊,总得等人家科考完后,我再登门吧!”苏容无奈。 “倒也是。”端华点头,“好,那我今日就暂且放过你。” 苏容笑着道谢,“多谢郡主放过,您可真是一个好人。” 端华听着这话刺耳,“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没有。”苏容果断摇头,看着面前这一张美人脸,她提出邀请,“我对郡主,一见如故,感谢您今儿认出我,并且放过我,我请郡主吃饭吧?怎么样?” 端华郡主:“……” 她从没遇见过苏容这样的人,明明她觉得她们应该见面就打个你死我活,但她却邀请她吃饭? 苏容又问:“郡主刚刚马车匆匆,是不是有要事儿要去做?若是有要事儿,您只管去,咱们改天再约,若是您没什么着急的要事儿,咱们现在就找个酒楼坐坐?” “本郡主自然有要事儿,打算去京外的大佛寺为周顾求个金榜题名。”端华看着苏容,“谁知道刚走到这里,还没出城,就碰到你了。” 苏容瞪大眼睛,“郡主,我说您是好人,真没错,周顾那样对您,您竟然还要去大佛寺给她求签?” 她说完,啧啧感叹,“您果然不同常人,若是我,他那么对我,我恨不得天天在家里做个布偶对他扎小人。” 端华:“……” 苏容叹气,“哎,那您去吧,我初来京城,想四处转转,郡主您可知道哪里的饭菜最好吃吗?” 端华又被她带拐了道,一口气报出一大堆,“醉仙楼、聚贤楼、状元楼、山海阁、美味斋、祥云坊,还有新开的迎客坊,都很好吃。” 她说完,惊觉不对,立马说:“你不该给周顾去求个金榜题名吗?” 苏容提醒他,“要退婚的。” 端华一噎,“那你大哥呢?他不是也在科考吗?你身为妹妹,不给他求吗?” 苏容摇头,“我相信我大哥自身的本事,不必求神佛庇佑,也能金榜题名。” 端华瞪着她,“你是不是舍不得香油钱和求签的银子?” 苏容:“……” 她咳嗽一声,“倒也不是,我虽舍不得买千金一瓶的凝脂霜,但还是有些薄钱的。” 她补充,“最起码,花用上来说,请您吃一顿好吃的,还是舍得的,去最好的酒楼都成。但是求签嘛,没必要,我大哥肯定高中。” 端华闻言瞬间改变了主意,“我也相信周顾,不去求签了,走吧,本郡主答应让你请客了。” 苏容很高兴,重新拉住端华的手,“那咱们走吧?郡主,这么多好吃的地方,我都没去过,您说去哪里?” “去醉仙楼吧!这家的果子酒好喝,很适合女子,酸酸甜甜的,不上头,还有它家的水晶糕,京城独一份,就连承继斋都做不出这个,还有芙蓉鸡,这个更是一绝,外焦里嫩,口感极好,吃了还想吃,还有清蒸鳜鱼,这个也是难得……” 她每说一样,苏容的眼睛就亮一分。 跟苏容眼睛一般亮的人还有吃货凤凌,他对端华郡主顿时瞧着极为顺眼起来,连连道:“就去醉仙楼。” 端华郡主扭过脸,问凤凌,“你是谁?” “我是凤凌。”凤凌报上姓名。 “姓凤?这个姓氏倒是少见。”端华上下打量凤凌,忽然说,“喂,你是不是苏容相好的?苏容因为你,才要与周顾退婚?” 凤凌:“……” 苏容:“……” 凤凌连忙否认,“我不是,你别瞎说,这是我家姐。” 端华不信,“少糊弄我,我调查过苏容,苏旭一个嫡子,七个庶女,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弟弟。” 凤凌翻白眼,“爱信不信。” 苏容拉着端华的手,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他是我的护卫,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在外人面前,我们就以姐弟相称,不过郡主我对你不是一见如故嘛,可以对你实话实说。” 端华怀疑地看看苏容,又看看对她翻白眼的凤凌,倒是相信了,“行吧,就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护卫。” 她转身要上马车,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苏容拉住了手,回头瞪着她,“你做什么总是拉我的手?” 苏容立马松开,不好意思地说:“这凝脂霜,可真好啊,让我总忍不住……” 端华脸顿红,狠狠瞪了她一眼,“跟我上车,我带你去醉仙楼。” 苏容点点头,在端华上车后,她在围观百姓以及清平公主府一众护卫怪异震惊的眼神下,跳上了端华的马车。 凤凌毫不客气,在她上车后,也跟着跳上了马车。 新 第一四五章 小住(一更) 端华刚上车坐好,便见不止苏容进来了,凤凌也跟着进来了。 她对凤凌怒目而视,「你下去!」 凤凌找了个地方坐下,「不、我是我姐的随身护卫,必须要时刻保护她的安危,谁也不能把我从她身边赶走。」 端华:「……」 她有一大堆护卫,却都没一个这样的,连马车都抢。 她转头对苏容道:「你这个护卫,没规没距,你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苏容诚然地说:「他长的好看。」 长的好看的人,都有一切特权,哪怕是一堆毛病,她都能忍受。 端华:「……」 她仔细看看凤凌,发现这人还真长的挺好看的,比她的那些丑护卫好看多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若她是苏容,让这么一个好看的人天天在跟前随身晃悠,好像也不是不行,让他坐进马车里,好像也是可以的。 她顿时不赶凤凌下车了,问苏容,「他的武功很好?你进京,只带了他一个?」 苏容自然不会告诉她带了五百暗卫,凤凌是最明面上的一个,点头,「嗯,有他一个就够了。」 她不客气地说:「他很能打的,他一个,能打你外面那一群。」 端华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我也发现了,我娘给我的护卫,一个个的都不能打,不止被周顾的护卫压着打,还被你的护卫钳住了手臂就动不了了,真是废物。我决定了,跟你吃完饭回府后,就去找我娘,把他们全部都换掉。」 苏容点头,「护卫贵不在多,贵在精。」 端华赞同,「还真是。」 她憋屈地跟苏容吐槽,「你知道吗?我带着他们去江宁郡,半路上被周顾的护卫截住了,我的护卫动手都打不过周顾的护卫,只能干瞪眼,让我吃了大亏。我跟我娘告状,我娘罚了他们,跟我说,护国公府的护卫本来就是精卫,自然厉害,公主府的护卫差一些,也情有可原。如今谁知道,你一个护卫,都这么厉害,就是他们没用,学武不精,这回我一定要把他们换掉。」 苏容也跟着她吐槽,「的确,这也太没用了。还有周顾,也太欺负人了,人人都有去江宁郡的自由,凭什么他能去,你不能去?真是不讲道理。」 「就是。」端华提起这个就气,「他说是为了保护你,怕我找你麻烦。」 苏容「哎呀」一声,「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郡主如今见了我,也没找我麻烦啊。」 端华直接说:「那是因为你跟我说你要跟周顾退婚,否则我还是要找你麻烦的,他也不算说错。」 苏容:「……」 这姑娘这么直肠子的吗?让她差点儿都无话可说了。 凤凌在一旁大乐,「郡主,你这一碟糕点,我能吃吧?」 「能吃。」 凤凌捏起一块扔进自己嘴里,品了品,「唔」了一声,「这是芙蓉糕吧?还挺好吃,哪里买的?」 「我家里的厨子做的。」 凤凌立即看向苏容,捏起一块糕点递给她,「姐,你快尝尝。」 苏容接过,张嘴吃下,也「唔」了一声,一把拉过端华的手,诚恳地说:「郡主,我们今日刚来京,还没找好住处,你看你的郡主府,能不能腾出一间屋子,暂时收留我们几日?」 凤凌立即说:「两间。」 端华一脸懵,「我没有郡主府,我住在我娘的公主府。」 「那就是您母亲的公主府,能不能腾出两间房,暂且给我们落脚?」苏容改口问。 端华震惊地看着她。 苏容一脸诚恳,「就住几日。」 凤凌立即建议,「我们不白吃郡主您的,您不是嫌弃您的护卫们无用吗?我可以免费做您这些护卫的教习,保证让他们变得厉害点儿。」 苏容连连点头,「凤凌很会教人的,再说您的这些护卫,都是自小由公主给您培养的吧?陪养一批护卫不容易,花了多少银子养到现在?都给打发掉,是不是也太亏了?我和凤凌住进去后,他可以负责指导他们,保证有成效。」 端华恍恍惚惚,「你们真的没地方住吗?」 「有倒是有,但是在东四胡同,那是一处老宅子,破房破屋,我大哥都不住的。」苏容卖力地贬低谢远的那处宅子,「据说只有个老伯一直在看守,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 端华想起来了,「哦,我听说苏行则住进了吏部尚书沈府。」 「对对对。」苏容点头。 端华犹豫,「你们不是坏人吧?」 她还没随意领过人回家小住。 「不是不是。我有名有姓,就是苏旭的女儿苏容,您不是慧眼如炬,一眼就认出我了吗?」苏容诚恳地推销自己,「我也不白吃,我可以陪着公主您玩几日,听说您没有姐妹兄弟,公主只生了您一个?我就不同了,我家里有六个姐姐,我最会陪姐姐们玩了,姐姐们都很喜欢我。」 喜欢躲着我。 凤凌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姐可讨人喜欢了。家里人都喜欢她。」 端华被说的心动,看看苏容,又看看凤凌,两张长的都挺好看的脸,一脸诚挚地瞧着她,让她怎么也不好拒绝,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点头,「好吧!就允许你们住几日。」 苏容心里比了个「耶!」,东宫的厨房吃腻了,转去清平公主府正好。 凤凌也是一脸的圆满,以后可以天天去公主府的厨房让人给他们做芙蓉糕了。公主府的厨子连芙蓉糕做的都这么好吃,想必别的糕点菜品都一样做的也很好吃。想想就觉得很期待。 端华挑开车帘,对外吩咐,「来人,回府告知管家一声,将我院子里的房间收拾出一间来,我有客人要跟我回府住。」 凤凌立即说:「是两间!」 端华瞪着他,「你也住我的院子?你是男人!」 凤凌道:「我是护卫,我姐在哪儿我在哪儿。」 端华想想她的院子里也有小厮护卫,勉强点头,「好吧。」,又对外吩咐,「收拾出两间,挨着的。」 一名护卫震惊地应是,赶紧去了。 苏容和凤凌都很高兴,两个人你一块我一块,吃完了一碟糕点,然后怎么看端华怎么可人。 这小郡主可真是讨人喜欢! 端华心里直怪异,但这种怪异在对上苏容和凤凌两张脸真诚地看着她时,又消散开去,她心想,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凤凌也就罢了,毕竟是个护卫,但苏容,她也太、太…… 她一时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总觉得,她不像是一个小庶女,不,她身份是小庶女,但言行举止,这哪里跟小庶女沾边啊?她更像是一只滑不留手的小狐狸? 对,就是小狐狸! 狐狸精! 端华顿时警醒,瞪着苏容,「你还说你不是狐狸精!」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从见到苏容起,她就被她的言语行动牵着走,如今更是答应把她带回家里。 这也太可怕了! 周顾就是被她这么下套的吗? 这、这狐狸精、也太、太会拿捏人了!比宫里的那些狐狸精都可怕。 苏容「啊?」了一声,正在遗憾一碟芙蓉糕也太少了,一共六块,凤凌倒是有良心,自己吃了三块,给她吃了三块,但完全不够 垫牙缝的。突然听到端华这话,她莫名其妙,「我怎么就是狐狸精了?」 端华瞪着她,「你给我下套。」 苏容恍然,哦,原来这小郡主并不傻,她就说嘛,堂堂端华郡主,自小泡在宫里长大,能被皇帝宠着长大,若真是没脑子,怎么能够如此受宠呢,她必有哄皇帝的一套别人学都学不来的本事,否则皇帝的唯一亲外甥女的身份,也不够她这么受宠,毕竟外甥女这关系,哪如亲女儿亲? 她认真地说:「郡主,我不是都跟您说了吗?狐狸精都没我美。」 端华:「……」 她竖眉,「不是美丑的事儿。」 苏容看着她,「您是觉得我心眼子多是吧?哎,斗智斗勇,其乐无穷嘛,我家里的姐姐们也都说,我一个人的心眼子,她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谢谢您夸我。」 端华:「……」 这人、这人简直是……有毒! 第一四六章 醉仙楼(二更) 见端华闭上嘴,不再说话了,苏容心想,这小郡主不会反悔不让他们住去公主府了吧?难道是她对她用力过猛适得其反了? 不、不行,不能让她反悔。 她与凤凌,必须要住去公主府。 芙蓉糕那么好吃,得要吃腻了,才能离开。 东宫住的很舒服,公主府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再说,她要留在京城帮太子,早晚要融入京城的富贵圈,不能一直藏在太子府中在幕后做小老鼠,她更喜欢站在人前,搞阴谋时,也搞搞阳谋。 还有什么人比端华郡主更适合带她融入京城富贵圈的人吗? 没有了! 于是,苏容又一次握住端华,可怜兮兮道:「郡主,您不会要反悔吧?反悔可不是君子所为,你已经答应我们了。」 端华看她这软乎乎的可怜兮兮的样子,瞪大眼睛,差点儿绷不住脸,但还是勉力维持质问:「你说,你套路我的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凤凌立即说:「芙蓉糕好吃。」 苏容重重点头,「对,芙蓉糕太好吃了。」 端华:「……」 她忽然想起,刚刚好像就是在凤凌和苏容一起吃芙蓉糕时,忽然问她能不能住去她的府邸。 她差点儿怀疑人生,「你们就为了一碟芙蓉糕?」 「不不、好多碟芙蓉糕。」凤凌连忙摇头。 苏容重重点头,「是啊,好多碟芙蓉糕。」 凤凌又补充,「还有您府里的厨子,应该还会做很多很好吃的糕点和菜品吧?」 苏容又重重点头,「是吧是吧?」 端华看着二人,彻底无语。 这芙蓉糕,是她爱吃的东西,府里的厨子因为她爱吃,想尽办法精益求精,才做出如今的味道来。所以,她的车上常备着。 她没想到,也有人因为爱吃这芙蓉糕,出卖自己,竟然要住去她的府邸,就为了府中的厨子。 她忽然觉得心累,「行吧!你们别说了。我知道了!」 苏容见好就收,不再说话,自然地松开了端华的手,乖乖坐着。 凤凌也乖乖的,放下空的碟子,回味芙蓉糕的美味。 端华见二人果然不再多言了,马车中安静下来,她一时还有点儿不适应,不过这不适应没持续多久,车夫的声音便响起,「郡主,醉仙楼到了。」 凤凌立即跳下了马车。 苏容也跟着动作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端华看二人连个脚凳也不需要,就那么跳下马车,她顿了一下,想起二人上马车时,似乎也是一前一后扶着车辕跳上来的,利落极了。 她就做不到! 不,她的礼仪,不准许她做到! 她慢慢地踩着脚凳下了马车,整了整衣摆,问苏容,「你的幕篱呢?」 「扔在车上了。」苏容也不想戴幕篱这东西,吃饭碍事儿。 「你这张脸,不怕被人瞧吗?你、你还是戴上吧!」端华说了一句。 「您是怕有登徒子看我好看抢回家去?」苏容笑嘻嘻的,「在您身边,谁敢抢我啊。早先我一直戴着,的确怕这张脸惹麻烦,但如今不是不怕了吗?」 她吐槽,「那东西吃饭碍事儿,夹菜吃菜都不方便,还是不要了。」 端华没话说了,她这张脸,在京城,就没人敢冒犯她,她自觉能保护得了苏容,「行吧!」 于是,由端华领着,一行人进了醉仙楼。 醉仙楼在门口迎客的小伙计自然认识端华,连忙点头哈腰迎上前,「哎呦,郡主您来啦?您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您今儿怎么没派人 提前知会一声您要来?楼上的天字一号雅间被人预定了啊。您看这事儿……」 端华今儿带着苏容和凤凌,发现两人都是随意的性子,不那么讲究,她也讲究不起来了,道:「随便来一间雅间吧!」 小伙计露出讶异之色,不过一瞬,连忙收起,笑呵呵地说:「好嘞,您随小的来。」 端华跟着小伙计往里走。 这时候已经是吃饭的点,楼下大堂已坐了不少人,端华郡主一行人进来,动静有些大,毕竟屁股后面缀了十几个护卫,不少人都认识端华,但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女子却不认识,都觉得这女子长的好美,猜测是哪家小姐。 端华视线攸地扫过大堂,娇喝一声,「都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们的眼珠子!」 大堂内看向苏容的人面色齐齐一变,立即收回视线,再不敢看。 一瞬间,整个醉仙楼的大堂,鸦雀无声。 苏容心里「呦呵」一声,上前一步,挽住端华的手臂,小声说:「郡主,您也太厉害啊,他们都怕您呢!」 她说完,又小声道:「您能不能教教我,您是怎么让人见了您,就怕成这样的?我也想学学。」 端华:「……」 她想甩开苏容胳膊,但试了一下,没甩动,只能憋着气道:「别动手动脚,你什么毛病?松开我!」 苏容松开她,「好嘛好嘛,松开就松开。」 端华在她松开后,才回答她,「这有什么可教的?本郡主岂是这些人能随便乱看的?谁敢盯着我看,我就让护卫揍谁呗。」 苏容明白了,揍多了,就不敢了! 这跟她在江宁郡时的行为好像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她还是差一些,她明明揍了陈州那东西一顿又一顿,他却还敢跟周顾败坏她名声,可见是揍的轻。 来到楼上雅间,端华显然不太满意这雅间太过简陋,但见苏容和凤凌已双双坐在桌前拿起桌子上的菜单讨论起来,她勉强忍了。 凤凌问苏容:「姐,刚刚郡主推荐的菜,都点?」 「嗯,都点。」 「可是这个辣味团子,郡主没推荐,但我也想吃。」 「也点。」 凤凌高兴了,立马对小伙计报出一堆菜名,然后,又点了一坛果子酒。 端华没忍住开口:「太多了,吃不完。」 苏容没想到端华郡主还是个不主张铺张浪费的,她询问:「公主府养着猫狗吗?」 端华「啊?」了一声,「养了啊,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养了猫狗就好。」苏容对她一笑,「吃不完可以打包给它们吃嘛。」 端华:「……」 醉仙楼的菜上的很快,整个雅间都飘着饭菜香味。 凤凌和苏容食欲大开,每上一道菜,二人一边吃,一边都要探讨着品评一句优缺点,因有了他们的点评,端华这一顿饭竟然也吃的津津有味。 明明她吃过很多次醉仙楼的菜了,但有他们俩在,她竟然吃的也很香。 真是见鬼了! 这俩人都有毒! 醉仙楼的果子酒,果然如端华所说不一般。苏容和凤凌品尝后,心里都齐齐想着,这果子酒,回头就给兰娘去信,让她也酿出来卖了生钱。在江宁郡大家都不喜欢喝果子酒,但在这京城,贵女们显然都很喜欢,这可是生钱之道。 吃饱喝足,苏容摸着肚子问端华,「时间还早,咱们去哪里转转?郡主您对京城熟悉,您做主。」 端华想了想说:「我寻常出府,都是逛胭脂水粉珠宝首饰铺子。」 苏容没兴趣,摇头,「不去那些地方。」 凤凌也点头,「嗯,不去。」 端华皱眉,「那就书局茶肆?再就是画舫?」 「画舫好玩呢?」苏容其实想问跟江宁郡的三楼比如何,是那等消金窟吗?但一想端华没去过江宁郡,不知道三楼,没发对比。 「画舫就是在城外的东湖,有歌舞,游湖。」 苏容心想着好像跟在枫叶河游船差不多,没兴趣,「哎,京城就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端华想了想,「再就是聚贤楼,前些日子很热闹,有各地的学子们聚在一起论策。如今学子们都已下了考场了,也没热闹了。」 苏容叹气,「那就随便在街上转转吧!」 京城的大街,在她看来,很适合吃饱喝足走一走。 端华蹙眉,随便在街上转转?她以往都是直奔目的地,从来没在街上乱转过,但也没反对,点了点头。 周末愉快,明天见~ 第一四七章 入住(一更) 于是,在苏容闲逛的想法下,拉着端华一起,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马车和护卫缀在后方。 端华开始不太适应,但见苏容随意闲适又轻松,来往陌生人从身边过,她也没有半分不自在,一边走,一边跟她说话,渐渐地,端华也放松了下来。 直走了两条街,端华停住脚步,惊觉自己已走了这么久,对苏容说:「我走不动了。」 「那咱们回去吧!」苏容也觉得逛得差不多了。 端华点头。 三人上了马车,马车往公主府而去。 公主府坐落在以皇城为中心的西城,与瑞安王府和护国公府一样,只不过不是一条街。 端华问苏容,「你知道护国公府在哪里吗?」 苏容摇头,「不知。」 端华挑开帘子,指给她,「从这里,穿过两条街,就是护国公府。」 苏容「哦」了一声。 端华落下帘子,若是早先她还觉得苏容是糊弄她,如今半日接触下来,她觉得苏容好像真没糊弄她,她对周顾,好像真没什么情意,一点儿都没有做人家未婚妻的样子。 说她是狐狸吧,但她好像又没心没肺的很。 端华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马车回到公主府,三人下了马车,公主府的管家迎了出来,「郡主,您回来啦?」,又看向苏容和凤凌,「这两位就是您说要来咱们府小住的……贵客?」 从来没有人被郡主带回来公主府小住,不是贵客是什么?连公主听闻后,都惊动了,这半日里已问了好几次了,说人回来,带过去给她瞧瞧,看是什么样儿的人,竟然被端华带回来小住。 竟然还让人收拾她院子里的房间,没将人放去客院。 端华「嗯」了一声,「房间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端华点头,带着苏容和凤凌往府里走。 管家连忙跟上,落后半步说:「公主听闻您请客人来府小住,说您回来,带人过去给公主瞧一眼。」 端华脚步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转头看向苏容和周顾,对他们问:「你们累吗?」 这话问的很是隐晦,不是累不累的事儿,是你们怕不怕见我母亲。 苏容自然不怕,若是怕,她就不来了,笑着摇头,「不累呢,我们来公主府小住,是该去拜见公主。」 凤凌也点头,「听说公主很是善良尊贵,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公主呢。」 端华嘴角抽了抽,她娘善良?这话她都不敢说。 于是,端华领着二人,去见清平公主。 清平公主本来今儿下午约了人喝茶,但在她要出门时,听说她女儿派人回来收拾她院子里的房间,要带人回去小住,她顿时取消了约会,待在府中,等着她女儿带人回来。 不是她这般重视,实在是端华郡主的性子,就不是一个随意往家里带人还小住的人。 端华的性子从小被娇惯的骄纵跋扈,与跟她年岁一般大的贵女们,倒是有几个交好的,但也没好到带人回家小住的这个地步。 所以,清平公主很是好奇。 问了派回来的护卫,那护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郡主在街上拦住了一男一女,起先起了争执,后来不知怎地,一见如故,竟然不止打算跟人一起去吃饭,还邀请人入府小住。 清平公主无奈,只能在家里等着人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半日,她几次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不是说郡主带着人在醉仙楼吃饭,就是说郡主在陪着人逛街,她等得不耐烦时,听人禀告说郡主带着人回来了,她顿时坐直了身子。 苏容一路走进公主府,想着公主府可真有钱啊,雕梁画栋,处处奢华大气,不愧是十分受宠的清平公主府,可见陛下对他这个亲妹妹,真是名不虚传。 端华带着苏容来到清平公主的院子,进了堂屋,端华喊了一声「娘」,便错开身,对清平公主介绍,「这是苏容,这是凤凌,他们初来京城,没地方住,暂且在咱们公主府落脚小住。」 「苏容拜见公主!」 「凤凌拜见公主!」 苏容和凤凌十分正儿八经地对清平公主行了一礼。 清平公主端坐在座位,看到苏容,睁大了眼睛,拔高声音,「苏容?江宁郡那小……」 「娘!」端华虽然早先一口一个小庶女称呼苏容,但如今与苏容相处半日,是怎么也称呼不出来了,不止如此,听清平公主这么称呼她,还觉得有些不顺耳,连忙制止。 清平震惊地打住话,看向端华,「你、你喊我做什么?难道她不是?」 「我是。」苏容笑着接话,「前江宁太守府苏旭是我父亲,如今他调任江州刺史。我就是那个您知道的苏容。」 清平:「……」 她震惊极了,没想到她女儿带回来的人是苏容,不是绑回来的,是带回来做客的苏容。 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实在是太震惊了,一时间险些失态,竟然说不出话来,满腹疑问地看着端华。 端华也觉得汗颜,晕晕乎乎,她就把人带回来小住了,她至今都有点儿怀疑自己被蛊惑了,但人都带回来了,自然是不可能反悔赶出去的,她也做不出来这事儿。 于是,她不太自然地对清平说:「娘,她、她很好,那个、女儿与她、与她……一见如故,对,一见如故。」 她把苏容对她说的这个词说出来,似乎才找到了正确的形容词。 若不是一见如故,她带她回来做什么? 清平:「……」 她恍惚地看着端华,又看看苏容,怀疑自己的女儿被人调换了。端华是谁?他为了周顾都快疯了,她苦口婆心劝都劝不住,弄的她心下不止对周顾恼恨,对周顾的未婚妻苏容也跟着恼恨起来,暗暗想着,等有一日,见了苏容,她一定不给她好果子吃。 但如今,谁能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儿?没打没杀,怎么苏容就被端华带回府做客了? 「那个,娘,人您也见过了,我先带他们去我的院子了,稍后我再过来跟您说话。」端华想着先给她娘消化一阵这个消息。 清平张了张嘴,想说她还没跟苏容说话,至于说什么,自然要问问她,她是真的苏容,还是假的苏容,是怎么被端华带回来了她的公主府,但端华已扯了苏容胳膊,将人拉走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那不爱跟人拉拉扯扯的女儿,主动拉着人走了。而那长的不错的年轻男子,也跟在二人身后走了。 清平一阵恍恍惚惚。 苏容其实想跟清平公主多说几句,最起码,来人家府里做客,未来一段日子里,要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在人家,总要跟人家说几句讨喜的漂亮话,但还没等她发挥,就被端华给拽出来了。 她准备了一肚子话没对清平公主用上,只能对端华一通输出:「郡主,公主可真好看啊。」 「你们不像母女,反倒像姐妹。」 「真是一对漂亮的姐妹花。」 「你们每日彼此瞧着,是不是很赏心悦目?不愧是母女,都是大美人。」 「你父亲呢?是不是十分宝贝你们母女?大棉袄和小棉袄,贴身的贴心的都有,是不是做梦都要笑醒?」 端华:「……」 她肉麻的不行,脸被夸的发红,低声说:「行了,别夸了,你不就是想吃厨子做的芙蓉糕吗?不必这么卖力夸,你人都住进来了,我还舍不得几块芙蓉糕给你吃?」 苏容:「……」 哎呀,失策,用力太猛,又被看破了。 苏容嘻嘻一笑,毫不脸红,「郡主您最好了!」 端华白了她一眼,「我不好,芙蓉糕最好,你闭嘴吧!」 苏容乖乖闭了嘴。 公主府除了清平公主住的主院外,最好的院子叫藏娇阁,是清平公主特意为女儿修建的,十分精致华美。 苏容踏进去后,惊叹,「郡主,您这院子也太有钱了。」 端华瞪眼,有钱是个什么鬼?不应该是夸漂亮吗? 苏容不管漂亮不漂亮,反正在她眼里,这院子里满满的都是钱。 凤凌也深以为然,重重地点头,「好多钱。」 端华:「……」 这两个俗物,她想把他们赶出去,还来得及吗? 第一四八章 晕乎(二更) 苏容和凤凌都对端华的院子和她让人给他们安排的屋子很是满意。 端华安置好二人后,又去见清平公主。 清平公主直到端华安置完人后回到她的院子里,她还没能消化掉苏容被端华带进公主府亲亲热热做客的消息,她对贴身伺候的朱嬷嬷说:「嬷嬷,你掐我一下。」 朱嬷嬷也晕晕乎乎,闻言吓了一跳,「公主?」 「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没睡醒?」清平公主立即说。 朱嬷嬷可不敢以下犯上,连连摇头,「公主,这可使不得,怎么能让老奴掐您呢,这是真的,咱们郡主真的带了那苏容回府做客……」 她话还没说完,清平自己下手,猛地掐了自己一下,顿时「咝」了一声,脸都疼的扭曲了。 好了,确定了,她不是在梦中。 她疼的揉自己被掐的大腿,刚要站起身再追去端华的院子,便见端华已来了,她瞪着端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把苏容带了回来?」 不、带回来也就罢了,还奉为座上宾,这可真是离了个大谱了。 端华本来自己也晕乎着,但面对比她更晕乎的清平和公主府一众人等,她反而冷静多了,反正人已经带回来了,事儿也做下了,从把苏容安置后到走来她娘的院子这一段路,她又想了想,她与苏容这大半日的相处,发现她真对苏容讨厌不起来。 她挨着清平坐下身,把今儿跟苏容见面被她一路拐带的经过跟清平说了一遍,她说完后,见清平目瞪口呆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娘,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 清平懵中抓住重点,「你是说,她是来京找周顾退婚的?」 「对。」 「她真要跟周顾退婚?」 「对。」 「她不会是糊弄你的吧?」 「不会,她若是糊弄我,过不了几日就会被戳穿。」 「如今周顾在考场,她是不是怕你抓了她折磨,所以才糊弄你?等周顾出来,她就会变个样儿?」 端华摇头,「娘,您想多了,就她那护卫的身手,一个人能打我今儿身边带的所有护卫,我压根就抓不住她。」 清平惊讶,「你们今儿不是没动手吗?她身边带着的那男子,能有如此厉害?」 「很厉害,您若是不信,让人试试他身手不就得了?他说不白吃住,会暂且做公主府护卫们的教习,帮我练练您给我的护卫,说咱们公主府的护卫们太废物了。」 清平立即道:「来人,这便……」 「哎呀,娘,您急什么,明儿再考验吧,人都进公主府了,又跑不了。」端华想着她刚刚把那两个人安置好,便派人去厨房传话,让厨娘做芙蓉糕了,「如今那俩人估计眼巴巴地等着厨娘的芙蓉糕呢,才没有心思练什么护卫。」 清平怀疑,「所以,他们是奔着公主府厨子做的芙蓉糕来的?」 端华点头,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嗯。」 清平:「……」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爱吃到这地步的?那苏旭是怎么教女的?为了一口吃的,竟然住进了情敌家里? 遥想当年,她跟情敌拼了个你死我活,她那情敌,可是把她递出的十万两银子都给拒收了,十万两能买多少芙蓉糕?这苏容怎么就这么不值钱?就为一口吃的,竟然送上门? 真是…… 清平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看着她的女儿,一言难尽,「华儿,那个,是你傻了?还是她傻了?」 端华想了想,「我傻?」 「为什么?」 端华郁闷,「因为我把她请回府,要给她好吃的好喝 的好住的,她赚死了。」 清平说不出话来,理儿是这个理儿,事是这个事儿,但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她头疼,「罢了,人既然已住进来了,看她是真想跟周顾退婚,还是单纯为了一口吃的,还是别有目的,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且看几日吧!」 端华点头,「那我回去了?」 朱嬷嬷立即说:「郡主,快到吃晚膳的点了。」 每日郡主可是和公主一起吃晚膳的。 端华道:「我院子里有客人,就不陪娘吃晚膳了,反正爹也快下衙了,娘有爹陪呢。」 朱嬷嬷:「……」 清平:「……」 这苏容刚进来做客,第一天,就把她女儿给拐带的不陪她吃晚膳了? 端华离开后,清平和朱嬷嬷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谁也没说出话来。 而端华,回到她的院子后,进了画堂,便见苏容和凤凌俩人对坐,已吃上了厨房送来的糕点,每吃一口,都品评一句,她一看好家伙,厨房也真是卖力,短短时间,给他们整出了好几样糕点,除了芙蓉糕外,还有栗子糕、桂花糕、灯芯糕、五仁饼、焦糖酥等等七八样。 两人吃的一脸满足,连连夸来公主府小住真是来对了。 尤其是苏容还说:「哎呀,月弯最爱吃了,若是被她知道了咱们进京后有这么多好吃的,她一准馋破肚皮,埋怨我没带她来。」 凤凌嘻嘻一笑,「还是属下有口福,谁让她自小不跟着您蹲马步呢,吃不了苦的人,就要少享些福。」 苏容看着她,「这话是这样说吗?」 凤凌肯定地点头,「是这样说没错,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吃的苦少,所以,相对应的,有这等好事儿,也轮不到她。」 苏容被他说服,「好吧,是有道理。」 月弯还真是吃不了苦,小时候被送到她身边,她让她跟她一起蹲马步,她一边蹲一边哭,把她给哭烦了,不让她蹲了,谢远知道后要把月弯送走,月弯又抱着她腿哭,她真是见不得她肉包子脸哭的都快抽过去了,只能留下了她,后来谢远无奈,说再给她选一个人陪她练武,她真是怕再来一个眼泪这么多的把她给淹了,死活不要了。于是,月弯被她给纵容的,至今啥都不会,就会吃。 端华故意发出声音,「咳咳。」 苏容和凤凌齐齐转过头,见到端华,俩人坐着都没动,嘴上吃的东西都没停下,但眼睛却是齐齐一亮。 苏容问:「郡主,您回来啦?」 凤凌问:「郡主吃吗?」 端华一言难尽地看着二人面前的几个碟子都被吃掉大半,「快到吃晚膳的点儿了,你们如今吃这么多,是不打算吃晚膳了?」 「不啊。」二人一起回。 端华挑眉,「如今吃这么多,还往哪里吃?」 「肚子里。」苏容拍拍自己的肚子,「郡主放心,我还能吃下一头牛,不耽误吃晚膳的。」 凤凌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郡主就放心吧!」 端华:「……」 她怀疑地看着二人,苏容瘦瘦弱弱的,凤凌清清瘦瘦的,这俩人的肚子里能装一头牛?开什么玩笑! 她不再理两人,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去换衣裳。 凤凌忽然想起什么,凑到苏容耳边,小声说:「主子,咱们是不是没告诉太子殿下,咱们来公主府小住了?」 苏容动作一顿,看着他,「你没悄悄派人给太子殿下传信吗?」 「我忘了。」凤凌摇头。 苏容瞪着他,「这事儿怎么能忘?」 「您不是也忘了吗?别告诉我您没忘。」凤凌无辜地回视,小声嘟囔,「若不是说起吃晚膳,我还想不起来呢,您还不如我,都快吃晚膳了,也没想起来太子殿下。」 苏容被他说中,理亏,不瞪他了,收回视线,催促他,「赶紧的,想办法派人去东宫给太子殿下传个信,就说咱们来公主府小住,让他放心,不必找咱们。」 她怕再晚,被太子知道她被请来了公主府,闹出误会,杀来公主府就不妙了。 凤凌也觉得这是大事儿,连连点头,立马站起身,回屋传信给公主府墙外的暗卫。 暗卫们自有一套传信的手法。于是,不久后,一封信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公主府离开,送去了东宫。 周末愉快,明天见~ 第一四九章 一言难尽(一更) 太子燕回声今日十分忙,但到了饭点,他还是准时地放下了事情。 因为近日来,苏容住在东宫,按时按点吃饭,又说他作息不规律,不利于身体健康,他被连带的也养成了准时吃饭,提前一个时辰回寝殿睡觉的习惯。 他一日没见到苏容,暂且放下事情后,问小全子,「她呢?」 小全子连忙说:「容姑娘和凤公子上午就出去逛街了,至今还没回来,这都到了饭点了,大约是在外面找了一家酒楼吃了吧!」 燕回声点头。 他刚要吩咐摆膳,便见管家一脸凝重地匆匆走来,对他拱手,压低声音说:「殿下,出事儿了。」 燕回声沉稳地问:「出什么事儿了?」 管家连忙说:「老奴刚刚得到消息,今儿容姑娘和凤公子上街,遇到了端华郡主,如今人被端华郡主请去公主府做客了。京中都传遍了,说苏七小姐刚进京,就被端华郡主给劫去公主府了。」 燕回声面色一沉,「她遇到端华了?今儿上街,没戴幕篱?」 「戴了,但不知怎地被端华郡主认出来了。」管家道:「具体消息老奴也不知,已派人去打听了,但容姑娘被端华郡主劫去公主府是肯定的,如今人已经进了公主府了。」 燕回声皱眉,还算冷静,「她几时出的府?几时遇到的端华?几时进的公主府?」 「是巳时出的府,至于什么时候遇到的端华郡主,便不知道了,打探的人还没回来,但据说是半个时辰前,进的公主府。」管家道。 燕回声点头,沉声吩咐,「再去派人打探,有消息速禀。」 「是。」管家连忙又派了人去。 小全子在一旁听的满脸担心,「殿下,端华郡主早就恨上容姑娘了,如今把她劫去公主府,一定会折磨她的吧?」 燕回声也想到了端华与苏容因为周顾而牵扯的恩怨,思索道:「她与凤凌都有武功,公主府的护卫虽然多,但却没听说打闹起来,想必是她自愿被劫去公主府的。」 否则,她身上有她给的他的令牌,只要亮出他的令牌,端华也不敢奈何她。 但即便这样想,燕回声还是喊来暗卫,吩咐,「速去公主府,打探苏容与凤凌的消息。如有必要,将人救出公主府。」 暗卫应是,立即去了。 燕回声没心思吃饭,索性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等着消息。 管家派出去的人打听了一圈,知道府里等着消息,连忙回来了,管家直接将人带到燕回声面前说话。 这人禀告到:「殿下,小人打听清楚了,端华郡主今儿本来是打算去城外的大佛寺为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求个金榜题名,但在街上,认出了苏七小姐,二人争执了一番,差点儿打起来,但后来不知为何,两个人一见如故,约着去了醉仙楼吃饭,在醉仙楼吃饭时,听醉仙楼里的掌柜的和小伙计说和谐的很,也有不少人瞧见,说有说有笑的,吃过饭后,又约着逛街,倒没进什么铺子买东西,只是在京城的大街上慢悠悠地逛了两条街,逛完后,人就去公主府做客了,据公主府里透出的消息说是小住。」 燕回声:「……」 小全子:「……」 管家:「……」 好一会儿,燕回声才出声,「消息可确实?」 「确实。京中都传遍了,不是秘密,有很多人都瞧见了。就是有说有笑的,不少人都说,从没见过端华郡主跟人手挽着手逛街,还是步行,连车马都在后面跟着。」 燕回声又半晌没说话。 管家没忍住问:「这、这怎么会?端华郡主不是喜欢周小公子吗?她见到了苏七小姐难道不该喊打喊杀?竟然 还手挽手逛街?这不能够吧?」 前一阵子,端华追着周顾去江宁郡,被周顾直接派人拦截在了半路上,足足拦了半个多月,端华又哭又闹又发疯,据说连威胁周顾自杀都做出来了,后来回京后,跑去宫里告御状,盛安大长公主都进宫了,狠狠骂了清平公主母女一通,但因为确实是周顾不占理,最后周顾因此给了赔礼,但即便如此,清平母女还是觉得丢了面子,心里恨的要死,不止将护国公府恨上了,将苏容更是恨不得喂狗。按理说,端华见了苏容,不打个你死我活,都不是端华的性子,怎么会手挽手逛街?真是天方夜谭了! 不止管家想知道,燕回声也想知道。 燕回声揉揉眉心,摆手让人下去,对管家道:「等等暗卫的消息,看暗卫回来怎么说。」 管家满腹疑惑地点头。 燕回声说完等后,没用多久,没等到东宫派出的暗卫,却等回了凤凌让手下的暗卫送来东宫的信。 燕回声打开信笺,读完,脸上的神情十分一言难尽。 只见凤凌在信中写道:「太子殿下安好,我与主子跟端华郡主一见如故,我们都十分喜欢她,主动要求去公主府做客,她也很热情好客,在公主府她的院子里给我们腾出了两间房间,我们已拜见过清平公主了,她也没意见,也很欢迎我们,我们如今就住在郡主的院子里,十分舒适,公主府的糕点十分好吃,尤其是芙蓉糕,美味极了,其它糕点也不错,想必饭菜也好吃,我们很是期待在公主府接下来小住的日子,待我们什么时候吃够了,什么时候就从公主府出来,殿下近日事务繁忙,不必管我们,只管忙自己的,我们十分安好,殿下放心,不必找我们,也不必想念我们。」 言外之意,别理我们,您忙您的,我们有新的好玩的住处了,就不回去了。 管家观察燕回声脸色,小心地问:「殿下,是容姑娘给您的信?」 燕回声摇头,「是凤凌写的信。」 管家试探地问:「可说了是被威胁去的公主府?」 燕回声摇头,干脆将信递给他。 管家接过信,一目十行看罢后,脸上也露出跟燕回声一样的一言难尽的表情。小全子凑过来一看,心里直哎呦,姑奶奶哦,这苏七小姐和凤公子真是个人才。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做客做去敌人家里了,还被奉为座上宾。 要知道,公主府客院多的是,怎么就住去端华郡主的藏娇阁了?她那藏娇阁,可是清平公主当年为了女儿,花了大价钱给娇娇女儿建造的,可不是舒服吗? 燕回声失笑,「行了,不必管他们了,摆膳吧!」 他想想这些日子与苏容的相处,也算将她的脾性摸清了个七七八八,这还真是她跟凤凌能做出来的事儿。 暗卫做成凤凌这样,跟着主子一起胡闹,也是没谁了。 燕回声放心下来,搁下了苏容的事儿,用过晚膳后,继续处理事情。 东宫平静,公主府平静,但京中却因为这个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十分不平静。尤其是护国公府。 国公夫人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她惊了个够呛,苏容来京了?刚一进京城,就被人劫去公主府了?这怎么行?端华那个疯子,指不定会被苏容做出什么? 她脸色都变了,立马就要动身前往公主府要人,还是盛安大长公主拦下她,对她道:「你先稍安勿躁,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得派人打探清楚,若是真的,再去要人。」 国公夫人担心,「母亲,端华她脾气太燥,耽误不得。」 不是她不稳重,实在是端华那个丫头,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她对苏容,肯定恨得要死,而苏容一个小姑娘,初入京城,没权没势,被 劫去,也反抗不得。 盛安大长公主想想也是,对她摆手,「那你去吧!路上派人打探清楚,别太冒然冲上门,免得落了下风。」 只有打探清楚,抓住苏容被劫去公主府的确凿证据,才能将人带出来,否则冲上门去,万一是弄错了,或者公主府死活不承认,到时候不但救不了人,还反而坏事儿。 国公夫人点头,「母亲放心,儿媳有分寸。」 国公夫人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匆匆带了人,出了护国公府。 第一五零章 不怪(二更) 国公夫人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派出人去打探了,护国公府自有一套打探消息的本事,在她人快到公主府时,消息已打探清楚了。 听人禀告完,国公夫人满脸愕然,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苏容与端华手挽手?吃饭又逛街?你确定是苏容?」 这人道:「京中都传遍了,说是江州刺史府的苏七小姐,与咱们府四公子有婚约的苏七小姐苏容。」 这人说完,又道:「属下也很是怀疑,找了许多人打听,都说确实是,端华郡主称呼那位姑娘直接喊的名字,不少人都瞧见她们了,这事儿做不得假。」 国公夫人还是将信将疑,马车停住不动,她这时竟然不知该不该去公主府了,毕竟因数日前周顾与端华闹出的事儿,公主府与护国公府结的梁子十分大,她这时候冲过去,着实有兴师问罪的嫌疑。 国公夫人又道:「你仔细与我说说。」 这人打听的详细,连忙将打听出来的经过详细地与国公夫人说了一遍。 国公夫人听罢后,十分惊奇,「这可真是稀奇了。」 她问这人,「你说苏容身边,跟了一个年轻男子?是何人?可打听清楚了?」 「说是苏七小姐的弟弟,叫凤凌。」这人道:「公主府的护卫想动手,他出手后,公主府的护卫一下子便被钳制住,动不了,想必武功很高。」 国公夫人立即说:「苏容没弟弟。」 这人也愣住了,是啊,苏七小姐没弟弟,只有一个嫡兄,六个庶姐。 国公夫人觉得苏容的身份怕是有差,不见得是苏容,她琢磨片刻,还是下了决定,吩咐车夫,「依旧去公主府。」 无论如何,她都要登门去看看,见一见那女子,确认一番,到底是不是苏容。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是的话,必须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马车依旧往公主府行驶,很快就来到了公主府。 国公夫人下了马车,随从立马去敲公主府的门。 公主府的门童打开门一看,是国公夫人,连忙见礼,赶紧派人去府内禀告。 虽然公主府和国公府闹的很难看,伤了和气,但国公夫人亲自上门,公主府的守门人还是半丝不敢怠慢。 清平公主正在和驸马一起用晚膳,驸马已听说了女儿带回来苏容做客小住并且把人安排进了自己院子的事儿,也很是震惊。 听清平公主照着端华的原话复述完,驸马若有所思,对清平公主道:「若真是这样,倒也是好事儿。」 清平公主看着驸马,「怎么就是好事儿了?」 驸马叹气,「端华的性子,我们都知道,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周顾娶别人,若周顾和那苏容结亲顺利,以她的脾气,一定会大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如今若真是那苏容为退婚而来,这反而对端华来说是好事儿了,至少,她暂时不会再做出什么糊涂事儿。」 「周顾即便不娶苏容,也会娶别人,依我看,端华强求不得。」清平公主是清清楚楚看到过周顾如何嫌恶端华的,她也因此恼极了周顾,她的女儿,哪里不好了?周顾有眼无珠。 驸马道:「虽是这样说,但最起码,这一桩婚事儿若真退了,短时间内,周顾不见得会另觅她人,也不会闹得厉害。」 清平这几年也的确是被女儿闹的头疼,闻言还是承认驸马所说,点头,「也是。」 驸马又道:「既然人住进来了,就听端华的,以礼相待吧!江州刺史苏旭,是太子提拔起来的人,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否则不会将谢远一直留在江宁郡帮他,也不会调任江州后,谢远依旧跟了他去了江州,如今可以说他已算作是东宫阵营。大皇子与二皇子虽 闹的厉害,但将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可千万别糊涂,因为端华,交恶护国公府,转而投靠他们。」 清平嗔了驸马一眼,「我又不傻,太子根基深厚,没看我这些年都不敢招惹他吗?不管是皇兄的哪个儿子即位,我是他们的亲姑姑,只要我不惹他们,他们总不至于对我喊打喊杀。」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驸马很是欣慰,露出笑容。 清平看着驸马的笑容,被晃了一下神,忽然对他问:「你还怪不怪我?」 驸马动作一顿,「怪你什么?」 清平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我当年强行让你做我的驸马。」 驸马不答。 当年的事儿,一直是横在他们夫妻中的一根刺,当年他没有周顾的出身,陛下一道圣旨,他便没法反抗,再加上清平闹的厉害,闹的他筋疲力尽,让他即便有想反抗的心,也无能为力,而他父母就他一个儿子,他又不能真去死,只能对不起他那未婚妻了,于是,毁了自小订婚的未婚妻的婚约,娶了清平公主。 怪吗?最开始时,的确是怪的,不止怪,心里还有些恨。 清平脸色一黯,不再说话了。她自己做了什么事儿,她心里清楚的很,当年,她比如今的端华,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他的胞兄是当今陛下,她怎么甘心自己喜欢的人眼睁睁地看他娶别人?她偏要强求,一定要强求,即便他不喜欢她又如何?她是公主,凭什么不能嫁自己喜欢的人? 即便她的名声因此不好,京城沸沸扬扬说她坏人姻缘,御史台的折子雪花般地飞进皇兄的御书房弹劾她,她背地砸了所有房里能砸的东西,然后再躲在屋子里偷偷的哭,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放手,以至于以死相逼,才将人求到手。 她承认自己骨子里的执拗,端华的确随了她。 驸马抬眼看着清平,将她的黯然收进眼底,叹了口气,开口:「这么多年下来,我对你如何,你如今心里没数吗?还问这个做什么?」 清平猛地抬眼,看着驸马。 驸马道:「你只是太喜欢我了而已,若说错,我也有错,谁让我恰巧被你瞧见了?你除了对我强求外,也不算心太坏,你当初能拿出十万两银子,把自己的所有积蓄掏空,要补偿表妹,我后来知道后,便不怪你了。」 清平愕然,「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儿的?」 驸马道:「你我大婚后。」 清平震惊,「你那么早就知道了吗?但咱们过了这么多年,你时常对我冷脸。你那是不怪我的样子?」 驸马无奈,「你我脾性是有些不合,你总是无理取闹,我如何不能冷脸?」 清平有些脸红,「你越对我冷脸,我越气恼,我以为你一直怪我,我……」 驸马看着她,有些想笑,「后来我不是想明白了吗?你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再说你一片真心,我自是做不到长久地视而无物。好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女儿都长大了,你还提什么?」 清平心里开心,「我若是一直不问你,你是不是一直不会告诉我?」 驸马道:「我以为你知道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清平公主脸色肉眼可见地显出光亮,然后又气闷,「就因为你时常对我冷脸,你知道如今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吗?那一日进宫,姑母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我强求你,问我过的幸福吗?心安理得吗?我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她当时真是气死了,但也不得不承认,盛安大长公主说的是事实。回府后,驸马也下了衙,问她怎么回事儿,她伤心的不行,没给他好脸色,只说从此与护国公府势不两立。 她自然没法对他说 出,如何遭了姑母的骂,她做的那些事儿,至今都让她抬不起头来。 驸马露出歉意,「抱歉,是我不好。」 她虽然脾性不好,但对他着实没话说,即便她时常作一通,惹得他气怒冷脸,但她这个人,不耐冷,顶多一天,她就非要跟他和好,而他也会被她缠的绷不住原谅她,久而久之,就是三天打,两天好,以至于,外人一直都看他们打打闹闹,鸡飞狗跳。 清平闻言差点儿落泪。 明天见~ 第一五一章 找上门(一更) 清平觉得这么多年她着实不容易。 这么多年,她被人非议,被人瞧不起,说她行事乖张,女儿也教不好,驸马虽然娶了她,但一直不喜欢她,虽不像别的驸马那般敢纳妾敢养外室敢逛窑子,但却对他时常冷脸,时常吵架,日子过的鸡飞狗跳,说她活该。 她都只能受着,毕竟的确是她自己作到手的姻缘,有多少委屈,只能自己咽进肚子里。但如今,听他这么说,有他这一句话,她一下子觉得当初所求,没让她后悔。 最起码,这么多年,他这一颗心,被她给焐热了,没到死那一天,依旧跟她说她活该。 无论外人怎么说,但关起门来的日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没有太不顺心,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而驸马虽然冷脸,但从没对她动手过,且被她缠着一哄就好。除了外面的闲言碎语,她着实不能说过的不好。 她横行惯了,别人爱说就说去,她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正因为她没有太过不如意,无论外人怎么说她女儿,她也没强行管端华。她们母女脾性太像,她知道管也管不住,但周顾又不是驸马,护国公府和盛安大长公主都是他的挡箭牌,她也没法子求皇兄直接不管不顾再下一道圣旨。 本想着从苏容身上下手,谁知道,还没下手,苏容便被她女儿带进府做客了。两人还拉拉扯扯,女儿还不准许她称呼苏容小庶女。 这可真是…… 清平着实没想到,是这个走向。但如今诚如驸马所说,也不是坏事儿。 她伸手去握驸马的手,「以后咱们不打架了吧?」 驸马反握住她的手,讲条件,「那你以后不可随意跟我发脾气了,别哪天因为没买到宝祥阁新出的簪子,也要回来跟我发一通脾气。」 清平脸红,「成吧!」 她也不是因为一个簪子没买到发脾气,而是听到别人又背地里说她非议她,她才跟他发脾气的,但这话就算了,还是不告诉他了。以后别人再说她,她也不生气了。 因为驸马说了,不怪她了。别人爱说就说去,她就当说的不是她。 夫妻二人彼此说开,心里都松快不少。 清平也没想到,因为一个苏容,她以为驸马依旧在怪她的多年心结竟然就这么容易解开了,得到了他一句肯定的话,她心下高兴,对于苏容住进公主府的事儿,也不揪着了。 爱住就住吧! 所以,当国公夫人找上门,见清平公主脸上竟然带着笑,对她笑脸相迎时,国公夫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子,心想怕是不好,否则清平公主怎么这么开心?自从端华喜欢上周顾,缠的太紧,她知道端华不得护国公府待见,她每次面对护国公府的人,也都冷着个脸,没个笑模样。今儿这笑,难道真是拿捏了苏容? 「天色已晚,冒然上门,打扰了公主,还望见谅。」国公夫人看着清平公主,心里琢磨着是直接开口,还是委婉开口比较好。 没等她琢磨明白,心情很好的清平公主便直接道:「的确是有些打扰。国公夫人轻易不登我公主府的门,如今夜晚登门,是为了苏七小姐?」 国公夫人愕然,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索性顺着她的话点头,「不错,我听闻苏容被郡主请来公主府做客?」 清平挑眉,「夫人是从哪里听说的?」 「街上都传遍了,公主府也不曾刻意隐瞒,还是很好听说的。」国公夫人拿不准清平的态度,但无论如何,她今晚一定要见到苏容,并且把苏容带走,「公主知道,苏容与顾哥儿有婚约,她刚来京,初来乍到,国公府理应照应一二,怎么能让她来公主府打扰公主?」 「不打扰。」清平公主心想看来国公府对苏容真 的很重视,这苏容前脚刚来公主府,后脚国公夫人便得到消息追来了,苏容还说退亲,不知是真糊弄端华还是假糊弄。 国公夫人见她承认苏容就在公主府,松了一口气,承认就好,她就怕清平死活不承认,就得闹起来,她笑着道:「我特意前来接她回府。」 清平好说话地点点头,「苏七小姐与端华一见如故,来公主府小住,是自愿的,夫人来接,不知她愿不愿意跟你走,不如你自己去问问吧!」 国公夫人心惊,清平何时这般好说话了?她以为要好好地费上一番工夫了,但谁知道三言两语,她自己便痛快应承了,不知清平打的什么主意,她压下心里的怀疑,痛快点头,「劳烦公主指派个人给我引路。」 「我亲自带夫人过去,她就住在端华的院子。」清平转身带路,「夫人跟我来吧!」 国公夫人跟着她往里走,愈发怀疑有诈。 很快就来到端华的藏娇阁,只见藏娇阁灯火通明,画堂里有婢女端着碗碟穿梭,一阵阵饭菜香味从画堂里传出来。 华堂内,摆了一张方桌,桌前坐了三个人影,有说有笑。 只听一个男子下筷飞快,边吃边大加赞美,「郡主,您府中厨子的做菜手艺也真好,这蜜汁排骨,清蒸河鱼可真是美味极了,丝毫不输于外面酒楼里的大厨,您每日吃着这么好吃的饭菜,也太幸福了吧?」 一个纤细的女子也下筷飞快,连连点头附和,「嗯嗯,真是太幸福了。这酱肘子也是神仙滋味。」 那男人感叹,「投胎可真是一个技术活,郡主您也太会投胎了吧?」 女子又点头附和,也跟着感慨,「是啊,郡主,您怎么就这么会投胎呢?您要不要传输我们点儿经验?我们这辈子是没戏投胎公主府了,下辈子可以试试。」 端华熟悉的声音响起,似乎被夸的很是无语,「吃还堵不住你们俩的嘴,闭嘴吧你们。」 二人乖乖点头,齐齐闭了嘴。 国公夫人脚步猛地顿住。 清平公主也停住了脚步,似乎也没料到她女儿跟这俩人是这么个相处方式,这也太和谐了,不,何止是和谐?这说一见如故,是真真没差了。就连她这个当娘的,都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见端华跟人这般不拘小节。 「参见公主!请国公夫人安!」有婢女小厮瞧见到来人,齐齐见礼。 清平公主轻咳一声,转头看国公夫人,挺了挺腰板,笑着说:「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孩子们正在用晚膳。夫人还没用晚膳吧?」 国公夫人自然没用晚膳,得到消息,便匆匆来了,笑着道:「是挺是时候。」 画堂内霎时一静,苏容与凤凌对看一眼,齐齐看向端华。 端华也愣住,小声对苏容说:「是国公夫人,周顾他娘。」 苏容连忙放下了筷子,她怎么也没想到,国公夫人这么快便听到风声来了,还以为少说也要等明日呢,凤凌也赶紧撂筷,眼睛飞快地对苏容眨,虽没说话,但显然是在询问她怎么办?端华看了二人一眼,起身迎了出去。 二人也赶紧起身,跟在她身后走出画堂。 「母亲,周伯母。」端华规规矩矩见礼。 苏容屈膝见礼,「公主,夫人!」 凤凌也有样学样见礼,「公主,夫人!」 清平公主笑着道:「苏七小姐,这位是国公夫人,听闻你被华儿带来公主府做客,特意来看看。」 国公夫人目光落在苏容身上,心里一惊,这姑娘还真是苏容?她有些不相信,但仔细打量她眉眼,她眉眼还真是与珍敏郡主有几分相像,不得不让她信,她怎么也想不到,苏容在公主府是这般做客,大吃大喝, 跟端华有说有笑,她到底是国公夫人,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得绷住,该问还是得问一句,「孩子,你、真是苏容?」 苏容上前一步,乖乖巧巧,「回夫人,我是苏容,江州刺史苏旭是我父亲,我在家中排行第七,家中父亲母亲兄长都叫我小七。」 她知道国公夫人为什么而来,从袖中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递给国公夫人看。 国公夫人接过腰牌,仔细一看,彻底确认了,这还真是苏容。 第一五二章 本事(二更) 国公夫人将腰牌还给苏容。 见她收好腰牌,她打住一切想法,露出慈爱的笑,嗔怪道:「你这孩子,来了京城,怎么不去国公府?却跑来公主府叨扰?」 言外之意,你是自愿来的不?不是的话,赶紧说。 苏容笑着道:「晚辈初来京城,还没来得及去国公府拜访,便撞到了郡主,与郡主一见如故,不想分开,怎么也不好拐带郡主,便索性跟着郡主来了公主府小住。」 她诚挚地道歉,「没想到会惊动伯母,大晚上特意来瞧我,是晚辈考虑不周,实在抱歉。伯母放心,公主府很好,公主很好,郡主也很好,晚辈既然来了,便打算多住几日,待过几日后,晚辈再前往国公府拜访。」 言外之意,真是劳烦您担心了,我住在这里很好,暂时不打算挪地方。 国公夫人看着苏容,见她半丝没有为难的表情,还很是乐意住在公主府很高兴的样子,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这样啊,那你……暂不打算跟我去国公府了?」 言外之意,你确定吗? 苏容点头,很是确定,「劳您跑一趟,是晚辈的不是,晚辈该提前给您传个话的。晚辈过几日再去。」 国公夫人「嗐」了一声,「你既与郡主一见如故,这是好事儿。」,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问明白的,便转头对清平公主道:「公主,我与小七单独说两句话。」 清平公主没意见,「行啊,说吧!」 于是,国公夫人笑着对苏容道:「咱们去院外说。」 苏容点头。 二人出了端华郡主的院子,走远了些,来到院外无人处,国公夫人好笑,「你怎么会与端华那丫头一见如故?还跟着人家来小住?得到消息时,吓死我了,生怕你是被端华那丫头绑来的公主府。」 苏容赶紧说:「伯母,是我考虑欠妥,我没想到这么快惊动您大晚上来寻我……」 国公夫人摆手,「你好好的就行,我就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苏容不好意思,简略地将刚来京,如何在街上遇到了端华郡主,被她认了出来,她如何讨巧,让端华郡主对她改变了态度,她如何顺杆爬,住进了公主府的事儿说了一遍。 期间自然是隐瞒了她跟端华说要退婚的打算,才打开了端华心房这扇大门。 这事儿如今不是说的时机,还是暂且瞒下比较好。国公夫人只需要知道,她是自己自愿来公主府小住的,哪怕是为了公主府厨房做的芙蓉糕。 国公夫人失笑,伸手点她额头,「你呀,国公府的厨子也是不差的。」,话落,又道:「不过公主府厨子的手艺确实很好,京中很多府邸都难以企及,因清平公主讲究,每年公主府花大笔的银子养厨房,你被一碟芙蓉糕引来,倒也懂得吃食。」 这是变相夸她眼光好了! 苏容不好意思,「让伯母见笑了。」 「行了,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客气。你既然想住,就住着吧!」国公夫人笑着感慨了一句,「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收服端华,那丫头自小就是个让人头疼的性子,更何况还有一个宠惯着她无法无天的娘。你应是知道的,因着顾哥儿,清平和端华心里恨上了国公府,我还以为,你若是遇上她们,定会吃亏的,谁知道你这小丫头这么本事,短短一面,就住进人家里来了。」 这份本事,她活了一辈子,也望尘莫及。 国公夫人这一刻,瞧着苏容,算是明白了,自己儿子为何去了一趟江宁郡,短短一个月,便对苏容上心了。这小姑娘长的好,模样好,看来讨喜的很,而且有着独一份对付人的本事。 可不要小看这份本事,清平和端华这一对母女,惹得陛下都常常 头疼,可以说在京城横着走,虽名声不好,但没几个人敢得罪,而且眼界都高的很,轻易不跟人亲近,尤其是这种被请进公主府小住的事儿,更是从没有过。 苏容脸红,「我也没想到,实在是芙蓉糕特别好吃。」 国公夫人乐不可支,「行了,既然这样,那你吃够了再走。」 她乐了一会儿,「你进京没带婢女?只一个护卫跟着?用不用我派两个丫鬟来跟着你?」 苏容摇头,「不用的,伯母放心,我既然敢住进来,就不怕的。」 国公夫人闻言放心了,「行,那就不说了。家里还在等着消息,我就先回去了。」 苏容点头。 于是,二人回到藏娇阁,国公夫人又与清平公主说了几句客气话,「小七就劳烦公主照顾了。」 清平毫不客气,「夫人说笑了,苏七小姐是华儿请来公主府的客人,夫人就放心吧!」 国公夫人若说早先不放心,如今自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辞别清平公主,离开了公主府。 坐上马车后,国公夫人越想越唏嘘,这事儿传出去,谁人能信?就说谁能信? 清平把国公夫人送走后,回到自己的住处,驸马见她回来,立即问:「国公夫人找上门,可说了什么?你没与人闹起来吧?」 「没有。」清平今儿心情好,主要原因是因为驸马,所以,看什么都顺眼,也懒得为难国公夫人,反正苏容说要退婚的。 她简略将经过说了一遍,真是半丝都没为难人。 驸马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与人和气,咱们若有难处,将来也好求人方便。」 清平贵为公主,毕竟也不是事事如意的,尤其是皇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不好,公主府牵扯进去,兴许也是万劫不复。 清平公主若是往日里,肯定会反驳,今儿自是没反驳这话,只点点头,表示他说的对。 驸马露出微笑。 苏容送走了国公夫人后,与凤凌继续吃,端华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心情复杂。 「郡主不吃了吗?」苏容见端华总看她,不再动筷子,开口问。 端华看着她又夹了一筷子肘子,大晚上的,这么油腻,「你就不怕胖?」 「我正在长身体。」苏容回她,「我从小到大,一直吃不胖。」 端华嫉妒,嘀咕,「吃这么多,竟然还这么苗条。」 苏容点头,「因为我每日的运动量大,不是那种吃完就睡,睡完就吃。」,她诚心建议端华,「郡主体力看起来不行,今儿才走两条街,便走不动了,你要多运动。」 她不提还好,一提端华就觉得脚疼,站起身,「你们吃吧。」 她转身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我脚好像破皮了,周顾送来的那两瓶凝脂玉缎膏呢?给我拿来抹。」 婢女应是,立即去找了。 凤凌没想到脚破了皮,竟然抹凝脂玉缎膏,「唔」了一声,「好奢侈。」 苏容诚然地点头,「嗯,太浪费了!」 吃饱喝足,婢女们将碗碟撤下去后,沏了一壶茶来。 凤凌品着茶,小声说:「这茶竟然也是雨前春哎,没想到不止太子殿下舍得,端华郡主竟然也舍得给咱们喝这好茶。」 苏容也没想到端华给他们喝这个,赞扬,「郡主可真是大方啊。」 凤凌点头。 二人喝了一会儿茶,凤凌建议,「姐,咱们出去散会步呗?」 「行。」苏容站起身。 于是,二人找婢女要了提灯,一人提了一盏,走出了门。 端华听 到动静,隔着窗子喊二人,「你们要干什么去?」 「散步,郡主去吗?」苏容问。 「不去。」端华脚刚抹了药,一步也不想走了,心想这俩人可真行,真能走,体力真好。怪不得苏容瘦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要刮倒的样子,原来是吃的都这么消化了。 苏容和凤凌也没打算走远,便提着灯,在藏娇阁的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转悠。 端华瞧了一会儿,想着明儿脚好了,她也这么跟着二人散步,看起来还挺不错,悠闲又自在,舒心极了的样子。 第一五三章 五分像(一更) 国公夫人回到护国公府,直奔盛安长公主的院子。 盛安长公主的屋子里,聚集了府中的夫人们,都听闻了苏容被端华郡主劫去公主府之事,这可是大事儿,齐齐前来陪着长公主一起等消息。 等了大约半个多时辰,见国公夫人回来,众人立即问:「怎么样?可真是苏七小姐被端华郡主劫去了公主府?可救出来了?」 国公夫人「嗐」了一声,「不是劫去,是小七那小丫头自愿跟着端华去公主府做客的。」 众人齐齐「啊?」了一声。 国公夫人连忙将苏容对她说的经过与众人说了一遍,说完后,见众人一脸懵的表情,她笑着道:「就是这样,谁能想到,她还真是自己乐意去的,就是因为公主府的芙蓉糕好吃。而端华呢,还真把她自己的院子里收拾出了两间房间给她住不说,还让府中的厨子做了一桌子好菜,我去时,她正吃着呢,还吃的挺欢快开心。清平公主今儿也挺好说话,我也是第一回瞧见她这么好说话,半丝没难为,一句难听的也没说,并且见了我就笑,差点儿把我给笑毛了。」 盛安大长公主:「……」 众位夫人:「……」 白担心了! 盛安大长公主再三确认,「真是苏容?」 国公夫人笑着道:「没错,母亲,就是苏容,她拿了自己的腰牌给我看了,真真的,错不了。」 盛安大长公主纳闷,「依照端华对周顾的心思,发疯成那个样子,苏容怎么能够三言两语,便把端华给说服了?且还如此待她,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国公夫人点头,「应该是有的,但是那小丫头没说太明白,我也没好问,毕竟是在公主府,只能长话短说,而且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到底是不好过于细究刨根问底,只瞧见她挺好的,平平安安,不是被端华绑去的,便先回来了。」 国公夫人毕竟不是寻常人物,自然能从苏容简短的诉说经过里听出她与端华一见如故的原因没她说的那么简单,毕竟,她也算是自小看着端华长大的,她什么性子,她还是了解的,端华对周顾的那个疯劲儿,就不可能让她见了苏容被她三言两语收买。若是端华这样好糊弄的话,她也就不是陛下最喜欢的外甥女了。 苏容那小丫头聪明,想必也知道她不会太相信她说的三言两语,索性说的十分简单,一带而过,只肯定地说她是自愿的,很乐意,过几日会来国公府,她也不好深问了。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既然她没事儿,那等几日她来咱们府,再仔细问好了。正好顾哥儿届时也科考完回府了。」 国公夫人正是这个意思。 盛安大长公主又问:「那孩子,你瞧着如何?」 国公夫人笑着说:「极好。」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能让周顾去一趟便上了心,能有本事住去公主府,化解了清平母女和护国公府的矛盾,能让国公夫人见一面后说了句极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她笑着对众人摆手,「行了,既然无事儿,都散了吧!」 众人齐齐点头,先后出了盛安大长公主的屋子。 国公夫人多留了一会儿,与盛安大长公主坐着说话,压低声音道:「母亲,小七长的与珍敏郡主很是有几分相似,她这副模样,若是有心人,一旦细究,她的身份恐怕是瞒不了多久。」 盛安大长公主凝眉,「有几分像?」 「最少五分。」 盛安大长公主收了面上的笑,「那也没法子,瞒不住便不瞒不住吧!待世子回府,你与他提个醒,密切关注大魏的动向,勤加练兵,若是大魏再借由当年之事开战,咱们护国公府,一定要护住她,最起码,动兵的话, 不能再输。都过了十六年了,别与当年珍敏一样,国力不行,兵力也跟不上,让个女儿家担起大梁的担子,着实窝囊。」 国公夫人点头,「母亲放心,如今的大梁,不是当年了。这些年,也恢复了国力。军中一直都不曾疏怠。」 「虽是比当年强,但陛下这几年重权,打压太子,其他皇子野心勃勃,又受陛下扶持,也不好说。」盛安大长公主道:「今晚我再与你父亲商议一番,听听他的想法,毕竟她也是南楚王的唯一女儿。一旦身份真暴露,南楚王想必也不会任由我们说了算。」 国公夫人颔首,「母亲说的是,此事要仔细斟酌商议,总之那孩子,不像还好,咱们能瞒下,但实在是有些像,她初初来京,如今还没被多少人瞧见,清平是否起了疑惑,如今也不知,但日子久了,见过她的人多了,总有人能怀疑到珍敏头上。」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当年珍敏来信,也说了孩子与她像几分,这也是你父亲这些年没派人去江宁郡来往的原因之一,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是该好好打算一番。」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希望陛下念着当年珍敏郡主的情分,别到时候犯糊涂。」 盛安大长公主道:「陛下对珍敏,当年比对清平这个胞妹倒是要更像一母同胞。但如今珍敏已故多年,如今搁在苏容身上,这情份不知还有几分,不过最起码在我死前,他即便是糊涂,也不敢太过分。」 国公夫人吸了一口气,「母亲,您健康百岁,还是别说这话吓儿媳了。」 盛安大长公主嗔了她一眼,对她摆手,「行了,你还没用晚膳,快回去吃饭吧,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国公夫人应了一声,站起身告辞。 老护国公回来后,国公夫人已走了,只盛安大长公主盘腿坐在炕上等他。 老国公自然也听到了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风声,问盛安大长公主怎么回事儿?是否真是苏容。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将国公夫人带回来的话复述了一遍。 老国公听完后睁大眼睛,半晌,被逗笑了,「那小丫头,倒是厉害。」 任谁听说苏容就这么住去了公主府,还被奉为座上宾,可不是厉害吗? 盛安大长公主道:「大儿媳猜测怕是别有原因,没这么简单,我觉得也是,我猜测应该与周顾有关,否则不能让清平母女这么心大地如此待她。」 老国公吹了吹胡子,「那小丫头难道是说不嫁周顾,让端华那丫头放心?才被端华那丫头热情招待?」 盛安大长公主一愣,「这不能吧?」 老国公与人斗智斗勇一辈子,再加上近日来他派人特意去了解了苏容的成长,很是得了些她从小到大的消息,觉得很有可能,「怎么不能?周顾那不着调的东西,当谁都喜欢他呢?」 盛安大长公主瞪眼,「浑说什么?我孙儿哪里不好了?」 老国公坐下身,「端华那小丫头,你也说她疯的不行,否则什么能拿捏住她?依我看,十有八九。」 盛安大长公主越想越有理,顿时坐直了身子,「这怎么行?」 她是想过苏容与周顾合不来该怎么办?但可没想过周顾乐意娶的情况下,苏容不嫁怎么办? 「你也别急,我就这么猜测,也不见得作准。苏家小丫头不是说过几日便来府中拜访吗?就等几日,待她来了,看看她怎么说。」老国公倒是沉得住气。 盛安大长公主只能暂且压下想法,与老国公说起苏容的容貌之事,「大儿媳说长的很像,最起码有五分。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怕是瞒不住。」 如今她住去了公主府,就算不住去公主府,总不能不让她露于人前走动,将人 藏起来不给人看。 老国公心里有准备,「这也没办法,暴露就暴露,咱们也不是全无准备。大不了,若是大魏为当年之事不干,撕毁和约,咱们就跟大魏开打。老夫便不信了,这一回再打不过大魏。」 盛安大长公主也是这个意思,「还有南楚王那边……」 「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国公如今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等咱们先见见那小丫头再说。」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的确,他们如今都还没见着人,一切都不好说。 第一五四章 教习(二更) 苏容住去公主府,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等着瞧公主府和护国公府的热闹,但没想到,两府都十分安静。 贤妃是很希望公主府和护国公府打起来的那个,没想到,这一晚如此的风平浪静。 贤妃脸色不好,问身边嬷嬷,「没打起来?」 嬷嬷摇头,「国公夫人去了公主府一趟后,没逗留多久,便回府了,据说进公主府时,是被清平公主笑着迎进去的,离开时,是被笑着送出来的。」 贤妃不解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被端华带进公主府小住的女人当真是苏家那小庶女?」 「据说是。」 「本宫不要听据说,给本宫查。」贤妃恼怒。 「是!」 与贤妃同样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的还有二皇子的母妃德妃,以及密切关注护国公府动向的各大府邸,都派了人去查。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全在皇帝放下奏折休息的空隙,也将此事禀告了皇帝。 皇帝「哦?」了一声,「竟有这事儿?」 李全点头,「老奴派人查清楚了,被郡主带回公主府的人是苏旭的女儿苏容没差。」 「这可新鲜了。」皇帝也很意外,「清平怎么说?」 「公主也没难为那姑娘,任由郡主将人安置在了她自己的院子。」李全也唏嘘,「这苏七小姐,好像是极为不同寻常。」 「嗯,改日朕也见见。」按理说,皇帝不会将一个臣子的小庶女看在眼里,但苏容不止是周顾的未婚妻,如今刚来京,又与端华一见如故住去了公主府,清平那个糟糕性子竟然也没难为她,倒也值得他上心。 李全点点头,将这件事情记下了。 苏容与凤凌散完步,回房洗洗漱漱睡了。 她倒是心大,睡的舒服又踏实,根本不在乎京中因为她住进公主府,而多少人都派出人查原因,很多人都没能早早歇下,竟然还惊动了皇帝。 她睡的好,一夜无梦,早上早早醒来,神清气爽,见天还没亮,索性在房间里练武。 而凤凌,睡的好,醒的也早,很有职业操守地出了院子,找了公主府的护卫,把人集结起来,打着教习的名头,跟人过招。 他武功高,公主府的护卫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几十人转眼间就都被他给挨个的撂趴下了。 凤凌无语,这就是公主府的护卫?这也太花拳绣腿了。清平公主和端华郡主母女二人是怎么在这样的花架子护卫的保护下,好好活着的。 他摆手,「你们一起来。」 护卫们一窝蜂而上。 这回,凤凌耽误了些时间,但最后依旧都给人撂趴下了。 他叹气,「你们不行啊。」 护卫们心里苦,被揍的浑身疼,心想完了,被驸马和公主给瞧见了,他们怕是要被驱逐出公主府。 驸马要去上朝,清平公主往日里不跟他打架的时候都起来送他到府门口,昨儿夫妻二人彼此说开,过了个你侬我侬颠鸾倒凤的美好晚上,驸马本来不让清平公主起来送他了,但清平公主心情好非要起来送,于是二人一起出了房门。 听到后院的空地上有刀剑的声音,二人询问了身边伺候的人,伺候的人匆匆跑去看过后回来说是苏七小姐带来的弟弟正在与府中的护卫过招,二人对看一眼,一起去了后院。 入眼所见,便是府中的护卫都被凤凌揍趴下的场景。几十个人打一个人,竟然都打不过。 清平的心情顿时不美妙了,「一群废物。」 驸马倒是看的分明,「咱们公主府的护卫,都是寻常的护卫,这位凤公子一见就是自小习 武,习的显然是不同寻常的武功路数,很像是江湖上那些武功世家的路子,咱们公主府的护卫打不过,倒也实属正常。」 清平不满,「那也没见过这么废物的,都将他们赶出去。」 驸马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昨儿你不是说华儿曾说凤公子在小住期间,给公主府的护卫做教习吗?便由他调教看看吧!」 清平公主如今不待见这些护卫,「若是花银子请你说的那些江湖上的武功世家来做公主府的护卫呢?哪里还用得着费心调教他们。」 驸马叹气,「我说的那些江湖上的武功世家素来有傲气,不会屈服于权贵给人做护卫,万金都请不动一人。但有本事的,不会来。能请来的,无非是为了银钱,即便如此,也要当大爷供着,顶多也不过是在府中做个教习。」 清平顿时打住了想法,「那就算了!」 她有银子还要买衣裳首饰呢,可舍不得花钱请个大爷来府里供着。 凤凌走过来,对公主和驸马见礼,「公主、驸马!」 清平如今看凤凌很是顺眼,少年不止长的好看,身手也好,且一副讨喜的模样,彬彬有礼,她笑着点头,「辛苦你了,大早上便来调教他们,昨儿睡的可好?吃住可还习惯?」 驸马敢肯定,这是清平有史以来,最像长辈看小辈最慈和的问话了。 凤凌笑嘻嘻地回答,「多谢公主,一切都好,吃的好,睡的好,公主府真是让人住的太舒服了。」 清平公主喜欢听这话,「既然如此,你们只管住着,想住多久都行。」 凤凌连连点头,他也最喜欢听这话了。 驸马含笑温和道:「有什么需要,只管告知管家,管家自会为你们准备。」 凤凌重重点头,「多谢驸马,我与姐姐不会客气的。」 人都厚着脸皮住进来了,其他的自然不会客气。 驸马要赶着上朝,嘱咐了两句话后,便离开了后院,清平瞪了护卫们一眼,吩咐让护卫们好好跟着凤公子学武,便也跟着驸马去了。 护卫们见公主没赶他们出府,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开始齐齐对凤凌拱手请教。 凤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倒也有良心,拿出了一套简单的剑阵,教导公主府的护卫们。 毕竟,短时间内,让每个人提高武功这事儿很难长进,但若是让他们在本身的基础上学会一套剑阵,再与人动手,一起上的情况下,不至于被人很快就打个落花流水了。 所以,当苏容在房内练了一个时辰功后,沐浴换衣走出房门,迎面碰上醒来的端华,二人一起寻着动静去后院的空地时,便瞧见了凤凌在教公主府的护卫们摆剑阵。 二人站着看了一会儿,端华不解,「他在教什么?」 「剑阵。」 「剑阵是什么?」 「就是以剑法和阵法组合而成的一种阵法。」苏容给她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所有人每个人占据一个方位,将对手围起来,让所有人合为一人,一个人发挥不出来的威力,合在一起拧成一股绳,就能发挥出来巨大的威力。换句话说,一根筷子容易折断,但几十根筷子捆在一起,就不能轻易折不断了。」 端华懂了,眼睛一亮,「也就是说,他们若是学好了,我以后用他们困住周顾,不在话下了?」 苏容愕然,「你要困住周顾做什么?」 「报仇!」 苏容:「……」 她试图让她的心里别这么危险,「这、没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他总是欺负我,我一定要让他尝尝我的厉害。」端华瞪她,「怎么?你舍不得了?你不是要跟他退婚吗? 」 苏容无辜地眨眼睛,「我就算与他退婚,但也不妨碍我不想伤害他啊。」 端华看着她,「你这是什么心理?难道退婚不是最大的伤害吗?」 苏容顿时无话可说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说的对。」 希望周顾自己有本事,凤凌教的剑阵,应该也奈何不了他,自求多福吧!毕竟她如今不能得罪金主和衣食父母。 端华见她没了话,心情很好,对护卫们道:「你们好好学,学好了,每个人的月例涨二两银子。」 护卫们大喜,齐齐应是,「郡主放心,我等一定好好学。」 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果然是财帛动人心。 苏容心想,若是打仗,让端华去誓师大会,应该能事半功倍,就是有点儿费银子。 第一五五章 帖子(一更) 公主府的早膳,有十几样吃食可选。苏容和凤凌每样都吃了点儿,足以吃撑。 凤凌抱着肚子美滋滋,「姐,公主府可真好了,我今儿早上见到驸马了,驸马也是很好的人呢。公主说让咱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管踏实地住着,若是缺什么东西,只管找管家。」 苏容还没见过驸马,问:「驸马好看吗?」 端华转头瞪向苏容,一脸警惕,「你问我父亲好看是要做什么?」 苏容看着她,「不如何啊,就问问,你与公主都这么好看,驸马应该是不是也很好看?」 「我父亲自然好看。」否则当年她母亲也不会要死要活讨了圣旨把父亲抢到手了。 苏容凑近端华,问:「我听说当年公主与驸马,也是闹的不可开交,你父亲也是有未婚妻的,生生被你母亲给拆散了,我就想着,驸马得多好看啊?跟周顾比,谁更好看?」 端华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这话都敢拿来问她,是她对她太好了吗? 苏容拉住她的手,「哎呀,我就是好奇,问问罢了,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端华见她好像真没别的意思,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有的只是好奇,她哼了一声,「这怎么比?」 她甩开苏容的手,「我没见过我父亲年轻时的样子,我娘倒是说我父亲年轻时,每回上街,都被人盯着看,扔手帕,扔头花,我父亲后来便不爱上街了。但周顾,好像没人敢对他扔这些东西。因为他不解风情,谁扔的,他就派人给谁捡起来还回去,还警告人下次别扔了,再扔他就把人挂墙头。」 苏容:「……」 不解风情到周顾这个地步的,可也真是少有了! 端华似乎也觉得十分无语,「他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苏容诚然地点头。 端华不干了,「你点什么头?他对你还不够好吗?对别人来说他难啃,但对你来说,他一点儿也不难啃吧?她为了你,把我拦在半路上半个多月。」 天知道她那时都快气炸肺了! 苏容很想说,他还是难啃的,她用了多少法子,才与他一点点的亲近起来,让他不对她抗拒了。但这话她不能说,只能道:「因为我是他未婚妻,他那个人有责任心,才对我好,待我们解除婚约,他就不对我好了。」 端华哼了一声,「那我倒看看。」 二人正说着话,有婢女拿着一摞帖子过来,「郡主,这是今儿一早各府送来的请帖。」 端华吓一跳,「怎么这么多?」 婢女看了苏容一眼,垂首回话,「奴婢也不知。」 端华接过这些帖子,挨个看了一遍,然后聪明地嗤了一声,转头对苏容道:「看来都是冲着你来的。我就说嘛,怎么好好的,我突然一下子收了这么多帖子。」 她拿出其中两个帖子,「喏,这是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的帖子,大皇子妃邀请我带着你明儿过府去赏花,二皇子妃邀请我带着你后儿去喝茶。」 「都秋天了,许多花都败了,不知道赏的是哪门子花?」端华吐槽,「还有,请喝茶这个更是,我们公主府什么好茶没有,非要喝她的。」 「秋天有菊花啊,九月菊,开起来还是很好看的,我听说大皇子妃喜爱菊花,府里养了珍品菊花。」苏容对赏花很感兴趣,对喝茶也一样,「兴许二皇子府有个好茶艺大师呢,同一样的茶,不同人沏出来,也是不一样的。」 端华瞪着她,「你不会真要去吧?」 「不能去吗?」苏容装作不懂。 端华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前江州刺史,本来是要与南平侯府联姻的,但事情还 没商定,太子便借由刺杀案收拾了江盛,而诛九族的圣旨下达后,你知道是谁去江州处理江氏一族盘根错节的势力的吗?是周顾。可以说,周顾把大皇子给得罪狠了,你如今是周顾的未婚妻,你想想你若是去了大皇子府,能有好果子吃?」 「我这不是就要解除婚约了吗?」苏容很有理由,解除婚约,她就跟周顾没关系了。 端华一噎,「但如今,你不是还没解除吗?」 「也是。」苏容与她打着商量,「那就过几日,等我解除了婚约,咱们再去,先推几天?」 端华:「……」 这是推几天的事儿吗? 她怀疑地看着苏容,「你怎么这么想去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 「没见识过皇子府什么样儿,想去见识见识。」苏容挽住端华的胳膊,「更何况,有你在,谁敢欺负我?你不能保护我吗?」 端华提醒她,「人家是皇子和皇子妃,陛下的亲儿子亲儿媳,而我只是一个外甥女,虽也是亲的,但到底是外甥女。」 苏容顿时对端华刮目相看,「哎呀,郡主,没看出来,您这么有自知之明。」 端华气的甩开她,「滚!」 苏容不滚,笑嘻嘻地说:「好了,我知道郡主最好,等我解除婚约,就不是周顾的人了,是你的人,他们应该也不乐意得罪公主府吧?所以,怕什么?对不对?」 端华听着这话不太对味,但又反驳不出来,「行吧,先推几天再说。」 既然推了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的帖子,别人的帖子自然也不能应了。于是,端华打算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了。 苏容对她的决定没意见,公主府这么好,十天不出去都行。 于是,接下来几日,苏容与端华上午看凤凌练公主府的护卫们摆剑阵,中午睡一觉,下午抓了藏娇阁伺候的丫头小厮们玩游戏,今儿踢毽子,明儿蹴鞠,总之,公主府每一日里都热热闹闹。 就连清平公主都跟驸马说:「自从苏容和凤凌住进公主府后,公主府都比以前热闹了,端华都没心思天天愁眉苦脸绞尽脑汁地想见周顾了,只知道吃和玩了,且每日看起来还很开心的样子。」 驸马自然也发现了府内的变化,他的妻女最明显,一个脾气好了,一个不让人头疼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比以前在府里待着都舒心了,于是她对清平公主道:「我看苏容那孩子不错,即便她与周顾退婚之事是假,或者出了什么差错,你以后也不要为难人家。还有,虽然短短几日,但是凤公子那个剑阵看起来很有成效,府中护卫们瞧着都比以前强了许多。」 清平对苏容挺有好感的,主要是她嘴甜,她喊了她和凤凌一起吃过一顿饭,席间苏容乖乖巧巧的,吃饭不止认真,且吃的还很香,饭后对她的公主府一通的夸,又逐一评价了府中厨子的每一道手艺,不止如此,她有偏头疼的毛病,她说她有一个古方,抄写给了她,她让太医院的御医看过后,御医直说妙,她按照她给的古方吃了两顿药,果然头疼的毛病好了很多,就连晚上睡觉时常醒来的毛病也有所改善。 清平公主不待见周顾,所以听驸马这样说,她痛快点头,「行,我不为难她。」 驸马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多看了她一眼。 清平笑着嗔了驸马一眼,「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不相信我?苏容挺好的,你就算想让我为难她,我如今也为难不起来。我只希望,咱们女儿可别喜欢周顾了。」 别跟她学了,她自己强求的夫君能耗费十几年苦心焐热,但她可不希望她的女儿吃这十几年的苦,若苏容能让端华放下周顾,她还得谢谢苏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 驸马实打实地感慨,「清平,你如今很好。」 清平不服气地说:「我以前也很好,是你总看不到我的好。」 驸马诚然地点头,「嗯,是我的错。」 公主驸马感情有了明显的变化,端华这个做女儿的自然感受到了,她拉着苏容小声说话,「我爹跟我娘自从你住进来后,感情比以前好太多了,我都不敢认他们是我爹娘了,每天眼神都快跟拉丝一样了。」 她问苏容,「你做了什么?让我爹娘有这么大的改变?」 苏容不知道以前清平公主跟驸马是如何相处的,如今被端华这么问,她很是莫名其妙,「我做了什么?我吃了你家的大米?」 端华:「……」 第一五六章 出考场(二更) 科考足足考了九天,苏容与凤凌也在公主府吃吃喝喝住了九天。 九天里,厨房每天换着花样的给府中的贵客做好吃的,会做芙蓉糕的厨娘还因为做的好,被贵客赏了十两银子,得到厨房内一众厨娘的羡慕。 这一日,是考生出考场的日子。 凤凌与苏容商量,「姐,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走?你们走去哪里?不准走。」端华听到这话,立即霸道地开口。 凤凌转头看向端华,「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端华立即说:「就是留你们继续住的意思。」 她看着苏容,「你真要走?你住够了?糕点吃腻了?饭菜不好吃了?」 这些天,苏容住在公主府,她从来没这么快乐过,多日不出府,在府里吃吃喝喝玩玩,也觉得很有意思,乍然听到凤凌说要走,她一时接受不了。 苏容眨眨眼睛,「打扰公主和郡主这么多日,我们……」 「我娘不觉得打扰,我也不觉得打扰,我爹也是。」端华立即道。 苏容:「……」 端华瞪着她,「你真要走?」 苏容看她这副神色,立即改口,「那我们就再住几日?」 端华满意了,矜持地点点头,「嗯,再住几日。」 凤凌在一旁说:「大公子出了考场后,若是知道我们俩住来公主府,估计今日就会找来。」 「他找来你们也不准走,大不了让他也住进来。」端华不准备放人,苏行则找来也不行。 凤凌:「……」 好吧,郡主实在是太热情好客了。 于是,二人继续住在公主府。 考生们从考场出来后,一个个面带菜色,九天的考试,不能出考场,身子骨一般的考生,当真是受不了,有不少人是败在身体弱上,中途就被抬出去了,能走出来的,都是身子骨好的,有很多人出了考场后就晕了,鲜少人出了考场后,还能活蹦乱跳的。 周顾算一个,自小强身健体的苏行则算一个,就连谢临,都一脸虚弱。 周顾出来后见到苏行则,见他很好,松了一口气,「苏大哥,你还好吧?」 苏行则点头,「还好。」 他不必问周顾,就知道他很好。 谢临不满,「周顾,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 周顾鄙夷,「你这副样子,还用问吗?你好歹也是由府中的教习教过防身之术,不过九天而已,怎么还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谢临捂着肚子,「我吃不惯馒头咸菜。」 周顾嫌弃地对他摆手,「你赶紧走吧!」 谢临不走,他问二人,「你们考的怎么样?」 「还好。」苏行则点头。 周顾回他,「还行。」 谢临一听这话,就知道二人考的不错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由来接他的瑞安王府的仆从扶着上了马车。 陆封严虽然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体质还算不错,他越过人群,瞧见了周顾和苏行则,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苏行则,第一面是那天进考场时。 苏行则察觉有人看他,他转头看回去,便瞧见了站在人群中的陆封严,陆封严见他看来,对他拱了拱手,苏行则也拱手回礼。 周顾瞅了陆封严一眼,对苏行则道:「苏大哥,走吧,你是回东四胡同,还是去沈府?」 苏行则想了想,「去沈府吧!」 他应该回沈府对沈大人报个平安。 他话音刚落,沈府的马车已驶来,车帘挑开,里面的人探出头,喊了他一声,「行则。」 苏行则一愣,没想到沈显亲自来接他,连忙走了过去,「伯父,您怎么亲自来了?」 「今日休沐。」沈显见他除了糟蹋些,似乎没受什么罪,满意地点头,「上车。」 苏行则连忙上了车。 周顾见人都走了,自己也上了护国公府来接他的马车。 子夜九天没见着自家公子,如今见了他,十分殷勤地问:「公子,您考的可好?」 「嗯,还行。」 子夜很高兴,「那您考得过苏大公子吗?」 「难说。」 子夜道:「苏七小姐进京了。」 周顾「嗯?」了一声,「她什么时候进京的?如今在哪里?」 子夜看着他,「您进考场的那天她进京的,如今在公主府。」 周顾面色一变,拔高音,「她被端华弄去了公主府?如今还在公主府?」 子夜见他急了,连忙说:「公子您先别急,苏七小姐的确是去了公主府,但不是被端华郡主绑去的,是作为贵客,住进去的。」 周顾皱眉,「你仔细说清楚。」 子夜点头,赶紧将苏容对国公夫人说的住去公主府的经过与周顾仔细说了一遍。 周顾听完:「……」 他怀疑自己考了九天,把自己的脑子给丢在考场的号子里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苏容跟端华……一见如故?」 「对,就是一见如故。」子夜早先也不相信,如今由不得他不相信了,要说这京城最近传的最热闹的,不是各地学子入京科考,有谁谁被从考场里半途抬出来,而是苏七小姐这个公子的未婚妻与喜欢公子喜欢得发疯的端华郡主俩人一见如故的传闻。 他对周顾道:「这谁能想到啊!不说您不信,这京城不相信的人大有人在。但是吧,这一连九日下来,苏七小姐在公主府里住的舒舒服服,吃吃喝喝玩玩,每日都很欢乐,公主府里每日都热热闹闹的,就连清平公主和驸马都不打架了呢。」 周顾:「……」 子夜又道:「公子,您说苏七小姐厉害不厉害?就公主与郡主这一对母女,除了驸马,谁受得了她们啊?没想到,苏七小姐硬是住去了人家家里,还半丝不带被为难的。」 他叹气,「公子,您若是有苏七小姐这份本事,这些年也不用躲着端华郡主了,就连属下,都跟着您受了多少苦?属下可听说了,跟在苏七小姐身边的那个叫凤凌的,他也是护卫,但跟着苏七小姐吃吃喝喝玩玩,每天可快乐了。真是同人不同命。」 周顾听着听着黑了脸。 他瞪向子夜,「你这是埋怨我?」 子夜连忙闭了嘴,其实他很想说,不,不是埋怨,是嫌弃,但他不敢说,只敢小声建议,「属下是想让您跟苏七小姐学学。」 周顾没好气,「苏容的本事,爷学得来吗?她本事大了去了,原来不止在江宁郡能吃得开,来了京城,照样能吃得开,是爷小瞧她了。早知如此,爷何必费力不讨好,拦着端华不让她去江宁?」 子夜最知道拦人的苦,闻言连连点头,就是啊,若是早知道,他也不必受端华郡主骂了半个多月了。 他问周顾,「公子,咱们去接苏七小姐吗?」 「接个屁!」周顾心下气闷。 子夜见公子似乎生气了,不敢吱声了。 与此同时,沈府的马车上,沈显也在与苏行则说此事。 苏行则听完后,一样难以置信,「您是说、我妹妹,她与端华郡主很要好?如今还住在公主府?」 「嗯,据说一见如故,故而去公主府小住。」沈显道。 苏行则 :「……」 他虽然震惊,但震惊过后,仔细一想,苏容那个人,任何事情搁在她身上,由她做出,似乎也不奇怪。 沈显一直在看着他,见他很快就恢复镇定,挑眉,「怎么?你这妹妹是早就有这个打算?所以,你才不觉得太过意外?」 「不是。」苏行则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斟酌着用词道:「伯父大约不知,我那妹妹,她的性子不同于寻常女子,很多别人做不出来的事儿,她都能做得出来,所以,她哪怕没有打算,但临时决定住进去公主府,也符合她的性子。」 沈显懂了,「据说她是由谢远看顾长大?谢远对她比对你还上心?」 苏行则点头,「嗯。」 沈显不再多问,只对苏行则道:「你是她兄长,如今你已出了考场,是否去公主府接她?」 苏行则点头,自然是要接的,「晚辈回府沐浴换衣后,便去公主府接妹妹。」 沈显颔首,「放榜前,你依旧住在我府里,把你妹妹接出来后,也让她住在我府里。」 苏行则看着沈显,「伯父,这……」 「你是想说会不会太叨扰我?」沈显摆手,「不会,你们只管住着。多你们两个人而已,本官还管得起吃住。」 苏行则住在沈府这些日子也算了解了沈显的脾性,闻言只能点头。 宝们,月票给力点儿,我努力写,下个月给大家爆更 第一五七章 不走(一更) 苏行则回到沈府,沐浴换衣后,驱车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门童听他自报身份后,连忙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苏大公子,您随小的来。」 苏行则见门童连通禀都不需要,直接让他进去,他多看了门童一眼,点点头,进了公主府。 门童领着他往里走,为他解惑,「您是苏七小姐的兄长,郡主今儿一早就交待了,说若是您来,只管让小的带您进去。」 苏行则点头。 门童将苏行则请到会客厅,管家闻讯匆匆赶来,见礼后,吩咐婢女沏茶倒水,热情地招呼苏行则。 苏行则以往也去过不少人家做客,但都不如这公主府的下人更显得热情,他也的确是渴了,回到沈府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来了,于是,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管家跟他说话。 管家笑着问:「您刚从考场出来,未曾歇息,便过来了吧?」 苏行则点头,「妹妹在贵府叨扰了多日,我前来接他。」 管家一听「哎呦」了一声,笑呵呵地说:「这您怕是接不走。」 苏行则看着他。 管家怕他误会,连忙说:「自从苏七小姐来了公主府,公主府都比以前热闹了,我们郡主每日里都很开心,府中的下人们每日也不死气沉沉了,干活都有劲儿,就连公主和驸马每日脸上都带着笑。苏七小姐才住了几日而已,我们郡主还不舍得放人呢。今儿早上老奴还听郡主说了,让七小姐再住几日,七小姐也答应了。」 苏行则:「……」 他虽听了沈显跟他提了苏容在公主府过的很好,但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好,他一时无言。 「您别担心,我们阖府上下都十分喜欢苏七小姐,苏七小姐自己也说了,在咱们公主府,吃的好喝的好睡的香。」管家怕他不放心,连忙道:「府中的厨子更是变着花样的给七小姐做吃食,七小姐昨儿还说自己好像胖了。」 苏行则从没见苏容胖过,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瘦着长,他想象不出来她胖了什么样儿。 管家是真心实意希望苏容再多住些日子,主子心情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好过日子,于是,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老奴就没见过比七小姐更讨人喜欢的姑娘,脾气好,性子好,真是太讨喜了,可见苏府的家教是真的好,才能养出像您像七小姐这样的人。」 苏行则也得第一次听人这么露骨的夸苏容,他心想真该让他母亲前来听听,在江宁郡时,他就没听过谁家这么夸过苏容。 管家又夸苏行则,「老奴可是听说了,今年又有不少学子半途从考场里被抬了出去,还有不少人出了考场后就晕了过去,再瞧瞧您,考了这么多日,出考场后,人还能这么精神,风采翩翩,不见疲态,着实难得,您不愧是七小姐的兄长。七小姐每日就很有精神劲儿,就拿踢毽子来说,体力好干粗活的婢女最多才能踢两百个,而七小姐只要不喊停,就能一直踢下去,都不带累的,体质是真真好。」 苏行则点头,「七妹的确精力旺盛。」 「身体健康,才会精力旺盛,这是好事儿。」管家变着法的夸,「所以,您只管放心,七小姐住在咱们公主府,怎么舒服怎么来,咱们所有人,都是十分欢迎她继续住着的。」 苏行则没了话,他也没料到,自己来到公主府后,会是这么个情形。 苏容、凤凌、端华三人来到会客厅时,便听到管家这一番话,端华十分满意,觉得管家很上道,不愧得父亲母亲器重,让他做公主府的管家,深得主人心。 「大哥!」苏容喊了一声,见苏行则眉宇间虽隐约有些疲惫,但整体状态很好,她放心下来,「你是来接我的吗?」 苏行 则点头,「嗯,来接你。」 「不准接。」端华迈进门槛,便听到了二人一问一答,她霸道地道:「苏容已答应本郡主在府中再多住几日的,你要么自己回去,要么也住进来。」 苏行则:「……」 他看着端华,上次在来京途中,他跟周顾一起进京,这位郡主一路上都在跟周顾发疯,他没怎么仔细看,如今一看,倒是很有些郡主的样子,最起码,朱钗裙带都穿戴的整整齐齐,不见半丝凌乱失礼。 他起身,对端华拱手见礼,「郡主!」 端华挺了挺腰板,「嗯」了一声,「免礼。」 苏行则道:「舍妹多有打扰,还是……」 「不打扰。」端华打断他的话,「是本郡主特意请她再多住几日的。」 苏行则被她堵住,转头看向苏容。 苏容笑吟吟的,对他道:「大哥,你来的可真快,我本来打算让凤凌去告诉你一声的,但凤凌非要等厨房的芙蓉糕做好后,给你带去一份,如今芙蓉糕刚做好,你就来了。」 她将凤凌手里的两盒糕点拿过来,塞给苏行则,「你来了正好,就不必凤凌去找你了,你自己拿着芙蓉糕回去吧!」 苏行则:「……」 他妹妹在公主府,跟个主人家似的,连吃带拿,合适吗? 他看着苏容,「你不跟我回去?沈伯父说让你与我一起,住去沈府。」,他想了想,补充,「沈府的厨子做的饭菜和糕点,也很好吃。」 凤凌眼睛顿时一亮。 苏容眼睛也跟着一亮。 端华瞬间觉得受到了沈府厨房的威胁,连忙说:「你们答应过我,不能做出尔反尔的小人。」 凤凌顿时吞回险些脱口而出的「那我们去沈府吧!」的话。 苏容也觉得做人要言而有信,拍拍端华的手,看她快急了,哄她,「我们跟你说好多住几日,就不会反悔的,你放心。」 还有借由她去皇子府的事情没办呢,自然不能走。 端华闻言放心了,却狠狠地瞪了苏行则一眼,心想这人真讨厌,他是故意的。 苏行则闻言只能道:「好吧!」 他刚想跟端华说单独跟苏容说话,便被苏容直接催促,「大哥,你刚出考场,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我。」 苏行则只能闭了嘴,点点头,「行吧!」 他想着既然来了公主府,当该拜见公主驸马,否则也太失礼了,便问端华,「敢问公主与驸马可在府中?」 端华明白他什么意思,摇头,摆手,「我父亲有公务,还没回府,我母亲应人邀约,也不在府中。」 苏行则点头,既然如此,自是不必见了,便告辞出府。 苏容抬步要去送,端华一把拉住她,对管家说:「你去送,把我今儿一早吩咐你准备出来的东西,给苏大公子带上,提前祝贺苏大公子金榜题名。」 管家连连点头应是。 苏行则虽没见着什么东西,但还是为端华这言语给惊了,「多谢郡主,但不必……」 「你只管收着,你若不是苏容的哥哥,我才懒得理你。」端华拉着苏容就走,不给他拒绝的话。 苏容被端华拉着也不反抗,走了几步后,她回头对苏行则俏皮地眨眨眼睛,跟着端华走了。 凤凌没走,而是凑近苏行则问:「大公子,沈府厨房做的糕点和饭菜当真好吃?」 苏行则一言难尽地看着凤凌,「以前我七妹,没有这般爱吃的。」 言外之意,都是被你拐带的。 「才不是这样。」凤凌不背这个锅,「她骨子 里就跟属下一样,都是爱吃的,之所以没被你发现,那是因为她从小长在江宁郡,不知不觉就把整个江宁郡都吃遍了,吃腻了,苏府的厨子也吃烦了,才没显出她爱吃的本性。不、或者说有个更爱吃的月弯比着,才没那么明显。她养伤期间,您是不知道,每日里吃着药膳,但整日里馋肉馋的不行,后来伤好了,每日变着花样的吃,如今来了京城,好吃的这么多,当然要不虚此行了。」 苏行则低声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他才不相信只是科考开考那日来的。 凤凌眨眨眼睛,小声地对他说:「我们早就来了,在东宫住了些日子,科考那日,外出逛街,被郡主发现了,才转战来了公主府。」 苏行则心想果然,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可真行!」 第一五八章 礼遇(二更) 端华吩咐管家给苏行则准备的贺礼足足有一大车,当管家命人牵着装好的马车从府内走时,苏行则看着满满一大车东西,整个人给镇住了。 他摇头,再三拒绝,「在下不能收这些东西!」 按理说,他妹妹在人家公主府打扰了多日,又吃又喝又住的,当该他给公主府谢礼,但因为刚从考场出来,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准备,打算改日再送礼上门,谁知道,他的谢礼还没送出,端华就反而给了他这么一大车的礼。 他真是…… 他拒绝的表情十分明显且态度坚决,但管家可不容他拒绝,笑呵呵地说:「这一车东西,您只管收下,这里面不止有郡主提前给您的贺礼,还有公主和驸马给的,公主和驸马今儿一早听说郡主给您准备了贺礼,便也分别出了一份贺礼,交代了老奴,让您务必收下,您若是不收下,便看不起公主府。」 苏行则如今还真不敢看不起公主府,任他文采斐然才辩群雄,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管家笑呵呵地道:「您是住在沈府吧?这些东西老奴亲自带着您先给您送去沈府?还是送去东四胡同的谢府?」 苏行则是真不想收,但是如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是他能不想收便不想收的吗?别人送东西不收,是不给别人面子吧?尤其是公主驸马郡主三个人合在一起的面子。若她妹妹没住进公主府他可以不给,但她妹妹如今跟公主府这般近,他哪能不给? 他咬了咬牙,「沈府吧!」 到时候与沈伯父商量一番,这礼该怎么办。 管家见苏行则收了,顿时眉开眼笑,连忙欢喜地吩咐人赶车,亲自送苏行则去沈府。 沈府的管家听人禀告,说苏大公子回来了,公主府的管家登门,他连忙出来迎接。 乍一看到公主府的管家拉了满满一大车东西,他很是心惊,看向苏行则。 没等苏行则开口,公主府的管家便笑呵呵地说:「我们公主驸马和郡主提前送给苏大公子的贺礼,提前贺他金榜题名。」 沈府的管家恍然,从没见过提前给贺礼的,这公主府也是头一遭了。 苏行则去见沈显,对他说了前往公主府的经过,以及被公主府强行送的贺礼,沈显也很意外,「你这妹妹,看来是真得了公主府上下的青眼了。」 苏行则点头,「公主府上下,看起来都很喜欢我妹妹。」 她也没想到苏容这么受人欢迎,在江宁郡时,她都是人嫌狗憎的,恨不得打遍江宁郡。 沈显道:「在京城,清平公主府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陛下唯一的胞妹,情分非同寻常。所以,陛下掌权后,对她十分好,连驸马都是她非要强求,而陛下便真的给她赐了婚。人人都说清平公主乖戾嚣张横行跋扈,行事无所顾忌,仗着陛下胞妹的身份不知所谓,但其实不然,在皇室,仅凭着一母同胞的血脉身份,可不能够让她受宠多年屹立不倒。清平公主府之所以能屹立不倒,那是因为,没有谁比她这个跟陛下一起长大的同胞妹妹更懂陛下,可以这样说,陛下的剑指哪儿,她就打哪儿,论猜测圣心,清平公主独一无二。」 苏行则有些震惊,看着沈显,他也是今日才颠覆了对公主府的认知。 沈显不结党营私,一直保持中立,是皇帝在朝中的倚重之臣,他说的话,从来不是无的放矢,「所以,你妹妹能在公主府住的舒服,不止得端华喜欢,也得公主驸马多留,从今起给你这些贺礼就能看出,她讨喜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应该是清平公主和驸马借由你妹妹与你,与太子买好罢了,是想告诉太子,清平公主府不会倒戈大皇子和二皇子,亦或者其他皇子,公主府是倾向太子的。」 苏行则有些懂了,即便苏容与周 顾退婚,但他父亲江盛已是实打实的被认定为东宫阵营了,而他未来也是东宫阵营的人。 沈显道:「所以,公主府既然提前送了你贺礼,你也无需有负担,收着就是了。待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比如公主驸马郡主的生辰,你往后都是要走动的。」 苏行则点头。 沈显笑道:「倒也是好事,有了公主府的牵扯,大皇子与二皇子若想对付你,即便不看在本官的面子上,也会忌惮公主府一二。再加上东宫。如此来说,你有几方牵扯,只要大皇子和二皇子不糊涂,便知道再对付你不划算,轻易不会对你动手。」 他说完,拍拍苏行则肩膀,「去休息吧!科考前怕节外生枝低调不曾外出走动,如今科考后你便无需顾虑了,待休息好,可以外出走动了,还能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有识之士。」 苏行则颔首,「伯父说的是。」 沈府的管家将公主府的管家请进门,热情地招待人吃了一盏茶,才和善又客气地将人送出府。 公主府的管家也是第一次在沈府有这个待遇,要知道沈大人铁面无私,特立独行,为官多年,谁的面子也不买,与各府关系都寻常,没有特别要好的,但因为他攥着吏部,没人敢得罪他,也没有关系特别坏的。以陛下为依傍的公主府也不例外,所以,今日受到了如此礼遇,让公主府的管家都有些受宠若惊。 公主府的管家回府后,清平公主已回府了,听闻管家禀告后,不算意外,没说什么,摆摆手让管家退了下去。 傍晚时,驸马回府,清平公主将今日之事说给了驸马听。 驸马听完道:「沈显很看重苏行则,由他出面保人,让苏行则住进沈府,才让大皇子与二皇子没辙,没能出手干涉破坏苏行则科考。如今因了苏容,我们提前对苏行则送了贺礼,也算是代表着一种交好,沈显既看重苏行则,自然会给这个面子。」 清平嘀咕,「还以为沈显是快臭骨头,没人能啃的动呢,没想到,他也有看重之人。」 驸马感慨,提醒她,「他与谢远有同科之谊。」 清平公主当即攥住驸马的手,「若不是我,当初你也与他们一样,如今在朝中举足轻重,不至于多年来任个闲职。」 驸马反握住她的手,「比起谢远与珍敏郡主天各一方,我已算那个有福之人。过去的事儿,就不必提了。」 人生没有如果,他也不知道,若没有清平搅局,他的人生会如何。但最起码,他如今觉得日子安稳,已是极好。 清平小声说:「我一直觉得只端华一个女儿,对你不住,没为你生个儿子。」 驸马握紧她的手,「儿女是缘分,只端华一个,也没什么不好。」 清平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我给你纳个妾的话,只想着那天她拿着苏容给她的古方让太医院的太医看时,太医提了一句,说公主有了这绝妙的古方,公主的身子能调养好,兴许过了一年半载,再诞个一年半女也说不准。 没有谁比太医院的太医更知道她这些年来暗中想再给驸马生一个儿子的迫切心思。 驸马知道清平的心思,认真地说:「我真的觉得你不必忧思多虑,我这一生,只你和端华,已很好。」 清平眼眶发热,点点头。 驸马忽然压低声音说:「你有没有发现,苏七小姐,很像已故的珍敏郡主?」 清平一怔,「你也这么觉得?」 驸马了然,清平与珍敏自小熟识,哪怕过了多年,也不会忘记她长的什么样子,他点头,「嗯,我也觉得有些像。」 清平攸地坐直了身子,「我是觉得有些相像,但没敢想,她与珍敏……难道……能有什么关系?」 驸马道:「谢远一直待在江宁郡,据说是因为与苏旭脾性相投故而留在江宁郡帮他。但与他脾性更相投的难道不是沈显?苏容与珍敏郡主如此相像,而谢远与珍敏郡主……」 清平道:「苏容今年十五。」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驸马,有些不敢想,「夫君,你说她会不会是……」 谢谢宝贝们的月票,我努力,下个月给大家爬出爆更 第一五九章 谈心(一更) 驸马知道清平想到了什么,说实话,他看到苏容后,也有这个想法,但实在是便没敢往下想。 天下皆知珍敏郡主和亲大魏,刚到大魏后,便因大魏的夺嫡之乱死在大魏。 她哪来的孩子? 但苏容确实很像。 他见清平情绪十分波动,握紧她的手,「只是相像而已,天下相像的人有很多,不能说明什么。」 「但你也说了,谢远一直待在江宁郡。」珍敏几乎有一股冲动,冲到苏容面前,再去将她仔细看一遍,然后再问问她,是否与珍敏有关系。 「你先别急,这件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不能仅凭长的相像,便下定论。」驸马道:「不如派人查查。」 清平慢慢平静下来,回忆道:「我还记得那一年,珍敏从南楚回来,答应前往大魏和亲,我去看她,她与我说她很好,让我不要担心,但我能看得出来,她虽是笑着,但眼睛里很悲伤,我让她不想笑便不要笑了,她却说,她没有不想笑,她能用自己一个人护得住大梁百姓,心里真的很高兴。我忍不住抱着她哭,她却安慰我,若是真喜欢你,便死死地抓住别放手,不像她,她没的选择,只能放弃自己爱的人。而我不同,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自私便自私了,毕竟人一辈子,只活一回。」 清平掏出帕子擦眼眶溢出的湿意,「她劝我自私,可她自己,却大公无私。我们当年大婚后,你时常对我冷脸,我们夫妻不睦,我便偶尔后悔,若是当初,我去大魏和亲……」 驸马立即说:「大魏为了挑起战争,分裂大梁与南楚的关系,点名要珍敏郡主。」 「是啊,点名要她。因为大魏恨她让南楚太子一心与大梁拧成一股绳对抗大魏,所以,大魏不会放过她。」清平喃喃,「她的确没的选择,她利用南楚太子护大梁,放弃谢远,大魏便偏要她和亲,再让她放弃南楚太子。」 清平本来觉得过去多年,已不难受了,如今提起过往,还是很难受,「我们一起长大,我那些姐妹,都与我合不来,唯独珍敏,她从不嫌弃我无理取闹。」 驸马伸手将清平抱进怀里,轻轻拍她,「都过去了,别想了,我派人去查。」 清平点头。 苏容从赵嬷嬷处知道自己这张脸是与她娘有些像,既然来京,没遮掩,便没想过要一直瞒着,更何况南楚的杀手在路上时已好几拨来杀她,她也没觉得她的身世能一直瞒得住。 所以,来京后,无论是在东宫小住时,亦或者在公主府小住时,她都堂而皇之的没遮掩。有心人若是想查,那就查吧! 她住在公主府,与公主驸马打交道不多,也没从两人面上发现什么异样,便十分安心地住着。 公主与驸马在提起她与珍敏郡主相像时,藏娇阁内,端华也正在跟苏容说周顾。 端华皱着眉头,「周顾应该已经知道你住在我们家了吧?竟然没来找你?」 苏容看着她,「兴许是怕你?」 端华嘟囔,「他怕我什么?他才不怕我!」 苏容故意扎她心,「怕见你。」 端华一下子更住。 苏容看着她瞬间没了话的样子好笑,宽慰她,「想想周顾的性子,是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能让他怕你,说明你厉害。」 端华没好气,「我不想要这份厉害。」 苏容指出事实,「那没办法,谁让你就是这么厉害地让他怕你呢。」 端华:「……」 她瞪眼,「苏容,你不想吃芙蓉糕了是不是?」 苏容闭了嘴。 端华见她老实下来,恼怒地说:「你大哥从考场出来,都知道来接你,周顾连个影子都 没来,面都不露,可见对你这个未婚妻也不上心。」 苏容觉得有理,「嗯嗯,他本来对我也不上心。」 端华皱眉,「这是你要跟他退婚的理由?」 苏容摇头,「倒也不是。」 「那是什么?」 苏容想了想说:「哎,护国公府门楣太高了,我觉得我们俩自小的成长环境,脾气秉性,思想见地,以及行事处事的方式等等,都有很大的差别,换句话说,就是不合适。怕是若真因为父母之命强扭在一起,瓜不甜,成为一对怨偶。」 端华被说服了,「那倒是,你们的确身份有别,相差巨大。」 她说完,觉得这话有贬低苏容的嫌疑,立马又说:「你很好,听说是你母亲于护国公府有恩,才订下这桩婚事儿的,你也不算高攀周顾,有恩报恩,本来就是应该的。不是有句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苏容「呦」了一声,笑看着端华,「你说这话,是不想我退婚的意思了?」 「我没说。」端华立即反驳。 苏容点头,「好,你没说,反正我退婚后,他就不是我的未婚夫了,男未婚,女未嫁,你可以继续加油。」 端华浑身不得劲儿,「你都不要,干嘛还让我加油?」 苏容睁大眼睛,「怎么?你不想嫁他了?」 端华扭着帕子,「我还是很想嫁他的,但他又不喜欢我,见到我那眼神,冷冰冰凉飕飕的……」 苏容托着下巴,与她谈心,「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他长的好看。」 「只是因为长得好看?」苏容问。 「嗯。」端华点头,「否则他那个狗脾气,谁受得了?若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嘛想嫁给他?」 苏容懂了,果然是母女血脉相承,据说清平公主当年也是因为驸马好看,强扭着嫁了,如今端华也承母之志,没毛病。 她想了想,问:「这天下若有一个比周顾还好看的人呢,你是不是就不想嫁周顾了?」 「哪有啊?」端华就觉得周顾好看。 「这京中当真没有吗?」苏容问。 端华想了想,道:「太子表兄倒是很好看的,但我怕他,谢临也挺好看的,但我不喜欢他那样的,我今天仔细看了你大哥,苏行则也挺好看的,但我还是喜欢周顾那张脸。」 苏容叹气,「哎,周顾那张脸是挺好看的,我也挺喜欢的。」 「那你还退婚?」端华瞪她。 苏容眨眼,「你瞪我做什么?我退婚你不是很开心吗?」 端华噎住,无言了一会儿,扭捏道:「若是你不想退婚,就算了,大不了我不喜欢他了。」 苏容震惊,「啊?你为了我,竟然可以不喜欢周顾?」 端华反驳,「谁说是为了你?」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不想退婚,我就、勉勉强强,可以不喜欢他了。」端华被问的有些恼,「你吃了我那么多芙蓉糕,若你不退婚,那你将来、将来赔我一个跟周顾一般好看的。」 苏容一听,这可不得了,断然拒绝,「不要,我可赔不起,你还是喜欢周顾把!我是肯定要跟他退婚的。你不用不喜欢他。」 端华:「……」 她可是纠结挣扎了好几天,才与她说这话的,没想到她丝毫不领情。 端华气瞪着她,「有眼无珠,退了周顾的婚,你不会再找到比周顾更好看的了,你知道不知道?」 「也许吧!」苏容承认。 端华继续瞪她,「没了周顾,你将来只能找一个长的不好看 的人,怎么过一辈子?」 「长的独一份的好看,那是凤毛麟角,长的差不多好看就行了。既想要好看,又要合适,哪里有那么如心如意?」苏容歪了歪头,「得做十世大善人,才有那个命吧?你看我像是做十世大善人的人吗?我将来找个看的顺眼的就行了。」 端华觉得有道理,「我应该也没有做过十世大善人,所以,我也痴心妄想了?」 苏容笑,「那可不一定,你贵为郡主,金尊玉贵,身份还是相配的,只是你把你的脾气改改?兴许还有戏?」 端华不太相信自己,「我以前脾气也挺好的,但周顾也总躲着我,后来我耐心渐渐消失,才脾气不好了的。」 苏容吐槽,「哎,周顾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不解风情,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来者不拒的啊,人不风流枉少年,他可真……」 端华无语,「你说什么呢?」 真是被她打败了,周顾若是那样的人,他也就不是周顾了,她早就不喜欢他了好不好。 第一六零章 拖延(二更) 苏容和端华在说周顾,护国公府内,周顾却在睡觉。 回到护国公府后,周顾到盛安大长公主面前报了个平安,便表示自己很困,要回去睡觉,盛安大长公主很理解孙子考试辛苦,对他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歇休息,有什么话,等他睡醒了再说。 于是,周顾回到霜林苑后,将自己放倒在床上,倒头就睡。 子夜心惊,想着公子出考场时,活蹦乱跳的,怎么回府后,竟然直接睡下了?他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很累很困啊,他猜想,大约是太耗费脑力心力了? 他还以为,公子知道苏七小姐进京了,会直接杀去公主府找她呢,没想到,他回府后直接睡了,连沐浴换衣也不曾。 周顾这一觉,直睡了半日又一夜,第二日早才醒。 周顾醒来后,沐浴换衣,去陪大长公主吃早膳。 盛安大长公主见孙子总算醒了,神清气爽,很是开心,「来来来,累坏了吧?你一直在睡,没吃东西,是不是饿了?」 周顾点头。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说:「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周顾安静地吃早膳。 盛安大长公主察觉周顾较往常有些沉默,与国公夫人对看一眼,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饭后,周顾没立即走,而是坐在屋子里喝茶,也没主动找话。 盛安大长公主不知是不是因为苏容的事儿,便主动开口,对他道:「子夜可曾告诉了你,苏容那小丫头来京了?」 周顾「嗯」了一声。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他,没从他面上看出什么情绪,想着孙子长大了,连她都从他面上看不出心中所想了,「子夜已与你说过当日得到消息时,你母亲特意去了一趟公主府吧?」 周顾又点头,「嗯,说了。」 「她当日与你母亲说,过几天会登门拜访,但如今你都科考过了,也没见她来。」盛安大长公主试探地问:「也许她是特意等你科考完,你今日若是歇够了,不如去公主府接她?」 「不去。」周顾直接否决。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他,「怎么?」 周顾道:「等着她上门。」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看向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与盛安大长公主对视一眼,说道:「昨儿出了考场,听说苏家大公子便去公主府接人了,不过也没接出来,据说端华不让走,非要留着苏容再多住几日,不过倒没有交恶,而是公主府提前给苏行则送了金榜题名的贺礼,据说足足有一大车,可见有交好的态度。」 周顾没说话。 国公夫人又道:「你是不想见端华?不想登公主府的门?」 周顾的确不想见端华,不想登公主府的门,但却不是主要原因,他没有表情地问:「祖母、母亲,你们不觉得,什么原因使得苏容短短时间让端华不是对着她发疯恨不得弄死她,而将她请入公主府待为座上宾吗?」 他不信,以苏容的本事,她若不想去公主府,会被端华挟持去。更遑论,是以贵客之礼相待。 「还有,她是我入考场那日入京的,如今算起来已有十日,她都不曾登门。」周顾又道:「这说明什么?」 盛安大长公主神色一顿。 国公夫人一时没说话。 周顾嗤笑,「除了她跟端华说她要与我悔婚,而她也想悔婚,不做他想。」 他腾地站起身,「待她什么时候登门,我等着她就是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 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看他离开,一时间,彼此对看,面上都有些无言。他们虽然都隐隐猜到了 ,但却又觉得不见得,兴许是苏容有什么拿住端华的法子,但如今周顾也这般肯定,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盛安大长公主有些担心,「若那小丫头真是来退婚,咱们家自然是不能强求,但顾哥儿……」 他们都能看得出来,周顾从江宁郡回来后,对苏容很上心,从他对待苏行则身上便可窥见一斑。 国公夫人想起那日去公主府,见到苏容,小姑娘笑吟吟的与她说话,对于她的亲近,丝毫不见疏离,一点儿也看不出要退婚的样子,她怀疑道:「母亲,我们是不是想多了?」 「恐怕不是想多,顾哥儿说的对,若她想结亲,不会在公主府一直住了这么久,都不登护国公的门,这是想要断亲的信号。」盛安大长公主道:「顾哥儿素来聪明,又与她多有了解,不会凭空说这话。」 国公夫人也有些担心了,「母亲,那怎么办?」 「等她登门再看吧!」盛安大长公主叹气,「要退婚,总要有个理由。」 国公夫人点头。 苏容琢磨着,周顾考完试后,大约要歇一天,所以,她在他出考场后第二日登门正好。 但端华这人非要拖着她,「退婚这么大的事儿,你急什么?再考虑两天。」 于是,苏容在她的强行拖延下,又多考虑了两天。 到了第四天,她要出门,端华又拽着她,「再考虑两天吧?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退婚这么积极的?那可是护国公府,是周顾,万一他真金榜题名高中呢?有个好出身不说,还有真本事,你放过他,岂不是亏死了?」 她强硬地将苏容又拖回屋,「今儿还陪我玩。」 苏容无奈,只能又多考虑了两天。 到了第六天,苏容收拾妥当,要出门,端华又在门口截住她,她刚要开口,苏容又气又笑地堵住她的话,「郡主,你怎么回事儿?拿出你当时在街上拦住我的气势来,我退婚后,最高兴的应该是你啊。」 端华恼怒,「才不是我。」 「那是谁?」 端华气瞪着她,「是很多人,你知道不知道,有很多女人喜欢周顾。」 「有具体名字吗?」 「数不过来。」端华没好气,「喜欢周顾那张脸的人多去了,只不过是因为本郡主挡在前面,她们都不敢明目张胆罢了。但你信不信,只要你退婚,只要本郡主不再拦着人喜欢他,周顾就会被人疯抢的。」 苏容想象了一下周顾被疯抢的场景,「扑哧」一笑,伸手去捏端华鼓鼓的脸,「行了,我已考虑好了,这个婚,肯定是要退的。你还跟我去做个见证吗?」 端华瞪着她,「不跟你去!你别到时候被周顾揍一顿,连累我。」 苏容点头,「放心,连累不到你身上。」 她转身往外走。 端华又眼疾手快拉住她,「你还回来吗?」,不等苏容说话,她又立即说:「你还回来,凤凌还没教会我府中那些笨蛋护卫剑阵呢。」 苏容其实不想回来了,她住够了。 端华见她要摇头,连忙霸道地说:「不行,你得回来。再住几日。你别忘了,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的帖子,已拖了许多日子了,你不是说要去吗?」 「即便要去赴宴,也不必再住公主府了啊。」苏容看着她,「郡主是舍不得我吗?」 端华想说「谁舍不得你了?」,但看着苏容一副真要走的表情,还是改口说:「嗯,舍不得你,你再多住两日。」 苏容最受不了美人强留,没什么原则地点头答应,「好吧,那我还回来。」 端华满意,总算松开了手,「那你去吧!」 苏容背着手往 外走,凤凌抬步跟上他,不出片刻,便出了藏娇阁。 端华看着她一身轻松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心眼不全,嘟囔,「有眼无珠,竟然要退周顾的婚。」 她是真没想到苏容真能下得去狠心去退周顾的婚,连她都表态了说她若不想退就不退,大不了她不喜欢周顾了,但她却不听,一心要退婚,她就不明白了,周顾哪里不好了?就算脾气不好,与她各种不合适,但她是正儿八经的护国公府订下的孙媳妇儿,老国公建在,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都是明理之人,她本身也讨喜,周顾本身也很维护她,那些门第之见等等不合适算什么?有她娘和她爹当年强嫁豪夺难? 谢谢宝贝们,你们等的退婚来了,月票月票,明天见~ 第一六一章 退婚(一更) 公主府的管家早早就命人备了车。 苏容和凤凌来到公主府门口,管家已侯了许久,见二人到来,连忙上前,拱手:「七小姐、凤公子,您二人没去过护国公府,老奴陪您二人去。」 苏容摆手,「不必了,我们自己去。」 她说完,补充,「我们走着去!」 管家愕然,「这……」 苏容对他微笑,「天色早的很,护国公府距离公主府不远,几步路的事儿。真不必劳烦的。」 管家闻言不再强求,只能嘱咐二人路上小心。 苏容点头。 出了公主府,这一条街道上冷清的没什么人,清早的风凉丝丝的,苏容连幕篱也没戴,偶尔路旁有树叶飘落,砸下来,她伸手接住,扫见大清早在扫落叶的扫街人,抬手一扬,落叶准确无误地飞进扫街人拎着的木桶里,悄无声息,没惊了扫街人。 凤凌跟在苏容身后半步,小声问:「主子,您带好退婚书了吗?」 「嗯,带好了。」这些日子一直随身带着的。 凤凌观察她脸色,不知是天凉风凉,还是她心情情绪的原因,总之她的脸清清凉凉的,他低声说:「据说周小公子自从考场出来后,便一直闭门未出,每日在府中的练武场与府中的护卫们练武。」 苏容这些天没特意让凤凌打听周顾的消息,闻言「哦?」了一声,「他不该是没考好,准备弃文从武吧?」 凤凌摇头,「应该不会,大约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每日练练,能很好地发泄心中的情绪。」,他以己度人,揣测周顾的想法,「大约是气您来京后,一直住在公主府,连护国公府的门也不登?」 苏容倒有别的想法,「他不是气我没登护国公府的门,大约是猜到了我的打算,等着我登门也说不定。」 凤凌闻言琢磨了一会儿,深觉很有可能,评价了一句,「若是这样的话,周小公子可真沉得住气。」 苏容笑了笑。 可不是沉得住气吗? 周顾虽然年少,也有年少意气,但却也不乏有少年老成,若只单单看他外表,倒会骗人的很,就拿配合东宫出手收拾江州江氏一族的势力,连根拔起,他也只用了两日而已。 虽是从文,但周顾腰间佩戴的那把剑,也不是没见血洒长街的人。 苏容也没急,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途中有行人瞧见她,都惊异于她的容貌,没戴幕篱的少女,身量纤细,行走间步履轻缓散漫,像是外出遛弯,闲暇散步,只一个人,便与秋日里这副长街落叶融合在了一起,如一幅画。 凤凌也很俊俏的容貌,身量挺拔,但远远行来,反而就是她的陪衬。 有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从长街尽头的马路上横穿过,风刮起车帘,里面的人手拿了一卷书,本正在看,但似有所感,忽然抬眼瞟来,不过一瞬,眼前的帘子又被风吹的落下。里面的人当即放下了书卷,伸手挑开帘子,复又看去。 远处少女衣着并没有多华丽,但顶着晨起初升的朝阳,在秋日里,极明丽引人注目。 察觉到有人的视线远远落了过来,苏容捏着落叶抬眼看去,目光漫不经心地对上马车中人的目光,不过一瞬间,车帘落下,马车走过,距离得远,她只看到了一个隐约的轮廓容貌。 她脚步顿了一下,盯着走过去已空荡无车的长街尽头,问凤凌,「你刚刚瞧见了吗?」 「瞧见什么?」凤凌疑惑,「那辆马车?」 「对,那辆马车。」苏容点头,说得更确切一些,「车中的人。」 「瞧见了一眼,车中是一个年轻男子,似乎还有一个女童?」凤凌警醒,「主子,是有什么不对吗 ?」 苏容摇头,笑了一下,「没什么不对,就是前几日端华还跟我说,这天下再没有比周顾那张脸更好看的了,没想到,今儿就瞧见了一个,虽然距离得远,没看清,但我瞧着刚刚那人,轮廓似俊秀得很。」 她肯定地补充,「比你好看。」 凤凌扎心,「主子,这就是您的瞧见?」 「嗯,是我的瞧见。」苏容扔了落叶,好奇,「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要不你去跟踪打探一番?」 凤凌不乐意去,「属下得保护您。」 「暗卫跟着呢,怕什么?更何况这里是京城的大街上,青天白日的,不至于。若是京城治安差到这个地步,那当今陛下每晚上都不用睡觉了,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以及京兆尹的官,得个个掉脑袋。」 她摆手,指使他,「你去!」 凤凌见她神色认真,无奈,「好吧,我去。」 他答应后,打了个响指给暗中保护的暗卫,自己则快速追着那辆马车窜了过去。 苏容不再理会,自己一个人,依旧慢悠悠走着,小半个时辰后,凤凌还没回来,她则已站在了护国公府门前。 护国公府门楣煊赫,牌匾巍巍,门前两头大石狮子瞧着都威风凛凛,有府兵守卫,器宇轩昂,瞧着威武的很。 大门大敞四开,若忽略门框上懒洋洋地倚站着一位衣衫单薄的少年公子的话,这护国公府,足够威严气派,唯独这一人,懒洋洋,有些不搭。 苏容没想到周顾早早等在大门口,显然是候她许久的模样,见她来到,也不吭声,而是一双眸子深黑,就这么看着她。 苏容早已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但这一刻,也有些顶不住,但顶不住也得顶,她素来心不白,是黑的,倒也能顶得住。 于是,她停住脚步,仰脸看着周顾,笑吟吟地问:「周哥哥是在等我吗?」 周顾扬眉,懒歪歪的身子直了直,但不知是因为今早被晨起的阳光洒了太久的关系,还是他倚门而立太久的关系,哪怕站直了,依旧带着一股懒洋洋的懒散之意,将苏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客气地问她,「不安生在江州等着我科考后登门议亲,而是自己来京,怎么?来让我早些娶你?」 苏容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周顾居高临下看着她,尾调拖长,眼底漆黑,脸上却是一脸欠扁地笑,「怎么办?你这么迫不及待登门,可是我不想英年早婚。」 迫不及待登门?这是跟她在说反话? 苏容眯了下眼睛,伸手入怀,慢慢地拿出婚书,迎着洒落的阳光,她也懒散地笑了下,「这样啊,那正好,我也不想英年早婚,我是来退婚的。」 周顾早已想到她有意退婚,却没想到她孤身一人大清早前来,这么痛快,见第一面,果断开口,连犹豫都不曾,连他给她递的台阶都不下,当真是来退婚的。 他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底锋利如刀,攸地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手里的婚书近在咫尺,晾晒在阳光下。红色的婚书,被阳光一洒,暗红带金光,刺人眼目的很。他只看一眼,便移开,盯紧苏容的眼睛,若眼神能杀人,苏容已被刺个洞穿,「退婚?谁给你的胆子,敢退我的婚?清平公主府?」 苏容被攥的手腕一疼,婚书险些拿不住,她不是第一次见周顾翻脸,在江宁郡时,他见过两次,一次是遇见江云英,还有一次是被她带去风月楼,但那两次加起来,也没这一次脸色黑沉的彻底,吓人的很,如一把锋利的刀。 她不能说疼,也不能露出弱,更不能拿在江宁郡的那一套软乎乎再来糊弄他。 于是,她面上十分镇定,摇摇头,认真地说:「不是清平公主府给我的 胆子,与公主府没关系。是我自己,此次来京,就是为退婚。」 她说完,又正色地补充了一句,「周顾,你知道的,以我的脾气,没人能逼我做我的主,是我自己。」 周顾听的极为刺耳,虽早已猜到,但此时听她如此认真说话,脸上的表情也认真极了,还是让他气极怒极,「那你胆子可真不小,好得很。」 他咬着牙说完,也不问她一句为什么,而是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婚书,转身进了门。 苏容手里一空,看着他拿着婚书就走,想着自己还进不进去?是不是这样退婚就成了?复又一想,好像不成,还有信物,她这里有一块玉佩,得还给护国公府,而她娘当初订婚给护国公府的信物,也得拿回来。 于是,她只能默默迈步,跟在周顾身后,进了护国公府。 第一六二章 不退(二更) 护国公府很大,府中的仆从很有规矩,见到苏容,都齐齐见礼称呼「苏七小姐。」,哪怕是苏容第一次登门,显然都已认出了她。 周顾在前面大步而走,似乎连着头发丝都带着怒气,头也不回,步履极快,似乎根本就没考虑苏容跟上跟不上他的问题。 苏容自然是跟得上的,她的脚步也很快,因跟赵嬷嬷学了许久规矩,故而哪怕走得快,连头上的步摇却没怎么晃动,因身上也不习惯佩戴饰品,故而没有端华那种走起路来一路的环佩叮当响。 周顾径自走到老护国公的书房,今日连礼数都不顾了,直接在外喊了一声「祖父」,便推门而入。 老护国公刚要训斥他没规矩,便看到了门外的苏容,话到嘴边,瞬间吞了回去,还没等他露出个笑容,便见他的好孙子将婚书「啪」地一声拍在了他的桌子上,声音冷的掉冰渣子,「祖父,这就是您给我自小订的婚约,我白担了人家十多年的未婚夫,如今却被人退货上门了,我自问没有哪里做错,这门婚事儿,我不退。您当初强行按着我的头让我娶,我认了,如今我不想退,您若再强行按着我的头让我退,那么,我自出护国公府,从此不是护国公府的子孙。」 老护国公顿时瞪大了眼睛。 苏容立在门口,一瞬间头皮发麻。 书房内外,在周顾说完一番话后,鸦雀无声。 老护国公看着被周顾拍在桌子上的婚书半晌没说话,周顾表明了态度后,便沉着脸回身,冷眼看着苏容。 苏容做过无数回设想,无论哪一回,都觉得,周顾或许会生气,会不高兴,会真的想揍她一顿,会伤心至极,会质问她为什么,但却从没设想到,事情如今真到发生时,他竟然是这般,不但不同意退婚,反而把自出护国公府从此以后再不是护国公府子孙的话都说出来用来逼迫老护国公施压了。 这、真是她没想到的。 她呆立在原地,一时间大脑嗡嗡,懵的不行,被周顾先声夺人后,她一时间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护国公了解自己的孙子,最先反应了过来,怒喝了一声,「胡闹!」 这一声,周顾没什么反应,却砸在了门外苏容的头顶上。 苏容快速回过神,硬着头皮站在门外见礼,「晚辈苏容,拜见老国公。」 老护国公站起身,走到门口,一瞬间收起面上的怒容,温和又慈爱,露出笑容,「小丫头,你总算登门了。快进来!」 苏容对于老护国公亲自出门迎了她几步这等和蔼的态度,让她愈发觉得难办,但还是勉强定下神,笑着说:「晚辈登门晚了,您见谅。」 她也不解释登门晚的原因,聪明人都知道,这么久不登门,就是她给护国公府的一个信号,让护国公府心里有个准备,她是想退婚的准备,也不至于被她打个措手不及。 但是她着实没想到,周顾在大门口等着她,来个先声夺人,撂下狠话反将她一军。 她有些后悔,按照周顾所说,他原来是不想娶她的,是老国公逼迫他去的江宁郡,如今他想娶了,她却来退婚,早知道,在江宁郡时,她就不该听了大夫人的太过积极。 「不晚不晚。」老护国公示意苏容进书房说话,笑着请她入座,仿佛没发生刚刚周顾撂下狠话的事儿,也不看桌子上的退婚书,与她闲话家常,「听说你是自己一个人进的京?」 「还带了护卫。」 老护国公点头,「来京第一日,就被端华那小丫头请去了公主府做客?」 「嗯。」 老护国公笑道:「在公主府小住这些日子,可还好?」 苏容也笑着回答,「挺好的,端华郡主脾性跟传言 不太一样,很是好哄,公主也很和气,驸马更是和善。一应吃住,多数都在郡主的藏娇阁,与郡主一起,厨房更是变着花样的做吃食,着实不曾亏待半分。」 老护国公捋着胡须,「难得啊,要知道这京中,最难处的便是清平公主府那三口人,清平性子燥,多少有些仗势欺人,不好相与,不算是你口中的和气人。驸马虽看起来是个脾性温和的人,但也不是个真温和的,腹中很有成算。至于端华,那小丫头继承了清平的脾气秉性,耍起疯来,拦都拦不住。你能在公主府得这三人一块亲和招待,的确难得。」 苏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京,以前也听说过清平公主府些传言,确实也没想到,得了清平公主府的青眼有加。」 老护国公笑道:「清平公主府的人,不是三言两语能哄住的,你必是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吧?」 话题就这么绕回来了。 这片刻的功夫,苏容已镇定放松下来了,心想不愧是老护国公,真厉害啊。 她点点头,如实说:「当日郡主拦我时,我说我是来京退婚的,她起初不相信,但看我说的诚恳,便信了。本来没打算住去公主府,是我和我那护卫,贪吃公主府的芙蓉糕,便自请住去了公主府,实属意外。」 她这么一说,一旁坐着的周顾脸色更凌冽。 老护国公点点头,面上倒没什么变化,笑着说:「你在公主府住了这么些天,清平和端华那小丫头可是依旧想你退婚?」 苏容心下想着老国公每问的一句话,都直接问到了点子上,她如实摇头,「清平公主隐约表示过,就算不退婚,也不会为难我,端华郡主更是拖着我好几日,让我仔细考虑,否则我该在科考后第二日,便登门的。」 周顾闻言眼神更冷了。 老护国公这些看向婚书,「丫头,这么说,你是考虑好了?」 苏容点头。 「与公主府没关系?」 「没关系。」 「那如今呢?」老护国公和善地看着她,又扫了一眼自己孙子冷得掉冰渣的脸,「你刚刚也听到了我这不争气的孙子的话了,你可否再考虑考虑,改了主意?」 苏容沉默。 老护国公不急不缓,「当初,他要入兵营从武,我强硬按着他的头让他从了文,这是其一。与你母亲订下婚约,他不同意,却又被我强行按了头,命他娶你,他便去了江宁郡与你培养感情,这是其二。所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的道理,如今你来退婚,若我再强行不顾他的意愿,按着他的头,让他同意了你的退婚,那么,他就要一力反抗我,自出家门了。」 老护国公说完,叹了口气,「不过,这些都不***的事儿,虽然在我这里,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的道理。但是,丫头,你若是真想退婚,我自然会同意。凡事我还是要遵从你的意愿。至于我孙子,我可以当没他这个孙子,护国公府以后也可以没他这个人。」 苏容更住,顿时骑虎难下。 她整个人都从头麻到脚,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没想到自己反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周顾别无二话,只那一番话,便拿捏住了她,而老护国公,说遵从她的意愿。她什么意愿?她退婚,周顾便自逐家门! 她抬眼看周顾。 周顾冷着脸,对上她的视线,冰凌凌的,并不再多说一个字,只看着她。等着她做决定。 苏容心想,周顾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老护国公自然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退婚,是不想连累周顾,不想累及护国公府,但周顾都要自出家门了,岂不是枉费老护国公从小就让他学文给他选了前路的一番为护国公府的筹谋苦心? 书房落针可闻。 安静了好一会儿,苏容才缓缓开口:「老国公,您……」 「可以喊我周爷爷。」老护国公笑着纠正她的称呼。 苏容从善如流地改口,「周爷爷,您让他出去,我们谈谈。」 老护国公看向周顾,「出去。」 周顾坐着不动,对苏容冷笑,「你想跟我祖父谈什么?我话摆在这里,无论你说什么,都行不通。婚事儿不经我同意订下,可以,但如今我不同意,休想退。若祖父同意退了,我便自出护国公府,之后,就把你强抢了,让你也尝尝被别人按头嫁娶的滋味。」 言外之意,你敢退,到时候我就敢自逐出护国公府,届时没人管制我了,我想抢了你,便抢了你。 苏容呼吸一窒,「周顾!」 宝贝们,月票,明天继续!!! 第一六三章 决心(一更) 这人什么时候这般无赖了? 还是他一直以来就有这个属性,只不过是她与他相处的时间短,不知道罢了。 苏容本觉得登门退婚很是理亏,但如今被周顾这么一说,她反而脾气上来了,也怒道:「你说按头就按头?你说强抢就强抢?你以为出了护国公府后,你真能对我为所欲为?我便不信了!」 「那你大可试试。」周顾见她怒了,脸色反而好看了些,声音不轻不重,在威胁她,也是在威胁老护国公,「出了护国公府,没了势,但我还是周顾,只要我这个人在,你就你休想与我没干系。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做梦。」 苏容一噎,「你不可理喻!」 周顾冷笑,「你让我与你讲理?那么你先告诉我,在江宁郡时,你口口声声未婚夫如何如何,一件事情几个算计,一日几个试探,我都一一接住了,并没有说你什么,若不是你我有婚约,你当我是好脾气,允许你百般试探诸多算计?如今你说退婚便退婚?想都不要想。」 苏容顿时心虚地噎住,顿了下,才软了声音说:「我补偿你好不好?」 周顾更是冷笑,「你拿什么补偿?除非拿你自己,否则爷不要。」 苏容脸一红,当着老护国公的面,他可真敢说这话,她瞪着他,一时间也豁出去了,「在我家时,让你抱我一下,你都不抱,你如今做什么死活不悔婚?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周顾一噎,也红了耳朵尖,十分有气势地反驳,「在你家里,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敢乱来吗?」 苏容更住。 老护国公见二人越说越不像话,顿时狠狠地咳嗽了一声。 苏容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低下头,以手扶额。心里后悔,她不应该这么登门,不应该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应该提前让凤凌将周顾喊出去,私下里与他商议好。但她觉得婚约是她娘与老护国公订下的,要解除,得找老护国公,她找不上周顾。 周顾今日倒不怕亲爷爷笑话,他从拒绝到接受到已认准了苏容,这个过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如今她轻巧地来登门说退婚就退婚,不可能的。 苏容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地对老护国公说:「周爷爷,我……我能不能跟周顾私下谈谈?」 老护国公利落地站起身,和蔼地笑道:「自然可以,小丫头,你们好好谈,爷爷老喽,管不住孙子了。但我还是那句话,若你们谈完,你依旧想退,爷爷给你做主。其余的,你不必管,你若想与他再无关系,爷爷也护着你,绝对不让他欺负你。」 苏容还能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老护国公把书房让了出来,自己溜溜达达出去了。 房门关上,苏容看着周顾,想着从哪一点作为切入点,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答应退婚。 她还没想好,周顾忽然起身,伸手,一把将苏容拽了起来,苏容遂不及防,被他拽进了怀里,她一惊,刚要出手,周顾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硬邦邦的,「你不是怪我那日夜晚没抱你吗?如今我抱你了。」 苏容:「……」 她也就是恼极了,说说而已!谁让他现在抱了? 她伸手推他,周顾不放开,抱着她不松手,怀里一瞬间抱了一团柔软,他从没抱过人,自然也没体会过抱人的滋味,呼吸一下子都轻了,「别动。」 苏容怎么可能不动?她伸手扣住他的手臂,用力掰开,推了他一把,退出他怀里,气恼地瞪着他。 周顾面不改色,蜷了蜷指尖,「如今你知道了,我是喜欢你的。」 这是回答她那句连抱都不抱,不喜欢她的话。 苏容一时失语,扭开脸,勉强 定了心神,立即对他说:「可是我不喜欢你。」 周顾脸色瞬间又冷了。 苏容话出口,心绪又渐渐稳了,虽知道不该,但她早就做好的决定,自然不能因为他而折戟沉沙。 这里是护国公府,她如今只见了老护国公,还有盛安大长公主,还有国公夫人,还有今儿一路看着她进了护国公府的所有人,还有护国公府内的所有人。 她不能反悔不退,下了狠心做的决定,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设定好的前路,容不得临时反悔,若如此,她不如不来京。那么,她这张脸,还能藏久些,也会换一条路谋划,而不是如今,若她今日反悔答应他不退婚,那么这些日子的谋划便会全盘皆废,护国公府的未来,以及周顾的一生,未知的前路,太沉重,她自己都不敢说自己能怎样,更是不敢托大担起周顾的未来,她担不起。 不管老护国公心里怎么想的,但有他刚刚那句话,便可见对她仁义之至。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又扭回头,对上周顾的视线,「你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周顾不坐,冷冷盯着她,「你说。」 苏容也不强求,她自己反客为主地坐了下来,知道多说无用,周顾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是发了狠,但只需给他一个足够的理由,他的骄傲便不容许他纠缠。 苏容于是平静无波地说:「我登门退婚,是真的觉得你我不合适,你既也说了我对你一件事情几个算计,一日几个试探,你便心中该清楚,我试探的是什么,算计的又是什么,我这个人,对护国公府的高门大院,不太感冒,对你呢,其实也觉得不能共度一生。所以,当日你离京,问我婚事儿,我才说不急,那时,我便有心与你退婚了。」 她不等周顾开口,便继续往下说,语调极快,「周顾,我不喜欢你的,你我相处也不过一个月,你对我也应该达不到你心中的非卿不娶,你不必反驳我这话,若短短一个月,便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非卿不娶,也太令人难信,世上之人,十之八九,都不会如此。况且,你这人骄傲,与我相处,处处有所保留,矜持着性子,而我这个人,又没心没肺惯了,心肠从不软和,不易动情,也不易与人共情,所以,你我之间,真不至于像你刚刚在顾爷爷面前说的那般,因为退婚,便自逐家门强抢我的可笑话。护国公府生你养你,你一生都是护国公府的人,因一个女人退婚,便自出护国公府,别说被人瞧不起议论纷纷,就算你自己,你仔细想想,你能容许自己自小所学的那些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为人道理都被狗吃了吗?什么是百善孝为先,什么是仁义礼智信,你别告诉我,你在东宫被秦太傅教导期间,都是每日不听学的,那你也担不起顾爷爷和秦太傅对你寄予厚望了。」 周顾冷沉着脸,并没出声,只死死看着她,听着她的诛心之言。 苏容狠起来,是连自己都不管不顾的,所以,如何往人心上扎刀子,她会得很,见周顾不反驳,只整个人沉冷的很,她继续道:「在你离开后,我又认识了一人,那人容貌极好,性子也好,我很是有几分心动……」 周顾气息陡变,怒喝,「苏容!」 苏容对他一笑,站起身,面对着他,毫无惧色,「周顾,我们不是一路人,当初我带你去三楼,你就该深有体会,我这个人,自小万事不忌,而你不成,你出身名门,立身持正,肚子里所学,心里所装,脑子里所思所想,皆与我相反。」 「你对我,大概是没想到我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竟敢退你护国公府周小公子的婚,多数是不甘心罢了。」苏容语气温和下来,「兴许也是有两分喜欢的,但这喜欢,真不当什么。你仔细思忖冷静些日子,便会明白,不甘心不能当饭吃,两分喜欢也不过等闲,你要做的事情很多,没必要因一桩婚事儿 ,毁了自己,你有更好的自己,而我,于你而言,不过长辈走错的一步棋罢了,板正过来就好。」 她掏出玉佩,与桌子上的婚书放在一起,「护国公府只要对外说,你我婚约解除,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必你多说什么,所有人都会认为,这门婚事儿解的好,我本就配不上你,自然高攀不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狠下心,将及笄之日,他给的桃木簪子拿出来,缓缓放下,「你带去护国公府的贺礼,我会让人送还回来,我送你的衣裳布匹,就与江盛送的那些贺礼抵了,毕竟也是因你我才得了他那些贺礼做赔礼。至于其余的,就不必可丁可卯的算了,护国公府家大业大,不缺银钱,而我也有钱,并不缺的,不必斤斤两两的找补。」 第一六四章 过分(二更) 苏容知道,她太过分了,但若不这么过分,周顾不会同意退婚。 果然她说完,周顾勃然大怒,「苏容!」 今儿连名带姓,已喊了她两三次。 苏容看着他,十分镇定,与他好说好量,「我不希望我们以后再有瓜葛,以至于你将来另娶,我将来另嫁,都是牵扯,惹出误会来。不如今日一次性算清。」 周顾喊完一声后,好半晌,死盯着她,依旧没说出话来。 「你还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今日都解决了。」苏容语调虽柔软平和,但却说着最扎人的话,「说起来,我虽不喜欢你,但在江宁郡,我们也算相处愉快,我是真拿你当哥哥的,做不成夫妻,也不至于彼此落个生死仇视。但你若真觉得我混账,那以后当个陌路人,也是行的。」 「你滚!」周顾终于开口,声音又冷又沉,「滚!」 苏容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觉得也够了,再说下去,她怕周顾腰间的剑该拔出来对他动手了,说实话,她是真不想在护国公府跟他动手,毕竟,他若拔剑砍她,她肯定也会拔剑挡的。 于是,她立即出了老护国公的书房。 书房外,一个人都没有,老护国显然都将人打发走了,而他自己在远处的亭子里坐着。 苏容瞧见后,径直向亭子里走去,来到近前,喊了一声,「周爷爷。」 老护国公笑着问:「谈的如何了?」 苏容睫毛轻颤了一下,「我将婚书与订婚信物都放在了您的书房,也说了一番话,周顾他应该听进去了,不会因为我们退婚,他便自出护国公府的,他以后还是您护国公府的子孙。」 老护国公挑眉,「丫头啊,你真要退婚?能告诉我,什么原因吗?」 这亭子里四下都无人,而书房距离的远,两个人说话听不见的。 苏容便坐下身,「周爷爷,您至今没告诉周顾我的真正身世吧?我知道您有您的考量,所以,我也有我的考量,我觉得我娘当初订下的婚约,并不适合我们。我娘当年是自知命不久矣,不得已而为之,我想若是她现在活着,也是支持悔婚的。」 老护国公懂了,「你是什么时候得知自己的身世的?当年你娘来信说,会瞒着你。」 「我及笄后。」苏容也不瞒她,「我娘说瞒着我,我父亲和谢伯伯便都听我娘的,还真是瞒了我直到我及笄。」 「所以,你是因为你的真正身世,才退婚?」老护国公看着她,「孩子,你是因为护国公府如今的处境不太好?若是因为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陛下不敢动护国公府,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的护国公府也不会轻易折掉,若你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怕牵累护国公府,大可不必,老头子我戎马一生,这点儿担当还是有的,既答应了你娘订下婚约,便没想过她不在了便退。你就是我护国公府的孙媳妇儿,护国公府自会护住你。」 苏容摇头,「虽有这个原因,但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理由而已。无论是因为护国公府,还是因为周顾本人,亦或者因为我自己的未来,这桩婚事儿,在我看来,退婚都是势在必行。」 她认真地道:「周爷爷,我是认真的,仔细斟酌考量过的,我养父母都同意,谢远谢伯伯也赞成。」 老护国公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所以,你是真下定决心了?」 「是。」苏容点头,诚恳地道:「还希望您将婚书也拿出来,两份放在一起毁掉,您将当初我娘给您的订婚信物归还给我。」 老护国公叹了口气,「你应该看得出来,周顾那臭小子喜欢你。」 苏容默了一下,「没相处几日,喜欢没几分的,我刚刚说了很多很过分的话 ,今日后,他应该不会再喜欢我了。顾爷爷,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您应该比我更懂。」 她说完,补充了一句,「无论是于我,于他,这门婚约,都不合适的。」 老护国公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是以前的护国公府,不会不合适,如今的护国公府,就连他也无法反驳苏容。他沉默片刻,无奈地点头,「按理说,我与你母亲订下婚书,不该毁约,但你既然决心已下,我也不该强行拦着。毕竟,这是你的一辈子。」 老护国觉得他虽与苏容第一次见面,但短短时间,也看分明了她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断无更改。毕竟周顾都那样撂下狠话了,也没让她改了主意,而两个人在书房里不过待了一盏茶时间,就让周顾不闹了,可见她决心之大,而护国公府,因着珍敏郡主有言在先,更不可能强求,他做不到人家小姑娘登门退婚,如此决心之下,他死攥着婚书不悔。 老护国公是个果断的性子,点头答应后,便不再劝说,只道:「就算退婚,你母亲论身份,也是要称呼盛安一声姑母的,虽然如今你不愿亲上加亲嫁进来,但以后也不能断了这门亲啊。」 苏容笑着道:「若周爷爷不嫌弃,我与护国公府以后互相帮助,就当寻常走动。」 老护国公点头,「理该如此。」 他最怕的,就是苏容以后不跟护国公府来往了,退了婚后,也不让护国公府帮助。如今见她这般说法,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沉声喊:「来人!」 在远处候着的一人立即走过来,「老国公。」 「去给长公主传句话,让她拿着婚书和信物来这里。」老护国公吩咐。 这人应是,立即去了。 老护国公又对苏容问:「南楚那边,可有来人找你?」 苏容点头,「来了不少杀我的人,不过您放心,我应付得来,我手中有我娘留给我的一支暗卫。」 这个连赵嬷嬷都知道,对老护国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老护国公点头,显然也是知道的,「你能应付得来就好,可见你的身份已被南楚那边人知道了,南楚王一直没有子嗣,老夫曾派人打探过,多年以来,他不入后宫,六宫空置,故而无子嗣可得,他对你母亲,确实一片真心,若是他得知你的存在,定会派人来的。」 苏容点头。 老护国公看着她,「老夫这些年一直没派人去江宁郡见你,也是因为知道有谢远与你娘留给你的暗卫在,求个安稳,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江宁郡十分适合你平安长大。也是怕因老夫和护国公府,被人盯上江宁郡,消息透露出去,牵扯太大,南楚那边首先便瞒不住。」 苏容轻声说:「我明白周爷爷一番苦心。」 老护国公叹气,「这些年,我十分希望南楚王能忘掉你母亲,踏入后宫,有得子嗣。那么,你也不必因着身份,卷入南楚那一国泥沼。但是可惜,终是事与愿违,南楚王不踏入后宫,你是他唯一的子嗣。你由谢远教养长大,若读过南楚历史,应该知道,南楚属国,有女子为王的先例。所以,我虽不知南楚那边是何时得到了你存在的消息,但却知道,这应该是来人杀你的原因。你的存在,挡了南楚无数人的路。」 苏容点头。 老护国公又道:「我本来的打算是,若你不回南楚,继承王位,不退婚,你便永远是护国公府的孙媳,护国公府有理由为你挡住南楚,甚至挡住大魏,但你如今退婚,只要婚事儿一退,护国公府便没理由与南楚王争你了。你可想好了?」 苏容浅笑,「周爷爷大约不知道,自我娘故去后,我在江宁郡,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人刺杀一次,多年下来,对方不曾罢手,如今比以前多了多方刺 杀,又多来了几波人。我早已想好了,南楚王位,我不说势在必得,但也是要去南楚报仇的。」 老护国公震惊,「怎么那么早你的身世便被人所知了?是南楚何人?」 「南楚王后。」 老护国公点头,「这么说来,我倒是明白了你一定要退婚的打算。」 她不抗拒去南楚做王女,继承王位,而他悉心培养的小孙子,是要立于大梁朝堂上的,自然不能去南楚做王夫。 道不同,路不同,自然不相为媒。 带病码字了,宝们,月票别留着啦,明天见!!! 第一六五章 解除婚约(一更) 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来的很快,没用多久,二人便来了这一处亭子。 苏容站起身,给二人见礼,“大长公主,国公夫人。” 盛安大长公主离老远就看到了苏容,与老国公在亭子里对坐的她,并没有被老国公一生戎马的气势所压摄,并不唯唯诺诺,而是周身自成一种镇定自若的气息。 纤细柔婉的小姑娘,远远瞧起来,容貌极好,周身气质也合宜。 盛安大长公主心里暗暗点头,可见这个小姑娘,虽然生在江宁郡,长在江宁郡,却没有被养的不经世面,不担事儿。 这样一想,她又心里皱眉,讨要婚书,可见这门婚事儿怕是真的不成了。 国公夫人也没想到,苏容竟然真的会来退婚,在周顾考完试后,她本来想要再登一次公主府的门,但却被盛安大长公主拦住了,说既然如此,就等着苏容上门。 今日苏容是登门了,但却是来讨要婚书的。 国公夫人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上前,伸手握住苏容的手,嗔怪道:“你这孩子,不必多礼。”,她说完,细细打量苏容,低声说:“与你娘确是有五分相像。” 苏容也跟着笑,“我娘去的早,已多年了,我那时候还小,已不太记得清她的样貌了。我父亲和谢伯伯都说我像我娘,如今您也这么说,可见以后我若想我娘了,拿着镜子看自己就够了。” 这话是逗趣了,她其实不怎么想她娘的,毕竟记忆太久远了。 盛安大长公主果然被逗笑了,拉着她坐下身,“这些年,我一直盼着你及笄,两府的婚事儿也可以张罗起来,月前顾哥儿从江宁郡回来,听他说你们相处的很好,我们都很高兴。” 苏容不好接这话,便没接。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她,“你是要看婚书?我将婚书带过来了,你放心,是你娘与国公亲笔。” 苏容轻声说:“公主,夫人,对不住,我是来退婚的。” 盛安大长公主见她这么直接,真是半丝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你这孩子,为何退婚?可是国公府有哪里做的不好?或者是周顾有哪里得罪了你?你只管说出来,咱们改进。” 苏容摇头,“不是国公府与周顾的原因,是我自己。” 她是真的不想与盛安大长公主周旋被她劝说一通,她今日已足够心累,应付完周顾与老护国公,便耗尽了力气,于是,她看向老护国公,“刚刚我与周爷爷已说了缘故,我要退婚是真的,还请公主和夫人见谅。” 盛安大长公主瞪向老护国公,“退婚这么大的事儿,怎能如此独断?你可问过顾哥儿了?” 老护国公板着脸,“我这么大的人了,还做不了主?不必问他了,他如今已没意见了。小丫头既然想退婚,退了就是了。即便退了婚,她与护国公府还有亲缘的关系,她也应了,以后互相帮助,寻常走动。” 盛安大长公主这回没话说了,看着苏容,“哎,你这孩子。” 她转头无奈地对国公夫人道:“将婚书和信物都拿出来吧!” 国公夫人只能点头,将婚书和信物从袖中拿出,放在了桌子上。 苏容低头一看,见她娘给的信物也是一块玉,只不过这块是墨玉,而她从谢远手里接过来的护国公府的玉佩则是暖玉,总之,一块适合女子戴,一块适合男子佩戴。 可见当初双方订下婚事儿时,是十分郑重其事的。 她轻声道:“我带来的婚书和信物留在了书房里。” 老护国公摆手,“去喊周顾,将婚书和信物带过来这里。” 盛安大长公主看了老护国公一眼,两个人扶持着过了一辈子,自然清楚这话的意思,是想再最后一次跟周顾确认,这婚他退不退。 国公夫人立即站起身,“儿媳去喊。” 她也想趁机问问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喜欢在意吗?怎么苏容前来退婚,他就同意了? 自从对苏容说了“滚”,周顾便站在原地,再也没动。 国公夫人推门进来,便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十分安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似乎要与书房的一应摆设融在一起,成了一件不会动的事物。 她喊了一声,“顾哥儿!” 周顾慢慢转过头,看着进来的国公夫人,没说话。 国公夫人立即说:“若你不同意退婚,再出去留一留,还有最后的机会。” 若论了解儿子,她还是十分了解的,若是不喜欢,他早就闹着要退婚了,从江宁郡回来,不止不提退婚,反而还在等着科考完,陪她去江宁郡议婚。 周顾嗓音发哑,“留什么?” 他嗤笑了一声,“留就留得住吗?” 他站起身,“她说不喜欢我。” 国公夫人不赞同这话,“不喜欢的话,她送你那些贵重的衣裳布料?娘本来是想问问,但如今也不好问。” 提起那些衣裳布料,周顾便想起苏容与她说的那翻彻底算个清楚的话,他冷着脸对国公夫人道:“贺礼会还回来,她给我的那些衣裳布匹与江盛因我给的赔礼抵了,就连我送她的桃木簪,她也还回来了。” 国公夫人惊了,“算的这么清楚吗?” “是她要算的这么清楚,她说不希望我们以后再有瓜葛,我将来另娶,她将来另嫁,牵扯不清,惹出误会。”周顾怒道:“谁乐意与她再生误会。” 国公夫人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时间再说不出劝阻的话来,“那、你祖父让你把婚书和信物送去外面的亭子。你……若不然我带过去?” “我去。”周顾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婚书和信物,又盯着那根桃木簪子死死看了一眼,然后也拿了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周顾走出书房,眼神虽然依旧冷,但面上已恢复得没了什么表情,径直来到亭子里,将婚书和信物放在了桌子上。 老护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都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向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暗暗叹了口气,没说话。 老护国公将两本婚书摊开,对苏容道:“我们双方当面毁了这婚书,这婚约从今日起,就当作废了。” 他说完,又对苏容说:“你要记住你的话,以后就当亲戚往来,虽然婚约不成,但着实不必成仇,你与顾哥儿以后,不如就兄妹相称。” 苏容从善如流,对周顾喊了一声,“周哥哥。” 周顾扯了扯嘴角,没应,也没喊回去。 苏容有自知之明,她把人得罪狠了,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儿,自然也没想着周顾如以前一般对她。她果断地拿起婚书,两本折在一起,双手合力,将婚书轻轻一揉,不过顷刻,两本婚书,化为碎屑,从她手指缝掉落,须臾,她摊开手,已是一把红粉纸屑,落在了桌子上。 老护国公倒是笑了,“不错不错,你这身手,哪儿学来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需要内功的,这小丫头是在告诉他,让他放心,她自保没问题呢。 苏容轻声说:“回春堂的一位老大夫,已故去了,他曾经有一手搓药的绝活,我瞧着厉害,便央了他,后来他耐不住我磨,教给了我。” 老护国公捋着胡须点头,“回春堂大夫的医术好,着实名不虚传。” 事情已解决,苏容便不打算多留了,便站起身,“顾爷爷,公主、夫人,事情已了,我便告辞了。” 老护国公挽留,“在府中用过午膳再走。” 盛安大长公主也拉住她,“晚些时候再走。” 国公夫人道:“我早已吩咐了厨房准备,你这孩子,总要吃了午膳。” 苏容心想,这顿午膳她还真没法吃,也吃不下,她觉得国公府的这几人今儿应该也不太能吃得下,便婉拒道:“改日吧,我大哥在京城科考期间,得护国公府多加照顾,改日我与大哥一起,再登门拜访。” 言外之意,今儿主要是来退婚的。 老护国公答应下来,“也好,你这孩子。”,他站起身,“我送你出去。” 苏容连忙说:“哪用您送啊,这可使不得,我自己走就行了,我认识路的。” 就算陛下亲临,老护国公都不见得亲自送吧?她可受不起。 周顾这时却说:“来时人是我接进来的,我送。” 苏容顿时不吭声了。 老护国公没意见,闻言又原地坐了回去,“行,你去送。” 新 第一六六章 抱抱(二更) 进护国公府时,周顾在前大步而走,苏容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出护国公府时,苏容在前,周顾在后,苏容走的并不快,周顾的步子也不急。 两人一路沉默,来到了护国公府大门口。 苏容迈过门槛,停住脚步回身,看着周顾,他此时脸上已没了表情,不再冷冽,也不再阴沉,不再目光想杀人,也不再一腔怒火,情绪收的这么快,是她没料到的。她还以为直到出了这护国公府,都不会再见到他呢,没想到他不止亲自拿了婚书出来,看着她把婚书毁了,而且还主动说出门送她。 她不知道他心中如今是个什么想法,猜不透,但婚约已作罢,婚书已撕毁,倒也不必猜了。于是,她笑了一下,语气寻常,“周哥哥留步吧,不必再送了。” 周顾停住脚步,隔着一道门槛,与苏容一里一外,仿佛这道门槛就是他们的界限,他眯了一下眼睛,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问她,“在我离开江宁郡到你来京期间,你喜欢上的那个人是谁?” 苏容说谎不打草稿,如今被他问,她也面不改色,眼神都不虚一下,“是一个看起来年长你两岁的年轻公子,我还不知他名姓,但应该很快就知道了,待我知道了他的名姓,再告诉你吧!” 周顾点头,“行,慢走,不送了!” 苏容转过身,迈下台阶,沿着来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远。 周顾一直看着她,少女纤细的背影挺的笔直,街道两旁有落叶飘下,她伸手一捞,便捞到了手里,然后,又毫不珍惜地扔去了街上扫街人的筐篓里,任其与那些筐篓里的落叶堆叠在一起,扫街人用扫帚往筐篓里压了压,便可听到一片树叶被压碎的咔咔声。 他晒然一笑,回转身,在他身后,门口守卫“砰”地一声将大门阖上。 亭子里,老护国公、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都没走,一直坐在那里,等着周顾送人回来。 在此期间,老护国公也简略地说了与苏容的一番谈话,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听完,都齐齐没了话,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 谁能想到,南楚王情深至此,这么多年,空置南楚王庭后宫,没有子嗣,苏容便成了他唯一的继承人了呢。 国公夫人小声说:“顾哥儿还不知道苏容的身世吧?父亲觉得是否该告诉他?” “本来我是打算告诉他的,但如今婚约既已作罢,便算了。”老护国公摇头,“科考放榜后,他打算离京外出游历,既然如此,便让他安心去游历,不必告诉了。告诉了,又能改变什么?苏家小丫头那里,已铁了心,她若有麻烦,护国公府帮着解决就是了。” 国公夫人颔首。 盛安大长公主刚要说话,见周顾已折返回来,她住了口,看着周顾,任谁被人退婚,都不会开心,更何况这孩子骨子里骄傲,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她怕他一时间钻了牛角尖,便对他招手,“顾哥儿,到祖母跟前来。” 周顾迈步进了亭子,来到盛安大长公主面前。 盛安大长公主站起身,伸手抱住他,“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天定,如今苏家小丫头前来退婚,证明你们是没什么缘分的,你别往心里去,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她……” 她想隐晦地说一句她另有打算,护国公府不是她的选择,但周顾却已接过话,“是她有眼无珠。” 盛安大长公主:“……” 还能骂人,可见没打算死死地憋着,憋坏自己。 她连连点头,“对对对,是那小丫头有眼无珠,祖母的乖孙儿最好了,以后你定会娶一个比那小丫头更漂亮的姑娘做媳妇儿。” 周顾不吭声了。 盛安大长公主心想这还是难受了,拍拍他后背,“乖啊,肯定会有的。” 她放开周顾,对一旁的国公夫人说:“你也抱抱他。” 国公夫人从周顾被踢去东宫做太子伴读后,就再没抱过自己儿子了,以往总是嫌弃他闹腾是个臭小子,如今心疼的不行,也上前抱住他,“人这一生,长的很,如你这般的少年人,又有几个没经历过情路坎坷?就跟迈个门槛一样,抬抬脚,就迈过去了。” 周顾想起苏容迈过护国公府的门槛,回头对他说的那句“留步”,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国公夫人能感受到他心情极不好,不过是极力忍耐克制罢了,也拍着他后背表扬他,“你今儿就做得极好,咱们护国公府的儿郎,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失了礼,你能客客气气地将那小丫头送出门,人人都能瞧见,你们毁婚的消息传出去后,也不会惹人诟病,说一句有失涵养。” 她放开周顾,认真地说:“娘觉得你做的很好,如今没人了,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咱们自家人,都不会笑话你。” 周顾沉默地看着她娘,半晌,才说了一句,“祖父抱我吗?祖父若也抱我,我就不哭。” 国公夫人顿住,看向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素来待周顾严厉,从启蒙后,就没含饴弄孙的心肠,奉行棍棒教孙,用军棍把一个个调皮的孙儿都揍服了算,自是有许多年都没抱过孙儿了。 盛安大长公主顿时被逗笑,催促做得稳当的老护国公,“快起来,抱抱咱们乖孙,今儿他做的是不错,该奖励。” 老护国公胡子抖了抖,冷哼了一声,“做的不错吗?那是谁气势冲冲地带着人家小姑娘闯进我书房,二话不说,便对我拍着桌子放狠话的?我人没老,记性还好使的呐。” 周顾不说话,只看着他。 老护国公又冷哼了一声,到底站起身,走到周顾面前,伸手抱了他一下,嘴里却骂,“臭小子,多大点儿事儿?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我们护国公府的儿郎。文能执笔安天下,武能骑马定乾坤。别太儿女情长了,免得丢人现眼。” “我们护国公府的儿郎,何时文能执笔安天下,武能骑马定乾坤了?”周顾质问。 老护国公放开他,理直气壮,“从你开始。” 周顾闭了嘴。 这是夸他文武双全,他理该高兴? 他心累,“谢临几日前便约我喝酒,我一直拖着,今儿既然无事儿了,我去找他喝酒。” 老护国公摆手,“去吧去吧,如今既然不哭,便别去别人面前哭,免得丢人,被人笑话。” “不是去他跟前哭,是去找他算账。顺便也诅咒他,祝他一辈子娶不到秦鸾不说,也找不到秦鸾那样的。”周顾转身就走。 老护国公:“……” 他疑惑,警告他,“不许打架,不许再闹大惊动陛下。” 周顾“嗯”了一声,径自去了。 谢临从考场出来后,在家躺了两天,缓过劲儿后,开始出府蹦跶,今天约这个喝酒,明天约那个喝酒,虽然还没揭榜,但是他觉得他能完好无损地从考场出来,就值得庆祝。 瑞安王妃如今也不拘着他了,反而拿自己的私房给了儿子五千两,让他好好放松放松。 谢临手里有了钱,可着劲儿地寻人喝酒,已寻了周顾好几天了,周顾都说没空,谢临打听之后,听说他一直待在府里,闭门不出,每日里都抓了府里的护卫们在练武场里练的满身是汗,把护国公府的护卫们都练的苦不堪言,若不是那日从考场出来听他说了句“考的还好”,他还以为他没考好,自闭了,准备重新选路子从军呢。 今儿他还没想好约谁出去喝酒,便听门房来报,说:“周小公子来问他去不去喝酒?”,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连声说:“去去去,让他稍等,我这就出去找他。” 新 第一六七章 喝酒(一更) 谢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拿了钱袋子,匆匆跑到瑞安王府门口。 周顾是骑马来的,长身玉立地倚在马身上,懒懒散散地靠着马身等着人出来,虽然谢临没耽误多少时候就跑了出来,没让他久等,但他依旧看他不顺眼,给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翻身上马,对他说:「走了。」 谢临摸不清头脑,「你刚刚看我那是什么眼神?我没得罪你吧?」 周顾这时候自然不说「你得罪我了」,免得他掉头就回去,让他没法算账,只说:「快点儿上马。」 谢临觉得周身凉飕飕的,「那个、你不会憋着坏吧?」 周顾不耐烦,「到底走不走?」 谢临有点儿打退堂鼓,「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你先说好,是找我喝酒吗?」 别是把他抓去护国公府,跟练他府里那些护卫们一样,把他也给练一顿吧?他那点儿三脚猫的防身功夫可受不住。 「废什么话?你不是前几日就找我喝酒吗?」周顾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怕什么?」 谢临梗了梗脖子,「谁怕了?」 周顾就等着他这句不怕,「那还不快点儿!」 谢临只能牵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心想难得周顾找他喝一顿酒,谁怕谁?他武功虽然不好,但酒量……酒量好像也不好。 但、但他不怕醉! 于是,二人一起骑马,去了城东的迎客坊。 来到门口,周顾问谢临,「带够钱了吗?」 谢临点头,「这几天造了不少,我娘给我的五千两银子还剩一半。」,他看了看迎客坊的牌匾,「但也够了吧?」 周顾给他算账,「嗯,两千五百两银子,两百两一坛的醉花饮,购买十二坛,也差不多了。」 一坛一斤,十二坛就是十二斤。剩下的一百两,再点一桌子菜,正好。 谢临瞪大眼睛,「不是吧?你要把我的银子一顿都花光啊?」 他这几天拉着人喝酒,从没来过迎客坊,原因是这里的酒太贵了,喝不起,也不想请人喝这么贵的酒。周顾倒好,倒是不客气,直接就把他带来迎客坊了。 周顾不答谢临的话,将马缰绳交给店小二,直接迈进了门槛。 谢临无奈,只能攥着钱袋子也跟了进去。 迎客坊这两日新到了酒,供应足够,所以,虽是正晌午,不比晚上,但依旧都坐了个客满宾朋,满堂酒香。 谢临吸了吸鼻子,小声跟在周顾身后嘟囔,「京中有钱的人还是多,这大中午的,一个个的,可真有闲钱来喝这么贵的酒。江宁郡那笑迎客的酒娘子可真是会做生意,迎客坊才开了两三个月,就赚疯了,已被人盯上了,再这么赚下去,拦了别的酒坊的财路,早晚得被人找麻烦。」 周顾仿佛没听到,径直由小伙计带去了楼上包房。 「咦?你提前订了包房吗?这包房难订的很。」谢临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你是早就打好主意,拉着我过来让我请你喝酒的?」 「不是,突然兴起。」周顾总算回了他一句。 「那你运气可真好,一来就有包房。」谢临把楼梯踩的哒哒哒响。 二人来到包房,临窗摆放着桌椅,周顾走过去坐下,对谢临说:「把你钱袋子扔给他,让他照着咱们说好的上酒点菜。」 谢临嘴角抽了抽,后悔如实告诉周顾自己有多少钱,还想试图挽救自己的钱袋子,「咱们俩,喝不了十二坛吧?」 「我说喝得了,就喝得了。」周顾示意他先给人钱,免得喝醉了,人事不省不结账。 谢临无语,只能把钱袋子扔给小伙计,对其吩咐,「里面 有两千五百两银子,拿下去给你们这里的掌柜的,让你们掌柜的给上十二坛酒,其余的银钱上一桌子菜。」 小伙计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豪的主,痛快地应了一声,拿着钱袋子乐呵呵地去了。 谢临万分舍不得,心疼地捂住心口,「唔,我的钱袋子。」 周顾不理他,靠着窗懒散地坐着,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想起了在江宁郡那一日,苏容想要救江行,拖着她约了江行去醉鹅坊密谈,也是那日,他就这么在酒楼里从上往下看,瞧见穿街而过刚到江宁郡的谢临。 光阴斗转,也不过才两三个月而已,如今他人回到京城,与苏容已退婚了。 真是星辰易幻,人心易变。 谢临见周顾盯着窗外瞧,也探头向外看,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什么也没看到,他疑惑地回过头,不解地问周顾,「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竟然让你不错眼睛地看。」 「没什么好看的。」周顾收回视线。 谢临觉得周顾十分不对劲,对他试探地问:「我听说苏七小姐在科考开考之日入的京,入京第一日,便运气很好地当街撞上了端华郡主,然后就被端华郡主请入府中做客了?不止没受磋磨不说,还让人大跌眼镜,竟然成了公主府中的贵客,被待为座上宾?」 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京城都传遍了,他听说时,目瞪口呆半晌,一个劲儿地追问是不是真的,皆回答是真的,他还不相信,命了人去查,查来查去,半分不假,真是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见周顾不说话,好奇地问:「你与苏容,是不是吵架了?」 周顾嗤笑了一声,依旧没答。 谢临确定了,他与苏容真的吵架了,他絮絮叨叨地劝他,「哎呀,你在江宁郡时,脾性不是很好的吗?怎么回到京城自己的地盘,你便故态复萌了?脾气又差了?你这可不行,是谁说的,女儿家要哄着的?对了,是我姐。她一直对我耳提面命,让我收敛着点儿脾气,否则将来没人嫁我。」 「几日不见,你怎么这么多话?吃了炖八哥?」周顾嫌弃地问。 谢临瞬间哑声。 小伙计带着人抱了一坛坛的醉花饮进来,逐一摆在桌子上,足足摆了十二坛。紧接着,又有人端着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进来,然后,又有人用托盘盛了茶壶茶杯进来。 掌柜的亲自来招待大主顾,笑呵呵地说:「原来是周小公子和谢小王爷,两位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您二位在咱们东家那里记过名号,说只要见着您二人来了,酒水原价,但菜钱和茶水钱就免了。」 他说完,将钱袋子还给谢临,「里面还剩一百零二两银钱,谢小王爷收好了。」 谢临本来以为会一分不剩的,没想到还有这个优待,他着实惊喜,「你们东家可是叫兰娘?」 在江宁郡,他去笑迎客买过几回酒,那位酒娘子似乎知道他跟周顾交情好,一起住去了太守府,每回都少收他几两银钱,客气和善的很,他知道是看在苏容的面子上。 掌柜的笑呵呵地点头,「正是。」 谢临放心地收回了钱袋子,承情地打包票,「你们东家在江宁郡时与我结了个善缘,今儿又这般给面子,以后迎客坊若有麻烦,只管派人去瑞安王府找我,爷多的大话不敢说,小麻烦还是能帮着解决一二的。」 掌柜的等着就是这句话,笑呵呵地作揖,「那就多谢小王爷了,小人就不打扰了,您二人慢用。」 他刚要退下,被周顾喊住,「等一下。」 掌柜的连忙停住脚步,看着周顾,洗耳恭听,「周小公子,您只管吩咐。」 「吩咐倒不必。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东家,你刚刚说,我与他在你们东家 那里记过名号,说只要见着我们来了,便有优待,是什么时候都有?是这一次?还是以后每一次?」 掌柜的答的毫不犹豫,「以后每一次。」 周顾闻言「哦?」了一声,语气轻飘飘的,「那你帮我问问你们东家,小爷都退婚了,这还是享的哪门子的优待?」 掌柜的愕然。 谢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周顾说完后,摆摆手,「去吧!」 掌柜的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又拱了拱手,退了下去,轻且轻地关上了房门。出了房门后,他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想主子退婚了啊,他们没得到消息啊。 第一六八章 震惊(二更) 房门关上后,谢临一个劲儿地猛盯着周顾,他实在是太震惊了。 退婚? 和谁退婚?周顾和苏容退婚了? 周顾将十二坛酒分开,推给谢临六坛,自己留了六坛,「喝吧,今儿不把这些酒都喝完,不准回府。」 谢临:「……」 他的酒量就算喝死了,也喝不完这些酒啊,六坛就是六斤,这得是什么量?海量了吧? 他嘴角抽了抽,对周顾说:「你也真看得起我。」 「是很看得起你,谁让你的嘴是开过光的?」周顾直接拧开了封口,「在江宁郡时,你对我说过什么?你没忘吧?」 「我说过什么?」谢临紧张了,他说过的话可多了,自己不保证不忘。 周顾帮他提醒,「你说过,若是我不帮你找一个比秦鸾更好的,你就咒我娶不到苏容。」 谢临「噗」地一声,刚想端起茶杯压压紧张,却扭头一口茶喷到了地上,然后一脸惊悚地看着周顾。 他想起来了,他是说过这话,他说完后,周顾就恼了,带他去了青楼。 他看着周顾,半天没说出话来,手里的茶杯都差点儿捧不住,「那个、不、不是……我、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 周顾面无表情,「你是随口一说,但如今事情成真了。」,他也不怕第一个告诉谢临知道,反正今儿不传出去,明儿也会传出他与苏容退婚的消息,「今儿苏容登门退了婚,如今婚书已毁,我们再没关系了,我也没未婚妻了,你娶不到秦鸾,我也没娶到苏容,你满意了?」 谢临:「……」 他、他也不敢满意啊! 他看着周顾,脸憋了好一会儿,都快憋紫了,才惊疑不定地说:「这是为什么?你们不是很好的吗?」 在江宁郡时,他可是亲眼看到,他们俩相处的好着呢,那么贵重的衣裳布料,苏容说送就送,还一下子送了那么多,他当时都快羡慕死周顾了,对他在他面前的显摆也嫉妒死了,才气不过说了诅咒他的话,但诅咒这东西若能成真的话,他从小到大早该把看的不顺眼的人都诅咒死了,何必如今在大街上遇到讨厌的人,还只能对人翻白眼,却做不了什么。 见周顾不说话,他纳闷极了,问:「因为端华?因为公主府?」 「她说与公主府没关系。」周顾嗤了一声,「她说我们不合适,她瞧上别人了。」 谢临震惊,不合适也就罢了,但瞧上别人是怎么回事儿? 他睁大眼睛,一双眼睛差点儿瞪出眼眶外,「她能看上谁?公主府也没男人让他看上啊?驸马那么大岁数了,年轻的时候是长的好没错,但如今不至于的。还能是谁?谁能有你周顾这家世模样?他连你都瞧不上,还能瞧上谁?有谁比你好?」 周顾示意他喝酒,「我谢谢你看得起我。」 「我说的是实话!」谢临虽然爱喝酒,但这么多酒一排排地摆在这里就瞧着眼晕,不过他还是很仗义地拿起一坛斟满了一杯,喝了一口。虽然以往都不想承认,但这一刻,他得承认,他可不想担上嘴被开了光的罪名。 周顾不置可否。 他一直以来,从小到大,也很看得起自己,高门子弟的习性他都有,骨子里的傲气他更有,所以,他也自命不凡,不可一世,年纪小时不服管教也让人头疼过。如今虽然也没多长多少岁,还不算成人,没及冠,但却也已自诩是可以成家的大人了。 毕竟,京中多的是十五六岁成家的人。 但苏容今天跟他说,她在他离开江宁郡那日,便已有了退婚的打算,觉得他们不适合,又说这期间,她看上了一个人,那人容貌极好,性子也好,她很是有几分心动 。 心动? 对他没有心动吗? 他那一刻,差点儿拔剑,但生生忍住了。脑中嗡嗡时,听到她语速极快地往下说,说什么他们不是一路人,说她与他恰恰相反,说他们的婚约不过是长辈走错的一步棋,扳正过来就好,说婚约解除,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说他们贺礼赠物都两清的话。 利刃扎人心他知道,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言语扎心,诛心至极。 他大灌了一口酒,哂笑,「你说的是实话又有什么用?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一双看起来柔弱无骨的手,毁起婚书来,干脆利落,顷刻间,便可以让两张婚书化为碎屑。试问,你能做到吗?」 谢临见过婚书,他姐姐议亲时,大红的婚书,十分明目,他设想了一下,将两本婚书折合在一起,让他撕的话,他自然能撕的动,遂点头,「能啊,不就是撕婚书吗?多撕几次,就能变成碎屑了。」 周顾轻嗤,「不是用手撕,是这样……」,他双手合在一起,轻轻沿着手心一碾,然后松开,「不过一瞬间,两本婚书,便化为碎屑。」 谢临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 怪他没见识了,这样也能行? 周顾示意他喝酒,「亲眼所见。」 谢临:「……」 他立即对外喊,「来人,拿两张宣纸来。」 有人在外守着,闻声立马应了一声,很快,就推开门,拿了两张宣纸进来,递给了谢临。 谢临摆摆手,来人又退了下去,关好了房门。 他拿着两张纸比划着,问周顾,「是这样吧?」 周顾点头,「嗯。」 谢临用力,再用力,只把宣纸碾揉的有些软皱,但并没有变成碎屑,他惊奇地说:「你会不会看错了?」 周顾伸手将宣纸拿过来,放在手里,轻轻一搓,不过顷刻间,宣纸化为了碎屑。 谢临:「……」 他懂了,这是在嘲笑他,自小没好好习武,没习得这份本事呢。 他瞧着,忽然觉得不对,立马问:「这不对啊!苏容她……她那样的,瘦瘦弱弱的,会武功?有内力?」 周顾反问:「你说呢?」 谢临惊诧,「真没想到。」 他看着周顾,面色复杂,「这么隐秘的事儿,你干嘛告诉我?」 要知道,如今京城里多少人对苏容好奇呢,多方在查她,都在猜想,她有什么本事,得公主府上下青睐,他爹瑞安王也查她了,但从没听说,她会武功。 他看着周顾,又问:「你、你不会因爱成恨吧?」 周顾看着他面前的酒,「你到底喝不喝?」 「喝喝喝。」谢临连忙端起酒杯,一下子干了,这一刻,他也想喝酒压压惊。 周顾漫不经心地道:「就算我告诉你了,你敢往外说吗?」 谢临看着周顾,见他一脸「我今儿跟你说的话,你敢往外说试试。」的表情,他无言了,认命地闭了嘴,又给自己斟满酒,「不敢。」 「不敢就好。」周顾自顾自开始喝酒。 谢临心情十分复杂,这才多久,当初在江宁郡,他可是羡慕周顾羡慕得很,没想到他还有被退婚的那天,可见人生多变。又想到,当初周顾先一步离开的江宁郡,他离开那日,苏容出城送他后,便再没回太守府,直至他离开江宁郡,再没见着她,据说她一直住在谢府。 难道是那时候真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儿?才促使苏容退婚? 他看着周顾,有心想问问他知道这件事儿吗?但又想着如今俩人都退婚了,婚书都毁了,板上钉钉了,他再说这些马 后话的话,万一再引起什么复杂的事儿,是不是不太好? 哎,他真难。 周顾很快就喝掉了一坛酒,谢临陪着他,默默地也喝掉了一坛,然后,在开启第二坛时,谢临问周顾,「你说苏容瞧上了别人,谁啊?」 「我也想知道。」 「你不知道?那她是不是胡说骗你的?」 周顾摇头,「谁知道呢,有什么干系,反正婚约已废,婚书已毁。」 谢临想想也是,只能劝他,「你别难过,想想你周四公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出门走在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会驻足多瞧你几眼,我记得有一回,咱们俩走在一起,都是赶着马车,你的马车被扔了许多鲜花鲜果,而我的马车空无一物。」 周顾也想起了,「所以,那时起我就看你十分不顺眼。」 谢临怒,「我那时起还看你不顺眼呢!论抢风头,你真是难出其右。」 周顾另有说法,哼了一声,「不是该说你没被果子砸吗?凭什么我就要被果子砸?」 谢临:「……」 原来也可以这样想?!!! 谢谢大家的月票,今天又是坚挺码字的一天! 给大家分享点儿我的经验。鼻子喷火,又干又疼,难受到恨不得捂住鼻子不吸气,抹双飞人水,特别缓解。浑身疼如开三指,又烧又疼,吃eve,这个里面含200毫克布洛芬,足够退烧又止疼,不用再重复吃布洛芬,属于全能型的药,特别扛挺,就靠它救我狗命,每天才能坚挺码字。咳嗽吃龙角散、止咳糖浆之类的止咳药。嗓子干疼滴双飞人水,清喉利咽之类的药。重点:吃药前一定先看成份,别吃重了,别吃多了,选一两种足够,还有也许会出现过敏现象立即吃氯雷他定,严重及时就医。再有多多多多多喝热水多多多多吃水果,每天补充vc,勤量体温… 第一六九章 舍命陪君子(一更) 谢临想起当日,周顾确实被果子砸的够呛,他顿时不说话了,心想事情原来还可以这样想?但当时他真的很生气的。 他自诩不比周顾长的差多少,怎么就没人给他掷鲜果呢,那段时间,很是让他怀疑自己品行哪里有差,怎么就不着人待见呢。 如今听周顾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道理,被果子砸是什么好事儿吗?他非要抢着来。还因此跟周顾不对付了好久。 他敲敲自己的额头,“唔”了一声,“是兄弟的错,给你赔罪,来喝酒。” “你自罚三杯。”周顾瞥了他一眼。 谢临顿住,“别啊,你知道我的酒量不行的,若是你现在就将我喝趴下,可就没人跟你说话了。” 周顾心想也是,端起杯子与他碰了碰,“那你慢慢喝吧!” 谢临点点头,“这等好酒,可不能牛饮,忒浪费,天色还早,咱们慢慢喝。”,他今儿豁出去了,打算陪周顾不醉不归,满怀歉意地跟他道歉,“那个、兄弟,真是对不住你,我是真没想到,我就是随口一句话,哪想你真娶不成了呢。” 周顾哼了一声,没好气,“我当日真不该心肠好,就该在青楼里给你真找一个,兴许就破了你的乌鸦嘴。” 谢临无话可说,当日,他在醉花楼里喝醉过去了,周顾好像一边看《史记》一边等着他睡醒,还真没有对他作妖使坏,足够义气,他更愧疚了,“我以后再不胡乱诅咒你了,若再有下次,就让我打一辈子光棍,孤独终老。” 周顾斜睨他一眼,没说话。 “真不开玩笑,你是知道的,我家是有王位要给我世袭罔替的,我可不能打光棍孤独终老。我这话说的绝对是诚心诚意。”谢临再三表态。 他不同于周顾,周顾上面有同胞的嫡出兄长,护国公府的爵位要兄长继承,而他是没有嫡出的同胞兄弟,瑞安王府将来的王位,只要他不犯大错,就是他的。 周顾总算点头,“行吧!” “那你原谅我吧?”谢临问他。 周顾指指他面前的酒,“今儿你都喝了,我就原谅你。” 谢临苦下脸,“这么多,会喝死人的吧?” “不会。”周顾伸手入怀,拿出一個方盒,放在他面前,很是体贴地说:“这里有醒酒丸,你觉得自己不行时,就吃一颗。” 谢临睁大眼睛,“我现在就觉得头晕。” “那你现在就吃一颗。” “吃完了呢?” “吃完了继续喝。” 谢临:“……” 他算看出来了,周顾今儿这是特意找他算账来了,不止花光他的银子,还要让他喝个醉死,否则这事儿就过不去了。 他默默将盒子打开,拿出一颗醒酒丸,塞进嘴里,然后对他点点头,豁出去地道:“成,今儿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周顾轻嗤,“看你惜命的这个劲儿,还说什么舍命。” 谢临被堵住,嘟囔,“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今儿花了我这么多银子,也算是要了我的小命了。接下来一段日子,我可没钱出来吃吃喝喝了。再拉不下脸去找我娘要钱了。” 周顾提醒他,“不,你还有一百两。” 谢临:“……” 他该高兴吗?不过在掌柜的把钱袋子还给他时,他听说还能剩一百两,是挺高兴的。 苏容从护国公府出来后,哪儿也没去,沿着原路返回,直接又回了公主府。 管家见她回来了,十分欢喜,“七小姐,您这么快就回来啦?刚刚郡主还派人问呢,说若是过了晌,您还没回来,她就要亲自出去找您呢。” 苏容心想就是怕她四处找,她才直接回来了,她笑了笑,“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她说再留我住两日,我不敢不答应她啊,否则你家郡主那个脾气,可是会不依不饶的。” 管家乐呵呵地笑,“咱们郡主喜欢您,老奴是看着郡主长大的,从小到大,还没见郡主待谁如待您一般。” 苏容抿着嘴笑,“她啊,就是爱玩,而我,恰恰也爱玩。” 管家点头,亲自陪着苏容将她送回藏娇阁,才在门口停住脚步,对她道:“自从您来了公主府,咱们做活都轻快了,您就听郡主的,再多住几日。若是在府中住的闷了,咱们公主府还有几处庄子,如今正是瓜果熟的时候,可以去庄子上再住住,散散心。” 苏容笑着点头,“好。” 管家见她很好说话地答应,乐呵呵地打住话,自去忙了。 端华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即从屋子里冲出来,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护国公府把你打出来了?” 苏容心想她对护国公府大约误解很深,在她看来护,护国公府真是讲理的很,她登门退婚,无论是老护国公,还是盛安大长公主,亦或者国公夫人,对她半点儿也没难为,什么难听的话都没说,连个冷脸也不曾,对她来说,已是对她极和善的了。 她摇摇头,还是那句话,“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她特意强调,“没被打。护国公府礼数周到,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家。” 尤其是周顾,涵养极好,被他气成那副样子,还亲自送了她出门。 端华挽住她手臂,震惊,“真退婚了?” 退婚这么大的事儿,会解决的这么快的吗?而且就她一个人去了,还全须全尾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苏容点头,“真退婚了,婚约已解,婚书已毁,信物已互相换回,就连我与周顾彼此送的礼物,也会互相归还,说的一清二楚。” 端华:“……” 她拉着苏容进屋,“你快跟莪说说经过,怎么退婚能够退的这么容易?老护国公没说你吗?周顾没跟你翻脸吗?盛安大长公主没臭骂你一顿吗?国公夫人脾气再好,也气恼了吧?” 苏容摇头,“你说的这些都没有。” 端华:“……” 她怀疑了,“难道是护国公府早就想跟你悔婚?就等着你上门呢?所以,对于你主动退婚,如此识相,国公府求之不得?” 苏容笑,“那倒不至于。” 她被端华拉着进门,直接进了里屋,将房门关上,端华眼神灼灼地盯着她,一双眼睛里,全是对这件事情的好奇和费解。 苏容也不瞒她,直接将退婚的经过说了,当然,这其中隐瞒了关于她娘和她身世的部分。 端华听完:“……” 她一脸惊悚地看着苏容,憋了半晌,才评价了一句,“周顾说的没错,你的胆子可真大,你竟然敢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苏容无言,她也不想的,但是周顾撂出狠话,她生怕他年少气盛,真做出自出家门的事儿,她与他退婚,是为了彼此都好,若他不好,也有违她退婚的初衷。 既然如此,一番诛心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料,他同意了退婚,而且再没提一句自出家门的话。总归她的目的达成就行了。 端华一屁股坐下,“周顾竟然没对你拔剑?” 苏容摸摸鼻子,“我当时也生怕他对我拔剑。” 在老护国公的书房里打起来就不好了,毕竟,他若是拔剑,她一定会还手的。才不会做被打的那个,哪怕她登门退婚理亏。 端华恼怒地瞪着苏容,“你真是太过分了,周顾真是太好了,我收回以前骂他的那些话。” 苏容故意道:“你不用收回,毕竟,他是对我没拔剑,若是换成你,肯定就拔剑了。” 端华:“……” 她一下子气成河豚,伸手去捶苏容,“哎呀,要死了你。我打死你。” 苏容立马躲开,俩人顿时闹作一团。 端华追着苏容打,自然打不着,反而把她自己累的气喘吁吁,她趴在桌子上,隔着桌子瞪苏容,“你把刚刚的话重新说,否则我跟你没完。” 苏容脸不红气不喘,隔着桌子笑看着她,假装讨饶,“好好好,姑奶奶,我重新说,若是换成你,他也不敢拔剑,他若敢拔剑,陛下得打死他。” 端华哼了一声,算是放过她,“这样说就没错了。” 新 第一七零章 对对对(二更) 苏容退了周顾的婚,端华并不觉得高兴。 她趴在桌子上,满腹郁气地对苏容嘀咕,“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想嫁周顾,他不喜欢,瞧不上我,而你不想嫁他,他却连自出家门那种话都说出来了。” 她白了苏容一眼,“若我是你,当时就反悔,说不退了。” 苏容实话实说,“当时就差那么一点儿,我也差点儿绷不住,想反悔不退了的。” 但是她不能。 “那你为什么不反悔?”端华瞪着她。 苏容叹了口气,“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又何必呢?今日我干脆点儿,也省得明日牵扯深了再分道扬镳。人嘛,都喜欢趋利避害,我是个俗人,当然不例外。” 端华撇嘴,“说的好听,说白了,还是你没有那么喜欢周顾。若你跟我似的那么那么喜欢周顾,你一定会抓住婚约,死抓着他,死活不放手的。” “对。”苏容承认,“我没那么喜欢他,所以,你若真喜欢他,你继续冲吧!” 端华翻白眼,“我冲个屁,他又不喜欢我。” 苏容给她鼓励,“不是有一句话话叫烈女怕缠郎吗?反过来,好郎也怕烈女缠吧?”,她压低声音,小声说:“我看公主和驸马,就挺好,眉眼都是温情,可见强扭的瓜也能很甜的。” 端华没好气,“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但结果呢?更惹他讨厌,我都快疯了,又有什么用?”,她小声嘟囔,“周顾跟我父亲不一样,他出身厉害,自身又会武,无论哪方面,我都得不了手。” 她叹气,对苏容怒其不争,“你呢?倒好,人人都想要的,你偏不要。暴殄天物。” 苏容不与她再争论这個,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摊手,“反正我已退婚了,你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端华哼了一声。 苏容看看天色,摸了摸肚子,“凤凌怎么还没回来?已到了饭点了吧?我都饿了。” 端华这才想起凤凌,“他不是跟你一块去的吗?怎么没陪着你去护国公府?也没跟你一起回来,他哪儿去了?” 提起这个,苏容道:“我跟你说,我在去护国公府的路上,见着了一个人,那人长的十分好看,我让他去查了,他没跟我去护国公府。” “什么人?”端华纳闷,“你看了一眼就让凤凌去查人家?” “一个年轻男子,长的应该很好看,我远远瞧着,虽然不甚清楚,但敢肯定,他的容貌应该不输于周顾。”苏容道:“我就是好奇,大梁京城有这样的人吗?” 端华顿时坐直了身子,“京城什么时候有这种人了?你说的不会是太子表兄吧?” “不是,太子出行,不是都有仪仗队的吗?”苏容不说自己认识太子。 “那可不一定,有时候太子表兄低调秘密出行,也不会搞那么大阵仗的。”端华道:“不过,太子表兄长的虽好,但对比周顾,还是周顾模样更俊秀,毕竟太子表兄那人天生就具有威仪,让人望而却步,都不敢多瞧一眼。” 苏容想想太子燕回声,虽温和,看起来平易近人,但身为储君,还是与人很有疏离感的,虽然这种疏离感她与他相处,没怎么感觉出来,但是可以感受到,那是因为他刻意对她收敛了,对于别人,都是对他毕恭毕敬,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的,更遑论盯着他看了。 “所以,你让凤凌去查,他现在还没回来?这都多久了?”端华有些担心,“他别是真遇到了太子表兄,被抓起来拷问了吧?再或者遇到了危险,不喜被人打探的世家公子,被人家灭口了吧?” 苏容眨眨眼睛,“应该不至于。” 不说那人根本就不是太子,而且以凤凌的武功身手,自保绝对没问题,更何况还有一部分暗卫跟着,但她还是说:“太子也就罢了,京城的世家公子有这么无法无天的吗?” 端华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对京城的世家公子有什么误解?莪告诉你,无法无天的事儿,只要不捅出来,他们敢做得很。” 不等苏容说话,她又疑惑,“不过你说的人很奇怪,我从小长在京城,就没听说过有什么人的容貌可以与周顾一较上下。若不是太子表兄,那就是外来的?” 她问苏容,“那人坐着什么样的马车?你说车中还有个小女孩?” “嗯,小女孩看起来有几岁了,那男子很是年轻。”苏容回忆,“马车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 端华皱眉,忽然说:“所以,你是怎么能够把才看了一眼的男人,拿去周顾面前说你喜欢的?你真够可以的。” 苏容不否认当时跟周顾胡诌八扯也是因为瞧见过那人随便拿来挡一挡,最起码若周顾真追究起来,能实打实的追究到这么一个人,她看着端华,无奈道:“否则我若是不这么说,难道真要让他对我不放手,自出家门?那护国公府还不得恨死我,退婚真退成仇了。” 端华噎住,实在不敢想周顾能做出来这事儿,她憋了憋,“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你可真是毫不含糊。连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敢胡诌八扯扯上自己。” 女儿家都爱惜名声,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能够扯得下脸皮的了,但没想到苏容还要加个更字。 苏容无所谓,“反正我早晚都是要嫁人的,退了周顾的婚,又不是不嫁了,在周顾面前,名声损不损伤的,我也不在乎。” 端华:“……” 她震惊地看着苏容,“你这刚退了周顾的婚事儿,就开始想着另嫁别人了?” 苏容撇了她一眼,理直气壮,“趁着我年纪小,还是要赶紧选的好,若等到年纪大了,就不是我挑人家,而是人家挑我了。有好的,又合适的,当然就会再定下。否则晚了,拖了几年,成了老姑娘,再找个又老又丑的将就,搁你身上,你愿意吗?” 端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愿意。” 她顿时也给自己敲响了警钟,“我比你小半岁,是不是我也得赶紧给自己找了?若是搁周顾身上再蹉跎几年,我就完蛋了?” 苏容煞有介事,“是的吧!毕竟,男人八十可以娶十八,但女人八十,那只能配八十的了。” 端华恶寒,猛地搓手臂,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万分抗拒,“我不要。” 若她到了八十岁还没嫁人,宁可自己入土,也不要找一个糟老头子。 苏容看着她,“所以,你觉得我是对的吗?” 端华连连点头,“对对对。” 于是,二人达成了一致,又开始开开心心地说起话来,一个不再瞪眼骂她放掉周顾有眼无珠了,一个则是趁机听她掰着手指头数道京中各府的未婚年轻男子们都什么样儿,有什么优缺点。 端华扒拉了一圈,还是对苏容说:“你看,没有你说的那个人的。” “那大约不是京城人士。”苏容揉着肚子,“等凤凌回来就知道了,咱们先吃饭吧,不等他了。” “再等等。你先吃两块糕点,垫补一下。”端华对外喊了一声,让人端糕点来。 苏容不满,“为什么非要等他?” “因为有他在,吃饭香。”端华给出理由。 这个理由很强大,苏容无话可说,“好吧,还真是,那就再等等他吧!” 婢女送来了各式糕点,苏容捏起来吃,对端华道:“你继续说。” 端华看她感兴趣,又继续刚刚的话题,“成国公府子孙最多,一大家子,嫡子庶子嫡女庶女更是一大堆,其中最出名的,是成国公府世子,叫陆未染,今年二十,正正及冠,还没订下亲事儿,他是三年前下的考场,得了二甲第一名,如今在户部任职。若不是家里兄弟多斗的太厉害,他早就娶妻了,如今还没娶妻,是上一个未婚妻半年前被家里兄弟给搅黄了。” 苏容听的欷歔,“家里兄弟姐妹太多,也是祸啊。” “可不是吗?就像我家里,只我一个,想再多来个弟弟妹妹,都没这福气。”端华见苏容吃的香,没忍住,也捏了块糕点塞嘴里。 新 第一七一章 夜归雪(一更) 苏容想起在太子的暗格子间看的那些卷宗,其中就包括成国公府的,好大的一摞。当时就特意提了这陆未染。 她问:「川西陆家是不是与京城的成国公府是一脉相承?」 「对。是同宗同族。」端华道:「京城这一支早在先皇时期因为救驾有功,被封了成国公,虽然不比护国公府一等世袭罔替,只是三代世袭,但能被封国公,也是难得了,他们家人,都会读书,也的确有些眼光和本事,否则只凭一个救驾之功,也封不了国公。川西那一支是本家,京城这一支发展的比川西好,但不忘本,时常扶持本家那边,很是有个好名声,就这一届来京赶考的陆封严,就是川西陆家人。若不是因为成国公府这些年子孙内里斗的太狠,陆未染的官职应该比现在高,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 苏容点头,她见过陆封严,当初还没看到成国公府的卷宗,不太知道原来是一脉,还想着把陆封严拉入东宫,如今看来,这么复杂内斗的狠的成国公府,着实容易出事儿,若是能不牵扯成国公府,还是不牵扯的好,当然,若是有必要,有才的陆封严,还是站队东宫更好。 在科考前,她派凤凌去陆封严的院子里蹲了些日子,没打探出什么,陆封严每日都很用功温书,不与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只一个赵舒,与他住在一起,没住进成国公府,可见想必也是知道成国公府内斗太乱,怕波及,影响他科考,是个聪明人。 端华又道:「据说陆封严长的还不错,我还没见过,改天咱们去看看他。」,她想了想,「就放榜那天吧,估计会有很多人榜下捉婿,咱们也去凑个热闹,看看今年谁会被捉去。」 苏容笑,「行啊。」 这样的热闹,她也爱凑。 端华说完了陆未染和陆封严,又说起成国公府其余人,不过显然她都不太感兴趣,一两句带过。 待说完了成国公府,她喝了一口茶,准备跟苏容再说别的府的未婚公子,这时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进了院子,她扭头一看,立即打住了想往下继续说的话,对苏容道:「凤凌回来了。」 苏容也听到了脚步声,扭头看去,果然见凤凌进了院子。 端华认真瞅了两眼,「他好像没受伤,看起来挺好的,出去什么样儿,回来还什么样儿。」 苏容点头,「可见这一趟没什么危险,没被人灭口。」 端华:「……」 这是她说过的话,怎么如今听苏容说,这么不对劲儿呢。 说话间,凤凌进了屋,二人也从屋子里走出,来到画堂。 凤凌见了苏容,问道:「姐去护国公府可还顺利?事情办成了吗?」 「顺利,办成了。」苏容不急着与他说经过,而是问他,「那人是谁?可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不止查出来了,我还查的很清楚呢。」凤凌坐下身,大约是渴了,一连气倒了三杯水灌下肚,擦了擦嘴,看了端华一眼。 端华莫名其妙,「你看***什么?要让我回避吗?我不能听吗?」 凤凌闻言便懂了,知道苏容与她说了,立即一笑,「怎么不能?能听,我看郡主,是因为我饿了。」 意思是咱们能不能先吃完饭再说。 端华无语,「你们姐弟不愧是一路人。」,她对外吩咐,「摆膳。」 有人应是,连忙去了厨房传话,很快,厨房便陆陆续续送来了一大桌子美食。 三个人吃完饭,婢女将碗碟收拾下去后,凤凌才慢悠悠开口:「那人姓夜,叫夜归雪,是南楚夜相府二公子…」 「啊!夜归雪,我知道他。」端华惊呼一声。 苏容也知道夜归雪,讶异地看着凤凌,没 想到那马车里的人是夜归雪。 传言南楚夜相府二公子才华横溢,名动天下。 凤凌点头,继续道:「当年成国公府的姑太太嫁给了南楚夜相做了夜相夫人,生有两子,夜归雪行二,他带着的那小女孩,是他长兄所出,叫夜秋莹,因母亲亡故,长兄另娶,继嫂门第高,不是个容人的性子,所以成国公府的姑太太让他将小侄女送来护国公府养一段时间。」 端华睁大眼睛,「这姑太太外嫁南楚多年,恐怕对如今的成国公府是有什么误解,怎么就能觉得后娶的女人比成国公府那豺狼窝要强?能养好她的小孙女?」 苏容若有所思。 凤凌继续道:「夜大公子月前由南楚王赐婚,即将迎娶南宫家的一位小姐,据说那南宫家的小姐飞扬跋扈,性子极差,十分恶劣,手上还沾过人命。所以,丞相夫人思来想去,万分不安心,想到了娘家人,大梁的成国公府,便让二儿子将人送来教养几年。成国公府即便再是豺狼窝,但夜秋莹一个小外女,还是个小孩子,看在夜相府的面子上,应该也无人牵扯为难她,拉她卷入那一团糟,毕竟夜相府在南楚地位可是不低。」 端华唏嘘,「原来是要娶南宫家的女儿啊,他们家的人,十分跋扈,那是很可怕。」 苏容瞧着她,诚心诚意地说:「郡主,外面人好像也评价您跋扈。」 端华拿眼睛刮她,「我的跋扈跟他们家人的跋扈可不一样,他们家的女人是真的狠,就说手上沾人命这一点,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据说两年前,他们家的女人看上了一个赶考的书生,要求那书生入赘,但那书生死活不答应,于是,就让人用绳子绑在了马腿上,生生将人给拖死了。但后来只赔了一笔钱了事,犯事儿的人屁事没有。」 凤凌接过话,「对,要嫁给夜家大公子的人,就是南宫家这位盛名在外的老姑娘,叫南宫乐。」 端华:「……」 她嘟囔,「那就怪不得了,比起南宫乐,还是成国公府那堆豺狼更可爱些。若她做了那小女孩的继母,不知怎么下手给磋磨死呢,就算不敢明着来,也会暗着来。」 她好奇地问凤凌,「那夜家二公子,也是盛名在外,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凤凌点头,「嗯,挺好看的,否则我姐也不会隔着老远从马车内看人一眼,就让我去查他了。」 端华蠢蠢欲动,「有多好看?真跟周顾差不多?」 凤凌想了想,点头,「嗯,就是很好看,若跟周小公子比的话,很难相较出个高下来,若说周小公子是那种春花般如骄阳日照其华,夜二公子便是冬雪里开满山的红梅云海。都是一见即夺目。」 端华:「……」 她转向苏容,对她道:「我觉得你还是别想了,南楚夜相府的门楣也高,你觉得跟周顾都不合适的话,那你跟夜归雪就更不合适了,关山万里不说,人家也是高门啊。好歹周顾还是大梁人呢,京城距离江州不过千里,而南楚呢?万里之遥。」 苏容心想,你说错了,这个就门第和未来来说,还真是合适的。因为她早晚要去南楚。 凤凌眼睛眨啊眨的,「据说这夜二公子,将人送到后,打算在成国公府住些日子,等小侄女适应了成国公府,他再回去。」 端华见苏容没说话,扁扁嘴,「南楚的科考是两年前,若我没记错的话,夜归雪也是十六岁下场参加的科考,如今已有两年,据说在吏部任侍郎一职。」 「对,四品的绯袍***。」凤凌点头,「夜二公子很厉害,才入朝两年就已是正四品。之所以升的这么快,不单单是因为夜相府,而是他刚入朝三月时,便办了一件大案子,南楚王龙颜大悦,给他连升三级,两年下来,他做了好几桩大事儿 ,不久前刚提拔到吏部侍郎的位置,据说因为家中的小侄女,告了三月的假,三月后,再去吏部丁卯。」 「南楚王一看就很喜欢他,否则怎么会给一个朝廷官员三月的假期,又不是丁忧。」端华跟凤凌确定,「他好像没娶妻?也没听说已有婚约?」 「对,没婚约,也没娶妻。」凤凌道。 端华叹气,嘟囔,「就是太远了。」 苏容接过话,「远是远了点儿,但据说南楚气候极好,水土养人,生出来的人容貌都不太丑,整个南楚国,就没有多少太丑的人,你若是在大梁嫁不了周顾,而又被周顾养废了眼睛,找不到好看的,兴许往南楚找找?」 端华:「……」 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第一七二章 庆祝(二更) 南楚京都来往大梁京城,水路加上陆路,最快也要二十余日。夜归雪有三个月的假期,这么算的话,他能够在南楚京城住上一个月有余。 苏容心里打着寻思,想着夜归雪这时候来京,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真是送小侄女这么简单? 数日前,在她离开江州时,已有好几拨南楚来的人马沿途杀她,南楚王掌管南楚朝局,就算有南宫家和宗室把控,也不至于被瞒死了什么消息也得不到,若那样的话,他这个王上也早就做到头了,不会至今没被赶下御阶。而他至今都没派人来,难道这夜归雪,就是他派来的人? 但南宫家与夜相府联姻又是怎么回事儿?也不排除两大府邸联手架空南楚王的王权,那夜归雪的来意也有可能是对她有危险的。 苏容想了一通,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看向凤凌。 凤凌似乎知道她所想,摇摇头,表示自己如今只打探到这么多消息,更多的更隐秘的消息如今这么短时间还打探不出来。 端华看看凤凌,又看看苏容,总觉得二人在打什么哑迷,但偏偏她不知道。 苏容前往护国公府退婚不是秘密,她也没特意瞒着,而护国公府也不会特意瞒着。所以,在她离开护国公府后,京城各府打听消息的不少人便得到了风声。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东宫,暗卫将消息禀告给了燕回声,燕回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想着苏容行事干脆,说退婚就退婚,符合她的性子,决定了的事儿,不拖泥带水。但正因为这样,也会让人知道她骨子里的冷清,不把儿女情长看的太重。 他放下奏折,默默地想,不知苏容是天性使然,还是归功于谢远的教导。但无论如何,她连周顾都能放手,可见不是一个轻易被打动的人。 而他比周顾,若与她放在一起,未来的路,也更不是一条路。 他揉揉眉心,对暗卫询问,「周顾呢?如今在做什么?」 暗卫立即道:「周小公子出府了,去了瑞安王府,喊了谢小王爷,一起去迎客坊喝酒了。」 燕回声没想到周顾与谢临这俩人互相看不顺眼许久,如今倒是关系和睦了,他点点头,挥手让暗卫退下。 暗卫拱手,「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嗯?说。」 暗卫道:「南楚相府的夜二公子携其小侄女,今日来了京城,因南宫家小姐南宫乐即将嫁给相府长公子,故而相府夫人不放心,将那小女童送来大梁成国公府养一段时间。夜二公子告假三月,陪小侄女在京城可以逗留一些时日。」 燕回声「哦?」了一声,「夜归雪?」 「正是。」 燕回声若有所思,「行,孤知道了。」 暗卫退了下去。 南楚是大梁属国,边境贸易互通,茶盐马匹互市,互通姻亲,在先皇时期,南楚曾有二心过数年,盖因当时的南楚先王看不惯大梁国日渐弱,但因为南楚太子心仪珍敏郡主,反而把关系给拉回了大梁。南楚先王驾崩后,南楚太子即位,虽然珍敏郡主最后没嫁南楚太子,但因为她死在大魏,故而南楚太子恨死了大魏,以至于,南楚属国一直没脱离大梁,依旧是大梁的属国。 所以,南楚与大梁嫁娶不受干涉,但即便如此,也是限于边境子民,不怎么限于两国高门府邸,毕竟相隔的太远,万里之遥,不是一个空泛的数字,而是真正的关山迢迢。 但当年,大梁成国公府的女儿,与南楚夜家的儿子,两情相悦,这门婚事儿过了先皇和南楚先王的明路,还是成了。也是为了缓和两国关系。 因路途太远,成国公外嫁的女儿一次也没回来省过亲,没想到如今倒是把孙女送回来了,还是夜 归雪亲自送来。 这个时候,未免太巧了。 燕回声一番思量,都在心里,在东宫的属臣前来议事后,便打断了思绪,继续忙手边的事情。 而整个京城,不过半日的时间,苏容与周顾退婚的消息已传的沸沸扬扬。 主要是二人的婚约本就受人关注,在听闻周顾有未婚妻后,所有人都对苏容好奇极了,她来京城后,入住公主府,被待为上宾,更是让人好奇心达到了顶端,但还没等人见她长什么样儿,便传出她独自前去护国公府退了周顾的婚。 京城一下子炸开了国。 对于京城来说,这是科考后的第一件炸锅的大事儿。 若是周顾退婚苏容,还不至于被传的这么沸沸扬扬,人们都会想着果然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儿早晚要被护国公府退掉,但却是苏容登门退婚周顾,这可是令人震惊极了。 有多少女子,巴不得攀上护国公府这门亲,恨不得高嫁到这种门楣煊赫的人家。尤其是一个小庶女,这婚事儿更是高攀到头了。 谁能想到,苏容竟然主动退婚? 众人议论纷纷,风头一下子都对准了公主府,以常人的猜测,这肯定是公主府从中搅合的,端华郡主和清平公主指不定怎么将苏容扣押在府里,明着对她好,暗着对她威逼利诱,生生给搅合黄的吧? 这种声音还很多,驸马刚下衙,便传到了他耳里,驸马很是沉默了好一阵。 到底是不是自家人搅合黄的,驸马最是清楚,但他说不是,别人也不信。这若不是他接触过苏容,知道最近清平和端华都在做什么,他也不相信这里面没她们两个的手笔。 他驱车回了府,见到也已听到了外面风声,给气的不行的清平,无奈地安抚她,「别人说就说吧,以前你没做过的事儿,不也被人按在头上不少吗?怎么这一回还生气?」 清平没好气地嗔了驸马一眼,「就算被人按头一百回,没做过的事儿,也还是很生气,习惯不了。」 驸马握住她的手,笑着宽慰,「别气了,这也没什么的,有什么因,种什么果。是端华这几年太缠着周顾,才会造成今日的言论。」 清平哼了一声,埋怨他,「都怪你不好好教女儿。」 驸马承认,「对,都怪我。是我没教好,你别气了。」 清平很好哄,尤其是驸马哄她,真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好,她顿时一乐,不气了,对驸马道:「要我说,周顾也没什么好,苏容退婚才是退的好,得派人去问问她,要不要庆祝一下她退婚成功?」 驸马:「……」 他很想说,这话说的也太昧着良心了,周顾还不好?那什么样儿的才算好? 清平又道:「反正我已担了骂名了,不庆祝一顿,我这心里都不舒服。」,她说完,喊来人,吩咐,「去问问苏容,问她要不要晚上庆祝?」 婢女应是,立即去问了。 不多时,婢女回来笑着回话,「回公主,苏七小姐说庆祝,多谢您和驸马了,她和凤凌稍后就跟着郡主过来。还让您多备些酒,今儿晚上跟您畅饮。」 清平大乐,「善哉!就这样定,快去吩咐厨房,好好做一桌子菜。再去酒窖,把我珍藏的好酒都拿出来,不,去迎客坊,买那什么醉花饮,多买几坛回来。」 婢女应是,立即去了。 周顾与谢临依旧坐在迎客坊的包房里喝酒。 谢临已吃了三颗醒酒丸,还剩下最后一坛酒,怎么也喝不下去了,对周顾讨饶,「周兄,兄弟,亲弟,你就饶了我吧!我喝不下去了。」 他已经吐过两轮了,再喝下去,今儿即便有醒酒丸死不了,也得喝废,以后见酒就犯 恶心也说不定。 周顾一颗醒酒丸没吃,也没吐,喝了五坛后,眉眼依旧清明,看谢临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觉得也差不多了,放过他,「行吧,你不用喝了。」 谢临见他吐口,终于大舒了一口气,再好的酒,这么个喝法,也受不了。 他头疼的不行,似乎要炸开,但偏偏醒酒丸吃的太多,让他保持着清醒,压根不会醉倒就睡。他看着周顾,对他竖起大拇指,「你这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行啊你。」 周顾将自己面前没开封的最后一坛酒与谢临面前没开封的最后一坛酒伸手拎了起来,站起身,「走了。」 谢临晃晃悠悠起身,「还剩两坛,你不喝了吗?」 「拿回去给我祖父祖母喝。」周顾一点儿也不客气,没因为这是谢临花银子买的酒,而让他带走,自己直接就给安排了。 谢临点头,「好吧,孝敬老国公和发盛安大长公主是应该的。」 周顾步子极稳,出了包房,下了楼,路过柜台,对掌柜的吩咐了一句,「把他派车送回去。」 掌柜的连忙应是,又问他,「那您……」 「我不需要送。」周顾抬步出了门口,将两坛酒扔进马鞍前的袋子里,解了缰绳,翻身上马,直接走了。 继续躺平,存稿又消耗中,呜呜呜… 宝们,月票,月底倒计时,别留着啦!!!爱你们! 第一七三章 孝敬(一更) 谢临晃晃悠悠出来,只看到周顾一个马屁股,他揉揉眼睛,再次感叹自己酒量不行。 掌柜的走出来,笑着问:「谢小王爷,周小公子吩咐了,让小人派车送您回去。」 谢临也知道自己骑不了马,点点头,「嗯。」 于是,掌柜的安排了车,把谢临扶上马车。 谢临上了车后,扒着车辕问掌柜的,「你们东家兰娘,可来京城了?」 掌柜的点头,「来过京城,不过前阵子又离京了,要过一阵子再来。」 谢临点点头,没忘自己早先说过的话,醉醺醺地重复,「若是有人找麻烦,只管报出我的名号。」 掌柜的拱手,「您这句话小人记住了,多谢小王爷关照。」 谢临「嗯」了一声,落下车帘,马车驶离迎客坊。 周顾很快就回到了护国公府,下了马,拎着两坛酒往里走,没见老国公的书房亮着灯,便直接找去了老国公的院子。 老国公正在跟盛安大长公主说话,说的也是外面的传言,还有南楚相府二公子夜归雪送小侄女来京之事,觉得传言倒不必理会,不日就会消散,至于泼在公主府身上的污水,苏容自会解释。但夜归雪来京,时候这般凑巧,便不由让人深想,是否别有目的。 盛安大长公主寻思道:「南楚夜家,在南楚的地位举足轻重,是居于南宫家的第二世家,如今两家联姻,不知是有什么打算,这些年南宫家把持南楚一半朝局,另一半朝局被夜家和宗室瓜分,这夜家,到没听说是铁杆子的保皇党,若是联起手来,对付苏容,也说不定。」 老护国公摇头,「没有人不想争第一,南宫家两代为后,把持朝纲,子孙无论男女,都霸道跋扈,相比南宫家,夜家反而名声要好很多,若没有夜家的扶持,南楚王这么多年也不会安稳地待在王位上。这夜归雪,既得南楚王器重,不到弱冠,便官居四品吏部侍郎,若是夜家想拉下南宫家,打破南楚的格局,那么小丫头倒是他的突破口。」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道:「南楚一群虎豹,若要去南楚,真是太危险了。」 老国公叹气,「这是她的选择,亦是她的命。所以,我才没拦着她死守婚约。」 盛安大长公主没了话,「改日,等风头过过,再把她请家来,听听她的打算和想法,咱们必须得帮她。」 老国公颔首,「这是自然。」 老夫妻二人正在说着话,听人说「四公子回来啦」,顿时止住话。 周顾拎着两坛酒进门,见老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坐在桌前,似乎正准备吃晚膳,他将两坛酒放在桌子上,对老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说:「醉花饮,谢临花的银子,说孝敬祖父祖母。」 老护国公捋着胡须打量他,皱眉,「臭小子,你这是喝了多少?一身的酒气。」 周顾没说喝了多少,只道:「我回去了。」 若是往日,他这般模样,老护国公肯定要训斥几句,如今只摆摆手,「赶紧回去。」 周顾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若我今日,攥着婚书,死活不同意,祖父会如何?」 「打断你的腿!」老护国公眉头一竖。 周顾嗤了一声,转身走了。 老护国公在他身后骂,「臭小子!翅膀硬了你!」 盛安大长公主推了老护国公一下,不高兴道:「行了,也没见你对其他人太过严厉,唯独对顾哥儿,每每都是严厉严苛,没好脸色,他欠了你的吗?」 老护国公反驳,「他能跟别人比吗?长孙守成足够,其余两个资质只是尚可,不必要求太高,唯独他,天生了一副好脑子,不好好修理着,暴殄天物。」 盛安大长公主生气,「懒得说你。」 她拿过桌子上的两坛酒,「这两坛都给我,你一坛也不许喝。」 老护国公连忙说:「哎呀,就你那点儿酒量,还是别糟蹋好酒了。」 盛安大长公主不听,让人将两坛都收了起来,「都拿走,不许这老东西喝我乖孙拿回来的酒,他有本事自己去买。」 老护国公瞪眼。 盛安大长公主来了脾气,「你也不用瞪眼,这天底下就没有一边嫌弃苛责一边美滋滋享受我乖孙孝敬的道理。」 老护国公没辙,只能干看着人将两坛酒都收了起来。 傍晚,大皇子府也在谈论苏容。 燕礼询问大皇子妃,「数日前你说请端华带着那个苏容来府做客,端华一直没应帖子,你说是不是一直在谋划退婚之事?」 大皇子妃摇头,「我也不清楚,要不明日我再下一封帖子?再请一回?」 燕礼点头,「请,探探她们的口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苏旭任江州刺史,已借由周顾,搭上了东宫的船,已跟东宫走一路了,与护国公府的婚约,合该继续死绑着才是,如今那苏容竟然只身一人前往护国公府退了周顾的婚,真是匪夷所思,我已派人查了,但查来查去,都没什么眉目,只说那什么苏容自己觉得与周顾不合适。」 大皇子妃道:「此事交给我,若明儿我再下一封帖子,端华再推脱,我就亲自登门去。」 燕礼颔首,「行。」 他拍拍大皇子妃的手,「此回科考,十分顺利,太子严防死守,没让我与二弟从中得手扰乱一二,父皇对太子是既满意,又觉得受威胁。」,他哼哼地笑了两声,「太子是不敢出错,而父皇是等着他出错,我与二弟,总会有机会的。」 大皇子妃温柔地宽慰大皇子,「殿下您别急,时日还长,父皇的日子还多,咱们慢慢与太子耗。」 「没错,看谁耗过谁。」大皇子发狠,「总有他燕回声百密一疏之时。」 消息也传进了宫中,总管大太监余安趁着皇帝批阅奏折中途休息的空档,他将苏容登门退婚之事禀报了。 皇帝也惊讶,「你说苏旭的那个庶女,孤身一人,去护国公府退了周顾的婚?」 余公公点头,「没错,外面都传遍了,老奴也派人去证实过了,是真的。」 皇帝稀罕,「什么理由?」 「说是不敢高攀,脾性不相投,性情不合适。」 皇帝倒是很好接受,「嗯,确实如此,苏家小门小户,配赫赫威名的护国公府,简直是蚂蚁攀树,兔子摘桃,门不当户不对。苏家退了这桩亲事儿,倒是有自知之明。」 余公公看了皇帝一眼,斟酌地提醒,「但是婚约是怎么订下的,至今还不清楚,护国公府瞒得严实,江州苏家那边也没口风漏出来,虽然如今退婚了,但内里怕是没这么简单。如今外面都说是因为清平公主府对苏家那小庶女施压,才使得其退了一门难求的好婚事儿。」 皇帝闻言搁下笔,「那个苏容呢?如今还住在公主府?」 余公公点头,「今儿公主府晚上摆了宴,据说是在庆祝苏容退婚,还请了舞姬,笙歌燕舞的,很是热闹。」 皇帝闻言气笑了,「这个清平,外面都传她破坏周顾这桩婚事儿,她倒是毫不遮掩。罢了,不必管了,只要不影响朝局,任她闹。」 余安也跟着笑,点头应是。 第一七四章 激舞(二更) 苏容是很会玩很会找乐子的一个人,而且她会的东西驳杂多样。公主府晚上设宴,有歌舞助兴,舞姬长的美,舞的也很美,苏容看的兴起,放下酒杯,也下了场,跟着舞姬一起,舞了起来。 她这一舞,不止把公主驸马端华弄愣了,就是舞娘们都齐齐顿住了。 苏容已有了几分醉意,一边舞,一边催促停下来的舞姬们,「停下来干什么?继续呀。」 舞姬们连忙收起惊讶,继续舞了起来。 苏容觉得这鼓点不够激快,她对凤凌喊,「凤凌,你去敲鼓。」 凤凌正跃跃欲试呢,闻言立即起身,说了句「好嘞阿姐」,便去代替了鼓手,顷刻间,一阵激快的鼓点响彻宴厅。 伴随着鼓点加快,苏容整个身子似乎都快飞起来一般,时而轻点地面,时而以一脚为支点转圈,花样繁多,但每一步又都踩在点上。 舞姬们因为素来贵人们都喜欢舒缓轻柔的轻歌曼舞,所以,如今乍然这般激快的舞步,还有些不适应,但毕竟都是专业的舞姬,自小学的就是这个,很快便都调整了,跟上了鼓点。 清平公主扶手大赞,「好!」 驸马惊愕,随意哑然失笑,也抚掌道了一声「好」。 端华看的激动,但她不会,她暗暗心想,明儿她就让苏容教她,她将来学会了,也要这么跳,真是太畅快了。 苏容加入舞姬中,反而成了被众星拱月的领舞,她兴之使然地舞了一阵后,发现端华正眼馋地看着她,眼巴巴的,她莞尔一笑,在舞到她身边时,攸地伸手,一把将端华拽起了身。 端华「啊」地惊呼一声,不等她反应过来,已被苏容一手揽住了腰,半是挟持半是拐带着舞了起来,舞姬们识趣,顿时散开了些,给她们让出中间的地方。 端华头晕了晕,在意识到苏容做什么时,她有些激动又有些慌,「我、我不会啊……啊……」 苏容舞步不停,笑吟吟的,「别担心,我带你,你不是眼馋我跳吗?」 端华还是挺信服苏容的,眩晕过后,被她带着转的同时,兴奋地点头,「好好好,你别把我摔了啊。」 「放心。」 清平公主睁大了眼睛,愕然片刻,扭头看向驸马。 驸马瞬间意会,立即说:「你一把年纪了,不要跟她们一样胡闹。」 清平默默地扭过头,看着场中苏容带着端华,似乎分毫不受干扰,纤细身量的小姑娘,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挟持拐带着一个人竟然还能激快地舞个不停,就连转圈都不费力。 她看了一会儿,又鼓掌,同时对驸马感慨,「这小丫头,得亏是个女儿家,若是个男人,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家。」 不用看别人,只看场中的舞姬们,都被她给迷住了,露出惊叹和赞赏。 驸马失笑。 一舞毕,苏容带着端华停下,她脸色微红,只额头带着些许薄汗。 端华小脸红扑扑的,也带着汗,在苏容放开她后,她眼睛晶亮又兴奋地看着苏容,「苏容,你太厉害了。」 苏容笑,松开她,弯身取了酒,一盏自己拿着,一盏递给端华,与她碰杯,对她问:「畅快吗?」 「畅快!」端华兴奋地点头。 苏容弯唇,端着酒杯转向公主和驸马,「今晚以此舞酬谢公主驸马多日款待。」 清平公主大为开心,她是真心觉得苏容是个开心果,诚心诚意地笑着也举杯,「那就再多住几日。」 苏容:「……」 不愧是母女。 驸马也温和地笑着举杯,「公主府与你们投缘,再多住几日吧!」 苏容还能说什么?只能应下。 凤凌回座,心想公主府的菜品他都已经吃腻了啊,哎,进来容易,想走难。 这一晚,几人尽兴,真应了那句畅饮,不醉不归,直到月上中天,才散席。 第二日,清早,公主府接到了大皇子妃的帖子,约端华与苏容当日过大皇子府赏花。 端华捏着帖子轻嗤,对苏容道:「你看到没有,帖子当日下,请当日赴约,真是不死心,你都解除婚约了,如今还盯着你,若是不答应,估计不会罢休,没准会找来。」 「备车吧,咱们去。」苏容早就准备去大皇子府瞧瞧了,大皇子妃想探她的底细,希望等她去了之后别后悔。 端华点头,提笔回帖子,应了大皇子妃当日的邀约。 凤凌凑近,「这帖子上没邀请我,郡主您给加上,请我姐怎么能不请我呢。」 论搞事儿,他也不屈人下啊! 端华一顿,「你是男子,这是请女眷的帖子,你跟着我们去,进大皇子府的內苑,不合适吧?」 凤凌眨眨眼睛,「怎么不适合?郡主不需要护卫吗?您不需要没关系,但我姐得需要,她离不开我。」 端华:「……」 凤凌再三强调,「我是我姐的贴身小棉袄,她在哪里,我在哪里,尤其是大皇子府那么危险的地方,没我不行。」 端华:「……」 她见他说的一本正经,戳破他,「我看你是跟着苏容蹭吃蹭喝吧?也没见你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反正我得去。」凤凌强调。 端华扭过头,倒没再说什么,将他的名字也添在了回帖上。 凤凌满意。 大皇子妃接了回帖,见端华应允下来,要带苏容来,也很满意。只不过有苏容的弟弟也在回帖上,大皇子妃想了想,将在京城科考的娘家弟弟派人喊了过来,打算陪同,然后,又派人去了二皇子府给二皇子妃送了帖子,邀请二皇子妃也过府赏花。 大皇子妃的帖子清早下的,不过一个时辰,不少人家便都知道端华会带着苏容前往大皇子府赴宴了。 这是苏容来到京城后,第一次参加赴宴,很多人都很好奇她,尤其是在昨儿退婚风波传遍京城的沸沸扬扬下。 苏容被端华按着,由公主府中伺候公主梳妆的巧手嬷嬷伺候梳洗打扮上妆,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折腾出来一个满头珠翠绫罗绸缎上身的美人来。 端华瞧着都嫉妒了,「唔,你怎么这么好看?」 苏容倒是很稳当,没挡着不让端华折腾她,懒洋洋地站起身,看镜子里的自己,这妆容,与她那日及笄,不相上下了,这簪子步摇珠花插满头,她想着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拔下来当暗器使,她都能杀十多个人。 她抿着嘴笑,「我也觉得很好看,嬷嬷的手真巧。」 巧手嬷嬷乐呵呵的,「是七小姐容貌好,底子好,易上妆,长了一张美人脸。怎么打扮都好看。」 端华早就知道她容貌输上苏容一筹,见她对自己的模样很自得,她没忍住,伸手掐她,「美什么美?就你这副样貌,没了护国公府的婚约护着,当心被人抢去做小妾。」 苏容挽住她,「那你可得保护好我啊,公主府的威名也不是随便说说的吧?」 端华满意了,轻哼一声,「那是自然,就我娘和我,谁敢不给面子,就打杀了。打杀不了,就进宫告御状。」 苏容羡慕,「有靠山就是好,横着走都不怕。」 端华提醒她,「所以,你今儿跟着我,别自己乱跑,就算你与周顾退婚了,谁知道大皇子妃会不会对你动手。宁瑶那个女人,背地里的手段 狠着呢,看你这么貌美,没准下黑手。」 苏容看着她,「她不喜欢长的美的女人?」 「自然,谁喜欢比自己长的还美的女人?」端华拉着她往外走。 苏容怀疑,质问她,「那你还把我打扮的这么美,你是不是不安好心?」 端华翻白眼,「我不待见她,就是要让她嫉妒你比她美。」,顿了顿,她瞪了苏容一眼,压低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大皇子府,就是想惹事儿吗?我是顺着你的心意,给了你惹事儿的机会罢了。」 苏容感慨,果然不愧是在京城贵圈里混的贵女,即便看起来很好糊弄,但也不是真傻,她只不过在大皇子妃二皇子妃等一众人第一次下帖子到公主府让端华带着她赴宴时,表示十分乐意去,便被她一下子就猜到了。 她笑着捏了捏端华的手,「哎,郡主,你错了,我就是想吃遍京城各府的饭菜而已。」 凤凌在二人身后猛点头,「对对对,吃遍各府的饭菜。」 端华:「……」 这俩缺心眼。 继续躺平… 宝贝们,月底倒计时了,月票别留着啦! 第一七五章 赴宴(一更) 公主府的马车驶向大皇子府时,二皇子府的马车也同时出动了。 大皇子妃宁瑶邀请二皇子妃张婉一起,自然是因为两府已暗中结盟对付太子,想要一起看看苏容,然后探探她的口风,以此来判断一些事情。 本来最主要的是打探她与周顾的关系牢靠不牢靠,想法子利用她,来对付周顾和护国公府,但没想到,她如今与周顾竟然退婚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有苏行则妹妹的身份,江州刺史女儿的身份,还是不能当做普通人来对待。 大皇子府准备多时,就等着端华答应带着苏容赴宴,如今端华答应下来,大皇子府一大早就热火朝天地准备了起来。 宁池继母所出的弟弟宁泽,也就是大皇子妃宁瑶的胞弟,比宁池小四岁,来京参加科考,因文采不显,名声也不显,所以,他来京科考的事儿,没掀起什么大风浪,不像江州才子苏行则,川西才子陆封严,冀北才子赵立安三人这般因才学被人说道。 宁家在京城有自己的宅院,宁泽得到消息后,没怎么耽搁,去了大皇子府。 宁瑶见他来了,对他嘱咐,「今儿你陪着苏容那个弟弟,叫凤凌的,探探他的口风,看看苏容为什么退了周顾的婚事儿,然后再探探苏行则,看看江州刺史府,是否真的已登了太子的船,还是被太子强拉上的船,实则不满意,苏容退婚周顾,其实就是为了反抗东宫?还是别的什么,最好探出个底来。」 宁泽点头,「姐姐放心,交给我。」 他打完包票,对宁瑶道:「听说那个苏容长的极美,比端华郡主跟秦鸾还要略胜一筹……」 宁瑶顿时盯住他,「你想做什么?」 宁泽凑近宁瑶,压低声音,「如今她与周顾退了婚,一个江州刺史府,咱们虽然还不看在眼里,但苏行则这个人,可得看在眼里。不如我把她给娶了,姐姐你看如何?」 宁瑶皱眉,「一个小庶女……」 「姐姐!」宁泽打断她,「目光不要太短浅,我已说了,一个苏行则,比江州刺史府可贵重多了,听说苏行则很是爱重他这个庶出的七妹,若是娶了她,还怕苏行则不上姐夫这条船吗?」 宁瑶闻言寻思了起来,「倒也有理,但如今连人都还没见着,也许传言有误,另外,她在公主府被待为座上宾的最根本原因还没查出来,我在她入公主府第二日,便下了帖子邀约,但都被端华给推了,端华好像挺护着她的,直到她退婚,才将人带出来,如今还没探出她的底,不好冒然出手。」 「姐姐,等探出了她的底,便晚了。就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宁泽积极劝说,「就算她长的没有传言美,但为了姐夫,我牺牲一下,又何妨?而且,就算把她算计了,也不一定要立马娶……」 宁瑶有些踌躇,「此事还是要与你姐夫商议。」 宁泽不赞同,「姐,你是不是傻啊?我姐夫那个人,喜爱美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那苏容与周顾退婚了,若是被他想到这一处,再瞧见苏容,万一他把苏容娶进府做个侧妃,你怎么办?那女人若是空有美貌没脑子还行,若既有美貌,还是个有脑子的,你岂不是危矣。不如交给弟弟我,既能把她得了,还能拽住苏行则上咱们的船,没准还能拽上那个铁面无私的吏部尚书沈显,若是事情成功,于姐夫也有利。」 宁瑶被他说的心动,「你容我想想。」 「姐姐,你可要快些想,若是想通了,赶紧抓紧时间安排。」宁泽给她出主意,「这里是你的府里,对付一个小庶女,还不简单?让婢女泼个茶水,或者引个弯路,亦或者落个水,下点儿药,怎么都行,只要我把人得手了就行。」 宁瑶不说话。 宁泽知道她心动了,便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 边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宁瑶道:「父亲本来想给你娶一个高门贵女,苏容一个小庶女,虽有苏行则,但你确定,苏行则能够金榜题名吗?」 「我前儿见过苏行则,科考后,他不再闭门不出,出来走动了,其人谈吐不俗,很是有文采,连川西才子陆封严与他接触过后,都很是推崇他的才学。」宁泽道:「他铁定能高中。」 他说完,叹了口气,「姐夫还是不够心狠,否则何必惧怕沈显?若是早些下手,毁了苏行则的仕途,然后再在他低谷时,拉一把,没准这人就被姐夫所用了,岂不比让他科考成了东宫的人强。」 宁瑶瞪了他一眼,「说的好听,那沈显掌管吏部,今年到了三年一届的官员任免考核的关键时期,他焉能为了一个苏行则而得罪沈显?有些人,得需要沈显通融的。」 宁泽也懂这个,「早知道,在他来京途中就该动手。」 宁瑶道:「他来京是与周顾和谢临一起,你姐夫是想动手来着,但护国公府一队精锐相护,没有多少把握,再加上牵扯谢临,瑞安王府一直保持中立,与护国公府还不同,是真的中立,并不倾向东宫,若是动了他,被查出来,惹得瑞安王府投了东宫,可是个***烦。」 宁泽摇头,「瞻前顾后,顾此失彼,姐夫太优柔寡断,不够干脆狠辣了。」 宁瑶低嗤,「他不止是你姐夫,还是大殿下,你言语注意点儿,若是被殿下听到了,当心他厌了你。」 宁泽不以为然,「他还要依靠我这个小舅子和咱们南平侯府呢,姐你对他这么小心做什么?」 宁瑶警告,「大殿下与南平侯府是拧在一根绳上的互惠互利,你若是不敬重大殿下,总以为他依靠我们南平侯府,你便以此为依仗不拿他当回事儿,就算他如今不发作你,等来日荣登大宝,他也会找你秋后算账。所以,你明白吗?以后不许再这般言语。」 宁泽坐直了身子,「姐姐说的是,倒是弟弟狂妄了。」 他是一个能听进去人话,很受教的人,「这么半天,你想好了吗?得快点儿,一会儿人就来了。再安排就晚了。」 宁瑶点头,「想好了,我这便去安排。」 宁泽露出笑容,「姐姐这般干脆果断,才是有将来母仪天下的风范。」 宁瑶看了宁泽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去了。 苏容与端华、凤凌三人出公主府时,已是巳时,到了大皇子府,已是巳时三刻。 公主府的马车来到大皇子府门口,与二皇子府的马车几乎同时到达。 端华与苏容下了马车后,便见对面而来的马车也下来了人,端华立即凑近苏容耳边说:「是二皇子妃张婉,没想到大皇子妃宁瑶今儿还邀请了张婉,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苏容心想,估计就是最近,因为太子拿下了前江州刺史江盛,将江州拢在了手里,破坏了南平侯府联姻的一步棋,大皇子发现太子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是雷霆之势,储君根基极深,二皇子应该也是通过此事看明白了太子的厉害,所以,只凭单打独斗不是对手,两个皇子大约是暗中联手了。 端华寻常时候还是很知礼的,拉着苏容给二皇子妃见礼,「二表嫂。」 苏容也见礼,「二皇子妃。」 张婉下了车后,便打量端华身边的苏容,这一看,心里微惊,没想到苏容果真长了一副好样貌,她笑着上前,「快免礼,这就是苏七小姐吗?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苏容浅笑,「二皇子妃过奖了。」 一行人汇在一起进大皇子府,没走多远,大皇子妃带着人从里面迎了出来,她目光也是第一时间落在苏容身上,脚步顿了一下,心想着若是只凭这副 样貌,做自己的弟媳,倒是足够了。 又一番见礼后,大皇子妃身为主人,明显比二皇子妃要热情,迎着一众人往里走,口中笑道:「早在听闻苏七小姐进京时,我就想瞧瞧是什么样儿的伶俐人儿,便下了帖子请端华邀你过府,没想到,端华舍不得把你放出来,直到今儿,我才见着人。虽然让我等了多日,但也值了,七小姐可真真是一个可人儿。」 苏容听她一番话拐了多个弯,且还能把话说的漂亮好听,委实难得,便笑着回了一句,「多谢大皇子妃惦记,我也早就想来大皇子府长见识了,郡主与我一见如故后,太粘人,我也没办法,哎,听说您府上的厨子很好?」 大皇子妃不懂她怎么一句话转到了厨子身上,顿了一下,说:「是还不错。」 苏容笑起来,「那我与弟弟可是有口福了。」 第一七六章 说媒(二更) 大皇子妃这才想起,听人说苏容姐弟住在公主府的日子里,公主府的厨房每日里变着花样的做吃食。 她转头去看凤凌,发现少年模样的男子长的也不错,秀气出众,她笑着道:「我府的厨子今儿一早就准备了,七小姐与令弟届时仔细尝尝,若是觉得好吃,也可以住进我府里来。」 端华立即抱住苏容的胳膊,将她拉离了大皇子妃身边,「大表嫂,你可不能跟我抢人,只能把厨子借给我,否则,我这就带着她回去了,你的客我们不做了。」 端华素来跋扈,只要涉及自己,才不管是谁,有话就直接说了。 大皇子妃闻言也不恼,好脾气地笑着哄她,「哎呦,行行行,表妹这么舍不得苏七小姐,大表嫂不跟你抢人,你们好好做客。」 端华抱着苏容胳膊不松手,「那厨子呢?你借不借?」 「借借借。」大皇子妃应下。 端华满意,总算露出个笑容,「大表嫂真好。」 短短几句话,大皇子妃算是看出来了,这端华是真看重苏容,不是虚的,二皇子妃自然也看出来了,笑着说:「今儿回去我就下帖子,明儿你们去我府中做客。」 端华没立即应下,反而说:「二表嫂,明儿的事儿明儿再说,不过你府中的厨子,可以先预定下。」 大皇子妃痛快答应,「这个不是问题。」 一行人入了府内,来到会客厅,有一名身穿锦衣的男子立在会客厅门口,文质彬彬地见礼,「二皇子妃、端华郡主。」 大皇子妃笑着介绍,「二弟妹、表妹,你们还没见过吧?这是我的胞弟宁泽,来京赶考,今儿苏七小姐的弟弟也来府中做客,我家大殿下有要事要处理,抽不出空闲来,我便喊了他过来陪同。」 二皇子妃微笑颔首,「宁二公子一表人才。」 端华看了宁泽一眼,也说了一句,「那你就好好陪着凤凌吧!他最喜欢我家的厨房,你不如现在就带他去大表嫂府里的厨房转转。」 宁泽愕然,君子远庖厨,他来大皇子府数次,也没去过这府中的大厨房。 凤凌在众人身后一直慢悠悠地走,闻言立即上前,十分积极,「郡主说的对,美食不可辜负,那就请宁二公子带路吧!」 宁泽看看凤凌,又看看被端华挽住的苏容,然后看向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也没见过第一次上人家门来做客,连口茶还没喝,就钻人家厨房的。她又对宁泽介绍,「这两位就是今日我特意请的客人,这位是苏七小姐,这位是凤凌公子。」 宁泽这才对苏容拱手见礼,依旧是文质彬彬,「苏七小姐。」,然后又转向凤凌,「凤兄。」 苏容笑了一下,「有劳宁二公子陪我弟弟了,他最是贪吃,在公主府时,时常长在公主府的厨房里,兴起时,还会跟着厨房的大厨学做菜,我素来不拘着他,今日他就交二公子了。」 宁泽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凤兄,现在就去?不吃口茶吗?」 「咱们去厨房吃也一样,厨房不是什么都有吗?肯定也有茶吃。」凤凌很是主动,上前勾住宁泽肩膀,自来熟地说:「宁兄,走走走,现在就去。」 宁泽被他催促着,勾带着,没法子,只能去了。 二人就这么离开,大皇子妃好一阵子沉默,直到二人走没了影,她才似回过神来一般,对苏容笑道:「令弟可真是别具一格。」 苏容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男人走了,就剩女眷了,大皇子妃便请几人进会客厅喝茶说话,说的自然是无关紧要的闲话。然后,两盏茶后,大皇子妃邀请几人去花房看花。 不同于苏容猜测的这个时节 只赏九月菊,而是花房里养了许多花草,有牡丹、月季、茉莉、芙蓉、凤尾兰、建兰等等。品种多样,由人精心打理,可见大皇子妃真是一个爱花之人。 众人赏了一阵花,大皇子妃终于转移到了苏容退婚一事的话题上,「盛安姑祖母也是爱花之人,七小姐已见过公主了吧?可在护国公府被她拉着赏了一回花?」 苏容心想来了,摇头,「不曾,我只去过一回护国公府,是为退婚而去,办了正事儿后,我便离开了,当日不好久留。」 大皇子妃品味着她这句不好久留,应就是闹的不愉快吧?她笑着问:「七小姐主动退婚一事,众说纷坛,惹得我们家大殿下都好奇了,七小姐为何退了周小公子的婚?要说护国公府的门楣,可真是顶顶好的。」 苏容有问必答,「门不当户不对,不是一路人,没法相合。门楣再好,也要有那个福气。我自诩没那个福气,对我来说,退婚这么小的事儿,没想到弄了个满城风雨,连大殿下都耳闻了。」 她说完,疑惑又认真地问:「大殿下不忙吗?」 言外之意,怎么这么有闲心,听外面的风言风语呢。 大皇子妃一噎,立即说:「我们家大殿下自然是忙的,但周小公子与你的这桩婚事儿,自从他与谢小王爷打了一架后,就满城皆知了,大家自然都多关心了些,传到我家大殿下耳里,也不奇怪。」 她看着苏容,「七小姐独自登门退婚,是你自己私自做的主,还是家里做的主?」 言外之意,是江州刺史府不想上东宫的船才解的婚约,还是你有自知之明,怕被京城喜欢周顾的女人给吃了,才迫不得已去退的婚。 苏容笑道:「是我自己做的主,我觉得与周顾不合适,我们家都宠着我,无所不应。」 言外之意,她能做自己的主,其他的,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想多了。 大皇子妃一时没了话。 二皇子妃笑着开口:「苏七小姐退了周小公子的婚,可是有什么打算?以后留在京城,还是回江州?」 「暂且留在京城,我大哥放榜后,看看他是留京任职,还是外放,届时我再做打算。」苏容笑着道。 二皇子妃心想,如今还没放榜,听苏容这口气,苏行则是一定会高中的了,她对苏行则,倒是很有信心。 她笑着道:「我娘家的堂弟,叫张引,三年前投了军,那时他才十四岁,今年十七,在军中三年,立了几次小功,颇有些建树,而今任昭武校尉,正六品。他年纪轻,还可以往上升。我二叔父任凤阳州牧,他是我二叔父膝下唯一的嫡子,自己既可承家业,也可以自立门楣,如今他还未议亲,与护国公府周小公子的门楣差之多矣,但却与七小姐你家倒是旗鼓相当。今儿我见了七小姐,着实觉得合适,七小姐不如考虑一二?」 大皇子妃没想到二皇子妃也有了把人扒拉到自己家的心思,顿时眉头一蹙。 端华却在一旁道:「二表嫂,你这是干什么呀?哪有给人做媒这般直接对着人说的?」 二皇子妃笑着道:「这里没外人,方才听七小姐说自己能做得了自己的主,我便想起我那堂弟了,表妹勿怪,七小姐也别怪,我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见着七小姐这般好的姑娘,心中甚喜,怕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端华轻哼,「你堂弟长的好看吗?」 二皇子妃点头,「自然是好看的。」 端华问:「比周顾如何?」 二皇子妃一愣,「那、自然是不及的。」,她顿了一下,诚恳地道:「周小公子容貌出众,常人难及。但我堂弟也是不太差的,俊秀得很。」 端华闻言直接替苏容否决,「那不行,二表嫂你 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苏容要找个门楣低的是没错,但却要长的好的,肯定不能比周顾差的,你这个不行。」 她说完,又对一旁没吱声的大皇子妃说:「还有,大表嫂,你弟弟也不行,你可别跟二表嫂一样,胡想八想的啊,你弟弟长的也一般。」 大皇子妃:「……」 再多躺一天,不能再多了,呜呜呜,我的存稿… 月底倒计时,宝们,月票月票月票,别留着啦!!! 第一七七章 辣手摧花(一更) 跟周顾比,有几个人会不一般?多少人怕是都一般。 大皇子妃憋着气,「表妹说笑了,我弟弟年纪还小,还不急着订下呢。」 端华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能跟二皇子妃一般再自荐自己的弟弟了,想着弟弟早先说的那些法子,她都安排下去了,看来还真是得用非常手段。 出了花房,大皇子妃领着一行人去逛园子,「如今九月,园子里的九月菊开的也极好,我带你们去瞧瞧。」 几人齐齐点头。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大皇子府后面的花园。入眼处,一园子的菊花盛开,的确煞是好看。 大皇子妃笑着对苏容说:「你这个月份来我府里赏花正好,若是下个月,可就没得赏了,这花都该开过了。你如今来,是有眼福。」 苏容点头附和,「我不止有眼福,还有口福。这园子的菊花确实开的好极了,花朵大,一株株瞧着鲜嫩极了,若是把它们都摘掉,晒干,再上蒸笼,然后再晒干,收起来泡茶喝,一冬天都足够了。」 大皇子妃:「……」 苏容极为认真地建议,「大皇子妃,菊花茶有很多功效,具有散风清热,改善风寒,缓解咽喉肿痛,鼻塞咳嗽之症,还有平肝明目,调理眼目昏花之症。秋冬季节最爱上火,若是每日泡一盏菊花茶,还可去心火。如今我看正是采摘的好时候,再晚诚如您说该开过了,这一园子的花可就白瞎了。」 大皇子妃:「……」 端华惊讶,「呀,这花这么好吗?正巧我这几日十分上火。」,她看向大皇子妃,「大表嫂,我可以采摘些回去吗?」 大皇子妃吸气,她能说不行吗?勉强笑道:「自然可以。」 端华高兴了,「多谢大表嫂。」,她立即吩咐带来的婢女,「快去,寻个篮子,不,寻两个,我与苏容一人一个,要大一点儿的。」,然后想起了什么,又问二皇子妃,「二表嫂,你府中也没有菊花吧?你要采摘回去做菊花茶吗?」 二皇子妃见大皇子妃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摇头,「我就不要了,我府中人怕是不会自己制菊花茶,若是表妹做了,送给我尝尝可好?」 端华这才想起自己也不会做,扭头问苏容,「你会做菊花茶吗?」 「会啊。」苏容点头。 端华放心了,又吩咐婢女,「那就拿三个篮子,有二表嫂的一份。」,她说完,又想起了大皇子妃,「大表嫂,你要不要?」 大皇子妃气息都不稳了,险些维持不住,想立马把人给轰出去,她这一园子的菊花,可是她让人精心打理的,就等着九月赏的,如今九月刚过半,就要被人摘了去制茶,她要什么要?她若是说一个要字,岂不是都得给她摘光了? 她憋着气说:「表妹,这花是用来赏的,制茶喝什么的,都是民间百姓爱糟蹋好物,你喝惯了上好的御用香茶,哪里喝得惯这花茶?若是想尝尝鲜,少制些就是了。」 言外之意,难道你要这么不客气把我这一园子的花都给糟蹋了吗?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会讨人厌的。 端华从不怕讨人厌,立即说:「哎呀,大表嫂,我知你是惜花爱花之人,但这菊花你不是已赏过了吗?既然赏过了,就要物尽其用,免得浪费。你想想啊,等它们被制成茶,开放在茶盏里,可以赏一整个秋冬呢,而你留着它们在这里任其一场霜降下来枯萎凋零,才是暴殄天物。」 她说完,又道:「我一看它们开的这么好,就知道制成茶一定很好喝,就冲它们一朵朵的开的鲜艳的这个颜值,我今年冬天也不会只对它们尝尝鲜就糟蹋了,一定每日都要好好赏一杯。」 她掰着手指头数,「还有,皇舅舅肯定没喝过,要送他一罐, 还有珍贵妃,贵妃娘娘对我很好,也有她一罐,再有太子表兄、秦太傅,也要送的,还有我爹娘……」 「哎呀,三篮子不够啦。」她又问大皇子妃,「大表嫂,这样,给皇舅舅的孝心,也算你一份如何?你就让我把这一园子的菊花都采了吧?」 她搬出皇帝贵妃太子,大皇子妃还能说什么,只能压着气,很是有些后悔请她们来赏这些菊花了。她的花,她拿去制茶做人情,好没道理。但她只能咬着牙答应,「行吧!」 端华很开心,吩咐婢女,「那些吃干饭的护卫呢?是不是都在外院等着?把他们都喊进来,让他们来摘花,仔细些,别采坏了,留着明年还得好好开呢,采完后,用车拉着,都送回公主府。」 婢女心想,郡主又招人恨了,但她是郡主的婢女,自然听郡主的,看也不看大皇子妃僵硬的脸,还是痛快地应是,立即去了。 大皇子妃半天没吭声,想着明年她若是再邀请端华来她府里赏花,她就是狗。 还有苏容,提议什么制菊花茶,这个女人她是不是故意的?看着长的一副纯澈无害的柔弱模样,没想到心眼倒是黑的很。 她本来还有几分踌躇,如今心里却发了狠,苏容既然踏进了她的府里,今儿就休想完好无损地出大皇子府。 「一群人菜菊花应该也很好看,咱们就留在这里看吧?那边又个凉亭,咱们过去。」端华提议。 苏容附和,「嗯,采菊花也是一景,值得一观。等回了公主府,我带着人亲手制茶,制茶的过程也很有趣,郡主也可以一旁观看。」 「好好好,我给你打下手,我们俩一起来。皇舅舅喝着我亲手制的茶,一定夸我有孝心。」端华美滋滋的,挽着苏容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大皇子妃心里气的不行,但她是个有心计的,也是个能撑得住面皮的,也跟着往水榭走。 二皇子妃心想宁瑶今儿这代价可真是太大了,尤其是前面那俩人,还要人家亲眼看着一群人摘落那些菊花,当真是两个辣手摧花的狠人,最狠的是苏容,轻飘飘一句,就让她端华一下子把人家一园子开的正好的菊花给糟蹋了,可见这个女人,不可小视。怪不得她能自己登门,自己做自己的主,退了周顾的婚,还能全身而退。 几人来到水榭下,依次做好,公主府的婢女们摆上瓜果茶点。 端华指着其中一碟糖蒸酥酪对苏容说:「这个我家的厨子就做不好,但大表嫂府中的厨子做的很是不错,你尝尝喜欢吗?喜欢的话,让大表嫂的厨子给你做两份带走。」 苏容点点头,捏起一块糖蒸酥酪放进嘴里,慢慢品着,吃完一块后,又拿了一块,也不说话,安静地吃。 端华明白了,立即对大皇子妃说:「大表嫂,让人去吩咐你府中这个做糖蒸酥酪的厨子吧,做十份这个糕点,我们带走。」 她刚还说两份,转眼又变成了十份。 大皇子妃连一园子的珍贵菊花都舍了,如今自然不会拒绝,对一名婢女吩咐了一句后,又交待,「你顺便看看宁泽与凤公子在做什么?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从厨房出来?再不来,这一园子菊花,凤凌公子可就赏不到了。」 婢女应是,立即去了。 婢女来到厨房,只见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其中有两个人,与厨房的烟熏火燎气格格不入,正是宁泽与凤凌。 凤凌拉着宁泽在跟一位大厨学习做佛跳墙,他主学,然后指使宁泽给他打下手,宁泽心里快郁闷死了,君子远庖厨,他从没进过厨房,但他拒绝,凤凌就用大皇子妃说他是今儿主陪他这个客人的,他若不陪,他就拉着他姐走了,大皇子府的饭菜也不吃了。 宁泽能有什么办法?他对苏容有目的,还没 见着苏容,他就已经想把人扒拉到自己怀里了,如今更遑论见着了,那么个美人,退了跟周顾的婚,他可就不客气了。 但他如今却被拴在厨房里,油烟气都快把他熏晕过去了,走也走不得,动也动不得,无论有什么打算,他人脱不开身,又有什么用? 第一七八章 佛跳墙(二更) 大皇子妃派来的婢女,成了解救宁泽的稻草。 宁泽见到来人,急急地问:「是不是姐姐有什么吩咐?让你来寻我们?」 婢女看到厨房的情形,也惊呆了,怎么都没料到,苏容的这个弟弟,钻进人家厨房里跟大厨学做菜,不止他自己来嚯嚯厨房,竟然还拉上了宁二公子。 宁二公子弄的身上脸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哪里还有半点儿满身贵气风度翩翩的风采? 婢女惊呆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宁泽其实不是个脾气好的,他已忍了一个时辰了,心底早生了怒,见婢女不答话,沉了声,「问你话呢?」 婢女惊醒,连忙垂下头,把来厨房的目的说了,然后又意会地说了让他带着凤凌赶紧去赏菊。 宁泽也惊了,她姐姐最喜爱的那一园子菊花,端华竟然全部要摘回公主府制茶?而她姐姐也同意了?他立即对凤凌说:「凤兄,别做了,咱们快走吧!你不知道,我姐姐那一园子菊花开的十分好,鲜艳欲滴,若是去晚了,全被摘了,你可就赏不到了。」 凤凌不为所动,「没事儿,反正那些花,都是要被摘去公主府的,等我回去公主府再赏也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宁泽劝说:「花长在枝头,才姿态鲜妍,被摘掉,很快就会蔫吧了啊,还怎么赏?」 凤凌很懂地说:「没事儿,等它们被制成茶,放在水里一泡,在茶盏里绽开,也一样姿态鲜妍。既能观赏,又能喝,才是两全其美。」 宁泽:「……」 他深吸气,「我还没赏过那些菊花,你若不去,非要留在这里,我自去了啊。」 「不行,你得陪我。」凤凌摇头,很是强硬,「宁兄,若你不陪我,我就带着我姐回去了。」 宁泽很想说一句「你走你走你们都走。」,但话到嘴边,想起苏容美貌纤细柔软腰肢不盈一握的模样,他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力地对婢女摆手,「你都听到了,回去告诉姐姐,我们不去赏了。」 言外之意,快去告诉姐姐,想个法子,来厨房救我,把这东西给请走,他也能摆脱这厨房。 婢女伶俐,应了一声,折返回凉亭,对大皇子妃宁瑶禀告了两个人都在厨房里做什么。 大皇子妃听完,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婢女又重复了一遍。 大皇子妃转向苏容,看着她,「令弟在跟大厨学佛跳墙大可不必,我早已说了,若是喜欢哪个厨子,借去公主府就是了。两个大男人,厨房都是烟火气,怎么能一直在厨房待着不出来?」 苏容笑了笑,「借自然是要借的,但我弟弟这个人,他既喜欢吃,也喜欢亲自动手,如今有人陪着他一起胡闹,他一时兴起,大约是又收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没法子,只能等着他把这道菜做完了,估计才能从厨房出来了。否则谁也拉不动他。」 大皇子妃心想,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不知道从哪里认的弟弟做菜就做菜,但别死活拉着我弟弟做菜啊,他可不爱下厨房。但这话,她又没法说,毕竟她早先的确也说了,特意把弟弟叫来,就是陪凤凌这个男客的。 端华在心里都快笑翻了,面上自然也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哎呀,凤凌和宁二公子一起在做佛跳墙吗?那到时候我可得多吃点儿,这多难得,希望他们能做的好吃些。」 苏容很肯定,也笑着说:「郡主放心,凤凌做菜的天赋也很高,不会难吃的。」 端华很期待,兴致勃勃,「那咱们就等着了。」 宁泽被困在厨房,大皇子妃有什么手段都没法对苏容使,毕竟他弟弟脱身不出来,她只能按捺住,想着 午时开席,那个凤凌做完了菜,也该从厨房里出来了。 毕竟总要吃午膳的。 一道佛跳墙,工序十分之多,大皇子妃府里这个厨子,是地地道道来自闽南,是个精益求精的大厨。虽不乐意把自己看家的本领教出去,但碍于是大皇子妃胞弟领来的贵客,不能得罪,只能按着鼻子教了,他本想粗粗教,但凤凌是个不好糊弄的主,每一步,都有问题问他,务必精益求精,让他想藏都藏不住。他发现,这人以前大约跟人学过佛跳墙,所以糊弄不了他,只能拿出了看家的本领,都教了。 倒了午时,这一道菜,算是做好了,大厨另起筷子尝了一口,不得不夸赞,「凤公子于厨艺一道,十分有天赋,第一次做,便能有这个味道,几乎与我做出来的可以混淆了,若是再多练几次,连我怕是都分不出来你我了。」 凤凌很高兴,也另起筷子尝了一口,「唔,好香。我要端去给我姐和郡主赶紧尝尝。」 他放下筷子,似乎忘了身边跟着他忙了半日的宁泽,抱起罐子就走出了厨房。 宁泽:「……」 他跟着忙乎了半天,还没尝一口呢。 凤凌一路抱着罐子,边走边问路,一溜烟地来到了凉亭,见几人都坐在那里,他立马冲了过去,将罐子放在了端华和苏容俩人的中间,笑嘻嘻邀功地说:「姐、郡主,你们快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佛跳墙,大厨都夸我厉害呢,味道好极了。」 端华已闻到香气了,惊喜地夸他,「凤凌,你好厉害啊。」 「那是。我可是我姐的弟弟。」凤凌得意。 苏容好笑,「弟弟辛苦了。」 「为了姐姐和郡主,不辛苦。嘻嘻。」凤凌挨着二人坐下,「是不是闻着就很香?这可是我亲手做了半日呢,大厨只在一旁指点,没动过手的。」 「嗯嗯,闻着就很香。」端华连忙对婢女吩咐,「快去拿两双碗筷来,我们要尝尝。」 「不,三双,我刚刚就尝了一口,我也要吃。」凤凌道。 「好,三双碗筷。」端华改口吩咐,催促,「快去。」 婢女立即去了。 三个人围着这一罐子的佛跳墙讨论,似乎把一旁的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都忘了,尤其是凤凌,仿佛这只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只字不提在厨房里被他压榨打杂了半日的宁泽,把功劳都揽在他自己的身上在二人面前卖乖讨巧。 婢女很快就拿来了三双碗筷。 于是,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就亲眼看着三个人把一罐子的佛跳墙给均分了,每个人不多不少,分得了一碗。压根就没问一下她们二人吃不吃。 这罐子佛跳墙盖着盖还好,盖子一打开,香味便藏不住了,整个凉亭都弥漫着佛跳墙的味道。 端华吃了一口,「唔」了一声,惊叹,「凤凌,你这样的弟弟,我也想要拥有。我以后也喊你弟弟吧!」 「不行,我只是我姐一个人的弟弟。」凤凌果断拒绝。 端华瞪他,转头对苏容告状,「苏容,你看他,多一个姐姐不好吗?」 苏容只低头吃,下筷很快,吃的沉默又安静,并不答这话。 端华见她当听不见,倒也没恼,不与凤凌争执了,赶紧又低头吃了起来。 一时间,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便干坐在亭子里,看着三人吃的喷喷香,两个人谁都吃过这佛跳墙,也不缺这一口吃的,但被三个人这般无视,着实让人着恼。但却又发作不得,一旦发作,仿佛要争这一口吃的一般。 二人对看一眼,端华以前虽然跋扈,遇到周顾爱胡搅蛮缠的发疯,但其余时候面对别人,多数也还算是个知礼的,但如今再看看她,这般失礼的事儿, 她却似乎丝毫不觉,做起来像是理所应当一般。她们几乎都快不认识端华了。 尤其最气的是大皇子妃,她身为主人,这一刻,也只能做了哑巴,但又不能真哑巴,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如今只见凤公子,不见我弟弟,他呢?」 凤凌头也不抬地说:「他应该是去梳洗换衣了吧?他那人不行啊,让他帮忙打个下手,他什么也做不好,慌手慌脚的,哎,弄出来的东西都不能用,整个人杵在那里,还占用厨房的地方。」 端华「扑哧」一声,笑的不行,「他这么笨啊。」 凤凌点头,「可不是吗?太笨了。若非他是主人,我都想撵他出厨房了。」 苏容轻咳一声,用帕子擦了擦嘴,嗔了一眼凤凌,「不许这样背后说人,人家宁二公子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凤凌一副受教的表情,「姐你说的是。今儿能吃上这顿佛跳墙,还是要感谢宁二公子的,没他在厨房当柱子,大厨都爱藏私,肯定不会拿出看家的本领教我。」 大皇子妃:「……」 她真是要气死了!这都什么人! 第一七九章 告辞(一更) 的确如凤凌所说,宁泽去沐浴换衣了,他实在是受不了自己一身糟蹋的烟火味。他让人给自己换了三次水,总算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闻不到半丝厨房里的油烟味。 出了净室,他对人问:「那个凤凌呢?」 仆从也很是服气,将打听的消息说给宁泽听,「那个凤凌公子如今正在亭子里与端华郡主和苏七小姐一起分食佛跳墙,自己吃的欢快,没给公子您留一口不说,还一边吃一边编排您,说您在厨房里没帮上什么忙,跟柱子似的杵在那里占用厨房的地方,碍手碍脚的,还说您笨。」 宁泽气的脸都黑了,「他真这样说?」 「是啊,奴才不说假话。」他将听来的凤凌在凉亭里说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宁泽听完,几乎气歪了鼻子,「这个王八蛋,他一张嘴倒是会说,怎么不说我要走,他非不要我走呢?谁乐意待在厨房。」 仆从小声说:「他说您在厨房,大厨不敢藏私,把佛跳墙原原本本都教他了。」 宁泽更是气的不行,他从小到大在宁池的手里是吃过几回亏,但在外人的手里,可从没吃过亏,没想到这个凤凌,让他吃了半日的亏,且还没半句好话。 「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人,果然没有什么礼数。」宁泽狠狠吐出一句话,「我不过去了,以防再脱不开身,传话给我姐姐,让她想办法把苏容单独弄后院来。」 只要苏容进了大皇子府的后院,他就能留下她,让她哭着对他求饶。 仆从应是,立即去了。 亭子里,端华、苏容、凤凌三人一人吃了一碗佛跳墙,都吃了个半饱。 凤凌撂下筷子后,对苏容说:「姐,大皇子府的厨子,也就这一道佛跳墙做的还算不错,其余的,我都尝了手艺,还不如公主府的厨子呢,我觉得吧,咱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拿上那十份糖蒸酥酪,咱们可以走了。」 「糖蒸酥酪做好了吗?」苏容问。 「做好了啊,我这就去亲自拿,拿回来咱们就走吧,怎样?」凤凌瞅了一眼不远处已经光秃秃的菊花枝,「反正大皇子府里最美的景,你们也赏过了。」 苏容点头,「行吧,那你快去。」 凤凌立即去了,且他还很讲究地将三个人吃光的罐子碗筷一起带走送还去了厨房。 大皇子妃都惊了,「你、你们不留下吃席了?」 二皇子妃也愣了,人家宴请,不等着吃完席再走的吗?就这么一人一碗佛跳墙,就完事了? 端华对于凤凌的提议也没意见,这大皇子府她来了多次,没什么意思,府中厨子除了会做佛跳墙的师傅,也的确没哪个更拿手的,不得不说,对于吃之一道,凤凌最厉害,进了人家厨房,就把人家的底给掏了,便道:「我们吃过了啊。」 她说完后,才恍然想起,「哦,二表嫂还没吃,那你留下来陪着大表嫂慢慢吃吧!」 二皇子妃:「……」 我谢谢你还能想起我没吃。 凤凌风一样地跑去了大厨房,拎了十盒糖蒸酥酪,一阵风地去,又一阵风地回来,前后没用半盏茶。 大皇子妃都被他的速度给震惊了,看着他手里拎的十盒糕点,半天没说出话来。 凤凌脸不红气不喘,拎着糕点催促端华和苏容,「姐,郡主,咱们走吧!」 苏容站起身,诚诚恳恳一礼,「多谢大皇子妃今日的款待。」,又对二皇子妃笑着说:「您什么时候下帖子,我与弟弟一定前去拜访。」 二皇子妃看大皇子妃难看的脸色,心想我还敢给你们下帖子吗?就你们这个土匪劲儿也就罢了,人家主人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宴席还没开呢,请的客人就提前吃饱了 走了,这若是传出去,笑死个人了,我可不准备给你们下帖子了。 大皇子妃不想功亏一篑,脸色虽然难看,但还是起身出声挽留,「难得来我府里一次,好歹吃过席再走。」 苏容温温柔柔,「的确已吃的差不多了,吃不下了,很抱歉浪费大皇子妃您的好意。」 凤凌在一旁直点头,「等您府中什么时候把其余的厨子都换掉,比公主府的厨子请的还好时,可以再给我们下帖子,我们保证再来。」 端华也难得对大皇子妃说了句贴心话,「好啦,大表嫂,您就别留了,再留下去,您府中我大表兄私藏的好酒都得拿出来,趁着我如今还不想得罪我大表兄,就不喝我大表兄的酒了,你见好就收吧!」 大皇子妃噎住,她见好就收?她见什么好?鬼个好。他们倒是好了,她快气死了。 端华见大皇子妃没了话,挽着苏容,带着凤凌,一行三人,离开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妃心里憋着气,脸色十分难看,送都没送,还是大皇子府的管家有眼力价,将人送去了府门外。 府门外停着三辆马车,都是公主府的,护卫们正在往车上一筐筐地装菊花,整整装了三大车。 管家心里都快吐血了,心想着好好的菊花,哎,都糟蹋了,连他都心疼死了,更何况大皇子妃?指不定怎么在心里滴血呢。 眼睁睁地看着三人离开,连个留人的理由都想不出来,大皇子妃憋着气,好半晌,才说:「让二弟妹见笑了。」 二皇子妃心想,可不真是见笑了,快要笑死了,心想幸好今儿下帖子请人入府的人不是她,若是她,她得半个月不想出门。 因为不是她,所以,二皇子妃情绪还是很平稳的,对大皇子妃道:「苏容姐弟,可真不简单。」 「可不是不简单吗?谁能想象得到,他们竟然是这样子的?」大皇子妃气的肝疼,「你看到没有,端华对那一对姐弟,真是言听计从,相处的好得很,端华什么时候跟人这样相处过?」 二皇子妃点头,「短短时间,能在公主府混的很开,据说得公主府上下喜欢,公主驸马不说,就连洒扫的婢女都不说二人的不是。今儿来了嫂子的府邸,这般施为,不知到底是秉性如此,不知礼数,还是刻意为之,有所目的?」 「依我看,估计就是刻意为之。」大皇子妃气道:「江州苏家,与前江州刺史江家有些龌龊,虽然结的仇不大,但江氏一族被诛,苏家肯定是拍手称快的。他们姐弟,就是不想与大皇子府交好,才会这般无所顾忌,凭地惹人厌。」 二皇子妃道:「大嫂别气,他们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他们如此不识时务,不怕得罪你,待他们什么时候出了公主府,你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这话说到了大皇子妃的心坎上,大皇子妃心里暗暗发着狠,但面上没表现出来,「二弟妹,走吧,他们虽然走了,咱们总要用膳的。」 二皇子妃点头,她来都来了,自然不能空着肚子回去。 于是,当宁泽得知那三人已经走了,连午膳宴席都没吃时,整个人都无语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来人家做客的,真是开了眼界了。 他问仆从,「姐姐就没留人吗?」 仆从也很无语,将经过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大皇子妃留人了,没留住。」 宁泽听完,也没心思吃饭了,黑着脸摆手,「去告诉姐姐,我不吃了。」 在厨房闻油烟味都闻饱了,尤其是弄了一肚子气,美人还走了,他还吃个屁。 而回公主府的马车上,端华笑的肚子疼,她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凤凌,你可真是太有才了,大表嫂嫁给大表兄二年了,我 还是第一次见她差点儿气昏过去的样子。」 凤凌也笑的不行,指指身后三大车菊花,「我这算什么?要说厉害还是郡主您厉害,我姐只给你搭了个梯子,你就登着蹭蹭蹭往上爬,将人家一园子的菊花都给人家薅秃了。还这么堂而皇之地拉回府。」 他竖起大拇指,「论得罪人,您更狠好吗?」 端华用帕子擦着眼睛笑出的眼泪,哼声,「你们不知道,别看宁瑶当面对我一口一个表妹的喊的亲热,背地里跟人笑话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一直都拿她没辙,又不能跑去她面前质问她,如今总算报复了她一回。」 她十分解气地对苏容说:「做得好!等菊花茶制好了,就拿去送人,我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府里的菊花被我薅秃了制茶了。」 第一八零章 适可而止(二更) 若说苏容进京之日被端华接去公主府待为座上宾一战成名,而后又孤身一人前往护国公府退婚二战成名,那接了帖子前往大皇子府做客使得端华郡主将大皇子妃最喜爱的菊花园中的菊花都给薅秃了带回府中去制茶便是三战成名。 此三战,让她的名字几乎遍传京城,一时间家喻户晓。 当日从大皇子府出来,三人在大皇子府做客的经过便不胫而走,如长了翅膀一般,飞了出去。 闻者皆惊。 要说这么久以来,在皇帝有心扶持大皇子和二皇子对抗太子以来,还真没有几个人不给大皇子府面子的。就算是东宫一派,除了个周顾,偶尔任性不给人好脸外,其余人表面上都对大皇子府之人一派和气,从没有人,如端华、苏容姐弟三人一般,去人家家里做客,把人得罪这么狠的。 而且,最惊奇的是,还能全身而退。 无数人都想着大皇子妃估计快被气死了。 也有无数人,心里快笑死了,这无数人里,自然包括二皇子一派,虽然两位皇子已暗中说好联手,但毕竟不是一母同胞,并不一心,合作只是暂时迫于无奈的决定,将来扳倒太子后,还是要斗的,所以,丝毫不影响他们背地里嘲笑看戏。 京中是有贵妇圈贵女圈的,大皇子妃在自己的家里,被人打脸欺负成这样,还没能将人奈何,自然也收到了不少贵妇贵女们的嘲笑。 大皇子一派的人自然不会笑自家,但都心里直皱眉摇头,按说大皇子妃那样的人,平时看起来,也是个人***,不是个软和的蠢物,怎么能被人如此耍弄呢,真是难以理解。 随着端华三人在大皇子府做客的细情被人了解清楚后,不少人都沉默了。设身处地,以己度人,换位思考,把自己摆在大皇子妃的角度试试,好像也只能这么吃哑巴亏,有苦难言。 毕竟,端华薅秃大皇子妃花园里的菊花,是打着要送陛下和贵妃菊花茶表孝心的幌子。大皇子妃能不应吗?敢不应吗?不应的话,她就是不止自己不孝,还阻止端华表孝心。 另外,谁能想到苏容哪里来的弟弟会拐带着宁二公子钻大皇子府的厨房自己跟大厨学做佛跳墙啊,自然也就更想不到他做完了佛跳墙跟端华、苏容三人分食吃饱了可不就不必再留下吃席了呗。 这可真是…… 刷新了人们对做客的认知。 端华三人刚回到公主府,清平公主和驸马已得到了消息,驸马今日休沐,听说三人都在大皇子府做了什么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清平目瞪口呆了片刻后,则是拍手称快,「干得好!宁瑶那个女人,背后是怎么编排端华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想找她算账了。」 驸马哑然失笑,叹气,「哎,看来江州苏家,果然是投靠了东宫,虽然苏容退了周顾的婚,但依然不影响与东宫站在一边。否则苏容和凤凌,今儿不会这般得罪大皇子府。」 清平道:「你的意思是,苏容故意拉着凤凌撺掇端华交恶大皇子府?想把公主府也拉去东宫阵营?」 「那倒不至于,只是端华随了你的性子,大约也存着报复大皇子妃的想法,才趁机薅秃了她府中的菊花园。我是说苏容与凤凌的做派,是压根就没想交好大皇子府。间接也可以看出江州苏家,应该是真的与东宫站了一队。」 「江州刺史苏旭是太子提拔上去做刺史的,自然早已是太子一队了。」清平道。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但苏容主动退婚,我觉得很奇怪,以为江州苏家不想站队,被迫被认为上了东宫的船,其实是另有打算。如今苏容与凤凌这般得罪大皇子府,可见退婚并不影响苏家站队东宫。」 「你查的事情,查出来了吗?」清平压 低声音问:「珍敏是否真与苏容有关系?」 驸马摇头,「还没有,再等等。」 清平点头,「无论怎么说,反正今儿端华做的挺解气的。宁瑶敢笑话端华,若是将来燕礼上位,估计不会善待公主府。至于燕麟,虽然脾气不好,倒是素来对我这个姑姑还算敬重,二皇子妃张婉也没编排过端华。不过皇兄的这些皇子里,要说还是太子,无论什么时候,都立身持正,温和知礼,对我这个姑姑,不止敬重,年节都备厚礼,对端华,也比旁人爱护,就算端华最不像样子缠着周顾追去东宫时,被他逮住训哭,也是为了端华好,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若他将来顺利登基,对公主府绝对错不了。」 驸马颔首,「话是这样说,还是要看形势。」 清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啊,且再看看吧!」 端华三人下了马车,公主府的护卫往府里一筐筐地搬菊花,府中的仆从们虽然早听到了外面的风声,但如今亲眼见郡主弄了这么多筐菊花回来,还是目瞪口呆。 管家咋舌,「郡主,您弄了这么多菊花,这得制多少菊花茶啊?制了咱们也喝不完啊!」 「管它制多少,管它喝不喝得完呢,反正都制了。到时候多买些小罐子装好,与咱们公主府有交情的人家,都送一罐,几罐也行。」端华十分大方,对管家问:「府中有人会制菊花茶吗?」 在大皇子府时端华虽然说想陪着苏容亲手制查,但也不过说说而已,这么累的活,她才不要做,她觉得苏容应该也不爱做,就是说说而已,除了凤凌那家伙,谁爱钻厨房啊。 「有的。咱们府中的厨子就会。」管家立即道。 端华放心了,「那就好,都送去厨房,弄干净些,这些菊花这么漂亮,我自己可是要多留些喝的。」 最关键的不是菊花茶好不好喝,而是大皇子妃府里薅秃了菊花园带回来的菊花制成的菊花茶一定会好喝极了。她要喝一整个冬天。 管家应了一句「好嘞」,便吩咐往厨房送,自己也去了厨房。 凤凌揉着肚子,「郡主,咱们还是得吃午膳,一碗佛跳墙,压根不解饱。」 端华扭头看他,「那你为何不在大皇子府吃?大皇子府的厨子,做的饭菜虽然没有公主府好,也还是不错的。」 「哎呀,那个宁泽,他不怀好意。」凤凌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看我姐第一眼,我就觉得他的眼神让人嫌弃。我把他拴在了厨房半日,已是极限了,若是留在大皇子府吃午膳,难保他不使手段。虽然他奈何不了我姐什么,但若是在大皇子府闹出事儿来,总归是不太好吧?」 第一次登门做客,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这道理凤凌自觉自己还是很懂的。若是在大皇子府打起来,那就太过了,对于他们目前来说,初到京城,根基不稳,不太适合。另外,人家毕竟是皇子府,而他们如今一个是小庶女,一个是小平民,身份上本就吃亏,容易被人反咬一口。 端华懂了,冷哼,「那个宁泽,本事没几两,眼珠子倒是尖利,很识货。」 苏容瞪端华,「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呢?」 端华立即说:「自然是在夸你。」 苏容放过她,对凤凌说:「你是对的,第一次去皇子府做客,不好太过。及时抽身,是明智的选择。」 就算她要对付大皇子,也没必要在人家的府里打打杀杀,那样容易给自己招祸,毕竟初来京城,已做的够多了,张扬些可以,但若是在皇子府闹出大事儿,那可真就成为人眼中钉肉中刺了,不止帮不了太子,还会给他添乱。 如今这样就很好,既让大皇子妃有气憋着,也能让别人笑话死她。这才是最有利的。 至于 宁泽,不足为惧。 凤凌被夸,美滋滋的,「所以嘛,咱们快吃饭吧!那一碗佛跳墙,压根不解饱嘛。」 端华心里高兴,「好好好,吃饭吃饭。」,她吩咐婢女,「快去厨房吩咐一声,让厨房赶紧做一桌子菜,我们要庆祝一下。」 婢女笑着应是,立即去了。 第一八一章 无可奉告(一更) 谢临前一晚与周顾喝酒,回府后,到底受不住,头痛欲裂,请了太医。 太医看过后,给开了一副药,他才算安生地睡下,但后遗症太足,让他转日在床上躺了一天。 所以,当府中的仆人在窗下扎堆说大皇子府的八卦时,他仿佛听到了苏容的名字,立马将人叫进屋子里,问怎么回事儿。 仆从吓的脸都白了,怯懦地将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大皇子府的八卦讲了一遍,然后跪地求谢临饶恕,谢临倒是没恼仆从打扰他休息,而是震惊地从床上坐起身,「这事儿是真是假?」 仆从连忙说,「外面都这么传,奴才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传的有模有样的,八成是真。」 谢临摆手,「你出去,把管家给我叫来。」 仆从心下一松,连忙从地上一骨碌爬起,赶紧奔出了房门。 管家很快就来了,听周顾询问,点点头,「回小王爷,是真的,今儿前往大皇子府做客的人除了端华郡主与苏七小姐和她的弟弟凤凌外,还有二皇子妃,清平公主府的护卫进进出出大皇子府搬采摘下来的菊花,不少人亲眼目睹,就算大皇子妃想瞒着府中的消息也瞒不住。」 谢临惊呆,「原来都是真的啊!」 管家点头。 谢临唏嘘,「厉害啊,这京城谁不知道大皇子妃爱花?她那一园子的珍品菊花,跟宝贝儿似的,月初时,还邀请我娘过府去赏过呢,这才月中,九月只过了一半,就被端华薅秃了园子……」 他想想就牙疼,「大皇子妃怕是心都在滴血吧?」 管家颔首,「肯定是的,月初时,咱们王妃从大皇子府赏花回来后,也直说大皇子妃那一园子的菊花长的好。」 谁能想到,不过几日,因为苏七小姐一句制茶的话,就被端华郡主给辣手摧花了。 谢临「嘿」地一笑,从床上利落地下地,一边穿衣裳一边说:「晚膳我不再府里吃了。」 管家还没走,立即问:「小王爷,您不在府中歇着,这么晚了,要出去?您去哪里?」 「去沈府找苏兄。」谢临动作利落地穿好衣裳,抬步往外走。 管家跟着他走出房门,「是去找苏行则?」 「嗯。」谢临挥挥手。 管家刚要再说什么,有人来找他,说王妃请他过去,管家只能打住话,又去见王妃,心想着,王妃大约也是听到外面的风声了,跟小王爷一样,问他传言是否属实。 谢临骑马出了府,很快就来到沈府。 他不请自来已不是第一次,自从苏行则住进沈府后,他来过两三次,守门人早已将他认了个脸熟,告知苏大公子是在府中的,将他请了进去。 谢临也不用人引路,直接去苏行则的住处找她。 苏行则正准备用膳,见谢临来了,将他请进门,「谢兄怎么来了?」 「来蹭饭。」谢临不客气地坐在桌前。 苏行则一笑,吩咐人再添一副碗筷。 谢临看着桌子上七八样吃食,这仅是苏行则一个人的晚膳,他羡慕,「哎,沈府的生活这么好的吗?我每回来,赶上饭点,都是看你这一桌子菜很有食欲啊。色香味俱全,可见沈大人与沈夫人是个精于生活的人。」 苏行则才不相信他只是来蹭饭,但还是应和他,「沈伯母说我考试辛苦,来京后都清瘦了,如今考完后,也不得得闲,便吩咐厨房每日给我多做几样营养的吃食。」 谢临点头,「有荤有素,有粥有汤,这搭配可真是营养。」 有婢女拿来碗筷,又送来一壶酒,要伺候着倒上时,被谢临制止,「昨儿喝的我头疼,今儿刚缓过来,不喝了。」 苏行则惯来不习惯人伺候,闻言便摆手,温声道:「下去吧!」 婢女应是,拿了酒壶退了下去。 谢临跟苏行则吐槽,「昨儿周顾拉着我喝酒,你猜怎么着?他把我带去了迎客坊,把我手里的银子都掏光了,要了十二坛酒,说一人六坛。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撑死三坛,可是他呢,给我醒酒丸,要我喝,不喝不行,我因为理亏,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昨儿折腾到三更,我才睡下,真是要了命了。今儿躺了一天,来找你前,我才从床上爬起来。」 苏行则知道苏容昨儿前去护国公府退婚了,抓住重点问他,「你因何理亏?」 谢临噶了噶,还是将在江宁郡时随口说过诅咒周顾的话说了出来,说完后,又冤枉地表态,「我那时真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你家七妹真跟周顾退婚了啊,这可真不怪我。」 他的嘴巴若是这么灵验的话,那他陪她娘去礼佛,陪他爹祭奠先祖时,许过的那些愿,都该灵验啊,可至今,一个也没灵验。 苏行则听完,也沉默了。 谢临唉声叹气,「苏兄,我能问问吗?七小姐为何退婚啊?周顾不好吗?」 不是他想说周顾的好话,实在是,他想不通,在江宁郡时,那二人相处多和谐啊,但凡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而且以周顾的身份模样,苏容为什么? 他估计,有不少人都有此疑惑。 或许别人会觉得,苏容自惭形秽,不敢高攀,有自知之明,但他认识苏容,又在苏家住过,苏家上上下下,就不是那等自惭形秽的人,尤其是苏容本人。 苏行则摇头,「这是妹妹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好说,总之,婚约已退,再说无益。」 谢临见从苏行则嘴里探听不出什么消息,只能作罢,「好吧,你说的也对。就是这事儿吧,说不关我事儿,也不关我事儿,但说关我事儿吧,也有点儿,毕竟谁让我嘴贱没忍住,诅咒他了呢。」 苏行则淡笑,「周顾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谢兄大可放心,他不会揪着你不放的。」 谢临也明白,又叹气,「我知道,他就是小小报复我一下,花光我娘给我花销的银子,再灌我一肚子酒,让我难受几天而已。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我这不是看他心情不好吗?」 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七小姐退婚时,跟他说,喜欢上了别人。那个,苏兄,我也好奇,别人是谁啊?比周顾还好?」 苏行则心下一怔,但面上却分毫不显露出来,摇头,「谢兄,恕某无可奉告。」 谢临这回彻底作罢了,「好好好,苏兄,不能说就不能说。」,她立马转了话题,「今儿你妹妹跟端华去公主府做客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苏行则点头,「听说了。」 谢临感叹,「你妹妹可真厉害啊,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大皇子妃损失了菊花园。端华也真是猛,一句孝敬皇舅舅珍贵妃,就让大皇子妃哑口无言。还有那个凤凌,他是七小姐弟弟?那岂不是你家人?怎么以前没听说?哪儿冒出来的?」 「凤凌是谢先生的学生,妹妹自小由先生教导,所以,以姐弟相称。」苏行则简单解释。 谢临恍然,「原来是这样,那个凤凌可真有意思,不愧是谢先生的学生,改日我也要会会他。他一定很好玩。」 他说着,乐起来,「南平侯府那个宁泽,也是挺精明的一个人,这几年,在南平侯府,他仗着母亲与胞妹,又仗着南平侯宠,据说可没少给世子宁池使绊子,没想到这来了京城,虎爪子成小软猫了,据说被凤凌在大皇子府的大厨房里困了半日,气的脸都黑了,也没法发作人。」 苏行则也有些好笑,「凤凌与我妹妹,脾气秉性相投,两个人凑 一起,若是胡闹起来,的确难以招架。」 「这何止是难以招架啊,他们姐弟这样一来,算是在京城出名了。比你苏行则还要出名。本来退婚风波就没消散下去,转日又出了这事儿,你妹妹的名字,怕是已家喻户晓了。」谢临啧啧,「这待遇,你知道历来只有什么人才有吗?得胜还朝的大将军,舌战群儒出了名的大才子,噢,还有我与周顾,打那一架。」 苏行则想的却是,妹妹与凤凌,既是刻意为之,怕是有所打算,她的名声在京城人尽皆知,那么,传扬出去,也是告诉南楚的人,她人在京城,要找,只管找来。 他温声道:「吃饭吧!」 谢临点点头,这一日他腹中空空,也不太敢吃大鱼大肉,只捧着粥喝,心想着,京城以后怕是真热闹了。 第一八二章 葡萄(二更) 夜凉如水,周顾坐在台阶上,望着院子里的葡萄架。 子夜蹲在他身边,一会儿看看周顾,一会儿看看葡萄架,过了许久,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您是想吃葡萄吗?属下给您摘一串来吃?」 一大窜一大窜的紫葡萄,分外诱人。 周顾没说话。 子夜忽然想起,从江宁郡回来后,公子曾看着一串串长的喜人的葡萄说:「等考完了试,我娘带我去江州提亲,届时葡萄该熟了,可以摘下来,作为聘礼。」 子夜当时吐槽,跟他说,谁会拿葡萄做聘礼?这东西不禁放,到了江州可别坏掉,到时候苏家大夫人再好的脾气,怕是都要跟公子翻脸的。 但公子觉得紫葡萄寓意好,从那之后便吩咐了,今年谁也不准摘他院子里的葡萄。 以至于,过了这么久,葡萄熟了,一串串的,看着就诱人,但不止院子里伺候的仆从没人敢动,就连府里的主子,都没人来摘。 他正想着,周顾忽然出声,轻轻呢喃,「子夜,你说她是为什么?」 子夜连忙转头,去看周顾。 周顾又轻声说:「你说,她为什么,非要退了我的婚?」 子夜摇头,他也想不明白,公子这么好,七小姐是为什么啊?在江宁郡时,不是好得很吗?难道真是喜欢上了别人?七小姐那个人,是个轻易喜欢上别人的人吗?若轻易喜欢,不该先喜欢上公子这样的人吗? 周顾忽然站起身,大约是坐得久了,他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子夜连忙扶住他,周顾站稳,顿了片刻,拂开子夜的手,对他吩咐,「把葡萄都摘了,给府中各房各院都分了。」 说完抬步进了屋。 子夜追在他身后问:「公子,明儿摘?」 「现在就摘。」 子夜应是,立即喊了人,没用多久,便将葡萄架上的葡萄都摘了,分了多份,分别送去了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等人的院子。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送过来的一筐葡萄,愣了愣,把子夜叫到跟前询问。 子夜不敢隐瞒,将公子今夜在房檐下的台阶上盯着葡萄架坐了许久之事说了。 盛安大长公主听完,心里叹了口气,对子夜摆摆手,在子夜离开后,她喊了管家来,吩咐道:「将这一筐葡萄,分一半出来,送去清平公主府。【盗墓小.说.网最」新。首,发,最,快,更,新,.dao】」 管家应是,立即安排人去了。 半个时辰后,清平公主府,收到了护国公府送上门的半筐葡萄。 公主府的管家大晚上收了护国公府送上门的葡萄,还很纳闷,但看一个个紫葡萄又大又圆,看着分外诱人,便赶紧送去了清平公主面前。 清平公主与驸马正用完晚膳,见管家拎着半筐葡萄来,惊讶,「哪里来的葡萄?」 「是护国公府盛安大长公主派人送来的。」管家连忙道。 清平更惊讶了,「我那个姑姑,素来不爱搭理我,今儿这么晚了,怎么突然送葡萄来了?」,她转头看向驸马,驸马也不解,也一样露出奇怪疑问的表情,她又问管家,「护国公府派来的人可说了什么?」 管家摇头,「什么也没说,只说大长公主吩咐,送半筐葡萄来,来人将葡萄送到,便走了。」 清平莫名其妙。 驸马若有所思,「这京中,瓜果多数都由城外的庄子供应,亦或者由远处运送来,葡萄这种水果,在半个月前,便下市了,京中很多府邸,都种有花草,唯有护国公府周小公子的院子,种了几株葡萄。」 清平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睁大眼睛,「所以,这是周顾院子里的葡萄?」 「应该是。」 清平皱眉,想将这半筐葡萄给扔出去,周顾院子里的葡萄,她不吃,但看着一串串喜人的葡萄,她又想到她那个馋嘴的女儿和两个更馋嘴的客人。 她面上显出挣扎之色,「大晚上的,大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驸马道:「将葡萄分了吧?留一份,送去藏娇阁一份。」 「我不留。」 「你不是也爱吃吗?跟人置气,不能跟好吃的过意不去。」驸马道。 清平一噎,「也是。」 她摆手,吩咐管家,「匀三份,本宫留一份,另外两份,送去藏娇阁。」 管家应是,立即吩咐人将半筐葡萄分了。 藏娇阁内,画堂里亮着灯,端华与苏容、凤凌、并两个婢女三个小厮围在一起在游戏,刚跨进院子,便听到里面一阵笑闹声。 管家心想,每日这藏娇阁,可真热闹啊,他每天都乐意多跑几趟。 见管家带着小半筐葡萄来,端华眼睛一亮,「呀,哪儿来的葡萄?」,不等管家开口,她立即又说了一句,「葡萄在半个月前就下市了,如今还能有得吃,不会是周顾院子里的吧?」 管家将筐放下,笑呵呵地回答,「回郡主,您猜对了,正是护国公府送来的葡萄。」 端华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是,顿时游戏也不玩了,盯着这小半筐葡萄问:「周顾让送来的?」 「是盛安大长公主派人送来的。」 「可说了什么?」 管家心想,不愧是母女,问的话都一样,摇头,「没说什么,葡萄送到,人就走了。只说是盛安大长公主让送来的。」 端华撇嘴,「往年,公主府可没收到过护国公府送来的葡萄。」,她转头,哀怨地看了苏容一眼,「肯定是你在公主府,盛安大长公主才派人送来了葡萄。你退婚,竟然没得罪人家,人家还给你送吃的来。」 苏容不知道该说什么。 管家将葡萄送到,便要走,端华拿了一串葡萄塞他手里,他笑呵呵收下,才离去了。 端华嘟囔,「这葡萄一串串的,又大又紫,长的可真好啊,上面还挂着霜呢,肯定很甜。」 「我早就馋周顾院子里的葡萄,可是每年都吃不到,他根本就不让我进他的院子,派人看守着,严防死守的,生怕我进他的院子摘他的葡萄吃。」 她不忿,「如今,竟然主动送来了。」 她说了半天,不见苏容搭话,又转头看她,「怎么不说话?」 苏容笑,「听你说呢。」 端华不满,轻哼一声,继续道:「在京城,文官之家,都讲究文雅,武将之家,虽然缺少诗礼传家这东西,但为了不让人笑话,也尽量地往文雅上靠。护国公府是武将之首,因为盛安大长公主嫁过去,虽端的还是武将门庭,但一代接一代,娶的妻子都是大家闺秀,所以,渐渐的,也养成了文人风气,高屋华宇,一草一木皆精致。就连老护国公到世子周卫,甚至两个庶子,都颇有些讲究。都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闲暇时赏赏,唯独周顾,他爱吃葡萄,便在院子里种了葡萄。」 苏容不说话。 端华吩咐人,将葡萄拿去洗,然后坐在桌前,托着下巴看着苏容,「这葡萄能送来公主府,肯定是冲你,周顾是不是喜欢你啊?」 苏容也挨着端华坐下身,捏捏她的脸,「这是盛安大长公主派人送来的,我那日与你说了,我虽退婚,并没与护国公府交恶,待我离开公主府后,还是要与哥哥一起,去护国公府拜访道谢的。」 端华躲开她的手,嘟囔,「真搞不懂你。」 凤凌「哎呀」一声 ,「郡主,你搞懂我姐做什么?快吃葡萄,这葡萄一看就好吃。」 被洗过的葡萄,滴着水珠,端华一下子被吸引了,觉得凤凌说的有理,立即伸手去捏。 她自己吃了一个,唔唔直说好吃,还不忘记苏容,也给她捏了一个扔进嘴里。 若是以前,吃葡萄,她可是要让婢女洗干净手给她剥皮的,绝对不会自己沾手来吃的,但自从苏容和凤凌来了后,被俩人同化,很多事情,不知不觉间,受二人影响,她已学会了亲力亲为。 苏容将端华塞进嘴的葡萄吃下,吐了葡萄皮,说了句,「真甜。」 凤凌直接拿了一串,塞苏容手里,「姐,甜就多吃点儿。」 苏容吃着葡萄,后知后觉地,心口泛起了疼,并不多剧烈,但一直疼入心肺。 第一八三章 弹劾(一更) 燕礼回到府中,询问大皇子妃宁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宁瑶如实说了,见燕礼阴沉了脸,她自觉自己没做错,只是没料到苏容、凤凌俩人拐带着端华行事如此荒诞,不能以常人论之,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才惹得如今京城各府都在笑话她。 但她不能说自己没错,如今外面多少人笑话她,牵累大皇子被人笑话,她就是错了。 于是,她对大皇子愧疚道:「殿下,是妾身的错,所谓知己知彼,妾身对苏家姐弟不知根底,才一时没拿出好的应对之策,着了他们的道,让他们在我面前横行无忌,我却无可奈何,只能惹人笑话。」 燕礼虽然心中气怒,但这气却不能对宁瑶发作,毕竟是他一直催促将人请来府中探寻究竟,是他小瞧了苏容姐弟,没查清这二人的行事作风,便引人入府,才造成这个境地。 他沉着脸抿唇,语气僵硬道:「他们敢如此,还不是因为有端华顶着,他们才敢仗着公主府贵客的身份行事无忌,否则若只他们两人,你看他们敢吗?这次的事情,虽然惹人笑话,但苏容姐弟如此不知礼数,没有规矩,也落不了好,我会让人明儿上折子,弹劾苏旭教女无方,父皇必定申饬苏旭。」 大皇子妃暗暗松了一口气,颔首,「殿下说的是。」 她没提已经安排好打算帮弟弟把苏容弄到手之事,却不妨苏容早早撤走,让她白忙一场,不过没关系,苏容这个人,她记住了,这笔账,早晚得还,来日方长。 于是,第二日早朝,便有人上折子,弹劾苏旭,教女无妨,养的女儿,不知礼数,怕是为官不清,当政不明,不能胜任江州刺史一职。 苏容听到这消息时,都惊了,瞪大眼睛,指指自己,「不知礼数,也遭人弹劾?」 端华也惊了,「你昨儿哪里不知礼数了?见了宁瑶和张婉可都见礼了,在大皇子府做客,也是有问必答,就算凤凌拉着宁泽去了厨房,那也是宁瑶那女人同意的。采花制茶,是我的主张,宁瑶也同意了,要说不知礼,顶多就是我们吃佛跳墙时,没谦让她们,吃完后,没等坐席,就提前走了而已。」 苏容眨眨眼睛,「所以,咱们三个人一起做的客,挨弹劾的只有我一个对吗?」 端华点头。 苏容叹气,顾影自怜,「哎,大约是我长的太美了,不遭人妒是庸才。」 端华:「……」 她腾地站起身,「我去找我娘,让我娘去问问,咱们俩一起做的事儿,凭什么只弹劾你,不弹劾我啊?是不是看不起我?」 苏容一把拽住她,「算了,别给公主找事儿了,弹劾就弹劾吧!这等小事儿,无非是大皇子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想往回找点儿脸面罢了,我爹就算被弹劾了,也顶多被陛下训斥两句,不至于因为我这等小事儿就真罢了他的官。若是这样的话,全天下的官员儿女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端华不干,「那不行,你的名声呢?若是不申辩,还以为你当真不知礼数呢,你明明很知礼数的好不好?」 住在公主府这些日子,端华看的分明,苏容懒散归懒散,但礼数好着呢,礼仪更是不差,凭什么被人弹劾? 她说完,甩开苏容的手,就去找清平公主了。 苏容拉了两下没拉住她,作罢,想着若是清平公主出面上折子也好,也能让人看到公主府对她的维护,总之是对她有利的。公主府在朝中是什么地位,若是公主府都投向了东宫,对东宫只会有利。 清平公主听到早朝上的弹劾,也给气乐了,对身边的嬷嬷道:「你瞧瞧,燕礼就这么点儿气量,又能成什么气候?人家打他一巴掌,他恨不得立马就找补回来。」 嬷嬷道:「郡主怕是要生气了, 明明是一起去的公主府,薅秃大皇子妃的菊花园也是郡主的主张,苏七小姐不过是递了把梯子,但罪名却都被她一个人担了,郡主一定很恼怒,郡主从小就敢作敢当,不喜欢别人替她背锅。」 清平点头,「她一准会来找我。」 她想了想,「罢了,我这就上折子,若论教女无方,也有本宫一份。」 所以,当端华来到时,便见清平公主正在写请罪的折子,说是请罪,但言辞上可没有半点儿请罪的意思,而是隐晦地说大皇子小气吧啦,明明是大皇子妃自诩和善大度,答应让出菊花园里的菊花制成菊花茶敬献皇兄、珍贵妃,还有她这个姑姑,但却转头就让人背地里弹劾苏家小姑娘,人家小姑娘犯了什么错?不过就是赞扬了一句菊花长的美,若制成茶,好喝罢了,这也有错?这也叫不知礼数?既然请人家过府做客,就拿出个主人的涵养来,拿不出来,惹人笑话,就憋着,把这等小事儿捅到公堂上,实为不该。最后毫不客气地直接痛骂那位弹劾的大臣才是心瞎眼也瞎,治家不严,心术不正,为官不清,为政不明,胡乱弹劾,拿朝中的法纪纲常随意当做伤人的剑,不知所谓,自己家中的女儿上个月害人落水,至今都没给人家一个交代,自己都教女无方,如今倒是上蹿下跳弹劾别人,脸呢?这样的人,不事政绩,只盯着人家后院的***狗狗,作为自己向上攀爬的阶梯,才是朝中蛀虫,社稷祸害,皇兄最好是将其革职查办,三代永不录用。 端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娘清平公主骂人,在清平公主派人将折子送出去后,她才开口:「娘,您好厉害啊!」 清平哼了一声,伸手点她额头,「挨骂挨得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 端华懂了,盛安大长公主年轻时,骂人不吐脏字,却能把人骂的面红耳赤,羞愧掩面而走,多少朝臣都被她骂哭过,她娘做事不着调,为了嫁他爹,自是没少做出糊涂事儿,挨她骂。所以,如今这也算是被骂出师了? 清平看端华一副懂了的神色,心烦不已,「滚吧,回去跟苏容玩去,别来烦我了。」 端华点头,果然不烦她了,立即脚步欢快地走了。 清平见她这么痛快干脆地离开,气笑,「真是女大不中留。」 嬷嬷笑呵呵的,「郡主比以前开心多了,老奴瞧着也欢喜,郡主若是一直都这般,挺好的,老奴看她好像也不是十分执着周小公子了。」 毕竟这都多久了,也没去护国公府缠着人。 清平点头,「受苏容影响,目前看来,的确是好事儿。」 就是不知以后了。 弹劾苏旭的折子,虽是小事儿,但因为苏容来京一直被人议论纷纷,干了三件大事儿,反而,在早朝上,也激起了水花。 人人都知道如今的江州刺史苏旭是太子燕回声举荐的,东宫一派的人都听太子指示,只见太子面色淡淡,并不表态,任人弹劾苏旭教女无方,没吱一声,也没给后面东宫派系的人一个眼神,东宫一派的官员们也就懂了,太子不表态,就是让他们都别管的意思。 所以,东宫一派的人没人站出来反驳,大皇子一派的人昨儿得了大皇子的交待,都纷纷出列附议应和,二皇子一派的人如今与大皇子合作,自然也纷纷出列支持,中立派你看我我看你,依旧保持中立。 所以,也就造成了,早朝上,有半数之多的官员们都觉得苏旭在教女方面不妥当,从治家能力,怀疑其为政为民能力。别看一个小小太守,他能胜任,但江州刺史,他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帝坐在金椅上,目视下方,上百官员,有五十人是他两个儿子的派系,占有一半分量,是他这几年扶持起来的功效,就是为了让两人牵制太子,他十分满意这个结果。 再看太子,太子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淡然温和,不动如山,东宫派系静悄悄,他也很满意。太子懂得收敛了,不处处显露他的储君之威了,否则再让他威下去,他这个父皇就该退位让贤了。 皇帝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退朝吧!」 第一八四章 罢官(二更) 下了早朝后,皇帝回到御书房,还没坐稳,便收到了清平公主府进上来的折子。 皇帝打开看过后,气笑了,「这个清平,倒是立马就上折子维护起人了,朕还是头一次看她这么迫不及待地维护除了驸马和端华之外的人,这个苏容,看起来不简单呐。」 胞妹清平的脾性,皇帝最是清楚不过,让她看不上眼的人,她一个眼神都不给。甚至还会让人滚远点儿,绝对不会让人进公主府,且住了这么久,还不放人。 李全试探地问:「陛下要把人召进宫见见吗?」 皇帝摇头,「一个小庶女罢了。」 李全连忙道:「不错,还不值得陛下特意见她。」 皇帝将清平公主的折子压下,打算明日早朝时,再有人重审今日弹劾苏旭之事,就把清平的折子扔给他,让他自己看。 在皇帝看来,如此小事,既不能让人伤筋,也不能让人动骨,着实没必要。就如清平跟贴身嬷嬷所说的话一样,皇帝也觉得,燕礼气量不大,难成气候。若他是燕礼,就等待机会,不会拿弹劾教女无方来找补昨日失去的脸面。 若论他最出色最成气候的儿子,当属太子。但就是太成气候了,让他都难安。不过如今,朝局平稳制衡,倒是正好,他也不需要燕礼太有气量太出色,能制衡太子就行。否则千秋之后,后人评史,他当政期间,所有政绩,岂不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儿子?将他摆在哪里? 二皇子妃张婉自然不会再对苏容下帖子将人请过府,就在苏容以为,应该没人敢再请她时,却又有不少帖子下到了公主府,不同于大皇子妃只对端华下了一份帖子,却要求端华携带上苏容,而被端华又做主在回帖时加上一个凤凌,如今来的帖子有三份,一份是端华的,一份是苏容的,一份是凤凌的。 足足有几十张帖子,有的邀请过府喝茶,有的邀请过府赴宴,有的邀请城外秋游,总之,五花八门的邀请理由。 端华拿着帖子挨个看,「唔,瑞安王府的帖子,吏部尚书沈府的帖子,威远伯府的帖子……咦?竟然还有成国公府的帖子,这帖子上说,成国公府的外孙女夜秋莹三日后过生辰,成国公府打算大办,邀请我们过府赴宴。」 她说完,询问苏容,「这个夜秋莹是不是就是夜归雪送来京城的小侄女?」 「好像是。」苏容点头。 「呀,那这个帖子得应下。」端华道:「我娘那边应该也有他家邀请的帖子,看来成国公府对这南楚属国夜家出身的外孙女很是重视啊。」 苏容笑,「自然是要重视的,毕竟夜二公子人还在成国公府住着。」 端华眨眼睛,「这么说,咱们能看到夜二公子了?」 「也许。」 端华又转头看帖子,「你认识谢临,瑞安王府的帖子是明日,下帖子的人是瑞安王妃,这上面说还邀请了你大哥,为了答谢谢临在江宁郡时得苏家关照。明儿你去赴宴吗?」 「去。」 端华点头,将帖子挑到一边,蹙眉,「后日是沈夫人说派人来接你和凤凌,去沈府小住,这帖子上说,若我舍不得你,也可以跟着你去沈府小住,这……」 她踌躇,「这不太好吧?」 苏容道:「沈伯母大约是怕你舍不得我,留来留去的,多几日,再多几日,接不走我,才这样说。」 端华脸红,「你在公主府住着哪里不好了?」 苏容道:「挺好的,不过我不能将我大哥一个人一直扔在沈府。这样吧,帖子上说了后日接我回去,我便回去了,你顺带跟我去沈府做客,就不必跟我留在沈府住了,反正我也在沈府待不几日,便打算跟我大哥搬去东四胡同的谢府,不过,只要在京 城,每日来来往往的,你也好找我。」 端华不乐意,不想苏容走,「就不能再多待几日吗?」 苏容揶揄她,「你干脆把我娶了得了。」 端华伸手掐她,俩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凤凌在一旁嗑着瓜子,看着画本子,给出理由,「郡主,我看您就别留了,您这公主府的厨子,我真都快吃腻了。」 不等端华发作,他又说:「更何况,我们也不能一直留在公主府,您得为了公主和驸马着想着想,我们姐俩,如今就是俩麻烦。」 端华轻哼,「我爹娘才不怕麻烦。」 「您再是陛下的亲外甥女,也不及他的亲儿子。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但也没亲儿子亲。」凤凌道:「大皇子盯上苏家了,但凡苏家人,不是想收拾,就是想利用的,我们继续住在公主府,一个弄不好,就会牵累公主府。」 端华皱眉,「还不至于,公主府又不是纸糊的,还怕你们牵累?」 「您错了。」凤凌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住在公主府了,公主府才能从中脱身出去,而我们若是有麻烦了,也可以寻您帮忙嘛。公主今儿为了我姐,上了折子,已经维护过我们了,我们得知恩图报,赶紧走。」 端华没好气,「好好好,你们走,走走走。」 她也不是不懂,就是沉溺于有人跟她在公主府玩,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就一帮子奴才围着,好不容易来了苏容姐俩,她才知道在府里也不闷得慌。不过苏容和凤凌说的也对,他们只要待在京城,无论在哪里,她可以去找他们嘛。 第二日早朝,果然还是那名官员旧事重提,弹劾苏旭教女无方,皇帝哼了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人不依不饶,索性将清平公主的折子扔到了那位大臣的头上,「你自己看吧!」 那位大臣被折子砸了脑袋,也不敢怨言,打开清平公主的折子,读罢后,脸都变了,冷汗都下来了。 「好一句治家不严,教女无方。刘爱卿,你呢?清平这折子上所写,可是确有其事?你治家可是严谨?」皇帝出声询问。 这人说不出话来,他以为她女儿的事儿,还是两个月前的事儿,早就过去了,谁知道,被清平公主给揪出来了。谁能想到,他弹劾的是苏旭,这清平公主却挺身而出,护人得紧,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跪倒在地,「臣、臣……」 「不能辩驳一句,你便如清平所说,自己摘了乌纱帽,回去思过好了,再来为官吧!」皇帝摆手。 外面进来人,动作利落地扒了这名官员的朝服,将之带了出去,任这名刘姓官员哭喊求饶,也无用。 大皇子一派都震惊了,二皇子一派也震惊了。 不等有人为其求饶,皇帝便冷眼看了一眼大皇子,吩咐,「退朝。」 朝臣们鸦雀无声,然后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大皇子燕礼被皇帝那一眼看的心肝颤,忽然明白了,父皇是觉得他为了找回面子,暗中怂恿人小题大做,以小生大,揪人小错,有失涵养风度。 他脸色白了白,父皇虽然罢的是刘大人的官,但却是给他的警告。 二皇子燕麟也看明白了,心想父皇不会因一个教女无方,申饬江州刺史苏旭,但却会因清平公主的折子,罢了刘大人这个四品官员,是父皇多宠清平公主吗?明面上是,但实则是敲打燕礼,给他当头一棒。 燕麟看向无论什么时候都镇定自若的燕回声,昨儿他没让东宫派系动,可见是让父皇十分满意,若是他昨儿动了,父皇怕是才会申饬苏旭,他不动,是猜到了清平公主会上折子?论猜父皇的心思,还是燕回声猜得最准。 燕麟眼底发沉,不发一言,随着朝臣们一起,出了金銮 殿。 早朝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府,端华听的高兴,对苏容说:「我娘是不是好厉害的?她轻易不上折子的,以前谁得罪了她,她都是跑去宫里找皇舅舅哭诉,只有少数时候,她才会上折子,但只要她上折子,我皇舅舅一准会向着她,她参谁骂谁,谁倒霉。」 苏容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连忙点头,感慨,「嗯,公主可真厉害。」 谢谢宝贝们的月票!月底最后两天了!手里还有月票的宝贝别留着啦!明天见! 第一八五章 瑞安王府(一更) 瑞安王府不止给苏容端华凤凌三人下了帖子,也给清平公主下了帖子。 所以,皇帝罢了刘大人官的当日,清平公主跟没事儿人一样,带了三人前往瑞安王府赴宴。 在马车上,苏容对清平公主道谢,「多谢公主维护。」 清平公主摆手,「不必谢,我上折子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顺应皇兄的心意敲打燕礼。另外让某些糊涂蛋知道本宫受皇兄宠,不敢轻易得罪本宫。」 苏容还是诚挚地道谢,「还是要谢谢公主,不管您因为什么,总归获益的人是我。」 毕竟,经此一事,才让朝野上下真正地知道,她很受清平公主维护,这是好事儿。要想动她的人,比如大皇子、二皇子,也要掂量掂量。 另外,她刚入京,就借由清平公主的手,给了大皇子一个下马威。也算告诉太子,她于他,是有用的,没白在他府中吃吃喝喝。 清平公主微笑,「若你这样说,本宫还要反过来谢你,毕竟从你来京住进公主府,本宫和华儿每日过的都很开心。」 她没说的是,她与驸马多年的隔阂,也算是因她而解,而端华对周顾也没那么执着的要死要活了,从死胡同里走出来,让她不为她头疼了。这姑娘简直是福星。 苏容也跟着笑,心虚地想,她住进公主府,一是为了吃,二就是为了利用公主府进入京城上流圈帮助太子。让人家每日过得开心,她也没料到,也算她与凤凌不白蹭吃蹭喝了。 马车来到瑞安王府,谢临站在门口迎客。 今儿瑞安王府宴请,不同于大皇子妃当日宴请的目的只是冲着苏容,只请了端华、苏容,还有二皇子妃,顶多额外加了凤凌。瑞安王妃则给了交好的夫人们都下了帖子,瑞安王府中的小姐也给交好的小姐们下了帖子,谢临也邀请了与他交好的公子们。 所以,今日的瑞安王府十分热闹。 清平公主下了马车后,端华、苏容也跟着下了马车,谢临连忙上前见礼,「公主、郡主、苏七小姐。」 清平笑着看了谢临一眼,「谢小王爷愈发出众了。」 谢临不好意思,「公主您过奖了,里面请,盛安大长公主来了,母妃在陪她,否则该亲自出来迎接您。」 清平脚步顿住,差点儿掉头就走,她从小就怕这个大姑姑,前一阵子进宫告周顾的状,在宫里被她臭骂了一通,她好些天都恼恨的不行,心口疼,好不容易缓过来,不想见她,但她人已经到门口了,再掉头走不合适吧? 端华最了解母亲心里想什么,其实她也怕盛安大长公主,她扯了扯清平的袖子,小声说:「娘,葡萄。」 清平顿时想起,噢,对了,她刚吃了盛安大长公主派人送去公主府的葡萄。她深吸一口气,端庄地迈步进了瑞安王府的大门。 端华挥手挽着苏容,看着谢临问:「除了盛安大长公主外,国公府都谁来了?」 谢临一本正经,「除了不在家的,其余人都来了。」 端华懂了,也就是说,国公夫人,周顾,没出嫁的五小姐,还有其他几房的几位夫人都来了,她转头,看向苏容。 苏容面色如常,含笑给谢临介绍,「这是我弟,凤凌。」 凤凌上前拱手,「谢小王爷。」 谢临在江宁郡时,凤凌还躲在暗处,他见过谢临,谢临却没见过他。 谢临也拱手,笑着上前,拍凤凌肩膀,对他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说:「凤兄,厉害啊,在大皇子府的厨房跟大厨学做佛跳墙,栓了宁泽吃了半日油烟,此举传遍京城,大家都想认识认识你。」 凤凌汗颜,给他吃定心丸,「小王爷放心,我今儿没打算钻你瑞安王府的厨房 。」 谢临哈哈大笑。 他亲自陪着几人进府,说笑的同时,眼角余光观察苏容,发现她与周顾退婚,不见半点儿阴霾,与端华挽着手,有说有笑,而端华似乎也与以前不一样了,脸上带着阳光明媚的笑,再不是以前每逢宴会,她都气势汹汹一副杀过去找周顾的样子。 他心里暗暗啧啧,想着这苏七小姐,人不可貌相,柔柔弱弱,着实不简单。退婚的背后,应该也不简单。不知道周顾会不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不透。 苏容笑问:「我大哥可来?」 谢临回道:「来,人还没到。苏兄应该与沈夫人极其家人一起。」 苏容点头。 一行人来到会客厅,只见里面已来了不少人,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都在坐,其余的夫人小姐们也或坐或站。 瑞安王妃是个美人,见到清平公主几人后,笑着起身,「清平来了,多日不见,你气色怎地这般好?可是换了新的胭脂水粉了?」 清平点头,「驸马闲暇之余,为我取了花粉,新制的胭脂。」 瑞安王妃讶异,顿时笑了,「怪不得呢。」 都说近日来,清平公主和驸马夫妻和美,看来不假,驸马连制胭脂的事儿都干了,这若是搁以前,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众位夫人闻言,都有些诧异,在坐的人里,不乏有以前私下里笑话过清平的人,暗暗想着,这可真是强扭的瓜在铁树上开花了。 瑞安王妃目光又落在苏容身上,愣了一下,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这就是苏七小姐吧?」 苏容规规矩矩见礼,「王妃!」 瑞安王妃笑着拉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她,语气和善地道:「临儿回京后,都与我说了,说他初到江宁郡,便在街上遇到了你,是你邀请他过府用晚膳,没想到,苏大人和苏夫人太好客,当日便将他留在府里住下了。他在江宁期间,多亏苏家人照顾,听闻你来京了,我便想着请你过府来做客,但因科考期间,耽搁到今日才见到你。」 苏容浅笑,「王妃客气了。」 瑞安王妃退下手上的镯子,戴到苏容手上,「这是见面礼。」,又补充,「长者赐不可辞。收着吧!就当这府里是自家,随意些,别拘束。」 苏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镯子,晶莹剔透,是块上等的好玉料,价值千金怕是有的,算是大手笔的见面礼了。通过这个镯子,一为答谢谢临在江宁郡受苏家人的关照,二是为表达了瑞安王府对她的善意,她想了想,并不推辞地收了,道谢,「多谢王妃。」 瑞安王妃见她并不诚惶诚恐,不卑不亢,大气的很,心想怪不得让大皇子妃吃了一个大亏,是个能担得住事儿的。 见过瑞安王妃后,苏容自然要到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面前见礼。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拉住苏容的手,和蔼地笑,「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多礼?来,我身边坐。」 苏容顺势坐在了盛安大长公主身边。 盛安大长公主笑问:「我派人送去公主府的葡萄,你可吃了?可好吃?」 苏容见众人都往这边看来,有人惊讶,有人不解,有人迷惑,有人好奇,有人若有所思,都想看着她跟退了婚约的护国公府的人见面后如何相处,她不看别人,只笑着跟盛安大长公主回话,「吃了,很好吃。」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道:「是你周哥哥的院子里种的葡萄架,他一直没让人摘,特意给你留的。」 苏容心下一顿,浅笑,「多谢周哥哥。」 盛安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他今儿也来了,要谢你一会儿自己谢他吧。」 苏容应声,「好。」 短短一番话,没避着人,在场所有的夫人小姐都很吃惊,没想到苏容与周顾退婚了,不止没交恶,且还关系不错的模样,这可真是稀奇了。 以往京中,但凡未婚夫妻退婚的,不说结仇吧,大有人在,只说能维系双方友好关系的,少之又少。这护国公府与江州苏家,当真算是少有的了。 盛安大长公主拉着苏容的手,跟她介绍护国公府其他房的几位夫人,然后又特意介绍了五小姐,「这是芸儿,比你年长一岁半,你喊她芸姐姐就行,她性子好,你们以后就是姐妹,多来往。」 苏容笑着点头,看着面前容貌英气的姑娘,「芸姐姐好。」 周芸对苏容也是好奇的,对她登门退婚,也是十分不解的,她私下里问过她娘三夫人,三夫人却说她也不清楚内情,但让她别细究。她笑着拉住苏容的手,「容妹妹。」 第一八六章 提亲(二更) 盛安大长公主跟苏容介绍完自家人,又拉着她介绍在场的各府夫人,慈和的像是亲祖母在介绍亲孙女,口中说着以后让大家对小七多多照拂。 各位夫人心中很是震惊,但盛安大长公主是什么身份?自然都十分给面子。在坐的夫人没有一个是傻子,清平公主携带人来,瑞安王妃送了十分厚的见面礼,护国公府的人将人看做自家晚辈一样,这是任何一个小地方来的小庶女都鲜有的待遇。 尤其更让人吃惊的是苏容不卑不亢,礼数周全,不见半丝被人捧着爱护的窃喜,也不见半丝窘迫放不开,从容应对,跟不少闺阁小姐们对比着,不止分毫不差,且还隐隐更胜一筹。 经此一面,便打破了那位刘大人在早朝上参奏的苏旭教女无方,苏容有失教养的折子。简直是污蔑,怪不得清平公主会震怒的上折子维护苏容,而那位刘大人会被罢官。 跟一众夫人小姐们都认识后,盛安大长公主笑着放开苏容,「你们小姐妹们去玩吧!」 瑞安王妃将府中没出阁的四小姐谢迎喊到跟前,给苏容做了介绍,又笑着对谢远吩咐,「你陪着一众小姐们去玩吧,务必照顾好。」 谢迎领命,「母妃放心。」 于是,谢迎领着端华、苏容、周芸,以及一众小姐们退出了会客厅,带去了后园子。 瑞安王府各处都十分精致,府中的仆从各司其职井井有序地招待来府的客人,谢迎带着人往花园水榭走,「咱们去桂花园吧?茉莉园被我哥哥带着公子们给占了。」 众女点头。 端华跟谢迎的交情还算过得去,笑着打趣她,「你敢带我们去桂花园,不怕我把你府中的桂花都摘走做桂花饼吗?」 谢迎捂着嘴笑,「桂花这东西又不值钱,你若是想要做桂花饼,随便摘,母妃肯定不会心疼的。」 端华想想也是,大梁对于中秋佳节,十分重视,几乎家家都种有桂树,每年中秋在桂树下吃月饼赏月,桂花还真不稀奇,不像是大皇子妃的九月菊,是珍品的好品种。 端华不服气地说:「那茉莉花呢?」,她转头问苏容,「茉莉花能制茶吧?」 苏容低咳一声,「能吧?」 端华闻言对谢迎说:「若我去摘茉莉花呢?」 谢迎依旧笑,「咱们府中的茉莉园,是为着闻香用的,不是什么珍贵品种,即便你都摘了,母妃也不会心疼的。更何况,咱们自家也用来制些茉莉花茶的,你不用自己摘,若是想喝,回头我送你几罐子。」 端华嘻嘻一笑,「行啊。」 从摘了大皇子妃的菊花后,她从此以后就偏爱各种花茶了。只要见到花,就先想到能不能制茶。 一行人往桂花园走,途经茉莉园,听得里面热热闹闹。 众女都偏头去瞅,只见茉莉园中或坐或站待了不少年轻公子,谢临将凤凌送到后,没再出去接客,而是陪着谢临,对他逐一介绍。 苏容一眼便瞅见了周顾,他歪歪斜斜地靠着亭子里的廊柱坐着,透着一股懒散之意,有一个小公子凑近他,在跟他说话,不知那小公子说什么,但见周顾点了下头,听到门口有无数脚步声路过,也没偏头瞅来一眼。 不少公子怕唐突了路过的小姐们,有打闹者,都收敛了动作。 众女很快就走过去,茉莉园中又重新恢复热闹。 其中一位公子问谢临,「谢兄,那位穿浅绿衣裙长得十分貌美女子,是不是就是苏七小姐?」 谢临点头,「嗯,是苏七小姐。」 这位公子闻言向周顾看去,想说什么,碍于周顾,又住了嘴。 成国公府的五公子还未娶妻,是个好美色的,比世子陆未染 小两岁,叫陆学成,他走到周顾身边,对周顾问:「周兄,你与那苏七小姐退婚了,是吧?」 周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陆学成搓搓手,「既然你退婚了,那我能上门提亲吧?」 周顾眯了一下眼睛,「自便。」 陆学成开心了,「我明儿便上门去提亲。」 凤凌在一旁听的心里翻白眼,这个臭东西,还想跟他主子提亲?也不照照镜子,他立即走过来,勾住陆学成的肩膀,「陆兄,我这个弟弟就在跟前,你做什么舍近求远问周四公子?你问我就好了。关于我姐的婚事儿,我也能帮你解答一二。」 陆学成连忙转过头,「唉?凤兄,是啊,你是苏七小姐的弟弟,我竟忘了你了。你快说。」 凤凌掰着手指头,「我姐喜欢长的好的,是其一。我姐喜欢宽肩窄腰,身量匀称的,不喜欢太胖的,太壮的,太黑的,是其二。我姐喜欢有钱的,最好是自己的私房钱能有个十万两起底的,是其三。我姐喜欢有学问的,不说才名动京城吧,也得出口成章,落笔成诗,是其四。我姐喜欢脾气好,性格好,不好色,屋子里没有通房侍妾的,是其五。」 他一口气说了五条,见陆学成目瞪口呆,他叹了口气,「我就这么跟你简单说说,另外自然还有,陆五兄,你能做得到吗?若是做不到,我劝你千万别登门,否则一定会被我姐给赶出来,她别看长的美,但心肠可不软,免得你被沦为笑话。」 陆学成说不出能做到的话来,「你、你不会是耍着我玩呢吧?」 「怎么会?」凤凌小声说:「你知道我姐为什么退了周四公子的婚吗?那是因为,他有一条不合格。就是脾气不好。」 陆学成睁大眼睛,拿他这五条逐一跟周顾对比,还真是只一个脾气不好了,其余的周顾全中。十万两私房钱虽多,但周顾受宠,从小到大攒的私库应该很厚实,大约能拿得出来。 他一下子望而却步了,「那、那算了。」 人再美,他也做不到这些要求啊。 他倒不是个傻的,不会如宁泽一般,琢磨着把苏容使法子弄到手。毕竟能退了周顾婚的人,又让清平公主上折子维护的人,就冲这一点,岂是他能算计的。 谢谢宝贝们的月票!最后两天,宝贝们再翻翻兜,别浪费了!么么~明天见! 第一八七章 对不住(一更) 凤凌往谁跟前凑,也不敢往周顾跟前凑,所以,他拉着陆学成说完话后,便与别的公子去玩耍攀谈了。 周顾目光落在凤凌身上,他很确定,在江宁郡时,无论是苏家,还是苏容身边,都没有凤凌这个人,这个人是一直存在,没被他见过?还是他离开江宁郡后出现在苏容身边的人? 他发现,哪怕在江宁郡相处了一个月,他对苏容也是不了解的。 他以为,她有些秘密,不算什么,哪个女儿家,没有自己的秘密,比如笑迎客里卖醉花饮的兰娘,比如三楼掌事的玉娘、挽娘、风月都与她交情深厚,比如锦绣阁掌柜的见了她二话不说就拿出从御供漏出来的布匹让她挑选记账…… 这些,他不是没吃惊过,也觉得她不简单。但他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苏旭在江宁郡待了十几年,苏容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于闺阁的小姐,无论是因为苏旭,还是苏容自己的本事,亦或者谢远,以后他们相处久了,他便会知道,总之来日方长。 但他想错了,他们没有来日方长。她登门退婚,果断决绝地斩断与他的关系。 他站起身,抬步向外走,凑在他跟前的小公子立即问:「周兄,你要去哪里?」 「有事。」周顾回了一句。 小公子本来想跟上他,但听说他有事儿,又重新坐了回去。 众女来到桂花园,满园的桂花飘香,树下摆了好几张桌椅,桌子上放着瓜果茶点。 众人一边聊天一边吃茶,苏容本来以为女儿家们聚在一起,不是谈论胭脂水粉,就是谈论朱钗首饰,毕竟在江宁郡时,各府小姐们聚在一起,就是谈论这些,她往往听的无趣,才不爱掺和,又因为她长的美貌,又是庶女,但大夫人对她堪比嫡女,总是遭人冷嘲热讽的嫉妒,她不爱听,自然就要动手,长此以往,自然也就没几个女儿家爱跟她玩,她也不在意,以至于她在江州一带,被视为另类。 但来了京城,她发现了,就拿端华来说,她多数时候,都是跟她谈论吃喝玩乐,而如今这一众贵女们,也不谈论胭脂水粉,谈论的则是京中的八卦。比如谁的姐姐议亲了,男方姓甚名谁,家有几口人,公公做什么官,婆婆厉害不厉害,再比如谁的妹妹昨儿因为什么原因被罚抄书了,要抄百遍,估计一个月都没法出门了。又比如谁的哥哥在书院惹了什么事儿,差点儿被家法打断腿,书院要退学,家里好一番托关系赔礼道歉,才勉强留住人,又比如谁的弟弟调皮钻狗洞溜出府,差点儿被人贩子拐走,吓死人了,又比如谁府里的姨娘又作了什么妖,被发卖去了庄子上,那姨娘长的美,前一天刚被送到庄子上,转头就偷跑了,至今没找回来…… 苏容爱听这些,听的津津有味,一不小心,点心吃多了,茶也喝多了。 她转头看了端华一眼,见端华听的入神,她又看向谢迎等人,见一个个的都钟爱这种八卦,她只好自己走出了桂花园,在门口处,问一名前来送茶水的婢女,「请问如厕的话,从哪里走?」 这名婢女连忙往东一指,「回贵人,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再往北拐,再走到头,再往东拐,再往南拐,就是了。」 「多谢。」苏容依照婢女指的路,独自去了。 她方向感很强,很快就找到了如厕。 瑞安王府很是讲究,连厕所修葺的也十分奢华,里面熏香、厕纸、清水、镜子、皂角等,一应俱全。 苏容洗了手出来,没用手帕擦,甩着水珠,往回走。 走到半路上,便见周顾靠着一株树干,站在那里。 苏容脚步一顿,想起今儿盛安大长公主特意点出葡萄是周顾院子的,还让她自己谢周顾,意思也就是虽然退婚了,但不止她与护国公府的关系不会 断,与周顾的关系,虽然做不成夫妻,但也不要形如陌路。 苏容本也没想与周顾形如陌路,她是希望周顾好的,当然,在周顾好的基础上,她自己也好,两好才是好。 于是,她来到近前,笑着喊了一句,「周哥哥!」 周顾一直看着她,看她脚步轻松,面上挂着怡然自得,远远走来,直到看到他,面上都没露出别的什么情绪,不躲不闪不避,且自然而然地喊他周哥哥,对比他被退婚放不开,满腹不解,不甘心猜疑怀疑,她好像全然不受影响。 周顾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苏容对他笑笑,「方才见到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了,长公主说送去公主府的葡萄是周哥哥你的院子里长的,很大颗,很紫,也很甜,还要多谢你。」 周顾嗤笑一声,对她问:「你知道京中的葡萄都下市了,为何我的院子里还长着葡萄没摘吗?」 苏容自然不知道,摇摇头。 周顾盯着她道:「那是因为,回京后,我对人说,不许摘我院子里的葡萄,待我科考完,要拿了它作为聘礼,送去江州的。」 苏容愣住,须臾,低下头,「对不住。」 周顾想听的不是对不住,他看着苏容发顶,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他初见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她似乎没怎么变,从江宁郡,到京城,她都很吃得开,也有人护,以前是苏家大夫人,如今是清平公主。 他很想问她,退了他的婚,却留在京城,得罪大皇子府,搅乱朝局,到底是为什么? 但话到嘴边,看着她低着的头,忽然不想问了,他转头就走。 苏容抬起头,便见周顾已走了,她心下松了一口气,也学着周顾的模样,上前两步,靠在了他方才靠着的树干上。 直到端华找来,纳闷地看着她,「你一个人靠着树在这里做什么?在等谁吗?」 苏容摇头,对她一笑,「我迷路了,不敢乱走,便想着找个地方等着,看看是否有人会路过,把我带出去。」 端华鄙视她,「活该你迷路,谁让你自己悄默声地出来找如厕的?怎么不喊上我?」 「我看你听的入迷,没好意思惊动你。」苏容直起身,对她问:「你要去如厕吗?」 「去!」端华茶水也喝多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苏容点头。 端华匆匆去了。 不多时,端华回来,挽了她的手,「走吧!快开席了。」 苏容由她挽着,两个人回了桂花园,只见周芸等在门口,见二人来到,笑着说:「谢迎带着人去宴厅了,留下我在这里等你们。」 端华和苏容道了一声谢,三人一起去了宴厅。 男女宴席是分开的,苏容刚到,便见一位穿着得体微微发福面带慈和的夫人对她招手,苏容不认识这位夫人,身边的端华瞧见,低声说:「是吏部尚书沈大人府的沈夫人,就是你大哥住的沈府。」 苏容一听,连忙走过去,屈膝见礼,「沈伯母。」 端华也跟着喊了一声,「沈夫人。」 沈夫人平素不爱参加宴会,她与沈大人一样,都很喜欢特立独行,再加之她生的是两个儿子,一个已娶妻,携带妻子外放不在京中,一个年级太小仅十三,还不到议亲的时候,所以,她乐得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非必要的场合不爱出来,直到苏行则入住沈府,苏容来京后一直在公主府住着,她与沈大人商议后,才趁着瑞安王府下帖子,过来瞧瞧苏容。 所以,她今儿来瑞安王府,也是冲着苏容而来,她仔细打量苏容,见她模样姣好,眉眼清澈,很难想象,她一个人来京这么短期间,竟然以一己之力 让京中对她议论纷纷。 她伸手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明儿一早,我派人去公主府接你,还是今儿你便跟我回沈府?」 端华在一旁立即说:「沈夫人,您抢人别这么急嘛,明儿不用您接,我送她去。」 苏容也笑着回话,「明儿就让郡主送我吧!」 沈夫人笑着点头,「那行,明儿你们姐弟,早些过去,郡主还没去过沈府,明儿用过午膳再回,若是想住下,就收拾些东西,住下也行,我们府中虽然不比公主府,但也有住的地方。」 端华连忙摇头,「不必夫人您费心,我明儿不住,就尝尝您府中厨子的手艺就回。」 沈夫人被逗笑,「好。」 又说了几句话,沈夫人放开苏容的手,端华拉着苏容找到了两人的位置入席。 第一八八章 提醒(二更) 瑞安王府的宴席规格很高,酒菜也很入味。 端华悄声跟苏容说:「你不知道京中有多少人想跟沈大人攀关系,以往这样寻常的宴请,沈夫人都推脱身子不适不来赴宴的。你的面子可真大,今儿沈夫人是冲着你来的。」 苏容也贴着她耳边跟她说悄悄话,「不是我的面子大,是我那谢伯伯的面子大,他与沈伯父昔年交情深厚,我大哥和我才受沈府照顾。」 端华小声说:「从今儿之后,应该再没那等不开眼的人敢弹劾你了。」 公主府维护也就罢了,瑞安王妃送的见面礼厚实又传达出善意,护国公府盛安大长公主本也不必屈尊来赴这寻常的宴席,但显然也是为了苏容而来,力破她与护国公府因退婚交恶的传言,而礼部尚书沈府沈夫人特意在这么多人面前点出明儿要接苏容入府。 京中的人都不傻,苏容从今儿起,已入了京中的权贵圈子,让人再不敢小看。 二人说了几句悄悄话后,又端正地做好。 周芸瞅着二人的亲密劲儿,心想着,端华也变了,今儿都没四处找周顾,就跟没想起来今儿还有他那么个人也来赴宴了一样。 众人热热闹闹,彼此说着话。 苏容听到不远处的一位小姐小声说:「那个穿湛蓝色长衫的公子,就是苏大公子吗?他长的可真俊,与苏七小姐不愧是兄妹。」 苏容闻言抬眼看去,顺着那位小姐的视线,看到了隔着一道长廊的男客席那边,侧着身子坐了她的大哥苏行则。 他的身边,左侧坐着凤凌,右侧坐了周顾。看来没有因为她退婚的原因,影响周顾与苏行则相交。 苏容收回视线。 只听同桌的一位小姐小声问苏容,「苏七小姐,听说你大哥还未定亲?」 她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看向她。 这位小姐脸一红,连忙解释,「你们别误会,自古以来,不是有榜下捉婿的说法吗?听说京中不少人都盯上了那位苏大公子。」,她顿了一下,友善又婉转地提醒,「我的意思是,苏七小姐提醒你大哥在揭榜当日小心些。」 苏容记得这位小姐是御史中丞家的六小姐,眼神明亮赤诚,她莞尔一笑,诚挚地道谢,「多谢王六小姐提醒。」 宴后,众人陆陆续续离开瑞安王府,在瑞安王府门口,苏行则等在那里,见到苏容一行人,他拱手给清平见礼,「公主,郡主。」 清平微笑,「可否跟着你妹妹过公主府坐坐?」 苏行则闻言便知道今儿妹妹不跟他去沈府,他心下无奈,摇头,「我陪沈伯母回沈府,改日再去公主府拜访您。」 清平笑着点头,上了马车。 端华本来对苏行则没那么关注,但今儿在席间,不少女儿家都谈论苏行则,她如今见了人,便仔细地打量了苏行则片刻,耿直地提醒他,「今儿本郡主听不少人都在谈论你,说有不少人都在盯着你,待放榜之日,想榜下捉你,你小心点儿啊。」 苏行则:「……」 「你别不当回事儿,男人只长的好看,读书读的好不行,还是要懂得保护自己的。」 苏行则:「……」 端华说完,不再理他,拉着苏容上了马车。 苏容上了马车后,回头瞅了一眼,见苏行则脸上满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她「扑哧」一乐,「大哥,你陪沈伯母快回去吧,我明儿就去沈府。」 凤凌拍拍苏行则的肩膀,「大哥,长的好看的人,是要保护好自己。就像我,今儿不少女儿家看我,我一个眼神都没扫过去。」 苏行则彻底无语。 凤凌笑嘻嘻地上马,跟着公主府的马车也走了。 沈夫人随后出来,被逗笑,「走吧,行则。」 苏行则回身一礼,请沈夫人上车,自己则骑了马,回了沈府。 公主府的马车路过熙熙攘攘的长街,清平公主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端华和苏容道:「我几日前在千金坊给你们两个人订了衣裳,应该做出来了,就不必人送了,今儿路过,咱们下车去带回来好了。另外再瞧瞧有没有什么新的胭脂水粉首饰到货。」 她说完,又对苏容笑着说:「来京多日,你还没逛过铺子吧?再去千金坊选几样首饰?」 苏容刚想推辞说她首饰有很多,就是嫌弃麻烦,入京没带来,况且她入公主府后,公主和郡主都给了她一匣子首饰,根本戴不过来,还没等她开口,端华已出声,一个劲儿地赞同,「对对对,我早就想说了,她平时穿衣打扮真是太粗糙了,我娘有的是银子,走走走,咱们下车。」 苏容无奈,只能被端华拉着下了车。 千金坊很大,比江宁郡的锦绣阁要大上一倍,里面除了成衣布料外,还有胭脂水粉、朱钗首饰,琳琅满目。 苏容对端华问:「这千金坊,背后的东家是谁啊?好财大气粗。」 端华小声说:「据说是珍贵妃。」 苏容没特意了解过珍贵妃,疑惑,「怎么是据说呢?你是郡主哎,想了解个背后东家,还不手到擒来吗?」 端华瞪眼,「谁说的?我即便是郡主,也有不能碰触的东西,这京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谁没有个秘密,怎么能轻易探寻别人藏着的秘密呢。我即便受皇舅舅的宠,也不敢胡乱伸手打探啊,万一珍贵妃的背后,是我皇舅舅呢?」 苏容深觉有理,「是我浅薄了。」 哎,没土生土长在京城,看来她可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清平公主是千金坊的上等贵客,又是常客,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待,「公主,您几日前订的衣裳做好了,本来今儿就要给您送去府中,但听闻您去瑞安王府了,怕伙计送去后,您没在,没法亲自验收,想着晚上您回府再送过去,没想到您却来了。」 清平公主点头,「拿出来看看,若哪里不合适,正好再留在这里改动了。」 「正是。」掌柜的亲自去了后间,抱出了一个包裹着严实的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四件流光溢彩的衣裙。 「呀,真漂亮。」端华眼睛一亮,伸手去摸,「这是云锦料子,娘,您什么时候这么舍得了?还一下给我们一人买两件。」 这两件,可不少银子呢。 清平笑着说:「几日前,千金坊说来了一批难淘弄的新料子,多亏掌柜的第一时间给我送了消息。」 她看向苏容和端华,「红色的和粉色的是你的,绿色和蓝色的是苏容的。你们去里间试试,合适就直接取走,不合适留下来让绣娘改。」 端华连连点头,高兴极了,抱了衣裳,催促苏容,「傻站着做什么?走啊,快去试。」 苏容吃公主府的喝公主府的,穿戴在她和凤凌入府后,清平公主也让人给她和凤凌做了两件寻常的衣裳,但她没想到,她私下里,竟然还给她订了这么两件顶贵的衣裳。 这云锦的料子,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跟锦绣阁当初那批料子一样,兴许就是同一批从御供里漏出来的货。 她挪不动脚步,对清平公主摇头,「公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 清平公主抬手打断她的话,「不过两件衣裳而已,你只管收着,快去吧!」 她说的轻飘飘,不当回事儿一样,苏容却知道价值几何,她无奈,她当初借由端华,住去公主府,虽打着蹭吃蹭喝的主意,但也没想多赚人家这么多便宜。 「哎呀,我娘是公主,我皇外祖父驾崩前,将私库给了她一半,皇外祖母薨前又给了她一半,她隔三差五还去我皇舅舅面前哭穷,打劫我皇舅舅的私库,她有的是钱。她给你你就收着,别磨磨蹭蹭了。」端华腾不出手,否则早就伸手拽她了。 苏容只能跟着她去了,心想公主有钱,是人家有,但这么大手笔给她,是有心,她也不能收的太坦然。不过她跟公主府,如今的关系,已扯不开,她明儿离开公主府,这关系也不会断了,以后也要常来常往的,倒也能收。 谢谢大家的月票!月底最后一天! 大家关心的爆更,在1号,明天见! 第一八九章 冷箭(一更) 千金坊绣娘的手艺没得挑,尺寸报得准,端华和苏容试过之后,都很合适。 端华有点儿舍不得脱下来,但还是跟苏容说:「等后天前往成国公府赴宴再穿。」,说完,又跟苏容强调,「你也一样,你那天就穿那件蓝色的。」 苏容不想穿这么扎眼的衣裳,「你自己穿吧,我还是先留着吧!」 「不,你要穿。」端华提醒她,「你不是看上南楚的夜二公子了吗?到时候会有很多女人,你就要穿的夺目,一下子就勾了他的魂儿,才有希望。」 苏容顿住,「只靠我这张脸,不行吗?」 端华「呸」了一声,「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只凭你这张脸,只能让人多看一眼,但你若是再穿上这身衣裳,没准就能让他再多多看好多眼。」 苏容想笑,不与他争执这个,「走吧!」 二人出了里间,清平公主笑问:「合适吗?」 「合适合适。」端华跑过来,让掌柜的将东西重新包好,她挽住清平的胳膊,贴着她撒娇,「娘您真好,您怎么没给自己做一件?」 「总要给别人留些,不能好料子咱们都包了,再说我衣裳多的穿不过来,下一批再来好货,再做就是了。」清平指指她面前柜台上的几样首饰,「这是我刚刚挑出来的,都是最新的样式你们看看喜欢不喜欢?若是喜欢,就要双份好了。」 端华抬眼去看,连连点头,「娘您的眼光就是最好的。」,她转头问苏容,「是吧?」 苏容也点头,衣裳都收了,首饰也就不说什么了。 于是,拿了双份的首饰后,清平公主又带着二人去选新出的胭脂水粉,又要了双份,然后觉得少了些什么,她四下看了一眼,一拍脑门,走到佩饰区,选了一会儿,挑出了一块玉佩,「这个给凤凌,那孩子没进来,差点儿忘了他。」 苏容心想,公主对她和凤凌,也太好了。 清平公主选完,才带着二人心满意足地出了千金坊。 千金坊旁边,就是墨宝阁,清平公主意犹未尽地说:「再去给你父亲看看笔墨纸砚。」 端华和苏容没意见,跟着她进了墨宝阁。 给驸马选了几样墨宝后,清平公主总算收了尾,「走吧,回去了。」 婢女扶着清平上了马车,端华跟着上了马车,轮到苏容时,她刚伸手扶住车辕,只感觉脑后攸地袭来一股疾风,这疾控带着破空之声,又快又利,显然是有人对她放冷箭,苏容刚要侧身躲开,但一旦她多看,这利剑便会是射进马车里,清平与端华已上了马车,这利剑她能避过,里面的她们肯定避不过,被射中非死即伤。 于是,她当即抽出腰间的匕首,抬手去挡。 与此同时,凤凌大喊了一声,「主子小心!」 二人一个出匕首,一个出剑,同时打向袭来的冷箭,「啪」地一声,冷箭被打掉,又「啪」地一声,应声落在了地上。…. 凤凌一双眼睛顺着冷箭来源的方向看去,足尖点地,飞身而起,跳上了对面的房脊,他动作快,放冷箭的人动作更快,见一击不成,当即不出第二箭,跳下了房脊,几个起纵,消失了身影。 凤凌站在屋脊上,知道追不上,索性直接没去追。 「保护公主!」公主府的护卫看着落地的冷箭以及追出去的凤凌,才反应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儿,连忙团团将苏容跟公主府的马车一起围住,纷纷亮出刀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发生了什么事儿?」清平连忙出声询问。 因帘子没落下,端华上了车后,本来给苏容掀着帘子一角,恰巧看到了刚刚一幕,没等她尖叫出来,冷箭已打掉,凤凌已去追人,她惨白着脸看着苏容 一瞬间冷若冰霜的脸,一时间整个人怔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认识的苏容,从来是言笑晏晏,巧笑倩兮,从来没见她瞬间冷下脸时的模样,整个人在一瞬间,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让她陌生的不认识。 苏容很快就恢复如常,收起匕首,捡起地上的箭,回答清平公主的话,「回公主,有人放冷箭。」 说完,她又看向端华,对她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吓到了?别怕,凤凌武功高,冷箭伤不到我们。」 端华攥紧她的手,「苏、苏容,你……」 苏容莞尔,「看来真是被吓到了,没事儿的,放心好了。」 清平公主还是经受过风浪的,虽脸色也有些白,但还是很镇定,看着苏容手里的剑,当即道:「光天化日之下,大胆贼子敢对本公主放冷箭谋害本宫,来人,去报京兆尹。」 她说完,又道:「咱们回府,把你们送回公主府后,本宫拿着这只箭去找皇兄告御状,让皇兄加大力度,彻查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贼子,竟敢连本宫也害。」 苏容清楚地知道,这放冷箭之人,是冲着她来的,不是冲着清平公主,不过清平公主的马车前被人放了冷箭是事实,她也不多说什么,拿着这只箭,上了车。 坐在车内,她研究这只箭,看了半天,没有标记,只是一支箭而已,只不过这只箭不是普通的箭,而是重工精铁打造的箭,放在大弓上,威力很大,她与凤凌合力,才堪堪打落,若是她自己,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怕是也只能打偏些许而已,这把箭还是要钉在马车上的。 凤凌很快就回到了车前,对车内禀告,「公主,贼子已逃脱了,射箭的弓弩被贼子带走了,除了藏身放冷箭的落脚之地被踩破了一片瓦片,从而判定是一个身量高大的大脚男子外,再没留下什么把柄。」 清平公主点头,「走吧,先回府。」 车帘落下,马车走动起来,清平公主看向苏容。 苏容犹豫了一下,还是透露,「对不住公主,这支冷箭,是冲着我来的。」…. 清平虽然没亲眼看到,但却已料到了,因为冷箭是在苏容快上车时放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冲着她,她看着苏容这张脸,不由自主又想起了珍敏郡主,驸马派去江宁郡暗查的人还没回来,还没确定她与珍敏是否有关系,她点点头,「对着本宫的马车放冷箭,就是冲着本宫来的,今日之事,无论谁问,都这样说。」 苏容道谢,「多谢公主,给您添麻烦了。」 清平不在意,若她真与珍敏有关系,再大的麻烦,她也不在乎,若她与珍敏没关系,这么点儿麻烦,也不算什么。 她摇头,「受了一场惊吓,回府后,太医过府开一副药,你与华儿都压压惊。」 苏容又转头看端华,见她整个人的确有些不好的样子,点点头,「我无事儿,郡主受到了惊吓,是该请太医。」 「华儿以前胆子还是不小的,没想到今儿到是给吓到了。」清平伸手摸摸端华的头,「一头的冷汗,贼子着实可恶。」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公主府,清平公主坐着不动,对端华道:「华儿与苏容,你们俩回府,娘进宫去找你舅舅。凤凌跟本宫进宫,毕竟是你打开的这支冷箭。」 凤凌看了苏容一眼,苏容对他点头,他应是。 端华拉着苏容的手下了马车,清平公主由护卫护送着,去了皇宫。 回到藏娇阁,苏容吩咐人请太医,然后送端华回她的房间,关上房门,端华直接对苏容说:「苏容,我看到了。」 苏容点头,「嗯,我知道你看到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当时脸上的表情,我看到了。」她心下 有些发颤,欲言又止地看着苏容,「你、你那副样子……」 苏容明白了,她不是被放冷箭吓坏了,而是被她当时的表情给吓坏了,她拉着她坐下,「对不住,当时那支冷箭来的太急,否则,我该落下帘子,隔绝你的视线才对。」 端华看着她,「你、你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苏容笑,「自然不是,只不过人有千面,遇到的事情不同,便展现着不同的方面。」,她拍拍端华,「别害怕,当时的情形太危急,我也难以控制情绪罢了。」 端华点头,忽然恨恨道:「为什么有人要杀你?因为那日我们得罪了大皇子妃宁瑶吗?那个女人,也太狠了,是不是她?」 苏容神色一顿,摇头,「不知。」. 西子情 第一九零章 彻查(二更) 京兆尹府衙接到报案说清平公主当街被人放冷箭刺杀,府尹脸都白了,青天白日下,京中的治安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端,他头顶上的乌纱帽怕是要不保,他立即吩咐京兆府少尹带着人前往清平公主出事儿的地点彻查,他则自己匆匆忙忙进宫向皇帝请罪。 清平公主府的马车比京兆尹府尹的脚程快,很快就进了皇宫。 见了皇帝后,清平用帕子一抹眼睛就开口哭,「皇兄,有人谋杀我,对我放冷箭。」 皇帝正在听大学士的阅卷情况,闻言眉头顿时一竖,「怎么回事儿?」 清平公主哭着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又一把扯过凤凌,加以证实,「若不是凤凌武功好,皇兄您今儿怕是就再也见不到皇妹我了。」 皇帝闻言也怒了,「岂有此理,什么人敢对你放冷箭?这可是白天。」 「对啊,就是白天,若不是白天,我还不至于快吓死了呢。」清平公主恼恨,「这京中的治安,何时这般疏漏了?以后我还敢上街吗?」 皇帝立即道:「来人,去招京兆尹府尹进宫。」 余公公应是,立即去了。 皇帝问:「那支冷箭呢?」 「在宫门口,没有皇兄您的准许,我也没法带进来给您看啊。」清平哭着道。 一秒记住42z 皇帝点头,吩咐人去取箭。 京兆尹府尹李述满头大汗地跑进宫,见到皇帝,当即就跪地请罪,「陛下,是臣治理不严,臣恳请,给臣时间,臣一定查出谋害公主的逆贼,绳之以法,将功折罪。」 这京兆尹,是皇帝的亲信派,京中的治安交给自己的亲信,皇帝才能放心。他这几年没出什么岔子,但今儿这事儿,确实又是发生了,所以,皇帝脸色不好,「朕给你三日时间,查不出逆贼,你自己脱了官袍回家。」 「多谢陛下。」李述松了一口气,转头问清平,「公主,劳烦您说说当时的情况。」 清平不配合,「你让本公主说什么?本公主当时都快吓死了。」 李述为难,「这……查案得还原当时的情形……」 「草民来说。」凤凌自从见了皇帝后,一直跪在地上,吐字清晰地说当时的经过,「公主、郡主、我姐姐三人正在上马车,那利箭便从千金坊对面的一处极高的屋脊上射来,我听到破空之声,察觉不对,连忙出剑,打落了那支箭。」 这时,有大内侍卫取来了那支箭,递给皇帝看。 皇帝过目后,脸色发沉。 凤凌继续说:「就是这只箭,这只箭十分厉害,又快又利,若非当时草民就在马车边等着,出手快,才没被它伤到人,否则被这只箭射中,非死即伤。」 清平点头,红着眼睛一副后怕的表情附和,「对,我公主府那群草包护卫,直到凤凌将冷箭打落,才反应过来。若是依靠他们,我早死了。」…. 「不许张口闭口说死不死的。」皇帝瞪了清平一眼,「你回去吧,此事交给京兆尹来查。」 清平不干,「皇兄,京兆尹一家来查吗?李大人最近刚抬了一房小妾过门,是不是温柔乡里太沉溺了?连政务都疏漏了?」 李述吓的脸都白了,连忙求饶,「公主,下官一定给公主一个交代,还请公主放心,下官不吃不喝,也一定揪出贼人。」 清平哼了一声,只看向皇帝。 皇帝道:「这样,交由京兆尹主查此案,大理寺协同彻查,限李述三日查出贼人,否则罢官免职。」 清平满意了,「行,那就这样吧!」 她说了句「皇兄,臣妹告退。」,便示意凤凌跟她走。 李述连忙道:「公主留步 。」 清平瞪着他,「你还不赶紧去查案?又有什么事儿?」 李述心里发苦,「下官还请公主将这位凤凌公子借给下官一用,因是他打掉的冷箭,又是他第一时间追上过屋脊,最起码看到了贼人一个影子以及离开的方向。所以,下官想他这几日跟着下官查案,也好指认贼人。」 清平闻言看向凤凌,「凤凌,你的意见呢?」 凤凌当即答应,「可以。」 清平点头,「行,人就交给你了,你不许亏待凤凌,他可是我公主府的贵客。」 李述连连应是。 皇帝目光落在凤凌身上,知道李述急着带着凤凌去查案,便也没多问,只摆摆手,让几人退下了。 清平回到府中,立即前往藏娇阁看端华。 太医还没走,给端华号过脉后,开了一副压惊安神的方子,端华又让太医给苏容号脉,苏容没让,刚要送太医走,清平公主来了,当即坐下身,对太医道:「也给本宫号号脉,开一副压惊的方子。」 太医连忙又给清平号脉,点头,「嗯,公主也有些惊悸,是该吃两副药压压惊。」 清平捂着心口,「这贼人也太该死了,等找到人,本宫要扒了他的皮。」 太医开了药方子,离开后,驸马得到消息,匆匆回了府,问了一番情况后,驸马没说什么,只摸摸端华的头,「脸色如此不好,喝了药,赶紧去休息。」 端华「嗯」了一声,跟驸马说:「父亲,是不是大皇子府派来杀苏容的人?那冷箭苏容说了,是冲着她来的,她来京又没得罪过别人,只得罪了宁瑶那个女人。大表兄让人弹劾苏容的父亲没成功,便又让人放冷箭报复,对不对?」 驸马立即板下脸,「没有证据的事儿,不要胡说。你娘也说了,陛下将此事交给京兆尹和大理寺查了,等他们查出结果就知道了。」 端华撇撇嘴,「知道了。」 厨房熬好汤药,端华喝了汤药后,犯了困,回屋休息了。 清平与驸马没走,而是将下人打发了下去,对苏容问:「你觉得是谁要杀你?」…. 苏容自然知道不可能是大皇子,大皇子即便利用苏家人对付太子,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她还与清平公主在一起时,便对着她放冷箭,杀了她一个,对大皇子没什么好处,还不如直接射杀苏行则呢。 所以,她自然不说大皇子,而是摇头。 驸马犹豫了一下,问她,「你与珍敏郡主,是什么关系?」 苏容不动声色,「珍敏郡主?」 「已故的珍敏郡主。先皇时期,明瑞太子的唯一女儿,曾前往大魏和亲,身故在大魏。」驸马看着苏容,见她神色不变,叹了口气,直接道:「在你住进公主府后,我与公主观你面相,与已故的珍敏郡主有几分相似,我便派人去江宁郡查了你的身世,时间太短,倒没查出你与珍敏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查出了几点疑点,谢远是在你娘被纳入太守府后,到的江宁,并留了下来,然后在你娘故去后,一直作为你的先生,教导你长大。伺候太后的赵嬷嬷前不久,据说卖身给了你,如今就在江州刺史府。这二人,都与珍敏郡主,有着干系,尤其是谢远。」 苏容笑,「驸马的意思,只通过这两点猜测,就觉得已故的珍敏郡主与我有干系?那您觉得,她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驸马摇头,「若是查出来,我便不问你了。」 清平在一旁道:「你今年十五,珍敏是十六年前和亲大魏,在她离开前,曾在南楚住过三个月,所以……」 她顿住,「当然,仅凭你的模样,我们是不能断定你与珍敏的关系,天下相像的人何其多,而你身上,除了与珍 敏容貌相像外,也瞧不见再有哪里像珍敏的影子。」 驸马接过话道:「但有一点,我在查你的身世期间,发现,有南楚的势力,屡次潜入江宁郡,虽被人特意抹去了痕迹,但只要有心查,还是有迹可循的。这才是我今儿要问你的根本原因。」 苏容闻言沉默片刻,莞尔一笑,「公主和驸马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我听赵嬷嬷说,公主您当年与我母亲关系不错,这也是我敢在遇到端华后,顺势住进您府里的原因,仗着的,无非是我这张脸让您面善,也知道您若是见我,怕是早晚要怀疑我的身世,就跟当初的赵嬷嬷一样。什么都能藏得住,唯有这张脸,可真是没法藏住,我又不能不以真面目示人。」 清平愣住,「那你……你母亲……你……」 驸马攥住清平的手,压低声音问:「你的意思是,你母亲是……珍敏郡主?」 苏容点头,「对,我母亲是珍敏郡主燕如珍,我亲生父亲是南楚王楚荣。」. 西子情 第一九一章 后盾(三更) 苏容此言一出,清平腾地站起身,驸马握着她的手都没拽住她,她一下子就冲到了苏容面前。 她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眼里却透着满满的激动,一时间似不能自己,紧紧地盯着苏容,「你、你说的是真的?」 苏容缓缓站起身,与清平公主平视,十分镇定,「不敢欺瞒公主与驸马。」 「你、你……怎么会……」清平又哭又笑,「这、她当初……竟然没死吗?那、那为什么不给我来信……」 苏容不语。 驸马通透,似乎一下子就明了,从身后搂住清平公主的肩膀,低声说:「若是按照时间推算,当年珍敏郡主前往大魏和亲时,便已怀有身孕,到了大魏后,若想不露馅,只能假死脱身,涉及两国纷争,干系甚大,即便活着,怎能轻易来信找你……」 清平推开驸马,忽然抱着苏容大哭了起来。 苏容一时间有些无措,僵着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用眼神询问驸马。 驸马退后一步,叹气,对苏容道:「让她哭吧,当年你娘与她一起长大,这些年,她十分想念你娘,每逢祭日,都会为你娘上香烧纸……」 苏容于是便乖乖地站着,任清平公主抱着她哭个够,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清平公主这般把公主的身份和傲气顶在脑门子上的人,在得知她是珍敏郡主的女儿时,会抱着她哭的稀里哗啦。 大约越是性子难缠,越是嚣张跋扈的女子,一旦触及到心里的柔软,越是难以自持。 清平公主哭的收不住,似十分伤心,又似十分委屈,苏容不太会哄人,只能试探着伸手拍拍清平的后背,她不拍还好,这一拍,清平公主更是痛哭失声,哭的更厉害了。 苏容吓了一跳,连忙又缩回手,再也不敢动了。 过了许久,苏容都站累了,清平公主还没有自己止住眼泪的势头,驸马无奈,上前,伸手去拽清平,「别哭了,你吓到苏容了。」 清平哭的打嗝,但还是听进去了,渐渐地止住了眼泪,松开了苏容,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她,「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苏容小声说:「还好,那个,公主,您别哭了,我不会哄人。」 清平眼泪又模糊了双眼,扯过驸马的袖子往自己的脸上擦,又哭又笑,「你母亲也跟我说过这句话,从小到大,我一旦哭鼻子,她便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说她不会哄人,让我别哭了,顶多也就拍拍我,算作哄我了。」 苏容默。 清平甩开驸马的袖子,「我早先还觉得你与你母亲不像,如今却觉得真像。你母亲从小便不爱哭,我第一次见她流泪,还是她和亲大魏离开京城的那一日,大概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所以,在拜别的时候,她才哭了,但她即便哭了,也不让人看出来,就低头那么一会儿,眼泪落进地砖里,再抬头,她还是珍敏。」…. 苏容不吱声。 清平拉住她的手,「来,坐下来,与我说说你母亲。」 苏容被清平拉着坐下,回忆道:「我的记忆里,我娘是一个温柔内敛的人,她时常坐在灯下给我绣衣裳,明明我的衣裳够穿,她却总觉得不够。她对我不严厉,反而很宽容,我小时候特别淘气,总爱溜出府去玩,她知道了,也不训斥我,只告诉我下次小心点儿,别让大夫人抓住,否则她不帮我说情,我把衣裳弄脏了,弄破了,她也不生气,只说我没个女孩子样儿,怎么就托生成了女孩子……」 苏容简单挑了几样说了,见清平听的认真,一副希望她多说些的表情,她叹气,「我娘离去时,我还尚小,如今对她的的记忆有些淡薄了,能说的不多,因为我娘每日生活的很简单,除了给我绣衣裳,便是自己抄写佛经,再或者是跟谢伯伯下棋,跟我 父亲说话,都是些闲话,也不见他们谈情说爱,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多数都是我父亲故意说给我娘听,我不爱听他们说话,便自己跑出去玩……」 她想了想又道:「我娘一年到头也不怎么出府,她不爱出府,顶多被大夫人要求,实在推不过,才在年节时,跟着大家伙去寺庙上柱香,吃一顿斋饭,听大和尚诵一日经。」 她说完,挠挠头,「我能说的不多,您若是想多听点儿我娘的事儿,等有朝一日,问我父亲,或者谢伯伯,他们铁定能多说些。」 清平终于想起用自己的帕子擦眼泪,她用帕子捂住眼睛,待了好一会儿,才问:「她是怎么没的?也是被人刺杀吗?」 「不是,是病逝。我娘当年因怀着我,从大魏假死脱身没有那么容易,她受了伤,后来又因为生我时难产,产后大出血,大夫下了猛药止住血,但也落下了病根,导致身子骨不好,而她又时常忧思,才在我七岁时,没撑住去了。」 清平又哭起来,「她那么年轻,得受多少苦才没能撑住……」 苏容小声说:「她最大的苦,就是因为怀了我并且生下我。」 清平抬眼看她,「你娘拼命把你生下来,一定很爱你,也很爱那个谁。」 苏容眨眨眼睛。 清平问:「她怎么给你爹做了妾室,为何没嫁给谢远?」 这个问题苏容会答,「我问过谢伯伯,谢伯伯说我娘经历了太多后,她的心丢了,对她来说,宁愿占我父亲一个妾室的身份,也不乐意嫁给谢伯伯,大约是她自己移情别恋,不想耽误谢伯伯再娶,或者玷污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情分吧,我也不懂。」 清平一下子破涕而笑,「你这还叫不懂?说的头头是道的。」 她痛快哭一场后,已没那么难受了,对苏容道:「这么说,你与护国公府的婚事儿,也是你娘给你订的?」 苏容点头。…. 「那你为什么给退了?是因为端华吗?」清平有些急了,「若是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让你退的,你这孩子,怎么能自作主张?那可是你娘给你订下的亲。」 苏容按住她的手,「公主您别急,退了周顾的婚事儿,虽是我自己的主张,但无论谢伯伯,还是我父亲母亲兄长,他们都是支持的。」 清平皱眉,「怎么说?」 苏容叹了口气,也不隐瞒,将她自己的考量与如今的形势都说了,但隐瞒了太子燕回声与她之间的合作。太子是她在大梁京城的底牌,哪怕清平公主与驸马友善至极,哪怕清平公主与她母亲感情不错,对她母亲痛惜,对她疼惜,但她也不能全然把什么都和盘托出。 身世暴露是早晚的事儿,她早有心理准备,至于别的,要看以后形势走向。 清平公主听完,看向驸马。 驸马长叹一声,「所以,你是因为决定自己将来要去南楚夺权,兴许会继承南楚王位,才退了周顾的婚?」 「嗯,报仇第一,至于夺权……」苏容斟酌着说词,「若我不想受制于人,不想一辈子被人刺杀,作为南楚王唯一的子嗣,这王位怕是由不得我不要。毕竟,南楚历史上,有女子为王的先例。所以,无论南楚下一任谁坐上王位,怕是都不会放心让我安稳地活在世上,必要对我除之后快。而我娘拼命生下我,谢伯伯费心教养我,父亲母亲都对我从小操心到大,就连我大哥,都把我放在首位捧着,我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岂能不好好地活着?」 她也长叹一声,「而周顾,与我不同,他是老护国公为护国公府养的文臣。要为大梁社稷做贡献,名留青史的,岂能跟我去南楚,做王夫吗?」 苏容说着,笑起来,「所以,这也不怪我娘,毕竟她给我 与护国公府订婚时,是想给我找个靠山,怎么也没料到,南楚王多年以来不事后宫,到如今,还只我一个子嗣。」 清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驸马也沉默了许久。 二人对看一眼,驸马握住清平公主的手,对苏容道:「公主与你娘情义甚笃是其一,而你娘舍身取义以一己之力护佑大梁是其二。所以,于私于公,无论如何,苏容,公主府以后是你的后盾。」 清平点头,重重道:「你既做了决定,公主府便支持你。当年我弱小,没能护住你娘,如今也不见得能护你多少,但只要你在京城一日,就算拼了命,谁也不能杀你。」 苏容心下触动,站起身,对二人深深一拜,「多谢公主驸马。」. 西子情 第一九二章 表态(四更) 苏容来公主府小住,是遇到端华后的临时起意,也是顺势而为存了试探的心思,她这张脸赵嬷嬷瞧着像,与她娘一起长大的清平公主没道理不觉得像。 所以,也可以说,清平公主府是她给自己找的,退了护国公府的亲事儿后的一大靠山。 清平公主是皇帝的亲胞妹,与护国公府被皇帝忌惮防备被迫低调不同,清平公主府多年以来一直受宠,所以,一直张扬,行事也恣意,无所顾忌。 这正与她的性子和打算不谋而合,她没想着自己来到京城,便夹起尾巴憋憋屈屈做人。 所以,清平公主府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如今果不其然,清平公主能念旧就好,驸马觉得她娘舍生取义值得敬佩就好,这两人愿意对她表露善意维护,在大梁京城,她便能够做很多事了。 清平公主又红着眼睛拉着苏容说了许久的话,直到累了,才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后,又想起什么,回头对苏容说:「明儿你还要去沈府吗?不如还是留在公主府吧?」 苏容摇头,「已答应沈伯母了,不好反悔,我便去住一些日子。」 清平公主无奈,「好吧,若是早知道你的身世,今儿在瑞安王府见到程芍青时,我说什么也要替你推了沈府那边。」 程芍青是沈夫人的名讳。 苏容笑,「我在公主府已住得够久了,若是公主您想我了,以后我时常过来看您。」 清平公主点头,「按理说,你该喊我一声姨母,不过未免被人听到,又恐防你身世过早暴露,就暂且这样,待将来再改口吧!」 苏容点头。 清平公主看着她,似乎还有话说,但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跟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累了吧?去歇着吧!」 苏容笑,「我还不累,您有什么话要交待我,但说无妨,不必顾忌。」 清平被逗笑,「你这孩子,真是比端华聪明太多了。」,她索性直接道:「我是想问问你,你来京后,去大皇子府赴宴那日,是不是刻意为之?有意与大皇子府交恶?」 苏容点头,「嗯,是有意为之。」 「为何?即便苏容已投靠太子,但你的身世却没必要当马前卒。」清平不解。 苏容心想公主果然不愧是公主,宫里出来的人,都善于抓蛛丝马迹,不错过丝毫不对劲之处,她斟酌着回话,「自我大哥来京后,大皇子便盯上了他,虽碍于沈伯父,没做什么,没影响我大哥科考,但苏家既已上了东宫的船,便与其他皇子该保持距离,自然不能再做墙头草,而我生于苏家,长于苏家,护佑苏家人,是我的责任,与苏家过不去的人,便是与我过不去,我自然不能太被动了,得主动一些与别人过不去,给别人制造麻烦,才不至于让别人给我制造麻烦,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理由太一本正经,清平公主被气笑了,伸手点她额头,「不错,你利用我,可真是打了燕礼一个措手不及,他大约怎么都没想到,背地里撺掇人弹劾你父亲,反而引得他自己点火烧身,那刘大人被当朝罢官,丢了他自己的脸。」 她说完,又笑了一阵,「行了,我们走了,你歇着吧!」 苏容点头,送二人走出藏娇阁。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太费劲,清平公主想借由大皇子探查她对太子是个什么态度,而她则借由苏家来表态,表明与苏家站在一条线上,共同进退。 所以,清平公主也会明白,只要苏家一直站在东宫这条线上,她将来回南楚夺权,自然也会支持太子燕回声。其余皇子压根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 选不选则站队,交给公主府来决定。 若是不站队,清平公主是皇子们的姑姑,任何一个 皇子登基,她都依旧是公主。但待遇嘛,自然与站队不同,站队后,那便是亲的亲如身家性命,疏的如生死仇人了,赌注押的大,赢的也大,赔的也大。 端华睡醒一觉,迷迷糊糊从房间走出来,见苏容站在门口的廊檐下,手里拿了一片落叶捻着,夕阳打在她的身上,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轻轻喊:「苏容。」 苏容回过头,对她一笑,「醒了?」 端华点头,伸手挽住她的手,「你在想什么?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 苏容叹气,「我在想,你父母感情真好啊,离开时,手挽着手,我就从没看过我父亲和母亲手挽着手走路过。」 端华没想到她是在想这个,「我小的时候,他们的感情也不好的,三天打两天吵的,这几年才不怎么吵了。尤其是自从你来了公主府,他们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如胶似漆了。」 端华打了个寒颤,「一把年纪了,真的难以理解。」 苏容被逗乐。 端华又道:「你有六个姐姐,太守府如今有六位姨娘,你父亲若是感情好,那才奇怪好吗?」 「他们的感情倒也不差。不吵架的,都是我母亲说了算,我母亲大度嘛,但和我父亲亲亲蜜蜜是别想了,她时常恨不得把他赶出家门。」苏容本来不会羡慕旁人父母双亲,但同人不同命,同是皇室里出来的,清平公主半生顺遂,强扭的驸马,到了如今也甜的不行,而她娘,落了个早早香消玉损的下场。 她拽着端华回屋,「天凉了,你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赶紧回屋。」,她搓搓手,「这秋风跟刀子似的,我只站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冷了。」 端华跟着苏容回了屋,嘟囔,「凤凌突然不在,好安静啊。」 苏容心想可不安静,你是睡着了不知道,你娘抱着我哭了好久,哭的我心都麻了。 提起凤凌,端华又问:「有消息了吗?贼人抓住了吗?」…. 苏容摇头,「哪有那么快?公主不是说了吗?限京兆尹府尹三日抓住贼人。」 「若是抓不住呢?那人会不会还来杀你?」端华道:「凤凌都没追上,那贼人武功那么高,腿脚又那么快,你明儿别去沈府了吧?还是留在公主府好了。」 苏容笑,不愧是母女,都不想她走,她拍拍她肩膀,「放心,我武功也不差,京兆尹抓不到,还有大理寺呢,早晚能抓到,如今全城都戒严了,贼人那么短时间,出不了城,走不了的。」 贼人目的是杀她,但担了个公主被刺杀的罪名,这事儿就大了,京兆尹府尹立了军令状,再加上大理寺配合,不把京城翻个底朝天肯定是不罢休的。 苏容猜的不错,京兆尹府尹李述发了狠要捉拿到贼人,手持皇命,大力搜查京城。 于是,一时间,除了公主府,东宫等少数几个府邸外,就连朝中的勋贵重臣府邸,都被接连搜查。更遑论寻常百姓府邸,更是翻个底朝天。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全城戒严。 东宫内,秦太傅很是疑惑,「怎么会有人刺杀清平公主?清平公主最近得罪了人吗?总不能是她因为护江州刺史苏旭那个女儿,便使得大皇子对她痛下杀手吧?这不该啊,大皇子不会这么蠢,尤其是陛下刚敲打完大皇子,他不敢再妄动。」 燕回声点头,「太傅说的对。」 苏容住在东宫时,一直避着秦太傅,而燕回声也没打算告知秦太傅关于苏容的事儿,所以,秦太傅并不知道,这刺杀,是冲着苏容,而不是冲着清平公主。 燕回声虽然没亲眼见苏容当时被刺杀的情形,但也知道,刺客要刺杀的是苏容,不可能是清平公主。不过在公 主出行时,有人放冷箭,不管对着谁,都可以按在清平公主身上。 他道:「贼子如此胆大,有恃无恐,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又怎知背后没有阴谋?仅凭京兆尹和大理寺短时间内怕是揪不出来,孤已着人暗中帮他们,希望早日缉拿贼子,京中治安,容不得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猖狂。」 秦太傅赞同,「大理寺有咱们的人,京兆尹的李述虽是陛下的人,但您若是帮他度过此关,他一定感激,承您这份情。」 燕回声颔首,「孤不需要所有人都投靠孤,只需要他们能在其位,谋其政。不止上沐皇恩,也要下沐百姓。李述其人,为官还是可以的,不媚上欺下,已算难得。」 秦太傅点头,「殿下说的是。」. 西子情 第一九三章 追问(五更) 秦太傅与燕回声说罢关于清平公主遇刺一案后,便提起周顾。 他看着燕回声,「自从科考后,周顾那小子便不见人影。老护国公与老臣说,他打算科考后,不受职,外出游历?殿下您也赞同他?」 燕回声「嗯」了一声,「孤鲜少踏出京城,唯一去过江州一带,见到的民生百态,还算富足,但孤知道,大梁天下,多的是地方天灾人祸,贫瘠困苦,百姓衣不裹暖,腹不饱食。周顾有此志,去看看也好,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待他游历回来,才知道怎样做一个好官。」 秦太傅叹气,「老臣好不容易盼着他长大成才,如今若放他走,殿下您便无人相帮了啊。」 燕回声微笑,「太傅放心,孤有人帮的。」 秦太傅疑惑地看着他。 燕回声道:「孤会将苏行则留在京城。」 秦太傅还没见过苏行则,怀疑道:「这位苏大公子的确颇具才名,师承谢远,又住进沈显府中,得他庇护,但江州刺史苏旭也未明确说投靠殿下您,如今他的女儿又与周顾退婚了,这苏行则,会投靠您吗?他会不会与沈显一样,保持中立?」 燕回声摇头,「苏行则不会,他会选孤。」 秦太傅见他如此肯定,但又不多说,便不再多问,「殿下心里有成算就好。」 他又提起燕回声的婚事儿,「科考放榜后,殿下的婚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东宫岂能一直无太子妃?不知殿下您看中的人选,如今可有定论了?」 一秒记住42z 距离他上次问,已过了两三个月了。 燕回声摇头,「孤不急,再等等吧!」 秦太傅无奈,只能作罢。 护国公府内,周顾听闻清平公主遇刺的消息后,眉头一拧,问子夜:「可有人受伤?」 子夜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七小姐没受伤。」 周顾瞪他,想说谁问她了,但话到嘴边,又作罢,转身坐在桌前,皱着眉头说:「多少年了,清平公主得罪了多少人,从来没遭人青天白日刺杀过,如今青天白日却被人放冷箭刺杀,也真是稀奇了。」 子夜点头,幸灾乐祸,「可不是吗?尤其是清平公主刚得罪了大皇子,这档口上,大皇子的屁股怕是都要烧起来了。即便不是大皇子做的,但他估计也会被人猜疑怀疑。如今估计也恨死贼人了。」 周顾点头,「应该不是大皇子,他不敢,他就算做,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子夜道:「也不知什么人,据说那支箭,很快很利,若非被那个凤凌打落,公主一准非死即伤。」 周顾闻言神色一顿,「你说是被凤凌打落的箭?」 「对,他如今被京兆尹李大人跟公主将人借了,帮着查案呢。」子夜刚打探消息回来,自然清楚,「据说事情发生时,公主府的一众护卫都傻了,唯独凤凌,反应很快。」…. 周顾眉头皱紧,「当时苏容在做什么?」 「苏七小姐?」子夜摇头,「不清楚。」 周顾忽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子夜连忙跟出去,「公子,您要出府吗?」 周顾摆手,「我去找祖父。」 子夜停住脚步。 周顾来到老护国公的书房,便见老护国公正在跟管家说话,管家见他来了,退了下去,贴心地关上了书房的门。 周顾并不言语,而是直直地盯着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瞪眼,「臭小子,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有事说事。」 周顾直接问:「那日,苏容来退婚,您为何十分痛快地一口答应?她与我的婚约,据说是她娘与您订 的,您早先一直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恩情,如今婚约已退,您该说了吧?」 老护国公没想到退婚那日没问,这过了几日了,却来问了,他胡子翘了翘,「如今婚事儿既已退,你还问这个做什么?」 周顾道:「您只管告诉我就是了。」 老护国公看着他,「若我不告诉你呢?」 「那我就去问祖母。」 「若她也不告诉你呢?」 「那我就去江州,问苏伯父,问谢先生,我便不信他们不告诉我。」周顾不说问他母亲,若祖父祖母不告诉,他很肯定,从他母亲口中也一样问不出来。 老护国公没好气,「你怎么不去问苏容?」 周顾冷笑,「您希望我去问她?」 老护国公一噎,胡子抖了抖,片刻后,指着他的鼻子道:「就你这个不沉稳的样子,也不是个能担起大事儿的人,你让我告诉你什么?当日苏容前来退婚,你明明可以坐下来,好说好量,却偏偏非要冷着个脸,杀气腾腾,撂狠话,威胁人,最终如何?你威胁成了吗?还有,你科考后,在她来登门退婚前,明明有几日的时间,你明明已预料到她来京怕是不同寻常,入住公主府,不来护国公府,恐有退婚的打算,你完全可以去找她,让她打消退婚的想法,或者阻止她登门退婚,但是你却什么也没做,你心里憋着气,心高气傲,就想等着看她是不是真的敢来退你的婚,后来你等到了人,又气又怒又不甘心,但结果如何?总之你没能守住这门婚事儿。」 周顾默然,立在原地,抿着嘴角,不说话。 「有本事,你自己去江州问吧!」老护国公骂完了人,大手一挥,也放出一句话,「只是我告诉你,当初她娘有言在先,若是苏容有朝一日想退婚,请我务必答应。我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当初既应了下来,如今人家小姑娘登门退婚,我岂能食言而肥?再好的小姑娘,不乐意嫁给你,我也舔不下来脸帮你强求。」 周顾杵在原地,站着不动。 「滚滚滚!你当初的傲气呢,既然当初傲着,不如就一直傲着,你也算有始有终。」老护国公在退婚当日对周顾那短暂的心疼仿佛是错觉,如今一副看见他就心烦的表情。 周顾脸色变幻,片刻后,转身走了。. 西子情 第一九四章 逼问(六更) 房门关上,老护国公听着周顾脚步声走远,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当初珍敏郡主找上他时,他不该拿出十分诚意为了让珍敏放心而选了嫡出的周顾,他应该选庶出的三公子周澈,若是周澈,苏容前来退婚,周澈绝对不会是周顾这样子。 周澈那孩子,至少不一根筋到底。 周顾出了老护国公府书房后,去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 盛安大长公主往日这个时间都在侍弄花草,如今却没在侍弄,而是跟身边的嬷嬷说话,见周顾来了,笑着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周顾看着盛安大长公主,没答话,而是喊了一声「祖母」,然后安静地坐着。 盛安大长公主观察他面色,「又挨你祖父骂了?」,她不高兴地道:「这个糟老头子,又哪里看你不顺眼了?你别理他,他就是因为你三个哥哥天天不在跟前,只你在跟前,他就总拿你找不痛快。」 周顾低着头,不吭声。 盛安大长公主看他这模样,有些担心,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立马退了下去,关上了房门。 盛安大长公主握住他的手,「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跟祖母说,可别一个人憋坏了。」 周顾攥了攥手心,抬起头,「祖母,我做错了吗?」 「什么做错了?你哪里做错了?」盛安大长公主一怔。 周顾道:「祖父刚刚骂我,既然知道苏容突然来京不同寻常,恐来退婚,我却心高气傲,什么也不做,只仗着在江宁郡与她相处那些日子尚觉良好,便觉得她怎么敢怎么能来找我退婚?却没有提前去寻她,问她,阻止她。」 他声音低了下去,「明明我不想退婚的,明明若是她前来退婚,我一定会不高兴的,却任由事态往我最不愿的方向发生,而我听之任之,全无作为,且在她登门后,恼羞成怒……」 盛安大长公主叹气,拍拍他的手,「你祖父骂的虽然有些道理,但也不全是你的错,你尚年少,涉世未深,家中长辈未曾提点你,若说错,我们也有错。」 「那您为何不提点我?」周顾轻声问:「是也想看我被退婚吗?」 「自然不是。」盛安大长公主摇头,「为何不提点你,自然是因为,这门婚事儿是家中给你订的,早先你不愿,如今苏容不愿,无论如何,总有一人不愿,已不十分完美,婚姻一事,还是要讲求个你情我愿,方才美好。再就是,你打算外出游历,你虽有文治武功,但是外面旅途多艰,人心多险恶,你顺风顺水惯了,如今尚在长辈膝下,由长辈事事提点,但若出去呢?万里行难,穷山蹊径,得遇人生百态,都需你自己过脑子过心,做出自己认为对的决定,否则行差就错,恐伤性命。而苏容退婚,就是给还没踏出京城的你,上的第一课吧!」…. 盛安大长公主语气不疾不徐,说完后,轻叹,「年少时多吃些亏,并不是坏儿。祖母虽然不厚道,未曾提点你,除了上面所说的原因外,如今再告诉你一点,那就是,即便祖母提点了你,你阻拦了,依照苏容那小丫头的心性,你怕是依旧逃不拖被退婚的结果。所以,总体来说,也没什么分别。」 周顾抬起头,盯着盛安大长公主,「祖母,为什么这么说?」 盛安大长公主顿了顿,忽然笑了,「你这是在你祖父那里直接问,没问出来,便跑到我这里,迂回地用计来问了吗?」 周顾不说话,只盯着盛安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伸手点他鼻子,「你呀,到底还是心眼子多,人也精得很,哪怕是一时没转过弯来,事后却也一根筋地想找补回来。从小就是这个性子,长大了,也依旧没给你板正过来,怕是这一辈子,都难改喽。」 她撤回手,端起桌子上 的茶,抿了一口道:「你祖父既然没告诉你,我自然也是不告诉你的。你若是想知道,自己去问苏容吧!」 周顾抿唇,「若我去江州问苏伯父和谢先生呢?」 盛安大长公主瞪眼,「我问你,你想知道苏容与你为何订下婚约,而她又为何退了婚约是不是?」 「是。」 「那你问这两件事儿的目的是什么?」盛安大长公主看着他,「你是只想知道一个结果,还是想在知道结果后做什么?」 周顾沉默。 盛安大长公主气笑,「你看看你,既然说不出来,你去江州做什么?」 周顾不说话。 盛安大长公主收了笑,正色道:「顾哥儿,你祖父让你从文,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肩上的重任,就算即便不为护国公府,你学富五车,通读史书,少时立志,是为什么?」 周顾低下头,沉默片刻,又抬起头,看着盛安大长公主,「苏容她,是有什么***烦,让祖父跟祖母您,都三缄其口吗?也因为这个麻烦,与我背道而驰,所以,她要退婚,便退婚。而今日,被刺杀的人,不是清平公主,而是她吗?」 清平公主多少年横行无忌,得罪人无数,都没被人如此放冷箭刺杀过,怎么苏容来京短短数日,青天白日里,清平公主就被人刺杀了? 尤其那只冷箭,是跟在苏容身边的凤凌打掉的。 只能说,那只冷箭,是对着苏容放的,放冷箭的人,要杀的,也是苏容。 但是为什么要杀苏容?她不过是一个女儿家,就算得罪了大皇子,也不至于这般被大皇子报复,大皇子顶多撺掇人上折子弹劾苏旭教女无方,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 那么有谁要杀苏容?会在京中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下如此重手? 周顾想不通,所以,第一时间,他去找老护国公寻求一个答案,却被骂了一通,如今来找盛安大长公主,又被说了一通。 显然,两个人谁都没想告诉他。 他问完,盛安大长公主显而易见地沉默了。 周顾抿唇,「祖母,您真想让我出去一头头的四处乱撞,只为寻求一个答案吗?」. 西子情 第一九五章 和盘托出(七更) 盛安大长公主无奈。 她看着周顾,深深叹了口气,「顾哥儿,我刚刚问你,你不答,如今我再问你,你如今非要执着地寻求一个答案,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重重地提醒,「你已与苏容退婚了!她不再是你的谁,她的事情,你管不了,她也不需要你管,若非你祖父对她再三嘱咐,她怕是想干脆地与护国公府断个干净,再无牵扯,你明白吗?」 周顾低下头,轻声说:「我明白。」 苏容那日来退婚,干脆利落,果决得很,半丝余地也不留,诛心之言他至今历历在目。 他抬起头,看着盛安大长公主,眼睛渐渐发红,「祖母,您若是非要问我目的,那我就告诉你,我不甘心。」 盛安大长公主一瞬间僵直了身子,「你不甘心什么?不甘心被退婚?」 「不。」周顾摇头,一字一句道:「我不甘心,她从今以后,再与我没关系。」 盛安大长公主松了一口气,语气温和地道:「还是有关系的,还有故交的交情在,你以后可以把她当做世交家的妹妹,而她不是也喊你一句周哥哥吗?」 周顾直直地盯着盛安大长公主,「祖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非要我说的直白些吗?」 盛安大长公主面上一僵。 「祖父让我去问苏容,您也让我去问苏容。那么好,我这便去问她。」周顾站起身,似发了狠,「她若也不告诉我,那么,我便跟在她身边,直到她说为止。」 他说完,转身向外走。 他走到门口,与老护国公撞了个正着,老护国公瞪着他,「你给我回去。」 周顾停住脚步,平静地看着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抛出一句话,「你不是要知道吗?我告诉你!」 周顾转身跟着老护国公重新进了屋。 老护国公坐下身,看着周顾,「在告诉你之前,你说一遍我让你学文的目的。」 周顾抿唇,「祖父您当年说,我三个哥哥都从军,军中已没我的位置,护国公府的荣耀已经到头,我若也投军,不过拾人牙慧,尺寸有进,但一生也不过戎马,靠祖荫庇护,止于方寸之地,再无大成。以我之聪慧,若弃武从文,学天文地理,经史子集,通读百家,博闻强识,辅明主,兴社稷,名垂青史,也可以成不世功勋。」 「好,你记住了我当初对你说的话。」老护国公看着他,「待我告知你答案,你听完后,也希望你能一直记住我对你说的这番话。」 周顾顿了顿,但还是点了头。 老护国公等的就是他点头,在他点头后,对他道:「苏容不是江州刺史苏旭的亲生女儿,她真正的身世是大梁珍敏郡主与大梁属国南楚王的女儿。」 周顾震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他脑中嗡地一声,脱口就想说「怎么会?」,但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只脑中嗡嗡声不停。…. 「大梁历史你熟读千百遍,当该知道珍敏郡主燕如珍,当初为救大梁于危难,以一己之力,答应和亲,后葬身大魏,使得大魏理亏退兵,归还城池,签订三十年互不进犯和约。」老护国公提起过往,声音带着沉痛和无奈,「彼时,南楚王还是南楚太子,心仪珍敏,但珍敏心仪谢远,二人互许心意,只差一纸赐婚。大魏发兵来犯,你的父亲叔叔们也都是在那时战死的,护国公府无论埋骨多少人,但在当年,也挽救不了大梁颓势,城池接连失手,节节败退,大梁国力不支是事实,粮草供应不上,前线的将士只能咬牙硬打,伤子之痛下,我咬着牙提枪上阵,也不过是送命而已,而当时的南楚王,于大梁已有二心,袖手旁观,是珍敏咬牙求到了南楚太子楚荣面前,楚荣本就心仪她,于 是为了她,劝说南楚王,极力抗争下,说服南楚王相助大梁,双方签订婚书,珍敏前往南楚,南楚发兵,与大梁一起,共同御敌大魏。」 老护国公说到此,深恶痛绝道:「但大魏狼子野心多年,岂能甘心这个结果?于是,背后鼓动南楚的南宫家,同时又派人跟大梁议和,但议和的条件是,珍敏郡主和亲大魏。否则,大魏便硬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要知道,南楚南宫家把控南楚一半朝局,若南宫家趁机谋权,那么,南楚王室内火烧起,也会自顾不暇,这样一来,硬打的话,也无非是一个结果,大梁危,可以预见,不是大魏对手。」 老护国公深深叹气,「所以,珍敏无奈又苦求楚荣放手,三个月后,楚荣撕毁婚书,放她离开了南楚,回大梁,和亲大魏。但到了大魏后,她发现已怀有身孕,是楚荣的骨肉,她不舍割离,只能咬牙,谋划了大魏皇子之争,趁乱假死脱身,离开了大魏。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大魏因为内乱,再无心攻占,而大梁趁机要求大魏归还城池,与大魏签订三十年互不进犯和约,而珍敏这个人,只能是死在大魏,再无此人,朝廷为其立碑注说。」 老护国公一口气说这么多,见周顾一声不吭,又道:「珍敏假死脱身后,于江宁郡落脚,栖身太守府,她因当初在大魏受伤,又因生苏容难产时落下病根,在苏容七岁时病逝,她病逝前,想为苏容寻求个庇护,便书信找到了我,我自然义不容辞,斟酌之下,选择了你,为她的女儿订下与你的亲事儿,她才放心去了。」 他说完,见周顾依旧不说话,继续道:「其实,当年陛下对护国公府已有了忌惮猜忌的苗头,但我既答应了护苏容,自然要守诺,但没想到陛下一年年愈发重权,护国公府被盯得紧,我也不敢派人去江宁,怕她被人盯上,想着她有苏旭和谢远抚养,又有暗卫守护,定能平安长大。所以,直到她及笄,江宁来信,她已长大成人,我才派你前往江宁。」 老护国公叹了口气,「在江宁郡时,你们相处的如何,你是否发现有人一直要杀她?你回来不曾说,想必不曾发现。直到她来京,登门退婚那日,我问了她,才知道,这些年,一直有人暗杀她,而杀她的人,是南楚王后。」 周顾一下子绷直了身体。 「这些年,我时常南楚境况,南楚王自从登基,虽广纳后宫,立王后,充妃嫔,但却不踏足后宫。你是知道的,南楚王多年来膝下无子,而苏容便成了他唯一的子嗣。在南楚属国,有女子为王的先例。南楚王后恨毒了珍敏,自然也恨毒了苏容,恨不得杀之后快,而南楚宗室多年来为王位继承人,也斗的不可开交,这样的南楚形势,会有多少人乐意苏容活着?而换句话说,能是苏容不想去南楚争王位,便不争的吗?她早晚都要去南楚,而你……」 老护国公顿了顿,沉重道:「你是要做大梁辅政之臣,名垂青史,难道要去南楚,做她的王夫吗?」 周顾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沉寂无声。. 西子情 第一九六章 闭门(八更) 和盘托出后,老护国公看着周顾的样子,便又有些心疼孙子了,更是后悔,若是当初他给苏容订下的是周澈,而不是周顾的话,便完全没这个顾虑了,周澈性子不执拗是其一,没周顾聪明,不被他给予厚望是其二,不重点培养,将来也没打算做辅政之臣是其三,他就算跟着苏容去南楚做王夫,也是可行的。 周澈不是周顾,不需要支撑护国公府的未来,不需要有辅助明主兴大梁社稷的责任,他完全可以脱离护国公府,是苏容一个人的王夫,反而还背靠护国公府,能在南楚立足,做好王夫的位置。 一直没说话的盛安大长公主起身,抱住僵坐着的周顾,拍着他肩膀,也心疼道:「都怪那个楚荣,空置后宫做什么?膝下无子,凭白惹得那小丫头没有退路,否则她顺顺利利嫁进咱们护国公府,哪怕将来身世暴露,咱们护国公府拼死也要护着她。」 「而如今……」盛安大长公主叹息,「她与你退婚,便是下了决心,自是要去夺权的。前路荆棘尚且不论,但总归是与你背道而驰。」 老护国公道:「小丫头都知不耽于情爱,而你堂堂男儿,读圣贤书,通晓事理,又岂能毁你前程,阻她前路?你自己想想吧!」 周顾闭上眼睛。 老护国公骂,「臭小子,你……」 「好了,别说了。」盛安大长公主瞪了老护国公一眼。 老护国公闭上了嘴。 片刻后,周顾睁开眼睛,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他缓缓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老护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一礼,「祖父、祖母,我回去了。」 一秒记住42z 老护国公张了张嘴,最终摆手,「去吧!」 盛安大长公主有些担心,在周顾离开后,对老护国公埋怨,「你说事情就说事情,最后说那句话做什么?将你的意愿,强加给孩子。」 「我不说,他就想不明白吗?」老护国公道:「那小丫头为何要快刀斩乱麻?在得知自己身世后,果断退婚?你当她只为了自己吗?那小丫头是也看透了,以这个臭小子的本事,将来立足大梁朝堂,做辅政之臣,他有青云坦途,也有名垂青史的能力,区区情爱,焉能相较?珍敏当初能为了大梁舍情弃爱,那小丫头骨子里流着她的血,她只盼着大梁好,不负她母亲舍身取义。」 「算了,你说的也对。」盛安大长公主透出疲惫之色,「只可怜了我的孙儿,都怪你,当年一念之差选了周顾,他若是放不开,在心里落了疙瘩,变成第二个楚荣,耿耿于怀于一人,终身不娶,我看如何是好?难道真要看着他孤身一辈子?」 老护国公不说话了。 周顾回到自己的霜林苑,进了房间,便将自己关了起来。 子夜惊悚地发现,公子将屋中的帘子都拉上,不透一丝光亮,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他站在门外窗外,都透不进一丝缝隙。…. 他抓耳挠腮半晌,才小声喊,「公子,您没事儿吧?您怎么了?您可别做傻事儿啊。」 周顾其实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坐在屋中的地上,就那么静静坐着,听到子夜在不停喊他,他沙哑出声,「我不会有事,你安静些,别烦我。」 子夜顿时不吭声了。 周顾坐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后,才起身,从床下拖出一个木匣子,将木匣子里面的七巧板、鲁班锁、华容道和九连环等玩物都倒在了地上,然后便坐在地上,开始拆解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他小时候玩的东西,这些年,偶尔会拿出来玩,哪怕大哥娶了大嫂,二哥娶了二嫂,都生了小侄子和小侄女,他也没贡献出去,而是自己一直留着,倒也不是为了留给将来自己的孩子,而是他心下发闷时, 便拿出来玩玩。 但这是第一次,他心下闷的透不过气,把门窗都关起来,窗帘都拉上,躲进一个人的世界,手下不停地拆解着。 盛安大长公主到底不放心孙子,差人来问周顾,子夜小声地回,「公子自从回来后,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房间里,连晚饭也没吃。」 来人赶紧回去禀告盛安大长公主,盛安大长公主便有些坐不住,想去周顾的院子,还是被老护国公拦下,「他已经大了,小时候性子便执拗,更遑论如今已长大了,你要给他时间。」 盛安大长公主只能作罢,派人叮嘱子夜,让他听着点儿房中动静,既然他不想人打扰,便不要打扰他了。 然后,又派人喊了国公夫人来,将周顾的情况说了,然后叹气,「顾哥儿对苏容,怕是不知不觉地情根深种了,你是他母亲,你看看如何想个法子,开导开导他,我与他祖父,该说的已都说了,但就怕他想不开。」 国公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点头,「母亲,顾哥儿会自己想明白的。」 护国公府的每一个子孙,都为家族而生,为社稷而长。她有两子,长子周卫,是护国公府世子,将来支撑门庭,义不容辞。次子周顾,自记事起,便已选定了他将来的路,所谓文成武就,相辅相成,护国公府再不想重蹈当年覆辙,大魏发兵来犯,满门成年男子战死沙场,却也挽救不了大梁之岌岌可危,偏要珍敏郡主一个女儿家,舍身取义,救大梁于水火。 历史的血泪教训,如当头棒喝,让身为她公爹的老护国公那时便深知,大梁若想国力强盛,文治武功缺一不可,必要文武兼之,国力强盛,方可抵御外敌,守好国土。 所以,他让周顾习文。 当今陛下左了心性不要紧,还有太子。一君一臣,一个治江山,一个辅社稷。 她身为周顾的母亲,这些自然都知道,而周顾自己,心里也一直明白。 从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出来,国公夫人去了周顾的霜林苑,看到他院子里被摘空了的葡萄架,又想起在瑞安王府见到的苏容,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礼数周全,言笑晏晏,来京短短时间,凭一己之力,得清平公主、瑞安王妃、沈显夫人看重维护,当时赴宴的夫人们明面上虽然不说,但私下里都是纷纷惊讶和赞赏的,谁能想到她那么一个小姑娘,无家人作陪,只自己一个人,融入京中贵圈,能够如此游刃有余。 如此心性本事,让周顾搭进去了一颗心,她丝毫不觉得奇怪。 她在院中站了片刻,子夜迎出来,小声说:「夫人,您来啦,公子还将自己关着。」 国公夫人点头,看向紧闭的门窗,密不透风的窗帘,她暗暗叹气,「吩咐厨房给他温着膳食,他什么时候愿意开门,提醒他用膳。」 子夜应了一声。 国公夫人又站了片刻,没进屋,转身走了。 周顾从下午坐到半夜,将一箱子物事儿翻来覆去地拼了无数遍,拼的累了,才一件件都装起来,将箱子又塞进床底下,才拍拍手,转身打开了房门。 子夜就站在门口,见周顾打开房门,眼睛一亮,「公子,您……」 周顾揉揉眉心,嗓音沙哑,「我饿了。」 子夜连忙说,「属下这就去书房给您端吃的来。」 周顾点点头。 子夜匆匆去了。. 西子情 第一九七章 沈府(九更) 不多时,子夜端来了饭菜,逐一摆上桌,周顾拿起筷子,他站在一旁,见周顾默默吃着饭菜,他小声说:「大长公主派人过来问过三次,国公夫人亲自来了一趟,站在院中看了一会儿葡萄架,嘱咐属下让厨房给您温着饭菜后,便走了。」 周顾「嗯」了一声。 子夜不再出声。 周顾没吃多少,便撂下了筷子,对子夜问:「清平公主被刺杀的案子,查的怎样了?」 子夜连忙说:「京兆尹李大人奉皇命,带着人挨家挨户搜查,大理寺的人也十分配合,很多府邸都被搜过了,若是明儿还抓不到贼人,咱们护国公府怕是也要来搜。」 周顾点头,吩咐,「你带着人,暗中去查,自苏容来京后,这段时间,进入京城的任何可疑人员,都不放过。」 子夜眨眨眼睛,「公子,您这是要插手此案啊?」 周顾摇头,「我就是想知道,都什么人,想杀苏容。」 「杀七小姐?」子夜震惊了。 「你只管去。」周顾摆手。 子夜张了张嘴,点点头,转身去了。 这一夜,因官府大力搜查刺客,搅动的京中家家闭户,就连红楼酒肆都歇业,配合官府彻查。 清平公主府内,苏容倒是睡了一个安稳觉,吃过早膳后,管家来到藏娇阁,对端华禀告,「郡主,沈府的马车来接七小姐了,是苏大公子亲自来的。说如今城中在搜查刺客,乱作一团,今儿就不邀请郡主去沈府了。」 端华扁扁嘴,「好吧。」 她站起身,对苏容说:「我送你。」 「嗯。」苏容点头。 端华吩咐人将给苏容置办的一应所用,都装上车,苏容汗颜,她进公主府时,只拎了一个小包裹,可以算作空手而来,如今住了这么些天,离开时,竟然大包小包,装了满车。 府门外,苏行则等在那里,见苏容和端华手挽着手出来,管家带着人赶了一辆车出来,车上装着满满的东西,他已做不出旁的什么表情。 驸马已去上衙,清平公主得知苏容要走,也亲自出来相送,她一双眼睛挂着黑眼圈,一看就是昨儿没睡好,勉勉强强起来,精神有些不济,不过还是慈爱地帮苏容正了正簪子,嘱咐道:「小心些,有事派人来公主府给本宫传话,不许见外。」 苏容点头,「公主放心,我记下了。」 清平公主又看向苏行则,「如今京城很乱,若是无事,还是少外出走动。更何况,以你的才华,只需耐心等放榜就好,也不需要过于四处结交。」 苏行则拱手应是,「公主说的是,行则谨记。」 清平公主摆手,「走吧!」 端华拉着苏容不松手,「不知成国公府那小外女的生辰宴还办不办了,若是办,你还去不去?」 「去。」 「你去我也去。」端华立即说:「若是不办了,等抓住了贼人,我再去找你。」…. 「成。」 二人说定后,端华总算松了手,依依不舍地放了苏容离开。 苏容坐上马车后,苏行则也上了马车,沈府的马车缓缓离开了公主府。 马车上,苏行则看着苏容,又气又笑,「你可真是……你是怎么把清平公主和端华郡主给哄住的?住了这么久不说,又不是离开京城,只不过是去沈府,便值当她们这般对你殷殷嘱咐依依惜别。」 苏容嘻嘻一笑,「我招人稀罕呗。」 苏行则笑着摇摇头,「你做好准备,去了沈府,沈伯父要问你话的,你想想怎么说。」,他收了笑,压低声音,「沈伯母见了你后,跟我问了你娘,瑞安王府宴席后,许多 年长的夫人们都见过你,你的容貌太扎眼,身份怕是很快就瞒不住了。」 苏容点头,她既来京,身份本也没想瞒住。 车前有沈府的车夫,马车上说话不便,兄妹二人简单地言谈几句,便止了话。 马车顺畅地回到沈府,苏行则先下了马车,回身要伸手扶苏容,只见她从另一边跳下了马车。 他木然地撤回手,果然在瑞安王府礼数周全什么的,都是做给人看的,如今没人看,她依旧是那个随心随遇的皮猴子。 沈府的管家一直等在门口,见苏行则接了人回来,连忙笑呵呵地上前见礼,「七小姐,您总算来了,老爷今日没去上衙,特意在府中等您。」 苏容受宠若惊,「沈伯父太客气了!」 管家看着沈府马车后停着一辆公主府的马车,里面装了满满的一车东西,连忙问:「这辆车是……」 「是我住在公主府期间,公主和郡主给我置办的一应所用,拒绝不得。」苏容叹了口气,「劳烦您带着人都卸下来吧!」 管家连忙应是,「您的院子早已收拾好,老奴将这些卸下来后,都派人送去您的屋子里。」 苏容点头。 管家叫来人卸车,然后陪着兄妹二人往里走。 「老爷和夫人在正院等着您,说您是自家人,就不必到会客厅了,直接去正院。」管家解释。 苏容点头。 沈府自然不同于公主府奢华,但处处透着简约大气,跨过二门后,来到后院的地界,便又是另一种不同,后院较之前院雅致,房舍院落花木廊桥处处都透着舒适感。 苏容心想,沈夫人一定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将府宅打理的井井有条,处处舒适。 正院门口,站着一对中年夫妻,沈夫人苏容已见过,他身边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自然就是吏部尚书沈显了。 苏行则心里虽然猜测二人怕是对苏容身份已有所怀疑,但如今见二人不在屋中等着,特意迎到院门口,心中对自己的猜测更是确定了几分,对苏容压低声音说:「是沈伯父和沈伯母。」 苏容点头,跟着苏行则快走几步,来到近前,笑着见礼,「沈伯父、沈伯母。」…. 沈夫人也上前一步,笑着拉住她的手,「你这孩子,无需多礼,我听行则说,你在家中时,不爱受拘束,来了沈府,也当在自己家中就是了。」 苏容嘻嘻一笑,「原来是哥哥早已把我卖了,既然沈伯母这样说,我就不客气了。」 「不必客气。」沈夫人笑起来。 沈显严肃的面上也难得有了几分笑意,背着手道:「进去说话。」 一行人进了正院。 来到画堂,几人落座,下人们摆了瓜果茶点后,沈夫人摆手让人下去。 沈显看着苏容,他也是见过珍敏郡主的,当年珍敏救国,应允大魏和亲,文武百官皆到城门外为郡主送行,他也是其中一员。他昨儿听夫人说苏容长的很像珍敏郡主,如今一见,果然很像。 沈夫人也打量苏容,对她问:「昨儿公主遇刺,是不是将你给吓着了?要说这贼子也真是猖狂,青天白日的,真是胆子大。」 苏容摇头,「我也胆子大,不曾吓着。」 沈夫人「哎呦」了一声,「你这孩子,那可是刺客,据说那支冷箭很快很利,若是没被打开,非死即伤。」 沈显接过话,「本就是冲她来的冷箭,就算清平公主和端华郡主被吓着,她怕是也不会被吓着。这种事情,若是我猜测的不错的话,没经历一千,也有八百了。」 沈夫人神色一顿,看向沈显,惊讶纳闷毫不掩饰,显然昨儿他们没聊到这个。 苏容笑,承认不讳,「沈伯父果然厉害,怪不得您能做大官呢,这种事情,我从小经历到大,确实不会被吓着。」 既然他直接这么说,她也不会死不承认,就如清平公主和驸马问到她时一样。. 西子情 第一九八章 言之有理(十更) 沈夫人一惊,「你……」 她想说「怎么会?」,但一想到她与珍敏郡主很像,昨儿她回府后,把这一点与沈显说了,再加之昨儿清平公主遭人刺杀,事情加在一起,沈显今儿便告了假,连吏部都没去上值,特意等在府中。 沈显眯了一下眼睛,「这件事情其实很好理解,清平公主不会无缘无故被人刺杀,就算刺杀她,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她多年来所作所为,还没让人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地步。只有你,来京后一直住在公主府,与公主府的人形影不离,又是青天白日里,公主府的护卫也料不到在京城的大街上会有人敢刺杀公主,所以,防卫想必有些松散,虽然刺客当时刺杀会冒大风险,但也是大机会。而打开那一支冷静的人,是跟在你身边的人,可以猜到,当时那支冷箭是冲着你来的。」 苏容点头,「沈伯父说的都对。」 沈显盯着她,「按照你的年岁,你母亲可是珍敏郡主?」 苏容心想,不愧是沈显,就连清平公主和驸马,都没直接问她母亲是否是珍敏郡主,只问她与珍敏郡主有什么关系,她歪着头问:「沈伯父是知道些什么吗?」 沈显摇头,「我只知道,谢远不会无缘无故一直待在江宁郡多年,他那样的人,能一直待在江宁郡,必有牵扯。而你与珍敏郡主长的很像,自古以来,女像生母,并不出奇。」 苏容点头,「不错,我娘确实是珍敏郡主。」 沈夫人低呼,震惊不已,「珍敏郡主不是早已……」 她想说和亲大魏,死在大魏了吗? 沈显坐直身子,「我与谢远,交情深厚,夫人也不是张扬愚钝之人,如今你刚来京城,便遭人刺杀,京中水深,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若你信得过我们,便与我们说说。当然,若你信不过我们,大可不必说,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你在京期间,只管安心住在沈府。」 苏容笑吟吟的,「沈伯父与谢伯伯故交深厚,待我与哥哥犹如子侄,对您与沈伯母,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既然敢来京,也是做好了暴露身份的心里准备。」 她笑着道:「我生父是南楚王,我母亲是珍敏郡主。」 沈显早已猜到,露出了然之色。 沈夫人腾地站了起来,「这、这……怎么会是南楚王?我还以为……」 「您是不是以为是谢伯伯啊?」苏容叹气,「我小时候也以为我亲生父亲是谢伯伯呢,那么,我便少了许多麻烦了,也不会有人会一直想着杀我了,可惜不是。」 沈夫人消化了一会儿,看向沈显。 「要杀你的人,可是南楚派来的人?」沈显问。 苏容点头,「应该是。」 她简略地将当年她母亲如何假死脱身,落在江宁郡太守府,她母亲如何为了大梁不再兴兵战,书信了先皇与太后她没真死的消息,让大梁与大魏签订和约,应该在这中间泄露了她活着的消息,引得南楚王后的注意,查到了江宁郡,在她母亲死后,南楚王后一直派人锲而不舍地在杀她等等。…. 「这样说来,如今派来的人,是南楚王后的人了?」沈夫人慢慢坐下身问。 「不一定。」苏容摇头,「我活着的消息,应该已被南楚不少人得知了。我此回进京,在途中,便遇到了好几拨杀手。应该有南楚王后的人,南宫家本家的人,还有南楚宗室的人,亦或者南楚朝臣中有野心的人,都有可能。」 沈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显倒是十分镇定,「南楚王在南楚一直以来无子嗣,既然你是南楚王的女儿,那便是唯一的王女。这些人想杀你,也是各有目的,不奇怪。」 苏容点头,「所以,沈伯父,沈伯母, 我着实不想牵累你们,入京后,才去了公主府,我与大哥,还是住去东四胡同的谢府吧!」 沈夫人立即开口,「不行,你只管住着,东四胡同没护卫,多危险啊。」 沈显也一脸肃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与谢远的交情,你不必见外。再加之你是珍敏郡主的女儿,因她才有大梁十六年太平,只要不是灭了良心的人,一旦知道你的身份,护你皆责无旁贷。」 沈夫人连连点头,「就是。」 沈显和沈夫人既然如此说,苏容也不扭捏推搪,笑着道:「既然您二人都如此说,那我就厚着脸皮住着了。」 沈夫人也笑了,「你只管住着,算起来你是贵客,别人请还请不去呢。」 沈显清咳一声,「嗯,你与护国公府退婚是怎么回事儿?」 苏容将理由简单说了。 沈显听完,道:「周顾那小子,是个好的,虽年岁小,尚不够稳重,但品性不错。而且当年陛下是被老护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扶持上位的,如今老护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建在,一时半会儿,护国公府倒不下,陛下也不敢轻举妄动,你倒不必怕因为你的麻烦,而为护国公府引火烧身。」 苏容摇头,「是有这个考量,主要是老护国公会把自小耗费心力培养的小孙子给我去南楚做王夫吗?这不是毁了人家吗?还是算了。」 沈显默了默,「也是,周顾那样的,搁我也舍不得。」 沈夫人「嗐」了一声,消化了一通震惊后,依旧镇定下来,闻言心大地说:「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不必在一棵树上吊着,没了周顾,总有人乐意去南楚做你的王夫的。」 都成王了,还怕没王夫吗?叫沈夫人说,这都不叫事儿。周顾虽好,但天下好的男儿也大有人在。 沈显失笑,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夫人言之有理。」 苏容也失笑,看着二人,想着外面都传沈显不苟言笑,在沈夫人面前,在她与苏行则面前,倒是和蔼有笑模样,并不是那么刻板严肃。 沈显又问:「我已派人查过,你并不是科考开考那日进京的,而是在那之前便进京了,不过被人抹平了痕迹,若非城门守城有我的人,硬是撬开了嘴,给我透了句口信,任谁也查不出你早就在京中了,在去公主府小住之前,你在何处?」…. 苏容惊讶,没想到沈显连这个也扒出来了,连护国公府都以为她就是科考那日刚进京的,毕竟太子已帮她和凤凌抹平了痕迹,中间出府那趟,见过她和凤凌的人不多,痕迹很好抹平。 「毕竟本官为官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沈显道:「旁人都科考,而我,却多了些别的。」 苏容真诚地笑了,「沈伯父您真厉害。」 对比清平公主和驸马,她更相信沈显,毕竟谢远相信他,索性如实已告,「我是提前进京了多日,不过一直待在东宫。」 沈显这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太子?」 「对。」苏容只能将她与燕回声如何认识,如何借由他得知南楚王后要杀她,如何听了谢远的建议,答应与东宫合作,以谋一个强大的靠山,来对付来势汹汹的要杀她而后快的南楚各方势力。 沈显听完,深吸一口气,「这个谢远!」 苏容笑,「谢伯伯也是为了我好,毕竟情况摆在这里,南楚各方势力逼迫我到这个地步了,我只要想好好活着,就不得不去南楚争王位。」 沈显沉默片刻,点头,问,「谢远什么时候进京?」 「谢伯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进京,他说了,我已经长大了,我的事情自己解决。」苏容摇头,「我父亲那个人离不开他,如今升任江州刺史,要想短时间内把江州掌控住,得需要谢伯 伯帮忙。毕竟,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盯着江州,一个不小心,就把我父亲参一本,他既然升上去了,怎么也要把位置坐稳了。」 沈显颔首,「也罢,他不来也好,京中是他的伤心地,他大抵是不乐意来的。」 他说完,问沈夫人,「明儿是成国公府办生辰宴吧?那个夜二公子的侄女,你们可以去成国公府,趁机会会夜归雪,他是夜相府最有出息的子孙,探探他的底细,看看夜家是个什么风向。没道理南楚各方势力都出动了,夜家会不知道小七的身份,尤其是他这个时候来京,很可疑,他早不将人送来,晚不将人送来,这时候将人送来,应是别有目的,怕是冲着小七来的。」 宝贝们元旦快乐! 答应大家的爆更来了!这真是我阳前阳中阳后每天保证更新的情况下废了老鼻子力气努力爬出来的了!跟大家一起喜迎新年!祝我和所有的情粉们及其家人,2023年都平安健康,万事如意! 开年,有月票的甩两张,么么哒!明天见!. 西子情 第一九九章(一更) 听了沈显的话,沈夫人问:「如今满城都在抓刺客,明儿成国公府的宴席,会如期举行吗?」 「会。」沈显道:「太子既然知道小七的身份,便会暗中派人追查刺客,有太子出手,想必今晚就有结果,不管夜二公子的真实目的是为什么而来,他既是夜家人,若想趁机见小七,都不会推迟小侄女的生辰宴,而成国公府的人必听他这个贵客的。」 沈显听苏行则称呼苏容为小七,见苏容对他与夫人不见外,便也遵着这个称呼叫了。 「你也说了南宫家与夜家联姻,若是夜归雪来是为了帮着南宫家,对小七不利怎么办?若刺客是他派的呢?」沈夫人觉得太冒险。 「应该不会,看夜二公子的官职一路荣升,便可见他得南楚王器重,夜家与南宫家为何要联姻,虽然不知内情,但却可以推测,他应该不会是来杀小七的。」沈显摇头,「总之,明儿见见他,试探他一番再说,他若有意见小七,必会在明儿找机会跟小七见,若是不见,那么夜家怕是与南楚王不是一心了。」 「行吧!」沈夫人自然都听沈显的。 沈显又问苏容,「你住在公主府多日,公主与驸马可否已知道你的身份?我记得当年清平公主与珍敏郡主交情不错。」 「昨儿得知了。」苏容道:「有人对我放冷箭刺杀一事,瞒不过公主,毕竟,当时那杀手是冲我来的。公主想让陛下大查,自然不能说是那刺客要杀的人是我。」 她又道:「驸马自从见了我后,觉得我与我娘长的像,起了疑心,派人查了我。本来一直不曾问,但因昨儿遭遇刺杀,清平公主维护我,驸马为人清正,我便也如实告知了,不过隐瞒了与太子的合作。」 沈显颔首,表示知道了,「清平公主为人虽跋扈,但驸马确实人品清正,而清平公主这些年,也没做过什么大女干大恶之事。公主府的名声虽然不好,但倒不是女干恶之徒,与珍敏郡主有旧,倒也值得信任。」 他这些年待在京城,看得明白,驸马那个人,若不是被清平公主瞧上,他的才华走到如今,也会成为朝中大员,但因尚了公主,也只能担着不甚重要的职位。毕竟,大梁律例,驸马不能担任要职。 将该说的说完,沈显事忙,还是要去吏部处理公务,站起身,嘱咐苏容,「你只管住着,想吃什么,告诉你伯母,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 苏容笑着点头,「沈伯父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她在公主府都没客气,来了沈府,自然也学不会什么是客气。 沈显离开后,沈夫人也站起身,「走,去你的院子瞧瞧。」 苏行则这时说:「沈伯母还要操持府中事务,我送妹妹过去吧!」 沈夫人想着兄妹二人怕是有话要说,从善如流地点头,「也好,我去吩咐厨房,做些好菜,小七喜欢吃什么,尽管报来。」 苏容摸摸鼻子,「只要是好菜,我都爱吃的,不挑。」 沈夫人笑开,「不挑食才是有口福,行,府中的厨子有几样拿手好菜的,你就等着用午膳吧!」 苏行则带着苏容,出了正院,领着苏容去沈夫人给她早就收拾出的院子。 他一边走,一边道:「你的院子就在我的院子旁边。沈府人口简单,沈伯父的两位公子都在外,一个为官,一个求学,府中也没有姨娘妾室,只有些仆从护卫。」 苏容点头,感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沈伯父这样洁身自好,不养妾室的,属实难得了。怪不得能与谢伯伯交好。」 苏行则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咱们父亲这一点上就不行,我将来不会学他。」 苏容大乐,「大哥,你学父亲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得娶个 母亲那样的妻子,才能家宅安宁。」 苏行则抿唇,「将来你去南楚,我去南楚为官如何?」 苏容睁大眼睛,「不要吧?」 「为何?」苏行则停住脚步。 苏容一本正经,「我不想自己都做了王了,还被你管着啊。」 苏行则:「……」 他气笑,「你可真是……」 沈家没有女儿家,沈夫人早想苏容住进来,特意收拾出了一***儿家的院落。 屋内一应摆设,十分附和女儿家娇养的规则,珠帘翠幕,香炉袅袅,就连安排的婢女都是可人的美人,不像是苏行则住进来时,沈大人直接给了一处空院子,人都是他自己带来的,其余的一应所用,沈夫人想多添置些,都被沈大人给驳回了,说安心读书,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乱人心神的东西,沈夫人只能作罢。 苏容见这院子和屋子处处细致妥帖,感慨,「沈伯母真是费心了。」 苏行则知道她虽然软乎乎的看起来像是个被娇养的小姑娘,但实则是一个从内到外都粗糙的东西,否则也不会在江宁郡太守府那处小破院子里住了多年搬都不愿意搬了,便道:「你既知道沈伯母费心了,便仔细住着,千万别搞破坏。」 「哪儿能呢?又不是在自己家。」苏容给了苏行则一个放心的眼神。 苏行则揉揉眉心,「明儿去成国公府,若是夜二公子私下约见你,你喊上我一起。」 「行。」苏容没意见。 苏行则道:「宫里早晚会知道你的身世,你可得做好准备,若陛下召见你,你得在心里想好说词。」 苏容点头,「算起来,陛下好像也是我舅舅,我娘是由先皇和太后抚养长大的,他与我母亲,也算是一家人。」 苏行则看着她,「但陛下毕竟是天子,尤其是重权的天子,若他可信,你娘当年在临终前就不必找上护国公府了。」 「嗯,这我知道。」苏容点头,「我的意思是,就算他要利用我,多少也得顾念点儿与我母亲的姐弟之情吧?还有,我是南楚王女,陛下若是得知我的身份,应该更是极其希望我去南楚国的人。毕竟,这些年来,南楚国与大梁,虽没脱离属国关系,但联系已不紧密了,或者从先皇时期就开始了,只不过中间被我娘给强行扭到一起了,若有了我,那么,两国便又重新绑在一起了,所以,他一定不会乐见让南楚各方势力杀了我。」 「说得是。」苏行则道:「但你别忘了,还有个大魏呢,若大魏得知,再次发兵,或者要求你和亲,才能让当年和约继续,陛下不是太祖太宗和先皇,为了朝局,保不准会妥协……」 「陛下妥协,南楚王干吗?」苏容道:「老护国公也不会干,护国公府新一辈的人已成年,大梁休养生息十六年,已不是先皇晚年,与大魏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再加上南楚,大魏也得掂量掂量,这些年,护国公府未必不想报当年之仇,要知道,当年满门成年男子,除了一个老国公,都战死沙场了,护国公府绝对不容许大梁如今再窝囊送人去和亲,更何况,还是我,我是南楚王女,南楚王唯一的女儿。」 苏容很肯定,「即便陛下不护我,但有东宫,有护国公府,有公主府,有沈府,这些府邸,举足轻重,所以,即便大魏得知,有此要求,也不会让我去和亲。」 苏行则点头,「话是没错,但大魏若是知道当年被愚弄,必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打呗。」苏容道:「哥,到时候我也上战场。」 苏行则闻言直揉眉心,「仗哪是那么好打的!」 苏容轻哼,「不好打也得打!」 第二百章 确认(二更) 苏行则无奈,「你别太过心大,两国博弈,或者三国博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南楚国不是南楚王说了算,南楚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总要小心。」 苏容点头,「好好好,知道啦!否则我也不至于进京跟太子合作,又住去公主府,在公主驸马怀疑我身份时,自己便如实已告了,还有如今住进这沈府。这不都是在给自己寻靠山呢吗?」 她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翘着腿道:「若夜归雪是奉南楚王密旨为我而来的话,我便省得费大功夫想着如何搭通往南楚的桥梁了。若他不是为我而来的话,我得想法子,把他留下,这夜家,可不能放过。」 苏行则蹙眉,「你觉得夜归雪是奉了南楚王密旨为你而来?」 「十有八九。」苏容道:「明儿看看人就知道了。我那生父,总不是个真无能的,否则,当年也不会以太子的身份,便应了我母亲,说服南楚王,相助大梁攻打大魏了。这些年,听老护国公说,是他不踏足后宫,才使得膝下无子嗣,但南楚却没因此乱,他稳稳地坐在王位上,想必不是个简单人,南楚各方势力都出动了,没道理他身为王,还不知我的存在。」 苏行则不再多言,「总之,你心里有成算就好,明儿我陪你。」 苏容点头。 中午,沈府的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 苏容吃的心满意足,对沈夫人道:「凤凌最馋嘴了,可惜他不在,若是知道沈府的厨子做的饭菜这么好吃,他估计得一脸哀怨自己没吃着。」 沈夫人笑问:「听说凤凌也是谢远的弟子?」 「嗯,是谢伯伯的弟子,也是我的护卫。」苏容道。 沈夫人懂了,「幸好有他在,否则那贼子,怕是得逞了。」 苏容心想倒也不会,她也不是吃素的,顶多就是当街暴露自己罢了。 吃过午膳后,苏容心无负担,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大觉,睡醒后,走出房间,便见凤凌坐在桌前吃糕点,吃的狼吞虎咽的,她挑眉,「刺客抓到了?」 「嗯,抓到了。」凤凌将糕点吞下去,喝了一口茶,才快速地道:「还是太子殿下厉害,派了人暗查,那刺客躲在青楼里,那家青楼有暗室,躲过了京兆尹和大理寺的彻查,但没躲过东宫的人。京兆尹李大人查了一天一夜什么也没查出来,嘴上急的长火泡,直到东宫派人私下里给他传话,他匆匆带着人赶去,见到那个刺客,确认了其身份,他差点儿给跪了,如今那刺客虽然自杀了,但那间青楼整个一楼的人都被拿了,已下了大理寺监牢。」 苏容表扬,「太子殿下真厉害。」 不愧是储君,根基深,这么短的时间便找到了刺客的藏身之地。 京兆尹李述拿到了刺客,算是保住了官职,他怕自己的京兆尹大牢不牢靠,这些人乃重犯,便移交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没意见,将青楼里的所有人都下了大理寺天牢,严加看守。 然后,大理寺卿程万生与京兆尹府尹李述马不停蹄进了宫,跟皇帝禀告案件进展。 皇帝听闻刺客已自尽,藏匿刺客窝点的所有人都下了大理寺监牢后,皱眉问:「哪家青楼?」 「烟雨巷。」 皇帝没听说过,只吩咐大理寺卿,「严加审问。」 大理寺卿应是。 皇帝又对李述道:「京中的治安,你要多尽些心,如此类的事情,朕不希望再发生。」 李述连连应是,心里快骂死那刺客了,杀谁不好,偏要刺杀清平公主,这事儿闹大了,他一死百了是痛快了,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差点儿保不住。 他心想,这回可真是欠了太子殿下一个大人情了,可怎么还,哎…… 同一时间,护国公府,子夜顶着一身疲惫,递给了周顾一份名单。 周顾接过名单,只见长长一堆人名,足有上百,标注了身份和来京时间。 「这是科考当日,也就是七小姐进京后,京中涌来可疑人员的名单。但属下查这个时,发现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子夜欲言又止。 周顾抬头看着他。 子夜挠挠头,「属下怀疑,苏七小姐,不是科考那日才进的京,好像是在科考之前,就来京了,她与凤凌,在更早时,在京城出现过一次,但被人抹平了痕迹……」 「怀疑?」 子夜点头,「他们似乎曾经去状元楼吃过饭,不过那日人多,掌柜的说想不起来了,但属下查了那日,的确是有一对姓凤的姐弟,毕竟凤这个姓氏很少见。不过更多的,便查不出来了。」 周顾点头。 子夜又道:「不过那日谢小王爷似乎带了一帮人在状元楼吃席,若是问谢小王爷的话,兴许能得到些消息。毕竟,即便被人抹平痕迹,也抹不到谢小王爷那里。」 周顾凝眉,「刺杀案可有进展了?」 子夜立即道:「有进展了,京兆尹李述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三搜了烟雨巷,将刺客从烟雨巷的密室里给搜了出来,不过那刺客当即就自杀了,整个烟雨巷包括老鸨在内的上百人,都下了大理寺天牢。」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属下在查这件事情时,发现似乎有东宫的痕迹,难道是太子殿下也派人查此案了?查出来后,暗中给李述传了消息?否则凭李述,不可能这么快搜查到刺客。」 周顾站起身,「你歇着吧,不必再查了,名单上的这些人,派人密切关注动向。」 子夜点头,一天一夜没睡觉,他已快困疯了。 周顾出了霜林苑,骑马去了瑞安王府。 瑞安王府的守门人见周四公子又来找小王爷,心下想着,自家小王爷自从去了江宁郡一趟,就跟周四公子成为好兄弟了,这俩人如今隔三差五就要见面,搁以前谁能想到他们俩还有交情好的一天啊? 周顾听闻谢临在府里,直接由人带着,找去了谢临的院子。 谢临正在听晴风跟他说外面探听回来的消息,听闻周顾来了,谢临纳闷,有些恐惧,「这个时间,快晚膳了,他不会又来找我喝酒吧?」 晴风嘴角抽了抽,退了下去。 谢临提着心,走出房间,迎上周顾,不等他开口,立即表态,「我今儿身体不舒服,先说好,你若想喝酒,自己喝,我今儿不喝酒啊。」 周顾脚步顿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今儿不找你喝酒。」 谢临松了一口气,热情地请他就坐,「不找我喝酒就好,说吧,突然来找我,什么事儿?」 周顾坐下身,没说话。 有婢女上了茶点,谢临恍然,摆摆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房门关上,谢临紧张兮兮地问:「什么大事儿啊?你这副样子,我总觉得找我没好事儿。」 周顾问他,「我离开江宁郡后,发生了什么事儿?」 谢临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只管回答我。」 谢临看着周顾,「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啊?」 周顾不说话。 谢临挠挠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歉疚,「那个,你是不是想问苏容?」,见周顾还不说话,只盯着他,他立即告饶,「哎呀,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是你走的那天,苏七小姐不是送你出城吗?在她送你出城后,就没回苏府,传回消息说,去谢府小住,但是苏太守听到消息后,匆匆去 了谢府,不久后,苏太守回府,大夫人和苏行则也匆匆去了谢府。我觉得不对劲,就派了晴风去打探,但什么也没打探出来,只说谢府请了回春堂的大夫,我才想着怕是苏七小姐出了事儿,但因为在太守府做客嘛,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就没好意思寻根究底打探人家的事儿,怕被人发现多不好,晚上用晚膳时,我问了一嘴,苏太守和大夫人都说没事儿,只说苏七小姐去谢府小住了。于是,我就没管了。所以,直到我离开江宁郡,也没再见过苏七小姐。」 周顾脸色平静,「在江州与我汇和时,见到我,你为何不说?」 谢临瞪眼,「那是你未婚妻,我多什么嘴啊?咱们俩那时又没好到穿一条裤子,我为什么要主动生事儿告诉你?」 周顾不说话了。 谢临见周顾不说话,又有点儿心虚了,「那个,我也没想到后来苏七小姐来京找你退婚……」 谢谢宝贝们的月票!爱你们,明天见! 第二零一章 成国公府(一更) 得知你被退婚时,我是十分震惊的,也想到是不是与你离开当日的事情有关,但那时你们都退婚了,我再说也没用了啊。」 他看着周顾,试探地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顾不答反问,「在科考前,你跟一帮子人去状元楼吃饭那日,是不是见过苏容和凤凌?」 「啊?」谢临愣住。 周顾看着他。 谢临眨眨眼睛,又快速地眨眨眼睛,似在回想,片刻后,忽然一拍脑门,「我就说我怎么觉得凤凌有些眼熟呢,合着我还真见过他。」 他立即跟周顾说:「对,就是科考前,凤凌和他姐姐,呃……他姐姐就是苏容?反正那时是一个女子,戴着幕篱,一直没说话,很安静,他们是与川西才子陆封严和赵舒一起坐在一桌吃饭的,我当时就怀疑,怎么看那女子怎么跟苏七小姐身形很像呢,但听说人家姓凤嘛,我就没敢认,后来他们走后,我觉得不对,还追出去了,不过没见着人……」 周顾抿唇,「你仔细说说当日情况。」 谢临点头,用力地回想,将当日他跟一帮子人进了状元楼后,恰巧就坐在了那四人不远处,都说了什么话,发生了什么事儿,能想起来的,都跟周顾说了。 他记性还算好,说的很详细。 周顾听完一直没说话。 谢临挠挠头,也聪明地明白了,「不对啊,若当日是他们,那个,他们是早就进京了?不是科考那日,才来京,被端华给截住的?」 周顾来找谢临,就是为了确定这两件事情,如今确定完,他站起身,「此事不许对别人说,我走了。」 谢临「唉?」了一声,伸手想拦住他,但周顾走的快,他起身追到门口,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他的院子。 谢临:「……」 他心中抓痒痒似的,痒的不行,想着早知道就不这么痛快告诉他了,他得了答案倒是干脆地走了,留下他抓耳挠腮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惜,他又不能把周顾抓回来,重新说。 谢临叹气。 周顾从瑞安王府出来,打马前往东宫,走到半路上,又忽然勒住马缰绳,调转马头,回了护国公府。 这京中,谁有本事替苏容抹平痕迹,连子夜都查不出来?周顾不用猜也知道,那个人只能是当朝太子燕回声。 所以,他还用去问吗? 他怕问了之后,与面对他祖父和祖母在说出她身世冷静地与他分析利弊时一样的无力,既然如此,不如不问。 刺客被拿住,京中自然也就放开了戒严,转日,成国公府小外女的生辰宴自然如期举行。 苏容自己带进京的几件衣裳,早就被端华嫌弃太破给扔了,如今她的衣柜里,都是在公主府时,不是清平就是端华给她置办的衣裳,一件件都分外华丽。 苏容从中挑了一件穿上身,打扮妥当,出了院子。 苏行则已等在她的院门口,见她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眼,露出笑意,「如今这样穿戴就很好,在江宁郡时,太随意了,这里是京城,还是需要看衣装的。」 苏容也发现了,她这个大哥自从来到京城,衣着配饰也比以前讲究了不少,比以前更显俊秀了,她歪了一下头,也对他笑,故意道:「大哥,你要当心被榜下捉婿哦。」 苏行则:「……」 他气笑,「放榜之日,你替我去看。」 苏容:「……」 这、不好吧?她若是被人捉去,可怎么办? 二人来到正院门口,沈夫人也正掐着时间从屋子里面出来,笑着问苏容,「昨儿睡的可还 好?」 「睡的很好,一觉睡到天亮。」苏容挽住沈夫人的胳膊撒娇,「沈伯母,你家也太好了吧?府里安静又舒适,清净不喧闹,府中的厨子也好,昨儿凤凌回来,把厨房送到我那里的糕点都给吃光了,一个劲儿地说应该早就住进来。」 沈夫人笑的开心,「凤凌何时来的?怎么不见他人?」 「刺客虽然抓住了,但是人死了,大理寺那边虽然下狱了一堆人,但到底能审出什么来,还不知道,凤凌反正是由公主府借出去的人,他盯着这件案子没毛病,所以,又去大理寺跟着人一起审案了。毕竟公主也需要随时知道进展。他吃完糕点,垫饱肚子后就又走了。」 沈夫人点头,低声说:「京中水深,是该盯着点儿,否则只听一个结果,也不见得是事实。」 苏容笑着点头,「沈伯母说的是。」 苏行则在一旁摇头,想说凤凌是苏容的暗卫,他不在苏容身边,他有些不放心苏容的安危,但又一想京中因为清平公主的刺杀案风声鹤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再对苏容动手了,毕竟她如今又住来了沈府,沈夫人身上有诰命。 三人来到沈府门口,苏行则骑马,沈夫人和苏容坐车,前往成国公府。 京中刚解禁,街上还没什么人,只有些马匹或者车辆从各个方向赶往成国公府。 成国公府今儿十分热闹,沈府的马车到时,已有不少马车停在了成国公府门口。 沈夫人由苏容扶着下了马车,便有成国公府的五公子陆学成和六公子陆学风迎上来,这二人今儿负责在府门口跟着管家迎客。 陆学成在瑞安王府见过了苏容一面,差点儿惦记上,若非被凤凌一大堆理由给打退,大约转日就让他娘带着聘礼登门提亲了。 如今再见苏容,他依旧很是心动,总之态度极好极热情。 苏容多看了陆学成两眼,浅浅地笑,「我听弟弟说了,五公子着实是个热心的人,今儿一见,果然很热心。」 陆学成一僵,讪讪地笑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是个带刺的美人,他可不敢惹,还是少散发点儿热心吧!他又娶不了人家。 沈夫人拍拍苏容的笑,笑着嗔了她一句,「调皮!」 陆学成继续留下来迎客,陆学风陪着沈夫人往里走。 陆学风打量苏容挽着沈夫人有说有笑,二人像是母女一样亲密,他又看向落后二人半步的苏行则,心想谁能想到,吏部尚书沈显和夫人,在京中谁的账也不买,如今却对江州刺史苏旭的儿女如此厚待? 来到二门,有府中的女眷接手,将沈夫人和苏容领去了女眷们待的暖阁,陆学风便单独送苏行则去男眷们待的亭子。 苏容跟着沈夫人见了一群夫人小姐们,没瞧见清平公主和端华,也没瞧见护国公府的夫人小姐们。 御史中丞家的六小姐王喜颜在瑞安王府设宴那日与苏容坐了一张桌子吃席,说过话,二人也算认识了,王喜颜见到苏容,很高兴,「苏七小姐,又见面了。」 苏容挺喜欢眼神明亮赤诚的这位姑娘,笑着点头,「王六小姐,你今儿真漂亮。」 苏容这张嘴,若是想哄谁,那自然是手到擒来的,就看她乐不乐意哄了。 王喜颜被夸,面上显而易见地高兴,但还是真诚地互夸她,「苏七小姐,你更漂亮。」 二人打过招呼,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说话。 过了一会儿,护国公府的一位小姐走过来,笑着跟王喜颜说话,又跟苏容见礼,「可是苏七小姐?」 苏容站起身,还了一礼,见眼前是一位模样长的很好看,但瞧起来有些病弱之态的姑娘,她疑惑,「敢问这位姐姐是……」 王喜颜给苏容介绍,「这位是陆世子的亲妹妹,是成国公府的十一姑娘,陆明然。」 苏容被震了一下,自家六个姐姐,就已是姐妹多了,没想到这成国公府的姑娘都排到双数了,她连忙道:「十一小姐。」 陆明然小声说:「苏七小姐,冒昧了,我祖母听闻你来了,想见见你,派我来请你过去。」 王喜颜在一旁愣了一下,没想到成国公府的老太君要见苏容。 苏容自然答应,对王喜颜道:「王六小姐先玩着,我去去就来。」 王喜颜连忙点头。 陆明然领路,苏容跟着她走了两步,想起苏行则的嘱咐,小声问:「那个,十一小姐,老太君只见我吗?可也一起见见我大哥?我大哥也来了。」 陆明然摇头,「祖母交待我,只见你。」,说完,连忙补充,「你放心,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害你。」 苏容顿时笑了,「这倒不必以性命担保。」 第二零二章 聘礼(二更) 凤凌虽然不在,但苏容还是有自保能力的,而且她的暗卫,也已摸进了成国公府保护她,要害她并不容易。更何况她有好几个府邸护着,是人尽皆知的事儿,闹出人命,对成国公府没有好处。 所以,苏容并不担心! 陆明然见苏容如此说,也笑了,带着苏容,七扭八拐,似乎是特意避开人,来到了一处院子。 院子门口,站了一位年轻男子,容貌上乘,周身气质沉稳内敛,陆明然小声道歉,「对不住苏七小姐,我骗了你,不是我祖母要见你,是我大哥。」 苏容已猜出来了,若是成国公府的老太君要见她,没必要避开人绕着路走七拐八歪走到这儿,她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试探地询问,「陆世子?」 成国公府世子陆未染,她听端华提过,成国公府子孙多,嫡子庶子嫡女庶女一大堆,但其中最出众的,还是成国公府世子陆未染。 这人的确是比今儿在门口迎客那两位公子要出众许多。 陆未染见妹妹将人请来了,似乎松了一口气,对苏容拱手见礼,「苏七小姐海涵,在下陆未染。」 苏容点头,「陆世子如今大费周章地寻我来这里,可是有要事儿?」 陆未染点头,「七小姐请。」 苏容也不多话,坦然地跟着他往里走。 陆明然连忙跟了进去。 走到门口,陆未染停住脚步,拦下身后的陆明然,「七小姐自己进去吧,是有人要见你。在下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做个引路人。」 苏容早已料到,没想到她人刚进成国公府,这里面的人人迫不及待要见她,她笑了一下,点点头,推开门,进了屋。 随着房门关上,陆明然看着陆未染,欲言又止。 陆未染压低声音说:「走吧,咱们去院子里守着,今儿这里,不许有人再进来。劳烦妹妹了。」 陆明然意会,跟着陆未染往外走,直走到门口,才小声开口,「大哥,里面想见苏七小姐的人,是夜表兄吗?」 陆未染不答,摸摸陆明然的头,「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 房间内,坐着一名极年轻的男子,看起来未曾及冠。 男子身穿一件天青色织锦,腰束玉带,眉眼浓丽,鲜妍丽色,十分夺目。 苏容想起,那一日,凤凌打探回来,对她和端华提起夜归雪,说若跟周小公子相较的话,两个人很难分出个高下来,若说周小公子是那种春花般如骄阳日照其华,夜二公子便是冬雪里开满山的红梅云海,都是一见即夺目的好颜色。 今儿苏容瞧见夜归雪,方知凤凌这话是半丝不掺水分。 如此鲜妍丽色,真当得上开满山的红梅云海,但偏偏,他整个人的气质又是带着几分疏淡清冷,可不就是冬雪里荼荼盛开的红梅吗? 苏容在看夜归雪,夜归雪也在看苏容。 那日长街上,他初入京城,坐在马车里,忽然若有所觉,挑开车帘,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少女,彼时,少女在街上缓步走着,一步一步,散漫得漫不经心,晨起初升的朝阳,那一瞬间,她虽看不清她轮廓,但却看到了她满身的朝阳洒落,明丽极了。 后来,进了成国公府,他让手下去打探,说那小姑娘叫苏容,他遇到的时候,她是要去护国公府退亲,而就在他派人打探的短短时间里,不足一个时辰,她便已经退了亲。 他想着,他来的还算是时候。 「苏七小姐,在下南楚夜归雪。」夜归雪本来坐着,缓缓起来,拱手见礼,声音极其好听,如冬日里的雪花簇簇落于枝头。 「夜二公子,我是苏容。」苏容浅浅一笑,未曾行礼 。 「七小姐请坐。」夜归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容见桌案上摆着茶具,夜归雪在她来之前,似乎在亲手沏茶,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夜归雪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继续手上的茶艺,显然在她来之前,已完成了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的工序,如今只差分茶。他挽着衣袖,动作优雅,分茶后,一手拂着衣袖,一手将茶盏推到苏容面前,「七小姐,请。」 苏容道了句「多谢」,心想着这是一个讲究的高雅人,她从小到大就没这个耐心,不是舀一碗凉水直接往肚子里灌,就是抓一把茶叶随便往壶里一扔,然后倒了热水沏开完事儿。 大夫人时常骂她牛饮牡丹,谢伯伯却哈哈大笑说「怎么都是个喝法。」 苏容慢慢品着茶,觉得这样喝茶,是很香,但她也说不出怎么个香法来,住在东宫和公主府期间,都是由婢女沏茶,上等的好茶叶,不知道是怎么沏的,但喝着的确是好,她也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亲自沏茶。 这大约是夜归雪在这成国公府见她,给她的最高待遇了。 苏容喝完了一盏茶,放下茶盏,看着夜归雪,「我若消失太久,恐人担心,夜二公子有话直说吧!」 夜归雪点头,伸手入怀,拿出一块令牌,恭敬地递给苏容,「这是奉我王之命,交由王女的信物,请王女收好。」 苏容没立即接,而是挑眉,「这信物,代表什么?」 「代表王女的身份。」夜归雪道:「您接了这块令牌,从即日起,便是我南楚国王女。」 「有什么好处吗?」苏容语气懒散,「毕竟,生恩在我娘,养恩在苏家,南楚王在我长大后突然来摘桃子,若没好处,我怎么认?」 夜归雪默了一下,「自然是有好处的,南楚王位。还有苏家要什么条件,尽管提。」 苏容轻笑,「在南楚王看来,南楚王位便是他许给我的好处吗?这可真是我活这么大,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她轻挑眉梢,问夜归雪,「南楚王是觉得,南楚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这王位,他给我,我就能跟接个大白菜似的,拿稳当吗?还是说,他会替我扫清障碍?然后再把那个位置给我?」 夜归雪抿唇,「您是王女,王唯一的继承人,就算南楚朝局障碍颇多,但夜家忠于王室,定会支持王的决定,扶持王女即位。」 苏容支着下巴,看着夜归雪,「南楚王后一直派人来杀我,锲而不舍多年,你们王知道吗?」 夜归雪慢了半拍地点头,「王知道。」 「哦?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苏容问。 「五年前。」 苏容顿时笑了,「原来那么早啊,让我想想,我那时十岁,南楚王后应该已派人暗杀了我三年了,你们王知道后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挺能忍啊!」 这倒是让她意外了,她以为她亲爹是个笨蛋,糊涂虫,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的王后派人杀她呢。 夜归雪顿了一下,「王当年在得知珍敏郡主身死,吐血昏迷,病了三个月,后来又因过于悲痛,颇为浑噩,疏于政务,导致南楚朝局陈年负荷一直不得根除,反而愈演愈烈,直到五年前,王得知您的存在,才开始爱惜身体,拔冗朝中陈疾,但既是陈疾,岂能容易?所以,王女归南楚后,自然需要费一番辛苦,但您放心,有王在,有夜家在,不会让王女太辛苦。」 「我听说夜家要跟南宫家联姻?」 「一时的从权而已。」夜归雪又重申了一遍,「南楚夜家,忠于王室。」,他将令牌又往苏容面前递了递,「王女请收下吧!」 苏容依旧不接,看着夜归雪,直视他的眼睛,「南 楚王许给夜家什么好处?别跟我说忠心,忠心这东西,也要有足够的好处利益,才能彰显其分量。夜家对南楚王忠心不二,也得南楚王给夜家什么,才能君臣一心,不是吗?」 夜归雪手举着令牌,保持平伸的动作,却似乎一瞬间不敢直视苏容的眼睛,垂下眸子,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归雪尚主,愿为王女夫。」 「哈!」苏容笑了起来。 夜归雪耳尖渐渐红了。 苏容看着面前垂眸低头的人,动了动身子,随意地笑问:「南楚王当该知道我有个我娘临终前给我订下的未婚夫吧?」 「是。」夜归雪耳尖的红晕褪去,抬起头,眸光一片清明,「王料到您会退婚。」 苏容扯动嘴角,「你们南楚王好厉害啊,人在南楚,却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吗?」 夜归雪摇头,「王这些年,没敢轻举妄动,一是知道若接您回南楚,怕无法护您周全,反而过早暴露您,故而忍耐了下来。二是南楚朝局盯着王位蠢蠢欲动者众,您不是逆来顺受软弱可欺之人,若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您只能选择回去接手王位。而护国公府已不是昔日,周小公子所生所养所教所求,皆与您背道而驰,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很好推断的事儿。」 苏容点头,伸手接过他平伸了许久的令牌,令牌很重,玄铁打造,特殊工艺雕刻着龙纹,令上三个小字「王女令」,下角是南楚国旗上的瑞兽图案。 苏容搁在手里掂了掂,随意地放在桌案上,见夜归雪看着她,她指指自己的茶盏,示意他倒水。 夜归雪立即伸手,动作优雅地重新给她将空了个茶盏倒满。 苏容端起茶来喝,抿了一口,问他,「你可有心仪的表姐表妹或者世交家的青梅竹马小妹妹?」 夜归雪一怔,当即明白了苏容问的是什么,摇头,「没有。」 「没有吗?」 夜归雪肯定地摇头,「没有,夜家家风清正,不兴私相授受,五年前,王便找到我,彼时我十三。从答应王尚主那一日起,归雪更是三省吾身,洁身自好,不止没有王女说的这些,屋中也没有女婢,更无通房侍妾,王女放心。」 「五年前啊,那么早。」苏容轻叹了一声,看着夜归雪,「你该早来的。」 夜归雪愣住,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低声说:「本来是该三个月前来大梁的,但当时王庭有一桩棘手之事,事关军中,便晚来了三个月。」 苏容不再说话。 就是晚的这三个月,她母亲给老护国公书信一封,谁能想到,老护国公便把周顾亲派去了江宁郡? 那时,她还不知自己的身份,没想退婚,所以,感情嘛,多少搭进去了点儿。 夜归雪抿唇,从袖中又拿出一物,递给苏容,「就为了这个,归雪晚来三个月,能否以此物重量,恳请王女原谅。」 苏容看着他手中事物,问:「这是什么?」 「南楚西京叛乱,归雪平乱,这是西京的十万兵马虎符。」夜归雪轻声说:「王说,平乱是我之功,将虎符赐给了归雪,归雪谨以此物,作为聘礼,聘王女可好?归雪愿与王女,共谋南楚社稷,除女干佞,兴万民。」 苏容顿住,「十万兵马的虎符啊!」 她笑了一下,「南楚如今一共养了多少兵马?」 「三十万。」 「都在谁手里?」 「京麓有十万兵马,在王的手里,西京这十万兵马,本来掌握在大将军孙孝渊手里,但孙孝渊忽然暴毙,副将反,西京乱后,归雪奉王密诏,前往西京,用了三个月,平乱后,西京兵马便落在了归雪手里。」夜归雪不提平乱经过,只简略道: 「剩余十万兵马,南宫家掌五万,另外五万,分散各地。」 苏容点头,这十万兵马的虎符,夜归雪虽然不说,但她也知道得来不易,她今儿若接了这虎符,便是同意了夜归雪的聘礼,那婚约就成了。 但是她有理由不接吗? 苏容觉得她没有,她去南楚夺位是定局,而十万兵马,正是她所需,南楚王她这个亲爹给他培养的夜归雪,真是处处都踩在了她的心坎上,容貌才华,本事能力,还有这抛出的诱惑力,真是一等一的。 周顾跟他比,还是一块璞玉呢! 虽然晚了三个月来寻她,又有什么关系?那么点儿的感情,早被她喂狗了。 她顿时笑了,伸手接过这枚虎符,「我答应你了!」 夜归雪猛地抬头,似乎没想到她这般痛快干脆,一时怔住。 苏容摸了摸身上,没戴什么信物,索性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递给夜归雪,「暂且做信物,改日拿更好的给你换。」 夜归雪连忙伸手接过,似有些无措,又有些脸色微红,一双清澈的眸子里似还有些茫然,虽然他做好了准备,是有备而来,但也没想到,她如此配合,他还以为,要多费唇舌,或者多费工夫,就如收服那十万兵马一样,耗时耗力险些丢命。 「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苏容有趣地看着他。 夜归雪攥紧手中的簪子,一时间难以定下心神,幸好多年磨炼,让他还能稳得住,平声说:「我以为,王女是要仔细考虑的。」 「没什么好考虑的,夜二公子名动天下,你愿做我的青云梯,我自也愿接你的聘礼,与你共南楚社稷。」苏容弯唇一笑,拾起令牌和虎符,塞进怀里,起身欲走,见夜归雪怔怔地看着她,她又回身,弯腰,凑近他,伸手拍拍他肩膀,懒散又洒意,「我走了,你的茶沏的极好,我改日再喝。」 月票,么么哒!明天见! 第二零三章 目的(一更) 苏容走出房门,此时阳光正好,门前一片暖色,都有些暖的不像是深秋了。 她脚步顿了一下,迈下台阶。 夜归雪从屋中跟出来,轻声又温和地说了句,「王女慢走。」 苏容回身,「我叫苏容。」,顿了一下,「家人都喊我小七,你也可以这么喊。」 「小七。」夜归雪轻声喊。 苏容歪了一下头,笑吟吟的,「归雪,这名字真好听。」 夜归雪脸微红,但这回没避开苏容的视线,眸光清亮至极,「今日时候不多,改日我再备好茶,请小七细品。」 「好。」苏容点头,摆手,「留步吧!」 夜归雪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上,看着苏容纤细的身影懒懒散散地走出院子。 陆未染与陆明然守在门口,见苏容出来,陆未染拱了拱手,「舍妹带苏七小姐回去。」 苏容点头,「有劳了。」 陆明然带着苏容依旧走原路,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陆未染想了想,还是折回了这处院子,见夜归雪站在台阶上,面上挂着未散去的笑,他脚步顿了一下,拱手,「夜表弟。」 夜归雪颔首,目光恢复如常,「有劳表兄了。」 陆未染欲言又止,「苏七小姐她……」 「是我南楚王女,我来接她。」夜归雪声音清淡,「以后是我的王,也会是我的妻子。」 陆未染瞬间睁大了眼睛。 夜归雪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这成国公府,将来是表兄你的,只要你不走歧路,谁也夺不去。」,他说完,转身回了屋,「表兄去待客吧,我稍后再出去见客。」 陆未染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在夜归雪关上房门后,他才出声提醒,「表弟不要耽搁太久,我先过去前面了。」 苏容与陆明然回去的路上,遇到正四处找人的端华。 端华一见苏容,便冲了过来,嗔怪,「苏容,你去哪里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你。」 苏容挽上她手臂,笑着打趣她,「才一日不见,你想我啦?」 端华瞪了她一眼,「你不等我,跑哪儿去玩了?」,她说完,疑惑地看向陆明然。 陆明然虽然听说了苏容自来京后,与端华不打不相识,住去公主府,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但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这二人是真的好,她吃惊的同时,连忙说:「我祖母想见见苏七小姐,我便将她带了过去。」 端华恍然,「老太君啊,那是应该去见见。」 她说完,挽着苏容往回走,絮絮叨叨跟她说话,「从你离开公主府,我觉得做什么都不得劲儿,吃饭都不香了,睡觉也睡不好,就连玩纸牌,都觉得好没意思,踢毽子也不好玩了,还有,你走后,府中也太安静了,我待的无聊死了,也没人陪我说话……」 苏容心想这可不行,她是要干大事儿的人,可不能天天被她黏上陪她玩,虽然她也爱玩,但她是个有梦想的玩家,她没了她这么不适应,有点儿太严重了,她立即想着主意,很快,就有了一个想法,「你看到今儿的小寿星了吗?」 「看到了,瞒可爱的,长的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端华评价。 「是吗?我还没见到,走,咱们去见见,既然这么可爱,我建议你不如跟拐我似的,把她拐去你的公主府,住些日子,让她陪你玩,你就不无聊了。」 「啊?」端华懵了,看着苏容,「这、能行吗?」 不说成国公府的人让不让她拐,就是夜二公子能让她拐人吗?不是,不对,是一个那么小的姑娘,拐了她能好玩吗? 苏容也不敢肯定,「能的吧?你试试呗! 」 端华犹豫,「她才五岁,虚岁四岁。」 苏容想着是小了点儿,「小孩子好玩嘛,走,咱们去看看。」 端华只能点头。 陆明然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谈论拐走今儿的小寿星,整个人都惊了,这就是端华和苏容的另类友情吗?这二人真难以想象,是怎么交好的。 以前的端华什么样子,陆明然记得清楚,总是高昂着下巴,一脸高贵,除了周顾,不将其余人看在眼里,无论男女,除非与周顾有关系的,才能得她个青眼。如今与苏容手挽着手,边说边笑的模样,任谁看见,怕是都得说一句,真是转性了,也真是见鬼了。 三人来到女眷处,果然今儿的小寿星叶秋莹穿着漂亮的衣裙,梳着双环髻,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脸蛋如小包子,滑滑的,嫩嫩的,一副可可爱爱的样子。 苏容偏头对端华说:「好可爱啊,好想抱回家,好吃的好喝的养着,是不是?」 端华:「……」 就一般般想抱回家吧? 苏容来到叶秋莹面前,递给她一对金丝手镯,笑着说:「小姑娘,我叫苏容,这是我的贺礼。」 这枚手镯很漂亮,是昨儿她让暗卫去铺子里取的,适合小女童,价值没有十分贵重,但这礼对于她今儿来参宴的身份来说,也不轻了,毕竟这样式,市面上还没有。 叶秋莹听她报出身份,眼睛攸地一亮,一双眸子睁大,再睁大,过了片刻,羞涩地一笑,低下头,接过苏容给她的镯子,自己动着小手,当即将一对镯子都戴在了手腕上,然后晾着手腕晃了晃,才抬起头,看着苏容,十分认真地说:「苏七姐姐,你真好看,谢谢你的礼物,礼物也很好看,我很喜欢。」 苏容笑开,「你真可爱,我也喜欢你。」 她说完,将端华往前一拽,问小姑娘,「这位姐姐给你礼物了吗?」 叶秋莹记性好,还认得端华,点头,「给了,被婢女给收起来了。」 苏容笑,「她刚刚跟我说,想将你拐去她家住些日子,你去吗?」 叶秋莹又睁大眼睛,看着端华。 端华本来不喜欢小孩子,但此时看着小姑娘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萌萌地看着她,她一下子被戳中了心里那根弦,忽然觉得苏容的提议好像还不错,立即点头,「对,我身边的这个姐姐本来住在我家来着,但她昨天走了,我一个人无聊,你要不要跟我去公主府玩?」 她拿苏容那一套诱惑小姑娘,语气很像狼外婆,「我府里有舒适的房间,有做好菜的大厨,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你想怎么玩都行。」 叶秋莹眼睛眨啊眨的,眼里泛起浓厚的兴趣,但却后退了一步,小声说:「我自己不能做主,得问我小叔。」 端华问:「那你小叔呢,你去问他呗!」 叶秋莹犹豫了一下,又问:「只我一个人去吗?邀请我小叔吗?」 端华还没见到夜归雪,但即便见了人,她也不能邀请他一个男子随便住去公主府,立即说:「不邀请他,只邀请你。」 叶秋莹犹豫了。 端华问:「怎么?你不敢跟我去啊?」 叶秋莹挣扎,「不是,是我只见姐姐你一面,就独自住去你家,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端华挽住苏容,「你刚刚喊的这位苏七姐姐,她在刚见我一面时,就被我家厨子做的芙蓉糕吸引,跟我去我家了。」 叶秋莹又睁大眼睛看向苏容。 苏容笑着点头。 叶秋莹咬唇,「那我去问问我小叔。」 她说完,端着小淑女的步子,转身走了,伺候 她的婢女连忙跟了上去。 端华拉着苏容走了两步,怀疑地盯着苏容看,压低声音问她,「我问你,你怂恿我拐夜二公子的小侄女,是不是别有目的?你是不是见到夜二公子了,对他有了什么想法?」 苏容摸了摸鼻子,心想可不是有想法吗?她都收了他的聘礼,答应他的婚事儿了。她怕说出来把端华吓到,便笑着低声回她,半真半假,「是见到夜二公子了,他真好看,我总不能天天跑成国公府来看他吧,也没有理由啊,所以,他的小侄女住去你家,不就与他有牵扯了吗?我就有理由邀请他一块出府玩了。」 端华震惊,「你可真是……」 她想说,这夜归雪有多好,你才退了周顾的婚,便真瞧上他了? 第二零四章 都来了(二更) 看苏容神色语气,不像说假,端华对夜归雪的好奇达到了顶峰。 所以,当有人小声说:「快看,那边,是不是夜二公子来了?」 端华立即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当看到白雪落梅,清雅瑰丽极了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时,她攸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瞳仁紧缩,整个人呼吸都绷住了,用力地攥紧了苏容的手。 苏容知道端华与她一样,看到好看的人,眼睛都能能飞出八百里拽不回来,她凑到她耳边,对她警告,「这个不许跟我抢。」 她抢周顾也就罢了,婚约已退,随便抢吧,夜归雪如今不行,不、以后也不行。 端华一下子差点儿断气,她猛地收回视线,瞪向苏容。 苏容轻晒,「这个我先看上的。」 端华深吸气,憋了憋,憋半晌,撇撇嘴,小声嘟囔,「放心,我不跟你抢他。我才不愿意嫁去南楚那么远。」 再说,她还喜欢着周顾呢。 她弄不懂苏容了,又看了一眼夜归雪,不得不承认,这人真好看,她眼角余光扫向四周的贵女们,便见不少人的视线都黏在了夜归雪的身上,脸上蠢蠢欲动的人大有人在。 她收回视线,拉着苏容耳语,「单不说南楚万里之遥,就说这夜归雪,你拿得下吗?」 苏容莞尔,「试试不就知道了,又不要银子。」 端华:「……」 银子这等俗物,能拿出来在这时候跟这么好看的人相比吗?她心中确认了,苏容这个人,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俗物,脑子怕是有大问题,才退了近在眼前的周顾,看上个天边远的夜归雪。同样是高门府邸,容貌俱佳,她不明白,何必舍近求远。 夜归雪身边,跟着叶秋莹,叶秋莹正在跟他商量事情,小大人一般,一本正经的,「小叔叔,我可以去公主府小住吗?我听苏七姐姐和端华郡主刚刚说,她也是见端华郡主第一面,便去公主府小住了多日,端华郡主刚刚邀请我也去她府里玩呢。」 夜归雪停下脚步,想说我是你小叔叔,你却称呼苏容姐姐,这不适合,但话到嘴边,又打住,王女的身份还未曾暴露,他们的婚事儿也刚刚订下,她喊姐姐也没有不适合,便道:「那你想去玩吗?」 叶秋莹捏着手指,「挺想的。」 夜归雪笑着摸摸她的头,「那就去吧!不过不是今日,明日我亲自送你过去。」 「好耶,多谢小叔叔。」叶秋莹开心起来。 夜归雪对她摆手,「去玩吧,今儿是你生辰,不许乱跑。」 叶秋莹乖巧地点头,踱着小步子,又回去了女眷待的地方。 夜归雪顺着叶秋莹走去的方向,看到了远***眷云集之处,有两个女子,十分醒目,其中一人自然是他刚刚见过的苏容,挽着她手臂的另一女子,衣装盛华,大约就是名声极盛的端华郡主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心里想着,王女初来京中,便善于利用端华郡主与公主府,快速融入京中权贵圈,如此游刃有余,若去了南楚,想必也不会太吃力。 王说的是对的,他与珍敏郡主的女儿,又得名满天下的谢远教养,自是极为出众,给她搭一座云梯,她便能登上去。 他从南楚启程来之前,还有些担心,如今当真是无需担心的。 盛安大长公主轻易不参加赴宴,那日去瑞安王府,也是为着苏容,让所有人都知道,护国公府与苏容虽退了婚约,但依旧亲近,未曾交恶。所以,今儿成国公府给小外孙女摆的生辰宴,她便没来,以她的身份,也不必来。 国公府的几位夫人倒是来了,还有五小姐,以及周顾。 国公府的人来的晚,与瑞安王府 的人赶在了一起,谢临见着周顾,想起昨儿他跑去瑞安王府问了他一通,给他弄的抓耳挠腮心痒痒,他却走了,让他连觉都没睡好,如今一见,便一脸哀怨地看着周顾。 周顾心情并不好,今儿本不想来,但听闻苏容来,又想到南楚夜相府的夜归雪如今就在成国公府,以苏容的身份,这二人必定有交集,他便来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能做什么。 他从出生,便被钉在了一个框架里,按照祖父预想的方向成长,他本来觉得弃武习文,也无不可,祖父说的对,护国公府的子孙,当该为护国公府支撑门庭,当该为大梁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在一定范围内,顺应形势成长,也不觉得太过受限制,比起如他大哥一样的嫡长孙肩上担着担子的人有一大把,他身为最小的孙子,已足够幸运了。但如今,他才方知,框架就是框架,他的出身是他的福气,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的悲哀。 比如苏容。 在得知她身世后,对于她的退婚,他便十分能理解了。 苏容是否有过挣扎,他没看见,但在他不知她身世时,她便快刀斩乱麻地强硬退婚,虽让他短暂地陷入了自我怀疑,但不得不说,她的干脆果断,不给他半分挣扎的机会,未必不是对他的一种妥善和宽容。 若让他来做选择,他不知自己有没有她这份果断,会不会陷入痛苦挣扎不可自拔中。 如今倒好,他无需挣扎。当然,婚书化为碎屑,他与她也什么都没有了。 谢临勾住周顾肩膀,小声说:「兄弟,你昨儿问我那些话,是不是还想与苏容……」 周顾偏头看他,眼神漠然,全无情绪。 谢临顿时打住,松开他肩膀,「好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了,别这么看我,怪害怕的。」 周顾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谢临抬步跟上他,发现周顾与被退婚当日拉着他喝酒时那满身外溢的情绪相比,如今一身隐隐沉郁,还哪里有半分曾经周小公子打马游街时的张扬骄纵了? 哎,他想说,他对秦鸾,莫不是没有真心实意?否则,当初被周顾抢人,他也没跟他这般啊? 谢临对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与瑞安王府普通小范围的宴请相比,成国公府今儿的宴席设的大,来的人自然也多。 不止瑞安王府、护国公府、公主府的人来了,而且大皇子、二皇子等一众皇子也陆续来了。大皇子携手大皇子妃、二皇子携手二皇子妃,其余一众皇子均未娶妻,故而只身前来,也来了几位公主。 太子的身份独立于一众皇子开外,但宴席快开始时,也来了。 端华拉着苏容小声说悄悄话,「宁瑶这女人,可真不简单,你看她因为被我薅秃了菊花制茶之事,背地里都快被人笑话死了,但依旧没事儿人一样,今儿来赴宴了。」 苏容也跟着点头,「的确。」 「在这京城混,脸皮不厚可不行,脸皮越厚的人,混的越好。」端华跟苏容继续咬耳朵,「对比宁瑶,张婉就脸皮要薄些,否则怎么都不敢邀请咱们俩过府了?」 苏容笑,「她府中是有什么好东西吗?」 「有啊,她喜欢收集字画,若是被咱们俩都给抱走了,她岂不是要哭死?」端华轻哼,「所以她才不敢了。」 端华又道:「大皇子也脸皮厚,别看他看起来一副不聪明的样子,尽做蠢事儿,但他脸皮够厚这一点,就能吃得开了。你看他,撺掇人弹劾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皇舅舅警告了,若是换做别人,不得闭门老实几日?但他这才两日,就来凑热闹了。」 苏容很好理解,冲着南楚夜相府三个字,也值当大皇子与 二皇子跑来交好夜归雪了。若有南楚国的扶持,争夺大梁皇位,便多一分胜算。 可惜他们俩对于夜相府要失望了,因为夜相府扶持她,而她支持太子燕回声。 端华又说到燕回声,叹气,「哎,太子表兄就是太端方持正了,没有他们脸皮后,所以,这些年,他总是吃亏。」 苏容笑,总是吃亏倒不见得,但所有人都看到太子足够低调,避其锋芒了。 这样的太子,朝臣们会不觉得他受委屈吗?自然是觉得的。本是储君,德才兼备,能力出众,贤名远播,按理说,不必如此委屈,但太子偏偏很受委屈,而这正是因为陛下重权的结果。 所谓物极必反。所以,当有一天,当今皇帝更过分时,朝臣们也看不过去时,便是太子燕回声的机会了。 月票月票!亲爱的们,明天见! 第二零五章 走掉(一更) 燕回声虽姗姗来迟,但他身为储君,随着他踏入成国公府,成国公赶紧亲自迎了出去。 这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绝对没有的待遇,属于储君的,独一份的待遇。 成国公陪着燕回声入府,笑着询问他,「太子殿下您今儿怎么也来了?」 皇子们不轻易与朝臣明面上走动,随着夺权愈演愈烈,自然是都藏着自己的底牌,寻常时候,各府宴请,年长的皇子们都是不轻易参加的。而太子燕回声,更是低调至极,无特殊情况,绝不涉足。 燕回声温声道:「听闻夜二公子来了大梁,他虽因私事,涉足大梁京城,来成国公府小住,但毕竟是夜相府中人,也是南楚王器重的肱骨之臣,父皇得知后,十分重视。尤其今儿是夜相府小小姐的生辰,既然在成国公府办,孤受父皇嘱托,自然要来贺喜,也顺便见见夜二公子,问南楚王与夜相安好。」 成国公连连点头,「归雪刚从内院出来不久,正在与大殿下和二殿下叙话。」,话落,他打量燕回声神色,又补充了一句,「大殿下与二殿下也刚到一刻。」 言外之意,没叙话多久,您来的还是挺早的。 燕回声淡笑,「先让他们叙着,孤不急,孤今日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在府中用过宴席再走。」 「这自然是极好。」成国公十分高兴,「殿下请!」 燕礼与燕麟今儿来成国公府的目的就是见夜归雪,其实他们早就想见夜归雪了,但夜归雪来京后,十分低调,进了成国公府后,一直闭门未出,据说是远道而来,奔波劳累,在府中休息,谁也不见。所以,前几日,但有帖子请他,都推了。就连皇帝派人传话,说何时休息好了,请他入宫叙话,他也未曾立马动身进宫觐见,直到今日,成国公府中办他小侄女的生辰,他才露面。 南楚虽是属国,但对大梁来说,已有二十余年不纳贡的属国,有这个不被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高傲底气,更何况,他是为私事而来,不是为国事,更自由些。 他不出府,燕礼与燕麟自然也不好明着急匆匆冲来成国公府见他,是以,二人忍了好几日了,今儿好不容易是个机会,自然赶在燕回声之前来了。 二人都是第一次见夜归雪,虽然他们也长的不丑,但在夜归雪面前,也觉得自己被对比的有些明显,看远处那些明目张胆往夜归雪身上瞧的闺阁小姐们,便可见一斑。 而夜归雪,对所有投向他的视线都无动于衷。 燕礼故作亲近地打趣,「夜二公子还未曾娶妻吧?在南楚,是不是没有中意的姑娘?不若从我们大梁选一个?」 夜归雪摇头,「劳大殿下关心了,在下已有婚配。」 燕礼一愣。 燕麟在一旁也愣了,奇怪地问:「不是说你没有婚配吗?」 「今日家父来信,已为归雪订下婚配,待我归南楚后,我王便会赐婚。」夜归雪浅浅一笑,如三月春雪,万物消融。 燕礼和燕麟对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燕礼收敛神色,试探地问:「敢问是南楚哪家的高门贵女?」 夜归雪笑而不语。 燕礼和燕麟又对看一眼,想着夜归雪不说,回头他们得派人立马去查,夜归雪不好看起来拉拢,他的未婚妻,兴许可以从他的未婚妻入手。 谢临与周顾刚踏入会客厅,便听到了三人这番话,谢临没多想,周顾却脚步猛地顿住。他目光瞬间落在了夜归雪的身上,犹如实质。 夜归雪十分敏锐,转眸看向门口,便看到了一身锦衣,满身清隽,如清风朗月般的周顾,目光也顿了一下。 周顾忽然掉头,转身走了出去。 谢临「唉?」了一声,「周顾,你不 进去了吗?你去哪儿?」 周顾头也不回,「有讨厌的人在,我不进去了,回去了。」 谢临:「……」 他说的讨厌的人,是大皇子吧?还是二皇子?总不能是那位南楚的夜二公子。 他对夜归雪,还是挺好奇的,所以,周顾发疯走了,他自然是要进去的,所以,他转了个圈,脚一拐,进了会客厅,对在坐的人拱了一圈手,「大殿下、二殿下、四殿下、五殿下、七殿下……夜二公子!」 夜归雪起身见礼,「谢小王爷!」 谢临打量夜归雪,也惊异于夜归雪通身的气质,心想着不愧是南楚夜家人,据说这夜归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早在七岁时,便扬名南楚,十六岁入朝,才名动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谢临一直以来,待人接物,不利益相犯时,很会说漂亮话,见面就跟人称兄道弟,他最擅长,所以,他笑着道:「夜兄,我府中设宴,没请动你,基于你舟车劳顿,也说得过去,如今你歇够了吧?改日我再请你,你可不许推脱了。」 夜归雪淡笑,「好说。」 谢临眼睛扫了一圈,「咦?」了一声,「苏兄呢?」 有人问:「谢兄你问的是苏行则苏兄吗?他被陆封严陆兄叫走了。两人大约去别处说话了。」 谢临恍然,「那我去找他们。」 说实话,他也不待见大皇子和二皇子,也不想与这两人牵扯,于是,转身也走了。 燕礼与燕麟都同时沉下脸,谢临比周顾强,还知道跟他们打个招呼见个礼,周顾自从给东宫太子做伴读,真拿自己当东宫人了,眼里就跟没他们一样,见面丝毫不给他们好脸色,他这般泾渭分明的,在大梁京城,也算是独一份了,哪怕在陛下面前,也一样明摆着就是瞧不上他们的神色。 但偏偏,二人又不能奈何他,只心里恨的不行,想着等哪一天,周顾落在他们手里,不扒了他的皮,他们都不姓燕。 周顾走出成国公府,正巧遇上成国公引着太子燕回声入府,他一身沉郁,被成国公府和燕回声撞了个正着。 燕回声停住脚步,温声喊他,「周顾。」 周顾猛地刹住脚步,拱手,垂首见礼,「太子殿下。」 「你这是急匆匆要去哪里?」燕回声问。 周顾抿唇,「不去哪里,打算回府。」 成国公连忙问:「马上就开席了,四公子怎么不吃过席再走?你这般匆匆离开,可是府中有招待不周之处?」 「没有,就是有个讨厌的人,看的我心情不舒,不想待了。」周顾扫了成国公一眼。 成国公噎住,一时间呐呐,似不知如何开口了,总不能问你讨厌的是哪个吧?不用猜,也知道怕是大皇子。 对比二皇子,他更讨厌大皇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当然,二皇子在他跟前,也不得脸面就是了。 燕回声闻言颔首,「那就回去吧!」 周顾点点头,转身走了,他走的很快,转眼就出了府,纵马离开,马蹄声踏踏踏,疾驰远去。 成国公心想,不止老护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以及护国公府的人对周顾纵容,就是太子燕回声,也对周顾十分纵容。从不规束他做表面功夫,大约正是因此,才养成了他如今的性子。 成国公陪着燕回声来到会客厅,众人见太子来了,纷纷起身见礼。每当这个时候,在人前,大皇子燕礼与二皇子燕麟,虽是兄长,但都十分规矩见礼,并且友爱太子这个弟弟的。 一番兄友弟恭后,众人落座。 燕回声笑着跟夜归雪说话,「夜二公子,孤久闻你盛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南楚王可安好?夜 相可安好?」 夜归雪也含笑回答,「在下也久闻太子殿下贤名,无数人盛赞,今日一见,着实有幸。我王安好,我父亲亦然。劳殿下挂怀。」 燕回声笑道:「是父皇十分挂念南楚王和夜相,孤也是代父皇问好。」 夜归雪惭愧道:「在下来京,舟车劳顿,身体不适,才没能第一时间入宫拜见大梁陛下,不日在下便入宫,我王也很挂怀大梁陛下龙体,在下离开京都时,我王也交代,让在下代为当面问好。」 燕回声笑着点头,「听闻夜二公子可以在京城逗留一月?」 夜归雪颔首,「是有这个打算,不放心家侄女,陪她多适应些日子。」 二人言语和洽,说的虽然都是寻常话,但一旁听的众人却心思各异,尤其是燕礼与燕麟,都觉得夜归雪待燕回声的态度比他们要和善些,难道因为燕回声是储君?还是南楚王要支持燕回声?容不得他们不多想。 第二零六章 怎么办(二更) 周顾纵马疾驰回到护国公府,心中积存着一股郁气,怎么都不散。 他直接去找了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正颇有闲心地将书房里的书卷搬出来趁着晴天晒,深秋时节,将近晌午,太阳还算给力,这时候风也不大,天也不太冷,他有几本兵书,不让人动,所以,自己抱着摊开在窗下晒,然后坐在窗跟下亲自盯着。 见周顾一身郁气冲进来,老护国公抬眼,便看到了他难看的脸色。 老护国公有些头疼,想着他去成国公府凑热闹,人刚去,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是这副样子,怕是又有事儿了。 他这个孙子,以前没事儿的时候,最不爱往他跟前凑,他想找他人,都找不着,如今倒好,天天都能见着他找来。他却恨不得躲出去,不乐意见他了。 「祖父。」周顾站在老护国公面前,挡住一片阴影。 老护国公心下叹了口气,「臭小子,挡住阳光了。」 周顾站着不挪,「我有事情找您说。」 老护国公想说「等我晒完书。」,但看周顾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跟前,还晒个屁的书,他又不放心别人,索性将书拾掇拾掇收起来,抱回书房。 关上书房的门,老护国公将书放好,回身瞅了周顾一眼,坐下身,「说吧!」 周顾看着他,「苏容若是跟夜归雪有了婚约,我该怎么办?」 老护国公愣住。 周顾怀疑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祖父,若他们有了婚约,您说我该怎么办?」 老护国公张了张嘴,想说不可能,但又想着,有什么不可能呢,苏容是南楚王女,夜归雪是夜相府二公子,若苏容去南楚夺权,必定绕不开夜家,以夜家在南楚的势力,虽不及南宫家两代皇后盘踞的外戚根基大,却也不容小视,苏容若嫁夜归雪,不,若夜归雪尚主,不是不可能的。 相反,这反而让苏容取得夜家的支持,夺权之路会顺利很多。 于是,他一时也沉默了。 周顾盯着老护国公,「今儿我刚踏进成国公府的会客厅,便听夜归雪跟燕礼和燕麟说,今日他父亲来信,已为他订下婚配,待他归南楚后,南楚王便会赐婚。」 他讽笑,「偏偏是今日,祖父您觉得这话如实吗?怕不是他与苏容,已达成了什么协定,用婚约作为交易吧?」 老护国公终于开口,「他果真这样说?」 「嗯。」 老护国公沉默片刻,「他若这样说,应该就没错了。不过想必不是私下里达成什么协定,也不是用婚约作为交易。怕是他带着南楚王的王命而来,也征得夜相同意,南楚王要赢回王女,而夜相府效忠南楚王,但需要这根绳绑死了,毕竟夺权危险,夜相府也不想毁于一旦,所谓高风险必要与高回报同等,故而,夜归雪尚主,这是南楚王与夜相达成的协定,让夜归雪做将来的王夫啊。」 周顾脸色发沉,一双眸子黑沉沉的,满身郁气,在这一瞬间,似有些要撑破的架势,他又问老护国公,声音哑极了,「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吗?那祖父,我该怎么办?」 老护国公看着周顾,一时间答不上来。 周顾紧紧盯着他,「我便合该放手,放弃苏容,退婚不由自主,如今就连心,也要死透,收回来吗?」 毕竟,以他从小的教养,他做不到惦记别人的未婚妻,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老护国公深深叹气,无奈道:「收回来吧!」 「人若能做得了心的主,那么哪里还有那许多心不由己不受控制情不自禁?」周顾问:「祖父,您觉得,我能做得到吗?」 「做不到也得做到。」老护国公重了语气,「 顾哥儿,难道你要去南楚做王夫吗?就算你去,对比夜归雪,对比南楚夜相府,你能帮苏容什么?你别说你有护国公府做后盾,在南楚的地盘,大梁距离万里之遥,我们护国公府伸不进去手,插不进去足。而苏容,也未必愿意你为他做什么,否则她也不会不跟你商量,便干脆果断决绝与你退婚了。」 周顾僵硬着身子,面色一点点,露出颓然和无力。 老护国公自然是心疼孙子的,道:「别做后悔的事儿,也别做冲动的事儿,祖父如今便后悔,当年不该选你与苏容订婚,应该选周澈。这也就罢了,若是早知道南楚王后早在多年前便派人去江宁郡杀那小丫头,我便不该心存对珍敏的许诺,当该主动悔婚。更不该,派你亲自去江宁郡与苏容培养什么感情。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才让你陷了进去。」 老护国公悔之晚矣,又苦口婆心,语重心长道:「顾哥儿,你就不能学学苏容那小丫头?你是男子啊,难道还不及个女儿家?她能做到如此干脆果断,你也能。」 周顾想说「我不能」,若是我能,早在苏容退婚当日,我便能了,也不至于如今只听到夜归雪那一句话,他便第一时间头脑嗡嗡,那一刻,他几乎恨自己太聪慧,他一刻都待不得,也做不到没事儿人一样,进去里面,与夜归雪彼此相见,和气见礼,互打招呼,他做不到,他怕自己拔剑,因为知道,拔剑他也没立场。 他沉默下来,整个人似被抽干了精气神,一瞬间,萎靡极了。 老护国公不忍看他,如今说再多,还有什么用?因为他要说的话,从小教导的东西,周顾都深知,不必他说,他都明白,都懂,他要走的路,他比谁都清楚。 但明白清楚是一码事儿,搁在以前,他做到不难,如今唯一的差错,便是苏容。 所以,老护国公后悔,但如今也于事无补,只能寄希望周顾自己看开,但看他这个样子,他心下也没底。 书房内一时间静寂无声,祖孙二人,一个沉默,一个颓废极了,死一般沉寂。 过了许久,周顾才哑着嗓子开口,「我试试吧!」 试着学苏容,她能果决干脆,他为什么就不能? 第二零七章 识货(一更) 成国公府的宴席,无波无澜,没出什么差错,完满落幕。 送走了宾客后,不止世子陆未染松了一口气,就连成国公都松了一口气。 成国公将陆未染叫到自己书房,关上房门后,对他询问:「归雪的事情可办成了?」 陆未染点头。 成国公深吸了一口气,他是真没想到,当年珍敏郡主竟然是假死脱身,而且与南楚王竟然有一个女儿,夜归雪来到京城,住进成国公府的当日,便找他私下密谈了。毕竟,大梁成国公府与南楚夜相府,剪不断的姻亲,他的亲姐姐嫁给了夜相,他身为夜归雪的亲舅舅,只要不是通敌卖国,成国公府与夜家的关系便永远断不了。夜归雪来大梁,若想做成些事情,也绕不开成国公府的相助。 成国公虽没多大本事,生的儿子多的用筐装,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会审时度势。 单不说苏容的真正身份,就是她能得这么多府邸关照,也值得他投资一笔。 故而,他给一个小女孩大办了生辰宴,又叫了最出息的儿子陆未染协助夜归雪,将此事交给了他。 如今听他说成了,他心情很微妙,问:「你可参与了他们的叙话?」 陆未染摇头,「儿子只为表弟创造了机会而已,不过显然二人不需要旁人掺和,叙话的很是愉快,分别时,苏七小姐倒没看出多大的不同,但夜表弟心情很好。」 成国公点头,「归雪比你小两岁,却已能担起大事儿,未染,你要努力了。」 陆未染心里犯苦,一时没接这话。 成国公也知道他的难处,他生了一堆儿子,嫡子庶子有好有坏参差不齐,乱成一锅粥,也就导致了府内乱成一团,斗的陆未染筋疲力尽,被人拖后腿,官职自然难升上去。这他心里也明白。 他很喜欢陆未染这个世子,又是嫡子,他没有换掉他的打算,将来成国公府的门庭还是要给他支撑的,毕竟他是真的有才华有能力做事妥帖牢靠。 他咳嗽一声,诚心诚意道:「为父相信你,那些都是你的兄弟,你是世子,若是他们做的忒过分,你也无需心慈手软,咱们成国公府的爵位,早晚还是要交给你的。」 陆未染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了成国公这句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拱手,「有父亲这句话,儿子便放心了。咱们府中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儿子再努力都没用,儿子宁愿自立出府,也不做这个世子了。」 成国公惊骇了下,连忙训他,「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陆未染闭了嘴。 成国公摸摸鼻子,勉力维持当老子的尊严,「总之,归雪在府中这些日子,就交给你了,务必妥善。若有谁捣乱,犯在你手里,你尽管处置。」 陆未染点头。 燕回声从成国公府出来,坐上马车,帘幕落下,脸上的淡笑便收了起来。 夜归雪说他已有婚配,作为深知苏容身份的第一人,他也由不得不多想,尤其是苏容的性子,住在东宫期间,他也算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若论审时度势,若论权衡利弊,若论不耽于儿女情长,她能做八百,没人能超出她。 夜归雪是通往南楚的云梯,他若递出手,苏容没有理由不搭着他的手登上去。 马车回到东宫,下了车,燕回声一路回到书房,进了书房后,喊来人,低声吩咐,「去给苏容传话,孤今晚要见她,问是她来东宫,还是孤去寻她?」 暗卫应是,立即去了。 苏容跟着沈夫人与苏行则回到沈府后,进了府门,沈夫人和苏行则都看着苏容。 苏容知道二人十分关心她与夜归雪是否见了,可有试探出什么,便笑着道:「大 哥,我们送沈伯母去她的院子里喝口茶吧!今儿话说多了,回来这一路,渴的很。」 苏行则点头。 于是,三人回到了沈夫人的院子,下人沏了茶后,被沈夫人打发了下去。 关上房门,再无闲杂人时,苏容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放在了桌案上,给二人看。 苏行则伸手拿了起来,惊住,「这、这是……」 沈夫人也看清了,也震惊,「这是代表身份的令牌和……」,她不确定地问:「南楚军中的虎符?」 「伯母识货。」苏容点头,「正是这两样东西,今儿夜归雪私下见了我,给我的。」 沈夫人惊过之后,闻言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夜相府是忠于南楚王的?这对你来说,可是好事儿?这是多少南楚兵马的虎符?」 「十万。」 沈夫人吸了一口凉气,「这可真是不少了。」 南楚一共才多少兵马,沈夫人虽然不知道,但也不过是几十万,苏容如今的身份,还没被彻底暴露,也没被南楚认回,但只打了一个照面,夜归雪便给了她这两样东西,这说明什么?说明南楚王与夜家,都认准她了。 苏行则想的不是南楚王和夜相认准苏容,而是夜家和夜归雪,没见过苏容,便带了王命和十万兵马的虎符来,夜家凭什么让南楚王信任其忠心,从而支持苏容,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他看着苏容,盯着他问:「夜家和夜归雪,有什么条件?」 苏容笑起来,不愧是她大哥,她收起令牌,拿着虎符掂了掂,轻飘飘地说:「夜归雪尚主,愿为王女夫,这十万兵马的虎符,是他给我的聘礼。」 苏行则蓦地睁大了眼睛。 沈夫人也是一愣,问:「这话怎么说?」 苏容将南楚王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并且一直隐忍五年,夜归雪本来应该几个月前来,为何来晚了,以及他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苏行则听完一下子沉默了。 沈夫人也有些沉默。 苏容把玩着虎符,笑,「沈伯母,您今儿也见到夜归雪了吧?您觉得不看夜家出身的话,单看他这个人,如何?」 沈夫人立即道:「那自然是极好的,十分出众,言谈有礼,举止有度,名不虚传。」 「那就是了,有了这婚约,我也不亏吧?」苏容问。 沈夫人点点头,「这、若是这样说,自然是不亏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夜归雪的出众出彩,只要不是瞎子,便知道,这是一个乘龙快婿。南楚王的眼光倒是极好,早在夜归雪十三岁,就为苏容订下了他,他能有今日的出众,除去他自身外,想必也少不了南楚王和夜相的合力培养。 苏容又问苏行则,「大哥,你说呢?」 苏行则能说什么?他也昧不下良心说夜归雪不好,今日他也见了夜归雪,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若配苏容,自然是极配的,若是他父亲母亲谢先生也见到的话,定然就会清楚,这夜二公子是不输于周小公子的人。 而夜归雪比周顾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苏容要去南楚夺权,以后即位为王,夜归雪辅助她,做她王夫,可以说是相得益彰,这是周顾没有的优势。 单论人来说,夜归雪早已被打磨了出来,周顾还需磨炼。毕竟,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夜归雪付出了五年,早已能独当一面,收服十万兵马,便是他的能力。而周顾,虽也是老护国公与太子燕回声刻意培养的,但要走的路不同,自然方式也不同。所以,至今他看起来还像是一块璞玉,还不需要他锋芒毕露,一剑开山,因太子燕回声也还不到时候,所以,作为将来给燕回声辅政之臣的周顾,也不急。 苏行则叹了口气,「所以,自也是极好的。」 苏容笑,她就知道。 苏行则看着她手里的虎符,「所以,你收了他的聘礼,自然也就应允了这门亲事儿?」 「嗯。」苏容点头,将虎符揣了起来,「这可是十万兵马做聘礼,大哥,换你你不收?」 苏行则噎住。 苏容乐,「换你你也收!」 沈夫人也笑了,对苏行则劝道:「这总归是好事儿,否则我还担心小七去南楚,单打独斗,无人帮衬,群狼环伺,狼窝虎穴,她岂不是危险的很?有了夜相府,便容易得多了。」 苏行则心里也明白,颔首,站起身,「伯母您累了一日了,歇着吧!我与妹妹回去了。」 苏容也站起身,「晚上伯父回来,我们再过来陪您二人一起用晚膳。」 沈夫人笑着点头,应了声「好。」 第二零八章 夜行(二更) 回去的路上,苏行则没训苏容答应的太干脆,而是同她一样,问了夜归雪身边可否干净。其实他也明白,南楚王既在夜归雪十三岁选中他,到如今五年后,才让他来,自然是通过了南楚王的考验,想必是极其干净的。 苏容点头,「无心仪的表姐表妹,也无青梅竹马纠缠在一起的小妹妹,一直洁身自好。」 苏行则颔首,「那就行。」 夜归雪既然无可挑剔,十万兵马虎符做聘礼,如此大手笔,无论是门第,还是出身,亦或者品行,都不委屈苏容,他也无话可说。 他看了一眼苏容头顶,「你拿了发簪给他做信物?」 他是记得,今儿出门前,她是簪了两支发簪,其中一支是梅花簪,不是清平公主和端华郡主送的,而是昨儿她让暗卫去铺子里拿那一对金丝手镯时一并取回来的,是她自己特意吩咐得的,如今不见了。 苏容点头,「手里没趁手的信物,便将发簪送他了。」 苏行则点破她,「你早就对夜归雪这个人有想法了吧?在你退了周顾的婚,听说他来京时,便有此打算了?」 苏容眨眨眼睛。 「否则,若无心里准备,你今日不会答应他这般痛快,正因为你想搭夜家的桥梁,才在夜家伸出橄榄枝时,你顺势接了。」苏行则觉得,若论了解苏容,他这个从小长大的兄长对其不说有十分,也是有九分的,别看她行事看起来往往是随心所欲,但其实每一件事情,都或多或少早有打算或者目的。 她手里不是没有更好的东西送夜归雪,而是没打算今日送,但又不着痕迹地特意打了一支梅花簪,当作随手给了,既让夜归雪觉得她提前并没有料到,并无准备,却又是自己的东西,没假他人之物。 他这个妹妹,不得不承认,若论心思七窍玲珑,他才是不及的那个。 苏容被苏行则点破,也不觉得脸红,「嗯,大哥说的对。」,她感慨,「我那亲爹,我还没见到他,便与他的想法和行事不谋而合了,血缘这东西,可真是神奇。」 见苏行则看她,她也不隐瞒,「去护国公府退婚那日,正赶上夜归雪进京,我远远地看到了他,觉得其人应该非同寻常,便让凤凌去查,查出竟然是夜相府的二公子。那时,我就有些打算了,只不过,倒没想到,与我那亲爹和夜相府的打算不谋而合。」 这是她没料到的,她本来还想着,怎么探夜归雪和夜相府的底细,看看能不能为她所用。 可见南楚王,这五年来,真是没白隐忍。总之,她亲爹没那么废物,对她来说,是好事儿。 苏行则彻底无话可说了。 苏容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很快,便有东宫暗卫摸进沈府,传了太子口信。 对于东宫暗卫,苏容自然是早已交待手下暗卫不必防范的,所以,对于摸进沈府,到他面前,自然十分顺畅。 苏容就知道燕回声会找她,其实她也没料到,在今儿宴席上,大皇子燕礼会问夜归雪可有婚配,而夜归雪自然不会说没有,那么,但凡知道她底细的聪明人,只要一想,便会想到她身上。 太子燕回声便是聪明人之一。 而且,她还听闻了,周顾当时正听到那番话,掉头就走了。都说周顾是因为讨厌大皇子,她也就只当他是讨厌大皇子了。 她对东宫的暗卫回话,「入夜后,我会去东宫一趟,就不劳烦殿下来找了。」 暗卫应是,离开了沈府。 傍晚,沈显回府,听闻了沈夫人说起苏容与夜归雪的事儿,也惊了一下。不过他也觉得苏容做得对,王位夺权,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尤其是南楚各大势力乱中有序,她没生在南楚长在南楚,若孤身前去,犹 如入群狼环伺中,所以,有夜相府铺路搭桥,这等极为有利之事,不答应,才是说不过去。 所以,当苏容与苏行则陪着沈显夫妇用晚膳时,沈显对苏容的决定给予了肯定,又道:「待你去南楚,上有南楚王,朝中有夜家,你再将谢远带去帮你,他无官无职,如今一介白衣,想走就走,十分自由,有他帮你,你会更顺利些。」 苏容倒没想到带上谢远,闻言顿了一下,「万里之遥,一路危险,谢伯伯他……」 沈显打断他,「要我说,他看着你长大,定是愿意陪你一起,免得不放心。他无儿无女的,教养你一回,你不是要为他养老吗?那正好了,跟着你,既能帮你,你也能为他养老了。」 苏容笑开,「这倒也是,短时间内我还不去南楚,先让他们斗去,待我去时,问问谢伯伯。」 苏行则闻言又看向苏容。 苏容立马一个眼神看过去,干脆果断拒绝,「大哥就好好在大梁为官,你不用去。」 苏行则无奈,「为何?」 「你和父母都在大梁,我将来也有理由回来省亲啊。」苏容理直气壮。 苏行则气笑,不再搭理她。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是不想受他管制。照他看来先生这些年就是太纵容她了,全家也就他能辖制着她一些。 用过晚膳后,几个人闲坐聊了一会儿天,苏容才慢慢散步与苏行则回去。 天彻底黑下来后,苏容给自己换了一身夜行衣,如暗卫一般打扮,悄悄溜出了沈府高墙,前往东宫。 因清平公主刺杀案还未结案,悬而未果,京中虽然已放开戒严,但天黑后,街上也没几个人随意走动。 苏容一路顺畅地来到东宫,这回没走后门,而是翻了东宫的高墙,直接跳了进去。 她故意隐蔽身形,想看看能否摸去太子燕回声的书房,一路上,东宫的护卫的确是没发现她,让她摸到了太子的书房外,但也仅仅是止步到了书房外,而被守在书房外的太子暗卫给发现了。 这人低喝,「什么人?」 此言一出,寂静的书房外,一瞬间暴露出无数身影,从各个方向落下,围住了苏容。 苏容扯掉脸上的面巾,「我。」 看来东宫的防卫是真的严,她仗着几分本事,能靠近书房,再多也不行了,近不了燕回声的身,可见待在自己的东宫内,太子殿下的安全问题,是十分有保障的。 东宫的暗卫此时也认出了她,都震惊地看着她,然后悉数退下,默默无声。 燕回声打开书房的门,便看到了苏容立在门口,他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进来吧!」 苏容走了进去。 今日燕回声的书房内,无秦女官侍奉,也无婢女,只一个近身小太监,显然早早就打发了,专为等她来。 苏容走进去,找了把椅子坐下,见燕回声打量她穿着,她一笑,「如今今时不同往日,我毕竟也很是受人关注,所以,便这般来,不容易让人发现。」 燕回声颔首,「是不容易让人发现,你都独自一人摸到孤的书房外了。本事还挺大。」 苏容承了这句夸奖,自然地捏了碟子里的糕点吃,然后「唔」了一声,「这芙蓉糕是新出炉的?好像跟公主府的芙蓉糕做法不相上下。」 燕回声「嗯」了一声,「免得东宫无芙蓉糕,你被吸引去了公主府吃。」 苏容:「……」 这话说的,好像她只是单纯为了吃而去似的。 燕回声任她吃了一会儿,见她吃了大半碟后,便不吃了,用帕子擦手,才说正事儿,「孤问你,夜归雪有婚配之事……」 「是我。」 燕回声面上的笑容收起,看着她。 苏容擦完手,将帕子塞进袖子里,察觉燕回声沉默,对他眨眨眼睛,「怎么了?是不行吗?」 燕回声心中无奈,不是不行,而是他没想到,她刚退了周顾的婚,会这么快,就订下夜归雪。 月票啊宝贝们!爱你们,明天见! 第二零九章 会投胎(一更) 燕回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揉眉心。 他对苏容的心思,一直没表露,本以为,无需着急,毕竟,她住在东宫时,还没退了与周顾的亲事儿,他不能在她与周顾有婚约时做什么不合时宜之事,不是君子所为,也罔顾周顾待他之诚。但待她退了与周顾的婚约后,他一直到至今没见到她人。而且,将来她还要去南楚夺权,而他是大梁太子,未来如何,还不好说,所以,不管他有什么心思,都只能按捺下。 但任凭他城府至深,也没料到,只短短几日,她就给自己订下了夜归雪。尤其是,他们今儿只见了一个照面而已。 他将眉心揉红了一片,也没说出一句话。 苏容好奇了,在他眼前挥挥手,「太子殿下?」 燕回声自觉失态,放下手,神色如常地对她问:「怎么这么突然?你没与孤提前说,孤觉得十分意外。」 苏容懂了,跟合作伙伴有商有量,才是合作的态度,她立即正色道:「今儿的确事发突然,我便顺势而为了,我如今便悉数告知殿下,殿下就明白为何了。」 她话落,将与夜归雪的对话悉数告知了燕回声。 燕回声听闻夜归雪拿十万南楚兵马虎符做聘礼,也被惊了一下,兵权有多重要,谁也没有他这个储君清楚,他因有周顾做伴读,等同于有护国公府做后盾,所以,哪怕大皇子的岳家南平侯府和二皇子的岳家平西将军府都有兵马,他依旧不慌,这是根本原因。 苏容前往南楚夺权,夜相府绕不过,若再有十万兵马,那等于多了一份极大的保障。 此时,就连燕回声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无论是周顾,还是他,夜相府和夜归雪能给的,他们都给不了,大梁远在南楚万里,即便能伸进手去,也是螳臂当车,而夜相府不一样,在南楚极有根基。 燕回声又开始揉眉心,不提自己,只说起周顾,「你可知,今儿孤去成国公府时,正赶上周顾离开,脸色十分不好,据说是正巧听到了燕礼与夜归雪的话。」 苏容点头,神色如常,「听说了。」 周顾那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个不容忽视的人,所以,他丢下一句「讨厌的人」就走之事,在今儿成国公府的宴席上,还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据说大皇子气的脸都青了。 燕回声看着她,「周顾怕也是知道了,他自小就聪慧,若是想探寻一件事情,总能知道,若他已知了你的身世,应该不难猜出夜归雪所说的婚配指的是谁。毕竟,早不定下,晚不定下,偏偏是今日。」 「知道就知道了。」苏容也没法子,「反正我们退婚了!」 燕回声也明白,他不过就是寻个话,说说而已,他有叹了口气,「既然事已至此,你打算何时去南楚?」 「不急,先让南楚的人斗去,我留在京城,帮您把僵着的局面破了。」苏容早就打算好了,「毕竟,我要保证大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您,而您也要助我将来坐稳南楚的位子,我们将来才能联手对付大魏。」 燕回声顿时笑了,「成。」 他身为储君,自然不能耽于儿女情长,苏容能做到,他更要能做到。 说完了夜归雪,苏容问:「大理寺天牢里关着的人,怎么还没审问出结果吗?」 提起这个,燕回声道:「老鸨在今日天黑前,也死了,是中毒而亡,仵作验尸发现,毒藏在她的发髻里。」 苏容竖起眉头,「将人关进去时,大理寺的人没搜身检查吗?」 「查了,当时确定没有。」燕回声道:「毒肯定是后来有人送进去的。」 苏容眯起眼睛,「什么人?」 「已在查了。」燕回声摇头,「 大理寺有孤的人,但也有别人的人,到底是谁出的手,如今还没定论。」 苏容敲着桌面,「放冷箭的杀手自尽死了,那老鸨却没自尽,可见是不想死,有人接触了那老鸨后,送了毒,老鸨也死了。查老鸨生平了吗?」 「在查。」燕回声道:「孤怀疑,此次要杀你的人,兴许不是南楚的杀手。毕竟,你不是说,在来京途中,几波南楚的杀手,你都不曾留下活口?那么,这么短的时间,南楚那边,应该还没得到杀手被你反杀的消息,也就不会再二次派人来,时间对不上。」 苏容直起身子,「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这一回对我下杀手的人,是京中人。」 「对。」燕回声点头,「南楚王后能找上我母后,保不准也能找上别人。孤猜测,不是贤妃的人,便是德妃的人。也许是南平侯派的人,也许是平西将军的人。应该不是燕礼与燕麟的人,这二人目前看来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当然,也许是朝中的朝臣或者别人,但这个可能性,应该很小。」燕回声道:「毕竟,南楚那边,得寻有能力杀你的人,而这个人,还要有能力在杀你后,做好扫尾事宜。」 「就比如,如今那个杀手死了,老鸨又被人毒杀。」苏容道:「顺着线查,动作快些,若是贤妃或者德妃,亦或者南平侯或平西将军府府,那这个可就是殿下的机会了。」 燕回声点头,「孤也希望是他们。」 二人谈了一个时辰,天色已晚,燕回声止住话,问苏容,「要不今日住下,还住你那处院子?」 苏容摇头,「不,走了,若是我大哥明儿一早不见我,又该训我没规矩了。」 燕回声笑了笑,「既然不留,路上小心些。」 苏容「嗯」了一声,说走就走,干脆利落,出了书房后,直接翻墙走了。 燕回声立在书房门口,看着她身影没入夜色,消失不见,他暗暗叹了口气,不是这东宫养的雀,到底是落不到他这东宫。 这一刻,他竟然羡慕起了夜归雪。 南楚夜相府二公子,到底比旁人要有福气的多。比如周顾,比如他,会投胎。 第二一零章 不打扰(二更) 苏容顺利出了东宫,翻出宫墙,脚落地,刚要抬脚走,忽然觉得不对,猛地看向墙角的阴影处,那里站了一个人,一个她很熟悉的人。 她一下子顿住。 周顾立在墙角的阴影处,他今晚就是特意来东宫墙外守着的,亲眼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夜行衣,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东宫,他瞧着,没惊动她,便等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果然又见她熟门熟路地出来。 他确定了,苏容早就来京了,在碰到端华之前,她的痕迹能够被人抹平,果然是太子出的手。 而她,与太子早有联系。 这个认知,也让他更确定了,太子应该也早就知道了苏容的身世。 周顾看着苏容,没说话,隐在夜色的阴影里,便那么看着她,翻东宫的城墙,来去自如,跟在江宁郡时,出入自家高墙时不一样,她手中并没有用攀墙锁,可见在江宁郡时,她用攀墙锁是故意的,她的身手,根本用不到攀墙锁。 也就是说,她故意隐藏自己的武功本事,不想被他探寻究竟,或者说,她当时便保留着退婚的打算。 苏容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周顾,尤其是周顾已认出了她,她想当作不认识,一走了之是不成的吧?更何况,他站在阴影里,周身的气息很沉暗,她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这不好的心情,兴许是关于她。 她捏了捏手指,想说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喊他一声「周哥哥?」,还是算了,于是,她只站了片刻,便干脆果断地转身就走。 周顾几乎在她迈步离开的瞬间,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她。 苏容没走成,只能停住脚步,看向他。 走出阴影处的周顾,依旧是一身郁色,面上也带着浓郁的郁色,与那日退婚时明显的冷厉怒气不同,也与那日在瑞安王府内的树下见他同样不同,这满身的郁气,浓的几乎要将人淹没。 苏容心下一惊,但面上没表露出来,浅笑着打招呼,「原来是周哥哥。」 「别喊我这个。」周顾声音哑得很。 苏容从善如流,「那好,周四公子。」 周顾攥着她的手紧了紧,「也不许喊这个。」 苏容无奈,「周顾。」 周顾还是习惯听这个,他眼睛漆黑,满腹郁气,但却克制着自己,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对她问:「迎客坊是你的地盘吗?」 苏容点头。 「走,去迎客坊说话。」周顾拽着她走。 苏容有些头疼,「你先松开,我不跑。」 周顾松开了她。 二人一前一后,顶着夜色,避开巡逻的巡城兵,去了迎客坊。 如今已到了宵禁的时间,迎客坊自然已经打烊关门,但苏容是东家,进入迎客坊,犹如进入自己家,带着周顾翻墙而入,来到后院,在一处门前,敲了三下窗子。 里面有人发出「咦?」地一声询问,然后似想起了什么,立即掌了灯,打开了窗子,「谁?」 「是我。」苏容亮出一块牌子。 「原来是主子。」里面的人不是兰娘,而是掌柜的,连忙穿好外衣,打开了房门,看着苏容一身夜行衣,身边跟了一个人,似是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顿时一愣,「您、您二人怎么来了?」 苏容道:「在这里说会话,给我一间房间。」 掌柜的连忙道:「隔壁的房间一直给您留着,早已布置好,一直不见您来。如今您去隔壁说话?」 苏容点头。 于是,掌柜的回屋拿了钥匙,打开了隔壁的房门,「小 的去烧水送来,您二人先进去。」 苏容点头,先迈步,进了屋子里,周顾跟了进去。 房间十分干净,画堂宽敞,内室在东边,再往东,还有一间净室,正好隔开了两边隔壁的屋子,在内室说话的话,两边屋子听不到。 苏容直接选了内室,掌了灯后,请周顾落座。 这里虽然不是苏容的闺房,但到底是给她准备的房间,周顾有些不得劲儿,但这种不得劲儿还是按压下了,毕竟,若论不合规矩,他今晚在夜里私下见她,并且要求她来这里说话,共处一室,就已经不合规矩了。 他如今顾不了那么多。 掌柜的很快就端来一壶茶,又拿了一个托盘,里面摆了几碟糕点,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询问苏容,「主子,可要酒?」 「不要,你去歇着吧!」苏容摆手,「你只管睡,我们走时,也不必送。」 掌柜的点头,知道二人这时候来这里,是有话私下说,识趣地关上房门,回去歇着了。 苏容已在东宫吃过也喝过了,将茶点推到周顾面前,「吃一点儿?」 周顾中午没吃饭,晚上也没吃饭,直到现在,也不饿,但苏容将茶点推到他面前,他默了默,还是拿起来吃了。 苏容便坐在桌前看着他吃。 一块糕点吃下去后,苏容递给周顾一盏茶,周顾没抬头,又捏起一块糕点,不吭声地吃着。 苏容这时也明白了,周顾大约晚上没吃饭。 一碟糕点吃完,周顾不再拿了,擦了手,看着苏容。 苏容揉揉眉心,「有什么话,你说吧!」 周顾本来有一肚子话,想问她,但坐在这里,他却又不想问了,他怕他问了,她干脆地承认。什么都承认。届时,他又能说什么?连装不知道,他怕是都没了资格。 他摇摇头,「不想说了。」 苏容顿住。 周顾放下帕子,又重新拿了一块糕点吃。 苏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对他道:「没吃晚膳?要不然我让人给你做些饭菜来?」 「午饭也没吃。」周顾纠正,但还是摇头,「不必,我吃糕点就好。」 苏容没想到他连午膳都没吃,想说做什么去了连午膳也不吃?但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也不必问,他们之间,问多了,也是徒增无奈。 于是,她便安静地坐着,看着他吃了一碟糕点又一碟糕点,一共五碟,有的碟子里有四块,有的碟子里有六块,都慢慢地,一块一块地,被他全部吃完了。 她问:「够了吗?不够我再去给你找些?」 「够了。」 苏容又给他倒了一盏茶, 周顾端起茶,慢慢地喝着,满身沉郁不散,整个人十分安静。 苏容想了想,还是狠心道:「我今日,见了夜相府的夜……」 「我不想听。」周顾猛地打断她。 苏容顿住。 周顾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盏,橙黄色的茶水,随着他手指轻轻发颤,茶水荡起一圈圈的波纹,他几乎端不住小小的茶盏,索性,直接放下,因放的太急,茶水洒出了些许,烫到了他的手背。 白皙的手背被烫红了一小片。 他胡乱地拿了帕子擦了擦,然后,将手收进了袖子里。 苏容这一瞬间,撇过脸,看向窗外,这个少年,他赤诚、聪慧、别扭、骄傲、或许还有那么点儿骄纵,她从初见他,就从未想过害他,她希望他一生光风霁月,不受磨难,不被麻烦缠身,沿着早就铺好的青云路走下去,功成千秋,名垂青史,她从不希望有人害他,包括她自己。 但如今,她却伤害了他。 若这害,只是一时的,只当是他的一个小坎,也就罢了。但这害若是一生的,他若是迈不过去,她拿什么弥补? 她退婚时想到了前者,但没有想到后者,本以为,他对她也有所保留,应该不至于。有情却不多,很好放手。但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周顾抬眼,便看到了苏容偏过去的头,那一闪而逝的情绪,从她脸上溜过,他只看到了一片冷然,他心下一塌,一瞬间,他想起身就走,不想苏容心里指不定怎么嗤笑他狼狈没出息,但他挪不动身子,今日这般与她坐在一起,都是他强求来的,若走了,还有没有下次,就不知道了。 他心下一片灰暗,又哑了嗓子,喊了一声,「苏容。」 苏容回过头,「嗯」了一声。 周顾闭了闭眼,艰难地说:「我会试着放下的,今日打扰你,不是我本意。」 苏容笑了一下,「好,不打扰的。」 开年都是会~一直在开会…坚持更新多不容易~ 宝贝们,月票呀!明天见! 第二一一章 拜托(一更) 夜深人静,窗缝溜进些许风丝,吹动灯烛偶尔摇晃一下,暖晕的烛光下,周顾恍惚地看到了苏容眼底一瞬间的温柔,他再细看时,对面坐着的小姑娘,只浅淡地笑着,眼眸平静,仿若那一瞬间是他的错觉。 他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哑声问:「有书吗?你陪我看一会儿书。」 苏容点头,「有的吧,我去找一下。」 她站起身,走出内室,穿过画堂,去后抱厦的格子间,果然有一个书架,里面罗列了不少书,她从中找了一本游记拿在手里,然后又拿了几本画本子,折了回来。 她将游记递给周顾,然后自己拿了画本子坐下。 周顾接过游记,对苏容说:「你知道我为何爱看游记吗?」 苏容猜测,「有游侠的梦?」 周顾摇头,「不是,是我打算放榜后,外出游历。」 苏容愣了一下,「你都参加科考了,不入朝为官?」 就她所知,世家子弟,大多在年少时,都会外出游历一番,增长见识,但大多都十二三岁出去,游历个二三年回来,或参加科考,或由人举荐做官,或有的人不想为官,继承家业,总之,都很早就出去了。 「我这些年一直在东宫陪太子伴读,没有机会出去游历,一直想走出去四处看看,更好地了解民生百姓,将来才能更好地为官。」周顾道:「我已与祖父商议妥当,太子也赞成,秦太傅也没意见,所以,科考放榜后,无论夺得什么名次,陛下授官的话,我都会暂且先挂官,祖父会与陛下打好招呼。」 苏容了解了,「原来这样也行。」 「别人不行,我自是行的,陛下会给这个特例的。」周顾轻声道。 苏容想想还真是,对别人来说不可能的事儿,对周顾来说,他的身份要容易实现得多,哪怕陛下忌惮护国公府,但这等小事儿,还是能松口的,「那你打算游历多久?」 「两三年吧!」周顾也不确定,「也不是单纯的游历,会先去冀北,查查平西将军府是否私自豢养兵马。总之,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为太子殿下做些事情。」 苏容点头,「这样也是极好,留在京城,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出了京后,天下之大,要做什么事情,自然也好施展些。」 周顾「嗯」了一声,低下头,翻开手里的游记。 苏容见他打住话,自己也拿过一本画本子翻开。 房中安静,两人对坐,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也有灯烛爆出灯花的声音。 周顾其实没有什么心思看书,但他就是不想走,也不想放苏容走,但他听着苏容快速翻页的声音,与在江宁郡时一样,似乎真的在认真看书,全然不受影响,他心里仿佛漏了个窟窿,深不见底,怎么也堵不上。 但哪怕这样,他也不想走。 书页半天才翻一页,对比苏容的速度,慢极了。 过了许久,外面传来打更声,周顾惊醒,不知不觉竟已是三更天了,他放下没看了几页的游记,终于放过了自己,也放过苏容,哑声说:「走吧!」 苏容点头,也搁下画本子。 周顾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他那本游记,看了七八页,而苏容拿了四本画本子,看了两本半。 他收回视线,迈出房门。 出了迎客坊后院,苏容回身看着周顾,「就从这里道别吧!反正护国公府和沈府不是一条路。」 周顾想问她,你说的其实是我与你不是一条路吧?但心里都明白的事儿,问出来做什么?他慢慢地点头,「好。」 苏容挥挥手,当先离开了。 周顾站在原地,看着她很快就融入夜色中,消失了身影,他 憋着的一口气散掉,身子向后,靠在了身后的墙上,深黑的夜,冰冷的墙面,让他的心也跟着又黑又冷。 苏容一路避开巡城兵,回到沈府,翻墙而入,摸进自己的院子。 推开门,迈进门槛,察觉屋中有人,握紧了身上的剑。 苏行则出声,「是我。」 苏容松开手,走进屋,低声问:「大哥?你不睡觉,跑来我的屋子里守我,怎么不点灯?」 苏行则用火石掌了灯,看着她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苏容无奈,就因为这个,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让他跟去南楚的。若不是因为她这张脸太像她娘,而沈显与谢伯伯交情深厚,如今已人尽皆知,他们兄妹受她关照,也说得过去。她其实也不想住来这沈府,跟她这个大哥住在一起,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她更想住在东宫,太子燕回声的东宫虽然规矩森严,但对她来说,反而不受钳制,没有这份来自大哥的关心负担,她更自由些。 苏行则一看苏容脸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不是我想过于管辖你,是身在京城,危险太多,我今夜正好也睡不着。在江宁郡时,你整晚的不回府,我也没说过你什么,不是吗?」 苏容立即收起脸上的神色,反省了一下自己,也跟他解释,「去了东宫一趟,待了一个时辰,离开东宫后,遇到了周顾,去迎客坊又坐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晚了。」 她软了语气,给他吃定心丸,认真地道:「大哥,你真的不必担心我的,你是知道的,我有五百暗卫,都带来了。在这京城,只要不是闯了泼天大祸,我都有能力自保的。」 苏行则也明白,揉揉眉心,「我今儿是真的睡不着,本想找你说说话,进来才知道,你出去了,我就说你往日没睡这么早的,原来是不在府中。」 苏容也还不困,索性坐下身,跟他说话,「太子殿下白日里在成国公府听了夜归雪透出的口音,猜测与他有了婚约的人兴许是我,喊我去见了他一面,商议些事情。本来应该早回来的,也没想到遇到周顾守在东宫墙外,才耽搁到了这时候。」 苏行则看着她,「周顾他……找你做什么?」 「没做什么,本来应该是想问我些话,但后来又不问了。」提起周顾,苏容语气又软了几分,轻轻说:「他聪慧至极,太子都能猜出来,他也能猜出来。说放榜后,他便要去游历了。只让我陪他看了一会儿书。」 苏行则也讶异,「怎么放榜后要去游历?」 苏容将周顾的原话说了。 苏行则恍然。 苏容动手拨了拨灯芯,「大哥,他状态不太好,距离放榜,还有一段时间,你多见见他,跟他说说话,我希望他能放下,心无负担地去走自己的路,别因为我,困于自身,这不是我的初衷。」 苏行则记得瑞安王府设宴那日,周顾的状态似乎还好,只不过人沉默了些,如今苏容这样说,想必是真的不太好,他点头,「好,我会劝劝他。」 苏容摇头,「不用劝,就陪他说说话就行。想必他想听的也不是劝。无论是老护国公,还是盛安大长公主,亦或者国公夫人,包括他自己,劝他的人想必已经够多了。」 苏行则了然,答应下来,「好。」 苏容露出笑容,歪头看向苏行则,「我既收了夜归雪的聘礼,自不能辜负人家,所以,此事就拜托大哥了。」 没有得了十万兵权的便宜,还行对不起人家之事的道理。 苏行则叹气,「好,此事交给我。」 画堂的灯光明亮了些,苏容罢手,想起了什么,又问:「你给父母亲和谢伯伯去信了吗?」 「还没有。」苏行则摇头,「你应了夜二公子 的婚事儿这件事儿,我觉得还是你亲自书信告知他们为好。」 苏容想想也是,站起身,摊开笔墨,「我现在就书信一封,让人明儿一早城门开时,速速送去江州。」,话落,她补充,「就写给谢伯伯得了,他会拿给父亲母亲看的。」 苏行则知道她懒,多写一封信都嫌麻烦,无奈地点了下头。 第二一二章 追问(二更) 周顾回到护国公府,已经是四更天,他没有翻墙的习惯,所以走的是正门。 今儿是初一,有大朝会,老护国公起早要赶去大朝会,正巧碰到他顶着一身寒气进府,顿时问:「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 周顾看了老护国公一眼,「去了迎客坊。」 老护国公没闻到他身上有酒味,露出怀疑的神色。 周顾抬步往里走,随口解释了一句,「没喝酒,就去那里坐坐。」 老护国公敏锐地问:「跟谁?」 周顾不答,径直往府里去了。 老护国公明白了,迎客坊卖的醉花饮来自江宁郡,若以前不知是谁开的,那么如今老护国公已知道了,是苏容。这么说他是去见苏容了?也只有去见苏容,才会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有心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毕竟他一夜才回来,但怕误了大朝会时辰,只能按压下,上了马车,先赶去大朝会。 周顾回到霜林苑,子夜迎了出来,「公子,您去哪儿了?怎么把属下给扔在府里?」 以往,无论公子去哪里,基本都带着他,最近他真觉得自己快不是公子的小贴心了。竟然连公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周顾瞥了子夜一眼,没说话,进了屋。 子夜连忙跟了进去,看他一身寒气,小心翼翼问:「公子,让厨房送水来给您沐浴吗?」 「不必。」 「要熬一碗姜汤送来吗?夜里这么冷,看您身上都冻透了,仔细染了风寒。」子夜有些担心。 「不用。」 子夜退而求其次又问,「那给您拿个手炉来,暖暖手?」 「不要。」周顾抬手打断他一连声的询问,对他吩咐,「派两个人去南楚查夜家和夜归雪,我要知道夜家和夜归雪所有事情。」 子夜「啊?」了一声。 周顾站定,对他肯定地道:「找两个妥帖的人,今日就启程。」 子夜挠挠头,想问为什么,但看周顾的脸色,还是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周顾「嗯」了一声。 子夜走出去,房间安静下来,周顾躺去了床上,连外衣也没解,便那么和衣而睡了。 今儿的大朝会,与以往每月初一十五的大朝会例行公事不同,今儿重点朝议了科考阅卷,皇帝督促几位主考官加快进度,又当朝重点提了清平公主被刺杀一案,申饬了大理寺卿治监不严之罪,竟然让犯人在大理寺服毒自尽,真是荒唐,严令从今日起,刑部介入,三司一起,重查此案。 大朝会后,皇帝派人请老护国公前往御书房叙话。 老护国公上了年纪,一年里,只有大朝会才会上朝,皇帝一个月里,也难得见其一面,主要是寻常时候,没有大事儿时,老护国公是连大朝会也会告假的。 距离今日老护国公上朝,皇帝已有俩月没见着老护国公了。 老护国公来到御书房,拱手见礼,皇帝连忙虚扶他一把,「老国公免礼,朕已有俩月不曾见你,国公身体可好?」 老护国公咳嗽一声,嘘喘了一口气,「劳陛下关心,老臣这身子骨啊,一到入秋,便有些吃不消。早年时落下的伤口旧疾,每天夜里,都隐隐犯疼,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闹心的慌,闹腾的难以入眠。」 皇帝立即道:「让太医院仔细看看,若需要好药,朕的私库里有。」 老护国公点头,「太医时常过府请平安脉,但陈年旧疾,也是没法子,天天说让老臣好好养着,哎,这养了好几年了,越养越疼。」,说着,他摆摆手,「不过陛下放心,老臣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住。」 皇帝训 道:「自从老陈太医告老离京,剩余太医院的太医,的确是一帮子废物。依朕看,还是得贴皇榜,为太医院招人。务必求得医术好的,才能抵用。贵妃前几日也跟朕抱怨,说如今的太医不得用,她染了个小风寒,小半个月才将好。」 老护国公捋着胡须道:「老陈的孙子据说出息着呢,不如陛下派人去问问,看他是否愿意来太医院入职?得老臣衣钵真传,应该错不了。」 皇帝一拍手,「你不说朕还给他孙子忘了,成,回头朕便派人去问。」 君臣二人闲谈一会儿闲话后,皇帝进入正题,试探地询问老护国公,「朕听闻江州刺史苏旭的那个女儿,很多人见了后都觉得颇有些像珍敏郡主?」 老护国公点头,「是有些像。」 皇帝正色道:「老国公,你与朕说实话,当初你与苏旭订下两家的婚事儿,是基于什么原因?」 老护国公看着皇帝,将球踢了回去,「陛下觉得呢?」 皇帝想说朕怎么知道?你护国公府许多事儿,朕都不知道。他心里生起不满,面上不表现出来,只道:「朕就是因为想不出原因,才问你,护国公府与苏家有婚约时,苏旭还是江宁郡的小小太守,门楣天差地别,除非有特殊缘由,怎么都够不上联系。」 老护国点头,「陛下说的是,自是有特殊的原因。」 皇帝等着他往下说,便见老护国公闭了嘴,不继续说了,他气恼,「老国公!怎么?连朕也不能说吗?」 他声音重了几分,「若只一个小庶女,朕也不想知道,但既然她像珍敏郡主,朕自然想弄个明白。难道你非让朕派人去查她?」 老国公心想,你肯定已经派人去查了,只不过目前什么也没查出来,才在今儿堵着我问,但这也正是他今儿参加大朝会的目的。 于是,他故意晾了皇帝一会儿,才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扫向立在一旁伺候的余安。 余安一个激灵,看向皇帝,皇帝对他点头,他赶紧退了下去,并且十分识趣地关紧了御书房的门。 御书房只剩下皇帝和老护国公两个人,老护国公才开口:「这件事情,按理说,老臣答应过珍敏郡主,本该直到带进棺材那一日也是不说的。但此一时彼一时,随着苏容长大,她真的太像当年的珍敏郡主了,老臣见了她后,便知道,这个秘密瞒不住。」 皇帝顿时坐直了身子,「什么意思?」 老护国公叹息,「苏容是珍敏郡主与南楚王的女儿。郡主临终前,找到了老臣,恳请老臣护佑她的女儿,老臣便与她商议,订下了苏容与周顾的婚约。」 「你说什么?」皇帝腾地站了起来,「当年她不是身故在大魏吗?怎么会……」 老护国公见皇帝一脸震惊,肯定地点头,道:「当初珍敏郡主和亲到了大魏后,发现已怀有身孕,未免被发现,只能假死脱身,隐姓埋名。先皇与太后也知道此事。」 皇帝怔住,「为什么朕不知?为何没人告诉朕?」 「珍敏郡主与陛下您情分深厚,大约是不想陛下为她忧心。老臣也是在珍敏郡主临终前,才知道她当年没死,栖身江宁郡。」老护国公将珍敏郡主当年如何找上他,订下了婚约之事简单说了。 皇帝后退了一步,神色仍旧怔怔,似被这个秘密冲击的头脑嗡嗡,一时间难以思考,「她是八年前……去的?」 老护国公颔首,「订下婚约后不久就去了。」 皇帝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问,「既然婚约是她临终前订下的,苏容为何退婚?」 这些日子,苏容与周顾退婚,闹的京中沸沸扬扬,传进了宫里,他也早已耳闻。 老护国公无奈,提起这事儿,诚心已 告,颇有几分与皇帝推心置腹的意味,「顾哥儿是不愿退婚。但陛下您知道,南楚王如今膝下无王嗣,苏容是唯一王女。多年来,南楚王后一直派人刺杀苏容,如今更是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她来京途中,更有甚者,遭遇了南楚几波人马截杀。这般情况下,苏容还能继续做一个普通人吗?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退婚也是迫于无奈。毕竟,照这样下去,她早晚有一日要去南楚做回王女,否则,她这一生,岂不是都要过这样被人整日里刺杀的日子?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不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吧?」 皇帝闻言渐渐冷静下来,「所以说,她要去南楚夺位?而周顾……」 老护国公拱手,「陛下,周顾不尚主,大梁公主不尚,南楚王女也不尚。」 不是他要说的直白,而是皇帝曾经有意让周顾尚公主,被他推搪后,皇帝又纵容清平纵容端华纠缠周顾,未必没有将周顾绑死在驸马或者郡马位置上的意思。 皇帝顿了一下,慢慢点头,没说什么,又问:「南楚王后是怎么得知苏容的存在的?」 老护国公摇头,「老臣也不知,据苏容说,早在多年前有人杀她,后来查到,是来自南楚王后。」 皇帝脸色变幻,「朕想见见苏容。」 老护国公点头又摇头,建议,「陛下,老臣觉得,您不必急着见苏容,您一旦见了她,她的身份就彻底被证实了。诸多纷扰,也会随之而来。您在没做好准备之前,不宜召见她。等您什么时候做好准备,再见她也不迟。」 皇帝沉默下来。 老护国公不再说话,相信他的未尽之言,皇帝定能明白。 皇帝自然明白,他身为帝王,权术早已炉火纯青,只要静下心想,很快便明了苏容的身份一旦被他认可,牵扯颇多,这其中利弊,得仔细权衡,不知究竟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他目前的确还不宜见苏容,哪怕已得知了她的身份,哪怕如今京中已有无数人见过她,都因她的容貌对她起疑,怀疑到了珍敏郡主身上,但只要他一日没见她,她的身份只会被所有人继续猜测,而不会被定性她就是珍敏郡主的女儿。 他是皇帝,一举一动,都深受关注,而苏容,她目前虽然是一个小庶女,但已与多个府邸有了牵扯,又因长的像珍敏郡主,一举一动,也在无数人的注目中。 皇帝也沉默了一会儿,算是默认了老护国公的建议,「如今京中,除了护国公府中人,都有谁已得知了苏容的真正身世?」 老护国公摇头,「老臣也不知,但苏容住在清平公主府许多时日,清平公主也是自小与珍敏郡主一起长大,大约是瞒不过的,如今苏容又住去了沈显府邸,而沈显与谢远交情深厚,不太好说。」 皇帝最关心的不是公主府与沈府中人,而是他的一众皇子们,尤其是太子,他索性直接问:「太子呢?」 老护国公心想无论什么时候,陛下都不忘忌惮他这个自己的亲儿子,防备至极,他摇头,「老臣不知。」 「周顾既知,不会告知太子?」皇帝问。 老护国公道:「老臣一直瞒着顾哥儿,也是直到这两日他才方知此事,自科考后,他一直未去东宫,还未与太子说上话。」 老护国公索性也直接打直球,直白道:「若是陛下不想太子知道,老臣稍后回去,便严厉嘱咐他不许告知太子。」 皇帝顿住,心想着太子聪慧,连他都起了疑心,未必能瞒得住他,他有此一问,也不过就是借此试探老护国公和太子的关系而已,既已试探出来,他自然地摆手,「这倒不必,太子是储君,此事干系甚大,寻个机会,朕自也会与他商量的。」 老护国公点头,「陛下说的是,此事到底是国事,的 确应该慎重。」 月票,么么,明天见! 第二一三章 信任(一更) 皇帝与老护国公关在御书房里叙话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直到余安禀告,珍贵妃娘娘亲自来给陛下送雪梨汤,二人才止住话。.. 老护国公站起身,「陛下有事要忙,老臣告退了。」 皇帝也觉得说的差不多了,点点头,放老护国公走,「余安,送老国公出宫。」 余安应是。 老护国公走出御书房,便看到了站在台阶上披着一件桃红斗篷的珍贵妃,以老国公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给珍贵妃见礼,只道了一句,「贵妃娘娘大善。」 若不是珍贵妃亲自来送梨汤,他估计还要被皇帝抓着继续盘问,他能说的就那么多,来来回回,也没什么可说的。 君臣二人离心已久,他对皇帝,自然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珍贵妃长的极美,肤色极白,桃红色穿在身上,极称她,尤其在这深秋里,万物萧条,她一身桃红色,盈盈而立,站在御书房外,一个人,便是一道绝佳的风景。 她笑看着老护国公,声音也是柔美好听,「老国公身体可大好了?」 「托贵妃娘娘的府,尚算健朗。」老国公走下台阶,「陛下已在等了,娘娘快进去吧!」 珍贵妃点点头,侧开身子,让开路,「老国公慢走!」 老国公背着手往宫门走,余安亲自相送,一直送出宫门,看着老护国公上了马车,才折返。心想着,到底还是老护国公,陛下是又忌惮,又不敢不尊敬。 珍贵妃亲自提着雪梨汤进了御书房,将梨汤放在玉案上,才盈盈一拜,「臣妾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陛下了?」 皇帝往日里最爱珍贵妃这副模样,今儿却有些心不在焉,伸手虚虚扶起她,「爱妃的手这么凉,连个手炉都没带,奴才伺候不周,该罚。」 珍贵妃摇头,「臣妾没觉得冷。」 「你呀,对手底下的人,最是心肠软,使得奴才们都不尽心了。」皇帝拉着她手坐下,「你身子刚好一点儿,乱跑什么?若是再病了,岂不是让朕心疼?」 珍贵妃娇嗔,「这么说,陛下是不乐意见臣妾了?也压根就不想喝臣妾的梨汤了?臣妾可是亲自盯着小厨房熬了许久呢。」 皇帝连忙握紧她的手,「朕怎么会不乐意见你?朕只是担心你身体,每年秋冬,你最少都要病上一场。朕可以不喝梨汤,但你必须得给朕好好的。」 珍贵妃露出柔美的笑容,「陛下放心,有您这般在意臣妾,臣妾自也会爱惜自己。」 她起身给皇帝盛梨汤,「还热着呢,陛下快尝尝,秋梨败火。」 余安不在,她也没另喊人进来试毒,便自己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吃了一口,然后十分主动地喂皇帝。 皇帝顺从地喝着梨汤,一时间,御书房内,一改早先的沉重,十分温馨。 皇帝喝完一碗梨汤,起了些旖思,拍拍珍贵妃的手,「今晚朕去长乐宫。」 珍贵妃脸一红,「臣妾不辞辛苦来给您送梨汤,又不是来邀宠的。」 皇帝哈哈大笑,「朕知道,朕的贵妃无需邀宠,朕便已爱极。你送梨汤,是心疼朕。近来朝中多事,朕委实有些上火,你这梨汤送的正好。」 珍贵妃担忧地问:「臣妾听闻刺杀清平公主的人主犯自尽,从犯服毒。陛下您就算再气怒,也得爱惜身体。」 皇帝点头,「朕晓得。」 珍贵妃亲自收拾了汤罐空碗,放进食盒里,「那臣妾告退了。」 皇帝笑着摆摆手,又重审了一遍,「晚上等着朕。」 珍贵妃羞恼地跺跺脚,提着食盒出了御书房。 身后传来皇帝愉悦的大笑声。 走出御书房后,珍贵妃脸上娇羞的笑便散掉,她将食盒递给宫女,自己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轻声吩咐,「走吧,回去了。」 宫女应是,拎着食盒,跟上她。 一行人浩浩汤汤而来,又浩浩汤汤而去,似乎真的只为送一碗梨汤。 皇帝在珍贵妃离开后,也渐渐止了笑,一时间无心批阅奏折,便那么干坐着。直到余安送了老护国公回来,给他上了一盏茶,放在跟前,皇帝才忽然问:「余安,珍贵妃的闺名,叫什么来着?」 余安一惊,连忙压低声音回话,「回陛下,贵妃娘娘姓沈,单名一个怡字。」 「沈怡。朕竟忘了。」皇帝顿了顿,「她入宫多少年了?」 「有十四年了吧!」余安也记不清楚具体了。 「十四年。」皇帝又一阵恍惚,「苏容今年十五岁。」 余安又是一惊,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他快速地看了一眼皇帝,见他神色恍惚,他不敢多探究,连忙垂下头。 皇帝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派人将瑞安王请来。」 余安应是。 瑞安王今儿也参加了大朝会,刚回到府中没多久,便听闻陛下宣召,他连忙又沐浴更衣,赶紧进了宫。 皇帝见了瑞安王,对他道:「关于清平被刺杀一案,朕想交给你来主查,三司配合你,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如何?」 瑞安王愣住,今儿早朝上,陛下还特意提了此案,申饬了大理寺卿,命刑部也一起,三司联手来查,如今怎么又把他叫来跟着查此案了?他不解地看着皇帝。 皇帝见他这个表情,便知道,对于清平被刺杀一案,他应该没掺和,而且应该也还不知道苏容的真正身世,否则,不会不知道那刺杀压根就不是冲着清平,而是冲着苏容。 若是没问明白老护国公苏容的身世,他认为三司联手查此案,自然没问题。但如今知道了苏容的身世,这里面就有大问题了。但皇帝金口玉言,自然不能朝令夕改。所以,他要寻个妥当之人,跳出三司之外,也跳出朝堂深水,且还要位高权重,一直保持中立的姿态,这人就得是瑞安王了。 他也想知道,这朝中,有什么人,会被南楚的南宫家或者是南楚宗室的势力渗透,亦或者被收买,帮着人杀苏容。 于是,他看着瑞安王道:「刑部、大理寺、监察院,三司里各有疏漏之处,朕总觉得不放心,此案甚重,想着你妥帖,交给你,朕应该放心。」 瑞安王闻言连忙拱手,「陛下既然这样说,臣一定尽心,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颔首,「谢临那孩子,朕觉得十分不错,待科考放榜后,只要名次不低,朕准备重用。」 瑞安王一喜,但同时心中也明白,他的中立陛下一直看在眼里,故而这是给他一个许诺,只要瑞安王府忠于陛下,谢临的前途,自无需忧心。 他连忙谢恩,「多谢陛下,临儿虽然有些孩子气,但也是因为未经磨炼,一旦对他多加磨炼,他还是得用的。」 皇帝点头,似十分欣慰,「朕也这么觉得。」 于是,瑞安王再出宫,肩上便落下了一个重担。他想着还是得先去一趟大理寺,了解从事情发生到如今查到哪步了,然后得再去一趟公主府,亲自再听听清平公主关于当日事情发生时的经过。 他敏锐地觉得,老护国公前脚刚与陛下叙话了一个多时辰,后脚陛下便将他召进宫让他接手此案,这里面,一定不同寻常。 尤其是,大理寺监牢,何等森严,大理寺卿也不是个没本事的,人还不老糊涂,也是知道刺杀公主的案子是个大案子,清平公主一直派人盯着,怎么可能让人钻了空子送了毒进 去?但偏偏,就有了这么一件事儿,可见有人能将手伸进大理寺,手眼通天。 瑞安王一路寻思着,这件案子,皇帝既然交给他,便是信任他,让他彻查到底的意思,他务必得办好,不管牵扯出什么人,他也只能咬牙一办到底。 毕竟,这案子查好与否,可是事关他儿子的前途。 第二一四章 如实(二更) 皇帝在当朝命三司联手查案后,又额外任命了瑞安王为主审官,随着瑞安王出宫,他接手清平公主刺杀一案的消息也传遍了皇宫内外。 谢临都震惊了,他爹都多久没受陛下如此重用了?瑞安王府一直不敢行差就错,他爹也是能混日子就混日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久而久之,他几乎都觉得他爹这么混下去也不错,他将来也干脆一样混日子就行,总之,把瑞安王府的门庭支撑住了就行。反正这样也简单。 从龙之功啊什么的,他爹从来没想,他也不想。所以,他这么多年,不往太子跟前凑,也不往其他皇子们跟前凑,能混过去就混过去。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陛下怎么突然就交给他爹这么一件大事儿了? 在他看来,清平公主刺杀案可不是大事儿吗?大朝会上陛下特意因大理寺出了纰漏申饬了大理寺卿,又命三司联手,如今又把他爹抬出来,这是堪比御刺案了。 他想着清平公主真是受陛下宠啊,但一想又不对,清平公主即便再受宠,三司联手来查,也够了,何必用上他爹? 他想不明白,去找他娘,「母妃,您听说了吗?陛下命父王主审清平公主被刺杀案。」 瑞安王妃正在浇花,点头,「刚刚听说。」 她回头看了谢临一眼,「这事儿很突然,陛下若是早有打算,今早在大朝会上便会说,而在大朝会上没提,大朝会后将你父王叫进宫去,说明是突然起意。等你父亲回来,看看他怎么说。」 谢临点头。 瑞安王妃放下水壶,「科考放榜后,我想将你的亲事儿订下来,除了那个秦鸾,你对哪家小姐……」 「母妃,您饶了我吧!除了秦鸾,我如今谁也不想娶。」谢临抬脚就走,心想着,他就不该来问他娘。 他走的快,几乎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瑞安王妃差点儿被他气到,回身对贴身嬷嬷道:「你看看他,提起亲事儿,半句也说不得。那秦鸾已进了东宫,就算不进东宫,也已是罪臣之女,如何娶得?」 贴身嬷嬷劝慰,「小王爷还小,不急。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与小王爷年岁差不多,虽早就定了亲,但又管什么?还不是退婚了?待咱们小王爷过二年,人稳重了,自然也就放下秦鸾了,您到时候看中哪家姑娘,再给他撮合就是了,他应该就没那么抗拒了。毕竟,少年慕艾,要放下,总得需要时间。」 瑞安王妃叹了口气,「说得也是。」 提起周顾,未免想起苏容,瑞安王妃用帕子擦了擦手,坐下身,「苏容可真像当年的珍敏郡主。」 贴身嬷嬷点头,「不若王妃派人查查,兴许真有什么关系?」 瑞安王妃摇头,「哪里轮得到我查,但凡见过她的人,怕是早有人查了,毕竟就连王爷这个不怎么理事的人自那日见了她后都起了疑心,更何况别人?这京中认识珍敏郡主者众,若论动作快,谁及那几个皇子?即便他们那时候年纪小,不记得珍敏郡主长什么样儿,自有手下人告知他们。」 贴身嬷嬷一想也是。 瑞安王妃又道:「等等看吧,总能知道。」 太子燕回声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当即想到,老护国公怕是告知了他父皇苏容的身世,他父皇知道清平公主被刺杀一案是冲着苏容来的,才搬出了瑞安王府来主审此案。 他心想着,还是老护国公了解他的父皇,这样一来,倒省得他耗心费力且还要顾及宫里小心翼翼彻查了。 他当即喊来暗卫,吩咐,「暗中让人配合瑞安王。」 暗卫应是,当即悉数撤回了东宫彻查此案的人。 燕回声想了想,吩咐,「再去给七小姐传句话,让她近来无需做 什么,只安心等着就好。她来京已做的够多了,事极必反,过犹不及。」 暗卫又应是。 苏容收到燕回声传话时,刚睡醒,正坐在桌前,懒洋洋地等着厨房送来午膳。 她也没料到,老护国公会赶着今儿大朝会,进宫对皇帝告知了她的身份,她代入老护国公的身份,站在他的角度,寻思片刻,便基本猜出了老护国公的用意。 老护国公这是在帮她,也间接在帮燕回声。 若皇帝知晓了她的身份,一定不容许人在这京城,天子脚下,杀她。尤其是南楚渗透进来的势力,他如此重权,连太子都容不下,更遑论南楚国的人来作乱? 另外,不管他知道不知道太子与她的关系,都不妨碍他知道,要杀他的人,一定不是太子,南楚王后既然找到皇后,也能找到别人,皇后因太子收了手,那么别人呢?这反而是燕回声的一个机会。 苏容想到这,轻叹,不愧是老护国公,论深谋远虑,论审时度势,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将她搅动起来的朝局,一瞬间推到了顶峰。 太子说的对,如今她的确可以不用再做什么了。 瑞安王去了大理寺,阅完卷宗,将人都过问了一遍后,又派人喊了京兆尹府尹李述问话,李述交待了一番后,瑞安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对一旁的大理寺卿问:「那个叫凤凌的少年人呢?」 大理寺卿连忙道:「他说查案好生无趣,今儿一早走了。」 瑞安王问:「去哪里了?」 大理寺卿立即道:「应该是去沈府了,毕竟听说他姐姐已住去了沈府,也就是那位苏七小姐。」 瑞安王点头。 大理寺卿问:「王爷若是过问他,下官派人将他喊来?」 「不必,本王先去公主府一趟,若有需要,再去沈府亲自问他。」瑞安王摆手。 大理寺卿问:「王爷可否要下官陪同?」 瑞安王府摇头,「本王自己去就行,你再将当日值守之人,仔细查一遍,毒药既然不可能凭空飞进去,那一定是你们忽视了什么,才没查出疏漏之处。」 大理寺卿应是。 瑞安王便自去了公主府。 清平公主听说瑞安王亲自带着人上门查她被刺杀一案,心下打了好几个思量,叫来一人吩咐,「速去将驸马喊回来。」 这人应是,立即去了。 清平公主派人先给瑞安王上茶,说她稍后就到,实则是坐在屋子里,等着驸马回来,与他商议,关于当日那冷箭是冲着苏容放之事,是如实说,还是依照当日她进宫告御状的原话说。 若是如实说,那么便推翻了早先的说辞,便是欺君了。但若是不如实说,这案子显然不好查下去,她还是希望揪出幕后主使之人的。 驸马得了传话,也明白了清平公主让他速速回府的意思,他一时脱不开身,便压低声音吩咐来人,「我一时回不去,告诉公主,既然是瑞安王亲自登门,陛下令他主审此案,便是一查到底的打算,让公主如实说。」 来人得了话,立马回去了。 瑞安王足足喝了三盏茶,才等到了清平公主姗姗来迟。 清平公主故意一脸不适相,「王爷恕罪,我昨儿受了寒,今儿身子有些不适,让你久等了。」 瑞安王连忙说:「不久,是本王来的不巧。本王有几句话,事关公主被刺杀一案,特意来问公主,问完就走。」 清平公主点头,直接将当日的情形描述了一遍,这回是半丝没隐瞒。 瑞安王一听,心想果然从这里开始就不对劲了,他不信大理寺卿没察觉出来,只不过那只老狐狸,没敢登门来质问清平公主罢 了,毕竟,这位公主进宫告御状时,说的是冷箭是对她放的,若是翻口供,这算欺君。他宁愿被陛下申饬,也不想惹火烧身。新 清平才不承认自己欺君,「本宫当时吓坏了,惊惧了足足两日,待事情过了,仔细一想,才想起了全部经过。王爷,你既受皇兄信任,担此重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管那箭当时是怎么回事儿,冲着本宫马车放冷箭,就是谋杀本宫。」 瑞安王点头,「公主放心。」 他站起身,「公主歇着吧,本王自当尽力,定不辜负陛下信任。」 第二一五章 包揽(一更) 听闻瑞安王接手此案,凤凌琢磨了一下,立马离开了大理寺。 他待了两日,算是发现了,这朝中的水是真深,整个大理寺,跟筛子一样,四处漏风,也不知道大理寺卿是怎么四平八稳地坐在位置上,还没被多方给挤下去的,他无官职在身,只是打着公主府派去盯着案子进展的幌子,其实没什么用,因为连什么人什么时候对那老鸨动手投毒的,他都没盯出来。 他郁闷不行,干脆二话不说直接走了。 回到沈府,见了苏容,凤凌对着苏容一阵吐槽,「这破朝局,藏污纳垢,真是难为太子殿下撑了这么多年了。」 只一个大理寺,便可以窥见冰山一角,可见别处,也一样四处漏风。 苏容早已预料,听他倒够了豆子,给他倒了一盏茶,宽慰他,「润润嗓子,本来你的目的也不是查案,别上火。」 凤凌还真有点儿上火,但听苏容这么一说,便立马不上火了,无所谓地道:「反正再破的朝局,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只负责帮太子殿下打破如今的朝局,治理整顿的话,将来还是得太子殿下自己。」 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白蹲了两天了,顿时一阵亏得慌,跟苏容说:「主子,我得好好吃一顿,才能解乏。」 苏容点头,「你自己去见沈伯母,打个招呼,沈伯母知道你爱吃,自会让厨房加菜。」 「好嘞,我这就去。」凤凌立马起身,脚步轻快地去了。 若是普通暗卫,自不必拜见主人家的,但凤凌毕竟不同,如今他也算是在京城跟着苏容一起挂了姐弟名号的。 凤凌嘴甜又招人稀罕,见了沈夫人后,当晚,沈夫人就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待沈显回府,几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沈夫人很开心,「这府里冷清了许久了,如今你们来了,才显得热闹,否则冷冷清清的,你们要不一直住着吧!」 苏行则连忙说:「已叨扰了伯父伯母许久,怎好一直住着?」,她看了苏容一眼,「再住个三五日,我们便回东四胡同吧?」 沈夫人不同意,「不行,好不容易有个姑娘白日里能跟我说说话,听我的,就一直住着。」 苏容眨眨眼睛,「三五日是少些,就再住个七八日吧?」 她主要是为了凤凌,这家伙今儿看到这一桌子菜,眼睛都亮了,没个七八日,估计吃不腻。而她也要给人家再出手杀她的机会,一直住在沈府,京中人忌惮沈显这个吏部尚书,绝对不敢闯进来动手的。虽然太子嘱咐她最近什么也不用做,但不见得她要乖乖在沈府猫着不出府。 沈显咳嗽一声,绷着脸说:「住到行则放榜,否则你不怕被榜下捉婿?」 苏行则:「……」 苏容「扑哧」一笑,看着苏行则直乐,「大哥?我没说错吧?看来你还真得注意点儿,据说三年一次,放榜时,各个府邸选婿,如狼似虎的,看来你还是得待在沈府才安全,沈伯父的名声就能保护你没人敢动手。」 沈夫人也笑起来,「对对对,咱们家就是没有姑娘,若是有,我一准将行则扣下做女婿。」 苏行则也笑了,「伯母也取笑我。」 「不是伯母取笑你,是你没发现自从你来京,多少人盯着你了吗?」沈夫人好笑,「我只出去参加了两回赴宴,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凑到我跟前打探你的亲事儿。」 苏行则无奈,「大丈夫未曾立业,何以安家?无论谁打听,伯母都帮我推了吧!」 沈夫人笑着点头,「自是给你推了,男人不比女儿家,成家不必急的。以你的才学,就算到了三十不成家,也能娶个十八的姑娘。」 苏行则:「……」 苏容笑 的不行,连连点头,「是是是,大哥不愁的,自是不必急。急的是我那六个姐姐。」 她转头对沈夫人道:「伯母,待我大哥高中后,我六个姐姐的亲事儿,还要劳您费心,我母亲一直留着姐姐们的亲事儿未曾订下,就是为了等我大哥高中,给姐姐们都选个好门第做正妻。」 本来还要等她嫁人,如今是指望不上她了,只能指望她大哥。.. 沈夫人笑着点头,「好,这事儿我记在心上,从明儿开始,我就先将京中门第合适的适龄公子们都筛选一番。」 苏容趁机提出要求,「不拘于官运之家,商贾之家也行,总之一个要求,就是做正妻。若是遇到那等有潜力的,门第稍微低点儿,也成,但一穷二白的就算了,否则陪着他发家都不知要受多少辛苦了。人品才学都过得去最好。我那六个姐姐不同我,她们是真真正正被我母亲培养的大家闺秀,管家理账,都学的极好,读书也都颇多,总之除了容貌上,别的都比我强。」 沈夫人嗔笑,「哪有你这么抬高她们,贬低自己的?」 苏容叹气,实实在在地说:「不是我抬高她们,是很多地方,我真的及不上她们。母亲总说我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将来嫁人,也不是个合格的好儿媳,而她们就不同了,方方面面,都是一等一的,绝对拿得出手,比京中很多小姐都出众的。」 沈夫人闻言也讶异,「成,此事包在我身上,待筛选出来合适的人,便将名单给你,你若觉得合适,就派人送去江州给你母亲过目,她若是觉得也行,就带着人进京来相看,别学别人盲婚哑嫁,还是要彼此看一眼,才能放心。」 苏容觉得极好,连连点头。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沈显才对苏容道:「你只管安心在府里住着,近来别去参加谁的宴席了,若在府中闷得慌,倒是可以去街上转转。」 苏容眨眨眼睛,「若是我想去城外游游湖,去大佛寺上上香呢?」 沈显看了她一眼,「多带些人,保护好自己就行。」 苏容粲然一笑,「沈伯父不反对,那我明儿就跟凤凌出去玩了,宴席着实没意思,京城内外我们还没逛过呢。」 沈显不反对,点点头。 沈夫人却不太放心,叮嘱,「一定要小心,可别再受伤了。」 苏容笑着答应。 晚膳后,回到住处,凤凌对苏容摩拳擦掌地说:「主子,咱们明儿出城吧?兴许能够引蛇出洞呢。」 苏容点头又摇头,「近期应该不会有人动手了,瑞安王查案,绝对能让京城风声鹤唳起来。听太子的,规矩些吧!引蛇出洞就算了,出去转转倒是可以。」 她想了想,「约上夜归雪一起。」 正好趁着这一段闲暇时间,跟他仔细了解一番南楚。 凤凌想想也是,「好吧!」 二人说定,苏容刚打算让子夜去给夜归雪递话,便有人送来了端华的口信,说明儿来找她。苏容只能应了端华。 第二日,吃过早膳,下人前来禀告,说端华郡主来接,马车已等在府门外了。二人收拾了一番,告知了沈夫人一声,便去了府门口。 沈府门口,端华和叶秋莹坐在马车上,一大一小,两张脸,瞅着门内,见苏容和凤凌出来,表情一致地露出欢快的情绪。 苏容笑着打招呼,「端华、秋莹。」 叶秋莹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十分可爱地喊,「苏七姐姐,凤凌哥哥。」 端华矜持地咳了一声,坐直了腰板,催促她和凤凌,「你们两个怎么走个路都慢悠悠的,快点儿上车,今儿一品香茶楼有赵老儿说书,他的书说的极好,一个月就说一天,我提前半个月订了地方,否 则站着都没地方。」 苏容没想到端华是要带她去茶楼听书,还这么火爆,连忙上了车,问:「怎么就说一天?」 「哎呀,那老头不缺银子,说书就是找个乐子,喜欢别人听他的书捧着他的感觉。他儿子是茶商,一品香茶楼就是他家开的,他一把年纪,可不就可着自己性子来吗?」端华挪了个地方让苏容坐下,又看向凤凌。 凤凌摆手,「郡主,我就不进里面了,跟车夫坐在车前就行。」 端华点头,放下了帘子,吩咐车夫,「快走吧!」 第二一六章 说书(二更) 坐在马车上,苏容跟端华了解了一番这个赵老儿。 从端华口中得知,他是个老秀才,早些年是写画本子赚银子养家糊口,过的不算富裕,但也不算清苦,毕竟京中夫人小姐谁房里没私藏几本画本子?直到他三十岁时娶妻生了一个好儿子,儿子长大后,十分有经商天赋,只用了十年,就发展成了京中有名的茶商,他才任性起来,不怎么写画本子了,而是凭着爱好,在一品香茶楼坐堂说书。 有钱就是任性。所以,他一月只说一日书。但也因此,更让一品香茶楼客满宾朋,无数人慕名去听他的书,比他早些年卖画本子,还要受人喜欢。 爱听他书的,除了夫人小姐们,还有一些年轻公子,毕竟他不止讲风花雪月的画本子,还讲些奇人奇事,志怪杂谈,江湖风云,很吸引年轻公子们。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一品香茶楼,苏容伸手一把捞起叶秋莹,跳下马车,叶秋莹用小手捂住嘴,堵住低呼声,一双大眼睛睁的很大。 端华随后下了马车,对苏容无语,教训她,「人家小姑娘是一个十分讲礼数的小淑女,你可别给带坏了。」 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怕踩了裙子摔跟头,不敢跟着跳。 苏容连忙将小姑娘放下,笑吟吟地说了句,「抱歉,一时忘了。」 叶秋莹放下捂着自己嘴的小手,主动去牵苏容的手,很是开心,还有些小兴奋,「苏姐姐,你好厉害,那么高的马车,一下子就跳下来了。」 苏容汗颜,「嘘,别跟我学。」,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即便你跟我学了,将来被人说有失礼数,我也不会承认你是跟我学的。」,话落,她特意补充,「尤其是在你小叔叔面前。」 叶秋莹抿着小嘴笑,「嗯,不说是跟你学的。」 端华翻白眼,挽住苏容胳膊,「你们两个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苏容才不管她,笑看着面前的一品香茶楼,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面热热闹闹的人声。 端华往里瞧了一眼,松了一口气,「还好,来的还算早,还没开始。一旦开始了,就不让人进了。」 「规矩这么大?」苏容挑眉。 「可不是嘛。因为中途再进人,进进出出的,打扰赵老儿说书。」端华端华挽了苏容胳膊,催促,「快走,要关门了。」 苏容点头。 凤凌跟在三人后面,一行四人,进了一品香茶楼。 门口有两个小伙计既是迎客,也是守门,显然都认识端华整个常客,嘴里笑呵呵地说着「郡主来啦?」,手上打着千,让开门口,将人请了进去。 迈进门槛,更直观地瞧见整个大堂已坐满了人,中间一处圆台,一桌一椅一人,桌上搁着一把扇子一本书一块惊堂木,还有个穿着湛青色衣袍年约六十岁左右的老者正走上讲台。 「咱们的位置在那里。」端华伸手一指讲台正前方,最近的距离,得意地对苏容说:「我花了一千两银子订下的。」 苏容心想好贵,小声问:「包茶水钱吗?」 「当然不包了,茶水茶点要自己另花银子,这个价钱只买个位置。」端华道:「就这,还得靠抢,才能抢得到呢。」 苏容:「……」 这茶楼可真是太会赚钱了。 四人穿过一排排座位,走到最好的位置坐下,有小伙计见人来了,连忙走过来询问,「郡主,今儿还喝云雾茶?」 「行。」端华点头,「所有糕点,全部上两份。」 小伙计立即应了一声,笑着去了。 这座位个是半弧形,四个人坐下正正好,苏容去过江湖茶馆,也去过江宁郡的茶楼,但这一品香茶楼的座椅都是用皮 垫包裹,坐着很是舒服,倒是比她去过的茶楼都讲究。 凤凌凑近苏容耳边,「姐,来了京城,是不是方才知道,有人比你还会赚钱?」 苏容瞥了他一眼,「天大地大,能人多的是,京城这等地方,没点儿本事的,岂能站得住脚?」 凤凌点点头,摸着皮垫道:「这皮垫,都是鹿皮的。」 端华咳嗽一声,低声道:「别一副没见识的样子,你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不少人都看着你呢?」 凤凌扁扁嘴,「好吧!」 他不是没见识,他就是觉得花这么多银子订的座位,如何让人心甘情愿买账,就近听赵老儿说书是一点,还有这舒服的软垫桌椅,都给这个位置加成。他可瞧见了,别的靠远些的座位,可没有这等软垫包裹,就是干巴巴一个木桌椅,坐久了,肯定屁股疼。 小伙计端来一壶茶,又摆了足足一桌子点心果仁瓜子等物,道了一声「客人慢用。」,他话音刚落,那边赵老儿已站定,一拍惊堂木,「啪」一声,闹哄哄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今儿老赵我给众位讲一段咱们大梁珍敏郡主的传奇故事。」赵老儿开口,声音洪亮,「话说珍敏郡主……」 苏容眯了一下眼睛,心想这可真是巧了。 端华也愣了,「上回不是说今儿说前朝公主的野史奇闻吗?怎么倒说起了珍敏郡主?」 凤凌捏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闻言「呵」地一笑,轻飘飘地说:「今儿因为我姐来了呗。」 端华不解,「这跟她来有什么关系?」 凤凌心说关系大了,这一品香茶楼,这赵老儿,看来被人特意交待了。也不知是谁,总之,今儿这书,是见主子来了,冲着主子讲的就是了。 苏容也捏了一块糕点,递给叶秋莹,对端华问:「听珍敏郡主不好吗?」 那日遭遇暗杀,端华受惊睡下了,公主和驸马是避开她问她的,她如实告知身份时,端华没听到,自然还不知她真是的身世。 端华呐呐,「倒也不是不好,是我从小到大,听我娘说过无数次,听的太多了,没必要花这个银子来听他说吧?」 若论珍敏郡主的所有事儿,这赵老儿哪有身为皇室公主的她娘知道的清楚。 苏容笑,「那你陪我听?」 端华还能怎么办?又不能让赵老儿换一个,只能点头,「好吧!」 赵老儿从珍敏郡主出生时讲起,讲到她的一些趣事儿,似都是真实的,所以,就连端华听了都连连点头,一副说的没错的表情,讲到珍敏郡主成人,在科考放榜三元及第状元郎打马游街时,对谢远一见倾心,之后先皇设的琼林宴上二见倾情,太后本欲赐婚,但先皇重用谢远,将其派到了江南查私盐案,这一查,就查了一年多,待谢远回京,又逢朝中动荡,二人被赐婚的事儿便耽搁了下来,这么一耽搁,二三年过去,没想到就出事儿…… 「讲的分毫不差。」端华小声跟苏容说:「我可真佩服珍姨,同是郡主,她能写进大梁的正史,我却估计只能进野史。」 苏容托着下巴扎她心,「能进野史,没准都是你最大的本事了。」 凤凌点头附和,「郡主太多了,千百年后,兴许野史上都没你的名字。」 端华不服气,「肯定会有的。」 她抓了一把瓜子,狠狠地嗑,「周顾将来应该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吧?我的名字肯定跟他搁在一起,正史没我的份,但野史上,肯定会被人说我喜欢他。」 苏容:「……」 凤凌:「……」 这倒是也有可能! 端华见二人哑口无言,顿时得意地「哼」了一声,刚要再 说什么,忽然「咦?」了一声,「楼上的包房里,是不是周顾今儿也在?我好像看到他了。」 她的眼睛这些年都被盯着周顾给练出来了,只要周顾在的地方,她就没个发现不了的。 苏容顺着端华的视线看向左侧楼上,从这个角度看,那楼上包厢的门关着,帘子拉着,什么也看不见,她收回视线,也抓了一把瓜子开嗑,「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端华腾地站起身,「我去找他。」,她转身欲走,又问苏容,「我找他,你没意见吧?」 「没,只管去。」苏容摆手。 端华整了整衣摆,顺着楼梯往上去了。 月票,么么,明天见 /128/128991/ 第二一七章 故意(一更) 端华没看错,楼上的包房里,的确坐着周顾。 除了周顾,还有苏行则。 苏容知道苏行则一早就出府了,约了周顾去书肆,她与凤凌慢悠悠出府时,他早已出府了大半个时辰了。 苏行则本来想与周顾疏远着些,毕竟苏容退婚后,不想再与周顾多有牵扯,他若与周顾走的太近,难免二人再多有牵扯,但那日苏容三更后回来,跟他说,让他近来多陪陪周顾,他只能答应了下来,自然不能再疏远了。 于是,昨儿晚,他派人去护国公府询问周顾,今儿可有空,陪他去书肆挑书,周顾自然有空,应了下来。所以,一大早,二人按照约定的时间上了街,不曾想,要去的书肆今儿不知因何原因关了门,二人一商量,便去了就近的茶楼听书。 因来的早,顶着人家刚开门时进来,哪怕没提前预定,也有地方。 周顾往回都坐大堂,喜欢热闹,但如今心情不好,喜欢清净,便选了一间包房。 寻常酒楼茶楼一般都是包房抢手,但搁在一品香赵老儿说书这一日,大堂才是最抢手的地方,谁都想离赵老儿近些,听的清楚。 二人进来后,帘子一直拉着,房门关着,所以,并不知道今儿端华也在一品香定了位置,且喊了苏容一起。 当听赵老儿今儿说的是珍敏郡主时,二人对看一眼,都齐齐皱眉。 周顾沉下脸,对一旁吩咐,「子夜,你去找掌柜的盘问,为何今儿说的是珍敏郡主?是什么人让说这个的?掌柜的不交代,你就去堵赵非,他若不说,你就将他送去给瑞安王,以牵扯清平公主被刺杀案提审。」 赵非是赵老儿的儿子,也是京中最大的茶商,这一品香茶楼的东家。 子夜应是,立即去了。 二人不再说话,安静地听着楼下赵老儿说珍敏郡主,满堂宾客偶尔悄悄说话,周顾耳朵尖,中途忽然听见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挑开帘子往下看去,只一眼,便看到那个距离赵老儿最近的特殊座位上坐了端华、苏容等人,他顿时一愣,也就是这一愣的工夫,让端华眼尖地发现了他。 他落下帘子后,抿唇对苏行则道:「苏容也在。」 苏行则也愣了,讶异,「七妹昨儿没说今儿要来一品香听书。」 若是知道她要来,他肯定不会跟周顾一起来一品香。 周顾垂下眼睛,低声说:「苏大哥,自从你来京赶考,一直对我颇有疏离,不着痕迹地疏远,如今却又主动约我,与我走近,是因为苏容让你陪陪我吗?」 苏行则沉默,周顾实在是太聪明了,让他无言以对。 周顾问他,「你觉得,对于苏容,我能放下吗?」 苏行则看着他,「能的吧!毕竟你们认识也没多久。」 周顾扯动嘴角,似乎想笑一下,但笑不出来,轻声说:「我不知该怪谁,本来该怪我祖父,是他非逼着我去江宁郡给未婚妻贺及笄礼,我是不乐意去的。或许也该怪子夜,他说新出的游记上写了江宁郡很好,可以趁机出京去玩一趟,我还没出过那么远的门,一听便来了兴致,很乐意地去了。也许也该怪我自己,明明在离开江宁郡时,问过苏容,她说不急,我心里虽然不得劲儿,但却没多问便离开了。也许还要怪谢临,他明明知道在我离开当日,苏容兴许是出了什么事儿,但却在见到我时,故意瞒下,不告诉我,我便跟个傻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还很愤怒她突然跟我退婚。」 苏行则听着他一连提了几个人,却没提一句怪苏容的话,低声问:「不怪七妹吗?」 周顾摇头,「怪她做什么?若非逼不得已,谁乐意被人杀?我祖父说的对,无论是护国公府,还是我,对于南楚,都伸不进手去,帮 不到她,除非一直将她留在大梁,但留在大梁,如今的护国公府,便能全然地护住她吗?」 他讽笑,「不可能的,上有陛下呢。」 苏行则彻底沉默下来。 苏容说的对,周顾心里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他的确不需要人劝,他只需要跟人说说话,而他就是这个合适的人选,他对别人不能说的话,在他面前,自是可以说的。 「咚咚」两声敲门声响,周顾抬起头,苏行则转身看去,若是子夜回来,不必叩门,他以为是小伙计来送茶水,便起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入眼处,竟然是端华站在门口,苏行则疑惑地询问,「郡主?」 端华直接说:「我找周顾。」 苏行则见只她一个人,犹豫了一下,侧开身子。 周顾在里面听的清楚,若是往日,他早将端华挡在门外或者见她来了自己立马翻窗就走了,但如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端华进来,心里却想着,她倒是很行,谁能想到前不久还对着他发疯口口声声要对苏容喊打喊杀的人,不过短短时间,见了苏容后,便跟她好成一个人了?搁在以前,若有人跟他说,端华将来跟苏容能够交好,他一准嗤之以鼻。 端华没想到这回会这么顺利地见到周顾,而且,他不对她黑脸,也不躲她了,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直到走到近前,见周顾还是坐在那里没动,她才找到了几分真实感。 她盯着周顾,发现他还是那么好看,于是,便坐下身,托着下巴,看着他,心想着,一定要趁他今儿没赶她躲开她之前,看个够本,把这些年没看够的都给看回来。 苏行则知道周顾以前多讨厌端华,如今见了人也是一脸的面无表情,他便出声询问,「郡主要喝茶吗?」 端华摇头,「不喝。」 苏行则又问:「郡主吃糕点吗?」 「不吃。」 苏行则见端华手里抓了一把瓜子,又建议,「那郡主嗑瓜子?」 「哎呀,你怎么这么多话?」端华不满,「你别说话,我就是想看看他。」 苏行则沉默地闭了嘴,其实他也不想多话,但这二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直勾勾地盯着另一个人看,他若不说点儿什么,总觉得这气氛太僵硬。 包房内无人再说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周顾不躲不避,端华看着他,若往日他早恼了,如今也不恼,整个人从面上到内心,都很是麻木,任她随便看。 端华看了周顾足足有一刻,才撇撇嘴,评价了一句,「无趣。」 周顾不躲她了,让她随便瞧,她反而提不起兴致了。人就是这么奇怪,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钻牛角尖,发疯起来,可以不管不顾,连命都能不要,但突然有一天,身边来了一个人,她说「天下男人那么多,哪怕将来她嫁的那个不是最好看的,又有什么关系,合适就行。」,那无所谓的态度,让端华似乎一下子打破了一些固执的东西,就如牢牢锁着的链子,一下子崩开了,发现这话好像挺对。 端华如今就是这个心态,发现她也没有那种非周顾不可了,但喜欢还是喜欢的,就是不会再为了他发疯了。 她评价完,见周顾依旧面无表情,她也不走,开始捏了桌子上的糕点吃,一块糕点下肚,她忽然说:「喂,周顾,你如今都跟苏容退婚了,我还是喜欢你的,要不你试着喜欢我吧?」 周顾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喜欢,不想试。」 端华不满,「我哪里不好了?我就是脾气差了点儿,但若是你喜欢我,我肯定不会对你发脾气的,我以前对你发脾气,那都是因为你不喜欢我,躲着我,见了我没好脸色,我才生气的。」 周顾依旧面无表情,「不喜欢就是 不喜欢,你脾气好坏,与我都没关系。」 端华一噎,又差点儿气的摔茶盏,但她如今脾气没那么暴躁了,被苏容潜移默化影响的宁可气死别人,也不气着自己,便没好气地冷哼,故意道:「你喜欢苏容又有什么用?她又不喜欢你,不想嫁你。你还不知道吧?她喜欢夜归雪,就是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还特意警告我别跟她抢呢。」 她嘟囔,「南楚那么远,鬼才会跟她抢。她倒是说了,让我随便抢你。」 周顾一瞬间黑了脸。 /128/128991/ 第二一八章 来接(二更) 端华见终于扎到了周顾的心,顿时很解气。 她那些年从他身上受了多少气,如今似乎终于找回了场子,她一下子扬眉吐气,「我可没骗你,这可是她亲口说的。所以,你还不如喜欢我,至少咱们俩门当户对,我也没有嫁去南楚的打算。」 周顾黑着脸不说话。 端华又道:「你刚刚挑开帘子时,看到挨着她坐着的那个小女孩了吧?你应该还没见过,她就是夜归雪的小侄女夜秋莹,苏容很喜欢她,虽然她的确是可爱些,但也没可爱到非让我拐回家玩的地步,毕竟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好玩?都是苏容,她想创造跟夜归雪牵扯的机会,才怂恿我拐了他的小侄女。」 她说着,伸手挑开帘子,让周顾看,「你看,她还给那小丫头剥瓜子吃呢?这还不是看在夜归雪的面子上。」 周顾本不想看,但眼睛不受控制,顺着端华挑开的帘子,看到了苏容果真在剥瓜子,自己吃一个,给夜秋莹递嘴里一个,而夜秋莹也是讨喜的小丫头,也用小手剥瓜子,学着苏容的模样,自己吃一个,喂苏容一个。 周顾觉得碍眼的很,但他却移不开视线。 端华看着周顾这个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哼了一声,「啪」地放下帘子,故意问他,「你说,以苏容的本事,她能不能勾上夜归雪,嫁去南楚夜相府?」 周顾恼怒,「你说够了没有?」 端华见他终于不再是对她面无表情了,灿然一笑,「没说够,你不爱听啊?但也没办法,谁让我说的就是事实呢,真是半点儿都没作假。」 她故意道:「我今儿在出发时,已让人传话给夜归雪了,到了时辰,他便会来一品香茶楼,看看他小侄女在公主府待的习惯不习惯,好不好,也好让他放心。其实是为了给他和苏容创造见面的机会。」 周顾冷笑,「你倒是好心,殊不知她根本就不用吗?」 端华「啊?」了一声,「她为什么不用?」 周顾想骂她一句傻子,说是与苏容交好,但其实苏容的事儿,她是全然不知,显然苏容不会告诉她,她都被蒙在鼓里呢。 以苏容的聪明劲儿,若是想哄住一个人,手到擒来,端看她乐不乐意哄了。苏容显然是哄住了端华,摸清楚了她的性子,才短短时间投了她的脾性。但即便这样,他对比端华,如今还不如她。 周顾瞬间没了计较的心思,「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端华哼了一声,站起身,没好气,「走走走,不喜欢我,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没人会嫁你。」 她说完,转身走了。 房门关上,包房内没了端华,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周顾心想,打一辈子光棍吗?他不知道,但若是不娶苏容,他真不知该娶谁?似乎也没谁再让他想娶了。 苏行则一直把自己当盆栽,端华离开后,他这株盆栽似乎才变回了活人,他轻咳一声,对周顾道:「你别听端华郡主的,她是故意在气你。」 周顾看着苏行则,「她是故意在气我,但字字句句,未必不是实话。」 苏行则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端华下了楼,坐回座位上,刻意增强存在感,等着苏容问她见了周顾都说了什么为什么待这么久,但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苏容问她,她顿时忍不了了,捅捅她胳膊,「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苏容转头看了她一眼。 「问我跟周顾说了什么啊?」 苏容笑,「有什么好问的,我与他已退婚了,再没关系了。」 端华翻白眼,「那你就没有点儿好奇心?」 「行吧!」苏容又抓了一把瓜子 ,「那你说说。」 端华贴近她耳边,一阵嘀嘀咕咕,将在包房里与周顾都说了什么倒豆子似地噼里啪啦一顿倒,倒完了之后,得意地问苏容,「我是不是很厉害?气死他。」 苏容:「……」 她没忍住,伸手狠狠地捏了她脸上一块软肉,敷衍道:「是,你厉害。」 端华「咝」了一声,瞪眼,「做什么下手这么重?你是替周顾拧我吗?」 苏容收回手,故意扎她的心,「周顾可不想碰你的脸。」 端华气,「你混蛋!」 「好好好,我混蛋。」苏容把自己的脸凑近给她,「那你拧回来吧!」 端华没拧她的脸,恨恨地对着她腰拧了一下,把苏容拧的直吸气,她才罢手,嘟囔,「别以为我傻,你敢说你刚刚不是为了……」 苏容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哄她,「我给你剥瓜子吃吧?好不好?」 端华将话吞了回去,满意地哼哼,「好吧!」 苏容松开手,给她一颗颗地剥瓜子,她手法很干脆,不大一会儿,就剥满了一把,都塞进端华手里,「吃吧!」 端华直接张开嘴,全部扔进嘴里,腮帮子吃的鼓鼓的,苏容瞧着她,竟然有几分可爱,不由笑了。 端华也心情很好,不再说话,听赵老儿继续说书,已说到了珍敏郡主和亲大魏。 半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赵老儿拍了惊堂木,画了句号。 端华站起身,「走吧!」 苏容牵着叶秋莹的手,与凤凌一起,四人出了一品香茶楼。 茶楼门口,停着不少马匹马车,其中有一辆马车很普通,不太显眼,但车帘子挑起,露出一个不普通的人和一张不普通的脸。 端华心想还真来了,立即拽住苏容,「夜二公子,看到了吗?走,咱们过去。」 苏容没想到端华跟周顾说的话是真的,还真给她约了夜归雪,她点点头,对着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小叔叔。」夜秋莹很开心地打招呼。 夜归雪伸手探出车厢外,笑着摸了摸夜秋莹的头,然后对苏容、端华、凤凌道:「这里人多,我就不下车见礼了,苏七小姐、端华郡主、凤公子,我在瑰宝斋定了位置,一起去用午膳?」 端华一愣,心想着这夜归雪言谈话语也太自然了吧?好像她们跟他认识了多久似的,她转头怀疑地看向苏容。 苏容十分痛快地点头,「好!」 月票,么么,明天见! /128/128991/ 第二一九章 绑人(一更) 苏容一把夹起叶秋莹,直接上了夜归雪的马车。 端华愕然地看着苏容,对她问:「那我和凤凌呢?」 苏容将叶秋莹放好,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们也上来啊,归雪的马车坐得下的。」 端华:「……」 这是坐得下的问题吗?这不是不熟的人怎么能够这么不客气的问题吗? 苏容见端华站着不动,以为她不乐意跟人挤,便说:「要不你去坐你的车?让车夫赶着车在后面跟着?」 端华狠狠瞪了苏容一眼,「不要。」,将手递给她,「你拉我上去。」 苏容伸手将她拉上马车。 子夜往车内瞅了一眼,这车虽然外表瞧着不显眼,但车厢里面空间大,再坐一个他确实也装得下,他便也跳上了马车,跟夜归雪笑嘻嘻地打招呼,「夜二公子,您还没见过我吧?我叫凤凌,是我姐的贴心弟弟。」 贴心弟弟等于近身护卫,没毛病。 夜归雪微笑,「凤公子,我知道。」 车帘落下,车夫赶着马车前往瑰宝斋。 周顾与苏行则从一品香茶楼出来,便瞧见了苏容等人上夜归雪马车的一幕,以及马车赶走,他抿着嘴角,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 苏行则没想到端华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传了话,而夜归雪也真的来接了。他看了周顾一眼,伸手拍拍他肩膀。 周顾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又进了一品香茶楼,「苏大哥,咱们回去。」 苏行则一怔,「已经散场了。」 「正因为散场了,才能问个清楚。」周顾说着话,人已经走了进去。 苏行则差点儿忘了,立即跟着他又进了一品香茶楼。 茶楼内,人已走空,只余掌柜的和伙计们待在楼内,而护国公府的护卫已拦住了要从后门离开的赵老儿。 周顾穿过前堂,直接来到茶楼的后院,果然见赵老儿因为被护国公府的护卫拦住,一张脸发白。 而子夜已让人绑了赵非,正在对赵老儿木着脸说话,「赵老儿,你儿子说他不知道,今日之事,是你自己的主意,你若是不说,在下可不管这个,直接将你儿子送去给瑞安王,以牵扯清平公主被刺杀案提审他。」 赵非已吓破了胆,白着脸连声说:「爹啊,爹,您别害儿子啊?您上回不是说了今儿要说前朝公主的野史奇闻吗?怎么倒说起了珍敏郡主?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您倒是说句话啊,难道真让儿子进大理寺天牢?那天牢里因为清平公主被刺杀案,都死过人了,儿子可不想去送死啊。」 赵老儿白着脸道:「我也不知是何人,昨儿有一个黑衣蒙面人,突然闯入我的房间,让我今日说珍敏郡主,若我敢不说,就杀了我儿子……」 子夜皱眉,「你说的可是实话?」 赵老儿连声道:「小民不敢说假话。」 「那人什么样儿?可有什么特征?」子夜追问。 赵老儿回忆道:「黑衣蒙面,从头裹到脚,只露一双眼睛,手里拿了一把剑,其余的……其余的再没有了……」 子夜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你早些年,除了写画本子,还以作画为生过,你现在就将那人画出来。」 赵老儿连连点头,「好好,你们先放了我儿子……」 子夜绷着脸,「只要你画出那人,说的都是实话,自会放了你儿子。但你若是有半丝虚假……」 他说到这里,正看到周顾与苏行则来到,他止住话,「公子!苏大公子!」 周顾点点头,扫了一眼赵老儿和赵非,对赵老儿问:「上半场说到珍敏郡主葬身大魏,下半场该说珍敏郡主什么?」 赵老儿看见周顾,听他这么问,脸瞬间更白了,不敢隐瞒,当即小声说:「说珍敏郡主如何假死,落身江宁郡,生有一女,名曰苏容……」 周顾眯起眼睛,转头看苏行则。 苏行则脸色也变了,苏容的身份虽然早晚都会被人所知,但却不是如今,从这个说书人的口说出,传遍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更何况,如今还不是她真正恢复身份的时候。 但有人竟然要让她以这种方式,被人众所周知,那么,岂不是很快就会闹大,闹出京城,传遍后梁,传到大魏去? 周顾一摆手,「带走,把他们父子俩,都带回护国公府,作画也去护国公府作。」 子夜应是。 赵非立即喊,「周四公子,您不能强行强绑百姓啊……」 周顾当没听见,对苏行则邀请,「苏大哥,你也与一起去我府中吧!」 苏行则点头。 于是,二人又出了一品香茶楼,子夜带着人绑了赵老儿父子,回往护国公府。 夜归雪的马车上,叶秋莹也在跟夜归雪说这事儿,「小叔叔,今儿茶楼听书,赵老儿讲的是珍敏郡主的传奇故事。」 夜归雪一怔,看向苏容,但话语却是对叶秋莹问的,「怎么讲的是这个?」 叶秋莹摇头,「郡主姐姐说了,上回说好,本来今儿要讲前朝公主的野史来着,但不知为什么改了。」 端华也在不满,「是啊,不知道赵老儿是怎么回事儿,今儿若是我自己来听,花了那么多银子,听一个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岂不是亏死了?一定会找茶楼退钱。」 苏容笑,「今儿若是你自己来听,也不见得就是亏了,还有下半场呢。」 「啊?不都说完了吗?还有下半场?」端华转头看向她。 「不是每日说书,都是说一日吗?你包的座位,不是收一日的银子?不说下半场,怎么能算作一日?」苏容反问。 端华觉得有理,「但他下半场说什么啊?珍姨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啊,难道是按照上回说的,说前朝公主的野史?」 苏容想说那是你以为的结束了,其实没结束,因为珍敏郡主没死,假死脱身了,还生了她,如何给人做妾,如今生了女儿,这就有的可说了。 端华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她催促,「让车夫快点儿,咱们快点儿吃完,赶紧回去,看看下半场是不是要说前朝公主的野史,我想听这个。」 子夜打破她的想法,「于国有功的珍敏郡主,是能被说书先生拿出来肆无忌惮地说的吗?谁不知道珍敏郡主对于皇室来说是个禁忌?连我都知道,这半日的说书,已经到头了,今儿再没书可听了。」 端华一拍脑门,「对,你说的对,若是我娘知道说书先生如此口若悬河在市井说珍姨,一定会恼火的。」 她当即喊,「停车,我要回府。」 车夫听的清楚,立即将马车停下。 端华对苏容道:「我回府去告诉我娘,让我娘查查赵老儿是怎么回事儿,他都说书好几年了,如今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敢说珍姨了。」 她嘟囔,「我怎么就给忘了?早就该回去告诉我娘这件事儿。」 苏容道:「你不告诉公主,公主也已经听闻了。」 「那不行,我得回去,今儿的说书,我可全程听了,有些我不知道的事儿,都被那赵老儿给说出来了,虽是小事儿,但这可不寻常。」端华说着,下了马车,走了两步,想起叶秋莹还住在公主府,便回身道:「小秋莹先跟着你吧,我看她喜欢你比喜欢我要多。」 说完,她提着裙摆上了后面自己的马车,吩咐车夫,「快,回府。」 公主府的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立即掉头,回往公主府。 走了一个人,车厢内,一下子有些安静。 子夜这才道:「姐,我已派人去查了,但因为……」,他快速地看了夜归雪一眼,又看向苏容。 苏容道:「归雪不是外人,说吧!」 凤凌点点头,不再顾忌,继续道:「因为周小公子已派了子夜带着人在查了,先一步拿了赵非,我便让人不必查了,毕竟大公子与周小公子在一起,咱们到时候从大公子嘴里应该就能知道了。」 苏容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周顾就在楼上的包房,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便不可能让赵老儿再继续说今日的下半场,既被他撞到了,他自会出手。 /128/128991/ 第二二零章 不会(二更) 马车来到瑰宝斋,凤凌先跳下了马车,苏容随后也跳下了马车。 夜秋莹睁大眼睛,看着苏容似乎刚想说什么,忽然想起身边的夜归雪,顿时捂住了嘴。 苏容被她的小模样给逗笑了,伸手往车内一抄,将她抱了下来,放到了地上。 夜秋莹红着小脸乖乖道谢,「谢谢苏七姐姐。」 苏容捏捏她的脸,语气带了几分笑意,「不必客气。」 夜归雪含笑下了马车,说了句「走吧!」,一行四人进了瑰宝阁。 瑰宝阁环境优雅,菜价极高,是京中顶级的私房菜馆,晌午来这里吃午膳的人不多,所以,并不喧闹。 进了包房,小伙计拿来菜单,夜归雪自然地递给苏容。 苏容伸手接过,扫了一眼,点了两个菜,又递回给他。 夜归雪笑着将菜单又递给凤凌。 凤凌嘻嘻一笑,接过来,「谢谢夜二公子。」 他也点了两个菜,又递回给夜归雪。 夜归雪将菜单放在夜秋莹面前。 叶秋莹睁大眼睛,扒着菜单看了好一会儿,似乎难以选择,又递回给夜归雪。 夜归雪失笑,仔细看了一眼,跟小伙计说了四道菜,小伙计笑呵呵地记了,走了下去。 如今没了外人,夜归雪低声询问苏容,「打算何时启程去南楚?」 苏容回答他,「帮太子打破如今的朝局,把大皇子和二皇子收拾了,让陛下不得不认识到大梁唯有交到燕回声的手里,才能国运昌隆,便去南楚。」 夜归雪收起笑容,「这怕是需要许久。」 「嗯,是不够。南楚王很急吗?」苏容挑眉。 夜归雪摇头,「倒也不急,就是王上身体希望王女早些回去。大梁太子燕回声即便没有你相助,也能得到他要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那样的话,他兴许会耗费许久,损伤极多。」苏容道:「我生于大梁,长于大梁,还是希望大梁国泰民安,国富兵强,有一个明君主江山社稷。大梁与大魏早晚还是要打仗的,我不希望到时候,大梁又被内耗得国力虚弱,对大魏依旧如当年一样无还手之力。」 夜归雪颔首,轻叹,「但南楚朝中,势力纷杂,也不容乐观,耽搁得越久,也怕夜长梦多。」 苏容道:「你先回去,我多则半年,少则三两个月,便会启程去南楚。也不会太久,你让南楚王保重自己,别等不到我去,他自己先支撑不住了。」 夜归雪咳嗽一声,「这话……」 苏容笑,「怎么?我敢说,你不敢传?」 夜归雪摇头,「倒也不是。」 他也笑了一下,「王上若是见我只自己回去,没能接回你,一定很失望。」 「他都忍了五年了,也不在乎再多忍几个月。」苏容并不担心,「再说,我早已答应了太子,彼此合作,他安稳后,也是我的助力。」 她与燕回声,如今联手,以求将来守望互助,大魏的欺辱之仇,燕回声肯定会报,而她也会替她娘报当年被逼迫的和亲之仇。 小伙计端来茶点,二人止住话。 小伙计下去之后,夜秋莹拽着夜归雪衣袖问:「小叔叔,我到时候能跟苏七姐姐一起回家吗?」 夜归雪摇头,「你要在大梁待许久,最少一年。」 夜秋莹垮下小脸。 苏容捏捏她的脸,「一年而已,很快的。你不能跟着我走,我身边可是很危险的。」 她也不敢保证,跋涉万里,自己能十足十地护住一个小孩子。 夜秋莹点点头,乖巧地说:「我离开家时,祖母跟我 说了,让我听话,我会听话的。」 「也不用太听话,待你小叔叔和我都离开后,你若是在成国公府住着不开心,就去公主府找端华。」苏容给她出主意,「你是夜相府的长孙女,没人敢欺负你的。」 夜秋莹乖乖地「嗯」了一声。 夜归雪道:「我本来打算在京中待一个月,等你料理完这边的事儿,接你离开。如今既然你没有跟我一起走的打算,那一个月后,我就先回去。」 苏容点头,「好。」 小伙计陆陆续续端来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十分诱人食欲。 凤凌吃的最满足,吃饱后,放下筷子,对苏容建议,「姐,可以先让咱们的人跟着夜二公子走一部分,先去南楚,将店铺都开起来,总不能咱们从大梁运银子过去。」 他说完后,问夜归雪,「夜二公子,南楚国库丰盈吗?」 夜归雪摇头,「不甚丰盈。」 「我猜也是,南宫家把持南楚几十年,外戚干政,势力做大,结党营私,大肆敛财,不为国为民,怎么可能使得国库充足?」凤凌又问:「那夜家呢?」 夜归雪颇有些惭愧,「夜家不学南宫家,自然没有金山银山。」 「那南楚王私库呢?」凤凌又问。 夜归雪摇头,「这个我到不知了,但王上的私库即便丰厚,也是有限。」 凤凌懂了,看向苏容,「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嗯,对。」苏容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你给风月传信,让他带着人……」,她顿了一下,询问夜归雪,「约定个地方,我让我的人去那里等你,一个月后,你带他们去南楚。到了南楚后,除非受人掣肘,施展不开,你再相助,若他们不被人欺负,不是难以为生,你便不必管他们,让他们自力更生就是了。」 夜归雪点头,答应下来,「好。」 一顿饭吃完,该说的事情已说的差不多,一行四人离开了瑰宝斋。 夜归雪询问,「要去别处转转?还是我送你们回去?」 苏容想了想,对夜归雪道:「今儿听了半日书累了,先送我们回去,明儿出城外去玩如何?你我都没逛过大梁京城呢,一起出去转转。」 夜归雪微笑,「好。」 四人上了马车,一路顺畅,来到沈府。 凤凌和苏容跳下马车,苏容看着叶秋莹询问,「要跟我住一晚吗?」 叶秋莹小大人一般认真思索了一下,摇头,乖乖道:「苏七姐姐今儿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改日再跟你来住。」 「好。」苏容笑着摆手。 马车离开,苏容与凤凌进了沈府。 凤凌小声跟苏容说:「主子,我发现夜二公子这人还是挺不错的,待人有礼不说,还凡事都听你的。」 他带着王命来的大梁,南楚王应该是给他下了死命,让他接回王女,但他在听闻了苏容的话后,没让她多费唇舌,便应允了自己先回去。 行事干脆,懂得知人善解,还很有分寸感,着实难得。 苏容点头,「他是南楚王为我培养的王夫,多年功夫,只为求我满意,自然是极好。」 凤凌感慨,「那他一定付出极多。」 苏容「嗯」了一声,「是吧!」 若不是付出极多,也养不成在南楚军中动乱时拿到十万兵马虎符的本事。 驶往成国公府的马车上,夜秋莹也在跟夜归雪说苏容,「小叔叔,苏七姐姐很喜欢你呢!」 夜归雪转头看向她,笑问:「何以见得?」 「她对我很好。对你也没拿你当外人。」夜秋莹小声说:「而 且,今儿那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与她大哥都在楼上的包房内,连端华郡主都找去了那间,苏七姐姐却没找去,甚至连面都没见周小公子,连话都没去说一句。」 夜归雪眸光微动,点她额头,「人小鬼大!」 夜秋莹「唔」了一声,捂住额头,「小叔叔,你是不是不应该自己提前离开?你走了,万一有人抢走她,她不去南楚了怎么办?」 夜归雪失笑,「不会的。」 夜秋莹嘟起嘴,「真不会吗?她不像我见过的所有贵女们一样,在你面前,扭捏造作的。她这么好,您看得见,别人也看得见啊。」 夜归雪肯定,「她不会的。」 月票,么么,明天见! /128/128991/ 第二二一章 告知(一更) 赵老儿每个月说书的那一日,是为京城一景。尤其是今儿说珍敏郡主,更让人关注。 就连宫里的皇帝都惊动了。 皇帝沉下脸,问余公公,「怎么回事儿?」 余公公连忙回话,「今儿赵老儿本来要说前朝公主的野史,不知是何人指使,临时换成了说珍敏郡主。」 「去给朕查!」皇帝吩咐。 余公公没立即去,而是禀告皇帝,「陛下,周小公子和苏家大公子今日正在那一品香茶楼,周小公子取就近便利,已派人先一步拿了赵老儿和他的儿子赵非,直接带回护国公府了。老奴若是派人去查,得去护国公府把人带出来。」 这样一来,动静可就大了。 皇帝闻言压下怒火,斟酌片刻道:「罢了,先让周顾查吧!」 端华回到公主府,直接找去了她娘的院子。 清平公主此时也听闻了赵老儿今儿说的书,正要冲去一品香茶楼,身边的嬷嬷提醒,「公主,您忘了,今儿咱们郡主带着夜相府小小姐约了苏七小姐正是去一品香茶楼听书了。」 清平公主脚步一顿,也想了起来,问嬷嬷,「你的意思是,我就不必去了?」 嬷嬷低声说:「老奴觉得苏七小姐那个人聪慧,既然她在现场,便知道该怎么处理。」 清平担心,「她就算知道怎么处理?又能怎么处理?毕竟她如今无权无势,也不能拿那赵老儿怎么办?」 「她是不能,但有人能啊,咱们郡主不是在吗?若有必要,她可以让郡主出面,郡主一定会帮她的。」 清平一想也是,暂且按捺住,「那就等着端华回来再说吧!」 二人话落,没多久,端华急匆匆从外面冲了进来,连声喊,「娘,出了大事儿了。」 清平腾地站起身,迎上她,「怎么了?什么大事儿?是苏容出事儿了吗?」 端华「呃」了一下,「苏容、她出什么事儿啊?」 清平一听放了一半的心,嗔怪她,「那你大呼小叫做什么?到底是什么事儿?」 端华立即将事情说了,「就是那赵老儿,今儿不知是受了何人指使,在茶楼里说珍姨的传奇故事,讲的条条是道,细致的很,比您跟我说的还清楚呢,有些您没跟我说过的事儿,那赵老儿都知道。」 她捡了几处跟清平说了,又对她确认,「娘,这些您都没跟我说过,是真的吗?」 清平脸色已经不好看了,「是真的。」 端华立即道:「您不是一直告诉我,不要去皇舅舅面前或者外面随便提起珍姨的事儿吗?那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个说书的小老头,就敢公然讲她的事儿了?」 清平早已觉得这事儿怕是不简单,问:「苏容呢?」 端华虽然纳闷她娘为何一直问苏容,但还是老实地道:「苏容跟夜归雪去瑰宝斋吃饭了,还有夜秋莹和凤凌一起。我因为这事儿没去吃,先回来找您了。」 清平心想苏容还有心情去吃饭,可见是已经处理了?但不管如何,她还是要过问的,于是,吩咐人,「去一品香茶楼,把那张老儿给本宫带来。」 有人立即去了。 端华见她娘出手,放心下来,坐下身,对清平奇怪道:「娘,我觉得夜归雪跟苏容好像认识许久了似的,夜归雪以前来过大梁吗?」 清平摇头,「不曾来过。」 「那就是了。」端华托着下巴,把今儿苏容自然地上夜归雪的车,没当外人的话,跟清平说了,说完后,又对清平问:「娘,您说是不是很奇怪?她这般,哪里还用我帮忙啊?我岂不是白帮她做工夫了?」 不等清平说话,她又叹气 ,「夜归雪是真的挺好看的,跟周顾比,难分秋色,但他家可是在南楚,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想嫁夜归雪,这也太远了。」 清平沉默了片刻,摸摸端华的脑袋,「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在于远近,兴许他们就是有这个缘分。」 如今从端华的话里,她确定了,夜归雪与苏容已私下里会过面了。夜归雪大约就是为苏容而来,接苏容前往南楚,若有夜家相助,那便容易很多。 端华嘟囔,「哎,娘,我今儿发现,周顾好像真喜欢苏容,他看着苏容,移不开眼睛。我气了他一通,找回了这些年他对我冷言冷语的场子,但也没觉得开心。」 公主府没闲杂人等,清平对端华又一直多有纵容。所以,导致端华有什么心里话,都跟清平说。 清平又拍拍她的脑袋,「苏容招人喜欢很正常,她本就是一个讨喜的孩子。你性子不讨喜,再加上又是郡主,周顾不待见你,也正常。」 「我性子不讨喜我承认,但我是郡主怎么了?」端华不服气。 「早些年,在你还没喜欢上周顾时,你皇舅舅有跟老护国公提起过,把公主许给他,被老护国公给拒绝了。」俩人的话虽然是私下里说的,但清平公主却知道的清楚,因为端华喜欢上周顾后,她的皇兄特意把她叫到近前,话里话外,让她多给端华创造机会,「无论是公主,还是郡马,老护国公都是不乐意周顾娶的。」 端华明白了,郁闷,「当郡主的,真是倒霉。珍姨倒霉,我也倒霉。」 清平被气笑,「你怎么能跟你珍姨比?家国大义,聪慧多才,你占哪样?」 端华抱住清平胳膊,「我就占郡主的身份。娘你讨厌。」 被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对清平禀告,「公主,那赵老儿和他的儿子赵非都被周小公子带去护国公府了。」 清平听闻周顾插手,放心下来,「行吧,本宫知道了。」 端华嘟起嘴,「娘,你看,我就说吧,周顾喜欢苏容,可是苏容跟他都退婚了啊?她的事情周顾还要管。」 「这件事情与退婚不退婚没关系。好了,用午膳吧!」清平吩咐人摆膳,又道:「用过午膳后,你在府中待着,哪里也别去了,我进宫去见你皇舅舅。」 她的皇兄她了解,若是知道此事,是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端华乖乖地点头。 于是,用过午膳后,清平备车,去了皇宫。 皇帝今儿没午睡,他已有两日没午睡了,睡不着,听闻清平进宫了,要见他,命余公公将她请进内殿。 「皇兄。」清平见礼。 皇帝「嗯」了一声,瞧着清平,问:「皇妹有一阵子没进宫了,如今看起来气色不错,是端华那丫头不闹你心了?」 清平点头,「端华最近是十分乖觉,没给臣妹生事儿。」 皇帝示意她坐,「是因为苏容?她一直住在公主府,据说端华很喜欢她,你与驸马,也对她很是不错?」 清平琢磨着皇帝这闲话家常般的两句话,心想着是皇兄对苏容的身份起疑了?还是已经知道了?她保守道:「苏容很讨喜。」 皇帝点头,「你大晌午的来找朕,因为什么事儿?」 清平坐下身,「今儿赵老儿说书,本来要说前朝公主野史的,但却临时改了说了珍敏姐姐的事儿,据端华说,有些事情,连臣妹都没与她说过,但她却从说书人的口中听到了,找臣妹确认,臣妹听了,惊心于的确是事实。毕竟那些小事儿,只有皇室的人知道。臣妹就想着,到底是谁指使的,想要做什么?怕不利于朝纲,所以特意进宫来跟皇兄说说。」 皇帝闻言坐直了身子,「你说今儿赵老儿说的书 ,十分细致?只有皇亲宗室知道的些许事儿,他也知道?」 「对。」清平隐晦道:「臣妹怕这是什么阴谋,奴才们忽视这一点,不报与皇兄知道。」 她这些年受宠,不全是因为她是皇帝的亲胞妹,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是皇帝在宫外的眼线、报声筒。 /128/128991/ 第二二二章 审问(二更) 若是往日,别的事情,清平可管可不管,尤其的皇亲宗室的事情。 但今儿的事情事关珍敏郡主,清平不可能让自己坐视不理。所以,无论是有什么阴谋针对珍敏,亦或者间接地利用已故的珍敏针对苏容,不管是皇亲宗室还是谁,她都要管。 她相信,他的皇兄在事关珍敏姐姐的事情上,也绝对不会睁眼闭眼听之任之。这是来自她这个亲妹妹对他的了解。 果然,皇帝听了清平的话后,将余公公沉声吩咐,「将贺正叫来。」 贺正是禁卫军统领。 余公公应是。 不多时,贺正来到皇帝面前,叩见皇帝。 皇帝对他吩咐,「你带着人去护国公府将……」,他刚想说将赵老儿带回宫提审,但想起了什么,顿住,斟酌着思索片刻,又改口,「你去协助周顾。就说朕命他彻查今日一品香茶楼是何人幕后指使赵老儿妄议珍敏郡主。」 贺正愣了愣,立即应是。 皇帝摆摆手,贺正退了下去。 端华没想到皇兄派了禁卫军去,是协助周顾彻查,这样一来,周顾就名正言顺接了案子。 「既是皇亲宗室出的问题,朕怕将人带回来,禁卫军也看不好,跟大理寺的天牢一样漏风。」皇帝看端华表情有异,随口跟他这个亲妹妹说了一句。 端华心惊,皇兄的意思是,宁可相信护国公府,也不相信他自己身边了?她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让皇兄有了这个想法,猜忌了护国公府多年,如今这是不猜忌了的兆头? 「清平,苏容在你府中,住了许多日子,朕听闻,京中许多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长得像珍敏郡主,你怎么看?」皇帝忽然问。 清平心里「咯噔」了一下子,抬眼看皇帝,只见皇帝也在盯着她,她脑筋急转,片刻后,还是低下头,如实说:「皇兄,苏容她是……」 她说了一半,顿住,起身跪在地上,「皇兄恕罪,臣妹没能第一时间告知您,也是因为臣妹太震惊了,好几日都没缓过神来。」 皇帝面容沉稳,「是什么?」 清平立即道:「她是珍敏姐姐和南楚王之女,当年珍敏姐姐她并没有死在大魏,而是……」 清平将经过简略地说了。 她说完后,试探地抬眼看皇帝。 皇帝挑眉,「这是苏容亲口告诉你的?」 清平点头,「是。」 皇帝哼了一声,威严质问,「你是太震惊,没缓过神来,还是压根没想告诉朕?」 「皇兄,臣妹没想瞒您,苏容那么个大活人就待在京城,如今不少见过她的人都私下里议论纷纷,早晚您都会知道她的身份,臣妹瞒您也没用啊。」 「但是正因为你没第一时间告诉朕,朕却只能逼问了老护国公。」皇帝声音重了几分,「朕错过了在没多少人关注她时,召见她的机会,以至于如今无数人议论纷纷,盯着朕的一举一动,朕没法立即召她来见。」 清平一时没了话,「皇兄,臣妹比您知道的也只早了两日,她住在公主府期间,臣妹虽然有所怀疑,但也只是怀疑,直到有人放冷箭刺杀,臣妹回府后,越想越不对,逼问了她,才知道她的身份,今儿臣妹进宫,就是想告知皇兄您的。」 皇帝见她说的诚恳,也不算犯了大错,最起码知道事后过来弥补,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便摆手,「罢了,下不为例,起来吧!」 清平立即站了起来。 皇帝对她道:「她在你府中住了许久,你跟朕说说她。」 提起这个话题,清平最会回答,便将苏容住在公主府期间,都做过什么有趣的事儿,说过什么话,也无需挑拣,只要能够 想起来的,都说给了皇帝听。 皇帝听完后皱眉,「怎么除了一张脸,似乎哪里也不像珍敏?」 清平点头,「性子的确不像,珍敏姐姐沉静好学,苏容跳脱顽皮,据她所说,小时候,珍敏姐姐并不拘束她,待她不严厉,容她淘气,后来珍敏姐姐病逝后,将她交由谢远教导,谢远也不拘着她,便养成了她这副性子。」 她笑道:「也正是因此,倒也是好事儿,她从小到大,多年以来,面对无数刺杀,都活了下来,若是真真正正被养成一个娇娇的小姑娘家,恐怕吓的连闺阁都不敢出了,更遑论来京?」 皇帝觉得有理,「她就再没有像珍敏郡主的地方?」 「也是有的,珍敏姐姐在她小时候,教过她规矩,若她想守规矩时,行止坐卧,很像她。」 皇帝慢慢点头,回忆道:「时间太久了,朕都不太记得珍敏郡主当年什么行止了。」 清平不答话,心想着这话她听听也就罢了,皇兄是珍敏姐姐看大的,怎么可能不记得?过了多少年,他也会记得。否则宫里就不会有个珍贵妃了。 就凭珍贵妃这个封号,连皇后这些年都会退一射之地,多容她几分,不会与她硬碰,让她多年受宠,几乎是宠冠六宫。 她试探地问皇帝,「皇兄,您准备何时召见苏容?打算等多久?夜归雪是为接她而来,臣妹基本确定了,她应该会跟夜归雪去南楚。而夜归雪在京城据说打算待一个月而已。」 「怎么确定的?」皇帝不答反问。 清平将今儿端华与她说的话挑拣着提了两句。 皇帝若有所思,「这夜归雪,朕还不曾见过,召他进宫,至今没来。」 因夜归雪不是大梁人,也不是大梁朝臣,是南楚夜相府的人,又是南楚王的器重之臣,他这个大梁皇帝,也不好强行让人将他请来皇宫。 清平道:「臣妹见过那夜归雪,容貌上乘,才华横溢。」 皇帝扣着桌面,「朕还是得见见,明儿派余安再去一趟夜相府。」 他不能立马召见苏容,可以见见夜归雪,探探她的口风。 说完,皇帝回答清平方才的话,「被放冷箭刺杀一案,以及今儿赵老儿说书一案,朕要先查出来是何人与南楚国内何人有所勾连,想杀苏容,再做定夺。」 通过这句话,清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因为珍敏姐姐,他是保苏容的,这就够了。 她站起身,「那臣妹就不打扰皇兄了。」 皇帝摆手,「去吧!」 护国公府内,周顾绑了赵老儿和赵非回府,自然瞒不过老护国公,老护国公询问了一番原因后,便老眼一厉,看向赵老儿。 赵老儿早已吓破了胆,差点儿给老护国公跪下。 老护国公却没说什么,只对周顾摆手,「去审吧,审出来结果,告诉我。」 周顾点头,押了人去了他院子。 周顾令赵老儿先将那黑衣人画出来,然后,他拿着画像看了片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特点,递给苏行则看,然后又对赵老儿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我问你,关于珍敏郡主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人来找你时,可是拿了什么东西给你过目?还是直接说与你听的,否则你一个升斗小民,如何能详细地知道珍敏君主的事儿?」 赵老儿道:「他是给了小人一卷撰写的册子,上面记载了珍敏郡主的事儿,让小人背下来。待小人背下后,便将那册子收走了。」 「所以说,他在你的房中,逗留了许久?」周顾问。 「也没有多久,公子您是知道的,小人早些年以写画本子为生,对于闲杂书册,或者是编纂的画本子,小人拿在手里,只 要多看两遍,便能记个七七八八。」赵老儿如实道。 「你怕那人杀了你儿子,便不怕事情出来后,一样惹祸上身?」周顾又问。 赵老儿快哭了,「小人也是没办法啊,小人若是不应允,他当时就要去杀了我儿子。」 周顾眯起眼睛,「你既擅写画本子,又擅画功,我便不相信,这个人找上你,与你待了许久,你没有拿住他把柄,否则,事成之后,你岂不是一样死?你怎么保证,找上你威胁你的那人良善会放过你?」 赵老儿白着脸,嘴角抖动了许久,才小声说:「那人、那人脚下的靴面,是……是禁卫军独有的白虎纹。他不知是没将小人看在眼里,还是没想到换靴子。」 他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小人不敢画出来啊,小人就只知道这么多了,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做了,周小公子,您就放过小人和小人的儿子吧!」 从十二月中旬到一月中旬,前二十天,阳+恢复期,手软脚软浑身无力,后十天区里开两会+市里开两会,且都是闭门会议,到今天,目前还在会中~ 所以,最近的稿子都是没经过修正的最后一点儿存稿,出现的小问题,大家多多包涵,阅读时请先自行自动矫正,真不是作者不负责任,是真的忙疯了,沾枕头就睡的那种,开完会我会统一修正一遍… 辛苦宝贝们了,也真是辛苦我自己了~捂脸/ 最后,月中了啊,宝贝们,月票别留着了啊!给我加加油!么么哒! /128/128991/ 第二二三章 禁卫军(一更) 赵老儿招了之后,周顾和苏行则都是一惊。 周顾当即问:「你确定?」 赵老儿白惨惨的脸肯定地点头,「小人确定,否则小人岂敢说珍敏郡主?在这京城里混的,岂能不知珍敏郡主不可妄议?给小老儿一百个胆子,小老儿也不敢啊!」 于大梁有功的珍敏郡主,对于皇室来说,却是个禁忌,从先皇晚期,到当今陛下执政,都无人敢当街妄议。 毕竟那段历史,也是大梁皇室无能败北于大魏的耻辱史。 周顾当即做出决定,「子夜,带他们下去,找一处院子,安排些人,严加看管。」 赵老儿面色大变,「周小公子饶命!」 「你放心,我不杀你,但你这个人十分重要,还有你儿子,你们两个,暂且都得留在护国公府。」周顾补充了一句,「你们不想出去就没命的话,还是踏实地在护国公府住着。」 赵老儿不傻,一听,顿时不闹腾了。 赵非白着脸,闻言也不敢闹。 于是,子夜带着二人,将二人关去了一处院子,调派了三分之一的府兵把守。 周顾转头对苏行则道:「苏大哥,我们去找祖父。」 苏行则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周顾的院子。 刚走出不远,管家带着几个人走过来,当前一人,正是禁卫军首领贺正。 周顾停住脚步,「贺统领?」 贺正拱手,「周四公子,在下奉陛下之命,前来配合您彻查今日赵老儿一品香说书一案。」 周顾讶异,「陛下让你来配合我?」 贺正点头,「正是。」 周顾上下打量他,一笑,「我已审完了,本来是要去告知祖父一声,然后进宫见陛下,贺统领来的不巧。」 贺正闻言问:「所以说,周四公子不需要在下配合?」 「自然是需要的,贺统领稍等,我去见过祖父后,便跟你去见陛下。」周顾面色如常,吩咐管家,「陈伯,你先带贺统领和几位兄弟去前厅喝茶。」 他说完,直接带着苏行则走了。 贺正被晾在原地,一时间又不能追上去拦住人,只能听了周顾的,先由陈伯带着去喝茶。 周顾跟苏行则来到书房,见了老护国公后,脸色不太好地说:「祖父,审问出来了。」 「这么快?」老护国公没想到,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审问出来了。 周顾点头,将那副赵老儿画的画像拿了出来,并且将赵老儿的招供说了。 老护国公一听,顿时皱眉,「竟然是禁卫军的人,禁卫军可是陛下亲自辖管。」 周顾道:「陛下刚刚派了贺正带着人来,说配合我查此事。」,他凝眉,「祖父,你说会不会是陛下的手笔?」 「不是。」老护国公肯定地摇头,「我还未与你说,大朝会后,陛下留了我,逼问苏容身份,我顺势便告知了陛下。陛下是珍敏郡主看大的,她比陛下年长,自小便哄着陛下,陪着他读书识字,情分非常,你看这些年陛下对他的亲妹妹清平好吧?但若是珍敏活着,他对珍敏,定然比对清平还要好,虽血缘上是堂姐弟,但却无异于一母同胞。他如今既已知晓苏容身份,碍于珍敏的情分,也不会如此大肆宣扬此事,这对苏容不利,陛下虽重权,但也不是无情无心之人,还不至于拿珍敏的女儿作伐,至少不涉及国之倾覆的话,不至于。更何况,此事若是宣扬的市井巷陌皆知,对大梁社稷也不利。」 周顾想想也是,「祖父说的对。」 这些年,陛下做了许多打压忌惮太子和护国公府的事儿,以至于涉及到陛下,周顾总不会往好处想他。 他问:「祖父,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个人故意让赵老儿看到那双靴子?虽然是禁卫军才有的衣着穿戴,但不见得不能被人利用推出禁卫军做掩饰。」 老护国公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凡事将各方面都想到,是对的。」 「那该怎么办?我是直接去见陛下,还是与贺正周旋一番,探探他口风?」周顾问。 「你觉得呢?」老护国公又把问题抛回给他。 周顾在来的路上就想过这件事情了,「我认为,若陛下没派人来的话,我自然要暗中查禁卫军,但如今陛下直接派了禁卫军来配合我查此事,给我过了明路,我便大可以直接进宫去找陛下。」 老护国公不点头,也不摇头,转而问苏行则,「行则,你说呢?」 苏行则对老护国公拱手,「晚辈以为,周顾说的是,陛下既然对小七无害,此事既已插手,而且又涉及陛下直接辖管的禁卫军,理应去见陛下。」 老护国公颔首,「好,顾哥儿,你去吧!拿了证据,直接带了人去。让那赵老儿,当面跟陛下说,再将你的疑惑,与陛下明说,看陛下如何定夺。」 周顾得了肯定,点头,也不耽搁,出了大护国公的书房。 苏行则自然不可能跟周顾进宫的,周顾离开,老护国公留下了苏行则,关上门与他说话。 他看着苏行则,直接问:「行则,老夫问你,苏容与那夜归雪……」他顿到这里,停住话,相信苏行则明白他想问什么。 苏行则抿唇,直言道:「老国公,我七妹已与夜二公子许了婚事儿。」 老护国公已料到,但如今从苏行则口中证实,还是让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夜归雪对她许了什么?夜相府扶持她即位?」 苏行则点头,如实道:「夜二公子用十万兵马的虎符,作为给七妹的聘礼,夜相府扶持七妹,夜归雪尚主,将来做七妹的王夫。」 老护国公吸了一口气,「十万兵马的虎符?是南楚王早有打算?」 苏行则颔首,不愧是老护国公,通过一句话,便猜到了,「据说五年前,南楚王便知晓了七妹的存在,隐忍至今,也是在那一年,选了夜归雪,作为王夫培养。」 老护国公顿时恼怒,「那时苏容与周顾有婚约在身。」 苏行则沉默。 老护国公恼怒后,顿时明白了,南楚王虽远在南楚,但对大梁朝局看的分明,知道甚清,应该也早已猜到,苏容与周顾肯定会退亲。 他沉默了片刻,胡子抖了抖,没好气道:「那楚荣就是心眼子多,否则当年也不会趁机把珍敏扒拉到自己怀里,后来又惹得她动了心,哪怕假死脱身后,也没能与谢远结成连理。」 他气骂,「天下最便宜的事儿,就是他了。」 苏行则听着老护国公骂南楚王,也不接话,等他骂够。 老护国公骂了几句后,人不在他跟前,他骂了也没用,便对苏行则道:「苏容那小丫头,是个能担得起大事儿的,比顾哥儿强,不耽于儿女情长,站在她的立场上,她做的决定,是对的。」 苏行则不置评周顾如何,这夸苏容的话他也更没法接。 老护国公长叹了口气,「一个被人刺杀了多年被谢远可以培养教导心性坚韧的小丫头,一个被护国公府和东宫好好养大还未经风雨的小子,虽比常人聪慧,但到底璞玉未成大器。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毫厘之差,便是他的坎了,迈不过去的话……」 他顿住,不再往下说,对苏行则道:「成大事者,不惜所失,有所失才有所得。行则,劳你多陪陪顾哥儿,帮他度过这个坎。」 苏行则点头答应,「您放心,七妹也是这样说的 ,我定尽力。」 老护国公颔首,听闻苏容也嘱咐过,颇有些欣慰,对他道:「你刚也听说了,我已告知陛下,陛下本来当时便想立即召见苏容,但被我给劝阻住了,如今还不是时候,还有今日之事,你回到沈府后,可以悉数告知她,让她稍安勿躁,近期无需做什么了,安心等着就是了。」 苏行则应是。 /128/128991/ 第二二四章 追查(二更) 周顾直接命子夜重新绑了赵老儿和赵非,然后调派了自己的亲卫,押着二人来到前厅,直接请贺正跟他进宫。 贺正什么也不知道,但周顾的身份以及他所做的事儿,必是老护国公允许的,而陛下又说让他配合他,他只能听从了周顾的说法和作为,跟着他一起,押着人,进了宫。 周顾这队亲卫,足有百人,而贺正也带来了十几人,所以,一行人围着押送的赵老儿和赵非的马车,护的密不透风,中途没出什么事儿,顺利地进了宫。 来到宫门口,由贺正派人去禀告皇帝,等皇帝发了话,周顾让亲卫回去,只留了子夜在身边跟着,与贺正一起,押了人去见皇帝。 皇帝没想到周顾这么快就来见他,清平离开后,他犯了头疼,让余公公伺候他揉额头。 余公公刚揉按了一会儿,便有人禀告,说周小公子押着赵老儿进宫求见陛下。 皇帝示意余公公停手,吩咐他,「传他带着人来见朕。」 余公公应是。 不多时,周顾便带着赵老儿和赵非来到皇帝面前,赵老儿和赵非哪里见过皇帝,连头都不敢抬,「噗通」两声便跪在了地上。 周顾给皇帝见礼,「陛下,这赵老儿交待出的事情,我不敢耽搁,得需陛下做主,我便将他带来面禀陛下。」 他自小在皇帝面前长大,还没入朝,自无需称臣,以我自称。 点头,「说吧!」 赵老儿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赵非胆子要大些,「爹,您快说啊,把您知道的,都跟陛下说,儿子不想死啊。」 赵老儿闻言胆子大了些,哆哆嗦嗦地将什么样的人找到了他威胁他该说珍敏郡主之事等等,都交待了个透彻。 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你说有人给了你一本册子?记录着珍敏郡主之事?又说那人靴子上有禁卫军特制的白虎纹?」 赵老儿点头,「正是,小人不敢欺瞒陛下。」 贺正这时脸也白了,本来站着的他,立即跪在了地上,他想着怪不得周顾见了他后,什么也不说,也不用他审问人,只敷衍地请他喝了两盏茶,便直接让他跟着他来见陛下呢,原来是涉及到了他掌管的禁卫军。 皇帝目光落在贺正身上,板着脸问:「贺正,你可知道此事?」 贺正连忙道:「卑职不知。」 皇帝冷哼,「谅你也不知,你若是知道,做出如此事儿,朕也算是有眼无珠,把你这么个东西提到了禁卫军统领的位置上。」 贺正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周顾见此,将那幅赵老儿画的画像递给皇帝,「这是赵老儿画的,陛下过目。」 皇帝接过来,瞅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扔给贺正,「禁卫军的人,你这个统领最是熟悉,你给朕仔细看,看看他是不是禁卫军的人,从身量上,到眼睛,尽管他全身上下包裹的严实,但若是熟悉的人,也未必认不出来。」 贺正低头一瞅,脸色微变,「陛下,这个人、这个人卑职认识,他正是禁卫军的人,他叫封四。」 「他如今在哪里?」皇帝问,「今日可在禁卫军当值?」 贺正摇头,「他三日前就告假了。」 「你速速带着人,去他家里找,将他带来见朕。」皇帝吩咐,又扫了一眼周顾,「你也跟去。」 周顾称是,心想陛下嘴上说着相信贺正,但还是需要他在一旁盯着,不愧是帝王。 于是,二人一起,出了皇宫,带着人,由贺正领着,直奔封四家里。 赵老儿与赵非见周顾走了,两张惨白的脸张了张嘴,想留人,没敢吭声。 皇帝吩咐余公公 ,「将他们两个带下去,你亲自派人看着,出了纰漏,以死谢罪。」 余公公面色一变,连忙应是,分毫不敢大意,选了两个亲信的小太监,将人带了下去,又再三嘱咐,「把人看好了,出了事情,杂家的脑袋没了,你们的小命更没了。」 两个小太监提着心连连称是,「公公放心,咱们不错眼珠的盯着,一定给看好了。」 封四的家在南城,城中普通的百姓们多居住在此,按理说封四在禁卫军任职,待遇不错,应该让家里过的富裕些,但封四上有一个病弱的老母亲,下有一个弟弟,给母亲寻医问药每个月都要花一笔银子,供弟弟读书也要花银子,故而,他家里过的并不富裕,只三间小瓦房,一处小院。 贺正带着人闯进去时,封四不在家,只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见到来了这么多禁卫军的人,吓了一跳,勉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你们是……」 周顾见她病得都快脱相了,制止她下地的行为,对她和气地询问:「大娘,封四呢?我们来找他。」 「封四啊,他弟弟跟人打架,伤了腿,他告了假,带着弟弟去找大夫换药了。」老妇人答。 「为何不将大夫请来家里?」周顾问。 「请大夫来一趟,要给大夫跑腿费,多花银子。」老妇人道。 周顾点头,「去了哪里的药堂?」 「不远,就在街东头,叫李瘸子药铺。」老妇人说完,小心翼翼问:「你们找他是……」 「他在禁卫军任职,有些事情没交接,便告假了,我等特意来找他询问。」周顾安抚老妇人不安的心,「大娘歇着吧,我们这便去您说的药铺找他。」 说完,周顾示意贺正走,贺正点头,二人一起退出了老妇人的房间,带着人直奔李瘸子药铺。 李瘸子药铺里,这个时候,没什么人,只一个老大夫,一瘸一拐的,在给一个大约十多岁的少年治腿换药。 周顾和贺正走进去后,贺正问少年,「你就是封四的弟弟?你哥呢?」 少年有些清瘦瘦弱,「我哥被人喊出去了。」 「什么人喊的他?去了哪里?」贺正问。 少年摇头,「不知道,我没看见人,只听有人在窗外喊了我哥一句,我哥就出去了。走了有一会儿了。」 李瘸子在一旁说:「有两盏茶的工夫。」 贺正看向周顾。 周顾立即走出李瘸子药铺,对贺正说,「将人散开,去找,他弟弟在这里,他应该走不远。」 贺正也这样想,点头,一挥手,禁卫军的其余人四散去找。 周顾也没留在这里,而是与贺正一起,沿着这条巷子走了几步。 没多久,有禁卫军来报,「报统领,封四死在了前面一条巷子里,似被人一剑封喉,刚死不久,身体还是温的。」 贺正面色一变。 周顾脸色也微变,当即与贺正一起,二人冲去那条巷子,只见禁卫军已团团将巷子围住,没人挪动封四,保护起了现场。 二人来到近前,禁卫军才散开。 贺正蹲下身查看,然后站起身,对周顾,「的确刚死不久。」 周顾问:「谁最先发现的?」 「是属下和他一起。」子夜伸手指了其中一名禁卫军的人。 周顾点头,既然子夜跟着,便排除了今日禁卫军来的人,他扫了一眼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可见是与贺正相熟的人,否则不会叫到这里来说话,且一剑毙命,他对贺正道:「请仵作验尸吧!」 贺正点头。 周顾吩咐子夜,「你去,请最好的仵作来。」 子夜应是,立即去了。 周顾转身又回了李瘸子药铺,对那少年问:「你说你没看到人,但能将你哥喊一声,便叫出去的人,一定是你哥认识的人,你没听出声音是谁?」 少年摇头,「听声音挺陌生的,我不认识。」 「李老伯,您呢?」周顾问向李瘸子。 李瘸子摇头,「怎么?你们没找到人吗?老夫背着身子给这小子上药,也没瞧见人。」 「我大哥应该走不远,每日换药后,他都要背我回去的,换药很快。」少年看周顾身上的穿着和通身的贵气,小心说:「要不您耐心等等?」 周顾看着少年,有点儿不忍心告诉他哥哥已被人杀了,封四是家里的顶梁柱,封四一死,他母亲与这个少年,该怎么活下去? 贺正这时走进来,正听到了少年的话,对少年道:「你哥被人喊出去后,就在我们找到他之前,被人杀了,就死在不远处的一条暗巷里。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是什么人,喊了他出去?」 /128/128991/ 第二二五章 忙闲(一更) 少年听到他哥哥被人杀了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他一把推开李瘸子给他裹纱布的手,猛地跳下床,死死地抓住了贺正的胳膊,白着脸,抖着嘴角,「你、你说什么?你说我哥哥怎么了?」 贺正直接道:「我带你去看。」 他一把拎起少年,带着他出了李瘸子药铺。 周顾没跟出去,而是看着李瘸子。 李瘸子似乎也懵了,也跟着往外疾步走,口中连声道:「这怎么可能?」 他一瘸一拐虽然走的不利落,但也是极快,追着贺正带着少年的影子,也跟去了那条暗巷。 封四躺在地上,仵作来之前,没人挪动他。 少年亲眼看到他哥倒在地上,被一剑封喉,他大喊了一声「哥」,就要冲过去,被贺正按住,「别挪动他,要等仵作来验尸。」 少年似乎被这句验尸刺激了,撕扯着贺正,哭的十分惨烈,「你松开我,哥、哥!」 无论他怎么喊,封四已死,是不可能回答他的。 周顾没阻止贺正拦着少年,李瘸子看到封四的死状,也白着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刚好好的人,竟然、竟然死了。」 仵作很快就来了,禁卫军让开,让仵作验尸。 来的仵作是京城有名的仵作,姓宋,三十多岁,他到来后,将封四翻来覆去验了个遍,对周顾和贺正拱手,「周小公子、贺统领,这人是被一把极快的薄剑,一剑封喉的,他面容不带惊惧,似被人出其不意,没打斗的迹象,说明是他认识的人。另外,这人应该比封四高山一些,挥剑时,才是脖颈的这个方位,精准的一剑毙命。」 贺正这时已松开了少年,少年扑去了封四尸体上,抱着他痛哭起来。 贺正看向周顾。 周顾知道宋仵作出手,自然是验无遗漏,对贺正道:「既是认识的人,就从他平日里接触的人查吧,从他的家人,到禁卫军,再到旁的认识的人。」 贺正点头。 少年哭够了,贺正蹲下身,看着少年问:「你仔细想想,能喊了一声,便把你哥叫出去的人,一定是你哥熟悉的人,你可听过你哥寻常与你常说起哪个人?」 少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哑着嗓子道:「我哥常说禁卫军贺统领,其他的再没别人了,我哥在禁卫军当值,我上学,很多时候都没闲空坐在一起说话,这回若不是我伤了腿,我哥也不会告假。」 贺正道:「我就是你口中的贺统领。今儿你哥哥涉及一桩案子,我们来找他询问,他在我们找到他之前,就遭到了破杀,显然是有人杀他灭口。你若是不想你哥哥死的不明不白,就要好好想想能够提供给我们一些线索,我们也好追查真凶。」 少年捂住脑袋,面对亲人前一刻还背着他治腿换药,下一刻便死在他面前的惨案,他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出来,脑中嗡嗡。 周顾道:「走吧,我们先送他回去吧,至于封四的尸身……」,本来应该送去停尸房,但既然是宋仵作验过的尸体,自不必送去了,便道:「也一并带去他家。」 希望封四的母亲能挺住白发人送黑发人,比从少年口中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一行人带着人重新回到封四的家,那老妇人本就身在病中,见儿子被人杀了,抬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一个没挺住,晕厥了过去。 李瘸子也跟了来,见状连忙给妇人诊治,折腾了许久,妇人醒过来,哭的不行。周顾耐着性子等她哭够了,才出声询问。 老妇人摇头,跟少年说出的话一样,因为封四孝顺,平时怕她操神,只嘱咐她好好将养身体,别的事情,一概不跟她多说。 从寡母幼弟身上,几乎 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贺正无奈地看着周顾,「四公子,陛下还等着,你看此事是回宫先禀告陛下,还是……」 周顾看了一眼天色,道:「天色还早,我们兵分两路,你先将你统领的禁卫军查一轮,筛选一番,看看今日除了封四,还有何人不当值,然后再查禁卫军里跟封四平日里交好的人,看看能得到什么线索,我留在这里,将封四的一应所用,以及生活中接触过的人,查一遍,天黑之前,你我再一起进宫去见陛下。」 贺正点头,「这样也好。」 周顾又盯着贺正,补充了一句,「贺统领这个位置应该有无数人想替换上,但我相信陛下既然信任贺统领,是不希望你被替换掉的,贺统领明白我的意思吧?」 贺正心神一凛,郑重道:「四公子放心,禁卫军出了这等事情,如今又死了人,我断然不会做糊涂事,行包庇之举,否则便是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了。」 周顾点头,「我也相信贺统领。」 贺正带着人离开,周顾吩咐子夜,「查,除了这处院子,还有去李瘸子药铺周边盘问一番,在我们去找封四之前,看看是否有人瞧见都何人到过李瘸子药铺门口。不放过蛛丝马迹,总能查到有用的线索。」 子夜应是。 京中因两桩案子,一时间,无论是瑞安王,还是周顾,都忙的脚不沾地。虽然都事关苏容,但苏容这个当事人,却十分清闲。 瑞安王从公主府出来后,没立即找上苏容,而是去了最开始事情发生时先接触的京兆尹衙门。所以,苏容在被夜归雪送回府后,直接回了自己住的院子里睡午觉了。 苏行则从护国公府回到沈府,得知苏容在睡午觉,便找了一卷书册,坐在画堂里等她睡醒。 苏容这一觉睡的久,足睡了半日,快到用晚膳的时辰才醒。她走出房门,便看到苏行则坐在那里,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跟他打招呼,「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晌午就回来了。」苏行则放下书卷。 苏容挠挠头,那岂不是她睡下不久他就回来了?她坐下身,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小抿了一口,「那赵老儿交待了吗?是谁指使的?」 「交待了。」苏行则简略将周顾盘问出来的事情说了,又提了周顾已进宫。 苏容点点头,将一盏茶喝完,才说了句,「涉及禁卫军,又成了一桩案子,没准又要死人了,没那么好查。」 苏行则点头,「凤凌已去打探了。」 提到凤凌,他正巧回来,进了屋,对二人道:「主子,大公子,你们猜怎么地?陛下的禁卫军,的确是找到了昨晚找上赵老儿的人,那人叫封四,但周小公子和禁卫军统领贺正带着人追去后,就在他们前一步,人已被人杀死了。如今周小公子和贺统领正带着人往下追查呢,没个几日,怕是都出不来结果。这案子一下子又成大案了。」 出了命案的案子,又涉及到禁军,自然是大案了。 苏容闻言道:「你详细说说。」 凤凌将探听到的详细内情都说了一遍,又道:「周小公子从封四母亲的药渣子里,查出了一位十分珍贵的药材,压根不是封四那么点儿月例银子能供养的起的,但封四已供养了一年有余,还有闲钱供弟弟读书,说明他另有钱财来源,如今正一步步查呢。」 「什么药?」 「天麻。」 苏容点头,「禁卫军那边呢?」 凤凌道:「禁卫军那边也有收获,贺正查出今儿有三人告假,其中一人叫丁满,是寻常与封四交情不错的人,他是在周小公子与贺正押着赵老儿和赵非进宫前,突然腹痛不止,副统领令他速去救医,但他其实并没有去就医 ,而是不知所踪了。从时间上看,这人兴许就是把封四叫出去,杀封四之人。」 苏容揣测,「能在周顾绑了赵老儿和赵非进宫的第一时间,便得到消息,提前一步预料到可能会发生的事儿,进而杀封四灭口,这人应该是一直盯着护国公的动静,且能将手伸进禁军的人,否则不会第一时间联系上丁满,命他动手。这人很聪明,且能力也不小。」 毕竟皇帝重权,将自己的禁卫军更是抓的死紧,在这等情况下,还有人敢对禁卫军伸手,可见是个胆子大的,且能靠近皇宫禁卫的。 苏容问苏行则,「大哥,什么人可以轻而易举地靠近禁卫军?」 「皇子们、朝中三品以上的重臣,皇亲宗亲都有可能。」苏行则道。 苏容耸肩,「好吧,这范围可就大了。」 的确如凤凌所说,这样一来,这案子就不是几日能查出来的了。 /128/128991/ 第二二六章 有约(二更) 当日晚,周顾与贺正带着半日查案的各有所得,进宫回禀皇帝。 皇帝一听禁卫军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一死一失踪,明显牵扯了这桩案子,顿时火冒三丈,「贺正,枉朕相信你,将禁卫军交到你手里,但你自己看看,你管辖下的禁卫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像什么话?」 贺正跪在地上,白着脸辩驳不得,「陛下恕罪。」 皇帝沉怒,「从今日起,你停职责查办,着副……」,他刚想说着副统领顶上,但副统领他这时也不放心了,顿时又住了口,一时间想不出要用谁来顶上。 周顾这时开口,「陛下,我觉得,可以让贺统领戴罪立功。」 经过半日配合查案,他还是相信贺正的。 皇帝皱眉,看向周顾。 周顾站的笔直,「禁卫军是陛下的禁卫军,岂能轻易换人掌管,未免出更大的岔子,我觉得,还是让贺统领戴罪立功为好。」 皇帝沉着脸沉思片刻,觉得周顾说的有理,贺正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若是连他都不放心,又能将禁卫军交给谁?他绷着脸采纳了周顾的建议,「贺正,朕就准你戴罪立功,从即日起,将禁卫军给朕好好清查一遍,查到那个叫丁满的下落,追出凶手,否则你这禁卫军的统领不必做了。」 贺正连忙表态,咬牙道:「陛下放心,卑职一定查出凶手。」 皇帝摆手,令二人退下,「你们下去吧!」 周顾与贺正一起,退出了御书房。 二人离开后,皇帝怒火不减,来回在御书房踱步,「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将手伸进朕的禁卫军。若不是朕提前……」 他想说若不是大朝会那日,逼问老护国公,提前知道了苏容的身世,那在知道了赵老儿说珍敏郡主,而他派人要查时,却听说周顾绑了赵老儿去护国公府的话,他岂不是要怀疑上周顾和护国公府别有居心?进而怀疑东宫别有居心? 如今正是因为他提前知道,才没让禁卫军直接将赵老儿和赵非带进宫,反而是交由周顾主审,禁卫军配合,否则的话,那赵老儿和赵非岂不是兴许在没见到他时就死了?就跟封四一样? 皇帝越想越怒,若是他这些年疏忽对禁卫军的辖管也就罢了,偏偏,他对禁卫军攥的死,并不疏忽,尤其是防东宫和护国公府,防的极严。但在这种情况下,反而还有这么大的漏洞,只能说明,除了东宫和护国公府外,他对别人,太松散了。 「陛下息怒,仔细龙体。」余公公连忙提醒。 皇帝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唯一可信的瑞安王,也被他派上了用场,他虽一直疑心忌惮护国公府,但对于珍敏郡主这件事情来说,他如今大可不必疑,所以,今儿用了周顾,顺势而为,来让他查此案,而禁卫军贺正,应该还是可信的,但他觉得自己还是缺人可用。 他对余公公询问,「阅卷阅的如何了?」 「刚阅了一半,正在通宵达旦。」余公公回道,「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能出来结果了。」 皇帝点头,「朝中还是要近人才啊,三司、六部,都要添些新鲜的血液。否则这样下去,朕都要被他们气死了。」 余公公连忙劝说,「陛下,这事儿急不得,您别气坏了身子骨。」 皇帝怎能不气?无论是太子,还是他的几个儿子,他这时都不想用他们,谁知道哪个背后安的是什么心?他摆手,「你现在就去成国公府,传朕口谕给夜归雪,朕明日想见他。」 余公公应是,立即去了。 上一次去请夜归雪,皇帝是派了一个小太监去的,夜归雪以身体不适推脱说晚几日,直到今儿,也没进宫来,如今他再次派了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去,他总不能推脱了 。 但没想到,余公公到了成国公府,见了夜归雪,传达了皇帝的意思后,夜归雪微笑,「在下明日约了苏七小姐,不好爽约,烦请大梁陛下等一日,归雪后日进宫拜见大梁陛下。」 余公公:「……」 他心想,这可真是难请啊! 他又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笑呵呵地道:「老奴这便回宫回禀陛下,希望陛下后日能有空闲见夜二公子。」 夜归雪淡笑,「不急,若是后日陛下没空,归雪晚几日再进宫拜见。」 余公公干笑,「陛下兴许是有空的,那老奴先回去了!夜二公子早些休息。」 夜归雪颔首。 成国公府的管家亲自送余公公出府,走离了夜归雪的院子,余公公才对管家问:「这夜二公子住在府中,可好伺候?」 管家连忙说:「极好伺候的,夜二公子虽待人疏离,但不失和善。并不挑剔。」 余公公心想好吧,人家原来是和善的,但只是不爱买陛下的面子罢了。南楚属国从先皇时期,便只剩个属国的名了,当年大魏与大梁一战,也多亏了南楚属国因为珍敏郡主伸出援手,否则,大梁怕是早已亡国了。如今过了多年,大梁休养生息,但南楚也不差,也不怪这夜归雪如今不给陛下面子。 余公公回宫后,如实禀告了皇帝。 皇帝听闻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点头,「朕知道了,那就派人再去告诉他一声,后日就后日吧!」 余公公偷眼看了一眼皇帝,不见皇帝恼怒,应了一声是。 第二日一早,夜归雪前往夜秋莹的院子,见她吃过早膳后未曾梳妆,便催促她,「怎么还未梳妆换衣?要出发了。」 夜秋莹摇头,「小叔叔,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夜归雪问:「为何?」 夜秋莹「哎呀」了一声,「小叔叔,你怎么这么笨的,我不跟着你,当然是为了不去碍事儿了。没有我在,你与苏七姐姐,可以多说说话,我还是个小孩子,免得少儿不宜。」 夜归雪:「……」 他失笑片刻问:「真不去?」 夜秋莹坚决地摇头,「真不去。」 「行吧!那你在府中乖乖的。」夜归雪摸摸她的头,转身走了。 月票,么么,明天见! /128/128991/ 第二二七章 会怕(一更) 早起的街道上,没什么人,只零星早行的马匹车辆。 夜归雪的马车出了成国公府,前往沈府,走过一条街道后,入了主街,行驶过半,刚要转弯时,遇到了一匹马托着一个人从斜侧冲出来,骑马之人的技术很好,堪堪勒住了马缰绳。 车夫也急急停住马车,因停的猛,车内端坐的夜归雪身子猛地晃了一下。 车夫连忙问里面,「公子,您没事儿吧?」 「无事。」夜归雪清淡出声。 车夫转回头看清面前险些撞上的人,想说一句什么,发现这人也是个模样极好的少年公子,只不过不知是因为一夜午睡还是怎地,面上的气色并不好,透出几分疲惫之态,但一双眸子却是清明得很,也不说话,不走,只盯着他的马车看。 车夫只能先出声,「这位公子,劳烦……」 马上的人正是周顾,他的确因为查案一夜未睡,此时刚打算回府,沐浴换一身衣裳,让脑子清醒清醒,不想却遇到了夜归雪的马车。 这辆马车他认识,昨儿在一品香茶楼门口,就是这辆马车来接苏容,苏容上了他的车。 那日去成国公府,虽然他还没迈进门口就转身走了,只一个照面,但他也看清了夜归雪的模样,昨儿虽距离得远,但他眼目好使,也将人看了个清楚。 是苏容会喜欢的好颜色。 若夜归雪丑也就罢了,偏偏他家世好,模样好,才华也好,这样的他,苏容岂会拒绝? 他神色定了定,平声开口:「在下周顾,差点儿惊了夜二公子的马,着实抱歉。」 夜归雪在车内闻言神色一顿,慢慢伸手,挑开车帘,看向周顾,轻淡浅笑,「原来是周四公子!无碍的,我车夫的技术也不精,若惊了马,也有车夫的责任。」 「是我赶路赶得急了,还好没伤了夜二公子。」周顾端坐在马上,随口询问:「夜二公子大清早就出门,这是要去哪里?」 夜归雪笑道:「去沈府。」 他没说去沈府做什么,但周顾已经明白,沈府住着苏容,他是为找她而去,总之不是为了找苏行则或者沈显。 他攥着马缰绳的手收紧,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那就再会了。」 夜归雪颔首,「再会!」 马匹与车辆错身而过,放下帘子,周顾回头,便看到那辆普通的马车,驶向沈府,他手攥出青筋,但却没办法追上去,将人拦住,不让他去,或者冲去沈府,拦住苏容不见夜归雪,他都做不到,如今也没资格。 他一路抿着唇回到护国公府,下了马,走进府门,迎头遇到管家陈伯,陈伯瞧着周顾都吓了一跳,「四公子,您一夜未回,可是累着了?案子可查明白了?」 「没那么容易,我回来梳洗一下,稍后还要出府。」周顾压下情绪往里走。 管家点头,「四公子要仔细身体,夜里风寒露重的,要多穿些。」 周顾「嗯」了一声。 他没心情去见老护国公,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厨房送来水后,他走进净室,将自己埋进浴桶里,连一根头发丝也不露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从水中出来,擦净水渍,拿起架子上干净的衣裳,手又忽然顿住。 从苏容前来退婚后,没两日,便让人送回了当初他带去江宁郡贺她及笄的贺礼,而她说送他的那些衣裳布匹,就与江盛的赔偿抵了,自此一笔勾销,既然是一笔勾销,她送他的那些衣裳,他虽然没如她一般给她还回去,但也没再穿,都让人收了起来。 如今他的衣裳,都是他祖母或者她娘给他置办的,是他从小到大一直穿惯的寻常料子。反正衣裳这种东西,什么样的都是穿,他 并不是多在意。 但今日,再伸手拿这衣裳,他却又想起那些被他搁置的衣裳,若他也乐于退了她的亲的话,那么苏容想要一笔勾销,他应是极乐意配合到底的,衣裳折价,直接扔掉,然后给她银子,没穿的布匹给她退回去,一两一钱都要算个清楚,但他就是不想跟她一笔勾销,哪怕退婚了,也不想,所以,那些衣裳,就是不扔掉,布匹也不退她,他就是要留着。 但她如今与夜归雪…… 他却又不能在明知道不合适的前提下,再将她送的衣裳穿在身上,或者穿去给夜归雪看,那样太没品行了。他做不到。 如今,他还能做什么? 除了无能为力,还能做什么? 周顾不知道,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将架子上的衣裳拿起来,慢慢地穿在身上。 国公夫人听说周顾回来了,立马来了霜林苑,她来的时候,正好周顾已穿戴妥当,从净室出来,她看着他,关心地问:「怎么一夜没回来?就算案子再大,也要注意身子骨,如今马上就入冬了,寒气入体,万一染了风寒,这一冬都会时不时闹病。」 周顾点头,「我知道了。」 国公夫人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衫,忽然想起,金秋府中做秋装时,因周顾从江宁回来带回了一大堆衣衫布匹,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有了,那么好的料子,故而她给府中制新衣时,没再做他的,苏容退婚后,她因为周顾每日的状态不好,担心他的情绪,便忽略这件事。 苏容送他的那些衣裳,没见他再穿,想必已收起来了,自然是不会再穿了,他如今要换厚一些的衣裳,好像还只能穿去年的旧衣。 她心下一疼,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周顾,「是不是旧衣没浆洗,你没有换洗的衣裳?娘这就让人给你做,连夜赶工,明日就能做出来两件先穿着。」 周顾抿了抿唇,不答他娘的话,而是问:「母亲,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法跟苏容在一起了?」 国公夫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也没法摇头或者点头,只能看着他。 周顾坐下身,双手捂住脸,声音沙哑,「我今儿回来时,遇到夜归雪了,他去沈府找苏容了,大约是两人有约。」 国公夫人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以出身护国公府引以为傲,一直以门口的那块牌匾,以父亲叔伯们战死沙场为敬,我从来都觉得,鲜血白骨累累功勋下获封的这煊赫门庭,身为护国公府的子孙,我享受其荣耀,理应背负其责任,让其一直屹立,不被倾覆。」周顾捂着脸不动,只唇角抖动,「但是娘,我不是嫡长孙,有大哥支撑门庭还不够吗?还要我,也要做个肩负门楣重任,开辟护国公府新门庭,然后把自己写进青史里的活死人吗?为了这个,我以后每日煎熬,不敢行差就错,不敢任性妄为,而眼看着我喜欢的人与别人双宿双飞而引以为憾一生吗?」 国公夫人张了张嘴,又闭上。 周顾又哑声道:「我要学珍敏郡主和谢先生吗?但珍敏郡主和谢先生是国之存亡生死攸关之下的无可奈何,是国之大义,而舍私情。而我是吗?我只是为了护国公府,为了自己的青云路,为了造福大梁百姓做辅政之臣名留青史,为了祖父祖母、太子,甚至母亲您,所有人的期盼,而去舍弃我对苏容的私心私情。你们所有人,包括苏容,都认为我的私情微不足道不足以与这些相提并论是吗?」 国公夫人答不上来。 周顾再不说话,捂着脸,整个人颓丧又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国公夫人上前,伸手抱出周顾的身子,红着眼睛轻声说:「不过一月的相处而已,苏容当真让你这般放不下吗?」 自从苏容退婚后,他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 失魂落魄,更没有借酒消愁醉的人事不省,他就是每日沉沉郁郁,话极少,但就因为这样,才让人担心。 这些日子,他一直不说,那一日得知苏容身份时,什么也没说,但今日,他亲眼见夜归雪去找苏容,大约真是撑不住了,否则又怎么可能跟她说这一番话? 周顾哑声说:「我会试着放下,但是母亲,我……我没把握,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会疯……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国公夫人却明白了。怕会发疯,会变得不认识自己,会不管不顾,会没有礼义廉耻,会破坏,会失去品性,会堕了护国公府煊赫牌匾下挣得的英名,会做不孝子孙,会不择手段,会惹所有人都厌恶,会所有搁在他身上的期盼和期望都毁于一旦。 /128/128991/ 第二二八章 落泪(二更) 国公夫人抱着周顾,察觉到他身子轻轻在颤抖,每说一句,那颤抖便加重一分,她心疼的不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明白的很,如此懂得事理,已说了自己会试试,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忍心再劝他逼他说教于他? 她只能抱着他,轻拍他的肩膀,给予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周顾放下手,红着眼睛哑着嗓子说:「母亲,我还有事情要做,得出府了。」 国公夫人叹气,松开他,轻声问:「案子查的不顺利?」 周顾轻「嗯」了一声,「涉及禁卫军,什么人能将手伸进禁卫军?几位皇子、朝中重臣,甚至宫里的妃嫔,除了东宫和护国公府,都有可能。」 禁卫军对于东宫和护国公府来说从来不插手,低调还怕被皇帝盯着,更遑论伸手进去。 国公夫人想说你若是试着放下苏容,便该对与她牵扯的所有事情都回避,这个案子不该你来查。但又想到,能回避一时,但能一直回避吗?苏容如今就在京城,护国公府因为与珍敏郡主有诺在先,便永远都避不开苏容,就算周顾避开,便能有用吗?克制到了极致,诚如他所说,产生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不如顺着他心,让他把能插手的事情做了,兴许渐渐的就能放下了。 于是,她不再多问,温和嘱咐道:「那你快去忙吧!但是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人还是要睡觉的。」 「我知道。」周顾点头。 国公夫人看着周顾出了霜林苑,她没立即离开,而是坐在了周顾刚刚坐的位置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也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当年,国公战死,周顾还是个幼儿,长子也不过绕膝,她当时觉得天都塌了,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房梁,但看到两个孩子,她又怎么忍心他们本没了爹,再没了娘?她哪怕有想死的心,也得拉住自己。 所以,她病了一场,咬着牙,挺了过来。 但这十五年多,夜深人静,她孤枕难眠时,熬着漫漫长夜,怎么会不想曾经与她相爱打算相守一辈子的枕边人?怎么会不不止一次地后悔,当初死命拦了他,不让他上战场? 因为明知道会死,反而没拼尽全力阻止,全了护国公府的忠义和热血,无论当年战死沙场的护国公府的男儿们,还是与她一样成了寡妇的妯里们。连她这个国公夫人都后悔,她就不信她们背地里无人时,没有哭过,没有后悔过? 最不可抗拒的,便是这生离死别,阴阳两隔,家国天下,生死大义。 她有两子,长子是护国公府嫡长孙,没有办法,生来便该担着护国公府的责任,这是每一个鼎盛之家的嫡长孙都该担的,承袭爵位,获得七成家产,守住护国公府,理所应当。但幼子呢?有多少人家的幼子哪怕到了年纪,仍旧游手好闲,乐于安享,学无所成,胸无大志?得该得的那一小份家产,也不必为家族承重。这才是正常的京中高门府邸的幼子们。 而她的小儿子,自小便因太过聪颖而承其重。 当然,她没觉得公公做的不对,护国公府所有人,都没觉得他做的不对。因为,他给周顾的选的路,虽是为了护国公府好,但更多的,也是为了让周顾自己有青云坦途,名垂青史,千载传颂。 天下熙熙,子民数以千万计,有多少人能够名垂青史?一个王朝,不过寥寥几人。 但如今,她的儿子,哑着嗓子问她,他要眼看着他喜欢的人与别人双宿双飞而引以为憾一生吗?所有人,包括苏容,都认为他的私情微不足道不足以与这些相提并论是吗? 她可以答不出来,但不能不顺着他的话去深思去审视,给他选择的路,若让他这般走下去,会不会终将成为行尸走肉?会不会到老了深以为憾,对夜 孤独,午夜梦回,都深深后悔? 不!她已经夜深人静深悔孤寂了十六年,不能让他的儿子也跟她一样。 如今的护国公府,不是面临生死大劫,如今的大梁国力,也不是当年的弱弱可欺。她的儿子,若是想为一己私情而全自己之余生心安,也许会舍弃很多东西,但只要他自己不悔婚,又有何妨? 她放下手,腾地站起身,出了霜林苑,去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 国公夫人走的太快,伺候的婢女都惊了,纷纷惊呼喊「夫人」,国公夫人就跟没听到一样,脚步匆匆,从来没那么快过,一阵风一般,冲去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 她从来没有这般不持重过,不自持身份过,不端庄过。 盛安大长公主昨日也没睡好,或者说,为着周顾的事儿,已连续好多日都没睡好了,见国公夫人风一般地冲进来,她也惊了惊,立即站起身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国公夫人站稳身子,喘了几口气说:「母亲,让她们都出去!」 盛安大长公主摆手,伺候的人都连忙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她和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上前扶了盛安大长公主,挨着她坐下,「母亲,方才顾哥儿回府时,半路上,遇上了夜相府的夜二公子,那夜二公子是去沈府找苏容。」 只这一句话,盛安大长公主面色微变,「顾哥儿怎么样?」 国公夫人压低声音,将周顾的状态以及他说的那一番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了盛安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听完,捂住心口,久久没说话。 国公夫人知道她也是心疼了,若论疼周顾,没有谁比盛安大长公主更疼,他去东宫伴读,她都要每日一问他在东宫做了什么,他出京去江宁郡时,她盼着日子怕他吃不好穿不好喝不好,等着他平安回来。 她轻声说:「母亲,您姓燕,是大梁的大长公主,当年,大魏来犯,夫君兄弟们悉数上了战场,您于国于家,都不能拦,夫君兄弟们战死沙场,儿媳不知您这些年您有没有后悔哪怕留下一个?但儿媳今儿跟您说句实话,儿媳在这些年,常常后悔,痛失夫君,痛失所爱,虽然知道拦了也未必拦得住,但儿媳当年一句都没拦,只默默地给夫君穿戴了盔甲,送他出府,他走的太急,连送到城门口都不曾……」 盛安大长公主落下泪来。 国公夫人也落了泪,两个人,两张脸,都是无声落泪,谁说痛哭失声才是最痛?她们痛的不声不响,但绵长十数年。 国公夫人更咽道:「母亲,顾哥儿虽说试试,但儿媳怕,怕他困苦自苦克制压制许久,倒头来,依旧放不下。而苏容却与夜归雪在这期间,生出了感情,那我的顾哥儿……」 她捂住脸,「倒那时,才是真的没有余地了。」 盛安大长公主腾地站了起来。 国公夫人放下手,没有母亲站着她坐着的道理,也跟着站了起来,喊了一声,「母亲。」 盛安大长公主站了片刻,掏出帕子,慢慢地擦了脸上的泪,平静道:「你说得对。」 她对外喊,「来人!」 贴身伺候的嬷嬷一直守在门口,推开门进来,「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吩咐,「你速去沈府,亲自去,就说我有要事儿,请苏容今日务必来护国公府一趟。」 贴身嬷嬷应是,立即去了。 盛安大长公主慢慢地坐下身,对国公夫人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苏容当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退婚的打算,是未免越拖延越与周顾牵扯多,彼此都不利。但如今已过了多日,顾哥儿还如此放不开,且今儿跟你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必是心里自苦到了极点 ,也是你找去的时候正好,才让他在心房最薄弱的时候,对你吐露出心声,若你这个做母亲的,在这时候,还秉持什么大义?求什么青云坦途青史留名那些东西,不能想他所想,求他所求,答他所问,解他之惑,只一味地猪油蒙了心,那么,你将永远会失去你儿子对你这个做母亲的天然的信赖。换句话说,已无母爱,寡恩薄情。」 盛安大长公主说完,握住国公夫人的手,拉着她坐下,「所以,今日你来找我,是对的。我也是一个母亲,更是他的祖母。只会盼着他好,不会看着他糟蹋自己,以至于将来隐恨终生。」 亲爱的们,开会回来了,累的没力气,月票加加油呀! /128/128991/ 第二二九章 那些年(一更) 苏容一早起来,特意收拾打扮了一番,在凤凌的啧啧惊叹下,她瞪了凤凌一眼。 凤凌小声嘟囔,「主子,如今没有大夫人在您耳边耳提面命了,你怎么反而自己注重打扮了?」 同样是见未婚夫,当初见周小公子,衣着穿戴都是大夫人逼着她打扮的,而如今,大夫人不在身边,见夜二公子,没人在她面前说什么,她却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 苏容自有理由,「那时还没见过周顾,婚约不是我自己订的,也不知他什么模样,是否赞同亲事儿,尤其还听闻他跟谢临抢女人,兴许是来退婚的呢,我自不会自愿打扮。但如今不同,夜归雪带着诚意而来,我也该拿出我的诚意。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便是这个道理。他看了我这般认真打扮赴他的约,便会明白,我是守诺之人,接了他的聘礼,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一言既出,自会对他认真。」 凤凌恍然,翘起大拇指,「主子,那我今儿就不跟着你在身边碍眼了,我带着人暗中保护你。」 「成吧!」苏容点头。 虽然她并不觉得他跟着她,会碍眼到哪里,她与夜归雪,又不会少儿不宜。 因她起的比平日早,用膳也比平日早半个时辰,所以,当夜归雪的马车来到沈府门口,门童前来通传时,她已收拾打扮好,半丝没耽搁,直接提着裙摆,出了院子。 一路来到府门口,便看到夜归雪的马车停在那里,车帘挑着,露出夜归雪侧身而坐的身子,手里捧了一卷书,苏容发现,他真是跟她大哥一样,只要有空闲,书不离手。 她来到车前,笑着打招呼,「归雪!」 夜归雪看她笑意盈盈,也露出笑容,如红梅盛开,「上车吧!」 苏容歪了一下头,一手拽住车辕,一手提着裙摆,而夜归雪伸手帮她挡了一下头部,不让她脑袋撞到车顶。 苏容上了车后,坐下来,问:「小秋莹呢?怎么没来?」 夜归雪微笑,「她说不来,要自己在府中玩,怕自己烦你照顾她。」 这话说的太有水平,苏容一下子就听懂了,「哈」地一笑,「人小鬼大!」 夜归雪应和,「是啊,从记事起,她就激灵的很,比寻常孩子要聪明。」,他说着,收了笑,轻叹,「大约是长嫂去的早,她自幼失去母亲,便比寻常的小孩子要懂事一些。」 苏容也收了笑,她也少时失去亲娘,但好在有个大夫人,倒是体会不到夜秋莹逼着自己懂事的早熟心里。她混账惯了,隔三差五便会气大夫人一顿,几乎天天被大夫人骂不懂事儿,没几个姐姐省心云云,她也依旧如故,才不改。 夜归雪说到夜秋莹,也想起了苏容自小失去母亲,轻声问:「小七,你自小……」 苏容「嗐」了一声,「我自小才不要自己懂事儿,人人都得给我让道,谁惹了我,我就不高兴,我一不高兴,就跑出去跟人打架,打架回来受了伤,看伤要抹药,养伤要吃蜜枣,我就跑到那个惹我的人跟前,赖着让他陪我这些银子,还要给我买好吃的,谁让因为他,我才心情不好出去找人打架的呢。父亲惹了我,我打完架后就要他的私房钱,一次最少一百两。母亲惹了我,我就打架最狠,让自己伤胳膊伤腿的,请回春堂最好的大夫,让她花银子,肉疼死。大哥惹了我,呃,他惹我,我好像没辙,多数都是因为我太混账不像话,他训斥我,我只能听着,毕竟他真的疼我,每个月自掏腰包给我五十两银子做私房钱,不止如此,我还偷拿了他的诗稿出去卖银子,得了银子,也不给他。姨娘姐姐们惹了我,就好说了,弄点儿小伤,一次一两银子,别小看一两银子,她们的月例银子本就不多,一两银子也能要她们心疼好几日……」 夜归雪听她说的有意思,惊 讶地睁大眼睛,「竟是这般,那你可真是厉害了。」 苏容好笑,看着他,「是厉害吗?不该说我是个混不吝吗?母亲就常骂我混账东西,我口中的母亲,就是大夫人,她刀子嘴豆腐心,对我嘴上骂着面上嫌弃着,但却对我从来有求必应,我跟人打架,她当面骂我,背后却帮我出气。」 夜归雪听着新鲜,肯定道:「就是厉害。」 他又道:「王上自五年前知道你的存在后,便暗中潜了人进了江宁郡,每个月都会给王上传回你的消息,王上也给我看了那些消息,但没你说的这般。只说七小姐不受主母欺负,就是颇爱跟人打架些,不是个文静性子,但人聪明,会很多东西,江宁太守府的大夫人每次出府,都逢人必夸自家的七女儿,夸她孝顺,模样好,是太守府最最出挑的姑娘等等。」 苏容听的直笑,「这是她费尽苦心刻意给我做名声呢,每回都费好大的力气想着法子夸我,不少人都念着她太守府夫人的身份给她面子,也跟着夸我,但实则,只有跟我打过架的人家知道我什么德行,但苦水也都自行吞了,轻易不说出去,就像都尉府的陈州一样,小时候长的挺壮实的,比我大些,禁不住我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打,每次都把他欺负哭,他娘虽气的不行,但也怕传出去丢人。所以,就在几个月前,长大之后的我们又大打了一架,我磕破了额头,他被我揍成了猪头,我用了一瓶凝脂玉缎膏,他用了三瓶,但哪怕京城有陈家的本家,至今我跟他打架的消息,也没透出半句口风,没传遍京城。」 夜归雪轻笑,「这些在传回的信里,的确没有提到,每回信里所得的消息不多,尤其是不能被你和保护在你身边的暗卫发现,是以不能太靠近你。」 苏容点头,「总之呢,小秋莹嘛,你若是不希望他太懂事儿,以后我多教教她好了。」 夜归雪含笑,目光温柔,「好,那你多教教她。」 /128/128991/ 第二三零章 出城(二更) 马车离开沈府,向城外走去,很快就出了城。 苏容跟夜归雪说了一些从小到大的趣事儿,然后又问他,「你呢?」 夜归雪回答她,「十三岁之前,每日被父亲拘着读书、习武,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趣事儿,偶尔闲暇之余,去庄子上住几日,亲手采摘些瓜果,或者跟大哥偶尔骑马狩猎。十三岁之后,王上找上父亲,两人商议后,又将我喊到面前,问我是否愿意尚主。」 他看苏容一眼,微笑,「那时候很是有些懵的,王上膝下无子女,我如何尚主?直到王上说,他有一女,如今在大梁江宁郡养着,大约是怕我不答应,又说师从谢远,定不会辱没我,然后把他派人调查了几个月传回的书信拿给我看,我从字里行间读出了与我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有趣小姑娘,斟酌之下,便同意了。自此后,王上亲自为我请了不出世的大儒做我老师,父亲对我的督促和教导更为严厉了些。两年前,我出师入朝,一晃五年,便这么过来了。」 他说完,问苏容,「是不是很无趣?」 苏容摇头,「不,是很辛苦。」 夜归雪目光温润,「的确是有些辛苦,但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所以……也并没有觉得太苦。」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苏容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头,「快出城了,我们去哪里玩?」 「要不去大佛寺上柱香?千年古刹,据说有一株神槐,我们都没看过,可以去看看。就是有些远,要走百里,但这匹马是宝马,教程快,两个时辰定能到了。」夜归雪询问,「如何?」 不等苏容答,又道:「若是嫌太远,去东湖游船也行,三十里,要近得多。」 苏容没立即回答,而是问:「东湖游船,这个季节,有些冷吧?听说寺庙的斋饭都比较好吃,是不是?」 夜归雪笑,「好像是。」 「那就去大佛寺,远点儿就远点儿。」苏容当下点头,挑开帘子对车外喊,「凤凌,你提前去大佛寺,订一桌斋饭,我们中午吃。」 凤凌现身,跟在车前,「姐,要不要将晚上的斋饭也订了?我听说大佛寺的斋饭很好吃,就是为了拉拢京中各府的夫人小姐们时常光顾捐赠香油钱,厨子丝毫不次于宫中御厨,是经过潜心钻研厨艺的,尤其是能将素斋做出肉味来,将豆腐做出蛋羹的味道来,而且菜品多样,咱们只订了中午的,怕是吃不遍所有菜,可以连晚上的也一起订了,要不这么远去一趟,多亏啊。」 苏容一听也行,「那我们就吃完晚膳再回来。」 凤凌又进步一步建议道:「也可以住一晚再回来,这时节,不是初一十五,寺庙烧香的人不多,而且有闲置的客院,就是为了给前去礼佛的夫人小姐们住的,中午和晚上的膳食都吃了,反正去一趟,早上的早膳是不是也该享用了再回来?早膳肯定跟中午和晚上的膳食不一样。」 苏容想着也行,她偏头看向夜归雪。 夜归雪失笑,「你做主就好。」 似乎忘了他已答应皇帝,明儿一早要进宫一样,完全不提这码事儿。 苏容对凤凌点头,「那你就去安排,我们住一晚再回来。」 「好嘞。」凤凌十分开心,立即头前去了。 盛安大长公主派的嬷嬷去了沈府后,沈夫人见了她,询问来意,嬷嬷说是奉了大长公主的吩咐,请苏七小姐过府叙话,特意强调,大长公主有重要的事儿。 沈夫人一听,立即道:「嬷嬷您来的不巧了,小七她被夜二公子接走了,据说出城去玩了,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如今早出城了,就算去追,也来不及了。」 她问嬷嬷,「大长公主可有说这件要事儿很急吗?」 嬷嬷闻言摇头,「倒也没说急,只说今儿要见七小姐。」 沈夫人点头,「她应该会晚上回来,待她回来,无论多晚,我会告知她立即去见大长公主。」 嬷嬷想着只能如此了,起身告辞。 沈夫人将嬷嬷亲自送到门口。 嬷嬷回到护国公府,盛安大长公主见只她一个人回来,便明白苏容已被夜归雪接走了,她问:「去晚了?」 嬷嬷点头,回禀,「回公主,老奴是去晚了,老奴到了沈府时,苏七小姐已被夜二公子接走大半个时辰了,说是去城外玩,怕是要晚上才回来。」 她将沈夫人的原话说了一遍。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那就等晚上吧!」 国公夫人一直等在盛安大长公主处,如今人没来,她也站起身,「那儿媳晚些再来?」 「好,你先去吧!」盛安大长公主颔首。 贺正与周顾碰头时,发现他心神不宁,脸色不好,不由开口:「四公子,是不是因为昨儿一夜没睡,你有些撑不住?不如先回去歇着,反正一时半刻也查不出眉目来。」 周顾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贺正看着他,「那你是……」 周顾看了他一眼,揉揉眉心,自然不会说是因为苏容与夜归雪出城去了,令他总是忍不住地想他们会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一想,他便难受的不行,极力压制,却依旧控制不住,大脑似乎针对这件事情,进入了死循环,不让他抽出神魂来,死死把他缩在里面,不停地设想他们会说什么做什么。 他暗哑无奈地道:「我没事儿,你继续说。」 贺正见他不说,也不好深问,只能道:「我这边刚刚有人说找到丁满的下落了,人已死了,就死在城外的百里处,大概是他杀了封四后,想出城逃走,但是没走成,被人灭口了,我的人寻着踪迹,一路查出城,才查到了他竟死在了一处山野。死前有打斗过的痕迹。我也派人去请仵作了,就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城?」 周顾点头,「要,走吧!」 贺正点头。 于是,二人一起,出了城。 因他们骑马,脚程更快,故而出城后没多久,便追上了官道上行驶的一辆车,正是夜归雪的马车。 /128/128991/ 第二三一章 厮杀(一更) 看见夜归雪的马车,周顾整个人都已绷紧。 贺正放缓了马速,小声问周顾,「这好像是南楚夜相府夜二公子的马车,咱们要打个招呼吗?」 他不认识夜归雪,但却认识夜归雪的马车,是因为这辆马车看起来虽然普通不起眼,但却不是等闲木制的马车,而是上等的檀木,只不过是不如寻常各大府邸出入随行的马车一般重于装饰,外表才看起来分外普通。 「不打了吧!」周顾摇头。 贺正一想也是,以为周顾也不认识夜归雪,所以,他又一夹马腹,令身下坐骑加快起来,与前面那辆不算行的太慢的马车错身而过。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踏踏从后方来,又超过马车,向前而去,在车厢内听着人数还不少。 苏容是个好奇心比较强的人,也不怕尘土,挑开帘子一角看了一眼,正正好看到了周顾纵马疾驰远去的身影,她收回视线,又自然地将帘子放下。 夜归雪没动,笑问:「是什么人?」 苏容道:「禁卫军的人。」 夜归雪点头,「关于那赵老儿说书一事儿,据说查下来已死了两名禁卫军的人,大约是有了什么线索,出城查案了。否则禁卫军的人,轻易不出城。」 苏容点头,「大约是。」 夜归雪看着她,「是不是无聊了?要看书吗?」 「不看。」苏容果断摇头。 「那下棋?」 「这个行。」苏容点头。 于是,夜归雪拿出棋盒,两人一个执黑子,一个执白子,对弈起来。 苏容下棋,偏好刁钻,喜欢步步剑走偏锋,让人摸不着规律。当初与周顾下棋,就因为周顾的棋艺是秦太傅教的,棋风太正,故而无论他怎么下,都不是苏容对手。但夜归雪不愧是南楚王和夜相特意给苏容培养的王夫,他人也很聪明,几个落子后,便差不多明白了苏容棋风变化多端,他也跟着一改,霎时棋子风云变幻,竟也跟苏容的棋风相像起来,甚至就跟在比谁的棋风更诡。 苏容讶异地挑眉,「厉害啊。」 夜归雪轻笑,「不敢不厉害,否则怎能与王女匹敌?」 苏容心下啧啧,「我学的是野路子,你被南楚王请的不出世的大儒也是野路子?」 夜归雪笑着点头,「他什么路子都会。」 苏容:「……」 好吧!不愧是需要南楚王亲自请的不出世的大儒。 苏容一下子被升起了斗志,这种斗志,让她整个人都热血沸腾,竟然想将棋盘当战场,跟夜归雪厮杀起来,于是,她棋风除了飘忽奇诡外,竟然还带了腾腾的杀气。 夜归雪也看出了她的意思,当然不让,与她一般,也坐正了身子,把棋盘当战场,与她厮杀起来。 若是能听到棋局里兵戈相杀的响声,那么一定是鬼哭狼嚎,惊天动地。 一盘棋局,结束的极快,杀的片瓦无存,最后是个两败俱伤的和局。 苏容都震惊了,「这竟然是和棋?」 夜归雪也颇为惊讶,失笑,「我也没想到是和棋。」 「再来!」苏容没杀够。 「好。」 于是,二人又重开了一局。 过了一会儿,苏容又说:「再来!」 「来!」 就这样,一直杀了两个时辰,直到了大佛寺山脚下,依旧是和棋。 苏容杀的累了,将棋盘一推,挑眉看着夜归雪,又气又笑,「行啊,你惹到我了。」 夜归雪愕然抬头,看着她对着他磨牙的模样,伸手扶额,也忍不住气笑,「难道不是互相惹火?」 苏容想想也对,夜归雪把她气了个够呛,她也一样把人家气了个够呛,尤其是这一局,都杀疯了,差点儿让她对夜归雪拔碎雪剑,她就不信夜归雪没这个感觉,肯定也想对她拔剑了。 下个棋,差点儿下成仇人。 这事儿的确是相互惹火。 苏容不占理,还先不讲理地找茬,摸摸鼻子,讪讪地反省道:「你说的对。」 夜归雪放下手,轻轻地笑,「这个时节,大佛寺山上应该有秋梨,稍后上了山,可以让人熬点儿秋梨水喝,败火。」 苏容觉得很有必要,如今她就一肚子火气,点头,「我看可以。」 马车来到山脚下停住,凤凌已等在那里,见苏容挑开帘子要下车,他立即阻止,「姐,你先别下车,从这里上山,马车不能通行,因为咱们要住一晚嘛,要从后门上山,那里有马车通行的山道,不像前门这里,都是石阶。」 苏容早已经坐得累了,转头问夜归雪,「让车夫赶着马车自己从后门上山安置,咱们下车,从这里拾阶而上?」 夜归雪颔首,「好。」 于是,二人还是下了马车。 苏容捶捶肩膀,又捶捶腰,再捶捶腿,又原地蹦了两下,才感觉活络了筋骨,回身见夜归雪正看着她,她也回看去,「你不累吗?也活动一下。」 夜归雪做不出苏容这一番动作来,四岁的小侄女夜秋莹都不跟她这样,他莞尔一笑,「我习惯了,还好。」 「好吧!」苏容转头问凤凌,「都安排妥了?」 「安排妥了,我出马您就放心吧!」凤凌凑近苏容,「姐,这大佛寺太大了,我觉得咱们只住一晚,怕是逛不过来。我已经跟住持打听了,这佛寺只殿宇就十六座,大悲阁建在最高处,楼高有五重,站在大悲阁上,可以从这里看到皇城,还有各种供奉的佛像和菩萨金身,都有着年代历史,可供一观,最出名的就是那株神槐了,据说求姻缘很灵,还有这大佛寺的后山,这个时节,正是满山红叶开遍时,据说甚是好看。」 他说完,看着苏容建议,「姐,后山有山泉水流下,汇聚成溪流,据说水里产鱼,不知味道比江宁郡城隍庙后山的水产如何?」 苏容:「……」 她盯着凤凌问:「那你觉得要住多久?」 凤凌伸手两根手指头,想了想,又再加了一根,「三天。」 苏容自己不做主,毕竟不知她自己来的,转头看向夜归雪。 夜归雪本就是为了她来的大梁,见皇帝也不急于一时,在他看来,大梁皇帝没什么可见的,大梁的太子燕回声倒是可以一见,他笑道:「你做主就好。」 苏容犹豫。 凤凌差点儿扯苏容衣袖,「姐!」 苏容瞪了他一眼,「你在佛门烤鱼,就不怕寺内的主持把你赶下山?」 「我保证他不会。」凤凌立即说:「我捐赠了五千两香油钱呢,别说住三日,就是住十日八日,他也不好意思撵我们吧?」 苏容呼吸都重了,「你怎么这么败家?」 「哎呀,姐,等你进去看一遭,就知道我花的银子值了。」凤凌压低声音,小声说:「后山有一片山林,山林里产一种山珍,用来跟鸡鸭一起炖汤喝,据说美味极了,但这里的素斋,又怎么可能炖鸡鸭?所以,咱们住三日,可以让人去后山采了山珍,再抓几只鸡……」 苏容静静看着他。 凤凌挠挠脑袋,「在这佛门重地不能杀生,咱们可以抓活的带走嘛,多抓些,等回去后养着慢慢吃……」 苏容咳嗽一声,「山珍和山鸡,又不值这么多钱。」 五千两银子,养多少 小乞儿了?要知道当年她连二两银子可都是跟大夫人抠抠搜搜的。月弯想吃枣糕,她都买最便宜的那种。 凤凌躲了一下脚,「哎呀」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姐,这些东西是不值钱,但大佛寺有藏书阁啊,医毒武功,古剑谱兵器谱,据说好几本失传的藏书,都在大佛寺,别人进不去,但咱们俩,你我都会开锁,也会破解机关,你还有过目不忘之能……」 他拿这么多香油钱,进去借阅一下,也不为过吧?是不是很有良心? 苏容彻底没话说了,「行吧!」 她想起,当初在江宁郡,她及笄当日,周顾似乎也跟她提过差不多的话,那时,周顾是惦记着皇宫里的藏书阁,也想让她一起,用眼睛借出来。 /128/128991/ 第二三二章 至高服务(二更) 因凤凌捐赠的大手笔香油钱,住持听说贵客已至,亲自迎了出来。 毕竟,这等给寺庙捐赠香油钱的大户还是很少的,一年到头,也遇不着几份,京中各大府邸的贵夫人们,大多来一次,捐个几百上千两,算是多的了,瑞安王妃那等喜爱礼佛的人,倒是捐得多,也不过这个数。 于是,住持对苏容和夜归雪十分热情。 引着二人进了山门后,便为其介绍起大佛寺的来历,说到寺中的神槐,看了二人一眼,年轻的公子姑娘模样都极好,十分般配,有意多做了一番介绍,「蔽寺的那株神槐,十分有灵性,寿龄大约一千六百余年,这是有记载的说法,老衲却觉得应该要更多。这株神槐的来历,盖因一个富家小姐和家中的马奴互相倾慕,但遭到小姐父母的反对,后来二人相约在神槐树下殉情,彼时,神槐还不能称之为神槐,只不过是寺中僧人随意栽种的槐树,大佛寺也只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庙,直到那二人血洒神槐树,至死不分开,从此,此树就有了灵性,成了夫妻树、姻缘树,庇佑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容对主持刮目相看,不愧是掌管偌大大佛寺的主持,就这业务能力真是一等一的,你来花银子,他就给你至高的服务,亲迎不说,还负责讲解,显然是想让你宾至如归,这次满意,下次还来送香油钱。 她看了夜归雪一眼,对主持故意说:「大师,这是我哥哥,您觉得我们俩去那株神槐下许愿,合适吗?」 主持:「……」 年岁过百的僧人顿时有些尴尬,「这、这个,这个贫僧就是想让施主多了解蔽寺而已,并、并没有别的意思。」 苏容「哈」地一笑,笑吟吟地道:「大师真没别的意思?」 主持连忙道:「没、真没。」 苏容故意叹气,「哎,那大师您的眼力不行啊,我刚刚开玩笑的,这不是我哥哥,他是我未婚夫呢。您口中的那株神槐,我们还是要好好去拜一拜的。」 主持:「……」 这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娘子,怎能这般调皮捉弄人! 主持恼怒不是,不恼怒也不是,整个人顿时干巴巴的,「施、施主真会开玩笑。」 苏容哈哈大笑,「大师,对不住,我就是看你太严肃紧张了,想让你放松点儿。我们就是来吃喝玩乐的,当然这话没有不敬神佛的意思,就是我们呢,跟京中各府邸的贵夫人们来此地一心礼佛不同,我们敬佛之心是有,但是正儿八经礼佛是不要的。所以呢,您不必这般事必躬亲,怪累得慌,除了素斋做的好一点儿外,我们别的都没要求的,随意就好。」 住持顿时懂了,也露出了笑容,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小施主好灵透的心肠,我佛慈悲,那贫僧可就不事必躬亲了。」 「不必不必。」苏容摆手,「你自去忙吧!打发个小沙弥带我们去安置就成。」 住持颔首,又笑着说了几句话,这回就简略多了,主要是吃和住,有需要找哪个和尚,以及他的禅院在哪里,有要事也可以寻他云云,说完就干脆走了。 凤凌对苏容翘起大拇指,「姐,你也太厉害了,三两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我也觉得这住持好唠叨啊,他若是一直这般跟着我们待为上宾的话,这可不方便的。」 苏容好笑,又瞪了他一眼,「谁让你给那么多香油钱来着,让他把我们当大户了。」 凤凌闭了嘴,他这不是良心未泯吗?打着偷偷借东西的主意,可不是要大方点儿? 住持给安排的院落,自然是上等的,跟瑞安王妃来礼佛享受一样的最高待遇。 院子很大,有很多房间,院中竟然还有小厨房,一应配置,十分齐全。 苏容出门,只带了一套应对突发状况的换洗衣裳,其余的一应所用,皆没拿,毕竟她也没想到,出门是来大佛寺,而且还要住三日。 夜归雪也没想到,他以为当天来当天回,或者这么远的大佛寺,苏容不会考虑来的,是以没做准备,所以,二人基本上算是两手空空。 不过这倒也不是问题,山下就有城镇,采买应该很方便。 苏容进了房间看了一眼,除了换洗的衣物需要自己带来外,其余的一应所用都有,只缺几件衣裳,她走出房门,对凤凌说:「让人去买衣裳,再给我买一盒膏脂擦脸。」 毕竟是快冬天了,山上风硬的刮脸,她还是很在意自己这张脸的。 夜归雪从隔壁房间出来,对苏容道:「不必让凤凌去了,我刚刚已吩咐人去了。」 苏容点头,「那行。」 凤凌凑近夜归雪,好奇地问:「夜二公子,您带了多少暗卫?好像带了不少?其中有一人的闭息功夫是不是很厉害?若不是刚刚他从您面前现身又离开,我几乎没发现他。」 暗卫们都各有自己的隐藏本事,天下武功路数繁杂,功法多样,不过都殊途同归,但凤凌发现夜归雪身边的一人似有不同,隐身术更厉害,不是寻常路数。 「我有三百暗卫,都跟来了大梁。」夜归雪见凤凌问起,也不隐瞒,温声说:「是有一人,他叫隐月。武功路数与寻常习武之人不同,是基于他自身体质,可以内息逆行,是以隐身功夫确实高于寻常暗卫。」 凤凌恍然,「这就是了,我就说嘛。」 他问:「若是闲暇之余,我可不可以找他互相切磋一下?」 他一直致力于提升自己,否则也不配做主子的第一小棉袄了,就连主子当初小小年纪去找回春堂的老大夫学习金针杀人,他都跟着去暗中观摩学了。他打算谁也别想把他拉下马,稳稳做一辈子贴身小棉袄,要会学会各种入了他眼的生存技能。 夜归雪微笑,「可以。」 凤凌是苏容的人,他自然信得过。 「夜二公子,您可真好,我发誓,待您和主子大婚时,我除了给主子送一份礼金外,也给您随一份礼金。不低于十万两。」凤凌十分高兴,他一高兴,就想花银子,转眼两笔大钱已提前许诺了出去。 夜归雪轻笑,「好。」 苏容无语,「别贫了,快去问问,何时开饭?」 「好嘞。」凤凌点头,立即去了。 他离开后,夜归雪笑道:「你这护卫,不木讷呆板,性子活泼,十分有趣。」 苏容也笑,「他呀,是谢伯伯特意依照我的性子给我选的人选,本是暗卫,但我有自保能力,他便做了明卫,寻常跟我说个话,逗个趣,拿个主意,也能有个人商量。」 夜归雪笑着点头,「的确很适合。」 二人坐在堂屋里说了一会儿话,不多时,凤凌回来了,屁股后跟了一串小和尚,每个人提着两个食盒,有五六人之多。 饭菜逐一从食盒端出来,摆上桌,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子,大约十几道菜。 色香味俱全,真是引人食欲。 小和尚们将饭菜送来,也不多话,很快就走了。 苏容评价,「嗯,真不错。果然是有名的素食斋。」 「是吧?不多吃几顿,岂不是白来一趟?」凤凌看着满桌子的菜,十分满意,问夜归雪,「夜二公子,用不用给隐月留一些?」 「他自会解决,我们吃吧!」夜归雪摇头。 凤凌想了想,还是坚决给隐月留出了一份,每一样盛出了一些,放进了一个大食盒里,这食盒极好,有两层,每一层四个小方格,可以盛八样菜 ,保温效果也极好。 他做完一切,将食盒盖好,放在一旁,嘻嘻一笑,对夜归雪说:「我最崇拜比我厉害的人,他隐身功夫厉害,就值得我少吃些,给他留出一份。」 夜归雪失笑,「他会谢谢你的。」 三人吃过饭后,隐月也回来了,带回了两大包东西。 隐月看起来比凤凌大那么一两岁,一身黑衣,面上戴着半副面具,即便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裹,也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凤凌腾地坐起身,一下子窜到了隐月面前,「隐月,我是凤凌,以后多多指教。」 隐月似乎愣了一下,看向夜归雪。 夜归雪笑了一下,平声说:「凤凌是王女的护卫,你们以后多切磋。」 隐月对凤凌友好地点了一下头,将其中的一包东西递给他,「王女的衣物和用品。」 「多谢。」凤凌伸手接过,转身放去了椅子上,将桌子上的食盒拿起来,递给隐月,「我特意给你留的,以后咱们俩常一起玩。」 隐月顿了一下,将另一包给夜归雪置办的东西放下,接食盒过来,又道了一声「多谢」。 /128/128991/ 第二三三章 太巧(一更) 有了隐月,凤凌不在苏容和夜归雪面前晃了,直接晃去了隐月身边,跟他切磋了。就连大佛寺后山的山珍炖鸡和水里的鱼也不惦记了,直接把苏容撇下了。 苏容问夜归雪,「去后山看枫叶?顺便采山珍?虽然我很怀疑这个季节能有山珍。」 「可以,有的。」夜归雪点头,「大佛寺后山的山林地貌特殊,气候湿润,这个时节不算太冷,还没真正入冬,也没下雪,还是能采到山珍的。」 苏容站起身,「走,找小沙弥给我们拿两个篮子来。」,说完,她又改口,豪气干云地说:「不、拿两个筐来。」 夜归雪笑,跟着她一起出了院子。 小沙弥对于住在大佛寺的这两位施主有求必应,毕竟住持交待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务必让人吃住舒服。 但给了两个大筐后,他看着二人通身贵气的模样,担心地嘱咐,「两位施主可是打算去后山采山珍?后山这个时节的确还长山珍,但因为树木深深,蛇虫也多,您二人就在外围转转就是了,千万别往里面深入,被蛇虫咬了,可是很危险的。」 「行,我们知道了。」苏容最不怕这个。 于是,两个人拎了两个大筐,直奔后山而去。 本来躲起来互相切磋的隐月和凤凌见二人去了后山,自然不能再切磋了,连忙跟上。 凤凌是个话多了,性子活泼,跟谁都能有一箩筐的话,不必担心没话说,他悄悄问隐月,「那个,兄弟,你家公子,以前这般拿过大筐采蘑菇吗?」 隐约差点儿破功,「没有。」 凤凌感慨,「我家主子实在是太心大了,她怎么能够自然地将那么大的筐递给你家公子呢?她应该自己一个人拿两个筐。你家公子手里就不应该拿大筐这种东西,他的手,一看就是捧书作画提笔写文章的手嘛。」 隐月憋了一会儿,才说:「我家公子也是习武用剑的。」 「哎呀,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家公子,这么个清雅温润的人物,他就不适合拿大筐跟着我家主子去采蘑菇啊。」凤凌小声说:「你家公子是自愿的吧?这样下去,别等回了南楚,他去南楚王面前退婚。」 隐月绷着脸说:「不会的,我家公子一直以来都知道王女是什么样的人。」 凤凌见他这句话是跟他说的最长的话了,欣慰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若你家公子悔婚,我家主子回南楚后,还得再抓一个做夫君。」 隐月似乎十分无语,彻底没了话。 苏容递给夜归雪一个大筐后,一人拿着一个大筐往后山走,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边走边跟他说话。 夜归雪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十分自然,手里拎着个大筐,并不在意,跟苏容说一些南楚的事儿,虽然后山无人,但他的声音压的低,所以跟苏容两个人并排走着,距离并不远。 很快就来到了后山,苏容眼睛尖,「果然有蘑菇。」 夜归雪也看到了,于是自然地蹲下身,用手摘了,且十分细心地将泥土的根部掰掉,然后干干净净地放进大筐里。 苏容做这种事情向来很糙,本想采了直接扔进筐里,但见夜归雪这般干净,她也有样学样,将之弄干净了土,干干净净地放进筐里。 虽然已不是长山珍的季节,但泥土湿润,森林茂密,的确地上长了很多,每走几步,就遇到一大片,四周安静,两人一边采,一边说话,分毫不耽误。 就这样,不知不觉,就深入到了深山里,期间的确如小和尚嘱咐的一般,遇到了几条蛇虫,但没有突然攻击他们,苏容也秉持在靠近佛门重地的地方不杀生,是以,都任其溜过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 辰,夜归雪的筐已经满了,苏容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采的这么快?你以前干过这事儿?」 夜归雪摇头,「没干过。」 苏容不信,「那你为什么比我快?」 夜归雪无奈,「你是不是忘了?刚刚遇到了榛子,你剥来吃了很多。」 苏容:「……」 好像的确是。 她不服气,「你也吃了啊。」 夜归雪好笑,「我没动手剥,是你剥好递给我的,我省了力气,自然要多采些。」 苏容被这个理由说服,「好吧!」 不是她有胜负欲,是她一个女孩子,做这种事情,竟然没有男孩子做的快,这像话吗?幸好大夫人不在,否则又该嫌弃她了。 夜归雪询问,「我们回去吧?」 「把我这一筐采满。」苏容四下看看,山林茂密,遮天蔽日,从进来后,里面就昏暗的很,基本上看不出来是什么时辰了,只能凭着进来的时辰算,外面的天色应该还早。 夜归雪点点头,「那咱们往那边走?这里没路了。」 「往那边。那边靠近水源,应该会长的多些。」苏容根据常识判断。 夜归雪没意见。 于是,二人沿着苏容说的方向,又向斜侧方走去,果然没用多久,便将苏容的大筐也采满了。 苏容心满意足,「这东西闻着就香,好像的确跟江宁郡的山上长的品类不同,要更有山珍的味道。」 她有些心动地说:「这么新鲜的东西,咱们是不是应该今晚就吃了它们?要不抓几只山鸡一并带回去,然后今晚就不住山上了,住去山下的镇上,找一家客栈,让店里的厨子做山鸡炖山珍。」 夜归雪没意见,「倒也可以。」 「不不不,主子,不可以。」凤凌现身,立马反对,「大佛寺的素食斋多好吃啊,咱们不能浪费一顿晚膳,今儿浪费了晚膳,明儿就浪费早膳了,您再忍忍,就住三天而已,等下山时,咱们装满车的蘑菇,再抓它几十只鸡,保准可以多吃好多天。」 苏容想想也对,「那好吧!」 她对凤凌瞪眼,「你既然跟着,怎么不干活?」 「***了,不止我,隐月也干了。」凤凌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裹,掂了掂,一阵唰啦啦地向,「您听听,这是什么?这都是榛子,您不是爱吃吗?我一直在剥这个,话说这个可真难弄,扎手,我手都快被扎成筛子了。」 苏容立马原谅了他,「这还差不多。」 她伸手入怀,摸出了一管药膏扔给他,「抹这个。」 凤凌嘻嘻一笑,接了,又自动隐身了。 苏容拎起筐,「走吧,回去了。」 夜归雪点头,「就沿着这条路走吧,若是我感觉不错的话,前面再走一里地,应该有山路,比咱们原路折回去要好走很多。」 「成。」 于是,二人继续往前走,走出半里地后,前方隐隐约约竟然有人声,苏容停住脚步,疑惑,听声音,好像很多人,还没等她开口,前方便传来清喝,「什么人?」 苏容听着这声音熟悉,心下默了默,没答话。 凤凌瞬间现身,往前快走了几步,「呀」了一声,回身告知苏容,「主子,好像是禁卫军的人和……周小公子带着护国公府的护卫。在查案?」 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查案,这也是他没料到的,这可是距离京城足有百里啊。 苏容面色自然,「既然碰到了,过去打个招呼吧!」 子夜都出声喝问了,不打招呼也说不过去,谁让这么巧呢,这都能遇到。 夜归雪浅笑,「是该打 个招呼,我早上出发去沈府时,路上也遇到周四公子了,走吧!」 于是,除了隐身不露面的隐月,三人一起,往前走了几步,迎面与前来查看的子夜和护国公府几名护卫对上,子夜也震惊了,愣住,「苏七小姐、夜、夜二公子,你们这是?」 实在是两个人一人手里拎了一个大筐,筐里装了满满的蘑菇,看起来像是在采蘑菇?采蘑菇?竟然是采蘑菇? 苏七小姐也就罢了,她这个人好像做什么都不奇怪,但夜二公子也跟着她采蘑菇?这可真是……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你没看错,我们就是在采蘑菇。」苏容笑了笑,「你们这是……在查案?怎么查案查到了这里?」 子夜恍恍惚惚地回答,「禁卫军那个失踪的叫丁满的人死在了前面不远处,我和公子跟着禁卫军的人来验尸查找线索。」 苏容点头。 子夜回头看了一眼,犹豫又恍惚地道:「因您和夜二公子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得过去……交待一下。」 夜归雪颔首,「应该的。」 于是,子夜带着人领着苏容和夜归雪来到了案发现场。 贺正和禁卫军的人以及周顾和护国公府的护卫见到他们,也都愣了愣,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二人手里拎的大筐和筐里的蘑菇上。 夜归雪自然地将筐放下,拱手,「周四公子,又见面了,幸会。」 /128/128991/ 第二三四章 有请(二更) 周顾也没想到苏容和夜归雪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而且是在采蘑菇。 他克制着自己的眼神落去苏容身上,只对她一扫而过,也对夜归雪拱手,「夜二公子,好巧,幸会。」 夜归雪笑着解释,「我与小七本来是去大佛寺礼佛,听闻大佛寺后山这个时节还有山珍采,便约了一起到后山采山珍。」,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林,「可能是不知不觉走的远了些,竟然来到了这里。」 周顾听他称呼苏容小七十分自然,点头,给他介绍,「这位是禁卫军的贺正贺统领,我们在查案。」 贺正赶紧拱手,「原来是夜二公子,幸会。」 然后又对苏容拱手,「苏七小姐,幸会。」 他心里震惊极了,想着陛下想见夜二公子,三番两次地请,夜二公子都没入宫,没想到他竟然跟苏七小姐在一起出现在这山里采蘑菇?这两个人,是怎么待在一起的?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孤男寡女……噢,也不对,还有一个人。 他看向凤凌,这人跟在二人身后,手里没有大筐和蘑菇,所以,不太显眼。 凤凌拱手,「在下凤凌。」 贺正恍然,他虽没见过凤凌,但是知道她,据说是谢远的弟子,苏七小姐的弟弟。他跟苏七小姐去大皇子府做客时去了人家厨房学做了佛跳墙,也跟着苏七小姐一起出名了。 他之所以认识苏容,是不当值时,看到过端华郡主和苏七小姐,他又连忙拱手,「凤公子,幸会。」 互相认识后,夜归雪也解释完了原因,苏容这才开口问:「我们能走了吗?」 贺正想说能,但没立即说,而是看向周顾。 周顾点头,「走吧!」 他半丝没为难,于是,苏容又拎起筐,对夜归雪道:「咱们走吧!」 夜归雪颔首,与周顾和贺正告别,也自然地拎起了筐,凤凌背着个大包裹,跟在二人身后,一行三人远去。 随着三人离开,走远了身影,子夜凑近周顾耳边,小声说:「公子,很多暗卫的气息,随着苏七小姐和夜二公子离开,都离去了。」 周顾点头,她知道苏容身边有暗卫跟着,这是在江宁郡时没有的,至少他没发现,但自从那日苏容从东宫翻墙出来,他与她一路去迎客坊,他便察觉了,有暗卫跟着,直到进了迎客坊,他们待了多久,暗卫就守了多久,后来他们离开,她先走一步,暗卫也跟着她走了。 那一夜,是他真正地对她南楚王女的身份有了清醒的认知。 贺正忽然想起,那苏七小姐曾是周顾的未婚妻,她登门退婚之事,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当时无数人都震惊了,想着苏容竟然退了周顾的亲?他结合今日,忍不住猜测,难道是那苏七小姐早就与夜二公子勾搭上了? 周顾忽然转头,对贺正说:「她退我的婚事儿,与别人无关。」 贺正一囧,立即说:「我没乱想。」 周顾心想有没有乱想你自己知道,他面上平静无波,「没乱想就好,她退了我的亲事儿,只是我们不合适而已,既然已退婚,自然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与谁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 贺正受教,顿时拱手,「四公子说的极是。」 他这个统领的职位得益于周顾在皇帝面前说情才被保住,他十分念着周顾的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他再不乱怀疑了。 「继续查吧?把这一片山,寻着打斗的踪迹,追查下去,看看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周顾转过身。 贺正点头,一摆手,众人散开。 苏容与夜归雪各自拎着筐一路走回大佛寺,进得院子,便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鸡叫。苏容寻着声音看 去,顿时惊了,问身后的凤凌,「你让人将满山的野鸡都抓了?」 凤凌摇头,「没有,还留了一些,不能做那么绝的事儿。」 苏容放下筐,看着被围在篱笆围子里瑟瑟发抖的山鸡们,粗略一数,就有五六十只,一个个的羽毛五彩斑斓,甚是漂亮,果然是山鸡,只是可惜不知怎么被吓着了,没了满山野跑的矫健英姿,一个个的似乎知道会被吃掉一般,吓的不行。 她问:「都怎么抓的?」 「跟鸡赛跑?」凤凌得意,「姐,这些鸡跑的极快,一般人还真抓不住,把它们追累了,无处可藏,自然就能抓到了。」 苏容看着这些鸡,忽然有良心地觉得它们真是可怜,都跑瘦了,得送回去好米好菜的养几日,养肥些,「别等咱们回城之日了,明儿你就派车,将它们都送回沈府,让沈伯母给每个府邸送两只,东宫、护国公府、清平公主府,还有瑞安王府,噢,还有成国公府,就送给成国公世子吧!」 凤凌点头,「行。」 苏容又看向两筐蘑菇,「这些咱们留一筐让寺里的厨房做来吃,另外一筐也送回去。」 「不用送,暗卫们也采了,有六七筐呢,送那些就行了。」凤凌大气地摆手,「咱们的人,啥都会。」 他想说,不像夜二公子的人,只会跟着保护主子,连跟着一起采蘑菇也想不到。除了武功好,隐身功夫厉害外,其余的干活能力不行,都不自觉。 夜归雪轻咳了一声,喊了一句隐月,对他吩咐,「以后你们多跟凤凌和他的人多学学。」 隐月应是。 凤凌嘻嘻一笑,「好说。」 晚膳时,凤凌将刚采的山珍送去了厨房,并且亲自在厨房盯着,务必将这新鲜水嫩的山珍多做几样不同味道好吃的菜品出来。 菜还没做好,便听见山门处有人声,听着极为热闹,凤凌出了厨房,好奇地去看了一眼,然后,很快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惊讶地看着贺正和周顾,「周四公子,贺统领,你们怎么也来了?」 周顾没说话。 贺正道:「我们顺着痕迹,追查到了这里,丁满在被杀害前,出现的最后地点是大佛寺。」 凤凌惊诧,「所以,你们查案,查到这里来了?」 「对,来盘问寺中僧人,再查找线索。」贺正道。 凤凌点头,转身回去禀告苏容。 苏容听闻贺正和周顾查案查到了大佛寺,心想这是什么运气,她琢磨了一下,问:「他们应该有一日没吃饭了吧?」 凤凌眨眨眼睛,「兴许吧!」 若是周小公子与贺正在他们出京时就直接带着人去了大佛寺后山查案,直到遇到他们到现在,那是没功夫吃饭的。 苏容转头与夜归雪商量,「请周顾与贺正来咱们这里一起吃吧?归雪你意下如何?」 夜归雪点头,没有意见,「既又凑巧了,便请来吧!毕竟查案十分辛苦,虽然寺中的僧人也会准备,但咱们都认识,倒没必要让寺中给他们另起炉灶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苏容吩咐凤凌,「你去请他们,查案不急于一时,吃饱喝足了,可以慢慢查。」 凤凌点头,立即去了。 贺正与周顾正被住持请入寺,刚问了几句话了解情况,便见凤凌来请,贺正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看向周顾。 子夜在一旁立即说:「公子,您与贺统领去吃吧!我带着人先审着,一会儿你们吃完,来替我。」 周顾没立即答应,而是问凤凌,「是她的意思,还是夜二公子的意思?」 凤凌回答,「是我姐的意思,征得夜二公子同意。」 周顾点头,「那就带路吧!」 于是,凤凌领着二人,去了安置的院子,路过大厨房,对里面喊,「师傅们,再多加几个菜。」 掌勺的师傅向外看了一眼,赶忙应了一声。 进了院子,围在篱笆围子里的山鸡是为一景,贺正讶异,「怎么这么多山鸡?佛门不是不杀生吗?」 「不在这里杀,这些鸡都带走,回京再杀。」凤凌道。 贺正:「……」 因几人不久前在荒山里见过,此时再见,便不再见礼客套,等着厨房送来膳食。 周顾净了手,又洗了一把脸,让自己看着精神了些,才坐下。 夜归雪亲手倒了两盏茶,推到他与贺正面前,二人道了一声谢。 苏容用双手剥榛子,指尖轻轻一用力,榛子坚硬的皮便被她剥开,她问二人,「你们也剥几个,垫垫肚子?」 贺正没动,不是他不想吃,实在是他觉得自己剥不开这榛子,不知道苏容那么纤细娇嫩的手指是怎么能轻轻一压,就把榛子皮弄裂的。 周顾点头,捏了榛子,学着苏容的动作,给自己剥了几个,扔进了嘴里。 贺正觉得自己这个禁卫军统领真是白菜,有些汗颜,转头对周顾说:「厉害啊。」 周顾弯了一下嘴角,「这需要内力,贺统领你没有这东西?」 「有,但没这份功力。」贺正有些不好意思,对苏容试探地问:「苏七小姐会武?」 苏容颔首,「会点儿。」 贺正心想,你这可不是会点儿。 厨房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送来了饭菜,这回的菜显然比中午要多,一连串的小和尚拎着食盒走过来,足有七八人,碗碟几乎都摞在了长桌上,足足有二十多道菜。 凤凌指着山珍说:「这个就是我姐和夜二公子今儿采的山珍,周四公子、贺统领,你们有口福了。块尝尝。」 周顾点头。 贺正连忙道:「的确是有口福。」 当时看着这两筐山珍,他只有震惊,谁知道自己还能吃上啊!也着实是没想到的。 有凤凌在,饭桌上便不会冷场。周顾已多日没有什么食欲了,但难得的是这一顿饭,他吃了不少。贺正也吃了不少,吃饱后,二人没有多待,又去查案了。 /128/128991/ 第二三五章 藏书阁(一更) 周顾与贺正离开后,凤凌有些蠢蠢欲动。 他对苏容建议,「主子,要不咱们今晚就夜探藏书阁?正逢周小公子与贺统领带着人查案,今晚就是一个好机会,寺中的僧人正人心惶惶,不会多关注咱们。」 苏容点头,「成。」 她问夜归雪,「一起去?」 夜归雪笑着摇头,「你们二人去吧,我就不去了,我留在院子里,若是来人,也好应对,让隐月给你们放风,否则去的人太多,容易惊动守阁僧人。」 苏容想想也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眼见已经黑了,她问凤凌,「不能掌灯,可带了夜明珠之类的照明之物?」 凭她看书的速度,自然是将书用眼睛看完了就走,不能偷拿出来,太不道义了。 「早准备了。」凤凌拿出一颗不大不小,只能照明方寸之地,足够看清书卷字迹的夜明珠,在苏容眼前晃了晃。 苏容满意,直接站起身,「现在就去,别等深夜了,今儿正好有月光,夜明珠融了月光,轻易不会让人发现。」 凤凌将夜明珠收进怀里,摩拳擦掌,「姐,你不用去换一件衣裳吗?」 苏容觉得自己身上这件衣裳还是利落的,但自认是比不过夜行衣和男人的衣裳利落,便问夜归雪,「隐月没给我买夜行衣吧?」 夜归雪回答她,「应该买了,我特意交待了。上山时,便听到了凤凌的话,让隐月帮你购置所需时,便嘱咐了。」 苏容顿时笑了,「那我去换。」 她转身去了自己的屋子。 不多时,她换了夜行衣出来,对夜归雪挥手,「我们走了,若是有人来,你就说我睡下了。」 夜归雪点头。 苏容与凤凌一起,悄无声息出了院子,一路避着人,遵照凤凌早就探好的路子,摸去了藏书阁。 大佛寺的藏书阁,位于大佛寺最高处,有寺中的武僧把守,今儿藏书阁只有两名武僧,正背着身子蹲在一起谈论护国公府周小公子与禁卫军贺统领带着人来查案一事,整个大佛寺上下,都要被盘查,这里看守的人都被叫去盘问了,只余他们两人守着,稍后被盘问完的人来替换他们,他们也要去接受盘查。 因凤凌已踩好点,带着苏容避开两名僧人守卫的正门口,直接从斜侧后方攀上了屋脊,然后从屋脊轻而又轻地滑到房檐,整个人倒挂在房檐上,用特制的长铁丝勾住偌大的铁锁,顺着铁锁的锁芯往里捅,轻轻的「咔」一声,锁就开了。 凤凌立即轻飘飘落在门前,足尖点地,快速地撤掉了铁锁,将门打开,直接钻了进去。 苏容跟在他后面,什么也不用做,也进了藏书阁。 随着二人进去,最后面跟着的隐月快速地将锁重新锁好门,整个人又隐去了暗处。等着二人什么时候完事儿,什么时候给他个信号,他再打开门,放那二人出来。 两名僧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蹲着聊天时,藏经阁的锁开了又被人锁上,短短盏茶的功夫,已有人潜入了藏书阁。 已将近初冬,山林落叶被冷风吹的唰啦啦作响,掩盖了细微的轻响。 藏书阁十分之大,入眼处,是一排排的经书,显然是有人长期打扫整理,十分干净整洁,没有什么尘土。 楼高三层,第一层走遍,全是经书,二人直接上了二层,到了二层,便可看到一处收藏的杂书,涉及天文地理、游记史册等,都是十分普通的书籍。 二人又上了第三层,到了第三层,便有一些珍本收藏,不过这些珍本,苏容随手翻了翻,不是字帖,就是文豪手札,倒也没什么极其珍贵之处。 「不该啊。」凤凌挠着头,「据说若不是大佛寺有 罗汉阵十分厉害,早就被人闯进来盗了,可是这些书籍,也无甚稀奇。」 至少太子的书房,就可见到比这更珍贵的书册。 「肯定有机关暗室。」苏容也听说过大佛寺有藏着几本失传的古本的说法,传言应该并不空穴来风,否则往常不会令罗汉阵看守藏书阁。 虽然这三层的书册加起来,足有上万本,已是珍贵之物,但还不至于让寺中的僧众严防死守。 凤凌深有同感,「姐,分头。你从这边找,我从那边找。」 苏容点头。 于是,二人一人沿着一面,重点搜寻墙面是否有机关暗室,足足搜寻了两炷香,一无所获。 凤凌还要再搜一遍,苏容制止他,「下楼搜。也许我们进入了惯性思维的误区,未必楼层越高,好东西越藏在这里,兴许在一楼也说不定。」 凤凌眨眨眼睛,「走。」 于是,二人又下了楼,即便苏容猜测在一楼,但二人也没错过搜寻二楼,直到搜遍后,又下到了一楼。 将一楼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后,在靠近门口左侧墙角的墙壁上,找到了一处机关,这处机关与壁灯装饰在一起,仔细查看后,便可发现,有金线从中穿过,直通房顶,而房顶上,挂着金钟和铜铃,只要触碰机关,金钟不出意外便会鸣响,铜铃也会响起,整个大佛寺怕是都会听见这里的动静。 凤凌和苏容对看一眼,谁也没有立即去碰,而是盯着机关研究商量了好一会儿,凤凌才搓着手说:「主子,这一个人还真得不了手,得咱们俩一起,我掐住这金线,让它纹丝不动,你打开机关,进里面去看。」 他说完,又道:「你得快点儿,我不知道我能捏着金线坚持不动多久。」 苏容点头,「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若他与凤凌不是两个人来,而是一个人,还真拿这机关没办法,这机关的目的,不是设置暗器将闯入者击杀,而是意在让人不能动,也不敢动,只要一动,便会鸣响金钟,也会响起一连串铃铛声,届时,不止守在藏书阁外的看守僧人第一时间察觉,整个大佛寺的所有僧众,也会赶来这里,偷盗的人根本走不了。 于是,二人一起动手,凤凌掐住金线,苏容按了机关,果然在一瞬间,金线猛地一弹,被凤凌紧紧按住,墙壁划开了一道门,十分狭窄,苏容攥了夜明珠,侧身闪进了里面,凤凌被留在原地,把自己当做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尤其是手,掐的稳稳的,任金线在他指腹间怎么想跳,也跳不动。 里面的暗室很小,有好几个暗格,每个暗格都落了锁,幸好苏容对于开锁这样的手艺自小就会,用铁丝逐一捅入锁芯,打开了暗格,一共大约六本,她粗粗扫了一眼,记下每个暗格放的书册,然后抱着又闪身出来。 然后将六册书卷放在地上,又去按机关,小声对凤凌说:「你松手试试。」 凤凌试探地松手,随着暗门合上,金线也缓缓拉平,没再起跳。 凤凌解放了双手,眼睛晶亮,「姐,都是什么?」 「你说的都有。」苏容示意他将书册抱起,「去三楼看,那边书架密实,便于隐光。」 凤凌点头,弯身抱起六本册子,二人一起又折去了三楼。 寻了个密实的角落,苏容拿出夜明珠,凤凌将六本册子都摊开放在地上,二人围着册子坐下,只见上面分别写着医绝、药绝、剑绝、棋谱、神兵、利器。 医药剑谱棋谱都很好解,分别是医术、制药、剑谱、棋谱,至于神兵和利器,凤凌打开,立即说:「姐,是兵书和机关暗器造制图。」 苏容点头。 凤凌将她手里的夜明珠拿过来,催促她,「我给你照明,你快看 。」 他其实心痒痒迫不及待想看那本剑谱。 苏容瞅他一眼,「将这东西放在中间,我们一起看。」 虽然这样一来,光线不均匀,但能看清字迹就够了。 凤凌听话地将夜明珠放在二人中间,然后嘻嘻一笑,拿起剑谱,连忙看了起来。 苏容也不挑选,从医术开始,她不求立马研究,只求速记,自然是一目十行,过眼入心。再加之她本就会些医术,虽算不上精通,但也不是一窍不通,故而哪怕速记,依旧事半功倍。因为这医书上大部分,她竟然都从回春堂老大夫那里粗略地学过。 然后便是药书,自古医药不分家,她从小就时常跑山上采药,又在回春堂跟着老大夫分辨草药打杂许久,自也是不费什么力气。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制药的方子,有售卖一瓶千金的好药,也有千金难求很难淘弄到的失传毒药,苏容竟然从中看到了凝脂玉缎膏,她呼吸都窒了窒了,对这个药膏又恨又爱的她,特意多记了两遍,力求不出错。 然后便是棋谱,若是早几日被她瞧见这棋谱,指定是不怎么看的,但自从来大佛寺的路上与夜归雪在棋盘上厮杀了个昏天暗地都没能赢了他,她窝了一肚子火气,如今再看着棋谱,也是认真极了。 兵书与机关暗器造制图,周顾应该很喜欢。她想着早晚要与大魏打仗,这两类,都能用得上,便多耗费了些时间。 一个多时辰后,只剩下凤凌手中的那本剑谱没看。 /128/128991/ 第二三六章 虚脱(二更) 凤凌看的很入神,边看边拿手比划,一个多时辰,他手里的剑谱只翻阅了几页。 苏容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给我。」 凤凌惊醒,「主子,你都看完了?」 「嗯。」 凤凌早已被打击过,如今仍旧受她打击,将手里的剑谱立即给她,「这本剑谱太高深了,姐,我参悟的费劲,就靠你了,你记下来。」 苏容的脑袋其实也快炸了,但不差再硬塞下这本剑谱,拿过来,快速地过目着。 凤凌继续回味刚刚参悟的剑招,双手比划着,来来去去,有的地方似不得要领,皱着眉头,一副难解的样子。 这本剑谱,的确深奥,有繁杂的口诀,也有缭乱的人物图画,苏容这一回花费的时间足足是前面五本书册加起来的时间,也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在最后一页结束后,将册子扔给凤凌,腾地站起身,「走,回去。」 凤凌立即将所有册子都拾起抱在怀里,「姐,怎样?」 「脑袋快炸了。」苏容道:「想立马睡觉。」 「那快走。」凤凌想起,曾经在谢先生的书房,主子为了能够早些自由地出去玩,看书看到晕过去,心想可得撑到回去再晕,别晕倒在这里,那就麻烦了。 二人来到一楼,还按照开机关密室的法子,凤凌掐住金线,苏容潜进密室,将书册遵照原位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然后凤凌用夜明珠飞快地对着门锁的缝隙晃了两下,这是早先跟隐月约定好的信号。 果然,在他晃完后不久,只听门外传来轻且轻的一声「咔」的声响,门悄无声息打开,苏容与凤凌一前一后出了门,见外面已换了两名僧人,那两名僧人穿着厚厚的僧袍,靠着墙根,在背风的角落里打盹。 凤凌撇撇嘴,心想这守卫也太松懈了,他动作极轻地将锁扣上,将门重新给锁好,然后与苏容一起,沿着原路,离开了藏书阁。 回到住处,只见堂屋亮着灯,夜归雪坐在桌前,捧着一卷书册在读,显然是在等他们。 见他们回来,夜归雪立即放下书卷,站起身,「回来了?」 苏容点头,有气无力,「归雪,我受不住了,要立马去睡觉,明日再与你说话。」 「好,你快去。」夜归雪看她一脸虚脱,整个人似乎极为不好的模样,有些担心,「要不要请大夫?」 苏容摆摆手,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凤凌随后跟进来,对夜归雪说:「我姐就是累到了,让她睡一觉就好。二公子不必担心。」 夜归雪压低声音问:「怎么累成了那个样子?」 凤凌给他大致解释了一下。 夜归雪心想将近三个时辰,从天黑,到如今已过了子夜,即便是过目不忘,也是极其损耗心神,他点头,「明日让厨房给她做些补汤喝吧!」 凤凌「嗯嗯」了两声,也一副累极的模样,「二公子,我也去睡了,受不住了。」 「好,快去吧!」夜归雪摆手。 凤凌离开后,隐月对夜归雪低声说:「前面还在盘查着,寺中的僧众太多,还没盘查完,怕是这一夜都不消停了。」 夜归雪颔首,「咱们不必理会。」 隐月点点头。 夜归雪也回了自己房间,随着几人歇下,灯烛也逐次熄了。 第二日清早,苏容屋中没有动静,夜归雪醒来后,没看到苏容,凤凌倒是打着哈欠出来了,对夜归雪道:「二公子,我姐怕是今儿还要睡上一日,咱们别打扰他了。」 夜归雪点头,「你确定她只要睡上一觉就能好吗?」 「应该可以,大不了等她醒了,自己给自 己开一副药方子,喝个几天。」凤凌昨儿在藏书阁里最怕苏容晕过去的担心劲儿过去了,如今是半点儿不担心了。 夜归雪颔首,「好吧!」 凤凌去了厨房,若是寻常,他也不起来吃早膳了,但如今惦记着大佛寺伙食堂的早膳。 伙食堂里的人是最先盘查完的,如今人都在,正在热火朝天地准备早膳。 凤凌点了一堆后,想了想,又去请了周顾和贺正。 周顾与贺正,又是一夜未睡,就连轮换着打个盹也不曾,贺正是为了保住职位,周顾则是生怕夜长梦多,追查的晚了,稍有疏忽,再有人死。所以,他很是豁得出去。 凤凌来请时,周顾与贺正已将所有人都盘查完了,其中有两个人,一个是大佛寺住持座下的首席大弟子,法号忘俗,一个是戒律堂的执事,法号光真。这二人,都有嫌疑。 周顾命子夜当即带着护国公府的护卫将二人绑了起来,搜刮了二人身上所有危害性的东西,又用帕子堵了嘴,直接押送进京。 住持脸色煞白,「周四公子、贺统领,是不是弄错了?这两人都是贫僧的弟子,他们怎么会做杀人犯法之事?他们寻常最是守大佛寺的戒律。尤其是忘俗,他、他是贫僧的接班人啊。」 周顾看着住持,平静至极,「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将他们带进京后,会仔细再三审问,若他们能够洗清自身的怀疑,自会放他们回来。」 住持只能点头。 这时,凤凌走过来,拱手,「周四公子、贺统领,可跟我们一起用早膳?」 周顾摇头,「案件有了进展,我们要立即赶回京,就不用早膳了。」,他说完,又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回京?」 凤凌道:「应该两三日吧!说不准。」 周顾点头。 贺正本来挺想跟着凤凌一块去吃早膳的,昨儿的晚膳,实在是太好吃了,但见周顾拒绝,急着回京,他也没法,毕竟还是案子要紧。 于是,二人当即带了那两人,绑了上马,离开了大佛寺。 随着他们离开,热闹了一晚上又一夜的大佛寺霎时安静下来,住持一脸菜色,对寺院其他堂主执事摆手,「先都去休息吧!待休息好了,再派人去京中打探忘俗和光真的消息。」 众人齐齐点头。 凤凌回到客院,对夜归雪简单说了周顾与贺正绑了两个人下山之事,夜归雪颔首,想着连寺庙这等佛门之地都掺和了进来,可见大梁京城这一潭水何其之深。 /128/128991/ 第二三七章 凶险(一更) 苏容没如凤凌所说,睡一整日,而是到了往日吃早膳的时辰,她就醒了。 她走出房门,来到堂屋,便见凤凌与夜归雪正在用早膳,她眨眨眼睛,「怎么没人喊我?」 凤凌都惊了,「姐,你竟然醒了?」 苏容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要睡多久?」 凤凌挠挠头,「我以为你要睡一日。」 「不至于。」苏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转身去净面。 凤凌连忙去给她打水,很快就水打回来,围着她递面巾,同时说,「我记得上一次你心血损耗太过,晕过去,足足睡了三日。」 「你怎么不说我那时看了多少书?」苏容白了她一眼,「几十本。」 凤凌一拍脑袋,「是我忘了。」 如今才六本,虽是古籍珍本,繁复得多,但数量少啊,的确真不至于。 苏容擦了脸,将面巾扔在架子上,回身坐去桌前,随口问了一句,「周顾他们还在查案吗?」 夜归雪温声说:「他们查了一夜案,刚刚下山不久,凤凌去请时,周四公子说不用早膳了,要急着绑了人赶回京去。」 苏容问:「绑了谁?」 「住持座下首座大弟子忘俗,戒律堂执事光真。」夜归雪道。 苏容动作一顿,转头问凤凌,「周顾带了多少人来大佛寺?禁卫军贺统领带了多少人?」 凤凌想了想说:「周小公子带了十多个人吧!禁卫军贺统领好像也带了十多人。」 苏容当即道:「你别吃了,速速带着人追去,他们可能有危险?」 「啊?」凤凌惊了。 苏容正色道:「大佛寺住持首座大弟子忘俗,是什么身份?他是未来住持的接班人,是什么人能够让他冒这个险参与进了这件案子?还有那戒律堂的执事,掌着整个大佛寺数百僧人的戒律,光真比谁都清楚,出了事情的下场,但他们既然让周顾查出了问题,决计脱不开干系。大佛寺距离京城百里,他们绑着两个人,肯定走不快,而他们来这里查案的消息瞒不住,不止如此,但凡牵扯的人,应该十分关注他们,京中有人定然会提前得到他们绑了人回京的消息。若是你,你会让人活着回去?」 凤凌当即扔下筷子,「我这就去。」 他几步冲出门外,带了一半暗卫,匆匆出了大佛寺。 他离开后,苏容认真地对夜归雪解释,「我与周顾虽然退了婚约,但与护国公府不会断绝来往,我不愿周顾出事。」 夜归雪颔首,「小七不必特意解释,你素来随心所欲,行事自有你的理由,不必因我而束缚,顺心而为就是了。」 苏容笑,「我怕你在意,凡事还是要说得明白些,我既接了你的聘礼,断然不会做对你不住之事。」 夜归雪莞尔,「你是王女,就算任性些,又有什么关系?」 苏容失笑,摇头,「王女又如何?便肆无忌惮磋磨人心吗?这我可做不出来。」 夜归雪点头,温和浅笑,「好,我知道了,小七如此守诚,是归雪之幸。」 苏容嘴角弯起,「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出去转转,去看看那株神槐。」 夜归雪颔首,「好。」 周顾连早膳也不吃,忙了一夜,立即绑了人赶回京,就是怕提前被京中某些人知道,生出事端。所以,他片刻也不耽误,出了大佛寺后,与贺正立即打马,启程回京。 他亲自在自己马后绑着忘俗,子夜绑着光真,二人马速飞快,颠簸的两张和尚脸几乎成了灰土色。 贺正觉得周顾打马走的太急了,他绑了一个人在马后,他几乎都跟不上,但他不傻,周顾这么急 ,他也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也打马紧紧地跟着他。 大约行出五十里,官道上两旁忽然冲出一批黑衣人,手持刀剑,足足有百人,将周顾等人拦截住,二话不说,便直冲周顾绑在马后的忘俗和子夜绑在马后的光真。 周顾心下一沉,他就知道绑了这两人回京没那么容易,他抽出腰间的佩剑霜寒,当即一道剑光甩出去,一剑杀了他面前的黑衣人,子夜同时出手,也斩杀了他面前的黑衣人,但即便周顾和子夜同时出剑干脆利落,两人一剑被杀,依旧没挡住后面黑衣人的攻势,他们并没有被二人的剑锋吓到,反而有一种被下了死命令,决心豁出去命,也要杀了忘俗和光真,哪怕不惜杀了周顾。 周顾当时走的急,只带了十多护卫出京,贺正也同样,禁卫军他只选出信得过的十多人跟着,其余人都留在了京城,如今两方人马合起来,也不过二十多,而黑衣人足有上百,且一看出手,就知是不要命的死士。 这种死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贺正白着脸大喊,「周顾,你先走!」 周顾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若是能走,他自然要绑着忘俗先走的,但对方死士足足是他们五倍之多,几乎将他们团团围住,他怕是也走不了,除非让他们将望书和光真杀了,兴许还能放过他和贺正。 但他不是孬种,自然不可能连反抗都不反抗,便将人交出去任由他们杀了。 他只盼着太子在京中得到消息,派人来接应他,他能撑多久便是多久。 贺正和禁卫军的人自然不如周顾、子夜与护国公府的精卫,周顾的精卫,都是跟着他一起自小习武的,配合也默契,而禁卫军的人,多是官宦子弟,武功当然也不错,但分跟谁比,跟特殊训练的死士比,自然是比不过的,尤其是在敌众我寡,对方人多势众的情况下。 所以,贺正和禁卫军的十多人最先挂了彩,而周顾和子夜这边,因为保护身后马上绑着的忘俗和光真,没撑多久,周顾与子夜也同时受了伤。 周顾的右胳膊中了一剑后,便立即将剑换到了左手,他的左手剑也出人意料地行云流水,斩杀了两个死士。 禁卫军的人很快撑不住,接连倒下,贺正咬牙勉力强撑,眼见周顾那边险境重重,他咬牙喊道:「周顾,你先走,别管马后的人,走!」 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跟着他一起查案,若是他今儿死在这里,才是翻了天。 所以,他宁愿丢了忘俗和光真,也要让周顾安然无恙,否则他即便活着,也是死。 周顾咬牙,太子接应的人还没来,不是没立即得到消息,那便是被人给拦住了,想着他今日真要死在这儿?为了这么两个和尚,死在这儿? 他自然不想自己就这么死在这儿的,若是因此而死,他首先便对不起祖父耗费在他身上的心血,还有他祖母、他母亲,兄弟姐姐们,还有……即便与他退了婚约的苏容。 他想到苏容,不甘心地随手解下了马上绑着的忘俗,当即对着官道一旁的土坡上扔了出去,他扔的远,只能「砰」地一声,忘俗的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当即被摔晕了过去。 随着他将忘俗扔出去,子夜也随手将光真扔了出去,与忘俗摔在相反的方向,又一声「砰」地一声响,光真也晕了过去。 周顾和子夜腾出手来,周顾说了一句「走!」,但他话音未落,黑衣人人至剑至,显然没有放他走的打算。 周顾如今算是看明白了,不管这些人杀得了杀不了忘俗和光真,看来都要杀他,既是冲着那两人来的,也是冲着他来的。 贺正面色一变,一个躲闪不及,腰间又被刺了一剑,他整个人栽下马,身子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周顾 腾出手来,旋身而起,飞身落在贺正面前,随手一剑,将他救下。 贺正来不及说句谢,又有数道剑光而至,他大喊,「周顾你走,别管我。」 周顾怎么可能自己走?杀了一名黑衣人后,夺了他剑,忍着右侧胳膊上的剑伤,双手用剑,瞬间又杀了几个人。 贺正见周顾不走,也咬着牙,又出剑对付围着他们的黑衣人。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气冲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杀的昏天暗地。 凤凌带着人一路快马追来,追出五十里地,本以为他来的够快的了,但没想到只耽误了半顿早饭的功夫,周顾和贺正等人便到了如此凶险的地步。 他心下道了一声好险,想着幸好主子聪慧,料事如神,想到了周小公子回京有危险,派了他来,就冲这个险况,若是他晚来一小会儿,周顾怕是有性命堪忧。 他来到近前,飞身下马,先挥剑救下了周顾,然后又一个旋身,救下了子夜,紧接着,随手甩出数根金针,瞬间倒下了十多个黑衣人,一下子解了周顾、贺正、子夜的危机。 贺正都惊了,睁大眼睛,看着来救他们的凤凌,怀疑他眼睛花了,似乎不明白刚刚凤凌是怎么眨眼睛就杀了十多名黑衣死士的。 周顾愣了一下,也没料到来救他的人竟然是凤凌,他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随着凤凌来到,他带来的暗卫瞬间反成包围之势,围住了黑衣死士,局势瞬间逆转,如今反而是黑衣死士反遭围杀。 /105/105202/ 第二三八章 大开眼界(二更) 凤凌一手拽着周顾,一手还剑入鞘,退出厮杀圈。 周顾这才开口:「多谢。」 凤凌对他一笑,松开手,「要谢就谢我姐吧!她料到你路上会遭遇截杀,带的人又少,让我带着人来护你。」 周顾沉默了一下,「好,我自会对她道谢。」 凤凌嘻嘻一笑,「跟你开玩笑的,我姐大约不需要你谢的。」 他有后半句话没说,想说你好好的就行了,谢不谢她不重要。 周顾闻言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再该说什么,索性转头看向场中,本想说留个活口,但想到既是死士,留了活口,怕是也无用。 贺正捂着腰对凤凌道谢,「多谢凤公子相救!」 他心下也觉得惊险凶险极了,若非凤凌来的及时,不止他这条小命交待,周顾定然也脱不开身。他们今日这一行人,都会丧命在此。 他离京前往大佛寺查案时,得知宁满被杀在百里外,他想也没想,便喊了周顾出城查案,那时谁能想到,竟然就在京城这方圆百里的地界,查个案,带回两个嫌疑人,竟然遭到了上百杀手截杀,险些因此丧命。 他几乎惊出了一声冷汗,如今仍然觉得心有余悸,真是从心里觉得今儿欠了凤凌的救命之恩。 「贺统领不必谢,你要谢就谢周四公子好了,我是冲着救他来的,你是顺便。」凤凌十分耿直地说。 贺正:「……」 他看向周顾,本来也的确是欠了周顾的救命之恩,因为几次他险险被杀,都是周顾施以援手救的他,也因此让他受了伤,如今再加上凤凌所言,他想着周顾对他这救命之恩怕是还不轻了。 周顾闻言又转回头,伸手揉了一下眉心,问凤凌,「夜二公子可知道你来?」 凤凌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知道,我姐吩咐我时,夜二公子就在身边,与她一起用早膳。」 周顾颔首,不再多问。 贺正这时也闭了嘴,心下却打着寻思,昨儿他就讶异,苏容主动与周顾退婚,二人见面竟然没相互冷脸撕破脸,不止如此,苏容还派人请了周顾一起用晚膳,今儿又派了人来救,他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二人的关系。 不过弄不明白不要紧,他还活着就成。 凤凌带来的暗卫,很快就将黑衣人绞杀得只剩下零星几人,他问周顾,「四公子,要留活口吗?」 「不必留了。」周顾摇头,「既是死士,留也无用,都杀了吧!」 凤凌点头,一挥手,「照以往的规矩,一个不留。」 随着他一声话落,暗卫们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厮杀,最后一个黑衣死士不甘心地倒下后,暗卫们集体分成几波,开始检查是否有活口,若有没断气的,直接补上一剑。 搜身、补剑、处理尸体,得心应手。 一连气的动作下来,看的贺正目瞪口呆,直睁大眼睛,看着凤凌,「这、这……」 这也太熟练了吧? 禁卫军仅剩下的三两人也顾不得失去同伴死里逃生的悲痛和庆幸,此时也睁大了眼睛,他们身为禁卫军,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血腥,但却从来没见过这等阵仗,毕竟,敢闯进皇宫杀皇帝的,天下还是少数,敌国的女干细这几年都不干这事儿的。若不是这一回案子牵扯禁卫军,他们被迫无奈接了这个案子,怕是一辈子也经历不了一次。 如今真是大开眼界。 他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劫后余生,一阵阵后怕。但是反观凤凌带来的这一批人,除了凤凌,皆黑衣蒙面,虽然只露一双眼睛,但这些人身手利落,眼神平静,一看就是司空见惯了这种事情。 从死士们身上除了搜出了金银之物 后,还从一个显然是首领的人物身上搜出了一把梳子,这梳子的尾端,刻了一株桃花。 暗卫将这梳子交给凤凌,凤凌拿过来仔细瞅了瞅,递给周顾。 周顾伸手接过,若有所思,没给贺正看,便直接塞进了怀里。 凤凌看着周顾的胳膊,右胳膊一直在流血,后背显然也受伤了,鲜血已染红了衣裳,不知伤势如何,他对周顾道:「我懂点儿医术,我给四公子先做个简单包扎?」 周顾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他当即扯了自己衣摆,就要往胳膊上缠。 凤凌都惊了,连忙拦住他,「你这样止不住血。」 他立即从怀中掏出创伤药,洒在他的胳膊上,然后夺过了他手中的布料,将他胳膊缠住。然后又示意他弯身,将他后背也撒了药粉,又从周顾身上扯下一块布,从后背到前胸,直接绑了个结。 他动作利落,做完后,对周顾道:「只能先这样止住血,回京后,一定要及时请大夫包扎。」 周顾颔首,「多谢。」 凤凌又看向贺正,贺正不敢劳烦凤凌,「我自己来。」 这时,前方有一队人马从京城方向而来,为首一人周顾认识,正是太子身边的护卫。 太子有四大亲卫,第一云岸,早在数日前,苏容没进京时,便被太子派出了远门,如今来的这人,是他的四大亲卫之一的云择。 云择来到近前,便看到了暗卫们在处理尸首,火烧化之,他没说话,翻身下马,对周顾拱手,「在下奉太子殿下之命,来迎四公子,路上遇到了些麻烦,故而来晚了,四公子见谅。」 周顾就知道太子若得到消息,绝对会派人来迎接他,没及时来到,定然是被耽搁了,他点点头,「无碍,凤凌带着人救了我们。」 云择自然是认识凤凌的,在东宫时,与凤凌切磋过,他对凤凌拱手,「凤公子。」,又对贺正看了一眼,「贺统领。」 贺正连忙点了一下头,心下想着太子连亲卫都派来了。 凤凌一笑,「既然你来了,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就走了啊!我早饭吃了一半,就赶来了。」 云择点头,「您请!」 凤凌看向周顾,「四公子,我走了?」 周顾点头,「请!」 凤凌一挥手,暗卫们悉数罢手,将此地交给了东宫护卫,齐齐跟着凤凌一起,撤退离开,原路折返回大佛寺。 云择一摆手,东宫的人接替了凤凌的人,开始处理此地一地的尸首。 禁卫军包括贺正在内,带了十三人,如今只剩下包括贺正在内的四个人。周顾带了十个人,算上他自己,十一人,虽不比禁卫军折的人多,但也损失了五人,剩余的人皆受了重伤。 周顾心里十分沉痛,折了的这些人,与他一起长大,每一个人的名字,他都知道。 他冷着脸对云择道:「那边那两个和尚,将他们重新绑上马,带回京。今日之事,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云择点头,亲自带了人去,将那二人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是晕死了过去,便直接将人绑上了马。 周顾这时才问:「你们离京的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也是一批杀手?」 云择点头,「人数不多,大约就是意图阻止我们与您汇和。」 周顾点头,看了一眼被堆在一起的上百死士尸体,他冷冽道:「真该都拉回去,让陛下看看这是死士。」 「我已传信给京府衙门的人,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来,这些尸体若是不焚化,可以交给他们处理。」云择道。 周顾想了想,他们几乎九死一生,若是把这些死士尸体就地焚 化,只留一把梳子做证物,只凭嘴说,无论指认出谁,未必会让陛下信服,兴许还会轻轻放过,但有这上百死士,由京府衙门的人作证,在京城重地,竟然出现这么多死士截杀他们,倒可以引得陛下雷霆大怒。 他点头,「留些人手,看着这些尸体,等着京府衙门的人,我们回京。」顿了顿,又补充,「禁卫军和护国公府精卫伤亡的尸体先带回去。」 云择应是。 片刻后,一行人上马,继续赶路。 贺正走在路上,憋了许久,没憋住,凑近周顾问:「那个凤凌、不,苏七小姐,她怎么有那么厉害的一批人?看起来像是十分熟练。」 周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贺正压低声音,「不能说吗?但那些死士的尸体若是留下,咱们说是太子殿下的人救的吗?」 这可是欺君! 「可说。」周顾声音平静,「她是南楚王女。」 反正她的身份已被不少人知道,陛下也已知,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多贺正一个不多。 贺正猛地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南楚……有王女? 全国人民都放假了,我也想放假~但知道大家着急看文,还是乖乖码字吧! 除夕快乐!新春快乐!祝所有宝贝们,兔年大吉,万事如意! /105/105202/ 第二三九章 回禀(一更) 周顾等一行人回到京城,有东宫护卫相护,再没遇到什么麻烦,后五十里路行的十分顺畅。 贺正有一肚子话想问周顾,满腹疑惑,但见他说了一句话便不再说,苍白着脸,紧抿着嘴角,自己也识趣地闭了嘴。 回到京城后,周顾对贺正道:「走,你我的伤势先忍忍,直接进宫。」,又对云择道:「你也跟着一起。」 他们受的伤,自然要先让陛下看看。 反正陛下也知道太子殿下身边有四大亲卫,还是少时秦太傅建议,陛下让太子自己选的人选。那时太子年幼,陛下刚掌权柄,还没忌惮年幼的太子,给予太子一切应有的储君待遇。 云择点头。 于是,周顾令子夜将那两个和尚先带回了护国公府看顾,他与贺正一行人进了宫。 皇帝正在御书房听瑞安王禀告案情进展,便听闻周顾、贺正与东宫的太子亲卫云择求见。皇帝摆手,「宣他们进来。」 瑞安王已说完了要禀的事情,刚要告退,皇帝制止他,「你的这件案子,与周顾如今正在查的案子,虽是两个案子,但也有点儿干系,可以一起听听。」 瑞安王心下了然,想着有干系的是苏容,这两件案子,都是冲着她来的。他应是,站在一旁。 不多时,周顾等人进了御书房,二人身上的衣裳皆被刀剑刺出了无数道剑痕,衣袍染血,脸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 贺正单膝跪地,「陛下!」 周顾行拜礼,「陛下!」 皇帝一看二人的模样大惊,「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 周顾白着脸,虚弱地道:「回陛下,我们昨儿得到消息,在京外百里处,发现丁满的尸首,我与贺统领带着人出城去查,寻着踪迹,晚上查到了丁满落脚的最后地方是在大佛寺。于是当日夜,连日盘查大佛寺所有僧人,今儿一早,得出了结果,大佛寺住持座下首座大弟子忘俗与大佛寺戒律堂执事光真有嫌疑,遂将二人押送回京,但在回京的路上,距离大佛寺五十里处,遭遇了上百死士杀手的截杀。我与贺统领离京时没带多少人手,他带了禁卫军十二人,我带了护国公府护卫十人,杀手死士是我们的五倍之多……」 贺正接过话,「卑职让周四公子先走,但周四公子仁义没先走,否则以周四公子的武功,不至于差点儿……杀手实在太多太厉害,危急关头,卑职再也管不了那两个和尚了,让周四公子断尾求生,但没想到,那些杀手死士,不单单是冲着那两个和尚去的,而是也冲着周四公子去的,誓死要杀了周四公子,幸好……」 听到这里,皇帝看向云择,问:「是东宫护卫去救的你们?」 周顾接过话,如实摇头,「不是,是苏七小姐身边的凤凌带了一批人,救了我们。太子殿下本来派了云择出城接应,但有人提前预料到,一批人拦了云择……」 云择这时拱手,「陛下,拦截在下的人有二十杀手死士,在下奉太子殿下命,带了百名东宫护卫出京,二十杀手的目的就是想阻拦耽搁时间。」 皇帝听明白了,脸色十分难看,太子不在面前,他不能询问他是怎么得到的消息,但又一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若是身为储君的他得不到消息,也太废物了。他忌惮他这个儿子,也便是他的这份本事和洞察力了,在京城方圆百里,他得不到的消息,太子素来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他沉怒地问:「所以,一共是两批杀手?一批二十人,一批上百杀手?」 「是死士。」周顾纠正,「我也不知,何时这般遭人记恨,让人如此大手笔想要我的命了。我将那两个和尚扔出去,死士都不去杀他们,反而围着我杀。」 皇帝闻言动怒,他忌惮猜疑护国 公府的一方面,但若是周顾被人杀了,那就是另当别论了。护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岂不是会炸了?那他还能有清净的日子过? 「那些死士呢?可留有活口?」皇帝不问苏容派了凤凌带多少人救周顾,既然人已活着回来,那只能比杀手多,不可能少。若不是已知她南楚王女的身份,他自然也是要传人来问话的,江宁郡一个小庶女,手里有那么多人,便是大问题,但如今自然是不必了。 周顾摇头,「没留活口,既是死士,留活口也无用。」 他伸手入怀,掏出那把梳子,递给皇帝,「这是从那些死士其中一人身上搜查出来的,陛下您看看,可认识这把梳子?」 皇帝伸手接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皱眉,问一旁的余公公,「余安,你看看,你可认识?」 余公公早已看到了,此时还是接过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才抖动嘴角开口:「陛下,这、这梳子……老奴好像认识。」 「嗯?」皇帝盯着他,「是宫里御用之物?」 「是。」 皇帝沉了脸,问:「谁的?」 余公公说不出话来。 皇帝沉声怒喝,「说!」 余公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白着脸道:「回陛下,若是老奴没记错的话,这把梳子是八年前,您从御供里挑出来,赏赐给丽嫔之物,因丽嫔喜欢桃花,您见了这把梳子,便跟着其它赏赐一起,赏给丽嫔了。」 丽嫔,是四皇子母妃。 皇帝脸色已十分难看,「你确定?」 余公公道:「有造册的,老奴只是看着像,要不老奴去查查造册?」 「速速去查!」皇帝沉着脸摆手。 余公公站起身,立即去了。 周顾没想到这是丽嫔之物,他只是觉得此物非同寻常,篆刻的花纹不是寻常的梳子,桃花栩栩如生,很是少见。 御书房一时间十分安静,只皇帝粗重的喘气声。 瑞安王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不存在,心里却打着思量,丽嫔在后宫一直以来就是不争不抢,没想到如今倒是牵扯出了一桩大案。 /105/105202/ 第二四零章 遗失(二更) 余公公不愧是皇帝的总管大太监,不一会儿,便拿了造册回来。 他摊开其中的一页,指给皇帝看,「陛下,您看,这是当初的造册,有御画师画的图案,与这把梳子,一模一样。」 皇帝看的清楚,脸色阴沉,吩咐,「来人,去请丽嫔来。」,话落,又改口,「余安,你带着人亲自去请,不许走漏消息。」 「是。」余公公心里一个「咯噔」,立马转身去了。 皇帝看向周顾和贺正,这么会儿的时间,二人身上又染红了大片的血迹,他压下心底的怒意,吩咐道:「来人,去请太医。」 周顾心想陛下终于想起来给他们请太医了,可真不容易。 太医几乎是和余公公带着丽嫔同时来的,皇帝吩咐让丽嫔等着,先将太医请了进来,为周顾和贺正包扎。 太医看到周顾后背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直皱眉惊呼,「周小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伤的啊,这、这伤口也太深了,这也太严重了……」 周顾不说话。 太医仔细看了一眼伤口,「幸好有过简单的包扎,这抹的药也是上等的金疮药,否则就你这个伤口,失血这么多,是会要命的。」 周顾依旧不吭声。 太医给周顾包扎完后背,又给他包扎胳膊,絮絮道:「这胳膊上的伤口比你后背的伤只重不轻,你这伤得仔细养着,千万别乱动,别再让伤口裂开,别沾水,尤其是你失血这么多,得回府养着,一定仔细,夜里别发热,若是发热,可是十分凶险的。」 周顾终于给了点儿反应,「嗯」了一声,「劳烦徐太医了。」 徐太医看了他一眼,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若是夜里发热,立即派人喊我。」 说完,又去给贺正包扎,贺正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唯有腰侧一道剑伤略微严重些,徐太医不是看着贺正长大的,倒是没说什么。 贺正心里却十分愧疚,周顾后背的那一道伤口,是因为救他,躲避不及被人伤的。 皇帝没避开,在一旁看着,周顾身上的伤实打实的,伤口深的他都忍不住皱眉,在徐太医包扎完后,对周顾道:「周顾,你回府养伤吧,这就回去,这件案子,朕……」 周顾看向皇帝。 皇帝顿了一下,「朕亲自审理。」 周顾其实也知道,查到了丽嫔头上,涉及四皇子母妃,即便他不受伤,皇帝估计也不会让他来查了,毕竟,他如今算是东宫的人。 他点头,「证物毕竟是我带进宫的,陛下询问丽嫔,我是否需要旁听?待听听丽嫔怎么说,若有询问我的地方,我也能及时解答,稍后再回去。」 没有执着地把着此案不放,说只是听听,一会儿就走。 皇帝心下满意他的识时务,点头,吩咐余公公,「于安,把丽嫔叫进来。」 余公公应是,出去请了丽嫔进来。 丽嫔因长相明丽,被皇帝封了个丽字,膝下有四皇子和十公主,一子一女傍身,在宫里因为不争不抢,很有好人缘。 她突然被皇帝急召,而皇帝派的还是于安亲自去请,并且在请她的时候,带着人将她的丽人宫都封了,一个宫女太监都没让她带,只她一个人被请了来,在宫里生活久了的人都知道,这是出事儿了,所以,她见到皇帝后,白着脸请安,强装镇定,但其实很慌。 皇帝直接大喝,「丽嫔,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人私养死士?该当何罪?」 丽嫔震惊地睁大眼睛,「陛下何出此言?」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莫名,「臣妾何时让人私养死士?」 皇帝一脸怒容,语气沉沉,「你敢说你没有?还 敢狡辩?」 丽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臣妾绝对不敢养什么死士,臣妾这些年来一直安分守己,臣妾怎么可能……养死士?臣妾也没银子养死士啊。」 她机智为自己找出最合理的理由,「陛下您是知道臣妾的,臣妾的母家并不富,家中还有一个败家的纨绔弟弟……」 「四皇子呢?朕可是知道,他暗中让人经营私产,可是能拿的出豢养死士的钱。」皇帝质问。 丽嫔脸刷地白了,「陛下,锐儿才十五……」 皇帝冷哼一声,「十五不小了,七八岁就什么事情都能做了。」,他将桌子上放着的梳子掷给她,「你自己认认,这可是你的东西?」 丽嫔迎头被一把梳子打中,额头顿时破了皮,但她不敢低呼不敢惊叫,只瑟缩了一下,白着脸接住梳子,这一看,脸色更白了,「陛下,这、这梳子哪儿来的?」 「朕只问你,这是不是朕曾经赏赐给你的梳子?」皇帝问。 丽嫔点头,「这、这梳子是您赏赐给臣妾的。」,但她有话要说,「但是这梳子,早在四五年前,臣妾就遗失了啊。」 皇帝「嗯?」了一声,沉着脸问:「遗失?」 丽嫔连忙点头,「陛下,臣妾宫里的人都能作证,就在四五年前,臣妾遍寻不到这把梳子,不知是被哪个奴才给偷走了,臣妾还曾经派人找过,也让人去登记了,毕竟是宫中之物,又是造册之物,还是您赏赐给臣妾的,就等于写了臣妾的名字,臣妾怎么能不好好保管使用?怎么可能随意让她外流?」 皇帝闻言又看向余公公,「于安?」 余公公连忙道:「老奴这就去查。」 宫中遗失物品,也是要上报造册的,他是不记得丽嫔有造册,但宫中曾有一阵子总是丢东西,后来查出是被宫人偷盗出去卖了,又不少宫妃都丢过物品,他身为总管大太监,多数时候只记着与陛下有关的事儿,至于后妃们,那么多,哪里记得过来?皇帝给出的东西他能有印象,至于宫妃怎么用,丢没丢,他就不知道了,更何况是这么一把小小的梳子,他能记得来历就已不错了。 他转身跑了出去,没走几步,又跑回来,跟丽嫔确认,「丽嫔娘娘,您仔细想想,到底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具体年月,老奴也好查。」 丽嫔想了想,报出日子,「大约是四年半前,具体日子,记不清了,总之没找回来。」 余公公点头,又匆匆去了。 皇帝没让丽嫔起来,便让她那么跪着。 余公公效率很高,没多久,便抱着一层造册回来,指着其中一页说:「陛下,丽嫔娘娘说的对,就是四年半前,老奴查到了。」 皇帝低头一看,果真是,记录的御赐桃花梳,照着当时造册拓印的模样,分毫不差,正是这把梳子。 皇帝深吸一口气,看向丽嫔,「丽嫔,你可知道,你这把梳子,是从今日死士身上搜出来的?上百死士,截杀周顾,身上唯有你这把桃花梳。」 丽嫔总算是明白了,顿时白着脸喊冤,声调都带上了哭音,「陛下,臣妾冤枉,这事儿与臣妾无关,臣妾可以立誓,若是臣妾豢养死士,就让臣妾不得好死。」 豢养死士,这岂能是后宫妃嫔能做的?别说后宫妃嫔,就是朝臣,都得撑破了胆子才敢。更何况是上百死士,还截杀护国公府小公子?她知道若是皇帝武断地给她定罪,她会是什么下场。 皇帝沉着脸道:「你只有这个可说吗?可有别的可说?若有,告诉朕,你仔细想想!」 丽嫔似乎用力地想了想,半晌,摇头,「陛下,臣妾不知这梳子怎么会与死士有关,臣妾是当真丢了这梳子……臣妾请陛下明察。」 皇帝绷着脸,「朕自会查清,你,你宫里的人,还有你娘家,以及四皇子。」 说完,皇帝吩咐,「于安,把丽嫔单独看管起来,你亲自带着人去丽嫔宫里,挨个盘查丽人宫所有人。」 余公公应是,上前道:「丽嫔娘娘,请。」 丽嫔白着脸站起身,行了个告退礼,由余公公带着走了。 她离开后,皇帝看看周顾,又看看贺正,「你们两个,回去养伤。这件案子……」,皇帝觉得十分棘手,怕是不好查,他说的亲自审理,也不过是亲自过问,得有个信得过的人替他查,但满朝文武,何人信得过?她转头看向瑞安王。 瑞安王一个激灵,连忙推辞,「陛下,臣手里有一件大案子,还没查清啊。」 这件案子,涉及妃嫔、皇子,是个烫手山芋,他可不想接。 在鞭炮声中码字,好几年没体会了! 福启新岁、万事顺遂! 新年伊始,宝贝们,月票别留着了~么么,爱你们~ /105/105202/ 第二四一章 炉火纯青(一更) 瑞安王不想接,皇帝却觉得,非让他接不可。 皇帝绷着脸道:「此案干系重大,朕信得过你,此案必须你来接。」,顿了顿,又补充,「与你如今的案子,也有牵连,你两案并一案查,朕会协助你,亲自过问此案。」 瑞安王差点儿给皇帝跪下,想说「陛下,您饶了臣吧!」,但还没等他开口求饶,便听皇帝又绷着脸道:「瑞安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瑞安王顿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多年来,求的就是个安稳,可不想搅入朝局纷争。但没想到,如今陛下把他拉出来了。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陛下这是无人可用了,满朝文武,都被诸皇子将势力瓜分净了,今年新科的成绩还没出来,即便科考公布成绩,留人在京述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长起来,他连周顾这个没放榜的人都用上了,如今周顾受了重伤,而且也不适合再继续查此案,他成了那个让陛下最放心最信任的人。 皇帝见瑞安王一脸苦相,对他道:「让你儿子帮你,周顾与谢临年岁差不多,你也该将他拉出来历练一番了,此时正好,将来入朝,也能尽快得用。」 这是变相在兑现早先给出的承诺,告诉他做好了事情,他儿子会得以重用。 瑞安王心里感慨,陛下这帝王之术,运用的愈发炉火纯青了,想让马有力气有劲儿干活,得给马喂最爱吃的草料,他儿子谢临的前程,就是他最在意的草料。 他只能拱手,「陛下说的是,犬子的确可以历练了,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就这么应了下来。 皇帝满意,对周顾和贺正道:「你二人将案子交接一下,贺正的伤势不重,养几日后,便继续协助瑞安王。」 没提周顾养好伤后如何。 贺正连忙应是,「是,陛下。」 皇帝又问周顾,「你说那个叫凤凌的派人救了你,他如今人呢?」 「折返回大佛寺了。」周顾不待皇帝细问,直接道:「苏七小姐与夜二公子在大佛寺礼佛。」 皇帝点头,不再多问,想着怪不得夜归雪一直不入宫,原来是跟苏容一起去大佛寺了,看来二人早已来往上,夜相府是南楚王亲系一派。 皇帝摆手,「都下去吧!」 一行人退出御书房。 随着众人离开,皇帝吩咐余公公,「于安,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四皇子闭门思过。」,顿了顿,又吩咐,「传太子来见朕。」 于安应是,立即去了。 出了皇宫后,瑞安王对周顾道:「你有伤在身,刚由太医包扎好,就别骑马了,免得伤口裂开,本王送你回府,也有些案子上的细情,路上也能说说。」 周顾点头,上了瑞安王的马车。 路上,瑞安王问周顾,「你与本王说实话,那苏七小姐,是否与当年的珍敏郡主有关?本王查清平公主被刺杀一案,清平公主已交代,当时那冷箭,是对着她来的,如今你查的这件案子,陛下也说与本王查的清平公主刺杀案有牵扯,才让本王两案并一案查。」 周顾看了一眼瑞安王,道:「苏容是珍敏郡主与南楚王的女儿。」 瑞安王最近也在查,也隐约有猜测苏容与珍敏郡主有关,但还真没想到南楚王身上,此时也是一惊,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原来如此。」 他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当年珍敏郡主没死?」 周顾点头,三言两语,极其简略地将当年珍敏郡主假死脱身,落脚江宁郡,生下苏容,又故去之事说了。 瑞安王听的粗糙,想要细问,但看周顾脸色苍白,神色恹恹,不想细说的模样,只能作 罢,便问起他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以及查案中间的细情。 这个周顾愿意说,便从他如何接手这件案子说起,期间都没略过,详细地跟瑞安王交待了一番,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卷记录的卷宗递给他。 瑞安王接过卷宗,详细地了解了案子后,马车也来到了护国公府。 周顾要下车,瑞安王也道:「既然来了护国公府,本王便见见老国公,说几句话吧?」 周顾知道他是想问苏容和珍敏郡主,也没拦着,点点头,跟着他一起下了马车,进了护国公府。 护国公府已得到了周顾在京外被人截杀重伤的消息,老护国公尚且能稳得住,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以及府内的众夫人们却都坐不住了,齐齐聚集到了盛安大长公主的屋子里,盛安大长公主听闻周顾带伤进宫了,正准备冲进宫去,便听闻周顾回府了,她带着人匆匆出了屋子,齐齐往外走。 瑞安王跟着周顾走进府门,刚迈进门槛,便看到护国公府内冲出来乌泱泱一群人,他心想人人都说周顾被护国公府内所有人捧在手心里,这一看,还真是丝毫没错。 老护国公见了瑞安王,讶异,「王爷怎么上门了?」 「本王送周顾回府,顺便跟老国公您说几句话。」瑞安王道。 老护国公点头,问周顾,「伤势可重?」 「还好,不重。」周顾摇头。 老护国公见他自己能走,没用人搀扶,只脸色苍白,心下放心了些,「快回去养着。」 周顾点头。 盛安大长公主却不如老护国公心大,也顾不得跟瑞安王说话,立即拉住周顾的手,「真不重?你可别糊弄祖母,你脸色苍白成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失血太多。还走什么路?应该坐轿子。」 她说完,高声吩咐,「快来人,抬轿子来。」 周顾无奈,「祖母,我伤的是胳膊和后背,走路无碍。不用坐轿子。」 「那不用轿子了,慢些走。」盛安大长公主拉着他手,一边走一边问,「你这伤口,是太医院的太医给包扎的?」 「嗯,陛下宣了太医,是太医院的徐太医包扎的。」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徐太医医术好,可开了药方子?」 「开了。我带回来了。」周顾将药方子递给盛安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接过来看了一眼,递给国公夫人,「快让人去煎药。」 国公夫人连忙安排人去了。 一行人围着周顾,送他回了霜林苑。 进了房间,盛安大长公主让周顾赶紧去床上躺着,周顾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失血过多,再加上这几日没能好好休息,两三日未睡,此时头晕的很,便乖乖上了床。 盛安大长公主坐在床头,跟他询问,「怎么伤的?子夜回府后,便派人盯着看管那两个和尚,然后请了大夫包扎后,便晕过去了。其他的护卫也都受了重伤。竟然还折进去五人。」 周顾简单跟盛安大长公主说了。 盛安大长公主听完,顿时怒了,「哪里来的上百死士?你都将那两个和尚扔出去了,竟然不去杀那两个和尚,围着杀你?」 国公夫人也极怒,「连太子殿下派人接应你,竟然都派人提前拦了?」 「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三夫人没忍住开口,心想着可真是太凶险了。 「不知背后主使人,从死士身上搜出来的桃花梳子,是丽嫔四年半前遗失之物,在宫中有造册。陛下已将此案交给瑞安王往下查了。」周顾简略道。 众人闻言都齐齐讶异,没想到与丽嫔有牵扯,四皇子今年十五岁了,按理说,上面三个兄长,都已成年,他年 纪不上不下,虽不遭人忽视,但也不是早早露锋芒对兄长们动手的时候,只要不傻,他和丽嫔都不该动,否则三个兄长就能把他吃了。 既然牵扯了丽嫔,那这件案子,便是一件棘手的案子了,陛下交给瑞安王,不再让周顾插手,也合理。 盛安大长公主道:「多亏了苏容。」 若不是苏容觉得不妙,派了凤凌带着人追上周顾相救,她怕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最疼爱的小孙子今儿就折在城外五十里外了。那她也一死得了。 国公夫人也极其后怕,她只两个儿子,最疼的自然也是小儿子,小儿子不同于大儿子,大儿子因出生就封了世子,从小就被教养的稳重,小儿子则不需要,更讨喜些,养成了他如今的性子,就是她的命。 众夫人们也都喜欢疼爱周顾,心里也都齐齐觉得好险,对苏容十分感激,没想到苏容都跟周顾退婚了,却还能如此出手帮他。 周顾抿唇,没吭声。 盛安大长公主只说了这一句,便拍拍周顾的手,打住话,「你也累了,睡吧,药煎好了喊你,你只管安心踏实养伤,若有什么事情,让你祖父担着。」 她说完,又怒道:「竟然敢派死士杀你,陛下虽让瑞安王查此案,但咱们国公府也不能只干等着,也会协助瑞安王,把此案查个明白。」 周顾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几乎是瞬间就睡了过去。 盛安大长公主心疼的不行,站起身,对众人摆手,示意出去说话,别再打扰周顾休息。 /105/105202/ 第二四二章 审问(二更) 老护国公将瑞安王请进书房,知道他接手周顾查的这件案子后,也不瞒他,将周顾没详细说的关于珍敏郡主与苏容之事,与瑞安王详细说了说。 瑞安王心下感慨,「没想到当年有这个内情,怪不得苏七小姐像当年的珍敏郡主。」 既是母女,自是相像。 老护国公叹气,「苏容那孩子,从小就不容易,老夫也不知她自珍敏故去后,一直遭遇南楚王后的刺杀,也是她登门退婚时,与老夫提及,老夫才知道。」 若是早知道,他最起码不会不闻不问多年,想给与她一个安静的成长环境。 瑞安王道:「本王既知了苏七小姐身世,这件案子便有了明确的彻查方向。国公放心,本王与南楚国内无牵扯,与朝中的各方势力也无勾连,陛下要本王查,本王便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谁,定不包庇。」 他今日也看出来了,皇帝对苏容,是有维护之心的,这是好事儿。 老护国公颔首,「陛下信王爷,老夫也信王爷。但如今有人冲着周顾来,陛下让周顾养伤,不再让他参与这件案子,但老夫却不能置之不理,王爷只管查王爷的,老夫也会派人查,若有结果,老夫也会与王爷知晓。」 瑞安王很是理解,「要杀周顾的人,这个范围便缩小了,两案并一案,牵扯丽嫔和四皇子,虽是难查些,但那两个和尚还在,便有缺口。」 他提议,「趁着本王如今上门,那两个和尚就在护国公府,不若本王与老国公您一起,这便提审那二人,您意下如何?」 老护国公没意见,「好,走!」 护国公府有暗牢,忘俗与光真被子夜带着人带回来后,禀明了老护国公,便重点关进了暗牢里。 老护国公与瑞安王来了护国公府的暗牢,忘俗与光真此时醒着,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了棉布。 老护国公让人撤掉二人嘴里的棉布,对二人道:「你们二人,谁先说。指使你们的人是谁?你们今儿也看见了,幕后之人要杀你们,你们若不交待,揪出幕后之人的话,不止你们活不了,大佛寺也落不得好。」 瑞安王道:「陛下让本王审理此案,如今陛下还没对大佛寺发难,一旦你们什么也不交待,陛下便会对大佛寺发难,届时,大佛寺千年古刹,便会毁于你们之手。你们二人自小都是孤儿,被大佛寺僧人养大,可忍心大佛寺毁于一旦?」 忘俗和光真二人此时已不是又惊又俱可以形容,而是一脸灰败,二人被绑在马后,吃尽颠簸和尘土,又遭遇刺杀,被周顾摔出了马上,那一下摔的很,他们几乎被摔断气,再醒来,又在马上颠簸,如今被关进这暗牢了,虽没人对他们用刑,但该吃的苦,这一路上都吃了一遍。 忘俗先开口:「贫僧真是冤枉的,贫僧也不知周四公子怎么就怀疑到了贫僧身上。」 「周顾怀疑上你,自有理由,自是你有问题。」老护国公沉下脸,「不交待的话,你刚听到老夫与王爷说的后果了。」 忘俗快哭了,「贫僧是师傅坐下首座大弟子,将来继承师傅衣钵,心有佛心,怎能做杀生之事?贫僧是真不知该交待什么?」 这时光真开口了,「师兄,你当真不知该交待什么吗?那丁满摸进大佛寺,找的人是你。」 「师弟,你别血口喷人。」忘俗大怒,「他何时找过我?我连见都没见过他。」 「但当日你的房间里,有人说话,我去你的院子里寻你时,那人躲了起来,难道那人不是那个丁满?」光真质问他。 忘俗摇头否认,「不是丁满。」 「那是谁?」 「是……」忘俗刚要顺着话说,又闭了嘴。 「师兄,你就交待吧 !你别害了所有师傅师兄弟。」光真劝说忘俗。 忘俗死死咬住牙,不说话。 瑞安王再度开口:「若你们今日不开口,本王是没有耐心等你们的,本王只要出了这里,没有得到本王想要的答案,本王便会奏请陛下,封了大佛寺,一应僧众,都赶出大佛寺。」 忘俗脸色惨白,抖着嘴角,依旧是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瑞安王又对光真一针见血地指出,「还有你,也别想蒙混过关,就冲你刚刚说的话,本王就可断定,杀了丁满的人,一定是你。」 光真睁大眼睛,惊骇地看着瑞安王,一时间也说不出话了,似乎不明白,怎么就凭刚刚几句话,瑞安王就断定是他杀的人了。 瑞安王冷笑,「本王年轻时入朝,最先进的就是刑部,见过的案子,成千上万,审过的人也千千万万,你当你几句话,就能糊弄到本王?」 若不是他有查案的经验和本事,陛下也不会只盯上他了。 光真彻底哑声。 忘俗震惊地看着光真。 「说吧!你们两人,都要交待个清楚。」瑞安王看着二人,「大佛寺的一众僧众你们若是不在乎,那再加上你们死后,度到畜生道,或者不入轮回呢?佛门之人,有人度善,也有人度恶,这你们该比本王更清楚。」 忘俗脸色灰白,抖了抖嘴角,终于开口:「阿弥陀佛,贫僧那日见的是南平侯府宁二公子。」 「宁泽?」瑞安王一愣。 「是。」忘俗点头。 「他找你做什么?」 忘俗既然交待出了宁泽,自然也不会再隐瞒内情了,「他找上贫僧,是因为贫僧有一胞妹,自小流落到了南平,宁二公子借由贫僧胞妹,威胁贫僧,助他娶到苏七小姐。」 瑞安王诧异,「他要娶苏容?为何?」 「那宁二公子说对苏七小姐一见钟情,说大佛寺香火鼎盛,又是佛门之地,苏七小姐在京期间,一定会光顾大佛寺,她让贫僧在苏七小姐的饭菜中下药,再派人知会他,他好与苏七小姐成就好事儿,那么苏七小姐只能嫁他了。」 忘俗说完,面露惭愧,「贫僧、贫僧没答应他,只说想想……」 他羞愧道:「但贫僧一直在寻找流落不知何处的胞妹,已经找了三十年,贫僧听宁二公子描述,很有可能贫僧的胞妹当真在南平。」 瑞安王看向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气的不行,「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宁泽那个兔崽子,倒是想的挺美。 瑞安王心想可不是想的挺美吗?凭宁泽的身份,给苏容提鞋都不配,他又问:「宁泽只找你这件事?」 忘俗点头,「只这件事儿。」 他发誓道:「贫僧可以发誓,贫僧是真的都交待了王爷。周四公子疑心上贫僧,也是因为贫僧隐瞒了宁泽找上贫僧的时间,贫僧撒了谎,被周四公子识破了。宁二公子说,若是贫僧敢将此事暴露出去,让贫僧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贫僧的胞妹,也绝无好活。」 瑞安王放过他,看向光真,「你有什么可说?」 光真闭口不语。 瑞安王冷笑,「让你杀了丁满的人,是谁?如实交代。否则本王说到做到。」 光真依旧不说话。 「倒是一块硬骨头。」瑞安王看着他,「本王见过的硬骨头多了,刑具一上,硬骨头都能便软了。你是想将所有刑具都尝试一遍?护国公府没有刑具,但刑部可以借出来给你用。」 光真死要牙关。 忘俗看不过去了,「师弟,你还是交待吧!你想想师傅和师兄弟们,你再想想大佛寺的千百年基业,你也想想你自己,难道你真 想恶度去畜生道?」 佛门之人,最怕的是死后不得超生,信十八层地狱,信投畜生道,信天道好轮回。 光真依旧不开口。 瑞安王对外吩咐,「来人,去刑部,借刑具来。」 有人在外应是,立即去了。 「师弟!」忘俗大急。 光真看向忘俗,眼上蒙了一层死灰,片刻后,吐出一句话「师兄,对不住,我、我不能说。」,然后他用力一咬,「啊」地惨呼一声,嘴角有鲜血流出,竟是咬舌了。 瑞安王面色一变。 老护国公当即上前,一把掐住光真的下巴,瞬间卸了他的下巴,他整个人又是「啊」地惨呼一声,晕厥了过去。 老护国公当即对外喊,「喊府医来。」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忘俗也震惊了,师弟宁愿咬舌自尽,宁愿背负大佛寺被他毁掉的可能,宁愿被度恶,也不说,这背后之人,对他而言,是比这些都重要?竟然让他死也不交待。 月底了,宝贝们,月票别留着了! /105/105202/ 第二四三章 没救了(一更) 府医很快就来了。 他提着药箱,进了暗牢,给光真看诊。 光真是抱着必死之心,而且他显然也懂得医术,咬的是自己舌根的致命动脉之处,但老护国公出手快,他只咬了一半,但即便如此,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府医对老护国公摇头,「老国公,没救了。」 老国公震怒,没想到这和尚骨气倒是不小,宁死也不交待。 瑞安王也没想到人就在他和老护国公眼皮子底下咬舌自尽了,对常人来说自杀是需要勇气的,这和尚倒是勇气不小,也够劲儿,让自己说死就死,救都救不回来。 他不再看光真,对忘俗道:「你交待,他平时都跟什么人往来?尤其是京中人,你仔细说说。」 忘俗正被光真对自己的狠劲惊的又震惊又悲痛,一时间语无伦次,「师弟他、他掌管戒律堂,甚为严厉,与京中、京中的人,也不知与谁有特别的往来……」 他发觉,这一刻,他对光真的了解十分颠覆,「师弟他严律得紧,寻常事务多,贫僧与他虽是同门师兄弟,但贫僧诸事也多,私下说话时候极少,每日虽都见面说话,但也都是为了寺中寺务……」 「本王给你时间,你仔细想,这光真近来,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你们既是师兄弟,又是佛门弟子,从小一起长大,相处多年,总能发现他不对劲之处。」瑞安王道。 忘俗闻言神色一顿,「从一个月前,师弟的确是有些不对劲,时常心神恍惚。但我问他,他只说近来身体不适,休息不好,夜晚不得安眠。」 「一个月前,有什么人见过他?」 光真摇头,「贫僧不曾注意。」 瑞安王不再询问,看向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也不再问,示意瑞安王出去,于是,二人一起出了暗牢,暗牢重新关上,老护国公开口:「王爷,去大佛寺吧!查这光真平时与什么人有来往接触,再查他一应所用之物,有什么特别不寻常。还有,大佛寺是僧人,还要再盘查。」 瑞安王点头,「本王也是这样想的,这光真的尸体,就由本王带去大佛寺了,这忘俗,还是留在护国公府吧!」 他说完,凑近老护国公,压低声音,「本王总觉得,这忘俗,也不对劲,怕是有不实之言,待周顾休息好,让他再审审,他既然将人带回来,自有一套审问人的本事。」 老护国公点头,「老夫晓得。」 瑞安王又道:「还有那宁二公子,他是大皇子的小舅子,虽找上忘俗,但从忘俗透露的话里,他未曾实施得手,还算不上犯罪,您觉得该如何处理?」 「暂且先别管他,既未触犯律法,也奈何不得他。」老护国公道:「若是再查出别的,再提审他。」 瑞安王也正有此意,点点头,告辞出了护国公府。 老护国公送瑞安王出府后,去了周顾的院子,见盛安大长公主等人坐在外间画堂,在压低声音说话,他问:「顾哥儿如何了?」 「回来说了几句话就睡下了,药快熬好了,得喊醒他喝药。」盛安大长公主道。 老护国公点头,也坐下身,「多亏了那小丫头聪慧,料到顾哥儿会在回京的路上出事儿,派了人追出五十里地外,救下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已听瑞安王说了,周顾在皇帝面前说的详细,瑞安王听的清楚,知道周顾回来后,直接回了院子,没与他提起,便对他详细将经过说了一遍,他也后怕得紧。 盛安大长公主颔首,「我们刚刚也在说这件事情,咱们护国公府,欠了苏容一回。」 对于苏容惹得周顾心仪,又登门退婚,盛安大长公主虽然理解她,但毕竟是自己的孙子,看 周顾的难受样,放不下苏容,她心里也跟着难受,也很不得劲儿,尤其是听了国公夫人那日找来,与她哭着提起周顾说的那一番肺腑之言,她这两日,更是食不下咽,想立马见到苏容,为周顾争一争。 但没想到,苏容与夜归雪去了大佛寺,还小住了,人不回京,她也没办法追去,尤其是周顾查案,听说竟然还撞到一起去了,她也无奈。 但如今这难受和不得劲儿,倒是悉数被感激取代了,无论如何,苏容今儿提前察觉,派人追着保护,救下周顾,她与整个护国公府,都心存感激。 老护国公叹气,「顾哥儿还需历练啊!」 盛安大长公主不服气,「他缺乏的不是历练,而是人手。你给他配的护卫,只有百人,他带了十人出城,其余人都已分散出去查案了,还有人摸去了南楚查夜相府和夜归雪了。他即便知道回京有危险,难道就不回来?他已在第一时间就往京城赶了,只能说,背后之人盯的太紧。」 老护国公胡子翘了翘,「养精卫,需要银子。他们兄弟几人,除了世子,都要一视同仁。一碗水端不平,子孙就祸乱内院了。若是人人的护卫都增加到两百,这开销由中公出,每个月得多少银子?」 府中的夫人们都在座,他也不怕当着儿媳妇们的面说,反正,他素来一碗水端平。 盛安大长公主狠狠地瞪了老护国公一眼,为周顾说话,「你这话说的,但是你对顾哥儿给予的厚望,他肩上压的担子,能跟别人一样吗?待遇提不起来,担子倒是压得重。」 众夫人们对看一眼,眼看公婆这对老夫妻要吵起来,一时间都没法接话。毕竟他们不能替儿子们表态,说都增加护卫,也不能表态说只给周顾增加护卫,毕竟,从小到大,护国公府的子孙,除了世子,其余人无论嫡庶,待遇都是一样的。这是历来的规矩。如今若是破了规矩,那么后面的下一代,也都要破了规矩,那银子的花销,可就大了去了,就算护国公府家大业大,也支撑不起长年累月子孙的偌大开销。 别的夫人不好说,但国公夫人可以开口:「公爹,母亲,您二人别因为此事争执,是儿媳的错,儿媳也没想到,会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京城方圆百里内截杀顾哥儿,竟不死不休。儿媳会与世子和晴雅商议,若他们同意,儿媳便将儿媳的嫁妆给他们兄弟二人提前分了,给顾哥儿增加护卫。这样一来,既不占中公,也不破了咱们府的规矩。」 毕竟她的嫁妆,是她个人私有,给她儿子分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无可厚非。 老护国公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待顾哥儿醒来,再说吧!」 盛安大长公主倒是赞同国公夫人的话,「我觉得这样倒是好,其余人没危险,可以不必贴补增补护卫,他有危险,就事论事,是该如此,钱财哪比人命更重要?你这个当母亲的,自是可以出一份力。」 她也可以打着国公夫人的名头,暗中拿自己的私房给小孙子出一份力,别说她偏心周顾,人都有偏心眼,她就是疼周顾,谁也管不着。 国公夫人点头,「公爹和母亲说的都极是,等顾哥儿醒来再议此事吧!」 众夫人自然没意见,国公府内部之所以一直没有大矛盾,便是老护国公这个大家长,一碗水端的很平。至于盛安大长公主,虽对周顾最疼宠些,但别的孙子孙女也不是没关照,而周顾这孩子本身,对婶母兄弟们,也从不吝啬,这些年,每次得了太子给的东西,带回府中,人人都有一份,即便去江宁郡那么远回来,也给每个人带了礼物,一个没落下,几位夫人虽没搭话,但心中都各自有盘算,想着若是周顾果真再增添护卫,他们多少私下里也要贴补周顾点儿,毕竟嫁进国公府的夫人们,都是大家小姐,门第都不错,嫁妆都颇丰,私房都是有不少的 。 说话间,厨房熬好了药,有人送了过来。 盛安大长公主接过药碗,「你们谁都别进去,都散了吧,我给顾哥儿送去。」 国公夫人无奈,「母亲,这喂药之事,怎么能让您来呢?您是祖母,伺候小辈,顾哥儿何德何能?还是儿媳来吧!」 「你别管,我乐意。」盛安大长公主端着药碗进去了。 国公夫人没法子,心里直叹气,跟了进去。有婆母在,多数时候,她这个当娘的,都得靠边站。 老护国公不满地嘟囔,「待我都没这么尽心。」 众夫人齐齐沉默,当自己没听见老国公这话。 /105/105202/ 第二四四章 探寻(二更) 周顾被喊醒,见盛安大长公主端着药要喂他,他立即坐起身,自己去接药。 盛安大长公主躲开,不给他药碗,板着脸说:「祖母喂你,不许拒绝。」 周顾看着盛安大长公主,无奈,「祖母,我自己能喝药,您这样一勺一勺地喂我,太苦了,我一下子喝掉痛快。」 他伸了伸没受伤的左手,「这个手能动,实在劳烦不到祖母。」 盛安大长公主听他这样说,只能将药碗递给他,「慢些喝,别呛着。」,又对身后吩咐,「快拿蜜饯来。」 周顾已一口气将药喝了,想拒绝蜜饯,但伺候的嬷嬷手脚快,且早已备好,他只能张嘴吃了盛安大长公主给他投喂到嘴边的蜜饯。 盛安大长公主见他困倦地睁不开眼睛,「继续睡吧!」 周顾点点头,身子往床上一倒,又睡了过去。 老护国公进了屋,见人又已睡着,他背着手道:「都回去吧,都守在这里做什么?留个人守着就是了。」 国公夫人开口:「父亲母亲,您二人回去歇着吧,儿媳守在这里就好。」 盛安大长公主不走,挥手赶老护国公,让他自己走。 老护国公胡子翘了翘,不满地自己走了。 云择回到东宫后,禀告燕回声事情经过,燕回声心下也道了一声「好险」,若非苏容今日正巧去了大佛寺,遇到了周顾,料到他回京途中有危险,派了凤凌追下山保护,周顾此时已折在京外五十里地外了。 他沉了眉眼,「你与那些人交了手,可看出是什么路数?」 云择摇头,「拦截属下的那批人也是死士,看不出路数,不像以往属下接触过的刺客。」 言外之意,不像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毕竟这两位时常与他们打交道。 「竟然牵扯了丽嫔。」燕回声沉声道:「要杀周顾的人,躲不开朝中人,大哥与二哥虽与孤打交道多年,但也难保没有底牌。」 毕竟燕礼近来最恨周顾。科考前没找到机会收拾周顾,保不准科考后寻了这个机会要杀了他。 他吩咐云择,「去查。丽嫔与四弟有瑞安王在查,老护国公应该也不会袖手旁观,你去查大佛寺。」 云择应是。 云择刚离开,宫里有小太监来宣燕回声入宫。 燕回声猜测皇帝宣他的意图,收拾妥当,进了宫,见到皇帝,拱手行礼,「父皇。」 皇帝看着燕回声,他这个儿子,是所有儿子中最出息的一个,更万幸还是他亲封的储君,但也正是因此,随着他长大,他的本事愈大,声望愈强,会时刻地提醒他渐渐老去,他在等着他驾崩,等着继承他的皇位。 他沉声问:「太子,你是怎么察觉有人要杀周顾的?」 燕回声垂首,「回父皇,儿臣听闻丁满死在京外百里的大佛寺后山,周顾带着人在查大佛寺,儿臣便觉得,此事连佛门之地都牵扯了进来,怕是背后牵扯之深。儿臣知道周顾离京时没带几个人,查了一夜之后,应该会查出结果,便派了云择带人前往大佛寺接应他,但不成想,有人提前一步等在城外拦截东宫的人马,特意拖延时间。」 「所以,也就是说,你是靠推测?」皇帝问。 「是。」燕回声点头。 皇帝闻言不再揪着此事不放,而是问他,「对于凤凌带着人救下周顾一事,你怎么看?」 燕回声抬眼,对上皇帝审视的视线,他平声道:「苏七小姐身边能有那么暗卫相护,身份定然不一般。她与周顾虽然退婚,但不伤和气,提前料到他下山回京路上可能会有危险,救下他并不奇怪。」 「她是什么身份?你可知晓?」皇 帝追问。 燕回声垂下眼睫,「儿臣不知,但经过今日之事,有所猜测。」 「老护国公与周顾没告诉你?」皇帝不信。 燕回声摇头,「儿臣自周顾科考后,再未曾见过他,他未去东宫,未与儿臣走动,至于老护国公,还是大朝会之日,见了他一面。」 皇帝自是知道这个的,老护国公在大朝会之日被他单独留下,后来出宫直接回去了,没见别人。他盯着燕回声,「说说你对苏容的猜测。」 「苏七小姐,应是与珍敏郡主有关,毕竟许多人都说她像当年的珍敏郡主。其余的,儿臣不敢猜测。」燕回声一脸沉静,「儿臣近来在忙父皇交待的科考一事,即便顺利考完,阅卷也不容出差错。若非因周顾与她牵扯,儿臣也不会多加关注到苏七小姐。」 皇帝见他答的滴水不漏,似乎真不知道苏容的真实身份,便直接道:「她是珍敏郡主与南楚王之女。」 燕回声恰到好处地露出震惊之色。 太子燕回声,自小沉稳,即便震惊,除了面上带有些许惊诧之色,其余的也看不出别的失态来,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反正皇帝没见他惊慌失措心绪混乱过。 「大朝会之日,在朕的逼问下,老护国公告知了朕她的真正身世,朕本想见见她,但被老护国公劝阻了。说不是时候。」皇帝一直不错过燕回声脸上的表情,「所以,至今朕依旧没见过她。但清平被刺杀一案,其实是冲着她来的,而一品香茶楼说书一案,显然也是冲着她来的。这两桩案子,你怎么看?」 燕回声斟酌片刻,冷静地问:「父皇是想听儿臣说实话,还是虚言?」 「你这是什么话!朕自然是想听你说话。」皇帝面露不满,「你只管说。」 燕回声道:「实话就是,既是冲着苏七小姐来的,大约是南楚国内有人想借大梁朝内之手,除掉苏容。父皇将这两件案子交给瑞安王,实在是明智之举。」 皇帝点头,「还有呢?」 燕回声摇头,「儿臣还没见过苏七小姐,与夜二公子也只是在成国公府小外女生辰宴时碰了一面,言谈几句而已,妄加猜测之言,做不得数,一切要等瑞安王查清案子才能有个定论。」 「朕不是问你苏容与夜归雪,而是问你关于丽嫔,你该听云择禀告过了,此案牵扯了丽嫔。」皇帝盯着他道:「你觉得四皇子燕慎,是否参与其中?」 燕回声自然知道皇帝想探他的话,但他自然不会让他探寻出来,他依旧摇头,「一切还是要在查个水落石出后,才能下定论,如今皆不可妄断。」 皇帝心下不满,但燕回声却又没说错,他只能作罢,拿出些为君父的样子,叮嘱道:「你是储君,近来密切关注京城内外动静,不可让朝纲乱起来,若有什么异常,随时禀告朕。」 燕回声心下嘲讽,他的好父亲,最是有为君者的敏锐,每逢遇到大事发生前,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将他抬出来,让他为国尽心尽力,待朝纲稳了,动乱平了,他用不到他时,又开始打压他,开始斩断他的手脚,提拔他的大哥二哥对付他,这么多年,已无数次了,这一次,依旧不例外。 他无声地笑,垂首应是,「父皇放心,这是儿臣应做的本分。」 无论如何,这是给他透出让他近期放开手脚的意思,这总是好事儿。如今已不同以往,科考学子放榜在即,苏容又暗中帮他破局,若他能借机施展开,大有可为。 皇帝摆手,「去吧!」 燕回声告退,出了御书房。 月底倒计时啦,宝贝们,月票追追! /105/105202/ 第二四五章 神槐(一更) 苏容与夜归雪用完早膳后,便约着一起去看大佛寺的那株神槐。 神槐有几个人合抱那么粗,初冬时节,树上挂着稀稀拉拉的树叶,枝杈繁茂,每一根枝杈上都栓了无数红绸福带。 苏容仰着脸往上看,有的红绸上写着字,有的红绸没写,只一条红布,有的红绸已被风雨侵蚀泛白,有的崭新系上去的,看起来不过几日光景。写字的最多是求姻缘的,写着一对对的人名,少数则是写着祈福的话,什么长命百岁,岁岁平安、多子多福之类的。 她偏头问夜归雪,「要求个福吗?」 在江宁郡的凤凰山时,她带周顾爬凤凰山,到了月老庙门前,那时听了周顾说他祖母和母亲都是重规矩的人,问她嫁他能行吗的话,她觉得自己不行,一时索然,周顾看起来也没有祈福的意思,所以,他们只看了看,便走了,并没有祈福。 过月老庙,而不求姻缘。也许那时,便注定她与他要走退婚这一步。 夜归雪微笑,「归雪想求,小七呢?」 自从那日在成国公府相见,他一直听她的话,喊她小七,鲜少称呼王女。如今亦然。他问的是小七,不是王女。 苏容弯唇,「想啊。」 夜归雪转身,找小沙弥拿了两条无字的红绸,一条递给苏容,一条自己拿在手里,轻声问:「要写字吗?」 「写了我们的名字,就太扎眼了。」苏容笑,「就写百年好合,再拴在一起如何?」 夜归雪笑着点头,「好。」 树下摆着石桌,放着笔墨,夜归雪提笔在自己手里拿的红绸上写了「百年好合」四个字,然后想了想,又在下方,勾画了一株芙蓉花,然后放下笔,偏头看向苏容。 苏容抿着嘴笑,走上前,也拿起笔,在她手里的红绸上也写了百年好合四个字,然后在下方,学着夜归雪,画了一株红梅。 他拿芙蓉比作她,那她就还以红梅。 夜归雪凝视着苏容,目光温柔,「我挂上去?」 「我们一起,挂最高处去。」苏容撂下笔,将自己的递给夜归雪,自己择手里拿了他的,仰头对神槐的最上方伸手一指,「树梢那里。」 「好。」夜归雪笑着点头。 于是,二人一起上了树,一人占据一面,两只手,相护配合,将红绸系在了一起,然后拴在了树枝上。 苏容倚着树干看着,栓好的红绸随风飘动,芙蓉花与梅花勾勾缠缠,她目光跟着虚飘了片刻,定下心神,看向夜归雪。 夜归雪也看着那拴好的红绸,目光温润,见苏容看他,对她一笑。 苏容只觉得这一笑灼灼其华,她心神被晃了一下,也缓缓笑了,「走吧,咱们去后山的溪水里抓了鱼吃烤鱼,反正佛门之地,也有人开了杀戒了,不差咱们俩烤一顿鱼吃。」 夜归雪失笑,「好。」 二人一起下了树,向后山走去。 凤凌奔波一个来回百里,累的不行,回到大佛寺后,得知那二人去后山了,便找去了后山。 在后山的山脚,便见那二人蹲在一起,正在烤鱼,滋啦啦的香味泛出,闻着就香极了。 凤凌吸了吸鼻子,「姐,你们竟然在偷偷烤鱼?昨儿是谁说,在佛门之地,不杀生的?」 「这不是有人在这里开过杀戒了吗?人都能杀,更何况吃个鱼了。」苏容很有理由,「你回来的正好,快来烤,这个你应该最拿手。」 凤凌的确是最拿手,下厨他都要力争最好,立即接过了苏容手边的活计,问夜归雪,「夜二公子是不是从没做过这种事儿?」 夜归雪还真没有,他从小到大,对于自己在山野里烤东西,从不 曾尝试过,故而只能站在一旁,给苏容捡捡树枝,打打下手。 凤凌嘿嘿一笑,「你不嫌弃我姐这人粗啊?」 夜归雪摇头,「小七很好,带我体验了许多我从不曾体验过的乐趣。」 凤凌夸他,「夜二公子,你这人真会说话,性子也好。」 真是人比人,高下立见,论讨女子欢心,当初刚见主子的周小公子可差远了,虽不至于眼高于顶,但也是骄傲的不行。而夜二公子,就处处合宜,不会让主子有半点儿不适,确实讨喜。 夜归雪微笑。 凤凌一边翻弄着烤鱼,一边跟苏容说:「姐,这只两条鱼啊,没我的份,您辛苦辛苦,再去给我抓一条呗!」 苏容心想他回来的倒快,挺有口福,便拿了一根树枝,又去溪边,给他守了一条鱼回来。 凤凌开心,「姐,你抓鱼这一手,动作可真利落。」,他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当初有人在江宁郡查一个打鱼女,都快把整个江宁郡翻遍了,也没找着,我就怀疑有人是在找你,后来一查,果然没错,您猜怎么着,是太子殿下在周小公子离京前,特意嘱咐他找你这个救命恩人,但方向找错了,周小公子的人找的是一头雾水,殊不知,您就在他身边。」 他「哈」地一笑,乐不可支,「这可真是灯下黑。」 苏容怀疑他没学好文章,灯下黑是这么用的吗?他白了凤凌一眼,没说话。 凤凌嘿嘿笑,「您那把匕首,当初怎么没露一下?我在背地里瞧着,都觉得这可真是……藏的严实。」 苏容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我救的那人,听口音是京城口音,身上能带着这么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定然是非富即贵,被人追杀,身份定然不简单。周顾是京城来的,我是傻了,才在他面前露那把匕首,不是自找麻烦吗?」 彼时,她与周顾又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凤凌感慨,「要不说您厉害呢!」 提到周顾,他说到正题,「姐,这回您就料准了,我追出五十里地后,果然见有大批的杀手在围杀周小公子,他已受了重伤,气力不支了,不知那时已打了多久了。反正当时挺凶险的,连我都惊悸幸好去的及时,否则再晚去哪怕几个数的时间,他怕是都会没命了。」 苏容早有预料,所以听他证实,并不吃惊,只问:「伤亡如何?」 「禁卫军死了七个,护国公府的精卫死了五个。」凤凌唏嘘,「他们一行人只有二十多,而那杀手死士上百人,都围着周小公子杀,显然是想把他跟贺正所有人一举都灭了。当然,最明显的是要杀了他,毕竟,那群人招招致命。」 苏容点头,「太子的人没迎接吗?」 「我带着人到了之后,将那批死士都杀完了,太子的人也赶到了,据说是在路上遇到了少量杀手拦路,意在拖延救援。」凤凌道:「周小公子右胳膊和后背各中了一剑,伤口很深,不过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没伤在要害。东宫的人到了之后,我就交给他们,带着人回来了。」 他想了想,又说,「我从死士身上搜出了一把梳子,那把梳子十分不同,很是精美,上面篆刻了桃花,像是宫里流出来的物件。交给周小公子收起来了。」 苏容「嗯」了一声,「将人救下就好。」 她看向夜归雪,「怕是还会有人来大佛寺再盘查。」 夜归雪颔首,「此案到了如今,竟然有大批杀手出没,周四公子定然不会隐瞒,会如实报与大梁陛下,大梁陛下决计不准许京城方圆百里内,出现这么大批死士,且还是要周四公子的命,定会令人明察。」 苏容点头,陛下虽然忌惮猜忌护国公府,但也绝对不能允许有人杀周顾,若是 杀了周顾,那才是将护国公府炸翻了天。她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多住几天吧!看看查案来的是谁,也顺便跟着查查,看看大佛寺还有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 夜归雪也正有此意,「好。」 /105/105202/ 第二四六章 夜行(二更) 周顾夜里果然发起了高热。 国公夫人匆忙派人去请太医院的徐太医。 徐太医早有心里准备,他白天给周顾包扎时,便察觉他身子骨近段时间颇有亏损,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难保晚上不发起高热。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不到了夜晚就烧起来了? 他提了药箱,匆匆跟着人来了护国公府。 周顾烧的来势汹汹,徐太医给开了一副退热药,过了大半个时辰,高热竟然还没退下来,徐太医都惊了,又换了药方,加大了药剂,但二次喝了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依旧高热不退。 周顾已烧的说了胡话,听不清在说什么。 国公夫人凑到他耳边,只听到了一个「容」字,心下了然,他应是在喊苏容。 她攥紧周顾的手,急着问徐太医,「这该怎么办?这样下去,顾哥儿会不会有危险?」 徐太医不停地擦额头的汗,脸也白了,「高热不退,这么下去,自然是有危险的。」 国公夫人的脸也变了。 徐太医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他两剂药方子下去,周顾都没能退热,还能请谁来? 「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徐太医拿出随身带的药书,开始翻药书。 老护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听闻周顾发热,都被惊动了,匆匆来了霜林苑。 老护国公见周顾如此凶险,脸色也变了,想开口说什么,但看徐太医在不停地翻药书,他闭了嘴,对管家道:「去请京城药堂的大夫来,跟着徐太医一起。」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医者的忌讳了,孙子的命最重要。 管家应了一声,连忙打发人去了。 盛安大长公主来到周顾床边,见周顾嘴角抖动,似在呓语,她听了一会儿,没听清,问国公夫人,「顾哥儿在说什么?」 国公夫人掉下眼泪,「他是在说苏容。」 至于说什么,她也听不清,断断续续的,只听了几个「容」字「小七」之类的。 盛安大长公主忽然道:「我听说苏容那小丫头擅医药之理,她住在清平府里后,给了清平一个药方子,就连太医院的太医见了,都直说妙。来人,速速快马加鞭去大佛寺,请苏容来。」 国公夫人顿时惊了,「母亲!」 她没忘记苏容是跟着夜归雪一起去的大佛寺,小住一直未归,说明二人显然相处融洽,这般夜里去请人,太过不合时宜。 盛安大长公主绷着脸道:「虽不合时宜,但顾哥儿的命打紧,就算咱们不是为了破坏她与夜二公子,但她懂医药之理,顾哥儿危在旦夕,也有理由请她来。」 国公夫人咬牙点头,「母亲说的极是。」 她儿子性命攸关之际,她是不该顾忌那么多。 所以,当日夜,一匹快马持着盛安大长公主的腰牌,令人开了城门,出了皇城,直奔大佛寺。 京中几个药堂比较出名的坐堂大夫被请来了护国公府,给周顾看完诊后,又拿着徐太医的药方子前后两剂药方子看了又看,也觉得徐太医的药方子已是退热药的最好药方了,尤其是第二个药方,换了几味药材,加大了剂量,这样的药方子喝下去后,都不管用,那真是没办法了。 若是寻常时候,徐太医这样的太医院首席太医,自然会不满又请了别的大夫来跟他一起,但如今周顾着实凶险,他也怕自己担责任,如今见几个京中坐堂的大夫都如此说他的退热方子已是最好,他心下不止不在意,还略微松了一口气。 老护国公也急了,「那该怎么办?」 「先用冷水,给他敷额头,再用酒擦身体。」徐太医撸胳膊挽袖子,「我亲自来。」 身为太医院的首席,他鲜少亲自动手做这些,这也是没法子了。 老护国公挥手对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道:「你们都出去,我给老徐打下手。」 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只能走了出去。 周顾这般凶险,满京城的找大夫,自然也惊动了东宫,燕回声还未睡下,听人禀告,立即起身,「备车,孤去护国公府。」 管家立即备车,东宫大门开启,燕回声由人护着,出了东宫。 他来到护国公府时,徐太医正在跟老护国公给周顾用酒擦拭身体降温,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坐在外间的画堂里,一个个脸色焦急,心底发慌。 听闻太子来了,国公夫人立马迎了出去,「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燕回声走的很急,「孤听闻周顾高热不退,过来看看。」 国公夫人点头,「劳顿太子挂心了。」 燕回声摇摇头,抬步进了画堂,给盛安大长公主见礼,「姑祖母。」 盛安大长公主摆手,勉强稳下心神,「太子快坐。」 燕回声坐下身,询问周顾如今的情况如何。 盛安大长公主叹气,将极其凶险如今用药不管用,在用土法子降温的情况说了。又提了已派人去大佛寺请苏容了。 燕回声点头,虽然他也不知道苏容来了有没有用,但周顾这般凶险,去请她,也说得过去。 护国公府的人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后,到了大佛寺,敲响山门,守山门的小和尚听闻是护国公府的人,要见住在寺中的苏七小姐,不敢耽搁,连忙去报与苏七小姐。 苏容已睡下,昨儿睡的少,白天又没怎么睡,到了天黑时,她早早便睡下了。 听到外面脚步匆匆声,她被惊醒,蹙了蹙眉。 凤凌已最先起身,从隔壁打开房门,对来人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护国公府的这名护卫亮出盛安大长公主的腰牌,「凤公子,在下奉了盛安大长公主之命,请苏七小姐速速前往护国公府一趟。」 这时,隔壁的房门也打开,夜归雪走出房门,温声询问:「国公府出了何事?」 这名护卫犹豫了一下,「我家四公子高热不退,太医院的徐太医开了两剂药方子,都不能退热。盛安大长公主听闻苏七小姐懂得医药之理,请苏七小姐前去看看。」 夜归雪闻言看向隔壁。 这时,苏容已穿戴妥当,出了房门,应了一声,「好,我这便跟你下山。」 她转头对夜归雪说:「若非性命攸关,盛安大长公主断然不会派人来请我,我先下山,归雪你……」 「你骑我拉车的那匹马,脚程快。」夜归雪接过她的话,「快去吧!」 苏容点头,不再多言,快步往外走。 凤凌连忙回房快速地披了衣裳,追上苏容,对护国公府的护卫说:「把你的马给我,你再找一匹马回去。」 护国公府的护卫顿了一下,应是。 于是,苏容骑了夜归雪拉车的马,凤凌骑了护国公府护卫的马匹,二人开了大佛寺的山门后,便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刚行二十里地外,遇到了一批杀手,大约百人,苏容和凤凌对看一眼,手中金针同时飞出,杀手还未得近身,便倒下了一大片。 凤凌抽空打了个响指,暗卫们现身,不多时,便将杀手绞杀,也未留人处理,便继续前行。 又行出十几里,再遇到了一批杀手,这批杀手用的是弩箭,听到马蹄声来,便放出了一阵箭羽,苏容和凤凌当即挥剑,不止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身下的坐骑。 暗卫们迅速形成方阵,让箭羽 不得近身,杀手们见箭羽无用,现身拦杀,这一批杀手,较刚刚那一批更多。 苏容心下发怒,手中的金针不停,细如牛毛的金针所及之处,皆当场毙命。 处理了这一批杀手,继续赶路。 又走出大约十多里时,苏容忽然勒住了马缰绳,同时摆手制止凤凌。 凤凌也察觉了不对劲,「主子,这好像是……」 「空气中有迷香。」苏容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吞下,「吃解药。」 凤凌也立即伸手入怀,自从江州来京途中,险些被毒药折掉,他与暗卫们便长了教训,每个人身上都备了足足的各种解药,***的解药更是最普通的一种。 暗卫们自然也人人都吞了解药。 苏容打马继续前行,行出一里地后,果然又遭遇了第三波埋伏的杀手。 这批杀手,人人擅用暗器,破空之声接连传来,不必苏容与凤凌出手,暗卫们便将暗器打了个七零八落。 就这样,便走便打,从大佛寺到京城,短短百里的路程,足足遇到了四拨杀手。护国公府的护卫骑快马走了半个时辰,苏容与凤凌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快三更天时,她才来到城门口。 苏容亮出盛安大长公主的腰牌,守城的人一看,又打量苏容与凤凌,二人身上染着血,令人心惊,但因持盛安大长公主令牌,守城人没敢盘问,连忙放行。 月底最后几天了,宝贝们月票别留着了,么么~ /105/105202/ 第二四七章 退热(一更) 苏容与凤凌进了城后,也来不及换衣裳,直接奔向护国公府。 此时的护国公府内,哪怕是徐太医拿出了土法子,亲自动手,老护国公配合他,二人忙了一两个时辰,仍旧没让周顾退热。 老护国公历经风雨的老脸都白了,没忍住,出了房门问盛安大长公主,「苏丫头还没来吗?」 盛安大长公主摇头。 太子燕回声也没走,一直等在门外,看了一眼更漏,问:「姑祖母,何时派人去的大佛寺?」 「你来之前不久。」 燕回声算了一下时辰,眉眼微沉,「她怕是路上出了事端,耽搁了。」 他想起了什么,当即对外喊,「来人,持孤腰牌,前往大佛寺接……」 他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管家喜极而泣地道:「来了来了,苏七小姐来了。」 燕回声打住话。 盛安大长公主腾地站起身,疾步走出房门。 一行人都走出了门口,果然见苏容与凤凌由人领着,来了周顾的霜林苑,苏容身上斑斑点点血迹,就连脸上也蹭了血迹,凤凌也一样,他虽是深色的衣服,但不难看到身上被刀剑划破的口子。 盛安大长公主顿时止住脚步,「苏容,你这是……你……」 「周爷爷、大长公主,我无碍,是别人的血。」苏容声音平静,带着一身霜色,「周顾可退热了?」 盛安大长公主定了定神,摇头,「高热不退,徐太医用了土法子,冰敷、擦药酒,都不管用。」 苏容点头,「我来看看。」 盛安大长公主连连点头,红着眼睛说:「就等着你了。」 苏容迈步进门口,见了燕回声,愣了一下,「太子殿下?」 燕回声「嗯」了一声,温声道:「快去看周顾,救人要紧。」 苏容颔首。 国公夫人亲自挑开门帘,苏容直接进了屋,凤凌随后也跟着她走了进去,他也是习了医术的。 徐太医此时也没辙了,满身满头是汗,见苏容来了,她满身是血,也吓了一跳,连忙让开了床前。 周顾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整个人烧的潮红,脸都已不是好模样了。 苏容伸手放在了他额头上,烫的跟烙铁没二样,她又给周顾号脉,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子,直接倒了两颗药,塞向周顾嘴里。 周顾紧咬牙关,药塞不进去。 苏容也不客气,直接掰着他下巴,手腕用力,周顾扛不住,张开了嘴,他将药塞进了他嘴里。 凤凌看着苏容粗鲁的模样,直汗颜。 苏容喂了周顾两颗药后,转身对徐太医说:「劳烦给我看看您开的药方子。」 徐太医连连答应,赶紧将两副药方子递给她。 苏容一目十行看过之后,站在原地想了想,走到桌前,提笔开了一副方子,她字写的快,龙凤凤舞的,写完之后,直接递给凤凌,「你去跟着管家一起抓药。」 她之所以让凤凌去,主要是怕别人不认识她的字。 凤凌接过药方子,立即拖着管家去了。 苏容进屋前后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喂了周顾吃药,又写了一副药方子,她动作太干脆,以至于连徐太医都没看清她喂的是什么药,开的是什么药方子。 徐太医很好奇,但这个时候,他也没好问。 老护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燕回声等人也都没问,默认苏容自己做了决定。 国公夫人用帕子抹了眼角的泪,对苏容说:「我让人备水,你去隔壁先沐浴。」 单看苏容这副样子,也知 道她来这一路上,是何等的辛苦。 苏容摇头,「先不急,等周顾退了热再说。」 国公夫人只能点点头。 燕回声温声问:「路上遇到了麻烦?」 苏容点头,「四拨人马,无所不用其极。」 燕回声沉声问:「是南楚的杀手,还是大梁的杀手?」 「应该都有。」苏容道:「没功夫理会,反正人都杀了,尸首也没管。」 她急着来京,管他拦截的人是谁,谁也没有周顾这里急。也没留下暗卫处理,她需要由人一路相护顺畅来京,多一个暗卫,多一份保护,动作也会快一些。 燕回声点头,对外吩咐,「来人。」 有人进了屋,「殿下。」 燕回声吩咐,「你拿着孤的令牌,带着人出城后,从京城到大佛寺沿途,有四批死尸,搜查尸体后,都搬运回京,放去停尸房。」 他要让他的好父皇再看看,这京城可真是成了筛子了。 这人应是,立即去了。 盛安大长公主伸手拉住苏容的手,眼中挂着湿意,「孩子,着实辛苦你了,若非顾哥儿凶险,本也不好劳顿你夜里赶回京,却遭遇这么多杀手,我也是心急之下没想到,否则该多派人前去接你。」 苏容摇头,「您客气了,周顾有凶险,我精通药理,您寻我是应该的。我身边有暗卫相护,只要不是动用兵马,我倒不惧。我来京途中,最是担心有人调兵拦我。」 盛安大长公主立即摇头,「这个不会,护国公府绝不会让人打军中的注意,就算陛下的京麓兵马大营也不行。」 这是护国公府这么多年的底气,当然,也是陛下忌惮的地方。 燕回声也在一旁道:「军中若有人生乱,那才是麻烦,不过这一点,倒大可放心。至少在京城地界,无人敢私自调兵。」 苏容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当时她是真有些担心的,毕竟这京城,可太乱了。 当今陛下,打压太子和防备忌惮护国公府多年,自诩一切皆掌控在手中,攥的越紧,越重制衡之术,殊不知,底下越暗潮汹涌,陋如散沙。 国公夫人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苏容,「润润嗓子。」 苏容伸手接过,「谢谢伯母。」 盛安大长公主又问:「可饿了?给你端一碟糕点来?」 苏容摇头,「不饿,您不必劳烦了。」 这时,床上的周顾忽然又发出呓语声,屋中顿时一静。 苏容偏头看向周顾,见他嘴角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以为他要喝水,端着水走近,凑近他唇边去听,喃喃呓语却不是要水,而是在喊她的名字,苏容蓦地僵住。 屋中的人都已听了半夜,此时皆看着苏容,都有些沉默。 尤其是徐太医,他更是听够了,开始时,还没听清周顾说什么,后来给他用土法子降温时,总算弄明白了,整个人都很是震惊,心想着既然心仪苏七小姐,干嘛同意退婚啊。果然是少年人,还挺会折磨自己。 燕回声心情也不算好,他在等周顾退热期间,也进过屋子,自然也听见了。想着苏容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她干脆利落退了周顾的婚事儿,转头便毫不犹豫接了夜归雪十万兵马兵符的聘礼,应了夜归雪的婚事儿。如今周顾的心里放不下她,被她所知,但看她僵住的身子和面色,到底不是无动于衷的吧? 是谁说自己没心没肺?她对周顾,可不是一句没心没肺,就可定论的。 苏容不过僵了一瞬,便自然地将她还没喝的水递到周顾唇边,「周顾,喝水。」 周顾呓语声顿止。 苏容将水送到他唇边,用帕子接住,歪着水流,给他往嘴里倒了些水,这一回,周顾倒是张开嘴吞咽了。 苏容松了一口气,还是有意识的,没烧傻了,还能救。 喂周顾喝了少许水后,她撤回手,回身将水放到了桌子上,周顾喝过的,她自是不能喝了。 国公夫人连忙又新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喝这个。」 苏容接过,慢慢地放在嘴边,这才解释,「我刚刚喂他吃了两颗固本还元丹,这个药能保他性命无忧,稍后再喝下我开的药方,看看是否管用,若是不管用,我便给他行针,总能让他退热的,你们别担心。」 盛安大长公主一听,心下顿时一松,这固本还元丹她知道,实在难求,宫中倒是收了一颗,在陛下手里,是稀世难求的药,若是苏容也没办法,她正打算进宫去找皇帝求呢。没想到苏容一下子就拿出了两颗。 要她说,这药有一颗,就能保周顾性命无忧,苏容倒是真舍得。 众人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凤凌和管家端着药碗进来了,苏容坐着没动,对凤凌说:「你给他喂进去。」 凤凌点头,他可不能跟苏容一样,粗鲁地掰着周顾的嘴喂药,但好在周顾似乎在苏容喂水后,有了些许意识,药到嘴边,很是配合地张嘴,虽吞咽苦难,但一碗药还是平平顺顺喝了下去。 国公夫人给周顾擦了嘴角的药渍,让人将空了的药碗拿了下去。 众人又等了好一会儿,徐太医惊喜地说:「苏七小姐的药方子管用,退热了!」 苏容也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一副药下去,周顾再不退热的话,她只能给他施针了,但施针要脱衣,不是迫于无奈,她还是希望这药管用的。 /105/105202/ 第二四八章 醒来(二更) 周顾退热后,众人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国公夫人喜极而泣,拉着苏容的手,对她道:「伯母真是不知该怎么谢你。」 苏容笑着摇头,「伯母客气了,不必谢的。」 盛安大长公主立即道:「快去安置一处院子,让她沐浴歇下吧!折腾这么一趟来,也累了。」 国公夫人点头,对苏容道:「我方才已让人将院子收拾好了,这就带你去。」 苏容点头,「好。」 国公夫人又看向凤凌。 苏容直接说:「凤凌跟着我就好。」 国公夫人点头,「也辛苦凤公子了。」 凤凌连忙道:「夫人客气了。」 国公夫人亲自带路,苏容与燕回声打了一声招呼,便跟着她出了周顾的霜林苑。 二人离开后,老护国公对燕回声道:「太子,您是在府中歇下,还是回东宫?这天快亮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上朝了,折腾回东宫,怕是也歇不上,不如就在府中歇一会儿吧?」 燕回声点头,「好。」 老护国公亲自送燕回声去客院休息。 盛安大长公主直接吩咐管家,「管家,快带徐太医也去客院歇着,带天亮再走。」 徐太医有心想跟苏容讨教她那个退热方子,也不推辞,跟着管家去了客院。 众人都离开后,只剩下国公夫人与一众夫人,她对众人摆手,「行了,你们也都守了一宿,都去歇着吧!」 三夫人道:「母亲,您去歇着吧,顾哥儿这里,我留下来守到天亮,反正儿媳素来觉少。」 盛安大长公主摆手,「让你们回去就回去,我虽是一把骨头,还能撑得住。如今顾哥儿退了热,安稳地睡下了,我就在他隔壁房间眯会儿,着人守着就行了。」 三夫人只能点头,大家一起出了霜林苑。 屋中只剩下盛安大长公主与贴身嬷嬷,她看着周顾脸上的潮红已渐渐退下,压低声音说:「不枉被顾哥儿念着这小丫头放不下,她能今夜如此斩杀了四拨杀手的拦截奔波来救他,倒当真是当得起他这样放不下。」 贴身嬷嬷点头,「刚刚老奴出去问了,护卫回来说,苏七小姐是骑夜二公子的宝马回来的。他去时,也见到夜二公子了,是夜二公子主动让苏七小姐骑他的马。」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对她摆手,「让人看着顾哥儿,他若醒来,派人喊我。」 贴身嬷嬷点头,叫来了个妥帖的人嘱咐了一番,便扶着盛安大长公主去了隔壁的暖阁歇着。 苏容沐浴后,也的确是累了,很快就睡下了。 国公夫人回到霜林苑,见周顾睡的安稳,她也随便找了间房间,小憩了片刻。 一个时辰后,燕回声从护国公府离开,回东宫换了朝服,直接去了早朝。 周顾醒来,睁开眼睛,见他睁开眼睛,伺候的人立即对外喊,「四公子醒了,快去禀告公主和夫人。」 随着他一声喊,惊动了整个霜林苑。 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本就没睡踏实,很快就来了。 周顾嗓子干哑,喊了一声,「祖母、母亲。」 盛安大长公主来到床边,拍着他的手道:「醒了就好,你不知道你这一夜有多吓人,高热十分凶险,徐太医开了两个药方子,灌了你两碗汤药,你的烧后不退下,他使尽了法子,依然不管用,幸好我派人去大佛寺请了苏容来。」 周顾愣住,「祖母夜里派人请了她来?」 「可不是吗?你实在是太凶险了,我听人说她擅医药之理,实在没法子,便派人去请了她。」盛安大长公 主将徐太医和京中各大药堂的大夫都没法子让他退烧而苏容来了给他吃了两颗固本还元丹,又开了一副退热的方子才让他的烧退下来等等着重提了一遍。 周顾心想,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他隐约是听到她跟他说话了。 国公夫人开口道:「她从大佛寺赶回京城,短短百里路,遇到了四拨杀手,来到护国公府时,满身满脸都是血。」 周顾面色一变,「她可受伤了?」 「你放心,没受伤,我送她去安置时,在她脱了外衣后,特意仔细瞧过了,的确没受伤,血都是跟人动手时,那些杀手身上沾的。」国公夫人感慨,「她说是有南楚的杀手,也有大梁的杀手,急着来救你,都斩杀后,没理会细查,此事她跟太子说起时,太子当时便派人出城去处理了,总之她说凡是昨夜杀他的人,一个没放过。」 周顾点头,「太子也在?」 「太子听说你高热不退,也过来了,守了你一晚上,直到你退热,才在府中休息了一个时辰,如今已去上朝了。」盛安大长公主提起太子,面色也温和,「太子这位储君,也是有情有义。」 她话落,问周顾,「是不是饿了?我让厨房给你送饭菜来?」 周顾点头。 国公夫人立即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有人送来清粥小菜,周顾会左手剑,也会用左手使筷子,他拒绝盛安大长公主喂他,自己一口一口吃着饭菜。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小孙子好模好样的,心下十分开心,「谁能想到小丫头如此精通药理,太医院的徐太医和京中药堂大夫的医术都不及她。真是看不出来,小小年纪,这般厉害。」 周顾道:「她会的东西多的很。」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看出来了,厉害得紧,谢远的确是十分用心培养她。」 若是当年听了她的,接来护国公府娇养着,可养不成如今这个模样的苏容。 周顾出了一夜虚汗,用过饭后,他对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道:「祖母,母亲,你们回去歇着吧!我如今退了热,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你自己如何照顾自己?我和你母亲留人在这里照顾你。」盛安大长公主见周顾很精深,倒是没再说继续留着陪着的话。 周顾点头。 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离开后,周顾喊来人扶着他去了屏风后擦洗身子,换了一身干松的衣裳,待他出来,被褥已被人换了新的,他如今虽退了热,但身上依然虚的很,便又躺回了床上。 他问伺候的人,「苏七小姐睡醒了吗?」 伺候的人摇头,「还未醒,刚歇下不过一个多时辰。」 周顾想想也是,便也闭上了眼睛,但他睡不着,便闭着眼睛待着。 燕回声下了早朝后,去御书房见皇帝。 皇帝昨夜已听闻了护国公府的动静,周顾凶险至极,闹的动静大,他自然不可能不知。就连盛安大长公主派了人去大佛寺请苏容,他也是知道的。 他没让燕回声等太久,与一位朝臣议过事后,便见了燕回声。 燕回声拱手,「父皇,昨夜盛安姑祖母派人去大佛寺请苏容,苏容来京途中,遭遇了四拨杀手,儿臣当时正在护国公府,见了她后,听她说起,便当即命人出城,沿途已将那些尸首都运送回京,如今都停进了京府衙门的停尸房。偌大的停尸房,因截杀周顾的杀手死士,还有昨夜截杀苏容的杀手,已将停尸房给停满了。」 皇帝也早已得知了此事,毕竟燕回声派人带回一车车的尸首,动静太大,已有人报与了他。 皇帝心中是十分震怒的,问:「这些杀苏容的杀手,都是什么人?」 燕回声道:「苏容与其交手,说是有南楚的杀手,也有大梁的杀手,但儿臣派去的人,只从杀手身上搜出了一件物事儿,不知这物事儿是来自南楚,还是大梁。」 他将搜出的东西递给皇帝,是一枚花钿,「是这个,父皇您看。」 皇帝一看,皱眉,「怎么又是女子物事儿?」 燕回声也无奈,「儿臣也想知道。」 皇帝伸手接过,仔细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来,但这花钿精致,显然也不是普通之物,是个精贵的,他转头递给余公公,「余安,你来看。」 余公公伸手接过,仔细看了一会儿,脸色变幻,「陛下,这、这花钿,老奴有些眼熟,但老奴也不太确定,得去查查造册。」 皇帝心下一沉,既然余公公眼熟,需要查造册,得是宫里之物,他摆手,「速去。」 余公公立即去了。 皇帝看着燕回声,「你昨夜见到苏容,她可有仔细说被截杀经过?」 燕回声点头。 皇帝道:「你与朕说说。」 燕回声将苏容的原话与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看来谢远将她教导的很好。」 月底最后几天了,亲爱的们,月票加加油~么么,爱你们~ /105/105202/ 第二四九章 花钿(一更) 珍敏郡主与皇帝一起长大,他最是清楚,珍敏是真正的闺阁长大的女子,她擅针织女红,擅琴棋书画,擅书擅文,但她不擅武,顶多跟着女教习习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不精于与人打打杀杀。 但苏容显然不同,苏容不止擅武,还擅医药之理,既是谢远教导,那么文章才学,也定有涉猎。 昨夜那般,四拨杀手,若是寻常女儿家,怕是早已吓哭了,安神汤大约都要吃上压惊,但苏容却不同,她顶着一身血,平安回了京城。将守城的士兵都惊了个够呛。 他想见见苏容,但依旧按耐下了,「周顾怎么样?」 「已退了热。儿臣上朝前,他还没醒来。」燕回声道。 皇帝颔首,若是往日,燕回声半夜跑去护国公府,他定要训斥他一番,如今却罢了,「退了热就好,夜归雪呢?没与她一起回京?」 燕回声摇头,「她是骑夜二公子的马回京的,夜二公子如今还在大佛寺。」 说话间,余公公拿着造册回来,「陛下,找到了,是、是贤妃娘娘的物事儿。你三年前赏赐给贤妃娘娘的。」 皇帝经历过丽嫔之事,如今已不那么愤怒了,「可查了遗失的造册?」 余公公摇头,「还没查,这三年来,宫里遗失之物不多,老奴这就去找。」 皇帝制止他,「先去请贤妃过来。」 余公公应是,立即去了。 不多时,贤妃被余公公请来了御书房,给皇帝见礼,她是大皇子的母妃,这几年,虽然皇帝打压太子,扶持大皇子与二皇子,她与德妃在宫里很是得脸面,在皇帝面前,也很有脸面,连皇后都因为太子,不得皇帝所喜,退一射之地,二人的地位堪比珍贵妃,但珍贵妃无子无女,故而二人这几年过的很是风光。 贤妃屈膝见礼,「陛下。」,又看了一眼燕回声,「太子。」 燕回声还礼,「贤妃娘娘。」 皇帝道了句「平身。」,拿着花钿问她,「朕问你,可认识此物?」 贤妃看着皇帝手中的物事儿,点头,奇怪地问:「您赏赐臣妾的花钿,怎么又回了您的手里?」 皇帝板着脸,「你说呢?朕赏赐给你的物事儿,自然该在你手中,怎么会跑来了朕的手中?」 贤妃脸色微变,看着皇帝的表情,心下有些慌,摇头,「臣妾也不知,这花钿……陛下是从哪里来的?」 「你不知?」皇帝眯起眼睛,「朕赏赐你之物,你岂能不知?」 贤妃心里叫苦,「陛下,您赏赐给臣妾的物事儿有许多,臣妾佩戴一阵子,便会让人收入私库中。臣妾隐约记着,这个花钿,臣妾好像是叫人收入私库了。怎么会……出现在您的手里?」 皇帝闻言盯着她,「你确定?」 「臣妾确定。」贤妃点头。 皇帝吩咐余公公,「你带着人去,盘查贤妃宫中所有人,拿着这个花钿,看看是否与她口中之言对得上?若对得上,查这个花钿经手之人。」 余公公应是。 贤妃的脸发白,「陛下,这个花钿,您是怎么来的?」 皇帝不答她的话。 贤妃猛地看向太子,因除了皇帝,只燕回声一个人站在这里,她立即问:「太子,是不是你?你要害……」 燕回声沉下眉眼,语气冷淡,「贤妃娘娘慎言。父皇的皇宫,孤自退避三舍。」 言外之意,孤若是害你,也不会拿女人的花钿这种东西来害个宫妃。 贤妃顿时住了嘴,没凭没据,她不能张口就说,刚刚是一时情急,但她直觉,这事儿与燕回声有关。 「来人,先将贤妃带下去,看押, 没有朕的准许,不许人探视。」皇帝下令。 贤妃面色大变,「陛下!」 皇帝不与她多说,只对人摆手。 贤妃喊了几声,见皇帝不为所动,她只能由人半拖半拽,请了下去。跟丽嫔一样,单独看押了起来。 将贤妃带下去后,皇帝问燕回声,「你怎么看待此事?」 燕回声平声道:「如丽嫔一样,要靠事实依据,父皇将此案一并交给瑞安王查吧!」 皇帝深吸一口气,宫妃接连出事,牵扯四皇子、大皇子,昨日搜出那把梳子,禁卫军活着的人都有见到,皇帝已暗中让人盘查了,周顾做不得假,今日这花钿,只东宫的人搜出来的。 不过燕回声的品行,皇帝虽不想承认他的怀疑,但心里却清楚,他应该不至于以这般手段对付贤妃和大皇子。 他对外面喊,「来人,宣瑞安王来见朕。」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瑞安王昨儿从护国公府出来,本来打算亲自去大佛寺一趟,见见苏容,但还没动身,便听人禀告丽嫔的娘家那边有了与封四接触的眉目,他只能先去审了丽嫔娘家那边的人,这一耽搁,便到了半夜。 半夜,周顾发了高热,护国公府动静大,瑞安王自然也听闻了,又听闻苏容回京,他便不打算亲自去大佛寺了,而是打算派谢临去。但大半夜的,他自然不放心他儿子,索性等着天亮再打发他出发。 但因瑞安王负责查案,故而苏容半夜被护国公府请回京城,以及她遭遇几波刺杀,太子派人离京去处理那些尸首等等,他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几乎是倒吸了一口气,想着这事儿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隐隐有所觉皇帝会再找上他,怕是要把这件案子也一并交给他,毕竟都是冲着苏容来的,跟他手里这两件案子也算是一件合起来的大案。 果然,皇帝一大早,就派人宣召他入宫。 瑞安王只能放下手边的事情,匆匆入了宫。 见了皇帝后,皇帝果然将苏容昨日被刺杀案一并交给他,瑞安王早有心理准备,案子多了反而不觉得沉重了,干脆痛快地一口应了下来。 皇帝见他答应,才提起贤妃,瑞安王一下子头都大了,后悔答应的太快了,整个人都很惊,怎么又牵扯了贤妃? 皇帝道:「朕信你,此案就交给你了。」 瑞安王闻言毁的肠子都青了,暗怪自己答应的太痛快了,但都已答应,此时自然没办法反悔了,只能咬牙点头,「臣定查个水落石出。」 /105/105202/ 第二五零章 看望(二更) 走出宫时,瑞安王直拿眼睛瞅燕回声。 燕回声察觉瑞安王的视线,对他挑眉,温声询问,「王爷是有话要与孤说?」 瑞安王叹气,「太子殿下,您怎么也不给本王提个醒?这么大的一件案子,本王怕是撑不住啊。」 燕回声淡笑,「满朝文武,除了王爷,还有谁能接手此案?父皇信任王爷,王爷只能劳累了。」 瑞安王一时无话可说,对燕回声探寻,「金秋科考,不知阅卷阅的如何了?」 赶紧有些人才入朝,也好让陛下别再盯着他一个人使劲儿压榨了。 燕回声道:「还需要些时间。」,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即便新人入朝,一时间也不得用,还需锻炼。」 瑞安王连声叹气,「即便需要锻炼,但好歹有人手。」 不像如今,牵扯宫妃皇子,陛下自然不会用太子的人来查,而其他皇子也不能用,这么一来,无论是东宫一派,还是皇子各派,朝臣们差不多都被瓜分殆尽了,唯独一个沈显,他掌管户部,忙于三年一届的官员考核,根本就抽不出身不说,即便能抽出身,他府中住着苏行则,牵扯江州刺史府,也等于牵扯东宫,陛下多疑,自也是不会用的。 除了沈显外,朝中的中立派不多,他能抓的人手也有限,昨儿他也只睡了一两个时辰的觉。今儿真是觉得乏得很,但也没法子补眠,还是要赶紧安排人手,查贤妃。 燕回声笑了笑,「王爷能者多劳吧!有需要孤的地方,王爷只管提。」 瑞安王道谢,「本王先谢谢太子殿下了。」 若有需要,他自会开口,否则这么大的案子,他即便能担下,也怕出事儿啊。太子这个储君,总比别人强。 苏容睡醒一觉,已到了中午。 她醒来,只见床头放着崭新的衣裳,她昨儿那一身,已不能要了,她拿过换上,很是合身,走出房间后,见凤凌已醒来,坐在桌前吃点心。 桌子上摆了十多碟点心,各式各样都有。 凤凌吃的很开心,见她醒来,对她问:「姐,您醒啦?是不是饿了?先吃两块点心?没想到护国公府的厨子做的点心也如此好吃。」 他还以为武将之家,比不得东宫和清平公主府精细呢。 苏容点头,转身去洗漱净面,回来坐在桌前,捏了一块点心,对他道:「护国公府虽是将门,但盛安大长公主和府中的夫人们都出自名门。」 「也是。」凤凌连连点头,一边吃一边跟她说话,「太医院那个徐太医没走,不久前来过一次,说想见您,得知您没醒,又说等您醒来,大约是想跟您讨教方子的事儿。」 苏容点头,压低声音说:「也是赶的巧了,我用的那个方子,正是那日咱们俩从大佛寺的藏书阁里看出来的方子。」 凤凌「哈哈」两声,「周小公子可真是有福气。」 苏容也觉得周顾有福气,「说实话,那徐太医退热的方子我看了,已是极好了,但我在大佛寺看的那本医书,里面写的那副退热的古方,着实更精妙。果然不愧是古方,好用至极。」 凤凌小声问苏容,「姐,若是没古方,你打算怎么救周小公子啊?」 苏容道:「只能施针了。」 凤凌心想他觉得也是,固本还元丹只能让周顾没有性命之忧,但人烧傻了,也是没有性命之忧。 二人吃了两碟糕点,厨房送来了午膳。 午膳十分之丰盛,只两个人,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盛安大长公主身边的郑嬷嬷过来跟苏容见礼,「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说七小姐和凤公子不是外人,四公子在养伤,就不设宴了,但厨房把拿手好菜都做了 ,您二人只管自在地用。」 苏容笑着点头,「这样就很好,有劳大长公主和伯母了。」 「七小姐无需客气,大长公主和夫人还说,您只管当国公府是自己家,自在些。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郑嬷嬷又道。 苏容点头,「好,我不会客气的。」 郑嬷嬷又说了几句话,笑着离开了。 凤凌在郑嬷嬷离开后,小声说:「姐,咱们今儿离开吗?」 「离开。」苏容道:「一会儿吃过这顿饭,便去看看周顾,然后去找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辞行。」 她自然不可能一直住在护国公府的,夜归雪还在大佛寺等着她呢,他的马都让她骑回来了。 凤凌觉得也是,「那我多吃点儿。」 苏容点头。 用过午膳后,苏容与凤凌一起,去了周顾的霜林苑。 周顾一直没睡觉,躺在床上,问了几次,都说苏容还没醒,院子里没动静,直到晌午时,才有人报与他,说苏七小姐醒了,与凤公子正在用午膳。 周顾心想不知苏容醒了后会不会来看他,他也让人端饭,自己吃了午膳。 他用过饭没多久,有人禀告说苏七小姐和凤公子来了,周顾立即坐起身,「请他们进来。」 苏容迈进门槛,凤凌小声问:「姐,我跟着你进去吗?」 苏容回头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凤凌觉得他应该进去,因为主子如今已是夜二公子的未婚妻了,不宜与周小公子单独待在一起。于是,他不再说话,跟着苏容往周顾的内室走。 周顾却已经穿戴妥当从内室出来了,迎面正碰上二人,他目光落在苏容身上,又看向他身后的凤凌,抿了一下嘴角,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容对他问:「还难受吗?」 周顾摇头,「不难受了。」 苏容点头,「今夜兴许还会发热,不过我那个药方子既然管用,便按照那个药方子吃就行了。」 周顾闻弦音而知雅意,这是要走的意思,他点头,「好,我知道了。」 苏容又拿出一个玉瓶,递给周顾,「这一瓶是固本还元丹,都给你,若是挺不住,便吃一颗。若是如今用不到,便留着。」 周顾接过来,晃了一下,有些惊,「这里面有十多颗?」 苏容点头,「嗯,我手里还有两瓶,这个药虽被天下传的稀奇,但却是我故去的师傅的师傅研制的,反正,我也会制药的方子,就是药材极其稀缺难找,再制麻烦,不过也不是不能再制,你若是以后吃没了,我可以再给你。」 周顾默了一下,「好。」 陛下有一颗,还珍贵宝贝的不行,没想到她一出手就是一瓶。 苏容说完了该说了,看他状态还不错,想着今夜即便烧,应该也不如昨夜凶险了,她离开没关系的,便问他,「那我走了?」 周顾心里很不想让她走,但又难以启齿开不了口留她,也没有理由留她,便抿着唇不吭声。 苏容最见不得他这个模样,顿了一会儿,低声道:「那我陪你看一会儿书?」 周顾「嗯」了一声。 凤凌眨眼睛,心想他是不是不该在这里碍事儿?他又看向苏容,苏容不给他任何指示,凤凌明白了,便当木桩子似地继续坐着喝茶。 周顾让人去取了书,伺候的人很是贴心,给周顾取的是游记,给苏容取了一摞画本子。 凤凌睁大眼睛,心想好家伙,足足抱了十几本画本子,这是想让他家主子陪读半日?那可就直接天黑了。 苏容面上没表现出什 么,笑着从一摞画本子里挑选了三本,「就看这三本吧!」 伺候的人应是,又抱着走了。 凤凌心下松了一口气,想着是他想多了。 苏容看书快,三本画本子,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她看完后,将画本子放下,见周顾抬起头,抿唇看着她,她顿了一下,说:「你有伤在身,要好好休息,不可劳累,书也不要看太久。」 周顾只能点头,「好。」 苏容站起身,「那我走了。」 这次不是问句。 周顾垂下头,低低「嗯」了一声。 苏容干脆转身,直接出了房门。 凤凌赶紧跟上他,心里直吸气,想着以前周小公子不是这样的啊,如今这个样子,再配上他这张脸,病态孱弱,这谁受得住啊,也难为主子说走就走,抬脚就走,真能走得动。 第二五一章 覆水不收(一更) 苏容出了霜林苑,拦了一个下人,请其带路,去见盛安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正与国公夫人关起门来说话,二人商量着,早先的打算,是否如今依旧与苏容提一提,一个身为祖母,一个身为母亲,都是为着周顾。 见苏容来了,郑嬷嬷禀告,「大长公主、夫人,苏七小姐和凤公子过来了。」 盛安大长公主连忙道:「快请。」 她与国公夫人对看一眼,算着时间,他们在周顾的院子里待了半个时辰。这个时间不长,但也不短。 郑嬷嬷亲自挑着帘子,满面含笑,「苏七小姐,凤公子,您二人快请。」 苏容笑着点头,带着凤凌一起,迈进门槛,进了屋。 盛安大长公主不等苏容见礼,便起身拦住她,握住她的手,「自家人,不用这般多礼。」 苏容自然也不会说礼不可废的话,从善如流地顺着大长公主拉着的手,挨着她坐下。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问:「你们去看过顾哥儿了?」 苏容点头。 盛安大长公主又笑问:「他听说是你救了他,一整个上午都没睡觉。」 苏容浅笑,「昨日昏睡了一整夜的人,白日里不发热了,自也不是不困的。」 盛安大长公主颔首,「倒也是。」,她又看向凤凌,「凤公子休息的可好?」 凤凌立即回话,「休息的很好。」 盛安大长公主又问:「饭食可合胃口?」 凤凌很是夸赞,「很合胃口,贵府厨子的厨艺与清平公主府不相上下。」 盛安大长公主笑起来,「那你们就多住几日。」 这个凤凌就不能答应了,他顿时不答话了。 苏容笑着道:「我与凤凌是来跟您和伯母告辞的。」 盛安大长公主收了笑,「这便急着要走了吗?」 苏容点头,「周顾过去了昨儿最凶险的一夜,今儿晚上即便再发热,也不会那般凶险了。昨儿府中管家跟着凤凌去抓的药,虽然我写的药方子字迹潦草,但他经了一遍手应该也已熟记了药方子。若是记不住,我重写一副方子就是了。」 凤凌从袖中抽出一张药方子,递给盛安大长公主,「姐不必写了,我已提前将你昨儿开的退热方子攥抄了一遍,我这个字迹规整。」 盛安大长公主伸手接过,果然凤凌的字迹很规整,绝对认不错,她看着苏容问:「若是顾哥儿再发热,就依照这个方子吗?」 「对,就依照这个方子,既然管用,再起热,定能退热的。」苏容道。 盛安大长公主没了留苏容的理由,但还是问:「就不能多住一日?」 苏容笑了笑,「夜二公子还在大佛寺等我,我骑的是他的马,总要去接他回来。」 盛安大长公主没法说就不能让夜归雪自己弄一匹马回来吗的话,这话她说不出来,只能点头,「好吧,既然如此,就不多留你了。」 她顿了顿,「不过我有些话,想与你说说,你若不急,听听再走,如何?」 苏容点头,「好,您请说。」 盛安大长公主看了凤凌一眼,倒是没赶凤凌出去,而是示意郑嬷嬷将伺候的人都带了下去,关好了房门。 屋中只余她、苏容、国公夫人、凤凌四人。 盛安大长公主早已斟酌好,压低声音开口:「我听你大哥跟说你接受了夜二公子十万兵马的兵符做聘礼,与他订下了婚约?是否确有此事?」 苏容点头,「确有此事。」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她,「我是很能理解你的选择,退了顾哥儿的婚事儿,自然不会一直不许出 婚事儿。尤其是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我虽还没见着人,但也听不少人说了,是个极好的,才名动天下,果然不虚传。若我孙子不是顾哥儿,我自也为你高兴。但你聪慧至极,当该知道,顾哥儿放不下你,昨儿他高热不退,呓语了一整夜,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也听到了,直到你喂了他吃药喝水,他才止住。」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你退婚,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为顾哥儿好。你如此聪慧,自然也明白老国公自小给他选的路,辅助太子,做大梁栋梁,辅政之臣,名垂千古。以前我也认为,这条路对他来说,自是最好的。但如今,几日前听了他与他母亲说的一番话后,我却也不敢这样想了。别人给他选的路,终究是别人给他选的,却不见得是他自己最想要的。」 她看着苏容,「如今你既已另许婚事儿,按理我不该与你说这些,但苏容,请你体谅我这个做祖母的,还有他母亲这个做娘的,爱护孙子和儿子的心。我想舔着老脸问你一句,你与顾哥儿,若顾哥儿放弃自小被他祖父安排的路,追随你走,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苏容一惊,瞬间绷直了身体,「大长公主您……」 她想说您是认真的?但对上盛安大长公主的眼睛,真是再认真不过的神情,她一时话到嘴边,已不必问。 国公夫人这时开口:「前日顾哥儿在回府的路上碰到夜二公子去沈府接你,他回来整个人都颓丧至极,几欲崩溃,我这个做娘的,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他……」 国公夫人将当时周顾的状态描述了一番,又将他说过的话,对苏容复述了一遍,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落泪,「顾哥儿他……他若是真迈不过去这个坎……」 苏容很安静地听着。 凤凌心里直吸气,整个人也十分震惊。 国公夫人用帕子擦眼泪,一时间更咽再不能出声,盛安大长公主也摸出帕子擦眼角,「苏容,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凤凌转头看苏容,苏容轻抿嘴角,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凤凌发现,她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衣袖一个边,若不细看,看不出来,那小小的一角,已被她攥出了褶皱。 苏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开手,声音平稳地开口:「我会尽量帮周顾走出来的。」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她,国公夫人也红了眼睛,一时无声。 苏容看着二人道:「大长公主、夫人,我当初退婚,是真的没想到,短短一月相处,周顾对我竟然已种情根,原谅我愚钝,当初是真的没觉出来,他那个人骄傲,大约是藏着,没让我发现。总之,我虽然知道他不抗拒娶我,但我确实没觉得情分多深到他在退婚后放不下我,所以,我义无反顾地退了婚。我承认,是为我自己,为他,为所有人,我没给他选择的机会,也不需要他犹豫挣扎断舍离,我便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苏容又道:「我这个人,缺点一大堆,优点不多,其中之一就是干脆果断算一个,凡事三思而后行后,一旦下定决心,便再不容许自己反悔。与周顾退婚,是我再三斟酌后,下的决心。我与周顾退婚后,没两日,在成国公府小外女的生辰宴之日,见到了夜二公子。他是奉南楚王之命来接我,与他商谈后,我得知南楚王早在五年前便已知我身世,但一直忍耐至今,他早便与夜相商议,二人知道护国公府在大梁朝中的处境,也推测到越往后应该愈发艰难,而老国公自小为周顾安排的路与我将来要走的路定会背道而驰,婚约到了一定时间自是不合适的,早晚会解除。故而征得夜二公子同意,着重培养他。足足五年时间,他被教养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才华横溢,名动天下。背后所付出,最起码这五年,三千多个日夜,悉数为我和我的身份。他得知我及笄,本该在我及笄之前赶来大梁,但因南楚军中 动乱,他只身平乱,收服十万兵马,得了一枚虎符,其中艰难,我即便没亲眼所见,也可想而知,怕也是九死一生。他安稳军中后,不得喘息,匆匆赶来大梁。彼时,恰好我已退婚。他以十万兵马虎符做聘,再加上他背后夜相府的支持,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既答应了,接了他的虎符,断然没有出尔反尔,将之退回去的道理。毕竟不同于长辈们订下的婚约,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苏容目光平静,对上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所以,大长公主、夫人,容我说一声抱歉。如今水已泼出去,不可轻易收回了。」 第二五二章 尽量(二更) 盛安大长公主活了一辈子,自是早已料到了苏容会拒绝,若苏容是这么心软的人,她在退婚当日,在周顾连狠话都放出不同意时,便不会态度强硬了。 她行事干脆利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并不拖泥带水。 昨夜周顾发热,她派人去请,二话不说,便来救周顾,周顾人醒后,她也不多留,告辞就走。 她这样的性子,大约才是谢远有意识培养的未来南楚王室继承人的性子吧! 这样的女子,若在南楚为王,定是能支撑起整个南楚朝局的。不耽于儿女情长,才是一个合格的王位继承人。否则朝令夕改,心思漂浮不定,左摇右摆,容易心软,耳根子软,便会任人拿捏。不止害人,亦是害已。更不适合为王当政,执掌江山。 盛安大长公主心里又是赞赏,又是无奈,但面上却一如既往地温和,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也做不出撒泼之态,倚老卖老,逼人答应,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顾哥儿就劳你费心了。」 苏容点头,「应该的。义不容辞。」 她总归是对不住周顾,在江宁郡时,在她的特意引诱下,周顾对她生情。她却抽身而退,独留他在原地,她有这个责任帮助他走出来。 盛安大长公主露出笑容,「苏容,谢谢你。如今陛下已得知了你的身份,早晚会为见你,为你正身世。你喊我一声姑祖母吧!」 苏容从善如流,「姑祖母。」 盛安大长公主连拍她的手,眼眶发红,「好孩子,你跟你娘一样,都心性坚韧。」 国公夫人在一旁道:「按理说,你该喊我一声表舅母,不过称呼什么也一样。」 「舅母,对不住。」苏容看着国公夫人道歉,因大夫人的教导,她不缺母爱,很是能体会一个当娘的心。 国公夫人摇头,「事有可为有不可为,站在你的立场,并没有做错什么。更何况你救了周顾两次,舅母感谢你。」 苏容笑了笑,「这是我力所能及的,舅母无需道谢。」 她站起身,「那我告辞了。」 盛安大长公主跟着她起身,「好,我送送你。」 苏容连忙制止她,「你快坐着,我一个小辈,您真不必这般折煞我,我自己走就行了。」 「母亲歇着吧,我来送。」国公夫人起身。 盛安大长公主不再坚持。 凤凌也赶紧行告退礼。 二人由国公夫人送出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遇到老护国公跟徐太医进了院子,老护国问:「小丫头,你这是要走了?」 「是的周爷爷。」苏容点头。 老护国公道:「这老徐非要跟你讨教那个退热的方子,你跟他说两句,也免得他缠着我非要找你。」 徐太医连忙拱手,「七小姐,老夫叨扰您了。您能不能给老夫片刻时间,指教老夫一二。老夫看了您开的药方子,您是怎么能开出那般妙方的?」 苏容笑道:「徐太医您抬举我了,我是精通些药理而已,这退热的方子,是我师傅从一本古本上看的,传给了我,我便记下了。并不是我自己开出的方子,我也没有这个本事,不过是拾前人牙慧。」 她自然不能说是凤凌给大佛寺捐赠了五千两银子,她不厚道地用眼睛借出来的药方子,好巧不巧,正好给周顾用上了,只能按在她师傅身上了。 「敢问您师傅是哪位?」徐太医恍然,她就说苏容小小年纪,怎么能开出那般精妙的药方子,那样的药方子,得熟记天下千万种草药,无数次试验,怕是才能将每一种药匹配最适宜,药效达到最精妙,服用不伤脾胃根本。 「是江宁郡回春堂的一位老大夫,已故去 了。」苏容道。 徐太医眼睛一亮,「我是听说江宁郡的回春堂,曾有一位精通药理的老神医,不止擅药理,还擅针灸。」 「对,就是他。」 「善哉。」徐太医解了惑,试探地询问苏容,「苏七小姐,您的这副药方子,以后老夫可以使用吗?您放心,若是搁在太医院,不白用您的。」 苏容眨眨眼睛,「医药的方子,本就该惠及人,不该被束之高阁,您随便用。」 徐太医立即拱手,深施一礼,「苏七小姐大善。」 苏容摇头,「那徐太医,我能走了吗?」 徐太医立即让开路,「您请。」 苏容跟老护国公告辞,「周爷爷,我走了。」 老护国公摆手,「若有空闲,过来坐坐。」 苏容答应下来。 目送国公夫人送苏容和凤凌离开,徐太医跟老护国公感慨,「老国公啊,昨儿真是吓的我魂都快没了,若是救不了令孙,我这张老脸,也不用在太医院混下去了。」 老国公心想你如今能有脸混下去,也是得益于苏容,他摆手赶人,「行了,你也见到了人,该问的也问了,该说的也说了,这回可别再缠着我了吧?」 「好好好,不缠着你了,我这便走了。」徐太医虽没与苏容说两句话,但还是心理很满足,转身走了。 老护国公对管家摆手,管家连忙亲自送徐太医出府。 老护国公进了屋,见盛安大长公主拿着凤凌攥抄的退热方子在看,眼睛红红的,他吓了一跳,「顾哥儿不是退热了吗?你这又是怎么了?」 盛安大长公主瞪了老护国公一眼,「我没你心大。」 老护国公莫名其妙,「我怎么就心大了?」 盛安大长公主懒得跟他说,既然苏容没答应,她与大儿媳私下里达成一致意见找苏容的事儿也就揭过去了,没必要让这个老东西知道了,她放下药方子,「我告诉你,顾哥儿长大了,他以后能做自己的决定了,从现在起,我再不准许你这个老东西强硬地再做他的主。」 老护国公胡子翘了又翘,不满地道:「你这是什么话?他如今翅膀硬了,我也做不了他的主了啊?再说以前我做的主,你不也是同意的吗?怎么如今都怪在我身上?」 盛安大长公主瞪了他一眼,「没怪你,就是跟你说,以后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准了。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老护国公昨儿也被周顾吓坏了,尤其是他跟徐太医在给他用土法子退热时,他一直喃喃地喊「小七苏容」,足足喊了大半夜,他心里也不好受,「知道了。」 被他给予厚望的小孙子,险些折了,这么多年,他从没从他身上受过这等惊吓。差点儿也一条老命交待了。 他揉揉眉心,往内室走去,「不行了,老喽,我要睡一觉,撑不住了。你就不累吗?也赶紧歇会儿吧!」 盛安大长公主自然是累的,点点头,让郑嬷嬷将药方子收起来,也去歇着了。 国公夫人将苏容送到大门口,看着她与凤凌上马,二人一起离开护国公府,骑在马背上的小姑娘腰背笔直,纵马远去,不同于京城的所有大家闺秀,真是讨人喜欢,可惜,不能做她小儿媳。 她返回府内,去了霜林苑看周顾。 周顾依旧坐在桌前,自从苏容和凤凌离开,他便没动地方,就那么坐着,手里拿着那本游记,并没有看多少页。 见国公夫人来了,他询问:「母亲,她走了?」 「嗯,已经走了。」国公夫人坐下身,「身子骨怎么样?今儿有没有爽利点儿?」 「嗯。」周顾点头,对她问:「您没与她说 什么吧?」 国公夫人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看着他,不忍欺骗儿子,「顾哥儿,放下吧!苏容这姑娘,她可以为你把自己的暗卫派出对你追踪几十里施救,也可以为了你不怕夜深露重刀剑无眼不惜血染满身杀来京城只为让你平安。但她如今既已接了夜归雪的十万兵马虎符,与他订下鸳盟,便不可能在婚事儿上出尔反尔,再退他选你。」 周顾已料到了,那日他颓丧几欲崩溃,没忍住与他母亲说了一席话,事后就知道她会受不住,受他影响,今日见了苏容,是不可能不说些什么的,但苏容给出的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哪怕卑微求乞怜,她也不会答应。 她那个人,选了一条路,下定决心后,便会一往无前。他不怕她一往无前,他只怕自己最终会控制不住。 经过生死一遭,他情绪已平稳许多,「劳母亲费心了,是儿子不孝,儿子会尽量不堕护国公府门楣,不去做那不顾礼义廉耻之人。」 月票啊,么么 第二五三章 优势(一更) 国公夫人看着周顾,她其实很想说,你就算堕了护国公府门楣又如何?去做那不顾礼义廉耻之人又如何?人活一世,匆匆百年,何必为枷锁所累?她当年就是受枷锁所累,夫君临行前,连句留他舍不得他去战场的话都顾及着身份责任没说,以至于多年来孤枕难眠抱憾终身,阴阳两隔,再不复相见。 她吃过相思的苦,受过枷锁的累,便不希望他的儿子也如她一样。 她想他走自己愿意走的路,无论是流芳千古,还是被后世人抨击,都只是做他自己心甘情愿乐意做的事情,不受委屈地活一辈子。 但这话她不敢说,她怕反而成了怂恿周顾的嫌疑,画虎不成反类犬,害了她儿子。 她轻声说:「嗯,你……尽量控制吧!」 她只说尽量,若是控制不住,那也没法子。 周顾忽然站起身,像小时候一样,蹲到了国公夫人面前,双手扶着她膝盖,头搁在她膝上,「母亲,苏容真的很好对不对?」 国公夫人露出笑容,「对,我儿子眼光不错。」 周顾也露出笑容,轻声道:「我能看到她的好,您能看到她的好,别人也能看到她的好。」 他继续道:「夜归雪那个人,我见了,与他打了几面交道,第一次是在成国公府,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见他与大皇子、二皇子等人周旋,游刃有余。第二次见他,是我打马回府,他乘车去沈府接苏容,他整个人清淡疏离,但却有礼。第三次见他,是在大佛寺后山,他与苏容一人拿了一个大筐,从山林里出来,筐里装满了两个人踩的蘑菇,南楚夜相府二公子,才名动天下,执笔写文章的手,却做着与他身份不相符的事儿,与苏容站在一起,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第四次见他,是凤凌奉苏容的命,请我与贺正去他们在大佛寺落脚的院子用膳,他浅笑温和,言谈随意,并没有分毫针对我,是个十分让人舒服且有分寸感的人。」 他说完,轻声道:「母亲,他不愧是南楚王为苏容培养的王夫,真是处处合宜。儿子在他面前,虽不至于自惭形秽,但对比我前往江宁郡那些日子与苏容相处,骄纵着身份,矜持着性子,别扭着脾气,真真是没法与他相比。」 国公夫人摸着他的脑袋,「你就是这副性子,不必与人比,苏容与你退婚,也不是因为你们两个脾性不投,而是你生在护国公府。她与夜归雪如今有了婚约,是因为她是南楚王女,夜归雪是夜相府二公子,身份匹配不说,南楚王室与夜相府一早就达成的君臣协议。」 周顾点头,自小的教养让他说不出「真恨不得与夜归雪换换」的话来,蹭着国公夫人的膝盖问:「母亲,您说,我还有什么优势吗?」 国公夫人心里叹气,论样貌,夜归雪不输,论才学,夜归雪名满天下,论身份家世,夜归雪与苏容更合宜,可以说是珠联璧合,论苏容的心,如今也是秉持着夜归雪未婚妻的身份,不做出尔反尔之事。她的儿子,真没有什么优势。 周顾也知道自己没什么优势,不想退婚那日,他没做到死皮赖脸,如今更是已没机会。 他轻声道:「母亲,游历期间,我想去南楚。」 国公夫人答应的痛快,「好,你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 周顾露出笑容,站起身,「母亲,您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国公夫人点点头。 周顾回了里屋,躺回床上,国公夫人见他睡下,离开了霜林苑。 苏容和凤凌离开护国公府后,直接出城,前往大佛寺。 出得城外,走出几里地时,前方缓缓行来一辆马车,凤凌对苏容伸手一指,「主子,您看,是夜二公子的马车?」 马被骑回京了,但车还是那辆车。 苏容定睛一看,果然是夜归雪的马车,她勒住马缰绳,等着马车来到近前。车夫看到了苏容和凤凌,也停住车,对车里人禀告了一声。 夜归雪挑开车帘,看向苏容和凤凌,微微一笑,「我想着大佛寺也没什么可待的了,便找了一匹马回来了,免得累你再跑一趟去接我。」 苏容也笑了,「我与凤凌是正要去大佛寺接你。」 她将马缰绳递给凤凌,自己跳下马,上了夜归雪的马车。对他说起昨儿到今儿都做了什么。 夜归雪听完,上下打量她,「可有受伤?」 「没有。」 夜归雪放心下来,「这么短的时间,又有人忍不住对你动手了,可见南楚朝内,都知道你的本事了,很怕你。」 派来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有来无回,无论是南宫家,还是南楚宗室,怕是都坐不住了。 苏容点头,「你传信回去,让南楚王保护好自己,别杀不了我,都冲着他去。」 「你放心,有我父亲在,王上没见到你之前,也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他。」夜归雪对于南楚王还是很放心的,毕竟他所见的南楚王,自从知道了苏容的存在,这五年来,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十分爱惜自己,也十分隐忍。 苏容点头,「那就好。」 夜归雪又问:「周四公子的伤势如何?如今算是脱离危险了吗?」 「过了昨夜的凶险,今儿应该问题不大,夜里再烧起来,依旧用昨儿的退热方子就是了。」苏容压低声音说:「也是正凑巧了,我在大佛寺的藏书阁,看到了一本医书,那退热的古方,就是从那本医书上看到的,正好给他用了。」 夜归雪闻言也不由得笑了,「周四公子好福气。」 「可不是嘛。」苏容也笑,「不枉凤凌给大佛寺捐赠了五千两银子,这事儿虽然不厚道,但大佛寺佛门之地,将珍本藏的密不透风,的确是保存了珍本没错,但不能惠及人,也不算是佛家积德行善。太医院的徐太医将退热的方子得了,以后再有周顾这般凶险,他也不至于没有法子施救于人。」 她问夜归雪,「这样的话,我与凤凌,是不是算是做了一件善举?」 夜归雪笑着点头,「算。」 苏容抿着嘴笑,小声嘟囔,「反正在大佛寺里藏了那么多年,也是无用,不如给我有用。」 夜归雪笑着颔首,「确实如此。」 二人说着话,回了京城。 来到沈府门前,车夫停下马车,夜归雪对苏容温声说:「看你面色还是有些有些不好,显然是休息不足,进了府后,赶紧去休息。我明日进宫后,再来寻你说话。」 苏容点头,「好。」 她跳下马车,对夜归雪挥了挥手,夜归雪笑了一下,也对她挥了一下手,才落下帘子。 马车离开了沈府。 凤凌跟着苏容往沈府里走,小声跟苏容说:「姐,夜二公子真是处处体贴哎。」 不需要她去接,便自己径自回来了,没因为她连夜骑马回京救周小公子,而冷眼以待露出丝毫不满,真是适度又合宜。 苏容「嗯」了一声,「他很好。」 沈夫人得知苏容回来,匆匆走出院子,迎面瞧见她,连声说:「听说昨儿夜里你回京救周顾,遭了几波刺杀,怎么样?可受伤了?」 苏容摇头,「没受伤。」 沈夫人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我听闻时,吓了个够呛,早起时想冲去护国公府看你,但被你大哥拦下了,他说你不会有事儿,如今一瞧,果然好好的。」 她上下打量苏容,「周顾怎么样?可还好?」 「嗯,我 正好有一副退热的药方,比较管用,他如今已好了不少。」苏容挽住沈夫人的手臂,「劳伯母您担心了。」 沈夫人叹气,「你没受伤,周顾也无性命之忧就好,否则护国公府怕是要炸了锅。这挨千刀的杀手,一波又一波,真是没完没了了。你这还没去南楚呢,若去南楚,岂不是更会刺杀不断?终日不得安宁?」 提起杀手,苏容眉眼染上冷意,「若是去了南楚,该我收拾别人了。别人能搅的我不得安宁,我也能让别人死个明明白白,伯母不必担心。」 沈夫人顿时宽慰了不少,笑起来,「好,到时候狠些,绝不手软。」 第二五四章 教导(二更) 苏容与沈夫人说了一会话,便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苏行则正在她住的院子里等着她,见她回来,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后松了一口气,问她,「周顾怎样了?」 苏容又将周顾的情况说了一遍。 苏行则点头,「稍后我去看看他。」 苏容颔首。 苏行则从袖中拿出一摞信,「家里给你写的信。」 苏容顿惊,「怎么这么多?」 苏行则叹气,「父亲母亲谢先生,姨娘妹妹们,还有赵嬷嬷月弯,每人都有给你写信。」 苏容:「……」 苏行则看着她的表情,没忍住好笑,「对比你,我只有谢先生和父亲给我写了信。」 苏容眨眨眼睛,「那我匀给你一些?」 苏行则气笑,「不稀罕。」 苏容见他难得说这话,顿时觉得这一大摞信即便是负担,也挺甜蜜的,让他大哥都有情绪了,她立即接过这一摞信,抬步向屋子里走去。 苏行则跟着她进了屋,见她拆开信一封一封地看,耐心地坐在一旁喝着茶等着她看完。 苏容看信快,即便信多,也没花费多少工夫便看完了,看完后,她将信分成了三份,「父亲和谢伯伯写一封信就够了,姨娘姐姐们写一封信就够了,母亲自己一封信,赵嬷嬷和月弯写两句话,让她们知道我很好就成。」 苏行则讶异,「这回你要亲笔写信?给母亲单独写一封信?」 苏容点头,「对啊,母亲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嘛,要特殊对待。」 苏行则失笑,「不枉母亲最疼你。」 苏容扬了扬眉,她就要大夫人感受到来自女儿的偏爱,毕竟,府中的姨娘们如今身边都有女儿贴心,唯独大夫人,一儿一女,如今都在京城,她指不定怎么想他们呢。大夫人最是嘴硬心软,人又太刚强,心里再想,也不会在信里说一个字。 于是,她指使苏行则给她磨墨,提笔开写。 大夫人在信中问她,听苏行则说她与周顾顺利退了婚,没几日,竟然又自行订下了婚约?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又询问夜归雪其人如何,品貌才情如何?在夜归雪离开南楚前,她总要见见人,是她来京,还是夜归雪前往江宁郡?又说家里一切都好,如今不少人登门对你姐姐们提亲,她还在斟酌考量中云云。总之,拉拉杂杂一大堆,主要是关心她在京城过的好不好,半句没提想她了,但字里行间,都是不放心。 苏容难得很有耐心地对着信一个问题一个回答地回信,提到夜归雪,将人实事求是地说了品性模样才学等等,又说会与夜归雪商量,看看他是否方便去江州。他在京城不会久留,兴许回南楚时从江州走,顺路能去一趟也说不定。不过她若是来京城也行,她已请沈伯母给姐姐们选夫婿的人选了,哥哥放榜后,她若是带着姐姐们来京,也可以顺便相看,多多考量,择优而嫁,最好将来都嫁在京城,可以与留京的哥哥守望互助,趁着她去南楚之前,把姐姐们的婚事儿都订下。 苏容给大夫人这一封信写的厚实,该说的都说了,写完后,揉揉手腕子,给她父亲和谢远写信,给二人的信便言简意赅多了,薄薄的一页纸,然后又给姨娘姐姐们写信,就更简单了,让姨娘们都好好在江州待着,让姐姐们都准备准备,由大夫人带着来京相看夫家。然后给赵嬷嬷和月弯报了平安,一大摞来信,她用不大会儿的功夫便都给回完了。 回完信,她将笔一扔,瘫在椅子上,「好累。」 给人回信,比让她拔剑跟人打打杀杀还累。 苏行则好笑,递给她一盏茶,然后帮着她用蜡将信封好,对她道:「我将这些信拿走,今儿就派人送出 去。」 苏容点头。 苏行则本还想跟她说几句话,问问她去大佛寺这一趟与夜归雪相处的如何,但看她眼窝子隐隐发青,便知道她大约是有些疲累的,便不再多问,站起身,「去休息吧!」 苏容揉揉眼睛,「我的脸色不好,看着真这么明显吗?」 刚刚在回沈府,下马车时,夜归雪也让她赶紧休息。 苏行则点头,「是有些明显。」 主要是她皮肤白皙,眼窝下有黑影,便看的分外明显,尤其是她整个人眉宇间还透着疲惫之色。 苏容点头,她的确是有些缺觉,毕竟大脑中消化了六本珍本上的东西,却没能够好好休息,她对苏行则摆手,「大哥你去吧,我回屋睡觉了。」 苏行则颔首,拿着信出了她的院子。 苏容则回房直接睡下了。 夜归雪回到成国公府,夜秋莹扯着他的袖子对他好奇地问东问西。 她仰着小脸,一脸的凝重,「小叔叔,我听说苏七姐姐昨儿大半夜从大佛寺回京去了护国公府给那周小公子看诊,她对那周小公子是不是也太在意了呀?」 夜归雪好笑地捏捏他的脸,温声说:「救人应急而已。你想到哪儿去了?任何一个人求到她面前,她手里正有退热的方子,也会去救的。」 夜秋莹嘟起嘴,「小叔叔,你别哄骗我,是真的换做是谁,都能让苏七姐姐大半夜的冒着遭遇好几拨刺杀的危险也要进京救的吗?我可听人说了,她进京时,浑身是血,片刻都没耽误,直接冲去了护国公府。」 夜归雪蹙眉,「是什么人在你面前嚼舌头根子?」 夜秋莹顿时闭了嘴。 夜归雪冷下眉眼,「说。」 夜秋莹低下头,「小叔叔,没人在我面前嚼舌头,是我自己听到的,这府中人都传遍了,上上下下,都在说这件事情。」 夜归雪眉头拧紧,「我早先只知道成国公府内乱作一团,跟一锅粥一样,住进来几日,确实有许多地方不成规矩方圆,倒也还能忍受。但如今看来,我仅仅不在这府中一日,这府中的环境就让你忘了规矩,听信人云亦云,这样下去,着实难以久待。」 他看着夜秋莹,「待我离开大梁时,再想法子,将你妥善安置,定不能住在这府里了。」 夜秋莹愧疚地道歉,「小叔叔,对不起。」 夜归雪摸摸她的头,「你还小,一时受流言蜚语影响,倒也情有可原。但秋莹,小叔叔告诉你,智者明辨是非,不是靠随意听信人言。」 夜秋莹咬着唇点点头,「小叔叔,我错了。」 夜归雪将她伸手抱起,放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下,与她面对面,将这两日与苏容去了大佛寺的经过以及等等诸事,除却苏容和凤凌潜入藏书阁之事外,都说了一遍,没因为她是小孩子,而随意糊弄她,说完后,他看着夜秋莹问:「苏七小姐每做一件事情,都问过小叔叔,征得我的同意,她才去做的。她身为王女,本不必事事征询我,自己拿主意就好,她本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小叔叔也定不会阻她,但她因为与我一起,便尊重我,询问了我的意见,不止如此,涉及周四公子之事,也与我解释了原因。她能做到这般,已十分难得。至少小叔叔心里很感激她能如此待我。所以,秋莹,不管外面如何纷说,在我心里,她没有做错什么,你以后再不可妄听他人言,胡乱揣测评价她。」 夜秋莹重重点头,「小叔叔,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了,再没有下次了。」,她小声道:「我其实也觉得苏七姐姐很好。」 夜归雪微笑,「是啊,她很好,只要是明眼之人,都能看到她的好。」 第二五五章 看望(一更) 谢临没想到他父亲接了这么大的案子,也捎带上了他在陛下那里过了明路让他跟着一起锻炼。他跟着忙了一夜后,早上趁着他父亲入宫时眯了一会儿,睡醒后,抽空跑去了护国公府看望周顾。 周顾正坐在床上,看让人搜罗到的关于南楚各大世家府邸的资料。 他既已决定去南楚游历,自然要提前将南楚好好了解一番。如今苏容在京城,再加上还没放榜,他也不急着动身。准备趁养伤这段时间,将南楚各大世家宗室摸个底,尤其是南宫家、夜家、南楚宗室。 听人禀告谢临来了,周顾让人立即将这些东西都挪走藏起来,才自己半躺着等着谢临进屋。 谢临以前与周顾不交好,没怎么来过他的霜林苑,如今走进来,看到已摘空了的葡萄架,砸吧砸吧嘴,想着今年没吃上,明年他要吃上周顾这院子里的葡萄。 进了屋,见周顾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整个人十分虚弱的模样,他瞧着唏嘘,「我听说你昨儿差点儿烧没了命,怎么样?没烧坏脑袋吧?你如今这脑袋还能运转吗?」 周顾不客气道:「指定比你的脑袋好用。」 谢临一听,顿时知道了,这脑袋大概没烧坏。他一屁股坐下身,看着周顾道:「谁能想到,你查个案,大清早的从大佛寺回来,还能这么危险?偏让你赶上了。」 见周顾不说话,他又问:「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般可怕?我听说是冲着你来的?连那两个和尚都不杀了,一大批死士只一门地围着你要杀你?你得罪什么人了吗?还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人非得置你于死地?」 「我只在江宁郡时收拾了江盛得罪了大皇子。」周顾见他是真的十分关心他,不介意与他多说几句,「至于别人,就不知道了。若是杀了我,让护国公府悲恸,引起什么后果,动摇朝纲,也说不定。」 谢临心神一凛,顿时坐直了身子,「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个。对啊,若是你出事儿,老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岂能受得住?他们二人若是倒下,护国公府的顶梁柱便没了,就剩你大哥了,不是我说你大哥,守成有余,手腕魄力等等都不足,不及你。若你出事儿,整个护国公府可不就塌了半边天了吗?」 他万分庆幸地道:「我听说多亏了苏容。」 他看着周顾,「这苏容,可真厉害啊。」 既能料事如神,命人追上周顾救下他,又能星夜斩棘百里,来到护国公府,应急地给了他一副退热的方子。就连太医院的院首徐太医和京中药堂的大夫都没法子退下的热,她却做到了,咋这么有本事呢。 他以前可真是没看出来,真是真人不露相。 周顾点头。 谢临看着周顾,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我听说苏容是跟着夜归雪一起去大佛寺礼佛,正巧与你和贺正查案遇上了,她与夜归雪……」 周顾不吱声。 谢临懂了,挠挠头,「夜归雪是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而苏容是南楚王女,他们……」 周顾截住他的话,「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谢临顿时打住话,「来看你啊。」 「如今你也看到了,可以走了。」周顾撵人。 谢临:「……」 他这刚坐屁大一会儿,周顾就撵他走,他刚刚是说了他不想听的话?他立即道:「除了来看你,还与你了解案情,你知道的,我父王被陛下抓了壮丁查案,把我也捎带上了。」 他指指自己的黑眼圈,「昨儿一夜没睡。」 周顾见他识趣地说起查案,不再继续撵他,而是与他说起了案子。 两个人就着案子又说了一阵话,提及那两个和尚,光真咬舌自尽 ,没救过来,但死前已确定是他杀了丁满,而忘俗也有问题。 谢临道:「你能不能跟我去你家的暗牢,咱们俩一起再提审那忘俗?」 「你自己去吧!我要养伤。」周顾摆手,「我让人带你去。」 谢临看他苍白着一张脸,明显挂着不宜操劳,点点头,站起身,「好,我自去审审。」 周顾喊来一个人,让他带着谢临前去。 谢临走了两步问:「你身边的子夜呢?」 「躺在床上养伤,他的伤势也比较重。」周顾道。 谢临点点头,嘟囔了一句「怪不得不见他。」的话,转身走了。 周顾在谢临离开后,又拿出刚刚看了一半的东西,继续看了起来。 谢临由人带着去了护国公府的暗牢,只见忘俗被绑在柱子上,大和尚细皮嫩肉的,显然没受过什么罪,如今遭了罪,很是萎靡。 见有人来了,忘俗抬起头看来,见是谢临,他也认得,说了句:「阿弥陀佛,谢小王爷。」 谢临点点头,「忘俗师傅。」 他是瑞安王府的继承人,虽然有些纨绔性子,但并不多,是自小被瑞安王着重培养的,自然不是腹中空无一物的废物点心,自有他的一套本事。 他站在忘俗面前,盯着他看,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忘俗师傅,光真师傅因你而死,你就没有半点儿愧疚吗?」 忘俗一愣。 不等他开口,谢临又道:「让我猜猜,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将大佛寺住持座下首席大弟子都能收买,就算是皇子母妃,怕是也做不到,因为你是聪明人,知道搅合进皇子夺权,不是什么好事儿,弄不好,会不得善终。而佛门求的便是一个善终善果。唯一的理由,便是你那一直找的妹妹,让你这么做,而你那妹妹,不像你所说的一样,目前在南平侯府,想必她就在京城。」 忘俗面色不变,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无奈道:「谢小王爷,仅凭猜测,便断定是贫僧害人,无论贫僧说什么,王爷不信,老护国公不信,谢小王爷看来也不信了,那贫僧还有何话可说?」 谢临摇头,「不、忘俗师傅,你还是有的话可说的。」 他凑近忘俗,贴在他耳边,对他低声道:「你知道的,我母妃那个人,有一颗向佛之心,最爱礼佛,每一年都要去大佛寺一次,而每次都要拉拽上我陪他,我这个人,不爱端坐在蒲团上跟着她一起礼佛,所以,我总是偷偷溜出去,满寺院的跑,多数时候,都爱往后山跑。而后山最高处的望月峰,可以一览整个大佛寺的景象,我坐在那里能看到我母妃什么时候发现我不见了,派人找我,我好赶紧冲回去自己的房间装身子不舒服。」 他回忆道:「大概是三年前吧,我在望月峰上竟然看见了忘俗师傅与一位女子抱在一起,彼此哭了许久,那人身着宫装……」 忘俗整个人血液倒流,一瞬间浑身僵硬。 谢临似乎没看到他的表情,继续往下说:「距离得太远,我听不到说什么,也看不到那女子的具体模样,只能隐约看清那宫装女子的穿戴,心下十分好奇,待我回了大佛寺,便自己偷偷观察,哎,你猜怎样?还真让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人。因那人与我母妃坐在一起,头上的朱钗、腰间的环佩,都很是特别,宫廷御造。」 忘俗脸色惨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谢临后退了一步,看着忘俗,「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哪怕我是瑞安王府的小王爷,不能碰触的事情,也千万不要去碰触,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何况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了,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所以,这事儿啊,我谁也没说,连我母妃也没告诉。」 他看着忘俗,「忘俗师傅,如今陛下把你这件案子,一并交给了我父王,而我呢,也被我父皇和陛下一起揪着跟着查这个案子,自然是想立功的,毕竟也得让陛下看到我的本事,才好在我科考放榜入朝后,重用我不是?」 他捻着手指,「所以,是你自己交待,还是我顺着宫里那人查你?若是真叫我查起来,不管那人有没有干系,可就都卷了进来了。兴许到时候你想护,都护不了。」 第二五六章 保护(二更) 忘俗看着谢临,脸色煞白,抖着嘴角,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谢临也不急,耐心地等着他。 过了许久,忘俗才闭了闭眼睛,沙哑地问:「谢小王爷,若是贫僧交待是何人主使贫僧,你可立誓,答应贫僧,绝对不牵连出你看见的那人。」 谢临看着他,「忘俗师傅,你大概弄错了一件事儿,你即便不说,我也能去查,只不过案件进展慢而已,我为何要跟你立誓?」 忘俗白着脸看着谢临,一脸的倔强,「若是你不能保证,贫僧死也不说。」 谢临「呵」地一笑,「行啊,那我就先去查那人,拔出萝卜带出泥,总能查出些东西,忘俗师傅你要清楚,但凡是宫里的女人,手脚没一个干净的,不禁查的。」 他抬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忘俗师傅,你可要想好了,只要我走出这个门,你再想找我,可就没用了。」 说完,谢临干脆利索地往外走。 忘俗手攥出青筋,在谢临要迈出门槛时,出声,「谢小王爷留步。」 谢临慢慢转过身,看着忘俗。 忘俗开口:「贫僧说。」 他松开紧攥的拳头,「贫僧只求谢小王爷,在贫僧交待后,求谢小王爷看在贫僧主动交待的份上,勿要将那人牵扯进来,她与此案无关。」 谢临痛快点头,「我也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给自己招惹麻烦上身,只要忘俗师傅交待出主使之人,与本案无关的人员,我自不会徒惹麻烦。」 忘俗得了谢临这一句话,咬牙道:「是大皇子妃。」 谢临眯起眼睛,走到一旁摆放的桌前,提笔开始书写供词,「详细经过。」 忘俗点头,既然开了口,便开始交待大皇子妃如何使人找到她,用他在意的宫里那人威胁她,三年前不止谢临瞧见了宫里那人,大皇子妃不知怎地也知道了宫里那人,故而以此威胁他。 他见谢临快速落笔,刷刷刷不停书写,他顿了一下,「谢小王爷,你答应过贫僧不牵扯出宫里那人,但这供词……」 「你放心,你的供词,我要拿回去查是否如实,才能上报,毕竟牵扯大皇子妃,事情太大了。若我查出与宫里那人无关,我呈递给陛下的供词自会润色一番,将那人帮你抹去。」谢临头也不抬,「我说不想惹麻烦,你听进去就是了。」 忘俗点点头,继续往下说:「贫僧没办法,只能找到光真师弟,师弟有把柄在我手中,我便拿那个把柄要挟他,并答应师弟,事成之后,即便我死,也不会将他的把柄泄露出去,师弟这人刚硬……是我害了他。」 谢临不置可否,落笔不停。 忘俗继续道:「师弟第一次杀人,难免生疏,而且后山豺狼虎豹居多,他以为将人杀死后,便万事大吉了,不成想周小公子与贺统领亲自追查到了丁满的葬身之地不说,还追查到了大佛寺,将寺中所有僧众都叫到一起盘查,每个人短短几句后,就让他盘问出了我们二人……」 谢临虽然没亲眼看周顾盘查,但却可以猜到,以周顾的聪明劲儿,数百人中找出谁的话语有漏洞,自不在话下,否则也枉费被誉为护国公府最聪慧之人,悉心得老护国公和东宫培养了。 忘俗交待完,谢临收起笔,递给忘俗画押。 忘俗再三确认,「谢小王爷,贫僧一旦画押,你便可以拿这张纸作为呈堂证词了。」 谢临点头,「话是这样说,我让你在这张纸上画押的目的,自不是要将这张纸拿出去作为供词,毕竟我已经说了,我不想惹麻烦,我的目的是,你得活着,作为人证。别跟光真一样,一死百了。否则我不止将这供词扔出去,将你护着的那人也要搬出来。」 他 说完,看着忘俗,「忘俗师傅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忘俗点头,「贫僧明白了。」 他只能相信谢临真不想惹麻烦,只要他不寻死,谢临会如他所说,说到做到。于是在这张纸上,签字画了押。 谢临出了护国公府的暗牢,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这案子得棘手成什么样儿,才让陛下找上他父王,而他父王不放心刑部和大理寺的天牢,将忘俗依旧关在护国公府的暗牢不提出去。 如今忘俗又供出大皇子妃,这可真是更棘手了。 若真是大皇子妃,那么她对付苏容,杀周顾就有理由了。但大皇子妃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吗?到底是她自己所为,还是大皇子燕礼指使,还是南平侯府也插了手? 谢临没再去找周顾,而是直接回了瑞安王府,等着他父王从宫里回来,此事自然是要报与他父王的。虽然他在忘俗面前稳得很,但是忘俗供出的人是大皇子妃,便不是他能稳得住的了。 谢临从护国公府暗牢出来,离开的匆忙,周顾听人禀告谢小王爷匆匆离开了,便知道谢临审问出了东西,他放下手里的卷宗,对人吩咐,「速速跟上谢临,保护他平安回到瑞安王府。」 他吃了一次教训,如今已不放心谢临。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谢临是骑马来的护国公府,走时自然也骑马离开,他骑快马走了几步之后,觉得不该如此急躁,免得被有心人看出什么来,毕竟如今很多人都知道忘俗那个和尚是关在护国公府,于是,他放缓马速,慢悠悠地往瑞安王府赶。 走出一条街,东西两侧面攸地袭来两支利箭,一支直奔谢临头部,一支直射向他心口。 跟着谢临的一名护卫栖身上前,打掉了一支利箭,再顾不及另一支利箭,眼看另一支利箭就要射中谢临心口,身后纵出一人,挥剑打开了那支利箭,同时,有无数人栖身上前,将谢临牢牢地护在了中间。 谢临整个人都懵了,端坐在马上,愣愣地看着冲出来保护他的人,以及地上被打落的利箭。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立即吩咐,「速去拿人!」 既苏容、周顾之后,他终于也喜提了青天白日被人刺杀的场面。 第二五七章 心大(一更) 谢临的护卫与周顾的护卫一起,留了一部分人保护谢临,一部分人顺着利箭来的方向迅速追踪了去。 谢临骑马待在原地,对人吩咐,「把这两支利箭拿过来给我过目。」 有人去拾利箭。 一名周顾的护卫立即叫住那人,「小心箭上有毒。」 那人手刚要碰到,闻言立即缩回手,仔细一看,果然见箭尖漆黑,像是抹了什么东西,大约真是淬了毒。他心道了一声「好险」,撕掉半截袖子,裹住箭,拿了起来,但也不敢递给谢临,而是举着给谢临看。 谢临脸色难看,「拿回府找大夫验。」 两支利箭相同,出自一处,且剑尖上都抹了东西。护卫得了谢临的吩咐,小心地将箭收了起来。 谢临问一名护卫,「你们是周顾派来保护我的?」 这名护卫点头,「我们四公子吃过一回亏,知道您来护国公府时带的护卫少,怕您回府的途中有危险,特命我们追来保护您,安全护送回瑞安王府。」 谢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我这条命,今儿还真多亏了他。」 派出去的护卫很快就回来了,拎回来两具尸体,禀告谢临说这两个人是死士,放完冷箭后压根就没想跑,而是直接吞毒自尽了。 谢临这个气啊,也真是看得起他,一出手就两个死士,若今儿没周顾派来的护卫,他还没准真将小命交待这儿了。 他怒道:「拎着这两具尸体,跟我回府,着人去京兆府报案。」 有人应是。 谢临没在街上久留,提着人证物证,由人护着,回了瑞安王府。 瑞安王府的守门人吓了一跳,「小王爷,您这是……」 谢临对他摆摆手,问:「我父王可回府了?」 「王爷刚刚从宫里回来。」守门人答。 谢临立即冲进府里,直接去找瑞安王。 周顾的护卫眼见谢临平安进了瑞安王府,放心地折返回护国公府。 瑞安王也是一夜没睡,从宫里回来,打算小憩片刻,刚闭上眼睛,谢临冲了进来。 瑞安王刚想张口训斥他没规矩,只见谢临红了眼睛,「父王,儿子刚刚差点儿就见不着您了!」 瑞安王躺着的身子腾地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他片刻,才绷着脸问:「怎么回事儿?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差点儿见不着我?」 谢临立即将经过红着眼睛跟瑞安王说了。 瑞安王听完,脸瞬间沉了,「你怎么会遇到刺杀?」 谢临抿了一下嘴角,低声将他前往护国公府看望周顾,顺便审问了忘俗,审问出了大皇子妃之事说了。 瑞安王听完,心下也道了一声「好险」,他虽然不缺儿子,但嫡子就这么一个,自小精心培养的,容不得出丝毫差池,得亏周顾吃一堑长一智,及时派人护了谢临。 瑞安王心下感激,站起身,拍拍谢临肩膀,「多大的人了?我年轻时,也遭人刺杀过,都没像你似的红眼睛。」 谢临扁着嘴角,红着眼眶,「父王,那您是青天白日的走在这京城的大街上遭遇被人放冷箭吗?」,他重重强调,「两支淬了毒的冷箭!儿子都懵了。」 瑞安王心说还真没有,这京城什么时候这么危险了?他拍着谢临肩膀的手顿住,顿了一会儿,才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父王必为你做主。」 谢临点点头。 瑞安王道:「将忘俗和尚画押的证词拿给我看看。」 谢临递给他,同时说:「父王,这份证词,不能提供到陛下面前,呈到陛下面前的供词,得掩去宫里那人。这份证词我已经说了,是 威胁忘俗不准寻死。要做人证的。」 瑞安王点头,「我知道。」 谢临是瑞安王亲手教导出来的,他比谁都清楚,牵扯到宫里那人得有多麻烦。 他看完证词后,瞪了谢临一眼,「这么大的事儿,你当初怎么不吱声?」 谢临扁扁嘴,「父王知道又怎么样?您会跑去告诉陛下吗?您一不参与皇子夺位,二要维持低调不惹事儿。您知道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往心里搁这事而已,全无用处。儿子心大,儿子可以当做当初没看见。」 瑞安王被噎住,半晌,吐出一句话,「你还真是心大。」 他该表扬他? 他将证词递回给谢临,没自己收着,「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儿,这个你自己收着吧!」 谢临点点头,将忘俗的证词重新收了起来。 瑞安王道:「再出门办案,身边带上暗卫。」 谢临重重点头。 瑞安王看着他,没好气,「当初让你习武,你吃不了苦,如今怎样?是不是知道了习武的好处了?」 谢临小声嘟囔,「我早就后悔了,若是习好武,当初也不至于跟周顾打架打不过了。」 瑞安王哼了一声,心想你没打过才好,若是打过了,岂不是就要回家闹着娶那罪臣之女秦鸾?他能答应吗?自然不能,若是那样的话,周顾没打断他的腿,他得打断他的腿! 瑞安王对他摆摆手,「这案子牵扯太大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得好好想想怎么查,你也回去压压惊,将那两个死士搜身后,扔去京兆尹,本王查案,他们都要配合。」 谢临心中也清楚,牵扯大皇子妃,他如今回府了,就不是急冲冲能解决的事儿了,只要他和父王不动,大皇子妃兴许还会以为忘俗没供出她呢。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急。 他告退出了瑞安王的屋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周顾的护卫回到护国公府,向周顾禀告谢临当街遭遇冷箭刺杀一事,说已平安将谢临送回瑞安王府。 周顾坐直了身子,揣测着谢临从忘俗嘴里撬出的人看来来头很大,否则绝对不会有能力当街动用死士刺杀谢临。 他对护卫问:「你们看那淬了毒的箭,与清平公主当初被刺杀的箭,可是同出一处?」 护卫摇头,「属下没见过那支当初清平公主被刺杀的箭。」 周顾吩咐,「去查。京兆府有画样。」 护卫应是,立即去了。 第二五八章 觐见(二更) 苏容一觉睡到傍晚,醒来听凤凌说谢临遇刺一案。 苏容挑眉,「两支冷箭,两名死士,这可真是下了死手。」,她问凤凌,「谢临到底查出了什么?」 凤凌摇头,「只有谢小王爷自己和瑞安王知道。」 苏容若有所思,「太子殿下那边,可有传话?」 凤凌摇头。 苏容没打算理会,如今连瑞安王府的小王爷都敢刺杀,瑞安王定然会震怒,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揪出真凶,京中这一潭水,真是彻底被她搅起来了。 她用过晚膳后,又直接回房睡了。 第二日,清早,用过早膳后,夜归雪乘车进了宫。 皇帝下了早朝,听余公公禀告夜相府二公子进宫了,皇帝脚步一顿,立即问:「他如今在哪里?」 「奴才派人将夜二公子带去了明德殿。」余公公道。 夜归雪不是大梁的朝臣,皇帝接见他自然不能在御书房。 皇帝颔首,抬步往明德殿走。 明德殿内,夜归雪端坐喝茶,伺候的奴才宫女们都偷偷看他,这夜二公子当真如传言一般好姿容,如玉树芝兰,令人一见夺目。 京中如今都传遍了,昨日之前,夜二公子与苏七小姐一起前往大佛寺礼佛,人人都揣测,夜归雪与苏容的关系。 夜归雪是南楚夜相府二公子,苏容是江州刺史府小庶女,都初来京城没多久,难道是早就相识?更有一种说法,苏容为了夜归雪,退了周顾的婚事儿。 夜归雪是掐着点进宫的,皇帝下了早朝后,没有耽搁,也没让夜归雪久等,便来到了明德殿。 听到宫女太监齐齐喊「陛下」的声音,夜归雪缓缓站起身,对从外面进来的明黄身影见礼,「南楚夜归雪参见大梁陛下。」 皇帝打量夜归雪,丰仪气度不俗,令人一件难忘,他心中也赞了一声。当年成国公府有女与南楚夜相府公子彼此心仪,为拉进南楚和大梁的属国关系,大梁自是极力促成,后珍敏郡主又为大梁与南楚太子立下婚书,更是一度紧密地将南楚与大梁绑在了一起。 他缓缓抬手,含笑道:「夜二公子免礼!」 皇帝走到主位坐下,又笑着请夜归雪入座,对其极其礼遇地道:「夜二公子,朕听闻你来大梁京城,早就想见见你,但你着实有些难请啊,以至于直到今日,朕这才见着了你的人。」 夜归雪不疾不徐拱手,「归雪奔波来京,颇有些水土不服,才晚了几日来见您,请陛下见谅。」 皇帝笑着摆手,「夜二公子贵人事忙,朕自然不会怪你。」,又笑问:「南楚王近来王体可还安建?」 夜归雪点头,「承蒙陛下惦记,我家王上一直安好,王体安建。」 「那就好。」皇帝颔首,「朕听闻你们夜相府要与南宫家联姻?故而你送小侄女前来成国公府安置?」 「是小住。」夜归雪笑着纠正,「我家长兄的确与南宫小姐已有婚约。」 皇帝看着夜归雪,拐弯抹角,「夜相府与南宫家……」 夜归雪见皇帝顿住,也不接话,洗耳恭听,静听下文。 皇帝只能继续道:「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当年珍敏郡主被大魏与南楚内部的南宫家一起搅动,迫于无奈,和亲大魏,若无夜家向着南楚王,南楚王权怕是当时都会易主。所以,这么多年来,南宫家与夜家虽然明面上没动起真章,但其实一直小摩擦不断,关系实在说不上好。南宫家是外戚,而夜家是保王党,故而一直不对付,如今弄出联姻,实属让人意外。 夜归雪笑道:「两府联姻之事,是我们王上促成。」 皇帝讶异,「竟 然是南楚王促成?」,他想问为何,但若涉及南楚内政,他便不好问了,只能迂回问:「夜二公子此回来大梁,是单单只为私事,还是也有公务在身?」 夜归雪直言道:「既为私事,也有公务。」 皇帝坐直了身子,「哦?公务为何?」 夜归雪笑了笑,「从大梁迎回我南楚王女。」 皇帝心下一松,原来夜归雪真是为苏容而来,夜相府依旧是与南楚王绑在一起的夜相府,他面色瞬间和缓,笑着道:「既然夜二公子直言,朕也就直言问你了。你说的可是苏容?」 夜归雪颔首,「回陛下,正是。」 皇帝道:「朕也是才知道,苏容是珍敏郡主与南楚王之女,老护国公这些年一直瞒得紧,没对朕透丝毫口风,以至于朕如今才知。」 他看着夜归雪,「不知南楚王是何时得知的?」 夜归雪道:「我们王上五年前就得知了。」 皇帝一愣,「既然五年前就得知……」 夜归雪如实道:「不瞒陛下,南楚局势一直以来不甚平稳,我们王上膝下只王女一人,若不能为其铺好路,如何能迎王女顺利回归南楚?」 皇帝恍然,「南楚王考虑的是。」 他叹了口气,「算起来,苏容亦是朕的外甥女。当初堂姐舍生取义,朕悲痛至今,若是早得知她有女儿留下,朕也不会让苏容在江宁郡受苦多年。」 夜归雪不接这话。 皇帝回忆道:「珍敏郡主犹如朕之胞姐,她虽狠心不告知朕她留有一女,但朕如今既已知道,断不能不管。」 他看着夜归雪,「不知南楚王如何打算?」 夜归雪道:「王上有言,只要王女回归南楚,王女的打算,便是我们王上的打算。」 皇帝心下一惊,没想到南楚王对苏容如此看重,并不以王权压她,这话的意思是,只要苏容回南楚,一切便听她的。这是人还没到南楚,便提前交权了? 皇帝维持着面上的沉稳,点点头,「你们王上膝下只有这一王女,是该如此待之。朕虽然还没见过苏容,但她来京后,做了不少事儿,朕对她早有关注。本来在得知她身世时,是想立马召见她,但被老护国公阻拦,担忧大魏发难,当年之事,既然珍敏郡主假死脱身,若是被大魏得知,定不会善罢甘休,因她签订的和约怕是要作废。若大魏撕毁和约,两国之争怕是又要掀起,朕若不能做好万全准备,确实不好见她,证实她身份。」 夜归雪理解地点头,「陛下说的是,老护国公考虑的极是。」,他顿了顿,「但我们王上在在下临行前交代了,珍敏郡主与我们王上当年的婚书,并没有真的撕毁,我们王上想让他与珍敏郡主的女儿堂堂正正被迎回南楚。她的身份,不容置疑。且要尽早。」 皇帝闻言神色一顿,「你们王上的意思是,不惧开战?这些年南楚早有准备?」 若南楚王比他早知道五年,那的确是该早有这个准备和打算,否则也不会说的这么直白。 夜归雪点头,「我们王上的意思是,王女的身份,不容置疑,若大魏来犯,我们王上依旧如当年一样,与大梁一起,共敌大魏。」 他看着南楚王,直言,「难道大梁这些年一直全无准备吗?」 南楚王摇头,「大梁经过当年一战后,先皇痛失亲侄女,朕痛失堂姐,虽然签订了互不进犯和约,但自朕登基后,自然不可能一味天真地相信大魏有一天会不撕毁和约,故而,护国公府的三位公子一直投身军中,勤加练兵。」 若不是以防大魏有一天翻脸,他怎么可能容得下护国公府至今? 夜归雪点头,「大梁不是全无准备就好。我们王上也说了, 珍敏郡主生于大梁,长于大梁,为大梁的付出天地可鉴,她当初即便假死脱身,也是大魏不仁在前,她摆其一道在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我们王上希望,陛下堂堂正正认回外甥女,以正珍敏郡主之名,我们南楚也会堂堂正正迎回王女。」 南楚王颔首,「南楚王说的极是,朕也深觉有理。」 第二五九章 召见(一更) 夜归雪来大梁京城,没立即进宫觐见皇帝,等的便是试探皇帝对苏容的态度,以及对南楚王女身份的态度。 如今见皇帝三催四请寻他入宫来见,他大约心里便有数了,皇帝十分在意苏容,重视她的身份,否则,绝对不会急着见他。 他拱手道:「既然陛下也同意归雪所言,正与我们王上意见一致,不知陛下打算何时见我们王女?」 皇帝不答反问:「夜二公子打算何时启程回南楚?」 「多不过半月。」 皇帝颔首,又问:「朕听闻你与苏容一同前往大佛寺礼佛,可是就她回南楚之事商议过了?她怎么说?」 夜归雪道:「王女自然答应回南楚,但她对大梁情分深厚,非同寻常。她生于大梁,长于大梁,一时难离故土。南楚毕竟万里之遥,王女放不下江州刺史府的家人,总要安排好一切,才会启程。而在下等不了那么久,兴许会提前离开,王女安排好一切后,再定启程之日。」 皇帝点头,「你既是来迎她,而她又应了去南楚,为何不等着与她一起?」 「南楚朝中多事,在下不能一直久留大梁京城。」夜归雪道。 皇帝这些年对南楚也多有,自然明白南楚几大势力斗成什么样儿,他颔首,「朕会尽快见见苏容。」 他叹了口气,「你来京数日,应该也知道,对她不利之人,恐怕是大有人在。即便朕有心相护,怕也有个措手不及。你若是能多在这京城多留些日子,一同接她离开最好。」 皇帝自然不会说强留苏容在大梁,她毕竟是南楚王的唯一王女,又是珍敏郡主的女儿,回南楚继承王位,对大梁有益无害。 他也希望她在京中平安,更希望她平安回到南楚,顺利即位。但这一条路有多难,他身为皇帝,自是极其清楚的。即便有南楚王给她铺路五年,但南宫家盘踞百年,外戚的势力实在太大了,南楚不是南楚王一个人说了算,更何况还有不乐意苏容回到南楚的对皇位有野心的宗室宗亲。 夜归雪淡笑,「陛下放心,只要有陛下相护,王女也有自保之能,逗留京城期间,自不会出事儿。」 他看着皇帝,「我们王上十分相信陛下之能,必能护我南楚王女顺利回归。」 皇帝揉揉眉心,「也罢。」 皇帝命人关了明德殿的门,与夜归雪谈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皇帝留膳,夜归雪推托,皇帝又说改日设宴,夜归雪答应下来,皇帝这才放他出了皇宫。 夜归雪离开后,皇帝独自坐在明德殿许久,才对外吩咐,「有请老护国公入宫见朕。」 余公公立即应了一声,连忙派人去了。 老护国公听闻陛下有请,又听闻南楚夜相府二公子夜归雪刚从宫里见过陛下出来,心中大体已料到了皇帝找他所为何事。他收拾了一番,入了皇宫。…. 皇帝就在明德殿等着老护国公,见人来了,眼看时辰已不早,吩咐人传膳,打算与老护国公一起用膳。老护国公也不推脱,跟着皇帝一起用过膳后,才说起正事。 皇帝询问近来军中如何?兵马如何?军备军需如何?老护国公自然清楚,都一一作答。皇帝听完后觉得还行,可见护国公府这么多年来一直未糊弄他疏于练兵,而他也能感觉到,今年护国公府包括世子在内的三位公子已不怎么回家,几乎住在了军营,可见老护国公也是因为苏容及笄,为她的身份泄露早有准备。 皇帝有些埋怨道:「老国公,你瞒得朕好苦啊,南楚王五年前就已知道了苏容真实的身份,你则直到苏容来京才告诉朕。若你早告知朕,朕何苦被蒙在鼓里?也能早准备五年。」 老护国公心想,若是我早告诉你,你哪里有南楚王那 个忍耐的本事忍耐五年?怕是苏容的身份一早就泄露了,五年前太子的翅膀不比如今的硬,苏容也还没长成人,他可不敢赌。 他佯装叹气,「哎,陛下,是珍敏郡主嘱托,郡主临终遗言,在苏容及笄之前,万勿从老臣之口,泄露她的真正身份。老臣当初答应了,自不能反悔啊,不是君子所为。」 这还真不是他聊天撒谎,是珍敏郡主再三嘱咐他,他也清楚陛下是什么性子,自然干脆地答应了。若是早让陛下知道苏容的存在,苏容绝对不会安生到及笄之日。毕竟,皇帝一动,满朝皆动。 无论怎么说,如今苏容好歹已平安长大。 皇帝虽心里不满,但这事儿还真没法怪老护国公,只沉痛道:「堂姐不信朕呐!」 老护国公叹气,「陛下,不是郡主不信您,是您的身份太贵重了,动辄干系江山社稷,郡主不敢赌呐。」 皇帝脸色黯然了一瞬,「也是。」 他沉默片刻,打起精神道:「今儿朕见了夜归雪,他是带着南楚王的王命而来……」 他将夜归雪传达的南楚王的意思说了,然后问老护国公,「老国公,你认为如何?」 老护国公早已料到,当年他也是参与珍敏郡主与南楚太子楚荣订立婚约之人,对于楚荣对珍敏的情意,他清楚得很,否则当初也不会为她求老南楚王,后来更不会成全她放她离开。楚荣是南楚王室少见的痴情种。 他颔首,「依老臣之见,当年大魏兴兵犯我疆土,又要挟郡主和亲,郡主虽假死脱身,摆了大魏一道,但也是因为大魏不仁在前,郡主才不义在后。如今虽和约仍在,但有此前因,大魏若敢撕毁和约,大梁便不惧迎战。」 皇帝点头,「你早先拦着朕见苏容,那你觉得朕何时见苏容是时机?」 老护国公道:「陛下,要等,不急一时。我们当务之急,兵力足够,但要做战前准备,那就要蓄粮草和一应军用供需。」,他说完,叹了口气,「老臣敢保证兵力,但粮草军需之事,就目前来看,差之多矣啊。这也是老臣拦阻陛下您的原因。」…. 皇帝闻言明白了,这些年,他打压太子,虽没有明面上打压护国公府,但下面的人很会揣测圣意,都知道他忌惮护国公府,而护国公府自己也心中清楚,故而,粮草素来可丁可卯,只够供需,不说扩充军备,就是兵器上,这几年也未下大功夫改进。 皇帝自然不可能反省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是皇帝,就要谨防被人拉下龙椅,宁可防备,不可放任。他咳嗽一声,道:「老国公以为,若是兴兵,该备多少粮草?」 老护国公伸出手指头,给皇帝亮了一个数。 皇帝吸了一口气,国库有多少银子他也是心中大体有数的,若是照老护国公给出的这个数,怕是掏空国库也不够。 老护国公打量皇帝表情,郑重道:「陛下,当年大魏兴兵,对我大梁始终是个耻辱。人的脊梁骨可以被人打弯,但社稷的脊梁骨不能弯,即便弯一时,也不能弯太久。这一仗,若是大魏要打,大梁决不能再怂了啊。毕竟都已过了十六年了,无论是先皇、太后、还是郡主,都在天上看着呢。」 皇帝身体瞬间绷直了,「你说的对。」 他沉声道:「朕这就召见户部尚书,老护国公暂且留在宫中,与朕一起见见户部尚书吧!」 老护国公点头,要筹备兴兵打仗,一应军备,自然绕不开护国公府,他是该跟着一起听听,看看这些年折腾下来,户部尚书还有多少银子可以拿出来,拿不出来,不够粮草军备,得逼着户部尚书想办法。. 西子情 待精彩继续! 第二六零章 愤怒(二更) 夜归雪离开皇宫后,在回成国公府的路上,遇到了大皇子燕礼。 燕礼是刻意等在他回成国公府的必经之路上,拦住他的马车。 车夫禀告,「公子,是大皇子的马车。」 夜归雪挑开车帘,探出头,看向拦在前面的马车。 这时,燕礼也探出头,对他笑着打招呼,「夜二公子,你来京城也有数日了,本殿还没尽地主之谊,今儿这般巧遇,时辰正好,本殿请夜二公子去迎客坊吃个午膳?」 夜归雪哪里看不出他是特意等在这里拦截他,但他连大梁陛下都推脱了,又岂会应承燕礼?他摇摇头,「在下还有要事,今日陛下留膳,也未在宫里用。」 燕礼不放弃,「就算再忙,也要用膳。本殿不会耽误夜二公子多少时间。」,怕夜归雪再拒绝,他又补充道:「令侄女还小,本殿听说夜二公子是要将她留在成国公府几年?成国公府如何,夜二公子住了这么些日子,想必已心中有数。不过夜二公子放心,有本殿在,一定帮忙多照看令侄女几分。」 夜归雪挑眉,看向燕礼,「大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礼连忙一笑,「夜二公子别误会,本殿的意思是令侄女还是太小了,你将她一个人留在大梁京城当真放心?本殿对夜二公子一见如故,照应令侄女几分,自是不费什么事儿。」 夜归雪闻言轻淡一笑,「大殿下倒是不必替在下操心这个,在下若离京,自会安排好侄女。大梁与南楚,两国邦交至今,我相信即便我离开,侄女留在京城,京中的任何人都能照看好她。」 燕礼面色一僵,但还是咬牙道:「但谁又知道有没有敌国的探子女干细故意作乱?毕竟那么弱小的孩子,还是容不得出丝毫差错。夜二公子你说本殿说的对不对?」 夜归雪眯起眼睛,看着燕礼,眼中泛起冷意,「大殿下这是想强人所难了?」 燕礼立即说:「本殿只是想跟夜二公子吃个便饭。」 夜归雪自然明白燕礼如此不依不饶不是吃个便饭这般简单,他淡淡道:「在下只有半个时辰,去不了迎客坊那么远的路。」 「那就就近找个地方。」燕礼极好说话地伸手一指,「那一家吧!」 夜归雪看了一眼,颔首。 两辆马车驶向最近的一处酒楼,二人下了马车,燕礼十分礼遇地道:「夜二公子请。」 夜归雪面色清淡地进了酒楼。 这一处酒楼,人不是十分多,燕礼与夜归雪进了二楼包房。小伙计上了菜后,夜归雪不动筷,只对燕礼道:「大殿下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燕礼也不强求夜归雪动筷,他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夜归雪如此直接,他索性豁出去了,也直接说:「夜二公子来大梁,是为了苏容?」 夜归雪不答。 燕礼当他默认了,「本殿听闻夜二公子与苏容把臂同游大佛寺,难道夜二公子口中的已有婚约,是与苏容?」…. 夜归雪依旧不答。 燕礼也不傻,「看来本殿是猜对了。」 他看着夜归雪,「苏容为了周顾,连夜赶赴京城,不在乎一路荆棘,满身鲜血,任人纷说,深夜直入护国公府,急救了周顾一命。她能为周顾做到如此地步,夜二公子难道没有什么看法?」 夜归雪依旧不语。 燕礼又认为自己料对了,对夜归雪道:「夜二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本殿已得知苏容是你们南楚的王女,你是奉了南楚王的命令为她而来,本殿无意为难她,自然更是无意为难夜二公子。本殿只想与夜二公子做一笔交易。你放心,这笔交易,绝对不会损害夜二公子的利益,相反,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夜归雪淡淡看着燕礼。 燕礼直接亮出他的目的,「夜二公子想必知道,护国公府因为周顾,倾向东宫,周顾对于护国公府的存在……」 他顿了顿,指着桌子上的一盏灯,似乎找到了合适的说法,对夜归雪打着比喻,「就如这盏灯的灯芯,只要掐灭了灯芯,护国公府顷刻间便会崩塌溃散,不足为惧。本殿呢,就是想要将周顾的这盏灯芯掐灭。而对于夜二公子你呢,也会永除祸害。所谓人死如灯灭,只要周顾一死,自此王女便真真正正是你一个人的了。否则他活着一日,难保对你不是一个威胁?」 他见夜归雪神色不动,眉梢一挑,「夜二公子大约太过放心了,你难道真以为苏容主动解除了周顾的婚约,自此便与她全无干系了?我劝夜二公子别太天真。自古天真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夜二公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可谓品貌俱全,才冠天下。这样的你,配王女,足够般配。但若她心里有一个周顾呢?本殿劝你不要太放心女人,女人最是善变,周顾曾在江宁郡待了足足一个月有余,那时他是苏容的未婚夫,江宁郡苏家上下,待他奉为珍宝,只要稍一打听,便能知道,从苏旭到苏行则,早已拿他当作苏家真正的姑爷对待,他在江宁郡待了多久,就在苏家府宅住了多久。苏旭逢人就称赞周顾,而苏行则日日作陪,带他结识江州一干才子。还有苏容,二人把臂同游,她带周顾逛遍江宁郡,桃花溪、枫叶河、凤凰山,一个月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男女之情,早已生出了,否则苏容也不会为了周顾的性命从大佛寺深夜奔回京城救他。这样的他们,夜二公子当真放心?」 夜归雪静静听着,面上清淡至极,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不接这番话。 燕礼不信一个男人不在乎自己嘴边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自己定下的女人身心都属于自己?他再接再厉,「所以,夜二公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道理你该清楚。若不趁着现在与我合作,杀了周顾,解除后顾之忧,否则将来有一日,苏容借着你的云梯回到南楚,继位做了南楚的王后,到那时,她翅膀硬了,不需要你了,再毁了与你的婚事儿,重新选择她心里惦记的周顾,届时,你哭都没地方哭去?不要觉得女人是水做的就会心软,那是一般女人,苏容那女人,她能是一般女人吗?她狠起来,可是连自己都不手软。她能在当下为了自己的利益退了周顾的婚事儿,就有可能有朝一日,为了心中所想,退了与你的婚事儿。到那时,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看着夜归雪仍旧神色未变,心中恼怒,想着夜归雪不愧得夜相悉心栽培,得南楚王器重,他都将事情给他剖析的透透的了,他竟然分毫不波动,至少从面上,他看不出来他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对夜归雪道:「夜二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我联手,互惠互利之事,如何?或者,你夜相府另有打算?你与苏容定下婚约,也不过是一时从权?你夜相府也想要南楚的王位?那就更好了,你我联手,待我坐上那个位置,帮你夺下南楚王位。」 夜归雪终于出声,他淡淡地看着燕礼,「大殿下所言,在下觉得不如何。」 燕礼脸色瞬间难看,他说了这么多,只得夜归雪这一句话? 夜归雪缓缓站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殿下另寻别人吧,在下不是你该找的人。」 燕礼腾地站起身,「夜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当真不在乎?」 他费了半天唇舌,自然不可能轻易让夜归雪就这样打发了他。 夜归雪淡淡笑了一下,「大殿下太小看我南楚的王女了,也太小看我夜归雪了。与人为谋,害我王女。枉做小人,害王女想护之人。既是不智,也是愚蠢。在下不做蠢人,言尽于此,大殿下无需再多纠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燕礼自然不让他走,抬步出手去拦。 夜归雪轻轻一挥袖,一阵风拂面而过,燕礼连他一片衣袖边都没碰到,便被他推出丈远。他看也不看,头也不回,直接出了房门。 燕礼脸色惊变,身子晃了晃,勉强扶着椅子站稳,再抬眼,夜归雪已出了房门,不见了人影。他又惊又怒,几乎咬碎了一口牙,牙齿被他咬的咯咯响,死死看着门口,半晌,一挥手,猛地掀了桌子。 碗碟劈里啪啦一阵碎响,汤水四溅。 燕礼站在一片狼藉中,又是愤怒又是阴沉,「好个夜归雪!」 被他三言两语衬的,他这个在他面前给他长篇大论为他分析利弊的人仿佛是一个小丑。 他想冲出去撕了夜归雪,但心中明确地知道,他奈何不得夜归雪,除非寻求帮手。他咬着牙,压着愤怒,想着下一个寻求合作的人选。. 西子情 第二六一章 提点(一更) 二皇子燕麟对于大皇子燕礼来说,不是一个好人选,在他看来燕麟龟龟缩缩,凡事都要他顶在头上,不出头,恨不得他出去跟太子打个头破血流,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他都已经跟燕麟说了,要除太子燕回声,必先除周顾,可是他呢,龟缩不出手,说什么不是好时机。如今不是好时机,还有什么时候是好时机?难道要等着周顾放榜后被授予官职真正入朝后吗? 他早晚会成长为燕回声的一把剑,若是不待他未成长前除去,才是心腹大患。 可惜,那天没能要了周顾的命,谁知道竟然会半路杀出来一个凤凌,奉了苏容的命带着人救了周顾,还有苏容竟然懂得医术,开出了比太医院和京中各大药堂大夫还厉害的退热方子,救回了周顾那条命。 他真是对苏容恨的牙根痒痒,上一次她被大皇子妃请入大皇子府,本是试探她和苏家的底细,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又从周顾的身上横插一杠子。他当即想到了一石二鸟,利用夜归雪,分裂对付周顾和苏容。 没想到夜归雪这么难办,竟然连亲侄女的安危都不受威胁。 燕礼阴沉着脸攥紧拳头,夜归雪不上道,那他只能找南楚王后合作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想南楚王后如今应该很乐意跟他合作。 燕礼平复好情绪,抬步出了房门,对守在门外的人吩咐,「告诉掌柜的,本殿走出这屋子后,里面的场景若是传出去,小心他的脑袋。」 他不想明日御史台弹劾他,说他发疯打砸人家酒楼。 下属应是,「殿下放心。」 燕礼满意,抬步出了这家酒楼。 夜归雪出了这家酒楼后,再无人沿途阻拦,他顺畅地回了成国公府。 成国公在他的院子里等着他,见他回来,对他和蔼地问:「归雪,你今日见陛下,可还顺利?」 「回舅父,顺利。」夜归雪颔首,温和疏离。 成国公打量他面色,没看出什么来,对他试探地问:「陛下对于你与南楚王女之事,怎么说?可表明了支持态度?」 夜归雪点头,「自然。」 王女虽是珍敏郡主所生,虽长在大梁,与大梁虽有剪不断的牵扯,但她的根骨在南楚,大梁陛下若想南楚一直与大梁拧在一起,共防大魏,就不可能不支持他们。 成国公松了一口气,「有陛下的支持,就好说。」 他最怕的就是陛下糊涂,不认苏容,因为苏家与太子的牵扯不支持她,而夜归雪和夜相府已与苏容绑在一起了,成国公府又是夜相府的姻亲,这样一来,成国公也跟着难为。 夜归雪不置可否,不是他看不上一国帝王,实在是大梁皇帝这些年所作所为,着实让大梁在走下坡路。这样的大梁,拿什么对付大魏?幸亏有一个太子燕回声,大梁还有得救。 他很能理解苏容扶持太子燕回声,两人合作,燕回声成为苏容背后在大梁的靠山,而苏容也能帮助燕回声搅动大梁局势破开如今的局面。这样才是双赢。 他想到自己为是的大皇子燕礼,心里又摇摇头,也不是他瞧不起燕礼,实在是燕礼行事才华等诸多方面,都不及太子燕回声多矣。燕礼今日找上他,就是一步错棋,都不了解他的根底,也没看清苏容是个什么样的人,便贸贸然找上他,这样的人,怎能是太子燕回声的对手? 「归雪,有需要舅父帮忙的地方,你只管说。」成国公发现,自从夜归雪来到大梁,住进成国公府,除了让他为其小侄女夜秋莹举办了一次生辰宴外,再没有需要成国公府的地方了,他心下不太踏实。 他身为一家之主,也不是个窝囊的废物,对人对事对 朝局有着他独有的敏锐力,他敏锐地觉得苏容这个王女可真是太厉害了,哪怕退了周顾的婚,不但不让护国公府怨怼,如今还让护国公府上下对她感恩戴德。东宫又十分重视周顾,太子担心周顾连夜赶往护国公府,苏容已与太子打过照面。再加上苏家的苏行则将来入朝,铁定已是东宫派系。成国公府若是因为夜归雪搭上她的桥,再因她搭上太子的桥,投靠太子,兴许将来把这爵位变成世袭罔替也说不定。 自古以来,从龙之功动人心肺。 夜归雪闻言看了成国公一眼,似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打算,对他挑眉,「舅父想要参与皇子夺嫡?」 成国公咳嗽一声,「归雪啊,你看东宫储君,成算如何?」 「自然是稳坐大梁之主。」 成国公眼睛一亮,「我也觉得这大梁的继位之君,将来非太子殿下莫属。故而是有这个打算。」 夜归雪不客气地指出他,「但舅父家大业大,太子不见得收您的好。」 成国公府内部太乱了,这样的一大家子,最容易出事儿,燕回声未必乐意他投靠。万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岂不是拖后腿? 成国公顿时一阵尴尬,干巴巴地说:「我已让你表弟在处理了。」 「还不够。」夜归雪冷静地指出他,「最起码,不是让人规矩起来,而是要做到该清理的清理,该拔出的拔出,不铲除蛀虫,如何能让树木茂盛成长,然后开花结果?若是夜相府也如成国公府这般模样,在南楚都活不了十年。舅父如今的成国公府能一直安然无恙,是因为大梁至高无上的那把椅子上坐的人是当今大梁陛下,若是换了如今的太子储君,舅父认为,成国公府再这样下去,能保存几年?」 成国公脸白了白,不得不承认道:「你说得对。」,他叹了口气,「哎,也是我年轻时糊涂,生出这么多孽障。」 夜归雪淡淡道:「舅父知道就好。若是舅父想要从龙之功,就先要拿出一个态度来,清理了内部的糟粕,打扫了首尾,太子自然会看到。未染表兄有才,可担负成国公府的未来,舅父不要学大梁陛下,死抓着权不放就好,若给未染表兄足够的支持,未来的成国公府,兴许还真能如你所愿。」 成国公很是受教,「归雪你说的极是,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得狠,他单单只对陆未染说放手做还不够,他还要帮着陆未染一起出手,铲除那帮孽障这么多年造成的污糟事儿,得把陆未染这个世子之位的位置立起来,才再不会有人拖他后腿,也才能从他身上发展成国公府,成国公夫的未来才有希望。 「还有一个陆封严,总归是一笔写出的陆姓,此人有才,也很会为人行事,审时度势,是个难得的良才。舅父可不要把他推给外人用。」夜归雪提点道。 成国公心神一醒,「归雪你说的正是。封严这孩子,自来京后,之登过两回成国公府的门槛,显然是有意远离成国公府,得把他拉回来。」 「不妨将他交给未染表兄。」夜归雪道。 成国公连连点头,「没错,是我老了,与年轻人说不到一起去,还是得年轻人在一起好沟通。」 说完了正事儿,他这才发现已过了晌午,问道:「归雪,你可曾用过午膳了?」 夜归雪摇头,「陛下留膳未用。」 没提大皇子截了他去酒楼也没吃之事。 成国公连忙道:「正好我也未用,一起吧?」 夜归雪点点头。 成国公立马吩咐人备膳,仆从们很快将午膳端上桌,夜归雪规矩极好,食不言,成国公也只能陪着他安静地用完午膳。午膳后,成国公本来还想借机问问苏容与他相处的如何,但见夜归雪有些疲惫,便住了口, 告辞出了他的院子。 成国公离开后,夜归雪回房换下外衣,想了想,估摸着苏容已差不多睡醒了,还是出了府,去往沈府见苏容。 第二六二章 坦诚(二更) 苏容昨儿回府就睡,用过晚膳后,什么也没管,继续回房睡了,直睡到今儿晌午,方才睡饱了醒来。 夜归雪猜测的不错,她如今人睡饱了,休息够了,再不见疲惫,精神饱满。 夜归雪来的时候,她刚用完午膳,正在听凤凌禀报说大皇子燕礼截了夜归雪的马车,将人请去了酒楼,不知说了什么。 凤凌说完,见苏容若有所思,他道:「主子,这大皇子不会是要通过夜二公子使什么乱吧?」 苏容点头,「他应该就是这个打算。」 凤凌轻嗤,「这个大皇子,可真是不知所谓。」 「的确不知所谓。」苏容喝了一口茶,「归雪瞧不上燕礼,不会被他所乱的。」 凤凌自然也知道,短短时间,他差不多跟主子一样也摸清了夜归雪几分脾性,夜归雪那样的人,是不可能瞧得上燕礼被他蛊惑的,他好奇的是燕礼找夜归雪要作乱何事,他猜测,「主子,不会是跟您有关吧?」 「自然跟我有关。」苏容不作他想,「大皇子燕礼,颇有些刚愎自用。单看他不了解我,便自以为是,让大皇子妃将我请去大皇子府做客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十分沉不住气的人,不及二皇子燕麟。他娶的皇子妃宁瑶,也不及二皇子妃张婉。」 凤凌眨眨眼睛,「大皇子燕礼与二皇子燕麟两相对比的话,确实是燕麟要更会拿人做枪,忍耐力要更强些。但这两个人,比太子殿下都差远了。」 苏容笑,「那是自然。」 否则太子燕回声,也不会被皇帝如此忌惮多年。 她放下茶盏,敲敲桌面,「瑞安王府今日什么动静?」 凤凌道:「瑞安王亲自带着人去大佛寺查案了,谢小王爷昨儿受了惊,今儿府中压惊呢。」 苏容道:「谢临恐怕压的不是惊,而是对他动手的幕后之人的命。」 凤凌嘿嘿一笑,「主子看的明白,我偷偷潜入瑞安王府去瞧了,那谢小王爷正在府中的暗牢里审人呢,这人若是放榜后不进刑部都可惜了他这审案的本事。」 苏容想想谢临那人,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二人正说着话,有仆从禀告说夜二公子来了,凤凌立即站起身,「姐你坐着,我去接他进来。」 苏容点头。 凤凌大步出了画堂,很快就出了院子,迎去府门口。 夜归雪正由人领着进府,见到凤凌,他微笑颔首,「先带我去见过沈夫人吧!」 府中有长辈,先拜访过长辈见礼是规矩。 凤凌应了一声「好嘞」,便带着夜归雪去见沈夫人。 沈夫人吃过午膳后正在亲手给沈大人纳鞋底,听人禀告说夜归雪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 夜归雪对沈夫人见礼,「伯母!」 沈夫人连忙热情地拦住他,「快免礼,屋里请。」 夜归雪含笑进了屋。 凤凌溜溜达达跟了进去。 那日在成国公府,沈夫人便见过夜归雪,当即就心下赞了一声好品貌好人才,今儿近距离再见,更是心下极为称赞。不愧是南楚王为苏容培养的王夫人选。 婢女沏了茶,沈夫人请夜归雪入座,与他含笑说话。夜归雪一一应答,不拘谨,温和知礼,也不见她那日在成国公府远远瞧着那般清淡疏离,整个人很是温和,尽显晚辈的亲近之态。 沈夫人心下明白,这是因为苏容与沈家的关系,她如今住在沈府,也让夜归雪待沈府不同,没拿她当外人。 她笑着跟夜归雪说了一会话,也简短地询问了他家中夜相与夫人是否身体康健安好,提起夜归雪的母亲,当年在京中,与沈夫 人也是认识的,感慨多年不见,不知何时她能回大梁京城省亲。 沈夫人知道夜归雪是来寻苏容的,故没耽搁夜归雪多少时间,便让凤凌带他去找苏容。 凤凌笑着起身,带着夜归雪出了沈夫人的院子。 二人离开后,沈夫人对身边的嬷嬷说:「这夜二公子可真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太好了。」 正所谓人无完人,但这夜二公子,如今瞧着真是处处合宜。 近身伺候的嬷嬷闻言小声提醒,「夜二公子的脾性有些冷清,骨子里大约是个清冷的人。」 言外之意,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沈夫人闻言点头,也笑了,「可不是,冷清的人大多难触之内心。若换做别的寻常女儿家,定是受不住的,但苏容嘛,那小丫头自己就是个冷清的性子,倒是相得益彰了。」 冷清的人,大多理智,也大多行事有分寸,不会伤人伤己。 夜归雪来到苏容的院子,见她正在门口迎着他,初冬天寒,她穿的并不厚实,盈盈而立,他瞧见她人,看到她面容,便知道她听话地休息了,且休息的很好。 他眸光一暖,快走了两步,来到她近前,温声问:「怎么不在屋子里等着?」 「出来接你啊。」苏容笑,歪了一下头,上下打量夜归雪,「今儿这身衣服,怎么这般好看。」 凤凌受不了地怪叫,「姐,你想夸人好看就夸人,夸什么衣服。」 苏容狠狠瞪了凤凌一眼,挥手赶他,「有你什么事儿?闭上嘴一边去。」 凤凌顿时闭上了嘴。 苏容轻咳了一声,背着手围着夜归雪走了两步,笑着说:「我本来也是想说人好看的。不知怎么就开口说成是衣服好看了。」 夜归雪轻笑,倒没了初见的脸红,只耳根子微微爬上一丝红晕,反夸苏容,「你也好看。」 苏容弯了一下嘴角,「走吧,进屋。」 二人进了屋,凤凌识趣地充作哑巴,专门负责给二人伺候茶水,争做隐形人。 苏容比较满意,示意夜归雪喝茶。 夜归雪喝了一口茶,将他今日进宫的经过以及与皇帝的谈话以及皇帝的态度复述了一遍,苏容听完点头,有些意外,但想想她母亲据说与皇帝一起长大的,又不太意外。 夜归雪又道:「我出宫时,皇帝宣老护国公进宫了,刚刚不久前,又召见了户部尚书。应是在为若大魏因你而挑起兵战做准备了。」 苏容点头,「陛下倒还算有些担当。」 夜归雪又提起大皇子拦截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将大皇子的原话对苏容重复了一遍。 苏容听完直翻白眼,「这个燕礼,他真是人蠢而不自知。」 若不是皇帝扶持,就他这样的,连燕回声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就算想寻求合作,挑拨离间,外加威胁人,也得先把夜秋莹弄到手里才有效果。空口白话的,可见他还是不敢对夜归雪轻举妄动。 夜归雪点头,承认这话,「就是个蠢人。」 苏容看着他笑,「归雪,你其实不必与我事无巨细的。我对你,已了解了几分。我知你性情,甚至脾气秉性,虽了解的未见全面,但我也相信你的品行。南楚王为我这个亲生女儿选的王夫,自然错不了。我即便不相信你,也该相信他作为我的亲生父亲,不会推我入火坑。」 就冲南楚王空置王宫多年,也能看出,是爱惨了她那早逝的娘。对她这个唯一女儿,自是爱屋及乌,应是恨不得把天下所有好处都给她。 哪怕她还没见过她,就已有了这个认知。 夜归雪微笑,「我想与你说。就如你对我坦诚一般。」 苏容笑开,「好吧!」 她用杯盖拂了拂茶水上飘着的茶叶,收了笑,正色道:「你我若离开京城时,若你放心得过,把小秋莹安置进东宫吧!」 夜归雪一怔,「安置进东宫?」 「对。」苏容点头,「满京城,若你我离开,那么小的才四岁的孩子,我只相信唯有太子的东宫可以保她安然无恙。」 夜归雪仔细想了想,温和点头,应允下来,「好。」 的确没有比太子的东宫更安全的地方。因为他离开后,若她也离开京城前往南楚那日,势必已经帮太子燕回声扫清大部分障碍了。最起码挡路的大皇子二皇子,应该已被收拾了,其余皇子,还都没成长起来,应该不足为惧。而皇帝,届时局势已破,他也会明白,唯一能继承且坐稳他屁股下的位置能够接他班执掌后梁江山稳固下去的人,也唯有太子燕回声了。 亲爱的们,月票,么么 第二六三章 极好(一更) 夜归雪本来还没想好在他离开后如何安置夜秋莹,将她留在成国公府他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唯独交给陆未染,兴许还能让他放心些,但到底也难安心,毕竟成国公府一团乱麻,陆未染若想肃清府内风气,铲除乌七八糟,必要费很大心力,怕是也难顾及夜秋莹,万一让小侄女有个闪失,还不如留在南楚夜相府,至少有她母亲照应。 如今苏容替他着想,为他安排了,倒是免了他一桩头疼。 她笃定地相信太子燕回声,那么他便也相信她为他做的选择。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苏容忽然说:「我母亲想见见你。」 夜归雪立即坐直了身子。 苏容笑,「别紧张,我母亲那个人就是一只纸老虎,面上瞧着厉害,其实心软又心善。你是我选定的未婚夫,她不会为难你的。」 夜归雪颔首,「我现在就要启程去江州吗?」 苏容摇头,「科考放榜后,我大哥会留在京城做官。我母亲打算把我几个姐姐都嫁进京城,以后与我大哥守望互助。沈伯母为姐姐们物色了些入选,母亲会带着姐姐们来京城相看。你若是不急着离开,她也顺便看你了。」 夜归雪问:「伯母如今已经启程了吗?」 「应该还没有,她来信问我,我刚把回信送走。」 夜归雪看着苏容,「我理应去拜访伯父、伯母,还有将你教导长大的谢先生。本来我是打算与你一起离开京城时,顺路去江州一趟,再回南楚。但如今你打算安置好一切再走,时间上大约要多些时日,我只能先你一步离开。若伯母来京,倒是方便相见。但伯父与谢先生……」 苏容想了想,与他商量,「先见我母亲,待你离开时,自行再从江州走,见我父亲与谢伯伯。如何?」 夜归雪颔首,「好,听你的。」 苏容抿着嘴笑,「归雪,你如今什么都听我的,以后呢?」 夜归雪声音轻了轻,「以后也听你的。」 苏容轻笑,「这倒不用,我也可以听你的。」 夜归雪脸一红。 凤凌挠挠头,实在是觉得自己哪怕做个隐形人也有些碍眼,麻溜地溜出去了。 苏容不过是逗趣两句,见夜归雪脸红了,欣赏片刻,便不再逗他,与他又说起了正事。 苏行则一早去护国公府看望周顾,周顾虽然避讳了谢临,在谢临去看望他时,将南楚的一应资料藏了起来,但他倒没避讳苏行则,床头堆了一堆有关南楚的卷宗。 苏行则进了他的房间后,一眼便看到了他床头堆的东西,而他则歪靠在床头的靠枕上,见他来了,将手里的卷宗放下,喊了一声,「苏大哥。」 苏行则来到他床前,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扫了一眼他床头搁置的大堆卷宗,对他蹙眉,「怎么不好好养伤?还看这些东西劳神?」 「随便看看,不费什么脑子,不太劳神。」周顾摇头。 苏行则看着他,「想了解南楚诸事?是有什么打算?」 周顾抿了一下嘴角,如实说:「我想去南楚游历。」,顿了顿,他请求,「还请苏大哥替我隐瞒,不要告诉她。」 苏行则心下叹了口气,想对他问「真的不能放下吗?」,但又想到七妹那样的人,他放不下似乎也没什么可意外,尤其是他危在旦夕的两次,一次是得她派凤凌相护,一次是得她星夜血染满衣相救。 他点点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周顾低垂下头,一字一句道:「苏大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手指在掌心蜷了蜷,「若她与夜归雪相处的好,若夜相府真是个好的,若夜归雪处处为她着想,我……我尽量不去破坏他们,若 夜归雪……」 他语气极低,似十分难以启齿,「我……夺也……要将人夺回来。」 苏行则知道以周顾的教养能让他说出这番话,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南楚游历了。他点点头,倒没劝他,「小七不让我跟去南楚,你若是借游历之名,跟去南楚帮她,也是极好的。」 周顾看着他,「她为何不让你去南楚?」 南楚形势并不乐观,各势力盘踞,多一个人去南楚帮她难道不好吗?苏行则有大才,若去南楚帮她,对她来说,是好事儿。总比她只单单依靠夜相府要强,毕竟知根知底,值得信任。还是说她对夜归雪和夜相府已十分信任了?不需要旁人了? 苏行则无奈道:「她不想自己都去南楚做王女了,还被我管着。故而不想我去。」 周顾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一时愕然无言。但想想,倒也符合苏容的性子。不由得弯了嘴角。 苏行则见他难得一笑,心下也跟着微松,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周顾,七妹从不想伤害你,她想你好。」 走你的青云坦途,康庄大道,别与她一起搅进浑水里,在权力中厮杀倾扎。 「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周顾收了笑,眉眼一时极为冷静,「苏大哥,我想做我自己的选择。我母亲支持我,我祖母支持我。即便我祖父与家里的兄长们不支持,也没关系。总之……」 他攥紧手,闭了闭眼,又睁开,艰难地说:「我不想一生的尽头,是孤床冷板,空留遗憾。」 「至少……」他顿了顿,嗓音暗哑,「得给我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 他看着苏行则,认真地道:「从小到大,我就没自己做过选择。祖父没给我选择,苏容也没给我选择。虽然都是为我好,但我并不想要这样的好。这一回,我想自己选一回。错了也不后悔的那种。」 「青云坦途虽好,康庄大道虽畅,但若我的生命里再与她没干系,我便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意思。」他紧抿嘴角又松开,紧紧盯着苏行则,「苏大哥,你能理解的吧?若九死一生还不能让我看清自己内心,那么便没有什么事儿能让我看清自己的心了。」 苏行则深深叹了口气,点头,「能理解的。」 若非苏容那性子,铁定死活不答应他去南楚,他也是要跟去的。哪怕万里之遥,哪怕父母亲人俱在大梁,他从小管到大的小妹妹,他也是一百个不放心的。 他对周顾也认真地道:「去吧,我也支持你。」 周顾心下一暖,诚心道谢,「谢谢苏大哥。」 苏行则虽也看过不少事关南楚的卷宗,但他发现没有周顾这里全,短短时间,他竟然就弄到了这么全的关于南楚的卷宗,他翻了翻,对他好奇地问:「这些都哪里弄来的?」 有些事情显然极其隐秘,不是寻常能弄到的。 周顾默了一下,才说:「找太子殿下要的。」 苏行则明白了,太子身为储君,能力卓绝,南楚蜀国的地位举足轻重,他多年来自然不可能对其一无所知,能弄到这些极其隐秘的卷宗,并不奇怪。 第二六四章 相得益彰(二更) 苏行则也想对南楚多些了解,哪怕苏容不让他去,他也不想全然无所知。虽然谢远的书房里搜罗了许多南楚的卷宗,但他发现,没有周顾从太子那里要来的卷宗全。 于是,他也跟着周顾一起翻看了起来。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房中只有翻书的声音。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苏行则自然留在了周顾的院子用的午膳。午膳后,苏行则本打算再留半日,他看了一小部分的关于南宫家的卷宗还没看完,这东西自然不能带回去看,免得被苏容发现,他刚拿起卷宗要继续看,有亲卫对周顾禀告,说「夜二公子从皇宫里出来后,被大皇子燕礼当街截去了一家酒楼,没待多久,便先后出来了,夜二公子回了成国公府,与成国公用过午膳后,去了沈府。」 周顾抬起眼,看着亲卫,「燕礼截夜归雪所为何事?」 亲卫摇头,「大皇子的护卫与夜二公子的暗卫把守住了那家酒楼,属下没能打探出来。不过夜二公子离开酒楼时云淡风轻,大皇子离开酒楼时面无表情。」 周顾若有所思,对亲卫摆摆手,亲卫退了下去。 苏行则也在思索,这些日子他住在京城,对朝堂上的事儿虽未参与,但沈显每日回府,都会与他特意说早朝上的事儿,目的自然是为了让他尽快了解清朝堂,同时引导考教他,让他将来能够更好的立足朝堂。谢远虽有大才,但他远离京城许久,对苏行则关于朝堂上的教导相对薄弱,沈显爱才惜才,又因为谢远的关系,看重苏行则,自然也就担起了这事儿。从早朝近来发生的许多事情上看来,大皇子燕礼与二皇子燕麟显然是暗中结盟联手了,打算合力对付太子,不是以往各自为政。 太子面临的压力突然骤增,不过随着苏容打乱京中朝局,很奇异的,压在太子头上多年,来自帝王的压力反而小了,尤其是这几日,早朝上的形势明显在悄然改变,陛下对太子的辖制渐渐松范,也不再刻意针对东宫派系官员吹毛求疵,明显可以感觉到陛下面对太子时,比以往和善了些。 这样一来,大皇子一派与二皇子一派顿时提起了心紧张了,尤其是大皇子,不久前,还被陛下敲打过。 大皇子近日来,明显浮躁。 苏行则都知道的事儿,周顾自然更是清楚,护国公府多年来自有一套把控朝局的敏锐度,陛下悄无声息的改变,对东宫是好事儿,对护国公府也是好事儿。 他转头看向苏行则,「苏大哥,你回府吧,明日你再过来与我一起看这些卷宗。」 苏行则自然也待不住了,他只那日在成国公府与夜归雪打过照面,但因为围着夜归雪的人多,他也没说两句话,虽无数人对其品行多有称赞,苏容自大佛寺回来后,也对其十分满意,但他没真正接触,到底不好定论,还是想找个机会如当初考察周顾一般,对夜归雪多多考察一番。 如今机会来了! 苏行则二话不说放下卷宗站起身,对周顾点头,「那我走了,明日再来。」 周顾颔首。 苏行则离开了护国公府。 周顾在苏行则离开后,攥紧手中的卷宗,脸色黯然。夜归雪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沈府,他却不能,夜归雪可以跟她一起做的事情,他却不能做。心中越清楚,越会难以控制地难受。 他放下卷宗,躺下身子,将脸埋进被子里。 苏行则回沈府很快,看到了沈府门口停着的马车,便知道夜归雪还没走,他询问了管家,得知苏行则拜见过沈夫人后,去了苏容住的院子,便直接找了过去。 他到了苏容的院子,便见那二人站在桌前,一个在一边磨墨一边说话,一个在提笔写着什么。说话磨墨的人是苏容,提笔书写的人是夜归雪。 两人站的不近,但也没隔太远,堂屋的门半开着,有风吹起门帘,隐约可见二人十分相得益彰。 苏行则脚步顿住,早先一刻,他还在对周顾说他也支持他的决定,但如今再看到苏容与夜归雪,他却也不确定了,因为这二人如今看起来也一样的般配极了。 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进去打扰他们,便见里面的两人已齐齐抬头向门外看来,苏容自然地对他询问,「大哥,你在门外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进来?」 苏行则只能抬步进了堂屋。 夜归雪撂下手中的笔,对苏行则拱手,「苏大公子!」 苏行则也拱手,「夜二公子!」 二人相护见礼后,苏行则看着桌子上书写的一页页字迹,字迹行云流水,十分见功力,漂亮极了,连他都不得不赞一声好字,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在?」 夜归雪笑了一下,没答话,交给苏容来回答。 苏容眨眨眼睛,「我新得了一本剑谱和棋谱,拉着归雪写出来,免得时日久了,被我忘记。」 她自然不会对苏行则说实话,也不告诉他这东西是哪儿得的,怎么得的,免得他这个太正直的人,抓住她又是一顿说教训斥。 苏行则多看了苏容一眼,知道她这副表情定是有事情瞒着她,不过他也没有深究,尤其在夜归雪面前,他点点头,看着桌子上已写了厚厚的一摞,而夜归雪面上并无不情愿,这是个累人的活,苏容最懒得写字了,抓住人可真好意思指使。 他只能对夜归雪道:「小七自小懒惰,不勤于练笔,你也别太惯着她。」 夜归雪含笑摇头,「此等小事儿,无碍的。」 苏行则见他这样说,只能瞥了苏容一眼。 苏容笑吟吟的,「大哥,正好你来了,归雪的确是写得累了,让他写太久,我也不忍心,接下来你来写?」 苏行则气笑,「自己写。」 苏容不管他并不同意,将笔拿起来,塞进了他手里,「你写。」 苏行则瞪眼。 苏容吐吐舌,催促他,「快点儿,趁着我现在还没口干舌燥,赶紧将这剩下的写完。尤其是剑谱,凤凌等着参悟呢。他参悟好,才能更好地保护我。」 苏行则无奈,只能认命地拿起笔,接着夜归雪的字迹,听着她口述落笔。 苏行则的字,自小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字迹并不输于夜归雪,自成一体,很有筋骨,同样很漂亮。 夜归雪当即也赞了一声,「好字!」 苏容看惯了苏行则的字,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指使起人来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倒也没有因为夜归雪闲下来,而将磨墨的活推给他,依旧自己一边口述一边磨墨。 她的记忆实在是好,让夜归雪都为之惊叹。 夜归雪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动手给二人沏茶,伴随着茶香四溢,袅袅茶烟,宁静的午后,这个画堂气氛十分祥和。 凤凌悄悄探头往画堂里看了一眼,然后便让苏容抓住,让他来磨墨。 凤凌倒是兴奋,立即进了屋,接替了苏容手边的活,眼睛直直地落在苏行则的剑谱上。活脱脱一个剑痴。 苏容手闲下来,她知道苏行则记性也好,一口气说一大段后,便端起茶盏喝茶,同时还抽空跟夜归雪低语,「我大哥这个人,最爱管人了,一定不让他跟去南楚。」 夜归雪失笑。 苏行则没好气地瞪了苏容一眼,差点儿将笔扔给她,押着她自己来写。 第二六五章 询问(一更) 字写的好的人,字迹钢筋铁骨是没错,但落笔的速度不会太快。 一本剑谱写完,苏行则虽然还不太累,但苏容已不想说话了,在夜归雪刚要从苏行则手里接过笔时,苏容直接夺过,对二人道:「你们去一旁喝茶聊天吧,我自己来。」 苏行则挑眉,怀疑她怎么突然就勤快起来了。 苏容嫌弃道:「你们写的太慢了。」 苏行则:「……」 他受累半晌,竟然还受了她的嫌弃,他没好气地站起身,对夜归雪道:「夜二公子,咱们移步去西侧间说话?」 西侧间是一间小书房。 夜归雪含笑起身,「好。」 于是,二人一起走了。 苏容拿过笔,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一手狂草被她写的十分狷狂,她落笔十分快,凤凌这磨墨的人都看的眼花缭乱,但他没敢吱声,生怕他吱声后,苏容将笔扔给他,让他来,他倒是也能写一手狂草,但也没有她这个速度啊。 苏行则带着夜归雪来到小书房,二人落座后,苏行则没让夜归雪动手,而是亲自动手给夜归雪沏茶。 夜归雪端坐,等着苏行则开口。 苏行则无声地沏了两盏茶,给两人依次斟满,才开口:「夜二公子与我七妹也相处几日了,身为她的兄长,我冒昧问夜二公子一句,你觉得我七妹这样的女子,她可符合夜二公子心中妻子的人选?」 夜归雪本以为苏行则会询问他与他的家人,或者南楚王,以及南楚诸事朝局,没想到他最先问的是这个,他愣了一下,刚要开口。 苏行则又道:「夜二公子想仔细了再回答,同是身为男人,年少时,对自己未来想娶的妻子,总会有一个或模糊会清晰的想法,我听七妹说,夜二公子是十三岁时答应的南楚王与夜相,所以,我很想知道,十三岁之前的夜二公子对妻子的人选是如何想的,十三岁答应了南楚王和夜相后,又对未曾谋面的七妹是如何想的?」 夜二公子瞬间领会了苏行则这个问题的犀利点。 他当真仔细想了想,才认真回答苏行则,「实不相瞒,我十三岁之前,对于未来妻子人选,并没有什么想法。父亲因我于读书习武一道都颇有些天赋,故而对我的管教很严,每日安排了满满的课业,并没有余闲的时间想别的,尤其是对于女孩子,接触极少,无论是模糊的,还是清晰的,都不曾有过。」 苏行则点头,这一点他从夜相府的卷宗上倒是能看得出来,夜归雪如今说的并不是虚言。 夜归雪又道:「十三岁时,答应王上与父亲,是经过我认真考虑之后,我自己做下的决定。」他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浅浅而笑,目光也温柔了些,「当时暗卫传回的关于王女的信息虽然不多,但字里行间足以说明王女是一个十分活泼灵动有意思的小姑娘。王上要为王女铺路,夜相府忠于王权,父亲与王上多年来君臣相交莫逆,为王权和南楚江山的下一任继承人顺利即位,父亲自是责无旁贷。而我,身为夜相府的人,有大哥支撑夜相府的门庭足够,我自是可以尚主。」 他收起浅笑,「归雪生来,受父亲严苛教导,本是意在将来接父亲如今的位置。毕竟大哥虽也有才,但的确不及我更为聪慧。但因得知有王女存在后,王上找到父亲,夜相府自然也有了另一种选择。父亲愿为主忠,让我尚主,而王上也愿不折我之才,辅王女共南楚社稷。我也愿以我之才,有更为广阔的天地施展,兴大楚。」 他说到这里,声音温和又沉稳,「未见王女之前,五年来,得王上培养,得父亲更为用心栽培,每逢暗卫有消息传回,王上便都会拿给我看,五年下来,虽未见王女其人,但已对王女颇为熟悉。五年后初见王女,心 里只想着,我等了五年的小姑娘,终是长大了,我虽然来晚了一步,但她已自己将婚约退了,当时得她应允答应允我尚主时,只觉甚幸。」 他说到这里,看着苏行则,「苏大公子,我这样说,你可明白?十三岁之前,归雪不曾想将来妻子人选,连一个模糊的影子也不曾有,但十三岁之后,归雪的心里,只有王女,从模糊到清晰,归雪愿与她百年好合,当真做那天造地设。」 苏行则慢慢点头,「夜二公子说的如此明白,我自是明白了。」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再犀利地询问夜归雪问题,而是对夜归雪说起苏容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夜归雪静静听着,时而含笑,时而惊讶,有些事情他知道,有些事情他不知,有些事情苏容跟他提过,有些事情苏容没提,大约是做的事情太混蛋,没好意思提。 从苏行则的嘴里,夜归雪对苏容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哪怕他自诩已对苏容了解了很多,但如今发现,好像还不太够。苏容还有着他不知道的一面。 于是,这一下午,苏行则跟夜归雪说了很多,把苏容从小到大做的好事儿坏事儿混账事耍赖事都说了个遍,直到苏容找来,他才打住了话。 苏容揉着手腕,看着苏行则,「大哥,你是不是背着我,跟归雪说了我很多坏话?」 苏行则点头,「嗯。」 苏容气笑,他竟然还嗯?她瞪了苏行则两眼,转头对夜归雪说:「归雪,你别听我大哥的,在他眼里,我这个妹妹,就是生来给他惹麻烦让他头疼的,从他嘴里,你自然听不到关于我的好话。」 夜归雪轻笑,目光温柔,「在我眼里,你无论如何,都是极好的。」 苏容瞬间笑开,转头对苏行则得意地说:「大哥,听到没有?」 苏行则懒得理她,「伯母是不是喊我们过去用膳了?」 「对,伯父回来了,伯母留归雪用午膳,吩咐厨房忙了一个下午,做了好多好吃的。」苏容招呼二人,「快走吧,要开席了。」 第二六六章 空虚(二更) 这一日晚,夜归雪留在了沈府用过晚膳,才离开沈府,回到成国公府。 沈显在夜归雪离开后,对苏容评价他,「夜二公子,其人其貌,与传言一般无二,是个不可多得的人。不得不说,南楚王为你选的王夫,着实用心费心了。」 苏容点头,「毕竟是我亲爹嘛。」 沈显被他这句话逗笑。 沈夫人也十分赞同,「归雪这孩子极好,你去南楚,有他和夜相府支持你,倒也让我们放心。」 苏容又点头。 苏行则当着沈显和沈夫人的面,倒没有对夜归雪评价什么,而是在跟苏容回住处的路上,苏行则才开口:「夜归雪的确是不错。」 苏容讶异地看着他,她以为他跟夜归雪说了她那么多从小到大的混账事儿,是想劝退夜归雪呢,没想到从他口中,倒是难得听见评价一个人不错。周顾算一个,如今夜归雪也算一个。 「你这是什么眼神?」苏行则无奈,「身为你的兄长,我自是对你独自一人去南楚不放心,想着你这等秉性,与人相处时间长了,混账的性子自是藏也藏不住,到时候再将人吓退,可就晚了。」 苏容大乐,「哥,你担心的太多了,夜归雪不会。」 她连带着人采蘑菇烤野鸡的事儿都干了,若他嫌弃,也早该嫌弃了。 他虽是在规矩严苛的夜家长大,但本人却对她十分宽容,并不在意她很多事情出格,不像个大家闺秀,反而她隐隐觉得,夜归雪似乎很喜欢她这种随意而为的性子,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苏行则看了她一眼,颇为嫌弃,「你有这个自信,是好事儿。」 苏容:「……」 这不是亲哥,才说这样的话吧?若他跟他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应该听不到这话。 夜归雪回到成国公府后,面上的暖意还没散去,夜秋莹仰着小脸问他,「小叔叔,您竟然在沈府待到这么晚才回来,是沈府的人都很喜欢您吗?」 夜归雪微笑,「是啊。」 夜秋莹十分开心,「小叔叔您最好了,没有人不喜欢您的。」 夜归雪笑着摸摸她的头,询问她今儿去公主府玩的怎么样,夜秋莹很开心地说端华郡主很会玩,带着她玩了很多很好玩的游戏,清平公主也很喜欢她,本来还要留她在公主府继续住着,但她想着小叔叔用不了多久就回南楚了,他离开后,她不知道多久才能看到他,便没答应,回来陪小叔叔了。 夜归雪听完点头,温声对她说:「你苏七姐姐说,在我和她都离开京城回南楚后,想将你安排去东宫住着,让太子殿下照拂你,你可愿意?」 夜秋莹睁大眼睛,「为什么让太子殿下照拂我啊?」 虽然她小小年纪,但也知道太子燕回声,是一国储君。 「把你放在成国公府,我不放心。但把你带回去,更怕顾全不到你。」夜归雪跟她分析利弊,她虽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但十分聪慧,又因自小没有母亲,小小年纪,逼迫着自己懂事儿。 夜秋莹点头,小声问:「小叔叔,我真是一个麻烦,这样会不会很麻烦太子殿下?」 夜归雪拍拍她的脑袋,轻轻训斥,「不许这么说自己,你不是麻烦,你是我们夜家的宝贝明珠。祖父、祖母、你父亲和我,都希望你好好的,不受伤害,才做下送你来大梁的决定。毕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南楚会十分乱,刀剑伤人,我们不愿意失去你。但成国公府不能让我放心,故而你苏七姐姐说,把你安置去东宫,太子殿下定能护你无虞。虽然是很麻烦太子殿下,但这不是你本身麻烦,而是介于形势,我也会给予太子殿下相应的酬谢。只要太子殿下答应,你只管安心在东宫待着。」 夜秋莹点点头,拉着夜归雪的衣袖,「小叔叔,苏七姐姐真好,连我的安置都帮您想到了。她对您也很好呢。」 夜归雪失笑,轻轻点她脑门,「人小鬼大。」 皇宫里,户部尚书冯畅愁的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张脸皱成了苦瓜,「陛下,老护国公,国库空虚啊。」 老护国公恼怒,「冯畅,国库虽不丰裕,但也不至于到你说的空虚的地步。否则你这个户部尚书的乌纱帽早就不保了。你少说虚的,在陛下面前,说点儿实的,难道你真要陛下亲临你户部,去查国库到底有多少银子吗?」 户部尚书冯畅当即往地上一跪,「陛下,老护国公,国库是真的空虚。老臣不敢说需的,今年一年,只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就要了三回军饷,陛下您都准许老臣拨款了啊,一共加起来,就有八百万两银子。这还不算朝廷给平西将军府正常拨军饷的银子。还有连年来,各地天灾人祸不断。前年南方大雨,堤坝冲毁,国库大笔支出就是两百万两赈灾,去年北方冰雹,大风过境,树倒屋塌,赈灾又拿出百万两,今年虽没有大动静,但各地的军饷也是一笔大支出啊。国库是真的没有什么剩余了,第三次给平西将军府拨款时,老臣就跟陛下您说了啊。」 老护国公见户部尚书说的真情实感,都快哭出来了,他转头看向皇帝。 皇帝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似乎也没想到,国库如今是这么个情况。那还打什么? 老护国公不乐意了,绷着脸对皇帝问:「陛下,平西将军府,一年就额外支出八百万军饷?您每次还都准奏给了,平西将军府有多少兵马需要养?一年就吞这么多?老臣的三个孙子在军中,护国公府掌管大梁一半兵马,也没如平西将军府一般,一年就需要这么多。」 皇帝说不出话来,确实都是他批准的,至于原因,自然是想扶持平西将军府,等平西将军府立起来,他就不怕护国公府了。当时哪里想到要跟大魏打仗? 老护国公看皇帝不答,哪里还能不明白?平西将军府是二皇子燕麟的岳家,既能打压太子,又能腰杆子硬起来不再受护国公府威胁,而平西将军张平又是个会溜须拍马时时刻刻对皇帝表忠心的,军饷可不是很好要呗? 对比平西将军府这些年军饷富得流油,护国公府手下的军队,可都是勒紧腰带过日子。就连大皇子的岳家南平侯府掌管的少量兵马,也同样军饷充裕。 老护国公气的脸都青了,腾地站起身,也不管皇帝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了,怒道:「陛下是当真觉得,没了护国公府,这大梁就安稳,您屁股底下的龙椅就能够做得稳当吗?既然平西将军府吃了这么多军饷,这一仗,就让平西将军府一把当先吧!」 他说完,也不管皇帝什么表情和想法,气冲冲地拂袖走了。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但是他自知理亏,哪怕老护国公说这般不客气的话,他也没法在这一刻发挥他帝王的震怒。 冯畅额头的汗都落下来了,后背瞬间湿透,心想这样跟陛下说话,也就老护国公敢了。 第二六七章 棘手(一更) 皇帝心中也是恼怒的,但这怒,不知该对谁,对他自己?帝王是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的,对平西将军府?但每次军饷批准,都是他同意准奏的,对护国公府?这些年护国公府低调不触犯他,护国公府手下的将士们,是个什么情况,他心里门清。 皇帝脸色变幻,跟五花肉似的,红的白的,一道道,交差更替。 整个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皇帝粗重的喘息声,皇帝捂住头,对冯畅道:「去想办法。」 他自然也不能怪罪冯畅,毕竟户部每一笔支出,都是他同意的,冯畅这个户部尚书,没有自作主张。冯畅自己这几年也跟他哭诉了数次,户部入不敷出,但他也没当回事儿。他的所有精力和心思,都在抑制太子的声望和势力,以及防备护国公府了。 今时不同往日,难道他真跟先皇晚年一般,与大魏再开战,还是一样无力应付大魏? 冯畅跪在地上不动,「陛下,老臣这几年,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啊,除非加重赋税,否则老臣真想不出如何让户部生钱了啊。」 皇帝黑了脸,不吭声。 冯畅痛苦道:「陛下,要不您将老臣罢了官职吧,老臣真是没能力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啊。」 「冯畅!」皇帝震怒。 冯畅当真哭了,用袖子抹眼泪,「陛下,老臣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啊,除非让平西将军府吐出来一些,否则,除了加重赋税,真没法子。」 皇帝手骨爆出青筋,不用想也知道让平西将军张平那东宫吞进嘴里的真金白银再吐出来有多难,但这到底也是一个法子,他问:「让富户募捐呢?」 冯畅愕然片刻,道:「这个法子老臣也想了,但是让富户募捐,这消息若是传去大魏,大魏便会知道咱们国库空虚,军饷极缺,万一再兴兵战,咱们应对不及啊。」 皇帝没了话,想起今日自己在见过夜归雪后,还同意南楚王和夜归雪让苏容堂堂正正认回,但如今国库这个情形,他如何敢? 他沉默片刻,对外喊,「传太子。」 冯畅深深地低下头,已经见怪不怪,这么多年,陛下但凡有棘手之事,便找太子,待太子将事情解决了,陛下将人用完了,便又开始打压。要他说,太子投身成为太子,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腹诽,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跟人说出来。 皇帝对冯畅摆手,「你先起来吧!」 冯畅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身,侯在一旁,等着太子殿下来,走他是不可能走的,他出了这个门,也给陛下弄不来银子。 太子燕回声自然也得到了暗卫禀告,说大皇子燕礼在夜归雪出宫后,沿街拦了他,将人截去了酒楼,不管他找夜归雪做什么,总之不是打着什么好主意,而夜归雪若是这么容易就被燕礼左右,那他就不是夜归雪了,也就不是得南楚王和夜相耗费心力培养给苏容做王夫的人选了。 能过了南楚王的关,走到苏容面前,且让苏容那样的人见了他一面就爽快地应了婚约,夜归雪其人,名不虚传,着实不简单。燕礼看不明白这一点,冒冒然然找上人,可笑地拦截人,无论他跟夜归雪说了什么,结果应该都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夜归雪这里,燕回声并不太担心。毕竟苏容也不是个由得人糊弄的性子。她敢接夜相府的橄榄枝,敢接夜归雪的十万兵马虎符,便有一定的看人本事。 燕回声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儿,谢临从护国公府出来,被人当街放冷箭刺杀一事。 这些年,瑞安王府虽也低调,瑞安王自动降低存在感,还是十分有用的,他那好父皇十分信任瑞安王府,谢临这个小王爷,不说 多张扬,横着走的地步,但也没太低调,可以说在大梁京城,除了周顾跟他打了一架外,多年来,他溜溜达达时常自己一个人或者跟人拉帮结伙在街上乱晃乱转,也没出过什么危险之事。 没人敢招惹他。 这还是第一次,竟然有人对他放冷箭要杀他。若非周顾派人相护,谢临还真会命都没了。 燕回声想着到底是谁动的手,谢临到底在护国公府询问出了什么,关在护国公府的那个忘俗,连老护国公和瑞安王都没审出来的东西,谢临就审问了出来? 不过事情过后,瑞安王府没动静,瑞安王带着人去了大佛寺,周顾留在府中压惊,那自尽的死士扔去了京兆尹天牢,此事暂且交给了京兆尹。 燕回声觉得,他该见见谢临,但怎么见,还得避着些人。或者他应该去一趟护国公府,亲自见见忘俗。 他正思忖着,听闻宫里派来人,说陛下传话,请太子即刻进宫。 燕回声只能暂且将此事压下,收拾了一番,去了皇宫。 皇宫内,皇帝第一次觉得他这个儿子来的太慢,在等待他的功夫,脑中跳出了这些年他对他的明里暗里的各种打压和冷淡对之等等诸事。他虽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如今那些事情都冒出来时,他也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儿子。 他没有想换太子的打算,就是不知不觉的,不想太子的权利和声望过大,大过他,那将他这个帝王摆在何处?千秋史书上是不是在这一朝这一代,只知太子燕回声,不知他帝王燕启?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燕回声来到后,对皇帝见礼,又看了一眼冯畅,冯畅赶紧给太子殿下见礼。 皇帝示意燕回声坐,对他道:「朕今日见了夜归雪,与他商议了苏容之事,他此次来大梁,是带了南楚王的命令而来。」 皇帝将与夜归雪之间的谈话,与燕回声简略复述了一遍,倒是没避开冯畅,冯畅整个人都听惊了,心想传言果然是真的,原来苏七小姐真与珍敏郡主有关系,竟是母女。 这身份这干系可真真是太大了,怪不得陛下和老护国公都找他要银子呢。 第二六八章 协管(二更) 燕回声听完皇帝的话后,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的好父皇,这些年扶持他的大哥二哥,户部的银子都被掏空的差不多了,他以前一是不知苏容的存在,二是压根就没准备与大魏打仗,故而花钱如流水,国库的钱袋子不停地往外流,不是流向南平侯府,就是流向平西将军府。 如今得知了苏容的存在,又因夜归雪带来了南楚王的王命,两相之下,大梁要做好兴兵的准备,这样一来,军饷需要国库大笔支出,一下子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户部拿不出银子,他的好父皇便将他找了来。 燕回声看着皇帝,「父皇喊儿臣来的意思是?」 皇帝也看着他,「冯畅在这里,朕已经询问过他了,户部的存银不足以支撑开战。但南楚王那里,从夜归雪带来王命的态度可以看出,南楚王态度坚决,要堂堂真正认回苏容。所以,朕想询问你的意见,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燕回声转向户部尚书,「冯大人,国库到底还有多少存银?」 冯畅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回太子殿下,还有不足千万两。」 偌大的大梁国库,存银不足千万两,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普普通通一个富商,兴许都能拿出百万两。 燕回声盯着冯畅看,冯畅头恨不得低到地缝里去,燕回声沉默地转回身,无声地看着皇帝。 皇帝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的脸色在燕回声无声的注释下,也有些挂不住面皮,但他这个帝王在儿子面前,还是要维持住帝王该有的尊严和威仪,只能绷紧脸皮。 燕回声倒是没说什么,默默地看了皇帝两眼后,收回视线,道:「劳烦冯大人查查,这些年,国库的银子除了赈灾外,都流往何处了。」 冯畅心里最清楚流往何处了,陛下也清楚,他相信太子殿下也清楚,但既然清楚,还这样说,太子殿下必有用意,他小心翼翼道:「流往何处,也不能要回来了啊。」 燕回声道:「动用了国库的大笔银子,总要为国库做出相应的贡献或者政绩。再者,兵马粮饷,有充足之处,若国家有需,也该一马当先才是。」 冯畅心里叫了一声好,太子殿下这话的意思是告诉陛下,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岳家拿了银子,别不干实事儿。另外,他也别出了什么事情,只找他这一个儿子,也该把那两个受他扶持的人揪出来跟着一起想办法。 他偷偷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自然不是傻子,也明白了燕回声的意思,他绷着脸点头,「太子说的对,冯爱卿,你去查吧,查出来后,报与朕。」 冯畅应是。 皇帝又对燕回声道:「即便是这样,恐怕也只是能解决一时的燃眉之急罢了,不是长久之计。」 燕回声自然知道,又道了一句,「父皇,肃清朝局吧!」 皇帝蹙眉,「怎么个肃清法?」 燕回声建议,「瑞安王手里的几桩大案查个水落石出后,还望父皇不要心慈手软。有如此财力本事在京中豢养死士的作乱的,抄一次家,怕是就能抵得上半个国库了。」 皇帝顿时坐直了身子。 燕回声看着皇帝,「父皇,先皇晚年,便是毁在心慈手软,贪官污吏横行,贪腐之风败坏朝纲,您还正值盛年,如今大梁朝局还可挽救,还望父皇不要犯先皇之大错,悔之莫及。」 皇帝听他说他正值盛年,这四个字一下子砸在他的心坎上,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渐渐老去,而他的儿子一日比一日成长强盛,等着接替他的位置,这想起来就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儿,也是这几年让他最讨厌燕回声的地方。但如今,他站在他面前,说他正值盛年,是不是也表示他的潜在意思是父皇您的时间 还长,真无需对他这个儿子如此防备忌惮犹如仇敌? 皇帝审视着燕回声。 燕回声目光平淡,与皇帝对视。 父子二人之间流动着一种无声的气流。 过了许久,皇帝松了紧绷的面皮,对燕回声道:「你说的对。」 先皇临终前,下了罪己诏,又将他叫到床前,嘱咐他莫要步他后尘。可是这么多年,他却忘了先皇临终之言,忘了当年的大梁岌岌可危旦夕倾国的困境。 皇帝呼吸又重了几分,他缓缓站起身,拍拍燕回声肩膀,「朕会督促瑞安王尽快办案,从即日起,你协管户部吧!务必要做到尽快充盈户部。」 燕回声颔首,「儿臣遵旨。」 这些年,皇帝将户部把得死,对东宫与护国公府,但凡奏请,都会驳回,对别人大肆宽泛,如今国库空虚,他总算是把户部让了出来。 告退出了明德殿,燕回声并没有感觉到太轻松,反而心情有些沉重。 冯畅追上燕回声,小心翼翼,「太子殿下,充裕户部,可还有别的法子?」 燕回声瞅了他一眼,「这不是冯大人该想的事儿吗?」 冯畅一噎。 燕回声缓步往前走。 冯畅亦步亦趋跟上,他觉得太子殿下如今就是他的救命稻草,陛下不让他告老辞官,他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怕都很是愁银子难捱。 走出宫门,快上马车前,燕回声终于回头,给了冯畅一句话,「冯大人近日该多去我大哥与二哥跟前转转,你跟着孤,才是无用。」 丢下这句话,燕回声上了马车。 冯畅心里一垮,眼看着燕回声马车离开,他头疼地想,大殿下与二殿下野心勃勃,别看从国库讨银子容易,但若是让他们从兜里掏银子,怕是死活不肯的。他哪里能掏得出来? 不过又一想,他掏不出来,还有陛下呢,顿时心里又有些松快了。 皇帝今日一日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人,早上见了夜归雪、老护国公,后来又召见了户部尚书冯畅,然后又将燕回声叫进宫。 大皇子燕礼与二皇子燕麟都颇有些坐不住,不约而同地派出人打探皇帝都与这几个人说了什么,打探了半天,明德殿当时除了一个伺候的余公公外,其余人都被打发了,压根打探不出来。 而余安这个人,谁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 燕麟找到燕礼,「大哥,咱们不能就这么被蒙在鼓里啊。」 燕礼瞅了燕麟一眼,「那你有什么办法知道?你去撬开余安的嘴?」 燕麟若是能撬开余安的嘴,又怎么会在这里抓耳挠腮?他看着燕礼,「大哥,你今儿拦了夜归雪,所为何事?」 提起夜归雪,燕礼脸色发青,「不识好歹的东西,我让他与我们联手对付周顾和东宫,他不同意。」 燕麟恍然,「他不想得罪苏容,当然不会同意,大哥你做的太明显了,你应该暗中找他,兴许他就会答应了。」 燕礼神色一顿,回想夜归雪的表情,摇摇头,「也未必同意,南楚又不止他一个人能合作。南宫家岂不更是一个好帮手?我就不信,南宫家乐意看着夜归雪接苏容顺利回到南楚。」 燕麟立即说:「大哥说的对,那你快些与南宫家联络。」 燕礼哼了一声,看着他,「你呢?让我事事冲在前面,二弟你可打的是好算盘。」 燕麟顿时不干了,「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二弟自然是事事与你一起。」 燕礼盯着他,「这可是你说的,不扳倒太子,你我永远是一条船上的。你明白就好。」 燕麟点头,「不必大哥说,我也明白,太 子是我们共同要除掉的人。大哥你就放心吧!」 最近走朝局的情节,没啥感情线,大家可以养养文,明天见~ 第二六九章 乐意(一更) 户部尚书在第二日很快就拿了三年来户部支出的账册,递给皇帝过目。 皇帝翻阅着账册,越翻脸色越黑越难看,不真正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一跳,只这三年来,南平侯府与平西将军府,便吃进去近千万两。 如此庞大的数额,他这些年是怎么昏了头给批复答应的? 皇帝摔了账册,沉着脸吩咐,“把燕礼与燕麟给朕叫来。” 余公公应是,立即派了人去。 燕礼与燕麟昨儿虽然没打探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却又达成了一致意见,依靠南楚的南宫家与宗室,来对付夜归雪与苏容,进而对付周顾与护国公府和东宫。谁让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周顾主动卷入事关苏容的案子,而他两次遇险,危在旦夕,又都是苏容救的呢。他们两个,虽退了婚约,但也有着解不开的牵扯。 夜归雪既然不答应合作,南楚有的是人与他们合作。 兄弟二人做好准备后,便分头行动,一个找上南宫家,一个找上南楚宗室。 只不过二人还没这么快有结果时,便被皇帝叫进了宫。 二人在宫门口相遇,彼此对看一眼,都十分不解,不过听闻户部尚书今儿又进宫了,二人猜想着难道与户部有关? 燕麟要更敏感些,凑近燕礼,低声道:“大哥,我怎么觉得今儿父皇叫咱们俩进宫,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燕礼瞥了他一眼,“别乌鸦嘴。” 燕麟是真觉得不太妙,但没病没灾的,父皇召见,他又不能称病不到,若是这时候称病,就更不知道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到底发生什么了。于是,他只能咬着牙,跟着燕礼去见皇帝,暗暗祈祷是自己多想了。 皇帝在御书房等着二人,见二人来到,脸色青黑,将户部的账册扔给他们,“你们自己看看这个。” 燕礼和燕麟心里“咯噔”一下,齐齐捧起账册,片刻后,二人一起抬头,燕礼试探地问:“父皇,这是户部的账册,您拿给儿臣二人看……是为何?” “为何?你们自己看看,这三年来,你们两个人的岳家,吞了国库多少银子?”皇帝沉着脸,对二人发作,“你们真是好的很呐,你们告诉朕,掏空了朕的国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燕礼和燕麟吓了一跳,脸色大变,齐齐“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儿臣不敢!” “不敢?好一个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皇帝盯着二人,“南平侯府治理一方,手下掌控兵权不过三万,一年就要动辄找国库要三百万两银子,平西将军府更敢,今年一年就额外要了八百万两银子,他只十万兵马。你们两个告诉朕,不是想造反,是想什么?” “儿臣惶恐。”二人齐喊冤枉。 大皇子燕礼道:“父皇,南平侯府是因为近来天灾不断,南平侯才奏请父皇动用国库拨款。” 二皇子燕麟紧跟着道:“父皇,这可与儿臣没关系,平西将军府的请奏,都是您批准的,儿臣半声没吭,您不能事后算账,找到儿臣的身上啊。” 皇帝一噎。 燕麟无辜道:“父皇,您仔细想想,这可不是儿臣的主张,您若不批复,户部尚书也不会给南平侯府拨银子。” 皇帝黑着脸,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燕麟很光棍,“父皇,您再仔细想想,您为何给平西将军府拨银子?这可真与儿臣没关系。” 皇帝自然明白,与燕麟没多大关系,是因为平西将军张平对他说,若陛下想钳制护国公府,只靠他的十万兵马,与陛下手里的京麓十万兵马,以及南平侯府的三万兵马,可不足够,毕竟护国公府自己就掌控了三十万兵马。陛下得暗中扶持他啊。毕竟若是夺了护国公府的兵权,怕是会引起朝野震动,若是不夺护国公府的兵权,让平西将军府扩充兵力又没有理由,而且也会得到太子与护国公府的阻挠,毕竟朝廷养兵六十万,还是很吃力的。这样一来,他只能帮助陛下暗中再养兵马。 护国公府掌重兵,是皇帝的一块心病,而周顾出身护国公府,又在东宫做伴读,这更是心病中的心病,皇帝心中清楚,在他与太子之间,护国公府定然会选择太子。 所以,皇帝挣扎了好些日子,答应了张平,再私下养十万兵马。其中五万,还是骑兵。骑兵的花费要更高。 皇帝一时间无话可说,只盯着二人道:“户部银钱紧缺,从今日起,你们两个想办法充裕国库。” 燕礼与燕麟齐齐抬头,愕然地看着皇帝。 皇帝脸色黑沉,“为国分忧,怎么,你们不乐意?” 二人看皇帝压制着怒气,哪里还敢说不乐意,毕竟户部这三年的银钱不管怎么说都是流向了他们的岳家,只能齐齐点头,“儿臣乐意。” 皇帝满意,对二人摆手,“你们下去吧!” 二人告退,出了御书房。 走离皇宫,燕麟抹抹额头的汗,对燕礼问:“大哥,你说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发作我们?要充裕国库?” 燕礼心里已隐约有了想法,对他没好气地道:“你自己想!” 燕麟不高兴了,“大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合作,你这几日总是对我甩脸子,是什么意思?弟弟哪里得罪你了?” 燕礼心想,你的不作为关键时候总是退缩就是得罪我了,但这时候,兄弟俩必须得绑在一条船上,否则没好处。他缓了语气,“父皇应该是在备战。” “啊?备战?”燕麟震惊了。 燕礼看了他一眼,“真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如今天下太平,父皇忽然盯紧了户部,除了备战,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为了大兴土木,如今已入冬了。” 燕麟自然不是真糊涂,他就是心眼子多,想有人挡在他面前冲锋陷阵,他想趁机捡便宜,自己心里什么想法,都憋着,让别人先说,如今听燕礼这样说,他面上虽装模作样吃惊,但心里却已经开始打主意了,“这话是从何说起呢?是要跟大魏开战?当初可是签了三十年互不犯境和约,如今才过了十六年。” “因为苏容。”燕礼索性不再管他心里是什么想法,总归这一回,他别想再缩着不出手,“你想想,她的身世一旦爆出去,天下皆知,大魏能干?” 燕麟点点头,“所以,父皇是什么意思?要认苏容?等着大魏开战?” “恐怕是由不得父皇不认,你看看苏容来京后,都做了什么?先是住进了清平公主府,后又退了周顾的婚,如今住去了沈府。她与瑞安王府、护国公府、再加上东宫,都有牵扯。另外,从我接触夜归雪来看,他的态度说明南楚王和夜相府都认定了她,这样一来,形势已如此,父皇又能如何?别忘了,当年珍敏郡主可是牺牲自己,护住了大梁,虽然过了多少年,所有人都记着呢,父皇想做忘恩负义之人,怕是也不成。” “真是个麻烦,杀了她就好了。”燕麟道。 燕礼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说的好听,你怎么不动手?” 燕麟道:“大哥,哪里是我不动手?是京城不是个动手的好地方,我们何不忍忍,在她回南楚的途中,派人杀了她呢?要知道,京中护着她的人多,但她离开京城,那就不一样了。” 燕礼不得不承认,“你说的也有道理。” 倒是显得他冒冒然然了。 (本章完) 第二七零章 彻底(二更) 燕礼和燕麟在马车上合计了一番,一起去了户部。 到了户部,才知道了一件事情,原来陛下已将户部交给太子协理了。 这一下,兄弟二人差点儿炸了锅,都齐齐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真真正正的震惊和茫然,在他们不知道的这两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父皇突然就对太子的态度转变了?竟然将户部这么重的部门,交给太子协理了? 要知道,太子可是一直不受待见,虽是东宫储君,但只管了一个礼部。 二人抓住户部尚书冯畅,对其询问。 冯畅苦着脸拱手,“两位殿下,这老臣也不知道啊,老臣差点儿被陛下罢了官,能保住头顶上的乌纱帽,已是十分不容易了,老臣求求两位殿下了,既然陛下派了您两位来,赶紧想法子吧!” 燕礼和燕麟黑着脸,死死地盯着他,“你能不知道?” 冯畅只能多少吐露了一点,“老护国公跟陛下发了脾气,老护国公离开后,陛下自己反思了半晌。” 二人顿时信了这话,他们也听说了,老护国公离开皇宫时,怒气冲冲的,宫门的守卫都说了,从来没见过老护国公那般黑的脸色。父皇若是兴兵,那自然绕不过去护国公府,毕竟护国公掌管了大梁三十万兵权,但一旦兴兵,国库要准备充足,如今国库没银子,老护国公可不就怒了呗。 这样一想,倒是可以理解了,老护国公把脾气发给父皇,父皇自然要找他们。毕竟这三年来,银钱都流进了他们岳父的口袋,当然,谁都清楚,部分银钱,也从他们的岳家私下里流进了他们两人的口袋。 毕竟培植暗卫,拉拢朝臣,培养势力,处处都需要用银子。只皇帝的支持可不够,还需要他们自己大笔的支出。 二人不再揪着冯畅了,反而问起太子,“太子呢?怎么说?” “太子说,他只是协理。关键还是要靠老臣和两位殿下。”冯畅连忙道:“毕竟,这三年来,陛下对两位殿下和南平侯府以及平西将军府有目共睹。” 燕礼和燕麟脸色虽然难看,但到底都没再吭声。 找国库要银子的时候不停地奏请,如今国库缺银子,他们俩也不能说出不管的话来,除了皇帝看着,朝臣们也都看着呢。 二人心里憋气,但也无话可说。心里都打着主意,要银子自然是吐不出来的,但这事儿,得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应对过去。 燕回声虽然得了协理户部的皇命,但并没有去户部,而是依旧全权交给了冯畅。他就是想要看看,皇帝下一步会怎么做?大皇子燕礼与二皇子燕麟会怎么做?南平侯与平西将军会怎么做? 瑞安王将大佛寺又查了一遍后,回程中,也受到了大批杀手的刺杀。 瑞安王早有准备,没让杀手得逞,但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回京后,请太医包扎了伤口,便直接由人护着进了宫。 皇帝正为户部没银子犯愁,将户部交给太子协理后,没见太子有动静,心下有些不满,但也没好苛责太子,又等了两日,见大皇子燕礼与二皇子燕麟也全无为国库分忧的态度,一下子惹怒了皇帝。 不过皇帝这怒还没来得及发作出来,便见瑞安王带着伤进宫了。 瑞安王脸色苍白,颇有些狼狈,见了皇帝后,什么也没说,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卷宗,“陛下,请看。” 皇帝接过卷宗,越翻脸色越难看,翻到最后,直接变成了黑色,“好一个大皇子妃,她竟然敢!” 卷宗里记录着大皇子妃宁瑶,自从嫁进京城,收买大佛寺几名僧人,利用大佛寺佛门之地,做了无数藏污纳垢之事,其中最令人发指的是,为了拉拢朝中官员,竟然构陷人玷污其女,拿住其把柄,令那名官员为他所用,而那名官员之女后来被逼悬梁自尽。 这还不算,与其弟合谋,想染指苏容。染指不成,命豢养的杀手杀苏容。 皇帝十分惊怒,看着瑞安王问:“京中几桩大案,是不是都是她所为?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瑞安王不答话。 皇帝攥紧卷宗,“真是她所为?” 瑞安王沉默。 “这里可有燕礼的手笔?”皇帝又问。 “暂时没查出来。”瑞安王摇头。 皇帝面色微缓,但依旧震怒,“她一个妇人,竟然有如此手段?真是其心可诛!” 瑞安王又沉默片刻,叹气,“陛下,您可是气糊涂了?大皇子妃才嫁入京城两年,她再厉害,手岂能伸进禁卫军去?她的背后,另有其人。” 皇帝自然没糊涂,他咬紧牙关,眼底漆黑,“你可查出来了?” 瑞安王摇头,“臣不敢查了啊。陛下,您确定要臣继续查吗?只一个大皇子妃,您也见了,不止牵扯大佛寺几名僧人,还牵扯出了朝堂内外一大串名单。这若是继续查下去,臣怕……” 震翻了这朝纲! 皇帝几乎没犹豫,“查,按照朕早先所说,给朕彻底地查!” 若是以前,皇帝会按下不让瑞安王继续查了,他会接手过来,自己慢慢处置。但如今,若是苏容的身世一旦爆出,大魏兴兵来犯,朝野上下不能一心的话,怕真是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尤其是其人何其胆大,竟然在他防备东宫和护国公府的情况下,伸手进了他的禁卫军。定不能姑息。 瑞安王得了皇帝的准话,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希望皇帝查,拱手道:“臣遵旨。” 他看着皇帝,建议,“臣请奏陛下,将大皇子妃秘密提审,不过不能押入天牢。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亦或者宗人府,臣都觉得不安全。其余涉案人员,都缉拿归案。” 皇帝闻言又气又怒,又无奈,三司形同虚设,是在嘲讽他这个一国之君,他摆手,“押入你瑞安王府秘密提审吧!” 瑞安王拱手,“是!” 必须要保证重要人物的万无一失。 于是,瑞安王出宫时,带走了皇帝的手谕,同时带了羽林卫的人,直奔大皇子府。 同一时间,大皇子府的管家匆匆跑去户部寻大皇子,说大皇子妃请大殿下速速回府,务必要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燕礼一听,皱眉,“什么事儿这么急?” “殿下,十万火急。”管家压低声音急道:“您快回去吧!王妃说瑞安王从大佛寺回来后,直接进宫了。” 燕礼面色一变,立即丢下手边的事儿,匆匆回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内,大皇子妃宁瑶白着脸听人禀告,说瑞安王平安回京了,不止如此,大佛寺收买安插的暗桩都已被他一网打尽,瑞安王动用了极刑,几名僧人都交待了,怕是已供出了她。 宁瑶觉得自己完了! 不止她完了,还有她弟弟,她南平侯府的家人,她在命人去喊大皇子燕礼时,便派人立即去给宁泽传信,让他赶紧出京,现在就走,立即走,否则再晚就走不了。 至于她,她惨白着脸,摸着自己的小腹,她有皇孙傍身。 (本章完) 第二七一章 利刃(一更) 瑞安王带着人到了大皇子府,因手提皇帝手谕,一路顺畅地进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妃宁瑶捂着小腹,对前来的瑞安王白着脸镇定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本皇子妃可是怀了大殿下的长子,陛下的长孙。” 瑞安王一愣。 宁瑶挺直腰背,“王爷这么大的干戈,是想谋害皇嗣吗?” 瑞安王自然担不起谋害皇嗣的罪名,他亮出皇帝的手谕,“大皇子妃,陛下命本王提审你,请跟本王走一趟吧!” 宁瑶站着不动,“敢问我犯了何法?” 瑞安王绷着脸,“大皇子妃明知故问,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当该清楚,本王查案,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背地里做了无数伤天害理之人。” 宁瑶刚要再说话。 瑞安王铁了心,一挥手,“来人,请大皇子妃跟本王走。”,话落,又交待,“小心些,不准伤了大皇子妃腹中的皇嗣。” 有两人上前,一人一面,架了宁瑶的胳膊,将之带出了屋子。 宁瑶喊叫,瑞安王置之不理,动作十分迅速,利落地带了人,出了大皇子府。 于是,当大皇子燕礼匆匆回府,瑞安王已带走了他的大皇子妃,燕礼气的脸都青了,询问之后,听闻瑞安王将人带去了瑞安王府提审,他当即追去了瑞安王府。 瑞安王早已料到宁瑶得了信儿后会给燕礼传信,故而动作十分迅速,同时,又命人在路上拦阻,特意令人将几两马车拦在了燕礼从户部回府的必经之路上,这样一来,燕礼回府便慢了一步,让他顺利地带走了大皇子妃。 若是宁瑶不当街对谢临动手,以瑞安王素来不爱得罪人的作风,自然不会如此不给大皇子燕礼机会。他费心培养的嫡子,险些折在街上,瑞安王这口气怎么能散?尤其是他从大佛寺回京的途中,也遭到了这个女人派了大批杀手拦截截杀,他后背受的那一剑,也足够让他记上宁瑶一笔。 燕礼赶到瑞安王府,自然吃了一个闭门羹,瑞安王府大门紧闭,守门人传话,说:“王爷不见客,大殿下请回吧!” 燕礼脸色铁青,但也后知后觉地明白,瑞安王能如此抓了他的皇子妃,定是受了皇帝命令,且是下了死命令。 燕礼于是匆匆进了宫。 皇帝见了燕礼,脸色极其森寒,“燕礼,你还有脸来见朕?” 燕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儿臣不知儿臣的皇子妃犯了何错?她腹中还怀着儿臣的骨肉啊,刚足月,还没来得及告知父皇您。” 皇帝也是一愣,“你说什么?” 燕礼又重复了一遍,“太医说有可能是男嗣。” 皇帝脸色难看,“果真?” 燕礼猛点头。他不能让宁瑶出事儿,若是宁瑶出事儿,她背后的南平侯府也保不住,南平侯府保不住,他这么多年的一切筹谋都完了,他有一半的宝都押在了南平侯府身上。 皇帝怒道:“即便她怀有皇嗣,也不配为皇家儿媳。” 他恼怒地将一摞卷宗砸到燕礼头上,“你自己看!看看你的好皇子妃,他都干了什么?别告诉朕,你身为她的枕边人,不知道她背地里做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燕礼被砸的脸疼,但也不敢揉,拾起卷宗,一看之下,脸色也彻底变了,声调也跟着变了,“父、父皇……这、这不可能!瑶瑶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你的意思是,那几个和尚诬陷她?瑞安王弄了假证据来诬陷她?”皇帝暴怒,“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每一桩每一件,都写的极其详细,证词在,人证也都被瑞安王控制起来了,他如何能诬陷她?” 燕礼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怎么可能呢?宁瑶怎么败露了呢!这才短短几日? “你也回府去,从今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府。”皇帝沉着脸看着燕礼,见他还要再说话,他怒道:“再说一句,信不信朕先砍了你的脑袋?” 燕礼一下子顿住,再不敢吱声,白着脸退出了御书房。 随着大皇子离开皇宫,皇帝派人传出口谕,从今日起,大皇子府只进不出,命两千御林军把守。 这一动静,不止惊了大皇子一派众人,也惊了二皇子一派的人,更是惊了京城各大府邸。 太子燕回声也有些意外,他是想着瑞安王为了儿子险些被杀一事查案定会不遗余力,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迅速。也有些意外皇帝竟然真让瑞安王彻底彻查,动了大皇子妃宁瑶,且显然没有收手的打算。 皇帝不会不知动了大皇子妃宁瑶代表什么,但他还是让瑞安王动手了。皇帝也不会不知,一个大皇子妃嫁入皇家短短时间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势力,背后定然有人,但还是让瑞安王继续往下查。 燕回声有些恍惚,多少年了,他这个太子被防备、忌惮、打压,看着大皇子燕礼与二皇子燕麟在他面前一日比一日嚣张,不将他这个储君看在眼里,他本以为还会用很久的时间,一年、两年,或者五年,才能费力打破这种局面。但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宁瑶就犯事儿,燕礼的大皇子府被派了御林军。 他忽然想起,苏容曾经对他说,他应该不喜欢如今这个困顿举步维艰的局势,但又苦于无法打破,亦或者说不敢去打破,此事交给她,给她些时间,寻到机会,她助他打破,且一定会让他处于有利局面。 那时他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的局面,不能操之过急。 苏容也答应了,也的确没有操之过急,她是一步步的,用自己设局,先引了大皇子妃惹人笑话,又挑动了大皇子在朝堂上让人弹劾她父亲,然后又利用身边一切可动用的牵扯,以她自己的身世为火引,引燃了这根线。 最先入局的,是大皇子妃宁瑶,而她也瞅准了这个关键点,果然让她成为了破局的利刃。 (本章完) 第二七二章 拿住(二更) 苏容也没想到瑞安王这么厉害,短短时间,就揪出了大皇子妃宁瑶,她以为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呢。 不过此举也说明了,当日谢临从护国公府出来,被人当街放两支冷箭刺杀,他当日从忘俗嘴里撬出来的人,是大皇子妃宁瑶无疑了。 宁瑶只有怕暴露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才会不惜动手射杀谢临。 但也正是因此,逼急了瑞安王。 苏容翘着腿,踢了一旁抱着剑谱爱不释手参悟的凤凌一脚,“别看了,这东西已到了你手里了,慢慢看,如今当务之急,是去抓了宁泽,别让他跑了。” “宁泽?”凤凌迷糊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苏容,看他这模样,一颗心钻进剑谱里,早把宁泽是谁给忘了。 “大皇子妃的胞弟,就是你拉着人钻了半日大皇子府厨房还嫌弃人家的那个。”苏容提醒他。 凤凌恍然大悟,“噢,他啊!” 他动作利落地收起剑谱,揣入怀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他说完就走,大步走到门口后,想起了什么,又走回来,将剑谱掏出来,递给苏容,“主子,您先帮我保管着,我怕我一个忍不住拿出来看,耽误正事儿。” 苏容伸手接过,“行,你快去吧!” 凤凌立即带着人去了。 与此同时,燕回声与苏容想到一块去了,自然不能让宁泽跑了,宁瑶知道自己要完,在让人传话时,便命自己仅存的死士护送宁泽出京,而宁泽自己也有亲卫,在得了宁瑶传话后,宁泽又惊又慌,虽舍不得姐姐,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舍不得也没用,当即什么也来不及收拾,带着人立即出了城。 走出百里,便被两拨人马追上。一波是东宫派出的人,一波是凤凌带的人。 护卫宁泽离开的人数着实不少,但东宫与凤凌带的人要更厉害些,两相动手下,宁泽的人悉数被斩杀,宁泽被拿住,带回京城。 宁泽从没想到自己会跑不了,也没想到怎么姐姐这么快就败露了,连他也有了性命之忧。他惨白着脸想说些什么,但面对东宫的人和凤凌的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凤凌不客气地塞了一块手帕在他嘴里,堵住他的嘴,然后对云择道:“兄弟,人交给你了。” 云择拱手,“多谢。” 凤凌摆摆手。 两队人马,动作利落地回了京城。 瑞安王的人晚了一步随后追来,在半途中与两拨人马相遇。 云择见了来人,二话不说,将宁泽交给了瑞安王的人,“太子殿下答应过王爷,自会助王爷一臂之力。如今人已拦住,劳烦转告王爷,不要心慈手软。” 为首一人将人接过来,颔首,“云择公子放心。” 太子的四大亲卫,在京都赫赫有名,瑞安王府的人自然识得云择。 两相交接后,云择也一身轻松,三拨人马,前后脚回了京城。 云择前往东宫复命,凤凌好奇,直接跟着瑞安王府的人屁股后面去了瑞安王府,美其名曰找谢小王爷玩,瑞安王府的人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好拦他,只能任他跟了进去。 谢临正在提审宁瑶。 宁瑶仗着自己有身孕,拒不认罪,说大佛寺的和尚诬陷她,嘴硬得很。 谢临正想法子撬开她的嘴时,听人禀告凤凌来了,谢临当即转身迎了出去。 凤凌见到谢临,笑嘻嘻地拱手,“小王爷,我来凑凑热闹。” 谢临挑了一下眉,然后勾住他肩膀,半分不带犹豫地说:“你来得正好,我正在审那个女人,都到这个地步了,仗着肚子里揣了个皇嗣,死鸭子嘴硬,你跟我一起来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凤凌直言道:“我就是单纯来凑热闹的。” 谢临不管,扒拉着他不放手,“热闹哪有那么好凑的,既然来了,就要帮忙。你可别忘了,我们瑞安王府之所以卷进来,我差点儿被人放冷箭没命,可都是因为你姐。” 凤凌噎住,“这话说的。” “走,跟我去。”谢临拽着凤凌,进了暗牢。 凤凌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宁瑶,大皇子妃即便到了这等地步,依旧端着皇子妃的身份,手平稳地放在小腹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见凤凌跟着谢临进来,宁瑶挑了挑眉。 凤凌啧啧了一声,围着宁瑶坐着的椅子走了两圈,然后伸手拍拍宁瑶肩膀,“大皇子妃,你弟弟没能走得了,你觉得是你的骨头硬,还是你亲弟弟的骨头硬?” 宁瑶本来要尖叫“你别碰我。”,但尖叫声还没冲出嗓子,便被凤凌这句话堵了回去,她脸色瞬间大变,几乎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在瑞安王平安回京的第一时间,她就已经让人传信,让宁泽离开京城了。他时间足够,带着的护卫足够,怎么能够被抓回来? 凤凌见宁瑶不信,转头对谢临说:“不如让大皇子妃见见她弟弟?” 谢临点头,摆手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宁泽被人押进了这间暗牢,他嘴里堵着帕子,整个人狼狈极了,见到宁瑶,呜呜呜要说话,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一脸的惊惶。 宁瑶腾地站起身,要冲向宁泽。 凤凌伸手拦住她,“大皇子妃,如今人你见到了?如何?我没骗你吧?再怎么说,我也是跟他有过做了一顿饭的交情,我是不会认错他的,相信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你也不会认错你的亲弟弟。” 宁瑶脸色发白,整个人哆嗦地说:“你们可真敢!” 凤凌叹气,“大皇子妃,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觉得若没有皇命,谁敢啊?当然,我不是奉了皇命而来,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无论怎么说,我也去你家做过客,凭着这交情,我怎么也要来瞧瞧你。” 宁瑶快疯了,“你闭嘴!” 她最不乐意提的,最是后悔的,便是请了苏容姐弟去她的大皇子府做客,似乎从那天开始,一切都脱离了掌控。大皇子府被群臣笑话,被皇帝苛责,而她也屡次失手。 (本章完) 第二七三章 交待(一更) 宁瑶以为,只要她死活不吐口,她肚子里有皇嗣,谁也不能将她奈何。但是没想到,她本以为会走脱的亲胞弟,却没能走掉,一下子让她陷入了被动。 凤凌又拍拍宁瑶的肩膀,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他立在她身侧,一根手指按住她肩膀,慢悠悠地说:“大皇子妃,你交待吧,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否则,每十个数,斩你弟弟一根手指,十根手指都斩完了,便斩他十根脚趾,脚趾斩完了,便斩他双耳,双耳斩完了,便从他身上削肉。一片一片的,反正,伱们一母同胞,他受的罪,都是为你。” 宁瑶怒道:“你敢!” 凤凌瞬间挥剑,没见他剑怎么出鞘,便见攸地飞了过去,顷刻间准确地斩掉了宁泽一根小指,“啪”地一声,小指落地,砸出极轻的响声。 凤凌利落地收回手,面色不变,云淡风轻地笑道:“大皇子妃,我很敢!不信你可以继续嘴硬。” 宁瑶尖叫出声,想站起来,冲过去,但凤凌一根手指头按住她肩膀,似如千金压身,她怎么也站不起身。 “十、九、八、七、六、五……”凤凌已经开始数数。 谢临冲出腰间的匕首,在宁瑶白着脸懵懵怔怔中,凤凌数到一时,谢临又斩掉了宁泽一根小指。 两只手缺了两根小指,滴滴答答流血,很快就将地面流了一片鲜红。 宁泽因被堵住嘴,叫不出声,脸色痛苦到扭曲,含泪看着宁瑶,嘴里呜呜呜个不停。 “十、九、八、七、六、五……”凤凌又开始数第二遍。 凤凌的声音听在宁瑶耳里,像是魔鬼的催命符,宁瑶终于受不了,“住手!” 凤凌住口,“大皇子妃有心情开始交待了吗?” 宁瑶死死咬住嘴,白着脸,抖着身子,好半晌,声音才从牙缝里挤出,“我腹中有皇嗣。” 凤凌“哈”地一笑,“对,你腹中有皇嗣,所以,我们没伤你的皇嗣啊。” 凤凌又开始数,“四、三、二……” 他一字刚落下,谢临干脆利落地又斩掉了宁泽一根手指。 宁泽痛的都快晕过去了,手脚踢腾,但奈何,摆脱不了护卫们的钳制,也摆脱不了谢临手里的一把上好的削骨头如削菜的匕首。 “我说,住手!”宁瑶是真的很在乎他这个亲弟弟,否则也不会在她事情败露的第一时间通知安排宁泽跑了。如今地上落的三根手指,以及他弟弟疼痛到扭曲的表情,以及大片的鲜红血迹,已让她崩溃了。 她白着脸道:“是、是丽嫔。” 谢临挑了挑眉。 凤凌不相信,点了点宁瑶肩膀,“大皇子妃,懵谁呢?”,他转头对谢临道:“再继续。” 谢临毫不犹豫地又斩掉了宁泽一根手指。 宁瑶尖叫,“我说的是真的,丽嫔的背后,还有人!” “哦?”凤凌问:“何人能说动大皇子妃甘愿受驱使?你说说丽嫔背后的人呗,否则你说是丽嫔,实在不能让人信服,毕竟丽嫔的母族不显,丽嫔本人也不显,四皇子也不过才十五岁,在你们眼里,他还是一个不成气候的毛孩子。” 宁瑶道:“我不知道丽嫔背后的人是谁,但是对方答应我,每年给我百万两银子。” 凤凌眯了一下眼睛,百万两银子不个小数目,这倒是有可能说服宁瑶,毕竟,皇子夺嫡,没有银子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他看向谢临。 谢临这时也觉得有几分可信,命人拿来纸笔,“既然如此,大皇子妃交待一下吧!你要知道,陛下铁了心要我父王彻查到底,你这罪责,糊弄不过去,只要你如实交待,看在你肚子里皇嗣的份上,兴许还有可能减轻罪责。” 宁瑶浑身发颤,“我交待。” 谢临亲自执笔,让宁瑶说,宁瑶交待了丽嫔如何通过娘家人找到她,如何跟她达成合作,大皇子府的目标是扳倒太子,而丽嫔的目标是杀了苏容。于是,两相达成一致。 凤凌扬眉,“不对啊,我姐的身份,丽嫔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们是什么时候达成合作的?” “我不知丽嫔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她是在你们入我府做客的第二日让人找到我的。”宁瑶道。 “那也不对,那以前你做那些事情呢?是你自己所为?”凤凌问。 “在丽嫔的娘家人找到我之前,我做的那些事情,不过都是与东宫作对而已,是我自己所为。”宁瑶道。 “你别告诉我,与大皇子无关。”凤凌看着她。 宁瑶咬牙,“的确与大皇子无关。”,她抬起头,看着凤凌,“即便你杀了我,我也是这句话,你只管去查,我所作所为,绝没有大皇子的手笔。” 不是她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维护燕礼,是她不想让燕礼知道她在京中有这么大的势力,哪怕身为大皇子妃,哪怕大皇子是她的丈夫,但她也要为自己打算。免得她的人被大皇子所用,她的势力被大皇子收去。 凤凌转头看向谢临。 谢临相信这话,他父王查过了,大皇子妃宁瑶所作所为里,还真没有大皇子的痕迹,他对凤凌点点头。 凤凌又问:“你只接触了丽嫔的娘家人?是何人?” “丽嫔娘娘的父亲与二叔。”宁瑶道:“否则也不会使我相信。” 然后,她又交待了如何找上她,对她说了什么话,许了什么诺。以及那一日放冷箭刺杀苏容,以及谋划了赵老儿在茶楼里将珍敏郡主之事,已借机揭露珍敏郡主假死脱身以及苏容的真实身份,还有截杀周顾,以及当街刺杀谢临,以及拦阻瑞安王等等。 她说的详细,凤凌从中没发现什么问题,谢临也没发现,最后收笔,让宁瑶签字画押。 宁瑶签字画押后,整个人一下子颓然没了精气神,面色土灰,她知道,只要这份罪状递上去,哪怕她有腹中的皇嗣做保命符,她也完了。 但她保住了弟弟宁泽,因宁泽唯一的所作所为,就是知情者与意图想染指苏容而已,其余的,宁泽一概没参与,宁瑶也没拉着宁泽一起。 (本章完) 第二七四章 挡箭牌(二更) 谢临命人将宁瑶看管,又命人将宁泽押了下去,让大夫为其包扎,同时严加看管了起来。然后收起了宁瑶的供词,与凤凌一起出了自家暗牢。 走出暗牢后,谢临问凤凌,“你觉得丽嫔当真是背后主谋?” 凤凌没见过丽嫔,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认识她。” 谢临想了想丽嫔模样和素来为人,掂了掂袖子里的证词,啧啧,“我倒觉得,这事儿怎么这么玄乎呢。” 他对凤凌道:“在我的认知里,丽嫔娘娘不像是能干这么大事儿的人。若是四皇子,倒是有可能,四皇子是个年少聪明的。” “所以,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在大皇子和二皇子盯紧太子的空荡里,被一个十五岁的四皇子给钻了空子?”凤凌扭头询问谢临,“你觉得可能吗?” 谢临一噎,“所以我才说,这事儿玄乎。” 凤凌拍拍谢临肩膀,“丽嫔的娘家人,控制起来了吗?” “被我父王派人控制起来了。”谢临道。 “走,去抓来丽嫔娘娘的父亲和二叔,继续审。”凤凌有一种担忧,“希望你父王是真的控制住了人,别不等我们去,见到两具尸体。” 谢临面色一变,“那还等什么?走,跟我快去。” 二人一起出了瑞安王府,前往丽嫔的娘家。 果然不出凤凌所料,到了之后,发现府内一片哭天抢地,谢临沉了脸,凤凌丝毫不觉得意外,随着他们将宁泽带回京城,背后之人定然会料到大皇子妃为了亲弟弟扛不住,自然先下手为强了。 地上有两具尸体,正是丽嫔的父亲和二叔。 瑞安王府的一名护卫面带惭愧地对谢临跪地请罪,“小王爷,属下无能,没能看住人。就在前一刻,这二人不知为何自尽了。”,话落,他补充,“用的是茶碗的碎片割喉。属下发现时,已为时已晚。” 瑞安王那一夜查到丽嫔娘家有与封四接触的眉目,他也第一时间审了丽嫔娘家所有人,审了大半夜,只审出了丽嫔长兄家的女儿爱慕封四,故而私掏了自己私房银子给封四的母亲看病,这也吻合周顾从封四母亲的药渣子里查出了一味十分珍贵的药材天麻。 因没查出太多的别情,瑞安王转日又多接了皇帝派给他的案子,故而暂且命人将丽嫔娘家看管了起来,等待有进一步的进展再细查。 没想到,还没等近一步细查,大皇子妃便败露了,因为其弟,交待出了丽嫔的父亲和二叔,但被人先一步出手,使得二人自尽了。 谢临脸色发黑,“查!在一个时辰之内,都有什么人接触了他们。” 若无人接触,这二人不可能被逼自尽。能让二人自己甘心动手自尽,可见是捏住了这二人把柄。 瑞安王府的人动作迅速,很快就将一个时辰内接触了二人的人全部找了出来,其中有一人,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大约十三四岁,还没等审,便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这显然是一早就服毒了。 谢临气了个人仰马翻。 凤凌拍拍谢临肩膀,“事必留痕,人虽然死了,但他们用过的东西接触过的人都还在,从中拔丝抽茧,总能找出蛛丝马迹。就是这小丫头服的这毒,叫半刻死,也不是寻常人能弄到的毒。除了黑市上有,普通药房可淘弄不到。” 谢临闻言脸色总算好了些,咬牙吩咐,“查,仔细地查,把这些人都捆起来,身上都搜刮干净,一个一个地问。” 护卫们应是。 二皇子燕麟在大皇子燕礼出事后,整个人都慌了,他匆匆召集幕僚,商议对策。 幕僚们也没想到大皇子这么不禁查,大皇子妃先掉了进去,导致大皇子府被陛下派了御林军看守。这事儿可严重了。 一位幕僚道:“二殿下稍安勿躁,您是近来才与大殿下联手,联手后,仔细想想,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至于牵连到您。” 众幕僚齐齐点头附和。 燕麟一想也对,燕礼不满他缩头乌龟,殊不知他只是小心谨慎而已,如今他真是觉得自己小心谨慎对极了,否则如今燕礼出事儿,定会牵扯上他了。 如今没多大牵扯,他心下踏实下来,对众人道:“多亏了伱们早先劝我,事情的确急不得,大哥就是太冒进了,如今才栽了。不知父皇会如何决断。” “小心驶得万年船,太子殿下能忍,二殿下您就能忍,只有忍常人不能忍,才能得常人不能得。”一幕僚道:“至于大殿下,这要看陛下是否乐意打破如今的平衡了,也要看您是否乐意捞大殿下一把了。虽然不知陛下为何一定要瑞安王严查到底,但太子与护国公府多年来惹陛下不喜是事实。哪能一朝就改了呢。” “对,你说得对。”燕麟点头,“不过捞不捞,捞不捞得动,还得看形势。” “若是能捞,二殿下还是要捞大殿下一把,否则若没了大殿下,咱们怕是斗不过太子殿下。”一幕僚提醒。 燕麟脸色难看地点头,虽然他不想承认斗不过燕回声,但却不得不承认,燕回声的确厉害。若他不倒,他一辈子都没机会坐上那个位置。 在凤凌的帮助下,谢临用了半日又一宿,到底从丽嫔的娘家又查出了些别的东西,丽嫔的娘家经营药材和茶叶,而药材大部分供的是宫里的御药房,茶叶则是与赵老儿的儿子赵非有往来。 谢临拿了一堆供词证据,回了瑞安王府,交给瑞安王。 瑞安王看着这些供词证据,叹气,“这天要变了啊!” 谢临困的不行,他此时没心思管天变不变,只对瑞安王道:“父王,我困死了,我去睡了。” 瑞安王本想多问他两句,但见他已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对他摆手,“去吧! 谢临离开后,瑞安王想着,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绝不是丽嫔,丽嫔怕是一早就被人安排好的挡箭牌。 (本章完) 第二七五章 问题(一更) 凤凌回到沈府,相比谢临困的睁不开眼睛,他却神采奕奕。 他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在谢临审无关紧要的人时,他抽空睡了一觉又一觉。但他人虽睡着,耳朵却没闲着,该听的,一句没落下。正因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反而更清明。 他回来时,正赶上朝食时间。 凤凌洗了把脸,坐在桌前,抓起一个包子咬,三下五除二,一个包子下肚,空空如也的肚子里垫了些底,才觉得舒服了,对苏容说起经过。 苏容听完凤凌所说,挑眉,“大皇子妃交待出了丽嫔娘家?” “对,是丽嫔的父亲康乐伯和他的二叔。我们去晚了,他们两个自尽死了。”凤凌又抓了一个包子,放在嘴里咬,“对二人下手的小丫头也死了,不知是谁的人,这案子还要近一步查才能知道了。” 苏容若有所思,“你觉得是谁的人?” 凤凌断言道:“幕后之人,一定不是丽嫔。” 若是丽嫔能狠到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动手,也不会在宫里不声不响这么多年。如今四皇子才十五岁,上面三个哥哥压着,其中一个还是厉害的太子,若丽嫔不傻,若四皇子燕慎真聪明,就该知道,他们母子二人,若有野心,什么都不动才是最好,免得谁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们燃起的火苗掐灭。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苏容点头,“牵扯御药房,还牵扯了赵非,可见这网,不是一日两日铺开的。若是我没记错,那赵非是十年前发达的?” “对,赵非有经商天赋,只用了十年,就发展成了京中有名的茶商。”凤凌道。 “无人相助,就算再有天赋,也不会顺风顺水。那赵非背后一定有人,太过平顺了。”苏容问:“如今赵老儿和赵非父子是在宫里拘着?” 凤凌点头,“对。” 苏容吩咐,“你再去瑞安王府一趟,给瑞安王传句话,请瑞安王速速进宫,把赵老儿父子从陛下手里提出来提审,这赵非有问题。” 凤凌也想到了,动作顿住,“姐,要不我摸进宫去把那赵非抓出来?若是去瑞安王府,请了瑞安王再进宫的话,怕是又会晚一步。” 苏容摇头,“要的就是晚一步,否则怎么给宫里人有机会对其动手?” 苏容慢悠悠的,“有的人只知道杀人灭口,人死如灯灭,阻断了线索,却不知道,只要动手,必有痕迹。尤其是商人多狡诈,岂能不知道与虎谋皮得留一手保命的底牌?再者,宫里是天子之地,彰显皇权至高无上,若是陛下见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的地盘动手染血,你觉得会如何?会不会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凤凌懂了,眼睛一亮,“我这就去。” 他三两口将包子下肚,用帕子一抹嘴,起身走了。 凤凌到了瑞安王府,说要见瑞安王,守门的人立马将他请了进去。 瑞安王正要进宫,昨儿查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关系太大,他得进宫对陛下禀告案情进展。听闻凤凌来了,点头吩咐人将人请进来。 凤凌见到瑞安王,对其拱手见礼,直接将找来的目的说了。 瑞安王神色一顿,道谢,“多谢凤公子,本王知道了,本王正要进宫。昨儿犬子能审出结果,还要多谢凤公子相助。” 昨儿能拦住宁泽将之抓回,多亏了东宫和凤凌,否则宁瑶拒不招人,这案子便进行不下去。瑞安王承这个情。 凤凌嘻嘻一笑,“王爷别嫌弃我多此一举就好,也不必王爷道谢,毕竟谁让这案子是冲着我姐来的呢。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从小到大,我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谁敢对我姐动手,就要做好爪子被剁掉的准备。” 瑞安王心想伱这话说的倒对,可不是吗?昨儿宁泽的爪子,就被剁掉了。 他笑着点头,“既然如此,本王就不谢了,凤公子但有消息,只管告知本王。本王也想早些结案。” 这么棘手的案子,他也希望到时候他能全身而退,别把他自己卷进去出不来被人吞了就好,他从来要求就不高。 凤凌依旧笑嘻嘻的,“好说。” 瑞安王进了宫,在宫门口,遇到了要进宫的盛安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轻易不进宫,今儿竟然进宫了,他拱手见礼,“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不必下车,她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入宫门,隔着车帘对瑞安王笑着打招呼,“王爷这是要去见陛下?正好我也要去见陛下,我们一起了。” 瑞安王颔首,“大长公主请!” “你上车来,与我一道吧!”盛安大长公主招手。 她比瑞安王大一个辈分,瑞安王道谢,上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马车。 马车内,盛安大长公主问瑞安王,“陛下交给王爷的案子审的如何了?” 瑞安王道:“案子有进展,但是十分棘手。” 盛安大长公主也不多问,“按理说,这样的大案,一桩接一桩的,应该刑部和大理寺全权配合你,但是如今可倒好,刑部和大理寺形同虚设,就累你一个人,连刑部和大理寺的天牢都让人不放心了,简直是笑话。自古以来,就没见哪个王朝,刑部和大理寺的天牢不敢将罪犯关进去的。咱们大梁到了这一代,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瑞安王唏嘘,这话也就大长公主敢说吧! “王爷认为太子如何?”盛安大长公主忽然话音一转问。 瑞安王立即说:“太子殿下龙章凤姿,德才兼备,立身持正,大梁有这样的储君,着实是幸事。” 盛安大长公主呵呵一笑,“但是多年来,太子受忌惮,受防备,受打压。陛下扶持大皇子和二皇子,致使储君不及皇子显露锋芒,朝局才到了如今这般浑水一潭的地步。如今的朝局,王爷怎么看?” 瑞安王心想他能怎么看啊,怎么看这朝局都有点儿悬啊! 盛安大长公主似乎也没想他回答,只叹了口气道:“王爷是正值端正之人,希望这大梁,别再重蹈覆辙。” (本章完) 第二七六章 头疼(二更) 若想大梁不重蹈当年覆辙,这浑水一潭的朝局得肃清,得陛下不再忌惮防备打压太子,得军政一心,国库充盈,得兵马肥硕,将强兵强。 瑞安王心想,这何其难啊! 如今这朝局,比十六年前要强上些许,但也仅仅是些许而已。 盛安大长公主说了一番话后,见瑞安王面色沉重,显然是听进去了,她状似无意地又说了句,“近来陛下时常犯头疼的毛病,这天可真是越来越冷了。” 这句话的前半句与后半局简直不相干,但瑞安王听得心里“咯噔”了一声,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似乎是去年,但也不过偶尔,太医院的太医说劳神过度,让陛下安养,但陛下疑心重,防备心重,有太子珠玉在前,有护国公府赫赫威名在侧,他焉能每日好眠? 若是偶尔头疼也就罢了,但时常犯头疼,那就不是小事儿了。 陛下如今还正值盛年,春秋鼎盛之时,未见心力不济。头疼的事儿,也可大可小。 瑞安王小心翼翼地问:“太医怎么说?” 盛安大长公主道:“谁敢打听陛下的龙体啊?” 瑞安王心想也是。 盛安大长公主又说起谢临,“谢临这孩子,真是不错,没想到他与顾哥儿打过一架后,竟然交好起来了,果然都是孩子脾性。” 瑞安王顿时又记起了周顾对谢临的救命之恩,当即道谢,“本王还要多谢周四公子,若没有他警醒相护,犬子定会出事儿。” 盛安大长公主摆摆手,“谢临已经谢过了,他们年轻人的交情,咱们不必管。” 言外之意,护国公府不承这么大的情,周顾与谢临两个孩子,自己论交情。 瑞安王明白盛安大长公主这话,但心里该记着还是得记着,毕竟他一万个不想费心培养的儿子,还未入朝,便轻易折了。 二人说话间,来到了御书房外。 瑞安王先下了马车,又虚扶了盛安大长公主一把,盛安大长公主对他摆手,“你先去见陛下吧,我去跟皇后聊聊天,有许久没见皇后了。” 瑞安王拿不准盛安大长公主入宫的目的,点点头,只能自己先去见皇帝。 皇帝正在让余安给他揉头,也在说他头疼的事儿,“近来朕觉得这头都快炸了,余安,你说,朕是不是太纵容燕礼了?” 余公公心想,您何止是纵容大皇子啊,您还纵容二皇子,还纵容很多人,除了对太子严苛和对护国公府盯得紧,对别的都松。 但这话他自然不能说出来,他轻柔慢按,不慌不忙地宽慰皇帝,“陛下,您要将事情多往好的方面想,兴许大皇子妃的事情与大殿下无关呢。” 皇帝冷哼,“一个被窝里睡的两口子,一个人不干净,另一个人岂能干净得了?这话也就糊弄糊弄三岁小儿。” 余公公闭了嘴。 皇帝又道:“好个宁瑶,嫁进皇家,一直无所出,如今犯了事儿,倒是肚子里揣了个皇嗣了。” 余公公不吱声,涉及皇嗣,他不能乱开口。 皇帝闭着眼睛,又道:“朕不想愧对列祖列宗,不想愧对先皇,也不想愧对……” 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顿住,脸色变幻,“朕想见苏容,今晚你安排一下,朕秘密出宫去沈府,知会沈显一声,让他准备,不可对人泄露消息,任何人都不准。” 余公公一惊,“陛下,如今京中太乱,不如将人秘密请进宫来见?” 皇帝摇头,“不。” 余公公打量皇帝脸色,点头应是,“老奴稍后就去安排。” 听人禀告瑞安王来了,皇帝坐直身子,对余安摆手,余安立即迎了出去。 瑞安王进了御书房,给皇帝见礼后,敏锐地发现皇帝额头有两片泛红的指印,他立即垂下头,心无旁骛地禀告案情进展。 皇帝听闻宁瑶招了,看着宁瑶的供词,脸色青黑,“南平侯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都说最毒妇人心,朕看她这个妇人比毒蛇还毒。” 皇帝气的不行,吩咐余公公,“将赵老儿父子提来。” 余公公应是,立即带着人去了。 盛安大长公主进了皇宫后,直奔皇后的凤仪殿,皇后见盛安大长公主来了,连忙起身迎出正殿,“大姑姑,您怎么来了?” 皇后自从被燕回声叮嘱后,再不乱伸手干涉他的事情,哪怕宫里贤妃和丽嫔都被陛下控制起来,哪怕宫外接连出了几件大案,她实在担心不已,但也没乱了分寸。 盛安大长公主拍拍皇后的手,随着她进了内殿后,说明来意,“我就是来看看伱,顺便帮瑞安王一把,给他做个局,让他查案更顺利些。” 皇后不解,“做局?” “对,做局。”盛安大长公主道:“你掌管六宫,若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前朝后宫,哪怕不是你的错,也都会觉得是你这个皇后没做好,会有苛责,被人咬住,非议太子。但我在宫里跟你一起坐镇,就不一样了。” 毕竟她当年的余威仍在,没人敢非议她这个大长公主。 皇后闻言顿时明白了,绷直了身子,“大姑姑,宫里要出什么事儿?” “等会你就知道了。”盛安大长公主示意她稍安勿躁。 皇后只能不再问,关心起周顾,“顾哥儿的伤势养的如何了?可有大碍?” “没有大碍了。”盛安大长公主摇头,“他那孩子,不好好养伤,仗着年轻,身子骨底子好,每日坐在床上看书,说不听他,着实让人操心。” 皇后道:“这可不行,不养好伤,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她疑惑,“都科考完了,如今看的是什么书?” 盛安大长公主叹气,“游历的书。” 皇帝听燕回声提过一句周顾科考后要去游历,恍然,“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啊,待以后慢慢看呗。” 盛安大长公主摇头,倒是没提周顾为了尽快了解南楚,简直与那些书卷有仇一般,若非她强行命令,他连觉都不睡了。 (本章完) 第二七七章 目的(一更) 盛安大长公主陪着皇后坐了小半刻,便听人禀告,说宫里出人命了。 皇后腾地站了起来,“谁?” 内侍禀告,“是赵老儿与赵非父子,被人杀了。” 皇后闻言转头看向盛安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对她点头,“走吧,我陪你去看看,这赵老儿与赵非,都在宫里被拘了几日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今天出事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皇后闻言明白了,盛安大长公主今儿之所以进宫来,等的就是这一桩事儿。 皇帝听人禀告赵老儿和赵非死了,刚咽气不久,眼前一黑,瑞安王前脚进宫,说提审赵非,不过片刻的功夫,赵老儿和赵非父子二人便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个皇帝身边有眼线。 他怒瞪着余公公,“余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你?” 余公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老奴对您之心,天地可鉴呐,您若是不相信老奴,老奴只能以死明志了。” 皇帝瞪着他,“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儿?” 余公公摇头,“老奴也不知,老奴去时,便听到里面一阵惊呼,老奴带着人冲进去一瞧,便见那父子二人齐齐倒在了地上,周身无任何伤处,但人已气绝了,尸体还温乎着呢。” 他白着脸道:“老奴已安排人将那一处封锁起来了,如今只能请仵作验尸,彻查原因了。” 他快哭了,“老奴敢向陛下保证,老奴真真是派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奴才们看管的,这么多日子都没出事儿,谁知道今儿怎么就这么凑巧出事儿了。” 皇帝转头看向瑞安王。 瑞安王面色不变,显然早有预料,他对皇帝拱手,“陛下,臣去看看。” 皇帝沉着脸,“朕与伱一起去。” 于是,二人一起去了关押赵老儿和赵非父子处。 二人来到时,正瞧见皇后与盛安大长公主远远行来,皇帝停住脚步,皱眉,对余公公问:“大长公主怎么进宫了?” 瑞安王这时搭腔,“回陛下,大长公主是与臣在宫门口遇上,一起进宫的,大长公主也是来见陛下的,她见臣有要事要禀,她说她不急,让臣先来见您,她自己则去找皇后娘娘说话了。” 皇帝颔首,等着皇后一行人走近。 皇后已有多日没见到皇帝了,乍然一见,发现皇帝数日不见,似乎多了不少白发,整个人也不如以前容光焕发,颇显阴沉,她惊了一跳,给皇帝见礼。 皇帝说了句“皇后免礼。”,对盛安大长公主问好,“大姑姑怎么进宫了?听瑞安说您找朕有事儿?不知所谓何事儿?” “为着顾哥儿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事儿。”盛安大长公主摆摆手,“我刚到皇后宫里坐了片刻,便听人说宫里出事儿了,想着宫里多少年没出过人命了,过来瞧瞧。” 盛安大长公主特意提了多少年,皇帝一想,还真是,本要苛责皇后的心思,顿时歇了。 皇后心下感激,她掌管六宫,但也不是处处能伸进手去,比如陛下的御书房议事殿寝殿等地,比如妃嫔们的寝宫,但一旦宫里出了事儿,最先问责的,都是她这个皇后。 别看人是陛下派人看管的,但出了事情,以陛下的性子,一准会问责她。她不怕被问责,但怕非议多了,牵连太子,尤其如今又是这么乱的朝局下。 盛安大长公主今儿为她来,也是为太子来,可见护国公府如今彻底站在太子一面。比起以前只周顾一个人倾向东宫,护国公府不介入来说,已好太多。 她这么多年,着实不易。 皇帝道:“朕也是刚知道,一起进去看看吧!” 一行人进了看押赵老儿和赵非的院子,果然如余公公所说,赵老儿和赵非周身无任何伤处,仿佛是睡着了,但人已气绝,身体还是温的。 “是中毒?”皇帝问。 太医与仵作此时也来了,齐齐看过后,太医摇头,“这不像是中毒啊。” 仵作也道:“不像中毒,但周身无伤,真是奇了怪了。” 太医和仵作来了好几个人,都看不出原因,瑞安王道:“陛下,可否准许臣将这二人带出宫去,请苏七小姐查验一番,苏七小姐擅医,兴许能看出原因。” 皇帝闻言点头,“也好!” 瑞安王摆手,吩咐人将人搬走,然后想了想,对皇帝道:“陛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死了,这宫里,得查。因宫里都住的是娘娘们,若是臣来查,着实不方便。” 他举荐,“正巧今儿大长公主进宫了,不如就劳烦大长公主来查宫里如何?毕竟此案干系甚大,而陛下您朝务繁忙,又不能亲自来查。” 皇帝想说朕即便朝务繁忙也能亲自查,宫里不能让盛安大长公主来查,否则让她伸手进来,她这么个厉害的女人,岂不是将他的皇宫查个底朝天,以后还有何秘密可言?他以后还能安枕吗? 但还没等他开口,皇后便恳请道:“是啊,陛下,这宫里近来总出事儿,臣妾也觉得由大姑姑来查最为妥当。大姑姑是值得信得过的人,当年先皇的皇宫,出了好几桩大案,都是大姑姑来查的。” 言外之意,先皇都信任大长公主,您有何信不过的呢? 皇帝噎住,看向盛安大长公主,忽然发现,盛安大长公主的头发已全白了,如今站在这里,也就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皇帝恍惚了一下,他只记得当年他登基时,盛安大长公主为了帮助他顺利即位的强势,倒是忘了这么多年,她也在渐渐老去。 皇帝心里绷着的一口气骤然一松,终是点头,“既然王爷和皇后都这样说,朕也没意见,这桩在宫里发生的案子,就劳烦大姑姑了!朕自然信得过大姑姑。” 盛安大长公主今儿进宫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由她来接手皇宫查案,最为合适。她点头,痛快应下,“陛下放心,由我来查,牛鬼蛇神,都休想藏得住。” (本章完) 第二七八章 主动(二更) 盛安大长公主虽然一把年纪,但行事十分敏锐又有手腕,尤其是皇宫內苑里面的门门道道,她这个出身皇宫的大长公主更是极为清楚。 由她来接手宫内这桩人命案,顿时让整个皇宫上上下下似乎都绷紧了皮。各宫内一时间都炸开了锅,朝中各大府邸也都因为这个消息心惊。 多少年了,盛安大长公主渐渐不来往皇宫频繁走动,而是在府中颐养天年,含饴弄孙,随着陛下忌惮护国公府,她也跟着护国公府一起低调起来。一晃这么多年,最小的孙子周顾都长大了,盛安大长公主也老了,恍惚让人忘记她曾经作为皇室最厉害的大长公主,曾也叱咤风云,人人惧怕。 盛安大长公主入宫接手宫里的人命案,作为护国公府从这一日不再低调行事的一个讯号。或者说在更早的前一日,老护国公在陛下面前甩袖愤怒出宫,也是护国公府挺起腰板不再任由陛下打压护国公府的一个讯号。 这个讯号,如敲在朝臣们的头上,让无数人心神齐齐一醒。 盛安大长公主虽然年迈了,但行事手段不减当年,依旧雷厉风行。自她接手这件案子起,便调度人手,逐一盘查近日看管和接触过赵老儿和赵非的所有人。 皇后跟在一旁辅助盛安大长公主,这一刻,皇后才真正见识到了盛安大长公主的厉害,哪怕她入宫二十余年,也没有盛安大长公主这份厉害。 瑞安王带着赵老二和赵非的尸体出了皇后后,本想直接去沈府,后来一想抬着两具尸体去沈府,终究不好。若送去停尸房,又怕出问题,索性直接将两具尸首带去了他自己的瑞安王府,他不忌讳这个,查案要紧,再不能出差错了。然后派人去请苏容。 苏容闲来无事,也在参悟剑谱,越是参悟,越觉得这本剑谱在大佛寺被搁置上百年有些可惜。 她悟性高,比凤凌参悟得快,半日已参悟了半本,但到中间,却被卡住了。 就在这时,听闻瑞安王派人来请她,苏容干脆将剑谱收了起来,跟着来人出了沈府,前往瑞安王府。 沈府到瑞安王府的路很平顺,没出什么事端,苏容顺利进了瑞安王府。 前院的地上放着两具尸首,苏容一眼就认出了是赵老儿与赵非,她扫了一眼,对等着她的瑞安王见礼,“王爷。” 瑞安王拱手,“苏七小姐,太医院的太医和仵作都验不出这两个人是如何死的,本王向陛下举荐了你,你医术卓绝,劳烦看看。” 苏容听瑞安王说她医术卓绝,她想着她哪里是医术卓绝,不过是因为一副退热方子,救回了周顾,被传的神乎其神了,她也不好解释,只点头,“王爷客气了,不劳烦,我来看看。” 她走近两具尸首,觉得这两个人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很是似曾相识,她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从记忆里搜寻出当初教她金针杀人的回春堂老大夫在配一种毒药时对她说过的话,安睡死无色无味,以金针入发顶的百会穴,瞬息即死。 她灵机一动,伸手运力,照着赵非下颚用力向上一推,果然,随着一股气流直冲头部,顶端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被逼出了赵非发顶。 瑞安王顿时睁大了眼睛,似乎第一次见金针杀人,竟然是这么细的金针。 苏容又转向赵老儿,用同样的手法,果然,赵老儿的头顶也逼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 苏容掏出帕子,将两根金针并排放在帕子上,拿给瑞安王,“王爷,这就是原因。” 瑞安王伸手接过,“好厉害的杀人手法。” 苏容想的不是好厉害的杀人手法,而是教她金针杀人的老大夫,还教过谁这一手?或者是曾经出自同门的杀手?如今就潜在皇宫? 这么一想,她问瑞安王,“王爷,我听闻盛安大长公主入宫接手了这件在宫里发生的人命案?” 瑞安王点头,“正是。” 苏容当即道:“王爷,带我入宫吧!” 瑞安王一愣。 苏容十分认真,“这些案子的起因都是因为我,我岂能脱身事外?即便将我带进宫,想必陛下也不会怪罪王爷的。” 瑞安王想想也是,又觉得苏容主动要求进宫,必有理由,点点头,“好,本王这就带你入宫。” 正好,也可以禀告陛下这桩厉害的杀人手法。 于是,瑞安王吩咐人备车,带着苏容一起去了皇宫。 从瑞安王府到皇宫的路上也十分太平安静,马车很快就来到宫门口。 苏容先跳下马车,看到宫门口还有一辆熟悉的马车,愣了一下,打招呼,“太子殿下。” 燕回声颔首,当着瑞安王的面,也不曾避讳,“孤听闻伱与王爷一起入宫,不太放心,随你一起。” 苏容眨眨眼睛,“多谢太子殿下。” 瑞安王心里吸气,心想着他虽然早已料到苏容与东宫必有牵扯,但也没想到二人这般熟稔,这显然不是认识一日半日,并不生疏客气,怕是京中所有人都被蒙混了,都以为苏容与清平公主府交好,但殊不知,苏容真正的交好是在燕回声这里。 瑞安王一下子想了更多,一个是大梁储君,一个是南楚王女,若是合作,哪有比他们更适合的? 他连忙见礼,“太子殿下!” 燕回声没下马车,对二人道:“王爷与小七一起,上孤的马车吧!” 除了瑞安大长公主,便是太子这个储君有资格出马直接入宫门,在宫内行走了。 苏容自然没意见,看向瑞安王。 瑞安王心想今儿是什么运气,他两次入宫,都成了搭车人,当即点头,“多谢太子殿下,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瑞安王与苏容一起,上了燕回声的马车。 太子的马车顺利进了宫门,燕回声问苏容为何主动入宫,苏容对他压低声音道:“我怕盛安大长公主会有危险。” 她说完,示意让燕回声看瑞安王手里用帕子裹着的两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猜测道:“这宫里,定然藏了一个极高极厉害的杀手,若不想盛安大长公主查出来,逼急了,将人杀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杀手杀人,不分贵贱。既然敢藏在宫里,就有这个担子敢杀盛安大长公主。 燕回声颔首,对外吩咐,“马车快些,先去见盛安大长公主。” 车夫应是。 苏容跟燕回声说起自己学金针杀人时,老大夫与她讲起的话,又跟燕回声道:“那老大夫叫风无影,是三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后来因女儿的缘故,金盆洗手,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待在了江宁郡,在回春堂当了制药的大夫。” 她眯着眼睛揣测,“我想不出,除了他的女儿,还有谁除了我之外,让他教了这一手金针杀人。这手法,与他同出一脉,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杀人不见血。” 宝贝们,潇湘独家上线了周顾的角色档案+金句语音。大家可以在潇湘阅读页面点击菜单左下角进入角色,也可在《花醉满堂》简介页面戳周顾头像进入。点击播放按钮,可收听周顾金句,页面点击右上角还能转发形象和档案。 每天比心,守护你们的大可爱?么么哒!明天见! (本章完) 第二七九章 及时(一更) 盛安大长公主端坐在主位上,皇后陪伴在册,宫人们挨个上前接受盘查。 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盘查了十几人。 苏容等人来的时候,轮到一个小宫女正上前接受盘查,只见那小宫女低垂着头,双手交差在身前,正要下跪。 “等等!”苏容忽然出声。 那小宫女动作一顿,身前的手拿开,指尖有点点金光一闪,攸地向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飞去。 苏容看得清楚,手腕一转,几枚金针脱手而出,顷刻间,拦住了那小宫女飞向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的金针,只听金针相撞,一阵金鸣之声,不细听几乎听不清,然后一连串“啪”的清响,齐齐落在了地上。 那小宫女一见失败,当即就要二次出手,苏容已来到了她身侧,伸手按住了她肩膀,那小宫女显然是个有武功的,当即对苏容出手,苏容匕首出鞘,顷刻间剁掉了她的手,那小宫女痛的“啊”地一声惨呼,苏容又回手削掉了她另一只手,然后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上,伴随着又一声惨呼,那小宫女白着脸倒在了地上。 两只断手的指缝间,随着断手落地,又掉出好几枚金针。 苏容看也不看,一脚踩住她的身子,四下一扫,对护卫们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将人绑起来!” 她一出声,殿内所有人都齐齐惊醒了过来。 苏容的声音虽不严厉,但自有气势,立即有人冲上前,将地上的小宫女五花大绑。 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脸色都有些发白,她们都不是稚子之龄,自然明白刚刚短短时间发生了什么,真是太危险了,若不是苏容及时出现,她们今日哪怕身边有众多护卫,怕是也要死在这里。 这金针的杀伤力,她们虽然没见识过,但也知道,刺中要命之处,绝无可活。 盛安大长公主腾地站起来,走向苏容,“你这孩子,你没伤着吧?” 苏容摇头,“没有。” 盛安大长公主来到近前,握住她的手,“你怎么进宫了?还来到了这里?” 不等苏容说话,燕回声对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见礼,回答盛安大长公主的话,“回姑祖母,母后,小七查出赵老儿和赵非死于金针入脑,得知姑祖母在宫里查案,担心姑祖母有危险,便请王爷带她入宫了。” 瑞安王也差点儿吓死了,亲眼见这小宫女金针杀人,如此胆大妄为,真是不怕死,他立即点头,伸手入怀,掏出用帕子包裹的两枚金针,“这就是苏七小姐从赵老儿和赵非脑中查出来的。”,他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金针,道:“一模一样。” 地上躺着的金针,有两种,一种是细如牛毛,是那小宫女杀人所用。一种是苏容购置的普通金针,大夫行针时用,比特制的细如牛毛的金针要粗许多。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眼睛一红,握紧苏容的手,“多谢你。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与皇后还真是会遇险了。” 皇后此时也走过来,对苏容道谢,“多谢苏七小姐。” 她早就耳闻苏容之名,第一次是因为周顾未婚妻的身份,第二次是因为她的儿子燕回声说不见其貌,但心仪其人,后来随着苏容进京,关于她的言论更是不断。 她本来对苏容心里是有些成见的,她亲自登门退了周顾的婚后,她也担心她是否看重太子的身份,想嫁太子,攀上东宫,但没想到,转眼便听说她与夜归雪同游大佛寺,似乎已与夜归雪许婚。她一时间不知该担心还是该放心。 她自然希望她的儿子娶一个高门贵女大家闺秀,但又怕他儿子的性子,执着于一人,这对储君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储君痴情,更不是什么好事儿。 后来太子来她宫里给她请安,她旁敲侧击地问过,太子无奈地摇头,说就算不是夜归雪,苏容也不会选他,而他即便强求,怕是也拿她莫可奈何。她的性子,就不是个会让人能强求得了的人。 大约是看出她面上的忧心,太子反而让她宽心,“母后放心,大梁江山的储君之位,只能是我。未来的大梁江山之主,也只能是我。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儿。” 明确告诉她,他不会痴情到不管不顾,他行事会有分寸,不会为了苏容不管不顾。 皇后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又问起周顾,太子摇头,说他的情绪怕是不太好。皇后便懂了,周顾不同于燕回声,太过年少,又未经磨砺,于儿女情事,在遇到苏容前,一片空白,遇到苏容后,因是自己未婚妻,想必不曾收住,便轻易栽了进去。 如今她见到苏容,心里暗赞了一声,论容貌,太过出挑,不逊于端华,甚至更胜于端华,论本事,这一手金针救人,都不知她是怎么准确地出手用那么细的金针拦住那些细如牛毛的金针的,用匕首斩断那小宫女的手也干脆利索,整个人从内而外,显而易见,一眼所见,就能够让人看出来,她不是寻常的女儿家。 闺阁里教养的女儿家,见血都会色变,更何况这般血腥手段。 皇后也总算明白了,为何当初不见其貌,只她一个人,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便能让太子对其心仪了。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不可忽视的气质,夺目极了。 “皇后娘娘客气了。”苏容偏头,对皇后一笑,然后又转头对燕回声道:“太子殿下很像皇后娘娘。” 这话皇后最是爱听,顿时笑了,“本宫也觉得太子像本宫更多些。” 燕回声微笑,“孤也这么觉得。” 话落,他收起笑,看了一眼地上已痛到晕死过去的小宫女,吩咐一侧的人,“将这个宫女嘴里没来得及咬掉的毒抠出来,即刻提审。” 有人应是,立即掰开小宫女的嘴,果然见小宫女的嘴里用金纸包裹着藏了一枚毒丸,还没来得及咬破。 (本章完) 第二八零章 真像(二更) 小宫女被泼醒,惊恐地惊觉自己嘴里的毒丸被搜出去了,脸色一下子如死灰。 盛安大长公主平心静气地问:“你如实交待,受何人指使,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否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既然在宫里生活,当该不是天真之人,最是明白折磨人生死不能的手段有多厉害。” 小宫女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盛安大长公主道:“去把这小宫女入宫的录案调出来,但凡与她牵扯之人,都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她的嘴硬,还是与她牵扯之人的嘴硬。” 小宫女依旧无动于衷。 太子在一旁道:“姑祖母,这小宫女叫采儿,是个孤儿,自卖自身,于三年前入的宫,最先在浣衣局当差,后来得了丽嫔娘娘青眼,调入了丽人宫,在丽人宫待了半年,犯了一桩事儿,惹恼了丽嫔娘娘,将之又送回了浣衣局,在浣衣局得了一场病,差点儿死了,得了贤妃娘娘宫里人的照拂,救活了一命,病好后,特意去了贤妃娘娘宫里谢恩,贤妃娘娘瞧着她可人,也没忌讳,将她收入了宫中,这一待就是一年半,在一年前,不知怎么惹了贤妃娘娘的怒,被赶出了贤妃娘娘的宫里,得余公公照拂,将她安排去了教坊司。” 盛安大长公主看了燕回声一眼,心想连一个小宫女的底细都如此清楚,怪不得陛下忌惮防备他这个太子,“余公公?既是入了教坊司,如何出现在这里,成了看顾赵老儿和赵非的人?” 燕回声道:“这就要问余公公了,父皇让余公公负责赵老儿与赵非看管之事,余公公大约寻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其中就有她。” 盛安大长公主道:“去请余公公来。” 但凡涉案人员,一律不放过。 有人立即去了。 此时,余公公正对皇帝禀告,说太子、瑞安王、苏七小姐一起入宫了,如今正去寻盛安大长公主与皇后娘娘,不知发生了什么。 皇帝一听苏容进宫了,顿时坐不住了,当即道:“走,朕也过去。” 余公公应是。 皇帝一行人来的很快,盛安大长公主派出的人刚走到门口,便见到了皇帝和余公公,立即跪到了地上。 一声“皇上驾到!”,传进内殿。 盛安大长公主等人齐齐起身。 皇帝已大踏步走了进来,众人见礼,皇帝一眼便瞅见了立在盛安大长公主身边的苏容,她的容貌与当年的珍敏郡主很像,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与珍敏郡主大不相同,珍敏郡主偏温婉淑仪,而苏容周身沉静又灵动。若不是样貌长的相像,还真是难以从气质上寻出相似点。 皇帝恍惚了一阵,直到听到太子喊“父皇”,才回过神来,看着苏容问:“是、苏容?” “是,陛下。”苏容如今身份虽然还没正式入南楚,昭告天下,但她是实打实的南楚王女,见到大梁天子,自是不必下跪的。 皇帝眼眶一红,“与你母亲长的真像。” 苏容笑了一下。 皇帝看着苏容,似乎看到了当年珍敏站在他面前,似乎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她道:“朕本来想今日出宫去沈府见你,却不成想你自己入宫了。” 他没说召见的话,国库空虚,他连召见承认苏容身份,如今也没底气。 苏容简略地将她进宫的目的说了。 皇帝这才看到地上绑着的小宫女,一双断手十分血腥,地上躺着的细如牛毛的金针闪闪发光,他脸色极为难看,“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动手杀人。谁给她的胆子?” 盛安大长公主慢悠悠道:“这就要问余公公了。” 余安已吓坏了,地上绑着的小宫女他最是认识不过,他“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陛下、大长公主,这、这、老奴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胆子啊?老奴也没想到她竟然敢……” “余安,你从实招来,这小宫女是怎么回事儿?”皇帝怒喝。 余安连忙道:“陛下,老奴也不知道,她一直以来乖巧本分,老奴看她是个可提拔的,才扒拉着提拔她一把,谁成想她、她竟然敢杀人,陛下,老奴冤枉啊。” “老实本分?这就是你眼中的老实本分?余安,你告诉朕,你什么时候眼瞎了?”皇帝恨不得踹余安一脚,若今日盛安大长公主在宫里出事儿,若皇后也遇险,事情才是真的大了。 当然,现在事情也不小。毕竟盛安大长公主是为了查案才差点儿出事儿。 背后之人可真敢。 皇帝恨的牙痒痒,“余安,你给朕好好交待,否则仔细你的脑袋。” 余公公白着脸,抖着身子,哆嗦着嘴角,才交待道:“陛、陛下,老奴实在是没脸提,这小丫头、这小丫头她勾引老奴,老奴才提拔她……” 皇帝瞬间明白了,到底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这个龌龊的老东西。朕就说她许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如此信任,原来是这个。” 他不解气,又补了一脚,“亏得朕信任你。朕的大姑姑和皇后今儿差点儿栽到你这个龌龊又糊涂的东西手里。” 宫里的小宫女给太监做对食并不新鲜,小宫女给老太监做对食,也不新鲜。 余安身为皇帝的总管大太监,想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宫内宫外,金银珠宝多年下来,他已瞧不上眼,随着年纪愈长,愈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宫女,往日里皇帝也不是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忠心他就行,谁知道,如今竟然被他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皇帝气的心口疼,黑着脸道:“把这个老东西也绑起来审。朕看看他还能交待出什么东西。” 皇帝话落,有护卫立即上前,三两下便绑了余安,余安觉得自己完了,也没想到自己在今日翻了车,他哭喊着告罪,“陛下,老奴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绝对不敢害陛下,这小娘皮的皮肉老奴虽喜欢,但也从来没背叛过陛下,不敢对她泄露半句圣心,老奴也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本事啊,是老奴眼拙,陛下饶命。” 皇帝捂住心口,片刻后,又捂住头。 皇后连忙上前,扶住皇后,“陛下息怒,事已至此,还是先查个明白要紧。您千万别气坏了龙体。” 盛安大长公主这时也道:“是啊陛下,大梁江山就指着您支撑呢,太子还年轻,您若是气坏了龙体,这怎么成?为着两个奴才,不值当的。” 燕回声也上前,“父皇息怒。” 皇帝任由皇后扶着他坐到位置上,缓了一会儿,才说:“大姑姑继续审问吧,朕也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蔑视皇权,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动土。” 宝贝们,潇湘独家上线了周顾的角色档案+金句语音。大家可以在潇湘阅读页面点击菜单左下角进入角色,也可在《花醉满堂》简介页面戳周顾头像进入。点击播放按钮,可收听周顾金句,页面点击右上角还能转发形象和档案。 每天比心,守护你们的大可爱?么么哒!明天见! (本章完) 第二八一章 百口莫辩(一更) 小宫女死活不开口,哪怕是余安也跟着她一块被绑了,她依旧一声不吭。 余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年,在皇宫里,连皇后娘娘都对他这个皇帝身边伺候的总管大太监礼让三分,一众皇之们,除了太子燕回声,其余皇子隔三差五讨好他。朝臣们更不用说,多数见了他都要奉为上宾,不敢怠慢,他除了需要伺候皇帝外,可以说比皇帝过的都舒服。 在宫里,宫女太监们私下都称呼他为安佛爷。 他不想自己就这么完了,他伺候皇帝多年,皇帝离不开他,只要他将功折罪,皇帝看在他伺候多年的面子上,也会网开一面,最好的结果是还回皇帝身边伺候,最差的结果,出宫容养。他可不想落个身死没下场。 于是,他当即把自己与这小宫女是怎么牵扯上的,由谁搭的线,涉及了什么人,一下子全交待了。 余安能做到皇帝总管大太监的位置上多年,自然不是吃素的,他容许一个小宫女靠近,自然要将她查个清楚,除了不知道这小宫女竟然还会一手隐藏的金针杀人外,他将这小宫女的底细自认摸的极清楚。 皇帝当即派人,将余安口中说出的所有人都迅速拘来。 当然,除了一帮奴才外,还涉及宫里的主子,也是要请来的。首当其冲便是丽嫔、贤妃。另外还牵扯了一人,正是二皇子母妃德妃。 小宫女能到余安身边,正是德妃宫里的一个叫春子的小太监搭的线。 德妃本以为这把火无论如何都烧不到她的身上,她自诩没做过什么,谨遵儿子二皇子燕麟的嘱咐,老老实实的,龟缩着等待机会。但是谁能想到,机会还没等来,她便等到了皇帝有请,且派的都是禁卫军里的亲卫。 禁卫军自从出事儿,已被清查了几波,如今的禁卫军,都是经过再三严查的,可以说,无人敢在这个时候生事儿,连德妃想从中探寻个口风,禁卫军都闭紧了嘴,只重复一句话“陛下有请德妃娘娘。”,德妃心里没底,但又没法给儿子传信,只能提着心,跟着去见皇帝。 贤妃、德妃、丽嫔三人在殿门口相遇,彼此互相看着,都觉得事情不太妙。 当进了内殿,果然皇帝看着三人便发作了,质问三人居心何在? 三个人分别是三位皇子的母妃,但一起卷入了这件大案里。面对皇帝的审问,贤妃总算明白了大皇子妃宁瑶都做了什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丽嫔也是在这时才知道她的父亲与二叔竟然牵扯进了这么大的案子里,而且死了,脸色惨白,不知该如何辩驳,只有德妃,直接大呼冤枉,说那个叫春子的小太监,可不是她指使的。 但偏偏,那个叫春子的小太监,被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德妃百口莫辩。 案子审了大半日,最终将所有人都提审了一遍后,证据依旧都指向丽嫔,那小宫女在听闻春子已死后,也开了口,灰白着脸交待了说是受丽嫔指使,当初她被撵出丽人宫,就是丽嫔做的局,想让她搅乱宫廷,最好是皇后娘娘、贤妃、德妃厮杀起来,让太子、大皇子、二皇子不得好下场,她的儿子四皇子好渔翁得利。 丽嫔白着脸大骂,“你这个小贱人,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小宫女趁着丽嫔走近她,一口咬住了丽嫔头上的簪子,然后吞进了嘴里,瞬间,簪子的尖端刺破喉咙,小宫女顷刻毙了命。 丽嫔惊骇大叫。 这一回,丽嫔是真的百口莫辩了。 皇帝铁黑着脸怒喝,“丽嫔!还不从实招来!” 丽嫔跌坐在地上,白着脸喊冤,“陛、陛下,不是臣妾,臣妾怎么敢……” “你不敢?证据都指向你!”皇帝怒极,一脚踹翻了丽嫔,“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朕……” “父皇。”燕回声出声,“丽嫔既然喊冤,就请丽嫔娘娘拿出自己清白的证据吧!” 皇帝收回脚,倒是听了这话,怒瞪着丽嫔,“你说,你如何跟朕自证清白?” 丽嫔又惊又骇,惊惧交加,跌在地上喃喃道:“臣妾自证清白?臣妾如何自证清白……自证清白……” 她说着,流下泪来,她的娘家卷入禁军案,父亲与二叔已自尽而死,她又卷入杀赵老儿和赵非以及刺杀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案子,如今那小宫女已死,死前死咬上她,偏偏她的确不是没打过搅动皇后、贤妃、德妃撕起来,进而牵连太子、大皇子、二皇子,而让她的儿子四皇子渔翁得利的心思。 丽嫔一时间拿不出别的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只流着泪看着皇帝问:“陛下,我死能自证清白吗?” 皇帝怒意不减,“你做出如此祸事,想一死百了?” 丽嫔脸彻底灰了。 殿内一时无声,只有丽嫔凄惨的哭泣声。 盛安大长公主看了一眼天色,对皇帝道:“陛下,案子审到这里,大家都累了,不如今日就作罢吧!” 盛安大长公主没说结案的话,只说今日作罢。 皇帝一肚子的怒火,“将他们所有人,都给朕押去……”,他刚想说天牢,又想起天牢如今不牢靠,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敢信任,住了口。 瑞安王在这时接话,“陛下,派禁军看守,暂且先在宫里看押吧!” 毕竟这么大的案子,不能轻易结案,就算结案到丽嫔这里,所有涉案人员,也要以罪论罚。孰轻孰重,是依法论处,还是如何处置,都要经过与朝中重臣商议,才能下定论。毕竟牵扯了三位皇子的母妃。 这可是泼天的大案了! 皇帝已气昏了头,颔首,“就先这样吧!” 盛安大长公主告辞出宫,苏容自然也是要跟着出宫的,皇帝看了苏容一眼,想留其在宫里叙话,但今日着实已没心情,便对苏容道:“改日再来宫里与朕说话。” 没说改日朕再去沈府见你的话。 苏容点点头,答应下来。 (本章完) 第二八二章 有利(二更) 离开皇宫时,苏容与盛安大长公主和瑞安王辞别,直接上了燕回声的车辇。 盛安大长公主似乎想对苏容说什么,最终疲惫地揉揉眉心,没开口,只点点头,让她有空去护国公府坐坐,便上了马车。 瑞安王今日吓坏了,跟在盛安大长公主马车其后,将其顺利送回护国公府,才自己调转车头,回了瑞安王府。 而太子的马车上,苏容对燕回声道:“当时那个小宫女咬了丽嫔的簪子吞簪子割喉自尽时,我本来可以出手拦下的,但是我没拦。” 燕回声点头,“孤知道。” 以苏容的本事,当时那般危险情况下,她都能以金针拦截金针救下盛安大长公主与他母后,没道理在那小宫女利用丽嫔的簪子吞簪自尽时,她拦不下。只有一种情况,她不想拦。 苏容看着他,“虽然我不知道背后主使之人打着什么主意,但当前的形势,在丽嫔这里结案,却是对太子殿下您最好的。可以一举打击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虽然不至于打的倒地不起,但只要此案结在这里,让他们每个人都脱不出来,便对您最有利。” 燕回声颔首,“的确。” 他揉揉眉心,对苏容一笑,“孤也看得出来,大姑姑也是这个意思。再查下去,若是但有分毫牵扯上孤,未免对孤有利。” 苏容点头,看着燕回声,“太子殿下觉得谁是幕后之人?丽嫔显然是幕后之人一早就找好的挡箭牌。这般挡箭牌,最起码在几年前就布局了。” 燕回声摇头,“孤暂时也还没有眉目,只不过……”,他顿了顿,轻蹙眉头,思忖道:“幕后之人找丽嫔做挡箭牌替罪羊的手法,倒是与前御史中丞秦源的案子极为相似,像是同一手法,出自一人的手笔。” 苏容“哦?”了一声,“当初秦源是个什么样的案子?” “不如明日你去孤的东宫,去看卷宗吧,孤一时半刻也与你说不清。”燕回声道:“总之与如今的案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苏容点头,又说起一件事儿,“我学金针的手法,是由三十年前赫赫有名的杀手风无影所教,但刚刚那个小宫女的金针手法,倒不像是他所教,运针的手法不同。” 这也是她毫不犹豫斩断那小宫女双手的原因,既不是风无影所教,她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更何况,她不出手斩断她双手,当堂刺杀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罪名,她也是一死。 燕回声颔首。 苏容道:“但定然与教我那师傅风无影有些渊源,那么小的小宫女,也就十三四吧,怕是宫里还藏着一个教她的人。年纪应该要长一些,具体不好说。” 毕竟当初她也没对风无影寻根究底,她学的是金针杀人的本事,无意探究他的过往,若不是谢远不放心派人查了那老大夫,也不知他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风无影。 燕回声道:“孤会给母后身边加派人手。” 苏容点头,“目前也只能如此了。最好派个高手,若是有必要,我可以先将凤凌借给皇后娘娘用些日子。” 提起凤凌,苏容觉得这个注意很好,“要不然,就让凤凌去皇后娘娘身边吧!兴许他进宫后,凭他的本事,还真能寻出蛛丝马迹来。” 燕回声道:“你的安危更重要。” 苏容笑起来,“我借出一个凤凌,您将您的四大亲卫借我一个不就抵了?皇后娘娘一定不能出事儿,否则宫里若没有皇后娘娘,以后对于宫中,您才是被动。” 燕回声闻言也笑了起来,“好,孤将云择派给你。” 燕回声的马车将苏容送到沈府,二人在路上便将事情议完了,到了沈府后,苏容下了马车,对燕回声挥挥手。 燕回声也挥挥手,落下车帘,马车离开了沈府。 沈夫人见苏容回来了,拉着她的手担心地问:“怎么突然就进宫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陛下没为难你吧?” 苏容摇头,将为何进宫,以及宫里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沈夫人也道了一声好险,同时有一句话对苏容道:“哎,你对护国公府中人,一再相救,可别让夜二公子心里有想法。” 苏容摇头,“我会与他解释的。毕竟,我与太子合作,若想太子储君之位做得稳当,顺利即位,护国公府最是不能出事儿。尤其是周顾与盛安大长公主和老护国公,一旦他们中任何一人出事儿,对护国公府都是极大的打击,对太子也是不利。” 沈夫人点头,“未婚夫妻最是培养信赖的时候,该解释的确还要解释,别让他心里落了疙瘩就好。夜二公子那样的人,就怕闷在心里不说,对你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好处。” 苏容很是认同这话,“伯母放心,我在大梁京城内,要帮助太子,势必绕不开护国公府,不能明知人有危险,反而不想去救。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我虽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善人,但对于该救之人,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沈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说的对。”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苏容问:“我大哥呢?没在府中吗?” 若是往日,知道她进宫,得知回府,他早该如沈夫人一般,第一时间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沈夫人道:“你大哥去了护国公府,陪周顾了,也已去了大半日了。” 苏容想着他大哥倒是听话,她说让他多陪陪周顾,他就真的一日一日地陪着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天天盯着她不放心。 傍晚,苏行则没回府,留在了护国公府用的晚膳。 沈显、沈夫人、苏容三人一起吃的晚膳。饭后,苏容对沈显道:“沈伯父,宫里发生的事情想必您已经知道了,这件大案子,十有八九也就这样结案了,关于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若陛下问您的意见,您让陛下罚重些呗。”,不等沈显回答,她又说:“我今儿见陛下后,发现他总是揉头,头疼的毛病可大可小,但陛下头疼的频率很高,怕不是小毛病。” 沈显面色微变,“果真?” 苏容点头。 沈显面色沉重,半晌,点点头,“好!” 给顾顾笔芯,早点儿解锁~ (本章完) 第二八三章 谁会不喜欢(一更) 皇帝在苏容等人离开皇宫后,请了太医。 太医院的院首徐太医给皇帝再三请脉,也诊断不出这头疼的病症是什么原因,他皱着眉头告罪,“陛下,恕老臣才疏学浅,医术不精,着实查探不出您这病因。您是否近来又太过操劳睡眠不足多思多虑?” 皇帝揉着眉心道:“这么多事儿,朕怎么能不多思多虑?岂能睡得好?” 徐太医劝诫,“陛下要仔细龙体啊,龙体贵重,万不可轻忽对待。” 皇帝点头,“这个朕知道。” 皇帝又问:“有什么办法,能让朕缓解这头疼的毛病?” “能开的方子,老臣都开了,但不见好转,反而愈发频繁头疼,这样下去……”徐太医到底没说出不妙的话来,建议道:“陛下,不如请苏七小姐来给您看诊吧,老臣觉得,苏七小姐的医术着实高,老臣多有不及,让她来,兴许能看出是什么病症,她手里能有更好更妙的方子也说不定,就如周小公子当时高热不退,也是请了她到护国公府,一副方子下去,便让周小公子退了热,那方子着实精妙啊。” 皇帝揉眉头的动作顿住,他也听闻过是有这么一桩事儿,就在数日前。他斟酌片刻,道:“你先开一副方子,朕先吃着吧!” 没说请不请苏容给他看诊的事儿。 徐太医应是,很快便开好了一副补气血安神的药方子。 往日都是余公公将药方子接过去,亲自带着人去煎药,如今余公公犯了事儿,被关押起来了,皇帝身边没了用顺手用习惯的余公公,只御前伺候的一名大宫女上前,将药方子接过,小心翼翼拿着下去煎药了。 皇帝十分不适应没有余公公伺候,对徐太医问:“太医院可有懂得按摩的大夫?” 徐太医斟酌片刻道:“让老臣的徒弟来伺候陛下吧!” 皇帝信得过徐太医,他举荐的徒弟也勉强可以信任,点头,“就让他来吧!” 二皇子燕麟做梦都没想到他的母妃德妃竟然牵扯进了大案里,整个人都慌了,又召集幕僚议事。 幕僚们一时也没了主张。 燕麟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进宫看望父皇,并探探皇帝的口风,毕竟皇帝已两日没上朝了。尤其是听闻皇帝宣了太医,别是气病了。 幕僚们商议半晌,齐齐觉得二皇子这时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德妃娘娘只是受牵连而已,不是主谋,也没自己动手做什么,问题应该不太大。这时候越低调越好,皇帝正在气头上,就别往他跟前凑了,免得让皇帝觉得他别有用心。 燕麟经过众人的劝说,觉得也有道理,便暂且按捺住心慌,没进宫。 大皇子府,大皇子燕礼被御林军看守,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御林军也不透露丝毫消息给他,所以,大皇子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儿,只想着如何与大皇子妃宁瑶撇清关系,保全自己。当然,尽可能的保住大皇子妃腹中的皇嗣,如今皇帝无皇嗣含饴弄孙,大皇子妃肚子里的皇嗣便是第一个。 傍晚,用过晚膳后,苏容全无困意,索性直接让人备车,去了东宫,打算去看关于当初御史中丞秦源案子的卷宗。 她到了东宫后,走的后门,守门人认识她,太子早就交待了,容姑娘来,无需禀报,所以,守门人十分痛快地开门,让苏容进了东宫。 苏容询问了东宫的人,得知太子在书房,便径直找去了书房。 燕回声早已得到苏容来的消息,愣了一下,从书案中抬头,吩咐道:“去迎一下。” 秦鸾应是,提着灯笼走了出去,刚走不远,便见小太监小橙子提着灯笼陪着苏容往书房走来。 小橙子见到苏容十分高兴,知道苏容爱听他说话,便打开了话匣子,“容姑娘,有许多日子不见您了,若不是外面都传,奴才们还不知道您就是苏七小姐。” 苏容笑,“如今你知道了,是个什么想法?” 小橙子连忙说:“江州人杰地灵,江宁郡山水养人,不止您长的好,苏大公子奴才也在随太子殿下赴宴时见过,真真是一表人才。” 苏容笑开,“你不如说我们苏家风水好。” 小橙子嘻嘻笑,“那自然是极好的。” 秦鸾远远瞧着二人,想着她来东宫时日虽不算长,但也不短了,寻常时候哪能见到东宫欢声笑语?人人都本分做着自己的事情,井然有序,说笑的时候几乎没有,东宫规矩重,每个人都谨小慎微。只有在苏容来的时候,东宫才能听到笑声。 谁能想到,数日前,悄悄住进东宫的容姑娘,便是江州刺史苏旭的小庶女呢!且还是周小公子的未婚妻。 秦鸾迎上前,见礼,“容姑娘!” 苏容只有第一次来东宫时空手来,后来次数不多,都会手里拎几样东西,如今更是顺便买了小食带了来,她随手拿给秦鸾一袋吃食,笑问:“太子殿下在忙什么呢?” “殿下在看卷宗。”秦鸾猝不及防又接了苏容的小食,只能道谢,“多谢容姑娘。” “不必谢。”苏容笑着摆摆手,抬步往前走。 小橙子见有人来接,也不继续陪着了,转身离去了。秦鸾这才发现小橙子的手里也拎了一袋吃食走了。 她转身跟上苏容,看着她纤细轻快的步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明快劲儿,心想着这样的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苏容来到书房,用手指轻叩了两下门,里面传出燕回声的声音,“进。” 苏容这才推门而入,见燕回声已放下卷宗看着她,不等他问,她便笑着将吃食袋子放在他的桌案上,解释道:“晚上睡不着,想着不如今儿过来把卷宗研究了。” 燕回声笑着点头,瞥了一眼她带来的小食,笑问:“又买了什么吃食?” “鸡蛋卷饼,芝麻烧饼,龙凤糕、玉露团、椰蓉酥,枣仁核桃。”苏容报了一串名字。 燕回声失笑,“大晚上的,怎么买了这么多吃食?没吃晚膳?” “吃了,这是夜宵。”苏容示意他吃,“这鸡蛋卷饼,你没吃过吧?特意给你买的。” 燕回声还真没吃过,笑着点头,“好,我吃这个。” (本章完) 第二八四章 求救(二更) 苏容熟门熟路地去密室,找出了秦源涉案的卷宗,从头到尾翻看起来。 秦鸾伺候茶水,不经意扫到了一眼,整个人愣住,怔怔地看着苏容。 苏容抬头看她,“你父亲的卷宗,你没看错。” 秦鸾眼眶攸地红了。 苏容想着她一个千金小姐,曾经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端茶倒水伺候人,挺让人唏嘘的,难为她没寻死觅活,适应了如今的生活。 不过她也多亏了周顾照应,求得太子关照,否则的话,无论是进瑞安王府,还是去哪里,都不及如今的东宫能让她安安稳稳。 瑞安王和王妃那样的人,虽也算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个不注重门第的人,打死都不可能让儿子娶一个罪臣之女。谢临那人嘛,不比周顾有骨头,人也没那么倔的性子,在父母面前不见得抗争得过,最好的结局,她是给谢临做妾。这不见得是秦鸾想要的。 如今这样的安排,对她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安排,毕竟太子的秉性,只要规矩,本分,太子不会为难她。在东宫,她又是个女官,也没人会瞧不起她。 苏容放下卷宗,对秦鸾问:“秦女官能说说你的父亲吗?” 秦鸾不明白为何苏容今儿特意来看他父亲涉案的卷宗,但还是在她的眼神下点头,说起了他父亲秦源。 御史中丞秦源,是个耿直的性子,其实他桩案子说复杂的确复杂,牵扯了大半个朝中官员,但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他被无数人指认了证据,人证物证,百口莫辩。 燕回声说的对,他这桩案子,看着虽然是不相干的两个案子,但还真是跟丽嫔如今涉的案子有极大的相似手笔。 秦鸾是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以前对朝局知之不多,对她父亲秦源每日做什么事情,也知之不多,在秦家夫妻的教养里,女儿就是娇养的,给她请最好的琴棋书画师傅,将她培养成举手投足都端庄贤淑的高门贵女,等到成人后,择一门好的亲事儿。所以,对于朝局,几乎从不在她面前说。 所以,秦鸾能跟苏容说的,都是日常的琐事,以及从父母兄长的言谈中得知的些许事儿。 苏容没觉得琐碎的事情不耐烦听,反而听着秦鸾讲,偶尔插一句嘴,问平时谁与秦鸾交好,或者与她母亲、兄长交好,以及在案发之前,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等等。 秦鸾回忆着,“陛下的圣旨来秦府抄家前,母亲去大佛寺上过一次香,回来后,神情恍惚了两日,嘱咐了我不少话。” 她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没敢失态,低声说:“我后来无数次回想,大约从那时候,母亲便知道我们家要不好了。” “秦夫人去大佛寺上香时,见过什么人?”苏容问。 秦鸾摇头,“我未曾跟去,事后我问过母亲,母亲让我少打听。” 苏容心想“又是大佛寺”,这大佛寺可真是藏污纳垢,她转头看向燕回声。 燕回声不知何时也已放下卷宗,听着二人说话,如今见苏容看来,对她道:“孤派人再去一趟大佛寺。” 苏容当即说:“一会儿就去,我去。” 燕回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彻底黑了,刚要不赞同,便听门外有人禀告,“太子殿下,四殿下求见。” 苏容挑眉,四殿下是丽嫔的儿子,他这么晚了来东宫做什么?求情求到太子头上了? 燕回声抿唇思量。 苏容也跟着琢磨,片刻后,她对燕回声道:“我觉得您该见见他。” “孤也这么觉得。”燕回声颔首,对外吩咐,“请他进来。” 秦鸾无声地擦干净眼角,起身迎了出去。 苏容问燕回声,“我抱着卷宗再进密室避避?” “不必。”燕回声摇头,“你就坐在这里。” 苏容见他这样说,便坐在原处,没挪动。 不多时,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身材修长,模样俊秀,但因为大约遭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颓废,他进来后,规规矩矩给燕回声见礼,“太子哥哥。” 哪怕苏容坐在这里,他也没表现出任何讶异吃惊的情绪,又对她规规矩矩地拱手,“苏七小姐。” 苏容在成国公府宴会时远远见过这少年一面,那时想着皇子们齐聚一堂,一个个的看起来倒都有龙章凤姿的模样,大概富贵真能养人,故而皇子们都看起来挺不寻常的。 如今再看这少年,因为丽嫔几乎被认定为涉案主谋,对四皇子来说,这可能是一生的转折点,周身的气息都灰败沉暗了。 可以想象得到,一旦丽嫔被认定主谋,四皇子这一生,也差不多到头了。 虽然不至于被赐死,不至于母子连坐,也没查出有四皇子参与的手笔,但到底让他背负上了母族的大案,别说王位,以后封王封爵几乎都没了可能。 燕回声温和摆手,“坐吧!四弟深夜找孤什么事儿?” 燕慎不坐,反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子哥哥,三哥,弟弟求您救救丽嫔娘娘,主谋之人绝对不是丽嫔娘娘,弟弟敢对天立誓。若三哥能救丽嫔娘娘,弟弟以后肝脑涂地,辅佐三哥,在此立誓,绝无二心。” 燕回声平静地看着他,“四弟,人证物证如今都指向丽嫔,要救丽嫔娘娘,你得拿出证据来。” 燕慎眼眶发红,“弟弟若是能拿出证据,也不会来求三哥了。但是弟弟知道,丽嫔娘娘是被人所害,她的确是有想让弟弟争位的心思,但不过是光有心思罢了。自知自己比不上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德妃娘娘,这些年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引火烧身,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我更比不上太子哥哥、大哥、二哥,也不敢奢想那个位置。” 燕回声沉默片刻,轻叩桌面,“四弟,若是因为救丽嫔娘娘,而让你因为触怒父皇被贬为庶民,你可还愿意救?” 燕慎顿住,不过须臾,闭了闭眼,哑声道:“弟弟愿意,丽嫔娘娘生我时难产,我不能忘生母生恩。” 燕回声颔首,“你起来吧!” (本章完) 第二八五章 秘密(一更) 燕慎抬眼,看着燕回声,没立即站起来。 燕回声看着他,“不是说要为我肝脑涂地?如今让你起来,也没见你听话。” 燕慎眼神一亮,腾地站了起来,“三哥,您答应弟弟了吗?” 燕回声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而是转头问苏容,“你怎么看?” 苏容一直看着兄弟二人,听其言语,观其表情,尤其是燕慎的,救母之心倒是一片真诚,她思忖着道:“要看四殿下拿出什么诚意了,光指天指地发誓,不足以让人信服。如今的形势,想必四殿下也清楚,案子结在丽嫔娘娘这里,对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来说最为有利,若是太子殿下应允了四殿下救丽嫔,也就是打破了如今有利的局面,这其实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儿。四殿下应该知道,太子殿下坐在储君的位置上,多年以来,容不得一丝一毫冒险,也正是因为这份小心谨慎稳妥处事,太子殿下才能坐在储君的位置上多年。如今若是要为四殿下破例,那四殿下最起码得想想,太子殿下帮了伱,从中能得到什么?别只嘴上说的好听,得了你这个兄弟的忠心而已。太子殿下可不缺兄弟,年幼的一大堆呢。” 苏容这话着实犀利,分毫不客气。 燕慎闻言脸色忽红忽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给四弟半个时辰的时间,四弟仔细想想吧,孤的手底下,不养不聪明的人,当然更不养闲人。对孤表忠心的人多的是,照如今的形势来看,的确不缺四弟一个。”燕回声的声音依旧平和轻淡。 燕慎闻言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低下头,不再吭声。 苏容继续看她手里的卷宗。 燕回声继续处理手边的事情。 苏容可不管会不会打扰燕慎苦苦思索,也不管会不会影响燕回声处理公务,她翻动书页依旧是往日的速度,唰啦啦一会儿就十几页。 燕慎惊讶地抬眼看向苏容,苏容头也不抬,姣好的眉眼透着沉静与漫不经心。 燕慎在来之前,就听说今日苏容进宫出宫都是坐的太子马车,尤其是太子车驾亲自送她回了沈府,如今已经有不少人恍然猜测苏七小姐怕是早就与太子殿下交情匪浅。 若她只单纯是江宁郡的一个小庶女,任她如何搅动风云,自然不足为惧,但她的身份可是南楚王女。 南楚王唯一的子女,从夜归雪的态度可看出,得南楚王和夜相府支持。以她如今对东宫的态度,显然是倾向东宫,怕已联手。 这样一来,太子燕回声不止有护国公府支持,也有南楚王室支持。 如今又是这般局势,大皇子燕礼与二皇子燕麟都卷入大案中,就算能脱身出来,大抵也会元气大伤。他自己更不用说了,如今不止救不了丽嫔,自身也难保。 燕慎收回视线,又低下头。 他没发现,在他低下头后,苏容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燕回声也转头瞅了他一眼。 过了小半个时辰,燕慎又抬起头,哑着嗓子对燕回声道:“三哥,我知道外祖父与叔外祖父的敛财地点。他们不知是为谁敛财,但是肯定不是为了我。他们与赵非一样,都是被人培养的人,十年下来,怕是已敛财数千万。” 燕回声缓缓搁下笔,看着燕慎。 燕慎抿唇道:“就在百里外的鹰嘴崖的崖底,设了机关密道,有大批人看守。那年上元节,我五岁,被外祖母接去府上小住,我与宫人躲猫猫,藏去了外祖父的书房,听到外祖父与人说设机关暗器,鹰嘴崖的话。我知道这一定是了不得的大秘密,我不敢出声,后来外祖父和人出了书房后,我回了皇宫,曾试探过丽嫔娘娘,她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儿,于是,我就埋在了心底,再没与人提过。” 燕回声挑眉,“四弟长大后,就没探寻过?” “自然是探寻过,但怕被外祖父的人发现,我只派出过一次人,那人回来后,对我说,机关暗器极其精妙厉害,且有不下数百高手看守,他亲眼看到有人运了金银进去,但没敢惊动人,回来报与我定夺。我思索了几日,将此事按捺了下来,再没探查。”燕慎道:“四哥,我不是你,若连亲外祖都不能信任,我无异于在夹缝中生存,能施展的人力有限。” 他说完,苦涩道:“弟弟早就知道,我于那个位置无缘。” 苏容忽然出声,“康乐伯不扶持自己的亲外孙,这倒是新鲜了。四殿下这份隐忍的功力,也让人佩服。但我觉得,四殿下即便没去探查那鹰嘴崖,应该也暗中对康乐伯多有观察。不知十年下来,你可否观察到与他密切来往的是什么人了?” 燕慎点头又摇头,“外祖父那人十分谨慎,我只观察出一个赵非。” 而赵非已经死了,这条线也就断了。 苏容放下卷宗,看着他问:“那御史中丞秦源呢?” 燕慎一愣,很快点头,“他与外祖父似乎也有些交情。” 苏容忽然笑了,“这就对了,这案子就连起来了,原来也算是一件案子,的确是一个人的手笔。” 她站起身,对燕回声说:“太子殿下,把您的暗卫都借给我,我带着人现在就去鹰嘴崖。” 她最喜欢银子了,大笔的银子,国库不是如今空虚吗?若是有了这大笔的银子,还何愁跟大魏打仗没有军饷? 燕回声当即道:“孤跟你一起去。” 苏容拦住他,“别,您可别去,您千金贵体,不禁折腾,还是我去吧,您把人给我就行。” 她说完,补充,“先把凤凌还给我一晚,若闯机关暗器,得他配合我。” 她又看向燕慎,本着能让人出力也跟着出力的道理,“四殿下也有人手吧?不如也都借给我。若里面真如你所说有银子,总要有人往出运银子。只要银子足够多,丽嫔娘娘的案子,关于她摆脱罪责洗清嫌疑之事,我包了。” (本章完) 第二八六章 痛快(二更) 燕慎点头很痛快,当即掏出一块木牌,递给苏容。 苏容不客气地伸手接过,对他问:“多少人?” 燕慎低声说:“三百暗卫。” 苏容点头,夸了他一句,“四殿下也很有本事嘛,这人不少了。” 燕慎不再说话。 苏容又问:“如今人在哪里?” “在东宫外,出了宫门,你打三声响指,将令牌亮出来,他们便会跟你走。” 苏容十分满意,又看向燕回声。 燕回声无奈,“你确定现在就要去?自己带着人去?孤总觉得不放心,应该筹备一番才是。孤是千金贵体,难道伱就不是?” “等您筹备一番兴许就晚了,银子兴许就被人转移走了。”苏容道:“您放心,我的安危也不算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儿,我出了您这东宫,会去成国公府一趟,找上归雪,让他与我一起。” 夜归雪的武功,可是极高的,轻轻挥袖,就能掀翻大皇子那个大高个子一个趔趄。而他手里也有一大批暗卫,以他们如今的关系,用他的人和人手,她也用得坦然。 燕回声终于点头,“好吧,那你小心些。” 他叫来云择,吩咐了一句,云择看了苏容一眼,拱手应是。 苏容对云择招招手,抬步向外走,走了两步后,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来,手伸到燕回声的桌案上,从袋子里抓了两个芝麻烧饼,一个自己拿了,一个递给了云择,然后也不管云择什么表情,一边吃一边走了。 云择只能捏着芝麻烧饼跟上她。 房门开启又关上,她离开后,书房安静下来。 燕回声也无心再处理事情,对燕慎道:“四弟不走?” 燕慎坐着不动,轻声说:“我今晚能住在三哥的宫里吗?我回府一个人,也睡不着。” 他今年年初过完生辰时,已出宫立府了。 燕回声点头,“那你留下吧!” 燕慎目光落在他的桌案上,“弟弟从来不知三哥也有吃夜食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燕回声拿起一袋吃食递给他,“没吃晚膳?” 燕慎点头,他自然没心思吃晚膳的,不止晚膳,午膳也没吃,如今总算有了心思,觉得饿了,见燕回声给他,他顿了一下,伸手接过来,捏了里面的一块糕点吃。 燕回声自己则伸手扒开苏容拿走一张芝麻烧饼的袋子,里面还剩一张芝麻烧饼,他从中掰了一小块烧饼吃,才回答他的话,“自她来京,每回晚上来见孤,都会提一些民间小食,也没两次,目前还没养成习惯。” 燕慎恍然,原来这些吃食,是苏容买来的。 燕回声已吃了一个鸡蛋卷饼,如今是吃不下了,只尝了一小块芝麻烧饼,便将袋子一起又递给了燕慎。 燕慎接过,将里面的芝麻烧饼拿出来吃了,平价道:“原来民间的小吃食,这般好吃。”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皇子,自然没尝过这么粗糙的民间吃食,伺候的奴才们不敢给买,怕不干净,让皇子吃坏肚子。 燕慎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在燕回声这里吃到了民间小食。 他吃抱了,见燕回声不知何时起身,负手而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他看着燕回声的后背,万分庆幸他今日来东宫是来对了,也赌对了,太子不同于他的其他兄弟,恨不得把所有兄弟都铲除干净,才觉得安心,太子有仁心亦有贤德,只有他能容得下他的投诚效忠。 他不敢打扰燕回声,默默地将空袋子扔进木桶里,用帕子擦着手。 燕回声站了好一会儿,回身,对燕慎道:“陪我下一局。” 燕慎点头。 小全子伺候着摆好棋局,兄弟二人对坐,燕慎打起精神,每个落子都十分谨慎,不想输的太惨,但即便如此,还是几个回合便被燕回声杀了个片甲不留。 燕慎额头都冒汗了,“三哥,是弟弟太废物了。” 燕回声顿了一下,摇头,“不是。” 是他不能跟着苏容去鹰嘴崖,满腹的杀气,无处发泄罢了。 燕慎也明白了,无奈道:“三哥不必手下留情,弟弟也跟您练练棋艺。” 燕回声点头。 苏容出了东宫后,不慌不忙地吃着芝麻烧饼,乘车去了护国公府。 在到护国公府之前,凤凌钻进了马车里,十分纳闷地看着苏容,“姐,是有什么好事儿吗?大晚上的又把我从宫里招出来了。” “嗯,好事儿。”苏容压低声音,将四皇子交待的事情说了。 凤凌不止眼睛亮了,整个人都亮了,一下子褶褶发光,兴奋地道:“姐,你是对的,这种事情,只要得知了,就要赶紧下手,免得夜长梦多。” 苏容自然也是这个想法,点头。 凤凌催促车夫,“快点儿,怎么慢吞吞的?” 车夫立即一挥马鞭,车速快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成国公府,凤凌上前叩响门环,对探出头的守门人自报家门,“去通禀夜二公子,就是我姐要见他。” 守门人认出凤凌,又看了一眼马车,车帘掀起,里面果然坐着的苏容,当即点头,不敢耽搁,立即匆匆去了。 夜归雪已准备就寝,听人禀告苏容要见他,当即抬步出了院子。 来到府门口,只见苏容对他招手,显然是让他车内说话,他当即上了马车,低声问:“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嗯,有一件大事儿,想找你帮忙。”苏容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耳语,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 夜归雪讶异,当即答应下来,“好,走吧!” 苏容就知道他痛快,对他一笑,吩咐凤凌,“还不赶紧的。” 凤凌应了一声,笑嘻嘻地上了马车。车夫驾车离开了成国公府,向城门而去。 随着夜归雪跟着苏容的马车离开,护卫他的暗卫们立即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马车后。 此时,城门已关。但苏容有燕回声的令牌,极为轻易地便出了城。 随着她与夜归雪出城,京中各大府邸已得到了消息。周顾最先得到的消息,躺着的身子腾地坐了起来,当即问:“她是要跟着夜归雪秘密离开京城,启程回南楚了?” 不怪他如此想,否则大晚上的,他们会去哪里? 月中了,宝贝们,月票 (本章完) 第二八七章 守城(一更) 子夜摇摇头,没法回答周顾。 他也不知道这么大晚上的,苏七小姐跟夜二公子出城去了哪里,不过他知道一点,立即说:“他们离开时,城门已关,苏七小姐是持太子殿下的令牌出城的。” 周顾神色一顿,既是持太子令牌,这个日子口,应该不是回南楚了。 他当即对子夜吩咐,“备车,我去……” 他想说我去东宫问问太子,话说到一半,想起了什么,又顿住,脸色变幻片刻,泄气,“罢了。” 如今他的伤还没养好,就算知道他们去做什么?又有什么用?也不过是折腾去东宫一趟,落个知道罢了。 他放下卷宗,索性也不看了,闭上眼睛道:“子夜,你下去吧,不必理会了。” 子夜默默地点头,帮周顾熄了灯,走出房间。 在他要关上房门时,周顾忽然又说:“你拿着我祖母的令牌,带着人现在就去城门口,多带些人,既他们出城后,再有人出城,除了陛下的令牌,其余人全部拦在城内。我不管他们要去做什么,既是深夜出城,必不想身后带着尾巴跟随查探。” 子夜应是。 盛安大长公主也还没歇下,正在与老护国公说今日宫里的事儿,她说完后,深深地叹气,“陛下头疼的毛病,看起来又加重了,如今我到希望陛下好好的。毕竟皇子们一团乱麻还没解决,牛鬼蛇神一大堆,总要他处理了这些麻烦事情,否则若是一堆烂摊子交给太子,到时候太子难免会落下个凉薄手足冷血无情的名声。” 老护国公道:“仁君哪有那么好做,如今的大梁,若是太子能早些接手,也许还是好事儿,名声不名声的,要留给后人评说。” 盛安大长公主冷哼,“如今你倒是说这样的话了,也不知是谁,想要你孙子名流千古,做一代名臣。” “哎呀,你与我抬这个杠做什么?君是君,臣是臣。君与臣岂能一样?”老护国公无奈,“君执掌天下,臣辅佐社稷。若太平盛世,需要仁君德政,若乱世兵战,则需要君王铁血手腕。当然,治理天下,君良臣贤,才能呈一代盛世。我想我的孙子成为一代名臣,有何不可。” “可可可,那你就好好想着吧!”盛安大长公主不想搭理老护国公了,“反正我告诉你,他已长大了,无论是为国为家为自身,已可以做自己的主,选择自己的人生了,你别再对他强硬地指手画脚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老护国公不服气,“行行行,他是你的亲孙子,不是我的,你是为他好,我是害他。” 他没好气地嘟囔,“若不是因为我自小教导,这小臭子能被你们一个个的看做是个香饽饽?若是自小放任,他如今怕就是军营里的一个**子小纨绔,就他那性子,没人盯着怎么行?” 盛安大长公主不接这话,扭头打算洗漱睡了。 这时,子夜在门外求见。 盛安大长公主立即三两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对子夜问:“是不是顾哥儿又出了什么事情?” 老护国公心想,他好好在府里待着,能出什么事情,怕是苏容与夜归雪出城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了,他坐不住了。 子夜摇头,将周顾交待的话与盛安大长公主禀告了。 盛安大长公主听完后,很快就明白了周顾的意思,当即将令牌掏出来递给子夜,“去吧!” 子夜道谢,拿着令牌带着人立即去了城门口。 房门关上,盛安大长公主猜测道:“这大半夜的出城,难道是城外有了什么关于案情的线索?” 她今日已看明白了,燕回声与苏容交情匪浅,也恍然明白她来京做的一系列的事情,怕是多数都为了太子。私下里怕是达成了什么合作。 这不难猜测,苏容南楚王女的身份,需要大梁的储君做后盾助力,而太子困顿已久,苦解不开,需要有人来搅动朝局,继而破局,将太子从困境中摆脱出来。 老护国公道:“臭小子,倒真是长大了,胆子也跟着大了。” 竟然敢来找他祖母拿大长公主的令牌,除了陛下的人,所有人都敢拦了。 盛安大长公主瞪了他一眼,“总比到了如今地步,还依旧畏首畏尾的强。” 护国公府多年窝窝囊囊,跟着太子一起低调,如今也该重新硬气骨头了。 子夜执盛安大长公主的令牌,带着五百府兵,与守城的人一起,充当立在城门口的石头柱子。 城门都尉蒋仁都惊呆了,对子夜拱手,“子夜,你这是……要做什么?” 蒋仁二十多岁,是一名世家子弟。 “大长公主查案,下令任何人从即刻起,不得出城,除非陛下圣旨。”子夜拍着蒋仁肩膀,“蒋都尉,你知道盛安大长公主今儿白天在宫里查案与皇后娘娘一起险些遭人当堂刺杀遇险之事吧?” 蒋仁点点头,这事儿如今都传遍了。 子夜低声道:“就是为这事儿,这案子牵扯的太大了,连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都敢杀,实在太过胆大包天。如今幕后主使之人就在京城内,可不能放走了。” 蒋仁顿时一个激灵,“可是就在刚刚不久前,夜二公子与苏七小姐和她的弟弟带着护卫一起出城了。” “他们也是为着查案,今儿大长公主与皇后娘娘就是苏七小姐救下的。”子夜道。 蒋仁恍然。 子夜又拍拍他肩膀,“蒋都尉,打起精神吧!” 蒋仁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皇宫内,皇帝吃了徐太医给开的安神药,头疼缓解了不少。在徐太医离开后,犯了困意,连奏折都没批,早早就歇下了。 皇后听闻皇帝传了徐太医,想想今儿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不太放心,便前往皇帝的寝宫看望皇帝。 她来到时,正见珍贵妃被皇帝御前的女官拦在寝宫外,说皇帝歇下了。珍贵妃脸色不变,没有因为被拦下而不高兴,与女官说了句什么,女官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皇后来了,笑着问:“原来贵妃过来了,陛下平日最是紧张贵妃的身体,这大冷的天,贵妃怎么不在宫里歇着?” 珍贵妃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一声,给皇后见礼后,才说:“听闻陛下宣了太医,妹妹不放心,过来瞧一眼,没想到陛下已睡下了。” 皇后温和道:“陛下定无大碍,否则徐太医不会离宫,陛下这些日子只是太过劳累了,多让陛下休息几日就好。既然陛下睡下了,你我都别打扰了。贵妃若是睡不着,可去本宫的宫里坐坐?” 珍贵妃点头,“皇后说的是,臣妾膝下没有皇嗣,唯一能倚靠的只有陛下。听说陛下请了太医,着实有些担心。如今听皇后这样一说,臣妾才知晓是自己过于担心了。陛下正值盛年,龙体自是无大碍的。” 她从善如流地道:“臣妾虚惊一场,既然皇后邀请,臣妾就去您宫里坐坐。” 皇后颔首。 于是,两抬凤驾一前一后,离开了皇帝寝宫,去了皇后的凤仪殿。 (本章完) 第二八八章 不例外(二更) 没了余公公在皇帝身边服侍,皇帝又吃了徐太医开的安神方子,故而没人摇醒他通报子夜持着盛安大长公主令牌跟着城门守卫一起封锁了京城城门之事。 子夜带着人守城不久,一队人马来到城门口,子夜抬眼看去,竟然是瑞安王。 子夜讶异,“王爷?您这是要深夜出城?” 瑞安王点头,“本王要去大佛寺一趟,查案。” 子夜坚决秉持周顾的吩咐,但打着的却是盛安大长公主的旗号,“王爷能不能明儿再去?我们大长公主也在查案,今儿在宫里与皇后娘娘一起遭遇刺杀一案,大长公主又有了新的线索,命属下前来城门,从即刻起,除非陛下圣旨,任何人不得出城。” 他顿了一下,“王爷也不例外。” 瑞安王愣住,“这……” 他想说本王也有要案要查,若是明儿再去大佛寺,怕是晚了,但子夜手持盛安大长公主令牌,必有缘由,他挣扎片刻,“若是本王请到太子旨意呢?” 子夜想想公子没交待这个,但若是太子的储君旨意,应该没问题,毕竟太子与护国公府是站在一条线上的,若是他真放了瑞安王出京,也是自有定夺,便点头,“也可。” 瑞安王也不难为子夜,当即调转马头,“也好,本王这便去东宫一趟。” 瑞安王到了东宫,有人领着,到了太子书房。 燕慎已输了好几盘棋,被燕回声杀了个片甲不留,他无奈极了,想着他今儿算是十分荣幸亲身体会三哥的本性了? 燕慎几乎都后悔留在东宫陪他了。 听闻瑞安王来了,燕慎小声问:“三哥,我要回避吗?” 燕回声摇头,“不必。” 瑞安王是聪明人。 瑞安王来到后,见到太子的书房内还有一个四皇子燕慎,他心里讶异了一下,想着四皇子倒是聪明,求到太子这里来了,如今除了太子燕回声,还真是没人能救得了丽嫔娘娘与他。 他见礼后,对燕回声禀明了到了城门被拦住之事。 燕回声已知道了,周顾在做这件事情时,虽没派人来请示他,而是自作主张,但多年伴读默契,他也明白周顾的意思,若是皇帝追究此事,也不会牵扯上他这个储君,他觉得这样也好,免得京城内的牛鬼蛇神都尾随出去。 他对瑞安王道:“王爷当真很急?” 瑞安王看了燕慎一眼,“回太子殿下,本王回府,又重新查了一遍大佛寺的卷宗,思来想去后,还是觉得大佛寺有些不对劲,怕是有不实之处。关于丽嫔娘娘的案子,本王觉得这么结案,怕有后患。” 燕回声点头,“王爷说的是。” 他问:“王爷带多少人?你如今身上的伤一直未得安养,得小心为是。” 这话是同意了。 瑞安王道:“本王带百人。” 燕回声思忖片刻,“不够,去找周顾借一半护国公府的精卫吧!” 没说让他回瑞安王再增带人手。 瑞安王想起子夜带着大批人守在城门口,心里有些没底,试探地问:“太子殿下觉得本王此行有危险?” “夜深露重,王爷的安危也极为重要。”燕回声说完,吩咐小全子,“你跟着王爷去与周顾说,周顾答应后,你也一起跟着王爷去大佛寺,若与自己人在大佛寺碰上,就说王爷前去大佛寺,是请示了孤的旨意。” 小全子眨眨眼睛,“是。” 瑞安王也觉得自己上回遭遇的杀手也真是极为厉害,这回这么大深夜的,没准还真会有人再敢对他动手。另外太子殿下说的自己人碰上,难道苏容与夜归雪也去了大佛寺?这倒是很有可能。不过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了,他借一半周顾的精卫也好,若是真出了事儿,也有东宫和护国公府与他一起担着,总比他自己单独带着瑞安王府大批人出京好。 于是,瑞安王告辞,出了东宫,去了护国公府。 周顾睡不着,熄了灯,在床上躺着。 听闻瑞安王来了,在门口传话,想借一半精卫出城,东宫的小全子公公陪同而来,周顾坐起身,二话不说,挥手,“去传话给子夜,调出一半人手,给瑞安王带出城。” 有燕回声的旨意,他答应的痛快。 于是,瑞安王再度折回城门,子夜调出了一半精卫给瑞安王,瑞安王顺利出了城。 在瑞安王离开后,城门再无动静,无人出城。 子夜吹着冷风心想,瑞安王当真请出了太子的旨意,应该与东宫差不多是站在一条线上的,至于其余人,没人出城,是因为他带着人木头桩子似地守在城门,不敢怕暴露给吓退了回去,还是他家公子想多了,其实如今大家都很本分了? 最起码大皇子一派,大皇子妃被关在瑞安王府的地牢,大皇子被御林军困在府中,是真正的老实了。二皇子如今虽只牵扯了个德妃娘娘,但应该是不敢轻举妄动。四皇子投靠了太子殿下。至于其余人,没人跑来强硬出城,对他来说不必跟人起冲突,总归是好事儿。 苏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京城后,周顾把自己的人都派去跟着守城都尉一起守城门了。 出了城后,马车驶向大佛寺方向,因为鹰嘴崖在大佛寺后山十里。 苏容道:“我今日在东宫跟前御史中丞秦源的女儿秦鸾聊了聊,据说秦家出事之前,秦夫人去过大佛寺,所以,我觉得瑞安王怕是还没有深挖出大佛寺藏着的不被人知的东西。鹰嘴崖距离大佛寺十里,并不多远,属于大佛寺后山连绵山峦的范围,恐怕与大佛寺脱不开关系。” 夜归雪若有所思,“若是鹰嘴崖的藏金地点与大佛寺脱不开关系的话,那这大佛寺上下怕是都不干净。住持更是难逃干系。” “对。”苏容点头,“所以,先派一队人马,去封锁大佛寺。” 夜归雪颔首,“从今日带的所有人里,调出百人吧,持东宫太子的令牌。” 苏容也是这个打算,看了一眼凤凌,凤凌立即跳下马车,与云择、隐月、还有四皇子的暗卫破晓一起,每一队点出二十五名暗卫,提前去了大佛寺。 (本章完) 第二八九章 古怪(一更) 燕回声料的准,知道苏容带了那么多人去,走时应该就把大佛寺囊括在内了。 所以,当瑞安王带着人晚了大半个时辰到大佛寺外时,便被人拦住了。小全子从马后探出身子,连忙说:“王爷是自家人,请了太子殿下的旨意来大佛寺查案。” 扶舟是凤凌安排的领头人,闻言看着眼前的大批人马,认出有瑞安王府的人和护国公府的人,小全子是东宫太子身边的近侍,他更是认识,点了点头,“王爷要查大佛寺?” 瑞安王早有所料,点头,“若是早知苏七小姐和夜二公子是来大佛寺查案,本王就不折腾了,看来本王来这里是多此一举了。” 扶舟摇头,“王爷并不多此一举,我家主子与夜二公子不在大佛寺。”,他让出道口,“既然王爷是请了太子殿下旨意来查案,请吧!” 瑞安王这时倒是有些惊讶了,“苏七小姐与夜二公子不在大佛寺?那他们……”他想问,他们去了哪里?又想着怕是涉及隐私,话到一半,住了口,拐了弯,“好,既然如此,本王就进去了。” 扶舟点点头。 于是,瑞安王带着人叩响山门。 大佛寺的住持白着脸出来接待瑞安王,小心翼翼,“王爷,您怎么半夜来了蔽寺?” 瑞安王看着住持的脸,背着手道:“住持,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倒好,三番五次打诳语,上一次本王来,你就糊弄了本王,如今本王再来,问到你的事儿,你若是再糊弄,本王可就让你这千年古刹毁于一旦,你信不信?” 住持骇然,惶恐地道:“贫僧不敢欺瞒王爷……” 瑞安王哼了一声,“如今你的话,本王是半句也不信。” 他对身边一摆手,“去,将所有的僧人都抓起来,本王今儿豁出去了,挨个审问。一个也不许少。包括看那什么藏书阁的人。” “是!” 瑞安王府的人和护国公府的人动作迅速,很快,就将大佛寺僧人全部带到了瑞安王面前。 瑞安王皱眉,“怎么人数这么少?还不足本王上次来的一半?” 住持连忙说:“寺内近来有些清苦,师弟师侄们都下山化缘了。” 瑞安王不信这个话,化缘能大半个寺庙的人都出去?他冷眼看着住持,“住持,你真当本王是心慈手软的废物吗?” 住持看瑞安王眼底泛起了杀气,差点跪下,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挨个审,先审那些人都去哪儿了?”瑞安王声色一厉。 有瑞安王与护国公府的人来了大佛寺,扶舟斟酌之下,留了几个人在大佛寺,自己带着其余人人离开了大佛寺,去了鹰嘴崖。他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大佛寺的僧人少了一大半。若是不出所料,应该都去鹰嘴崖做不可告人之事了。 扶舟猜测的没错,此时的鹰嘴崖下,有僧人正在一箱一箱地往出搬运大箱子,装车拉走。 苏容心下“嘿”了一声,想着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如今倒是省得她带着人冒险闯进这精密的机关密道了,等这些僧人们都搬完了,看这些车运去哪里,她再顺藤摸瓜,来个人赃并获。 她看向夜归雪。 夜归雪也是这个意思,对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两三百的僧人,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僧人,装车搬运的动作十分熟练迅速,但即便如此,一箱一箱的东西,足足搬运了一夜,把苏容都给搬运困了,期间睡了两觉,直到五更,似也没搬完。 几名为首的僧人看了一眼时间,合计了一下,由一名为首的僧人一摆手,停着的五十多辆马车走了起来,每一辆车走过,两匹马拉车的四蹄看起来都很费力,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夜归雪推醒苏容,在她耳边低声说:“走了,跟上去。” 苏容揉揉眼睛,问:“都搬完了?” “应该还有,没全搬完。”夜归雪压低声音,“留几个人在这里盯着,我们先跟上去,这里不着急。” 苏容也觉得不着急,先跟上这些僧人要紧,点点头。 于是苏容和夜归雪带着凤凌等大批暗卫,悄无声息跟上了五十辆马车。 四名僧人护送一辆马车,沿着鹰嘴崖底下的荒路,绕了一圈,没想到最终绕到了大佛寺后山的山门。显然,这些车辆里面的箱子,是要搬进寺内的。 苏容嗤笑一声,“看来我们白守着了,这群愚蠢的和尚。” 夜归雪似乎也有些无语,沉默了半晌,推测道:“必有接应的人,想必这些车辆运进大佛寺,有人再由大佛寺接应走。若是继续盯着大佛寺,不打草惊蛇的话,必能引出接应的人。” 他说完,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不过昨夜瑞安王请了太子的旨意,连夜来查大佛寺,如今想必人还在寺内,这样一来,便已经打扫惊蛇了。” 苏容也想起了,她迷迷糊糊睡着时,昨夜扶舟带着人到鹰嘴崖与他们汇和,说瑞安王也发现了大佛寺不对劲,打算连夜彻查大佛寺,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派了子夜带着人在城门口持盛安大长公主的令牌拦着京内以防有人在他们出城后尾随出城作乱,瑞安王只能去东宫请了太子的旨意,因为恐夜长梦多,错过最佳的查案时机。太子自然答应了。 但是谁能想到,这群和尚昨夜劳作一夜,将鹰嘴崖下的东西搬运出来,周折送回到大佛寺里呢。 可不就与瑞安王带来查案的人马对上个正着? 瑞安王可不会当做看不见,这五十车的东西,撞到他面前,他自然要彻查的。 苏容皱着眉头,当即道:“凤凌,你和云择带着人现在就去拦下这些和尚,不让他们进入大佛寺,若那些箱子里的东西极为贵重,这个功劳可不能给瑞安王,只能是东宫的功劳。” 她说完,又对夜归雪说:“归雪,你跟我带着人返回鹰嘴崖下,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我们再去探查一遍。” 凤凌和云择齐齐点头,二话不说,立即带着人去了。 夜归雪也正有此意,点点头,“好,我们走。” (本章完) 第二九零章 肯定(二更) 苏容与夜归雪带着人重返到鹰嘴崖下。整个鹰嘴崖静悄悄的,她早先留下的暗卫禀告说他们离开后,鹰嘴崖没人来,也没半分动静。 苏容点点头,与夜归雪一起,带着人靠近早先那些和尚搬运箱子的机关入口。 破解机关苏容自觉很擅长,夜归雪也有涉猎,即便凤凌不在身边,苏容与夜归雪联手,二人很轻易地就打开了机关。 机关打开后,只见是一处山石上开辟出了一处山洞,山洞里很亮,并不黑,山壁上镶嵌着夜明珠,每隔十步便是一颗。地面很平整,可以容两三个人并行。 苏容与夜归雪并排往前走,走了大约一盏茶后,来到一处十分宽敞的地方,上下见方两个房间大小,地上堆了十几个箱子。前方再无路,尽是石壁,看起来走到尽头了。 苏容与夜归雪对看一眼,夜归雪回头吩咐一直跟在他身后半步的隐月,“把这些箱子都打开。” 隐月上前,箱子上并没有落锁,他很轻松地打开了箱子。入眼处,箱子里装的哪里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块块被磨得平整的山石。山石大小如一,砖头一般大小。 隐月不说话,一口气打开了所有的十几个箱子,里面无一装的都是山石。 苏容一时间没说话,夜归雪也没说话。 留在这里的十几箱子都是山石的话,那被那些和尚装车折腾大半夜拉走的是什么?也是山石? 苏容不怀疑燕慎话语的真实性,四皇子燕慎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了,他有求于太子,不可能说假。她思忖了片刻,对隐月道:“砸一块看看里面。” 隐月二话不说,手掌用力,掌下随手拿的一块山石一分为二,里面什么也没有。 “每个箱子都砸一块。”苏容又道。 隐月于是挨个箱子挑了一块山石,一连砸了十几块,山石就是山石,里面没裹着什么特别的东西。 苏容转头对夜归雪说:“这里也许是这些和尚做的障眼法,机关密道另有地方。咱们仔仔细细将这里排查,若没什么发现的话,出去将鹰嘴崖下全部都仔细查。” 夜归雪颔首,“好。” 于是,苏容与夜归雪带着暗卫们,将这里仔仔细细查了三遍,没额外发现隐藏的机关密道,便走出山洞,以山洞为忠心,排查整个鹰嘴崖。 凤凌与云择带着人将五十辆马车拦下,和尚们大惊失色。 凤凌也不与他们废话,亲自掀开车顶上蒙着的黑布,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入眼处,是方方正正如砖头一般码的整整齐齐的山石,他愣了一下,怀疑地看着这些山石。 云择也愣了,砖头看向那些和尚们。 和尚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其中一个管事的和尚试探地问:“你、你们是……” 凤凌不答话,一摆手,对身后道:“挨个箱子查!” 暗卫们动作利落,将五十辆马车的箱子都打开了。 凤凌也怀疑山石里面藏有东西,当即斩断了一块,山石就是山石,里面纹理清晰,什么也没有。他又随手挑了几个箱子的山石斩断,依旧是山石,什么也没有。 凤凌有些怀疑人生,就这么些山石,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这些和尚们大半夜的不睡觉,从鹰嘴崖下倒腾着折腾搬运装车偷偷运回大佛寺? 他也觉得这里有古怪,与云择商量,“先将这些和尚撵进大佛寺,都关押起来。” 云择点头。 于是,凤凌与云择一起,将这些和尚与五十辆马车赶进了大佛寺。 此时,大佛寺内,瑞安王审了一夜,住持也已交代,说寺中的僧人去搬运修筑佛祖坐台的山石了,因佛门修筑佛祖坐台有讲究,不能见日光,要在暮鼓时劳作,晨钟响起前不能再劳作,所以,僧人才被他派出去夜里劳作。 瑞安王将信将疑,但依旧揪着自忘俗和光真涉案开始,从头细查。 这一查,便查到快天明。 山门打开,凤凌和云择赶着和尚们和五十辆大车进寺时,瑞安王还没审完,见到凤凌和云择带着人与和尚们一起进寺,瑞安王立即放下手边的案子,问凤凌和云择,“凤公子,云择公子,你们这是……这些和尚,被你们人赃并获?” 凤凌很想点头,但摇头,“五十车山石,不知这些和尚是要做什么,大半夜的偷偷摸摸的。” 瑞安王闻言心想难道住持真没对他说谎?他看向一旁的住持。 住持连忙对凤凌与云择又解释了原因。 凤凌眯起眼睛,“原来是这样啊!”,他没说误会一场的话,而是对瑞安王拱拱手,“王爷继续查案吧!我姐与夜二公子也在后山查案,您就算这里查完了,也别急着走,等我姐与夜二公子那边完事儿了,大家再一起坐下来商量商量。” 他不等瑞安王答应,又补充道:“免得这大佛寺咱们一趟一趟的来,门槛都快踏破了。” 瑞安王颔首,“不错,凤公子说的极是。” 凤凌没打算去与苏容配合,他也觉得这大佛寺肯定有问题,虽理由无懈可击,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怎么都感觉透着古怪。尤其是佛祖坐台晚不修筑早不修筑,偏偏这时候修筑,大佛寺涉案了好几个和尚,身为住持还有心情修筑?就算是为了诵经祈祷保平安,但也该等结案后,不该大半夜的做这么大的动静。 所以,凤凌笃定有问题。 云择也觉得不寻常。 瑞安王继续审案,凤凌与云择带着人开始搜索大佛寺。 无论是周顾,还是夜归雪与苏容,亦或者瑞安王来了两次,都是对寺中的和尚们盘问,顶多搜了忘俗和光真的住处和一应所用,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彻彻底底搜过大佛寺。 见二人带着人四处搜寻,住持坐不住了,“两位公子,可有陛下的搜捕令?否则佛门重地,蔽寺不能随意搜查?” 凤凌才不管这个,“佛门重地藏污纳垢,僧人品行不端,牵涉大案。何用陛下亲自下搜捕令?王爷主审此案,本人就在这里,只是有资格命人搜查的。人都审了,何况地方?” 住持白着脸看向瑞安王,“王爷,这……” 瑞安王摆摆手,“凤公子说得对。”,他看着住持,从昨夜到今日,他也发现了,这住持一直在心慌,不知在怕什么,但他也可以肯定,住持和这大佛寺肯定有问题。 住持张了张嘴,又闭上,不再阻拦。 凤凌与云择带着人开始一寸寸搜查大佛寺。 今日是阴天,到了辰时,也不见太阳,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透着干冷。 苏容自小体质好,又在鹰嘴崖的崖底,山石挡风,所以并不觉得冷,直到天空飘起了雪花,落在她额头上,冰冰凉凉的,她用手抹了一把,指尖一片湿,她抬头望天,零星的雪花落下,她对夜归雪道:“今冬的第一场雪,下的真不是时候,咱们得快点儿。” 若是任由大雪下满山,可就更不好搜寻这崖底的秘密了。 夜归雪点头,“还有半日的时间,这雪看起来是有要下大的迹象。我们的确要动作迅速。否则一旦被雪覆盖上,便要耗费大批人力了。” (本章完) 第二九一章 请求(一更) 子夜带着人跟着守城人守了一夜城门,除了瑞安王外,再无人出城。 早起,城门准时开启,子夜派了人去问周顾的指示。 周顾听完禀告后,得知苏容与夜归雪一夜未归,给他传话,让他可以回来了,但安排人在城门口盯着,看今日有什么人出城入城。 子夜得了传话,安排了几个人,自己回了护国公府。 皇帝早朝前,被人喊醒,醒来见伺候的人不是余安,想起余安还被关押着等着处置呢,他揉揉眉心,问:“昨夜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临时被提拔上来伺候皇帝的太监叫德旺,连忙道:“回陛下,昨夜无事。” 皇帝点点头,由人伺候着早朝。 二皇子燕麟未被皇帝问责,今日依旧乖觉地出现在了早朝上,其实他更想告病不上朝,不想这时候皇帝看见他,想起他,受牵连,也把他给派御林军圈在府里。 但幕僚们建议他,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虚,得堂堂正正立在早朝上,免得出了什么事情,牵扯到了他的身上,他不能当朝辩解。 燕麟想想也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早朝。 他本以为皇子们除了太子燕回声,今儿也就他来上早朝了,毕竟四个能够有资格上朝的皇子里,大皇子被圈在府中,四皇子因丽嫔牵扯,都快被定案了,如今虽然还没有圣旨处置他,但他已不敢上朝了。但是不成想,他在早朝上,看到了四皇子燕慎。 而且,燕慎的脸上没有半点了惊惶。 燕麟心里惊讶极了。 皇帝准时来到早朝,扫了一眼下方立着的朝臣们,有一小半告病。显然都是大皇子一派的人和有些胆子小的人,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皇帝心里冷哼一声,目光从燕麟身上扫过,燕麟只觉得心下一紧,头皮都有些发麻,不过皇帝很快就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燕慎身上,想起丽嫔和昨儿发生在宫里的事情,一下子沉了脸。 燕慎双手在袖中用力地攥了攥,似给自己鼓气,盯着皇帝落在他身上沉沉的目光,他艰难地踱步出列,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父皇,丽嫔娘娘是冤枉的,儿臣请求继续彻查,为丽嫔娘娘正身,儿臣也愿已死证丽嫔娘娘之清白。” 他此言一出,大殿顿时一片哗然。 皇帝也意外了一下,没想到燕慎竟然在朝堂上把这件事情挑明了,且言语还说的如此不留余地,竟然说出口已死证丽嫔清白的话来?皇帝阴沉的脸色一时惊疑不定地看着燕慎。 燕慎低垂着头,仍旧道:“请父皇做主,丽嫔娘娘的案子疑点重重,昨夜瑞安王已出京去大佛寺查案,也是因与丽嫔娘娘的案子有关。所以,儿臣请父皇暂且先不对此案定论,等瑞安王近一步查清真相,再做定论。” 皇帝闻言看向朝臣们,“瑞安王昨夜又出京去查案了?” 朝臣们三三两两回答:“回陛下,正是。” 皇帝看向太子燕回声,“昨日在宫中,不是已查清楚了吗?瑞安王怎么又夜里出京了?” 燕回声拱手,“回父皇,瑞安王发现了疑点,关于丽嫔娘娘一案,还有疑虑。” 皇帝闻言点头,对燕慎道:“你起来吧!朕准了。” 燕慎站起身,回到队列。 燕麟都惊了,看看燕慎,又看看皇帝,再看看太子燕回声,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心下恼怒,燕回声为什么要帮助燕慎?近来瑞安王与东宫和护国公府走的近,瑞安王去大佛寺查案,指定是东宫的意思。 是嫌他牵扯的不够深,想把他也拖下水吗? 燕麟当即忘了自己该龟缩着了,出列拱手,“父皇,您可知道昨日夜里,护国公府中人持盛安大长公主的令牌,跟守城门将一起守着京城的城门,说除了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准深夜离京之事吗?” 皇帝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儿,闻言“哦?”了一声,“为何?” 燕麟摇头,“儿臣也不知为何,这要问护国公府的人?” 今日不是大朝会,护国公府无人站在朝堂上,老护国公的三个孙子在军中,一个小孙子还没入朝等待放榜在养伤,而老护国公自己也只有大朝会才会上朝,所以,皇帝想问护国公府的人,都找不到一个人。 他只能看向太子燕回声。 燕回声拱手,“回父皇,昨夜苏七小姐与夜二公子出京去大佛寺了,盛安姑祖母不放心二人安危,也不想深夜里惊动父皇不得好眠,便知会儿臣,做主派了人跟守城兵士一起守在城门口,以防京中有人尾随他们二人而出,对其不利。” 皇帝一听苏容与夜归雪,这二人的安危自然打紧,面色顿时缓和了些,“他们二人深夜出城去大佛寺做什么?” 燕回声回答,“白日里苏七小姐救了姑祖母与母后,夜里发现了疑惑之处,故而去大佛寺了。” 皇帝颔首。 燕麟道:“既然如此,为何后来放瑞安王出城了?” 燕回声看了一眼燕麟,“瑞安王主查此案,本也要出城,只不过苏七小姐和夜二公子先走一步而已。” 燕麟一堵,没了话。 皇帝摆手,“好了,丽嫔的案子干系甚大,牵扯了好几桩大案,盛安大长公主慎重是应该的。” 燕麟没了话,心想他父皇真是变了,若是以前,听闻盛安大长公主竟然动用了令牌,大半夜的派人跟守城门的士兵一起去把守城门,指定得怀疑护国公府有什么威胁皇权的目的,如今倒好,只凭太子解释几句,这事儿就轻飘飘掀过去了。 燕麟心下虽不满,但也没了由头,只能回列。 皇帝摆摆手,“继续吧!有本奏来。” 皇帝其实心里也是有些不满的,想着护国公府和盛安大姑姑又开始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但他将国库的银子都流出去,的确是理亏,也就暂且不计较了。 苏行则昨日从护国公府回去得晚,也回去的巧,他回府时,苏容已去了东宫,早上醒来,才知道他一夜没回府,问过沈夫人,才得知她昨夜不知怎地寻了夜归雪出城了。苏行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想着京中就这点不好,妹妹做什么,不像在江宁郡小地方一样,他若不时时刻刻盯着她,很难第一时间知道她做什么。 苏行则照旧去了护国公府寻周顾。 周顾见他来了,放下书卷,对苏行则问:“苏大哥,你知道她昨夜跟夜归雪一起出城去做什么了吗?” 苏行则讶异,“你也不知?” 周顾看他表情,摇头,“不知。” 苏行则也对他摇头,“我也不知,我昨日夜晚回去时,她不在府中,没见着她人。不过听沈伯母说,她应该是临时决定从东宫离开的,否则昨儿离开时,便会知会沈伯母了。” 周顾默了默,“应该不是去南楚了吧?” 苏行则立即摇头,“不会,她说过,没帮助太子破局,没看到太子地位稳固,没等我放榜,没看到姐姐们订下亲事,她不会离开大梁。” 周顾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嘟囔道:“她要做的事情还挺多。” 苏行则揣测道:“妹妹应该发现了什么线索,才会在昨日夜里匆匆离京,大约是去查什么了,走得急,故而也没知会我与沈伯母。” “应该是与几桩案子有关。”周顾颔首,“我这伤,养的可真慢。否则也不必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不能出去。” 苏行则拍拍他肩膀,“你养伤才是大事儿。” (本章完) 第二九二章 搜索(二更) 苏容和夜归雪带着人将崖底仔仔细细翻找了三遍,都没查到除了那处山洞外还有别的机关密道的蛛丝马迹。 苏容皱着眉头看着雪渐渐下大,早先的零星小雪,如今已经变成大片大片的雪花,小半日的时间,眼看就要将整个鹰嘴崖下的地面都覆盖上一层棉被。她对夜归雪说:“我还是相信四殿下的话。” 夜归雪见过燕慎,但未曾过深地接触过,但苏容既然这样说,他还是相信她不会出错,目光从鹰嘴崖底一片雪白往上看,“会不会是年头太长,早就挪走了?也或许是我们找寻的方向不对,可能在上面?” “这鹰嘴崖作为藏宝地,的确是一个好地方,掩在大佛寺后山这一片群山之间,若不是特意,谁能想到这样的地方?”苏容赞同夜归雪后半句话,“也许是我们方向不对,我们这一回从下往上找。” 鹰嘴崖虽然不至于高耸入云,但也有数千丈,崖壁的山石有的光滑如铜镜面,有的爬满藤蔓。 苏容拿出随身带的攀墙锁,对夜归雪问:“你有这东西吗?” 夜归雪顿了一下,摇摇头。 苏容对她一笑,“那你就在崖底等着吧!” 夜归雪摇头,笑道:“我有随身带的匕首,可以辅助,也是能攀崖的。” “削铁如泥?” “削铁如泥!” 苏容道:“我也有一把,当初救太子殿下的谢礼。” 夜归雪笑着点头。 于是,二人不再耽搁时间,对暗卫们吩咐了一声,暗卫们每人占据一地,开始从崖底沿着山石往崖上一寸寸搜寻。 暗卫们自然都是武功高手,攀崖不再话下。 苏容一边往上攀着查探,一边心想,折腾了一夜又半日了,她手都快冻僵了,若是一无所获的话,她出了鹰嘴崖就揪了大佛寺的住持审,管他是什么高僧不高僧,管他德高望重有御笔亲封,她都要折磨得他吐出实情。她就不信燕慎口中的秘密与大佛寺无关。 大约到半山腰处,苏容与夜归雪这边什么也没发现,倒是隐月那边有了动静,喊了一声,“公子,七小姐,属下这里似乎不对劲。” 苏容一听,当即转过头去,隐月距离她与夜归雪大约有十丈远,他那处有极多的蔓藤缠绕。 她收回视线,与夜归雪对看一眼,“走,咱们过去。” 夜归雪点头。 二人一起,掩着山崖横穿过去。 隐月侧开身,让开地方,给二人看,“这里的蔓藤似不像天然生长,像是人为,但太多了,属下不敢轻易出手,怕斩断哪根。” 苏容立即说:“我来。” 苏容瞅了一会儿,一阵扒拉,过了一会儿,她掏出匕首,拽着蔓藤挨个抻,抻不动的便直接斩断,她大约抻了几十根,忽然抻到一根极细的,只听石壁上传出“咔”的一声响。 苏容手猛地顿住,抬头看去,准确地找到了声响之处,她松开这根蔓藤,到了那声响之处,研究一会儿,对夜归雪招手,“归雪,这里的确有机关,你过来帮我。” 夜归雪应了一声,来到她身边。 苏容指着眼前光滑的石壁对她说:“这机关的确设置的精妙,除了精妙外,还有一点,开启这机关得力气大,我一个人怕是推不开,你跟我一起,用力推。” 隐月有点儿跃跃欲试,“公子、七小姐,属下来吧!” 苏容回答他,“我和你家公子先试试,若是我们俩力气不够,你再过来。” 苏容说完,瞅了夜归雪一眼,夜归雪点头,二人一人伸出一只手,按在石壁上,一起用力,只听又“咔咔”两声,石壁往里挪了三寸。 苏容看着这三寸,又鼓了鼓劲儿,“再来。” 夜归雪点头。 于是,二人又用了两次力,将石壁往里推了半尺。 苏容额头已冒汗,对夜归雪说:“我不行了,让隐月带着暗卫们轮流来吧!” 夜归雪笑着点头,夸奖她,“已经力气很大了。” 苏容看他额头也微微冒汗,对隐月招招手。 隐月立即招呼了左右相差不远的暗卫,轮流过来推,歇一阵推一阵,将一块一人多高两人多宽重如千钧的厚石板退进了一仗,在光滑的石壁半腰,推出了一个平台来。 苏容跳上平台,四下扫了一眼,在平台的顶端,看到了一个图案,她制止隐月,“别推了,另有机关。” 隐月等人立即住了手。 苏容当即掏出匕首,用力往图案的中间刺入,瞬间,“咔咔咔”数声响,在石板被推开的一侧石壁打开了一道门,看起来像是一处山洞。 苏容撤回匕首,对夜归雪道:“走!” 夜归雪拦住她,“我先。” 这处山洞,仅容一个人通行,里面虽有夜明珠镶嵌照亮,但也不十分明亮,很是有些幽暗。 苏容摇头,“你又不太精通机关密道,我先。” 夜归雪无奈,“我虽不如你精通,但也不差。” 苏容眨眨眼睛,忽然对他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强势,自作主张,说一不二?” 夜归雪摇头,“不会。” “那就我先。”苏容笑着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脸上,这时候倒是有了心情,语重心长提醒,“归雪,保护好你的脸。” 夜归雪一愣。 苏容越过他,丢下后半句,“我的脸伤了,没关系,反正我又不靠脸吃饭,但你的脸伤了可不行,我会少吃一碗饭。” 夜归雪:“……” 他愣了一会儿,看着苏容已走去了前面,反应过来,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赶紧抬步跟上她。 隐月默默地跟在二人后面,心想着公子多虑了,机关都设在半崖壁上了,这么难才被他们找到,推千钧的山石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这处山洞多难啊,还怎么会有人舍暗器杀招?前方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 果然,苏容一路走在前面,没遇到什么危险,平平顺顺的,大约走了一炷香,眼前豁然开阔。只见是三间屋子大小的一处石屋,里面堆满了箱子,大约有数百箱。 苏容用脚尖踢开了一个箱子盖,随着箱子打开,眼前金闪闪的一箱子金光,差点儿闪瞎她的眼。 (本章完) 第二九三章 两全之策(一更) 苏容倒吸了一口气,又抬脚踢开了一旁的另一个箱子,同样,里面也是金光闪闪。 苏容又抬脚,接二连三,一口气踢开了四五个箱子,里面都是金光闪闪。 不是银子,是金子。 苏容心想,若是凤凌在这里,被他看到,怕是要趴上去抱着这些金子开啃了。她做不出他那德行,但也有些忍不住,当即拿起一块,递给夜归雪身后的隐月,“你咬一口,看看是不是真金。” 隐月:“……” 这活他没干过! 他看了一眼夜归雪,夜归雪不言语,他只能默默地伸手接过,遵从命令放在嘴里咬,然后低头看他咬的牙印,对苏容肯定地点头,“是真金。” 苏容深呼吸,“把这些箱子,全部检查清点一遍。” 隐月应是。 苏容退到一旁,对夜归雪说:“这些箱子,目测有上千箱。” 夜归雪点头,“差不多。” 苏容跺了跺脚,“发了!” 夜归雪轻笑。 苏容问:“南楚的国库,有这里的金子多吗?” 夜归雪估算道:“目测这一箱子金子,大约有五十斤,有一千箱,便是五万金,在当世,一斤黄金,十斤白银,一斤白银,十三两,这个数目,怕是幕后之人私自开发了一座金矿。南楚的国库如今也就这么多。” 苏容跟着夜归雪的话估算了一下价值,忽然心头没那么热了,“也就六百五十万两左右,好像也没有太多,皇帝这三年给冀北和南平拨的军饷,也不止这个数了。” 夜归雪轻咳一声,提醒她,“你口中所说的大梁国库,是倾一国之力的财富。如今这里,不过是一处藏金窟。” 苏容闻言又高兴起来,“对,你说的才对。” 六百五十万两啊,她小时候因为二两银子还惹姐姐们哭呢。买一串糖葫芦给月弯,还得从二两银子里抠抠搜搜。 她跟夜归雪商量,“伱说我是偷偷帮太子得了,还是将此事捅出去?皇帝虽然也算是我舅舅,但我看他不怎么顺眼,我小时候我娘都不在我跟前提他,有一回谢伯伯提起,我娘的脸色很不好看,后来我私下问了谢伯伯,谢伯伯说当今陛下啊,不算是明主。” 她想起那天跟皇帝在宫里见面,又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对我娘倒是极有姐弟情分的,对我这个外甥女,目前倒也看不出坏来。” 夜归雪说:“我倒是听王上提起过一桩事儿。” “什么事儿?” 夜归雪斟酌着道:“听王上提过,在大魏攻打大梁,因南楚相助大梁又使奸计时,珍敏郡主本着已与王上订下白首盟约,断然不可毁诺再改嫁大魏和亲的道理,王上当时已与珍敏郡主私下商定,愿背水一战,南楚愿与大梁共存亡,斩断大魏的奸计,绝对不可能让大魏得逞,也不可能让珍敏郡主和亲。但当今大梁陛下,却私下求了珍敏郡主,说他想坐大梁的江山之主,不想亡国,珍敏郡主最终答应了。” 苏容挑眉,“竟有这事儿?” “对。”夜归雪轻叹,“珍敏郡主比大梁陛下大三岁,可以说是哄着伴着犹如亲弟的堂弟一起长大。他苦苦相求,她岂能不答应?” 苏容问:“这件事情当年都有谁知道?” 夜归雪道:“只王上一人知道。珍敏郡主还是爱护堂弟,他既要坐大梁的江山之主,断然不能让后人评说,是他逼迫堂姐。” 苏容恍然,“怪不得我就觉得,我娘那样的人,本就已为大梁弃谢伯伯于不义了,怎么答应了南楚王以身相许订下婚书后,又为了大梁,出尔反尔再度弃南楚王不义和亲大魏呢。” 夜归雪点头,“这也是王上这些年一直解不开的心结,对大梁陛下不假辞色的原因。且此回我来大梁,给大梁陛下传王上口谕,让大梁堂堂正正认下您的身份,一是为了您名正言顺,二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苏容轻吐一口气,下了决定,“这些金子,挪走大部分给太子殿下,留一小部分上报皇帝,充裕国库。如今的大梁江山,坐在龙椅上的人毕竟还是皇帝,太子怎么说也是储君,我怕若这些金子都冲入国库,皇帝的气势又该涨起来打压太子了。” 夜归雪颔首,“这倒是个两全之策。” 隐月这时已带着人清点完,“七小姐,公子,这里有一千两百箱黄金。” 苏容道:“比预计的多了两百箱,带走一千箱,留两百箱。”,她说完,轻哼,“这两百箱,一百多万两了。” 夜归雪点头,“暗卫们身手好,人数多,扛下崖不是问题。” “至于带去哪里……”苏容琢磨道:“太子在京外应该有庄子,先送去东宫的庄子上吧!” 夜归雪没意见。 于是,隐月召集了所有暗卫,每人扛一箱,顺着藤蔓,下了山崖。由东宫的暗卫引路,送去了太子在大佛寺山脚下的一处别院。 凤凌和云择将大佛寺上上下下搜寻了个遍,连藏书阁都给搜了,倒是搜出了两条密道,不过什么也没有。 凤凌跟云择吐槽,“这大佛寺,真是肥的流油,寺中的库房里竟然存了几十万两银子。比一般的富户还富裕,这年头和尚吃供奉香火,都比老百姓手里有银子,日子比老百姓要过的好。” 云择道:“留几个人手,咱们去接应七小姐与夜二公子吧!” 凤凌点头。 于是,二人留了人在大佛寺,又去了鹰嘴崖。 二人到鹰嘴崖后,没看到暗卫们,只看到苏容与夜归雪冒雪在崖底走着,两个人连伞都没有,竟然在雪中漫步,留下了长长的一串脚印。 凤凌不理解这种浪漫,“姐,夜二公子,你们这是……在雪中散步?” 苏容心情很好地点头,“是啊。” 她问凤凌,“你们的事情处理完了?那五十车是不是都是山石?瑞安王如今可还在大佛寺?” 凤凌逐一回答,很是丧气地说:“处理完了,那五十车可不呗,都丫的是山石,大佛寺的住持说是修筑佛祖坐台的,糊弄鬼呢,反正我是不信。但我们带着人把大佛寺都搜遍了,没搜出什么东西。” 他怀疑地看着苏容嘴角的笑,“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收获?” 苏容点头,“嗯,有,找到了藏金之地,有一千两百箱金子,一箱五十斤。” 凤凌妈呀一声,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苏容回答她,“搬走一千箱,让暗卫们送去太子不远处的别院了,留了两百箱,你们来的正好,去知会瑞安王,就说这里发现了藏金窟,这个地方,肯定与大佛寺脱不开关系,请王爷一并受理吧!” 凤凌睁大眼睛,“姐,你不是说不能让瑞安王抢了太子殿下的功吗?”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金子不是被我帮太子殿下昧下了十之八九吗?指头缝露出这么点儿,自然要交给瑞安王上缴国库,然后去应对陛下盘查以及追查。” 凤凌恍然,十分赞同,“姐你做得对,麻烦是瑞安王的,金子是太子殿下的。就该这样。” 他当即转身,“我就去通知瑞安王。” (本章完) 第二九四章 盘查(二更) 凤凌与云择折回大佛寺,告知瑞安王。 瑞安王此时已审完了案,但是案情较之上回所审其实并没有多大进展,虽然他也觉得住持不对,但每一个疑问点,住持都有理有据地能应答上,让人挑不出破绽来。瑞安王折腾了一夜又大半日,也没有太大收获。 关于大佛寺的住持,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有皇帝的下旨,他也不能随意拿下他。 瑞安王心里窝火,但是一时间也没办法,只能听凤凌所言,等着苏容与夜归雪来找他。 因他将所有僧人都召集审问,逐一盘查,哪怕盘查完了,没得到一个想要的结果,依旧不放人,以至于大佛寺的伙食房也没人做饭。 僧人吃不上饭,瑞安王也没心情吃。 凤凌回来的时候,住持正在跟瑞安王再三保证,“阿弥陀佛,王爷,贫僧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寺中僧众这么多,您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是不是将人都该放了?再这样下去,年老的师叔们和年纪小的师侄们可受不住饥寒交迫,会出人命的。” 瑞安王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摆手,“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住持松了一口气。 凤凌从外面走进来,正好听到二人说话,心情极好地说:“别啊,住持大师,我姐和夜二公子在鹰嘴崖后山可是发现了藏金之地,大佛寺后山的千亩山林,包括鹰嘴崖在内,可都是大佛寺的产业,这你得交待清楚了,否则的话,我看你别说吃饭,得吃不了兜着走。” 住持面色一变。 凤凌笑了一声,上前拍拍住持肩膀,然后一个反手,将人给轻而易举地捆了,之后,很有经验地搜空了他身上的一应东西,扔在一旁,就连脖子上的佛珠都摘了下来,以防他吞珠自尽,然后用帕子又堵了他的嘴,对震惊没反应过来的瑞安王道:“王爷,您的手段别太软啊,该表扬王府的谢小王爷,他是您儿子,就能下得去手,审案那叫一个痛快。您这不痛不痒的,太过仁慈,自然审不出什么来。人我就绑您绑了,这里交给人看着,您要不要跟我去大佛寺后山的鹰嘴崖看看被发现的藏金之地?” 瑞安王无奈,“审别人跟审住持不一样,他当年得太后看重,陛下御赐。没有圣命,本王也不好拿下他。” 凤凌理解地点点头,“那我不怕,我姐不惧这个,所以,我帮您了。您快去看看?” 瑞安王自然要去看看的,当即点头。 凤凌将绑着的主持交给一名暗卫,然后给瑞安王带路。 苏容与夜归雪其实并没有散步,只不过凤凌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从半山腰下来,沿着路往外走,看着走得慢悠悠的,才被凤凌误会是在散步了。 凤凌离开去找瑞安王后,苏容便跺着脚对夜归雪说:“咱们找个地方烤山鸡吃,顺便等等瑞安王吧,我饿了。” 夜归雪点头,“好。” 苏容是一点儿也不想动了,指挥几名留下的暗卫去抓山鸡。 很快,暗卫们便抓来了山鸡,苏容与夜归雪找了一处避雪的地方,架了干柴开始烤山鸡,顺便等瑞安王来。 瑞安王来的很快。 苏容与夜归雪的山鸡刚烤好,二人正一人抓了一半,吃的喷香。见瑞安王来了,苏容笑着招呼他,“王爷,一起吃吗?” 瑞安王想摇头,但忙了一夜又大半日,腹中空空,便改为点头,“多谢两位了,本王确实今日未曾进食。” 凤凌窜上前,将一只烤好放在一旁的山鸡一分为二,十分大方地分给瑞安王一半,“王爷请!” 瑞安王接过道谢。 几个人都饿了,本着先填饱肚子再说话的想法,一时间,都吃着山鸡,无人再说话。 苏容与凤凌吃东西快,不如夜归雪与瑞安王慢条斯理,苏容吃完后,用帕子擦擦手,对瑞安王说了昨日如何找到了那处藏金之地,说完后,又对瑞安王道:“依我判断,那么大的藏金之地,以前肯定藏了不止这两百箱金子,大约在数日前,就被偷偷运走了一部分,毕竟痕迹还是新的,幸好我与归雪动作快,否则再晚几日,再两百箱也没了。” 夜归雪点点头,“不错,痕迹十分新,也不过这几日的事儿。” 凤凌立即接话,“我与云择将大佛寺上下都搜了个遍,只找出两条密道,一条是通后山,一条是通山下。后山这条,估计就是问了掩人耳目做这等不可告人之事的。” 瑞安王将肚子填饱,也有了些力气,点点头,“本王大致了解了,得去藏金之地看看。”,他站起身,问苏容与夜归雪,“七小姐与夜二公子是随本王去,还是先到大佛寺休息一会儿?” 苏容摆摆手,“凤凌领路,王爷自去吧,我们去大佛寺,会会住持。” 瑞安王颔首。 于是,由凤凌引路,瑞安王去了藏金之地,苏容与夜归雪则去了大佛寺。 到了大佛寺,只见住持被绑着坐在椅子上,其余大佛寺的和尚们都一个个瑟缩地蹲在一起,像一只只惶恐的小鸟,瑞安王府、护国公府的护卫们看守着这些人。 见到苏容和夜归雪,住持唔唔唔叫起来。 苏容上前,一把扯掉堵着住持嘴里的帕子,看着他,“住持大师,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住持道:“贫僧是冤枉的。” 苏容笑了一声,“鹰嘴崖半山腰的藏金,难道不是你所为?” 住持面色灰白,“不、不是……” 苏容问:“那你说是谁?” “贫僧不知。” 苏容将帕子给他堵了回去,不与他废话,“我又不是审案的人,你说冤枉不知这些,跟我说没用。你不吐实话,我也帮不了你。你若是不想拉着大佛寺被封寺一起死,最好想好了再说。” 她说完,不再理会住持,对夜归雪道:“咱们也累了,找个地方去休息?” 夜归雪看了住持一眼,颔首,“上次住的那处院子就不错。” 苏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走。” 于是,二人一起去了上次落宿的那处院子休息。 (本章完) 第二九五章 不情之请(一更) 瑞安王的武功也非常一般,再加上一把年纪了,攀崖对他来说十分困难,瑞安王府的护卫倒都是好手,没有公主府护卫们的花架子,几名护卫一起护着瑞安王上了半山腰处的藏金之地。 双脚落地后,瑞安王回身往下看,悬空感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凤凌问:“苏七小姐和夜二公子是怎么找到这处的?” 凤凌很骄傲地说:“天下机关暗道,居奇居险,我姐既然觉得鹰嘴崖不对劲,那自然是上天入地也要将这机关找出来。” 他说完,啧啧了一声,“这地方,确实让人想不到,这设置机关暗道的人也真是个能耐人。” 他指着那一面被推开的大石板道:“就这面石板,重若千钧,就不是一个人能推开的,我姐他们应该费了不少劲儿。” 瑞安王点头,“的确。” 凤凌带着瑞安王往里走。 来到藏金之处,只见两百箱子都被打开,眼前一片闪瞎人眼睛的金光。 瑞安王脚步一下子顿住,又吸了一口气。 凤凌拿起一块金子,给瑞安王看,“王爷,您看,这些金子,有没有什么不同?” 瑞安王接过,仔细看了看,摇头,“没有什么不同。” 凤凌放心了,“是啊,没什么不同。但据我姐说,这里能被藏这么多金子,应该是有人私采了金矿。千辛万苦挖设了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只放了两百箱藏金?但如今这里只有两百箱,可见这不符合常理。所以,其余的金子是还没来得及运送来安置,还是已经被挪送走了,都需要彻查。” 他看着瑞安王,“背后之人所谋乃大啊!所以,王爷,这里就交给您了。” 瑞安王神色一肃,“此事得速速报与陛下。” 凤凌赞同,“这就是王爷的事儿了,这么多的金子,我姐都没昧下一箱半箱,我姐真是拾金不昧。您上报陛下时,可得记我姐一功。” 瑞安王点头,“这是自然。” 瑞安王看过藏金之地后,留人看守,然后由人护着下了鹰嘴崖半山腰。 回到大佛寺,瑞安王听闻苏容与夜归雪去休息了,他其实也累了,但显然这么大的事儿,他是休息不上了,当即让人引路,去见苏容与夜归雪。 苏容昨夜在盯着大佛寺那些僧人装车时,已睡了两觉,如今不太困,她之所以提出休息,是怕夜归雪受不住,如今到了住的地方,她让夜归雪前去休息,自己则坐在堂屋的桌前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谋划。 所以,当瑞安王来的时候,苏容并不觉得被打扰到,她请了瑞安王进屋。 瑞安王坐下身,看着苏容道:“苏七小姐,打扰了,本王是来向你仔细了解发现鹰嘴崖藏金之地的过程的,本王也好去陛下面前禀明。” 苏容点头,详细地将如何发现藏金之地的过程说了,她说的如实,并没有什么隐瞒之处。 瑞安王听完后,发出疑问,“七小姐是如何知道鹰嘴崖的藏金之地的。” “我昨儿从皇宫出来后,觉得丽嫔娘娘的案子不太对劲,压不住好奇,便去了东宫借由太子殿下的地方查看卷宗,又在东宫看到了秦女官,聊了几句,听秦女官提起她母亲,也就是前御史中丞秦大人的夫人在秦大人案发前来过大佛寺,而秦大人的案子与如今丽嫔娘娘的案子,有异曲同工之处,于是,我便请太子殿下调派了东宫的人,随我一起来了大佛寺。” 瑞安王恍然,“本王也是回去之后,仔细思索,觉出不对劲,才又来大佛寺的。”,他问苏容,“那夜二公子……” 苏容笑,“他是陪同我来的。” 瑞安王颔首,有些犯难地道:“此事要立即禀告陛下,但这么大的案子,本王一个人总觉得有些顶不住啊,本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七小姐能跟本王一起去陛下面前禀明此事,也好应对陛下问话。” 苏容已料到了,爽快答应,“没问题。” 瑞安王松了一口气,“那立即启程?” 苏容想着夜归雪也睡了一个时辰了,差不多了,便点头。 瑞安王站起身,走了两步后,又回转身,征求苏容意见,“大佛寺的这些和尚,本王觉得有些难办,七小姐觉得该如何处置他们?” 苏容见瑞安王这件事情也问她,心念一转,明白了瑞安王的意思,他未必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不过是看出她站队东宫,与东宫交情不一般,他也本着倾向东宫或者向东宫投诚的态度才问他,说白了,瑞安王太会审时度势,她笑了一下,道:“关于大佛寺的和尚们,我觉得把住持和主要的堂主带进京,其余人,命人在寺中严加看管,听候陛下发落,您说呢?” 瑞安王也正是这个意思,立即点头,“对,七小姐所想也正是本王所想,那就这样办。” 瑞安王说完,当先去吩咐人处理安排了。 夜归雪从隔壁房间走出,看着瑞安王匆匆离开,他温声问苏容,“没歇着?” 苏容摇头,把瑞安王的来意与夜归雪说了,看着他问:“歇够了吗?若是歇够了,咱们就回京了。” “歇够了,走吧!”夜归雪看了一眼院外,“雪越来越大了,若是今日不走的话,明儿便不好下山了。” 苏容也这么觉得。 凤凌弄来了两把伞,一把递给夜归雪,一把留在了自己手里。 苏容瞪着凤凌,“我的呢?” 凤凌嘻嘻一笑,“姐,您跟夜二公子打一把啊,他那把伞大。” 夜归雪微笑,此时已撑开伞,罩住苏容,温声道:“走吧!” 苏容没了意见。 苏容和夜归雪到山门口时,瑞安王已命人绑了住持和几个堂主塞进了马车里,瑞安王来大佛寺带的人不少,其中还有一半护国公府的护卫,苏容想着再加上他与夜归雪,想必此程是安全的。没人敢再伸爪子,这时候再伸爪子,无异于找死,更能让他们揪到线索,查出幕后之人。 (本章完) 第二九六章 交待(二更) 果然如苏容所料,回城的路虽然冒着大雪不好走,但十分顺利。 进了城门后,瑞安王走在前面的马车停下,等着苏容马车靠近,他挑开帘子询问:“苏七小姐,本王觉得应该直接进宫,你说呢?” 苏容点头,“好。” 她转向夜归雪,刚想说送他回护国公府,夜归雪却道:“此事我也参与了,我也随你一起入宫。” 瑞安王听到了夜归雪的话,立即说:“这样更好了,劳烦夜二公子了。” 夜归雪摇头,“不劳烦。” 于是,瑞安王索性将住持等人一起带着,去了皇宫。 皇宫内,皇帝早已下了早朝,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没了余安的伺候,他觉得别人伺候的都不尽心,处处不如意,但又不能把余安放出来,再加上几件大案牵连在一起,还不知道瑞安王会查出什么来,今儿早朝上四皇子燕慎又已死证清白请求查丽嫔的案子,也让皇帝觉得丽嫔这件案子怕是还真另有其人,因为他也不觉得,这么大的几桩案子,是丽嫔一个人能做得来的。 听闻瑞安王与苏七小姐、夜二公子带着大佛寺的主持和尚进宫了,皇帝立即道:“宣。” 不多时,瑞安王等人来到御书房。 御用的金丝炭将整个御书房烤的暖意融融,几个人一迈进门口,便扑面一股热气和暖意,苏容抖了抖身上的雪,夜归雪拂了拂衣袖,同时帮苏容扶正因她晃动的幅度太大而弄歪的发簪。 皇帝本来就看着二人,见到夜归雪的动作,目光一顿。 瑞安王拱手见礼,“陛下,臣昨夜离京,重查了大佛寺……” 瑞安王将昨夜离京后的经过详细地对皇帝说了一遍,期间提到苏容与夜归雪找到的大佛寺后山鹰嘴崖的藏金之地则是根据苏容对他的复述对皇帝复述了一遍,又提到将大佛寺的住持并几个堂主押回京问审。 皇帝听完后,又惊又怒,“鹰嘴崖半山腰的藏金之地,两百箱金?是大佛寺的和尚所为?” 瑞安王点头又摇头,“回陛下,到底是何人所为,得近一步彻查,大佛寺的住持一直否认,说他不知此事。” “两百箱金是多少?”皇帝问。 “一箱五十斤金,两百箱一千斤金。”瑞安王道:“折合银两,大约有一百多万两。” 皇帝点头,一百多万两虽多,但对于皇帝来说,也不会看在眼里,又问:“据你们所说,那个藏金之地,按理说,挖那么大,不止藏这些金?” 瑞安王看了苏容一眼,颔首,“七小姐与臣提及,臣也觉得如此。” 苏容这时也开口:“回陛下,是的,所以我与归雪在找到藏金之地之后,觉得十分奇怪,有此疑义。” 皇帝点头,“伱们是因为先查到大佛寺,根据大佛寺的线索,才查到的藏金之地?” “没错。”苏容隐瞒了燕慎入东宫求燕回声之事,自然也就隐瞒了从燕慎口中得知的藏金之地,一切都按在御史中丞秦源一案与丽嫔一案有异曲同工之处以及对大佛寺有疑之上。 皇帝压制着怒意,“岂有此理。将大佛寺的住持给朕叫进来。” 有人立即去了,须臾,押着住持进了御书房。 住持此时脸色灰白,看到皇帝,当即跪在地上,“阿弥陀佛,陛下,贫僧冤枉。” 皇帝一脸怒容,“朕问你,你说冤枉,指的是什么?大佛寺,堂堂佛门之地,查出有和尚包藏祸心,藏污纳垢,如今竟然还查出在后山的鹰嘴崖有藏金之地?你如实招来,朕会念着你在太后在世时的情面,从轻发落,若不如实招来,朕让你死无全尸,也封了大佛寺这座千年古刹。” 住持颤着身子,“陛下,贫僧当真是冤枉的,贫僧也不知大佛寺的后山鹰嘴崖怎么会有藏金之地。”,他灰着脸辩解,“贫僧这些年不曾踏足后山。更是不曾去过鹰嘴崖。” “那鹰嘴崖底的山洞,僧人半夜装车搬运山石,你作何解释?”皇帝问。 住持道:“是十一年前,贫僧的师叔普惠游历前,说要修筑佛祖坐台,贫僧自是支持的,故而从鹰嘴崖挑选山石打磨制成一块块平整的石板,再在鹰嘴崖底暂且贮藏,每日在佛祖佛像前诵经,本应三年后就该修筑,但师叔游历一直未归,这件事情便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如今,近来大佛寺不太平,贫僧心里发慌,便想起是否佛祖怪罪,本应早就该修筑的坐台一直没修,故而连忙与师兄师弟们商议,将此事提上日程,没想到赶上昨日,倒被王爷误会了。” 瑞安王道:“本王误会不误会不重要,重要的是鹰嘴崖半山腰的藏金之地,你怎么说?” 住持白着脸摇头,“贫僧真是不知。” 皇帝一拍桌子,动怒,“你不知?朕听闻机关设在半山腰,何其耗时费力?何其精妙?不是一日半日的功夫能做成的,若是劳作,自然动静不小,你大佛寺就没听到半点儿动静?你做住持多少年了?太后在时,你便是住持,足有二十年了吧?” 住持说不出话来。 “还不如实招来!”皇帝彻底怒了,“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说不知,再狡辩,朕先砍了你的脑袋,再砍了大佛寺所有僧人的脑袋,封了大佛寺。” 住持张了张嘴,灰白着脸,似被镇住了,但没发出声音。 苏容在一旁道:“住持大师,你可别犯糊涂,你最好认真交待,陛下既然给你机会,就是让你如实招来,从轻发落的,你若是再犯糊涂,包庇什么人,就是欺君之罪,大佛寺遭满门屠戮的话,你就是大佛寺千年古刹的千古罪人。” 住持闻言脸更灰了,过了片刻,咬牙道:“阿弥陀佛,陛下恕罪,贫僧……当年师叔突然提起修筑佛祖坐台,贫僧本是不同意的,因太大动干戈,好好的,为何要重新修筑坐台?且还如此劳师动众,但师叔十分坚持。师叔德高望重,贫僧只能同意了。所以,修筑之事,由师叔一手督办,贫僧未曾插手。当年贫僧也有疑虑,但后来见确实如师叔所说所为,贫僧便也放了心,半年后,师叔外出游历了,一走十年,至今未归。如今王爷查出鹰嘴崖半山腰的藏金之地,贫僧一下子便想到了当年,兴许是师叔借由修筑佛祖坐台,在鹰嘴崖的半山腰做了什么,因为这么多年,只有十年前,因师叔在鹰嘴崖底挖山洞,锻造山石,才动静了半年,其余时候,整片后山都十分安静,诚如陛下所说,断没有闹大的动静,贫僧不知道的道理。” (本章完) 第二九七章 如朕亲临(一更) 住持说完,双手撑地,额头抵着地面的金砖,说若他有半句虚言,死后入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这在佛门里,算是重誓了。 皇帝盯着住持,问:“还有别的吗?” 住持摇头,“贫僧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陛下,贫僧该交待的都交待了。” 皇帝问:“搬运山石这件事儿呢?朕听说五十辆车,确实如你方才所说是因为大佛寺近日不太平,你才想到要把那些山石运回寺中修筑佛祖坐台?” 住持点头,“回陛下,千真万确,贫僧恐怕千年古刹因贫僧治理不严,毁于一旦。想赶紧将此事提上日程,也好求得佛祖保佑,也就是求个心安。” 他说完,又起誓,“陛下,真的再没有了。” 皇帝问向瑞安王,“你怎么看?” 瑞安王斟酌着开口:“臣觉得住持所言,若照这个说法,倒是不虚,十年前大佛寺要大动干戈修筑佛祖坐台之事,臣好像听臣的王妃提起过,是有这么回事儿。至于大佛寺的普惠大师,的确是十年前外出游历了,至今未归。” 皇帝又问夜归雪与苏容,“你们怎么看?” 苏容道:“陛下,您若是问到我,我的看法是,无论住持说的话是真是假,都不能凭他一张嘴,便将此事断定,信他还是不信他,还是要具体彻查。” 皇帝颔首,对瑞安王道:“发海捕文书,通缉普惠。此案还交由你来查。” 瑞安王苦着脸道:“陛下,这么大的案子,臣一个人担不住啊,臣请求陛下给臣增派人手。” 皇帝看着瑞安王一脸疲惫,都快哭了的模样,叹了口气,揉着眉心道:“你觉得增派何人辅助你?” 瑞安王立即看向苏容,“臣请求苏七小姐帮忙。” 苏容挑了一下眉,当即笑道:“王爷,我是女子。” “但你是……”瑞安王险些脱口而出你是南楚王女,与一般的女子怎么能一样?一般的女子相夫教子不涉朝政,但你不同,你将来可是要回南楚涉政的。但他话到嘴边,到底没当着皇帝的面说出这话来,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也不知皇帝对苏容具体是什么打算。 不过他虽然没说出来,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未尽之言的意思。 皇帝颔首,对苏容道:“如今朝中缺可用之人,你是朕的外甥女,也是南楚王女,朕不日会对天下告知你的身份。既然王爷举荐你,这几大案最初也是因你牵扯,你若来查案,倒也合适。朕相信你能与瑞安王一起,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你意下如何?” 苏容如今算是明白了,原来瑞安王让她一起是打着将她拉着一并顶着查案的主意,不过对她来说,倒是好事儿,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彻查与此案牵扯的所有人员,也可以借机收拾大皇子、二皇子极其派系,为太子扫清障碍。 不过,她虽乐意,却没痛快答应,问皇帝,“陛下若对天下告知我的身份,可是要面临来自大魏的压力,我听说国库本就不丰,若大魏兴兵,怕是军饷上难以应对。陛下可有对策?” 皇帝道:“此事你无需担心,太子与户部会想办法。” 苏容心想,你可真会说,钱这么难弄,你推给太子就完事儿了,若是在今日之前,她可能还会为太子筹钱犯愁,但今日之后,她白得了一千箱金,倒不必为太子太犯愁了。 这真得感谢藏金之人。 她点点头,从善如流道:“既然陛下这样说,我自是不好推辞。不过我人微言轻,不像王爷有爵位和威望在身,我怕我查案有人不服,陛下可否给我一块令牌什么的,我也能震慑住人,才能好顺利查案。” 她没说要封,她是南楚王女,自不必大梁的皇帝封她什么。 皇帝闻言觉得有理,拿出一块“如朕亲临”的令牌,递给苏容,“喏,给你这个。” 苏容一愣,没想到她也就试试要一块令牌,皇帝竟然给了她这么一块。如朕亲临的令牌,要比尚方宝剑要有权利多了。 瑞安王也有些心惊,心想着陛下不会不知道苏容与东宫走得极近吧?就算以前不知,如今也该知道了,难道如今是彻底放弃大皇子二皇子以及打压太子的想法要对太子彻底放权了? 夜归雪也有些意外,毕竟他才与苏容说了,当年可是这位陛下,苦求的珍敏郡主,否则郡主不至于答应和亲大魏,若是那样的话,兴许大梁和南楚与大魏那一仗就算打起来,硬碰硬,也不见得真灭国。难道如今对苏容这般,是基于对珍敏郡主的愧疚?否则因何如此信任。 苏容没动,看着皇帝问:“陛下给我一块普通令牌就成。” “就给你这个,你是朕的外甥女,你娘于大梁有救国的不世之功,朕也信你对大梁不会有害。”皇帝将令牌继续递给她。 苏容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改口道谢,“谢谢舅舅对我的信任。” 皇帝听她称呼舅舅,一时间有些激动,眼底微微泛红,身子细微地发着颤,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道:“好好好,听你喊一声舅舅,仿佛堂姐立在朕面前喊朕的小名……” 他眼底潮湿,涌上泪意,微微哽咽道:“是朕、是朕对不起她,这些年……” 苏容看着他,见他说到一半,哽咽无声,后面的字没吐出来,她拿着令牌,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调动不起半丝情绪,十分的冷清和冷静。 她与他的情绪,并无半分共通。 她对皇帝这个舅舅没什么感情,也对她娘的记忆十分淡薄,既做不到多恨他,毕竟以他的立场,当年倒也不能说做的全错,但也说不出宽慰他的话来。 没见到他之前,她是不喜的,觉得对太子打压太过,就是一个昏君。但见到他之后,他对她没恶意,且情绪不像作假,她便也没多不喜了,当然,也没多喜。 他能不糊涂,能不再打压太子,对太子放权,让大梁不再衰退下去,才是她最希望的。 有强有力的靠山,才是她去南楚夺权,站稳脚跟的关键。她希望将来有一天,她与燕回声一起,攻打大魏,把大魏打的哭爹喊娘,告饶求饶,才是她最乐见的。 皇帝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对瑞安王道:“将这些和尚,都送去刑部天牢。瑞安,你告诉刑部尚书,若是但有一个出了事情,朕要了刑部尚书的脑袋。” 瑞安王心想陛下您早就该这样说,否则也不至于臣的府邸成了收押犯人的牢房,这些日子府中进了太多收押的人,他的王妃都对他不满极了,说好好的府邸,住着真是不像家了。 偏偏宗人府、大理寺、刑部、京府衙门可笑地都成了摆设,他若不想犯人出事儿,可不就自己亲自搁在府里看押呗! 瑞安王松了一口气,立即应是,“臣这就去。” 皇帝摆摆手。 瑞安王离开后,皇帝看着苏容与夜归雪,二人站在一起,男俊女俏,相得益彰,他对夜归雪道:“朕留苏容说会儿话,先让人送你出宫?” 夜归雪摇头,“陛下与小七说会儿话的功夫,我还是能等的,稍后我送她回沈府。” 皇帝颔首,吩咐人带夜归雪去了隔间等候。 (本章完) 第二九八章 舅甥(二更) 夜归雪离开后,御书房静了下来。 皇帝示意苏容坐,又亲手将桌子上的糕点推到她面前,“朕听说你爱吃点心?” 苏容点头,道了一句谢陛下,承皇帝的好意,捏起糕点来吃。 皇帝看着她,“你退周顾的婚,是因为南楚王为你选了夜归雪?夜家站队南楚王?支持辅助你作为南楚王位的继承人?” 苏容动作一顿,平静地摇头,“不是,我先退周顾的婚,后来才知道归雪奉南楚王命来大梁接我。” “为何退周顾的婚?”皇帝问。 苏容自然不会说实话,一块糕点下肚,她拍拍手说:“性格不合。周顾不适合我。” 皇帝想想周顾的脾气秉性,无论人品样貌,还是脾气性情,亦或者家世身份,无一不比周顾合适。颔首,“夜归雪倒是极适合你。” 苏容点了一下头。 皇帝轻叹一声,“朕昨日见你,就知道你娘与谢远将你教养的极好,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有自己的主见,知道自己要什么,心地澄透,头脑清明,且也有本事。这样极好。否则南楚那样吃人的地方,你若自己不能立住,即便有南楚王与夜家也撑不住。” 苏容自是十分明白,点了一下头,纠正道:“一直教养我的人是谢伯伯,还有我的父亲、母亲和大哥,我娘在我七岁时就去世了,我对她的记忆,不剩多少了,所以,若认真说起来,她只是生了我,不算教养我,在我小时候,她对我基本上是放养不怎么管的。” 大约她娘是知道她活不了多久,故而安静看着她的时候居多,偏偏她天生就不是个安静的性子,调皮爱玩,不喜欢受拘束,所以她也不拘着她,每日只留她半日,教教规矩,教教字画,半日一过,她就跑没影了,她也从不苛责什么。 皇帝顿住,好一会儿,才道:“跟朕说说你娘吧,你能记起什么,便与朕说什么,朕小时候,是他作为长姐,伴着朕与清平一起长大的。朕……愧对与她。” 苏容心想,愧对好,总比心安理得地享受了成果,而没良心白眼狼不记恩强。 她简单地挑着记忆,说了几桩事儿,也说了小时候她记忆里的她娘的模样,当然,这些事情里,避免不了地要说起她父亲,说起大夫人,说起她大哥,以及家里的姨娘姐姐们。 这也是她有意为之,毕竟她若离开大梁,苏家不可能跟她一起走,她父亲、大夫人、大哥、姨娘姐姐们还是要好好地在大梁的国土上生活的。 虽然太子会照拂,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毕竟是皇帝,让他知道苏家对她一直很好,他若是真念着她娘的姐弟情分,便也会关照几分吧? 皇帝一直安静地听着,他身为皇帝,寻常百姓家的日子被他听起来,十分的遥远和陌生,待苏容说完了,已过去小半个时辰了,他点点头道:“看来从大魏脱身回到大梁,落脚江宁郡,那几年堂姐过的很是安稳平静。” “对。”苏容点头,“我娘住的地方全府最好,父亲没有半丝亏待她,大夫人也是个好人,不止不找我娘的麻烦,还给她请最好的大夫,那时她也不知道我娘的身份。” 皇帝点头,“你娘临终给你订下护国公府的亲事儿,自是希望你嫁进护国公府的,护国公府是将门,规矩并不重,虽家大业大,但门风清正,老护国公和姑母教养子孙,不会行不仁不义之事。你娘给你选护国公府,定然是下了一番苦心。” “嗯。”苏容没想到在皇帝的心里,对护国公府的评价倒是很高,与他一直以来做的防备打压护国公府的事情倒是相悖。 皇帝又道:“夜归雪的确是不错,但周顾也未必不能去做你的王夫。” 苏容一愣。 皇帝看着她,“你母亲临终前为你诸多煞费苦心安排,她就这么一个心愿,为什么不遵从?你与周顾脾性不合,可以磨合,而周顾论品行模样,与夜归雪不相上下,唯一相差的,也就是他是大梁护国公府的子孙,对于南楚,不占优势。但家世这个事情,有利有弊,夜归雪出身夜家,夜家扶持南楚王,他做王夫,的确与你相得益彰,但要知道,自古外戚势力太大,不是什么好事儿,这是一把双刃剑。就如南楚的南宫家与皇室一样,若是周顾的话,弊端显而易见,他的家世不能帮你太多,但同样,你有朝一日坐在南楚王的位置上,也不必受他太多掣肘。” 苏容没想到皇帝与她说这么一番话,她不由得揣测皇帝为何要这样与她说这些。她看着皇帝,“舅舅的意思是?” 皇帝叹气,“朕听闻,在江宁郡时,你与周顾相处的极好,而周顾回京后,不见半丝不情愿,当初端华在朕面前哭闹告他的状,也是因你而起,朕想着,性格不合这件事情,无非是你的说辞罢了。你当初退他的婚,若是因为别的不得已的苦衷,倒没必要委屈自己,彼时朕还不知你的身世,如今朕知道了,自是站在你这一面的,当年朕没办法,愧对你母亲,如今换做你,朕不想你步她后尘。若非大魏兴兵,当初她与谢远,本就两情相悦……” 苏容忽然截住他的话,“舅舅,您提了好几次愧对我母亲,这是为何?难道我母亲不是为了大梁社稷,心甘情愿的吗?” 皇帝顿住,脸色变幻,似想起了什么,摇摇头,又点点头,“是也不是。” 具体如何是,如何不是,他便不说了。 苏容明白,对于帝王来说,如此不被人知难以启齿之事,他自是不会说的,她也不至于非要逼着他从他口中承认,也没这个必要,毕竟她娘都死了,当年的事情已时过境迁。 她沉默了一会儿,对皇帝认真地道:“舅舅,还有一件事情,大约您不知道。我母亲后来爱上了南楚王,我的亲生父亲,否则谢伯伯与她,哪怕隔着一个我,也能缔结连理。是我娘心里又住了人,后来不愿了。” 皇帝显然没料到这个,愣了一下。 苏容笑起来,“所以,据您所知的,我与周顾在江宁郡相处的极好的话,不过是传闻罢了。那时他是国公府的小公子,而我只是江宁太守府的小庶女,即便对他不满意,我也不敢闹出来啊,后来得知自己的身世,我不就二话不说入京退婚了吗?” “彼时,我娘以为能瞒住我身世一辈子,才给我订下的周顾,我娘也没见过周顾,不知他是圆是扁。只是她以为的合适罢了。”她看着皇帝,总结,“所以,我退周顾的婚,真没有别的缘由,就是自己觉得不合适罢了。” 她神色攸地染上一抹倨傲,“我是南楚王女,我的王夫,自是要方方面面都与我并驾齐驱的人。舅舅说错了,大多君王,担心外戚权大,但我不担心,只要夜家不做乱臣贼子,不谋我王位,我愿与夜家,共南楚社稷。” 她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只有南楚好,大梁共御大魏,才能多一个帮手不是吗?舅舅也不必担心南楚不向着大梁,无论是南楚王,还是我,因为我母亲,都与大魏不共戴天,所以,我们自是都向着大梁的。” 皇帝眼底露出些许情绪,又慢慢沉寂下去,听完了苏容这一番话,沉默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你既如此说,朕自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他也笑了笑,“不愧是堂姐的女儿,有主见,朕心甚慰。” 他摆摆手,“说了许久的话,怕夜二公子等急了,倒是不好让他等太久,今儿就到这里吧!令牌你安心收好,只管与瑞安王一起放手查,朕如相信你娘一样相信你。” 苏容站起身,“多谢舅舅信任,那我告辞了。” (本章完) 第二九九章 一对璧人(一更) 出了御书房,苏容直接去找夜归雪。 夜归雪就在不远处的偏殿里坐着,桌前放着瓜果茶点,他没动,手里拿了一卷书在看,见她找来,他立即站起身,“与陛下叙完话了?” “嗯,走吧,我们出宫。”苏容点头。 夜归雪将书卷收进袖子里,拂了拂衣袖,对她点了一下头,“好。” 苏容歪头看他,“随身带着书卷啊?” “嗯。”夜归雪笑,“习惯了。” “真是个好习惯。”对于不爱读书的苏容来说,这个习惯可不是好吗?真真是手不离卷,跟他大哥一样。 二人走出偏殿,有内侍递了伞。 夜归雪伸手接过伞,动作自然地将苏容罩在伞下,雪花落在伞上,发出簇簇而落的声音,宫里因有宫人在扫雪,地上落了浅浅的一层,脚踏在上面,留一道浅浅的脚印。 二人走过,扫雪的宫人避让在一旁,悄悄抬眼看二人,眼底有着惊艳和赞叹。 走出一段距离后,听到身后有动静,苏容回头,看到有宫人们抬着仪舆停在御书房外,有一个宫装女子由人扶着从上面走下来,她停住脚步后,也向夜归雪和苏容看来。 隔得不算太近,但苏容眼力好,见那宫装女子长得极美,桃红色的宫装穿在她身上,靓丽又娇俏。 夜归雪自然也听到了,见苏容回头看,他也回头瞅了一眼,在她耳旁说:“应该是珍贵妃。” 苏容恍然,原来是珍贵妃啊,大梁百姓们都皆知,珍贵妃极美,宠冠六宫无颜色,如今这么一瞧,还真是好看极了,若不是知道她宠冠六宫多年,乍一眼所见,还以为是哪位同龄的公主了。 她偏头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好颜色吗?” 夜归雪微笑,“据说珍贵妃甚喜桃红色。” 苏容点点头,收回视线,跟着夜归雪往前走,同时与他低声说话,“她这个珍的封号,是怎么来的?” 夜归雪也低声回她,“据说陛下对她一见倾心,极其喜欢,在设封号时,便特赐了一个珍字。” 苏容道:“看来是真的十分喜欢了,传言不虚。若非盛宠,也养不成如此模样。” 毕竟宫里最是磋磨人的地方。 夜归雪点点头。 二人说着话走远,没有因为瞧见珍贵妃,回转身折返给她见礼。 珍贵妃由宫女撑着伞站在仪舆旁,看着那一对人影走远,年轻的公子撑着伞,大伞下罩着纤细的姑娘,她静静瞧着,直到那二人走出宫门,不见人影,她才问:“那就是夜二公子与苏七小姐?” 宫女应是。 珍贵妃轻声说:“真是一对璧人。” 宫女低声提醒,“娘娘,大雪天寒,您进去吧?陛下如今正在休息。” 珍贵妃点点头,收回视线,由宫女扶着,进了御书房。 皇帝有好几日没踏足后宫了,如今见珍贵妃来了,对她招手,“这么冷的天,不在宫里待着,乱跑什么?仔细冻着。” 珍贵妃嗔了皇帝一眼,“陛下不来看臣妾,臣妾想陛下了,也不能来吗?” 皇帝很是受用,拉住她的手,呵呵地笑,“能来能来。” 有宫人递上参汤,珍贵妃亲手服侍皇帝喝汤,“臣妾知道陛下近来心烦,臣妾担心您的身体,待您喝了这碗汤,臣妾就走。” 皇帝拍拍她的手,“不急,你陪朕说会儿话。” 珍贵妃抿嘴笑,“陛下不是刚跟外甥女说完话吗?” 提起苏容,皇帝收了笑,对她问:“你刚刚看到苏容了?” 珍贵妃点头,“臣妾不巧,来得晚了,就瞧见一眼,她与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共撑一把伞,远远看来,真像一对璧人,瞧着赏心悦目极了。” 皇帝道:“你也这么看?” “什么叫臣妾也这么看?”珍贵妃不解,“还有谁也这么看?是陛下您?” 皇帝叹了口气,“南楚王一直对朕不满,堂姐当年想必也是怨朕的,京城距离江宁郡不过千里,她在朕的脚下,生活了七年,朕却一直不知她还活着,她故去后,她的女儿又继续生活了八年,直到她今年来京,朕才知道她的存在。若是能更早一些……” 更早一些什么,皇帝住了口,没说,但珍贵妃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更早一些,可以宠络掌控在手,心也会向着他。不像如今,苏容已被养成了这般不好掌控的性子。 她轻声细语宽慰,“陛下勿忧,您要仔细龙体,臣妾还指望着陛下呢。她是郡主姐姐的血脉,必不会对大梁的社稷不利。” “这倒是。”皇帝将她揽在怀里,拍着她肩膀,“朕知道。” 出了皇宫,苏容与夜归雪上了马车。 苏容对夜归雪道:“先送你回成国公府。” 夜归雪看着她,无奈地道:“应该先送你回沈府,我是男子,你是女子,这等小事儿,当该我多照顾你。” 苏容眨眨眼睛,“行吧!” 难得他也有不顺着她的时候。 她抿着嘴笑,夸奖他,“你这样是个好现象。” 夜归雪失笑。 马车顺利回到沈府,苏容下了马车,对夜归雪挥挥手,夜归雪将伞递给她,也对她挥挥手。 二人在门口告别,苏容撑着伞往里走,先去沈夫人的院子报了平安,与沈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不见苏行则来,苏容问:“伯母,我哥哥又去护国公府陪周顾了?” “可不是。”沈夫人点头,笑着道:“两个人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苏容打了个哈欠,正要接这话,沈夫人瞧见了她的哈欠,催促她,“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瑞安王既然拉着你跟着他查这么大的案子,便是认准你了,估计也就这半日休息的空了,从明儿开始,你就跟着忙起来了。” 苏容点头,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沈夫人摆手,让她赶紧去休息。 苏容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沐浴后,刚要上床去休息,便见苏行则回来了。她只能坐在火炉边等着他进屋。 苏行则迈进门槛,一眼瞅见苏容歪坐在火炉前,火炉上有婢女放的铜壶,铜壶里煮着早茶,满室的枣茶香味。 他解了披风,上下打量苏容一眼,问最关心的话,“没受伤吧?” “没。”苏容摇头。 苏行则看他面色姣好,气色也不错,不像是受伤的模样,放心下来,在她对面与她一起围炉坐下,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儿?连夜出城,一夜未归?” 苏容自然不会瞒他,与他简单说了。 苏行则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千两百箱金,你只给留了两百箱?这……万一被查出来,走漏消息……” “替太子殿下昧起来的。不会走漏消息,都是自己人。”苏容道:“本想着让瑞安王自己背着这件事儿,没想到瑞安王老狐狸,将我也拉着一起了,这样也好,我正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帮太子收拾人,扫清障碍。” (本章完) 第三百章 指日可待(二更) 苏容来京,本来就是为了与燕回声合作,帮他破局,如今这个走向,正是沿着她所想如愿进行,所以,她十分满意。 苏行则看着她,“这样一来,岂不是会加快进程?” “是啊,指日可待。” 苏行则叹气,“看如今形势,怕是用不了半年,你岂不是就要去南楚了?” 苏容明白了,这是舍不得她呢,她笑,“大哥,我又不是跑去天外,南楚虽与大梁相隔甚远,但也无非是一两个月的路程,又不是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苏行则瞪了她一眼,“话虽然是这样说,到底是不容易见。” 苏容也明白这个理儿,连忙给他倒了一盏枣茶,“我这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呢,你就先别舍不得了,待我离开那天,你再舍不得。” 苏行则无奈,接过枣茶,不再说这个话题。 苏容问苏行则,“周顾的伤养得如何了?” 苏行则偏头看她,“养的差不多了,再有几日,应该可以出门了。” 苏容点头。 苏行则见她只问这一句,便不再问了,对她道:“你昨夜离京后,周顾便派了子夜请了盛安大长公主的令牌,将城门给封了,并且吩咐子夜,除非陛下的令牌,任何人若出城,都给拦了。” 苏容一顿,看着他,“我是听说了这件事儿。瑞安王离京,请的是太子殿下的旨意。原来是周顾?” “嗯,他怕你深夜离京,是有要事儿,京中有人尾随对你不利,索性都拦了。”苏行则觉得此事有必要告诉苏容。 苏容点点头。 苏行则又问:“陛下留在你宫中叙话许久,对你说了什么?” 苏容简略地将皇帝的话说了。 苏行则蹙眉,“陛下是什么意思?不赞同你与夜归雪的婚约?” “不见得是不赞同,他是在试探我。”苏容道:“能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能是什么简单人?否则为何先皇也是诸多皇子,唯独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否则也不至于太子这么多年被打压,困苦于不敢轻易破局,护国公府亦低调事事不强出头。” 她笑了一声,“大梁的这位陛下,依我看,真是心思深沉,善于借力打力,帝王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且也会顺势而为,审时度势。” 苏行则看着他,“怎么说?” 他还没见过皇上。 苏容道:“如今的形势是,成年的皇子们,除了太子,都卷入了大案里,国库空虚,归雪又带来了南楚王命,要大梁先认下我,届时我的身世被公开,堂堂正正去南楚,这样一来,皇帝将面临巨大的压力,他哪怕有心想再钳制太子,也只能作罢,对于护国公府强势起来,也只能任其而为,而明显我又心向东宫,苏家与东宫早已绑在了一起。所以,他即便心里再不想,也只能顺应如今的形势,对太子放权,甚至给我一块如朕亲临的令牌。” 苏行则颔首。 苏容又道:“他大约是觉得以我娘的血脉,不足以将我绑在大梁这条船上,于是,想再加上周顾这个砝码。毕竟如今的南楚属国,已多少年不将大梁看在眼里了。若是借由周顾,能掌控南楚,让南楚重新回到太祖建朝时成为真正的属国,最好不过。” 苏行则神色一动,“陛下想让周顾去做你的王夫?” “是有这个意思,大抵就是想试探我的想法。”苏容道:“被我果断拒绝了。” 苏行则想说若是周顾真有想做你王夫的想法呢?但又想到她与夜归雪如今相处的着实不错,昨夜深夜她拉着夜归雪离京,夜归雪二话不说便随他折腾了一夜又一日,不管将来如何,如今他不该站在周顾的角度,去乱她的打算和想法。 于是,苏行则放下茶盏,站起身,打住话,“你也累了,赶紧去休息吧!毕竟接下来,才是真的要打一场硬仗。” 苏容点头,“好。” 苏行则撑着伞离开,苏容坐在炉前没动,看着烧的极旺的炉火,盯着看了好半晌,才放下茶盏,起身回屋去了。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京府衙门这些日子着实不好过,明明是关押审问犯人的地方,却成了摆设,无论是护国公府还是瑞安王府,都因为早先人犯死在牢里的案子,以至于不相信他们能把人看好,就连陛下也不将待审之人往天牢搁了,而是直接收押在宫里,这让他们这些日子着实有些慌。 他们不知道头顶上的闸刀什么时候落下来,这些日子严查手下掌管的人,然后等着皇帝的闸刀落下。 果然,等到这一日,瑞安王带着皇命,将大佛寺的和尚押送到了刑部天牢,转告皇帝口谕。 刑部尚书顿时绷紧了神经,对瑞安王拱手,“王爷放心,本官定看好人犯。” 瑞安王客气地道:“老尚书跟本王保证不管用,要看你掌管下的刑部,有没有疏漏了,若是出了事情,影响了本王查案,本王可不会在陛下面前给你说情。” 刑部尚书连连道:“这是自然。” 瑞安王出了刑部,回了瑞安王府。 谢临听闻瑞安王回府,立马找去了他跟前,“父王,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瑞安王将经过简单说了,然后叹了口气,“这件案子一时半会儿结不了案,还要继续往下查。” 谢临睁大眼睛,“大佛寺后山的鹰嘴崖竟然有藏金?如今那些藏金呢。” “不日会运送回京。” 谢临道:“父王,据大皇子妃交待,她之所以答应跟丽嫔的娘家父亲和二叔合作,是因为每年给她百万两银子,您说有没有可能,那一处就是丽嫔娘家父亲和二叔的藏金之地?毕竟在查丽嫔娘家时,没发现家中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否则他们答应给大皇子妃的银两从哪里来?” 瑞安王点头,“有可能。” 谢临道:“看来还是要从丽嫔娘家入手,可惜,她的父亲与二叔已死,而与他们牵扯的赵非和赵老儿也被人杀了,如今虽然找到大佛寺,查到一个普惠,但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找不到他的人。” 瑞安王揉揉眉心,“今日先休息半日,明日我去寻苏七小姐,与她商议接下来该怎么查。” 谢临唏嘘,“父王,您这是将她拉下水啊。” 瑞安王瞪他一眼,“天真,你当是我将她拉下水?明明是她心向着东宫,来京后,就是想刻意搅乱这京中朝局,帮太子破局。你难道没发现,自她来京后,短短时日,太子不再受困,如今已然是有利局势了?” 谢临想了想,挠挠头,“还真是。” 瑞安王看着他,“你还有的学呢,从明儿起,你就跟在她身边,好好学学。不愧是谢远教出的人。不按常理出牌。也只有这样,才能破太子被困顿久矣的朝局。” 他说完,轻叹,“南楚王女,一旦顺利回归南楚,有南楚王和夜家支持,南宫家怕还真不是对手。” (本章完) 第三零一章 在乎(一更) 谢临哪想到苏容有这么大的本事,他一直记着初见她时,她站在周顾身边,亭亭玉立,浅笑盈盈,就是一个身量极其纤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貌美小姑娘。 她大手笔送周顾衣裳,让他吃惊,但也仅此而已了。 谁能想到,来到京城,她那纤纤素手,竟然有搅动朝局,导致如今的京城翻天地覆的本事? 谢临心想,他父王说的对,他可不是真有的学吗? 于是,第二日,苏容登门,谢临便一直跟在苏容身边,苏容审问大皇子妃、提审宁泽、又去刑部天牢提审住持并大佛寺的几个堂主,他都亦步亦趋地跟着。 忙了一日后,苏容也发现了谢临好像是跟定她了,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一直跟着我?” 谢临立即说:“我父王让我跟在你身边学习。” 苏容挑眉,“学习什么?” 谢临说:“本事。” “什么本事?” 谢临小声说:“搅动乾坤的本事。” 苏容了然,好笑地看着他,“王爷太谦虚了,他教导出的谢小王爷,可不是个没本事的人。否则又怎么能在最初从忘俗的嘴里套出大皇子妃呢?不如小王爷与我说说,什么原因。” 谢临顿时为难了,“我答应过忘俗,这……”他挠挠头,“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吧?” “做人的确是不能言而无信。”苏容点头,也不逼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还是得去护国公府见忘俗?” 如今的忘俗,还在护国公府的地牢里关着呢。 谢临点头,“是的吧?” 于是,苏容又去了护国公府。 护国公府的人听闻苏容登门了,又惊又喜,国公夫人亲自出来迎接,见到她与跟在她身边的谢临,愣了一下,“小七、谢小王爷,你们这是一起来看顾哥儿?” 谢临看向苏容,让她来回答。 苏容笑道:“我们是来提审忘俗,我听大哥说周顾伤势养的极好?” 国公夫人顿时懂了,她是听闻了瑞安王请求陛下派人辅助他查案,而陛下把苏容指派给他了,不仅如此,还给了她一块“如朕亲临”的令牌,如今国公府关着忘俗,她来也不奇怪。 倒是她一时激动忘了,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护国公府?更不可能是来看周顾了。 国公夫人压下情绪,笑着拉住苏容的手,“顾哥儿不听话,总是白天看书,夜晚也熬夜看书,都科考完了,依然书不离手,审忘俗要紧,等你提审了忘俗后,过去替伯母说说他。” 苏容点头,“好。” 于是,国公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陪着苏容去了关押忘俗的地牢。 国公夫人自然是不进去的,将苏容带到门口,便走了。 苏容问谢临,“小王爷是跟我进去,还是等在这里?” 谢临很想跟着苏容进去,但又想知道若他不跟着进去,苏容是否能从忘俗嘴里问出什么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道:“七小姐自己进去吧!我怕我进去,影响你发挥。” 苏容颔首,自己进了地牢。 谢临在地牢外抓心挠肝地等着。 周顾听闻苏容来了,立即叫来人,帮他收拾了一番,穿戴妥当,出了房门。 子夜跟在他后面劝说,“公子,您的伤还没养好,大长公主和夫人不让您出房门。如今您看看,外面的天这么冷,雪这么大,您仔细染了风寒。” 周顾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纸糊的面捏的,哪有那么弱?我的伤已养的差不多了。” 子夜叹气,连忙给他撑着伞,对他叮嘱,“那您裹紧披风。” 周顾“嗯”了一声。 二人很快就来到了地牢,见到门口等着的谢临,周顾来到近前,对他问:“苏容呢?” 谢临瞧着周顾的模样,心里啧啧地想着,这么快就找来了,这得多在乎啊!他伸手指指地牢里,问周顾,“伤养的差不多了?” 看他这么急匆匆大步走来,看起来伤养的不错。 周顾看了关闭的地牢一眼,点点头,问他,“你怎么没跟进去?” 谢临耸耸肩,“苏七小姐厉害,不需要我。” 周顾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谢临搓搓手,“太冷了,不知苏七小姐什么时候出来,你就近找个地方,让我烤烤火炉,咱们俩说会儿话?” 周顾点头,带着谢临去了不远处的亭子。 这处亭子,是特意布置的冬日里用来赏雪的亭子,四周都用珠帘围了,每逢有人坐在这里赏雪,下人们都会立马的搬来暖炉,摆上瓜果茶点,无论外面风雪多大,亭子里便会暖意融融。 谢临家也有这样的亭子。 进了亭子后,他总算暖和了些,守着火炉旁坐下身,“这天真冷啊,今冬可见是个冷冬,这第一场雪就下的这么大,可别闹雪灾,否则朝廷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户部尚书老大人筹不到银子怕是真要哭着告老还乡了。” 周顾轻嗤,“若能哭着告老还乡,已是他好命了,就怕哭着都不能告老还乡。” 谁不知道户部如今已是个空壳子,这么多年都被陛下自己给掏空了。 谢临叹气,“哎。可怜的是百姓,明年的赋税,一旦加重,百姓们本就受灾,若拿不出赋税,可怎么过?” 周顾这回认真地瞅了谢临一眼,“行啊,进步不小。” 以前的谢临,可不会想到百姓,想到受灾,想到赋税重,对百姓们会有什么影响。 谢临白了周顾一眼,“人总不能长不大吧?我父王如今对我寄予厚望,比以前严苛多了,没办法,我只能长进了。否则再不长进,我父王得累成什么样儿?” 他凑近周顾,跟他道:“你知道的吧?陛下如今就抓住我父王一个人狠用,我父王已吃不消了,昨儿夜里染了风寒,发了高热,请了太医,太医说是劳累过度,体虚体弱,风邪入体,得好好养几日,否则身子骨就会垮掉。” 他又叹气,“哎,这不,今儿苏七小姐一找去,发现我父王病倒了,不顶用了,她只能一个人担起了这案子。我父王让我跟在她身边,多学着点儿。” (本章完) 第三零二章 明显(二更) 谢临心疼他父王,周顾却觉得瑞安王病得及时。 他问谢临:“瑞安王严重吗?” “严重啊,咋不严重?”谢临道:“请了太医院的院首徐太医,也动用了苏七小姐救你那天开的退热方子,我父王的高热才退下来,昨儿夜里十分凶险。” 周顾点头,“所以,如今这案子,成了她主查,你辅助?” “是啊,我父王要养几日身体了。”谢临道。 周顾颔首,“那是该好好养养,案子重要,王爷本身更重要。” 谢临说完了瑞安王,又想起什么,对周顾压低声音说:“听我父王说,苏七小姐与夜二公子相处的极好,两个人十分和谐,一起见陛下,共同进退,你……” 他看着周顾,见他面色平静,他有些拿不准,小声问:“你对苏七小姐,是不是没放下?” 周顾扭头看他,并不否认,“这么明显?” 谢临点头,“挺明显的,一听说她来了,你匆匆就来了,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问她。”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周顾抿唇,算是承认,“那又如何?我也左右不了他们。” 谢临看着他,见周顾这么短短时间,似乎清瘦了极多,以前张扬恣意骄矜傲气的周小公子,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虽然不至于灰蒙蒙的,但却整个人透着沉郁的雾色。 他的改变,在短短时间内,是巨大的,大的让人心惊。若是让京中喜欢他的闺阁小姐贵女们瞧见,怕是都会不认识他了。 他想到他的救命之恩,以前从没想过,周顾有一天会出手救他的命,这样的周顾,他自觉应该帮他,于是,他伸手拍拍周顾肩膀,想打散他周身的雾气,凑近他问:“真放不下啊?” “放不下。” “你有没有试着放下?” “试过了。” 谢临吸了一口气,“时间还短,前后不足一个月,也许你还能再试试呢。” “你想说什么?”周顾声音平静。 谢临小声说:“我想说,若是你试过了,依旧放不下的话,那就夺过来。我们男人,骨子里不是天生就有胜负欲吗?自然也有强取豪夺的热血,你若是真放不下,那就夺呗。” “强取豪夺?”周顾看着他,“你是说苏容?你确定她那个人,我能抢娶?能豪夺?” 谢临一下子噎住,与周顾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他才挠挠头,“这、这我也不确定。” 若苏容只是江宁郡的一个小庶女,凭他护国公府周小公子的身份,就强娶了又如何?但人家如今不是啊,人家是南楚王女,这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了。而她选择夜归雪,论人品样貌家世,哪一样都不输周顾,且还能给予她最大的助力,何乐而不为? 谢临如今再仔细想想,周顾若强抢,还真没多大的胜算。 谢临叹气,有些替他犯愁,“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顾自然不会说他已决定去南楚,这个秘密,除了祖母、母亲、苏行则和太子外,他打算谁都不说了。哪怕是谢临,他也怕节外生枝。 于是,他摇摇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临刚要再说什么,听到不远处有了动静,立即扭头,透过珠帘缝隙看去,诧异,“苏七小姐出来了,好快啊。” 这么短的时间,是审问出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审问出来? 子夜一直守在地牢外,见苏容出来,连忙见礼,小声说:“七小姐,我家公子与谢小王爷在水榭的暖亭里。” 说完,他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亭子。 苏容抬眼看去,竹帘遮挡,隐约有两个身影,她点点头,向那处走去。 隔着竹帘的缝隙,周顾看着苏容,她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纤细,美貌,远远走来,依旧让人忍不住怀疑一阵大风刮过来,就能把她吹走了一样。哪怕裹了冬衣,而她依旧纤弱。 谢临在周顾身边感慨,“苏七小姐真好看啊。” 可不是好看吗?冬日里,白雪飘落,她撑着伞走在雪中,是一道极其靓丽的风景,似乎把这天寒地冻白雪纷飞的冬日都给映的阳光明媚了。 有一种人,美而不自知,说的就是苏容。 周顾忽然扭头瞪向谢临。 谢临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眼神?好像要吃了我一般。” 周顾警告他,“你不许对她动心思。” 谢临冤枉,“我哪儿敢啊!” 这样的姑娘,他可不敢,是那天边的云,飘忽的雪,只可远看,若伸手,那是抓不到的,就算抓到,也是抓不住的。云不会飘落,雪入手即化。 周顾又警告,“也不许觉得她好看。” 谢临:“……” 这个也管! 他无语地看着周顾,低声提醒他,“人来了。” 周顾立马转回头,正襟危坐。 谢临:“……” 他算是看出来了,周顾只会在他面前耍横,到了苏容面前,老虎化为猫,爪子都不敢伸了。 这也真是神了! 子夜先一步挑开珠帘,苏容收了伞,进了亭子。 她也第一时间发现周顾似乎清瘦了极多,微蹙了一下眉,很快就笑了,“周顾,伤养好了?” 周顾缓缓站起身,没错过她一瞬间的蹙眉,心被提起,见她对他笑了,又落下了一半,轻“嗯”了一声,指指不远处的椅子,“是不是渴了?喝口热茶?” 苏容点头,“好。” 周顾亲手给苏容倒了一盏热茶,递给她。 苏容伸手接过,“谢谢。” 周顾垂下眼睫,见她落座,也跟着落座。 谢临瞧着二人,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很是碍眼,他极其识趣地起身,想给二人留出说话的时间,对苏容说:“来了这么久,还没去拜见大长公主,你们先聊,我去拜见大长公主。” 苏容伸手拦了他一下,“我也没去呢,一会儿一块去。” 谢临咳嗽一声,十分机灵地说:“七小姐,你一会儿再去,我在大长公主那里多说会儿话。”,说完,又立即补充,“是有些事情,我想私下请教大长公主。” 他这样说完,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苏容挑眉,多看了谢临一眼,这一眼,也把谢临看的心都快提起来了,一时间差点儿绷不住,徒然觉得压力罩顶的感觉,不过很快,苏容便颔首,从善如流,“也好,那你先去。” 谢临连连点头,飞快地走了,出了亭子老远,才将憋着的气松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苏容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的气势?啊啊啊! 谢临看看汗湿的帕子,再回头瞅向身后的亭子,只见在他离开后,那两个人不远不近地坐着,周顾坐的很规矩,很板正,苏容却有些懒散随意,端着茶盏,轻晃着茶杯,在与周顾说话。 谢临又微松了一口气,抬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做什么君子啊,要什么德行操守啊,自己都快要被难受折磨死了,心都疼得要死了,整日活在浓雾里,还要守那些规矩礼数立身持正行止端方吗? 若不是秦鸾进了东宫,在太子这个储君面前,他不能抢,也不敢抢,他早就动手了。 不过他对秦鸾,好像也没到周顾对苏容这个地步。 谢临挠挠头,觉得自己不算什么深情人,喜欢倾慕自是有的,但没有那股豁出去的劲儿。 这么一对比,他又叹了口气,若没有救命之恩,他肯定是要笑话周顾的,但有了周顾对他的救命之恩,他觉得这时候他笑话他才是不厚道,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本章完) 第三零三章 暖亭(一更) 谢临离开后,亭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外面飘雪簇簇而落,可以听见落雪的声音,火炉内炭火偶尔也发出一声嗡嗡声,热茶冒着蒸蒸热气,这一方天地极暖,暖的仿佛与外面的天寒地冻两个世界。 苏容无声地笑了一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暖入心扉,然后再抬眼,看着周顾,“我听舅母说你每日里都卷不离手,在看什么书,这么废寝忘食?” 周顾面不改色地回答她,“闲书。” 苏容晃着茶盏,“不见得吧?” 周顾十分坦然,“游记类的闲书,你知道在科考放榜后,我是要外出游历的。” 苏容点头,似是相信了,“哪里的游记?第一站准备去哪里?” 周顾按照与燕回声说好的打算,“冀北。” “因为冀北的平西将军府私养兵马?”苏容问。 周顾点头,压低声音说:“虽是私养兵马,但不见得是不见光的私养,怕是陛下有密旨的私养。否则这么多年,国库流入冀北大量的金银,陛下哪能让平西将军府轻易得了?” 苏容恍然,“这倒是。” 她思忖了片刻,斟酌着道:“我建议你第一站别去冀北,你去南平,因为一旦科考放榜后,要经过殿试,殿试后,还有琼林宴,然后陛下会授予官职,你若挂官而去,必然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会关注你去哪里游历。你若单枪匹马去冀北,一旦走漏消息,那么平西将军张平一定会让你有去无回。毕竟,就照他撺掇陛下私养兵马这件事情来说,他就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如今这件案子,查来查去,最终结果怕是与二皇子燕麟的牵扯都不会太大,这样的话,德妃娘娘与二皇子燕麟,定然不会伤筋动骨,顶多也就拉下一个大皇子,二皇子只要屹立不倒,张平就有理由为他与东宫争一席之地。你若送上门,他怕是得乐坏。” 周顾点头,“好,我去南平。” 苏容看着他,“南平侯府有世子宁池早已投靠东宫,这样一来,你第一站去南平,有他的助力,定然会事半功倍。” “嗯。”周顾颔首。 “至于平西将军府……”苏容晃着茶盏,“还是得从二皇子入手,或者,若张平野心太大的话,可以派人暗中杀了他,以绝后患。” 周顾立即道:“你不要自己去涉险。” 苏容点头,“你放心,我对我自己的小命一向爱惜得紧,暗中派人去杀了他,也只能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下下策,能有更好的解决法子,自然还是要用更好的法子。” 周顾松了一口气,“是这样。” 苏容喝完一盏茶,站起身,对他道:“我去拜见大长公主,你赶紧回去吧,观你面相,你这伤还没彻底痊愈,还需踏实养个十天八天,别落下病根。” 周顾也跟着站起身,拦住她,抿唇道:“观面相就成吗?你要不要给我号个脉?徐太医说我再有个一两日,就可以外出了。” 苏容本来欲走,闻言停住脚步,蹙眉,“一两日?不可能。” 周顾对她伸出手腕,一脸肯定,“就是他说的。” 苏容伸手按在他手腕上,给他号脉。 周顾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片刻后,苏容放开,“另一只手。” 周顾乖乖把另一只手给她。 苏容号脉后,肯定地对周顾说:“至少再养七日,一两日是绝对不行的,而且舅母说的不错,你每日未曾好好休息,有些气血亏虚,思虑过甚,这样的话,伤势便好的慢些,看着外表是好了,但实则内里还有亏损,并未痊愈,不可大意。” 她说完,松开后,对周顾问:“如今可还吃着药方子?” 周顾点头,“还是你给开的那副药方子。” 苏容又蹙眉,“徐太医每日会诊,没给你换药方子?按理说几日前就该换了。” 周顾摇头,“没。” 实际上是徐太医说给他换药方子,是他不乐意换,尤其是昨日,药已停了。 苏容道:“我再给你开一副药方子吧?” 她说完,回身找纸笔,发现这里没有,看向周顾,对他道:“让人取执笔来。” 周顾点头,对外喊了一声,躲在远处的子夜连忙跑过来,听了周顾的吩咐,立即去了。 苏容只能又坐下身,等着子夜。 周顾又给苏容重新倒了一盏茶。 子夜取个纸笔,磨磨蹭蹭的,好半晌,才取来,铺放在桌子上。 苏容多看了子夜一眼,子夜有些心虚,不敢抬头,挽起袖子帮苏容磨墨,周顾拦阻他,“你下去吧,我来。” 子夜连忙退了下去。 周顾将墨磨好,苏容提笔,快速写了个药方子,递给周顾,“好好吃七日,按照我说的,多注意休息。” 周顾伸手接过,看了一眼,轻咳一声,“你这字……我不太认识。” 苏容顿住,看着她图一时之快给他用狂草龙飞凤舞写的药方子,一时有些无言,片刻后,耐心地逐一给他念了一遍。 周顾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将药方子收起,忽然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一桩事儿?” “什么事儿?” “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去皇宫的藏书阁,有好几本珍本,你用眼睛帮我借阅出来?”周顾提醒她。 苏容自然没忘,但是…… 她看着周顾,“你是说过这事儿,但是你确定,我答应了吗?” 周顾顿了一下,盯着她,十分肯定,“你当时答应了。” 见苏容不语,他又重审,“有一本兵书,是三百年前名将张鹜的手札,有一本治国策论,是四百年前名相王晟的策论,还有一本藏宝图,据说是景元帝时期的藏宝图,至今无人可破解。” 他十分惦记,又满腹心思地说:“前两者也就罢了,景元帝时期的藏宝图,难道你不想试一试吗?如今国库空虚,万一大魏真要借由你的身世开战,届时两国兴兵,大梁拿什么打仗?若无军饷,将士们食不果腹,衣不裹暖,兵甲不充裕,岂不是毫无胜算?若真有藏宝图,兴许就不惧大魏来犯了。” 苏容:“……” 她深吸一口气,“行吧,我会试试。” 她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你好好养伤,此事我会与太子殿下商议,看看殿下能不能带我去。” 周顾心下一默,小声说:“不能我带你去吗?” 苏容十分果断,“不能,你仔细养伤。” 说完,苏容转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他摆手,“天这么冷,你赶紧回去,别仗着年少,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否则下次不管你了。” 周顾本来要跟上,闻言只能停住脚步,看着她身影快步走远。 (本章完) 第三零四章 厉害(二更) 谢临陪着盛安大长公主刚说了一会儿话,便听人禀告苏七小姐来了,谢临心想,周顾可真是个笨蛋啊,给他创造机会,他就没能将人多留一会儿。 盛安大长公主连忙吩咐人,“赶快请。” 苏容由人请进屋,给盛安大长公主见了礼,随着一早就改口的称呼,“姑祖母安好,我过来提审忘俗,顺便跟您请个安。” 盛安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好好,你是不是都忙瘦了?”,她嗔怪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怎么让你担了这担子?如今倒好,瑞安王病倒了,你可得注意身体,大雪天寒,怎么不多穿些?” 苏容笑,“是我自己乐意往肩上担的,想着早些帮助太子破局,早些去南楚。”,她毫不避讳一旁在坐的谢临,直言直语,“王爷病得正是时候,否则我也不能够放开手脚,今儿一日查下来,颇有收获,兴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破案了,到时候让太子殿下好好感谢感谢王爷。” 谢临:“……” 他心想你可真敢说,当我坐在这里是死人听不见吗? 盛安大长公主却从苏容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她是想早结束,早离开京城,早去南楚,她去了南楚后,离周顾远点儿,兴许他就能放下了。 盛安大长公主心里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手,“也别太着急了,还是多注意身体。” 苏容笑着答应。 她陪着盛安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与谢临一起告辞。 二人离开后,盛安大长公主跟贴身嬷嬷说:“多好的姑娘啊,顾哥儿放不下有什么稀奇?” 她问嬷嬷,“顾哥儿呢?回他自己的院子了?” 贴身嬷嬷点头,“七小姐给四公子把了脉,又开了一副药方子,四公子从今儿起,终于肯继续喝药了。” 盛安大长公主十分欣慰,但又无奈,嘀咕道:“这个臭小子,我的话不听,她娘的话不听,这小丫头的话,他这是一百个听了。” 真是孙大不中留! 苏容与谢临离开了护国公府,回去的路上,谢临问苏容,“苏七小姐,你可从忘俗的嘴里问出了什么?” “嗯,问出了。” “是什么?”谢临心想,除了大皇子妃,忘俗还会交待什么?会把与宫里那人的关系交待出来?她手里没有忘俗的把柄吧? 苏容伸手从袖中抖出一张纸,拿给谢临,“小王爷这么好奇,自己看。” 谢临伸手接过,一看之下,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震惊不已地看着苏容,“你是怎么让忘俗交待的?” 忘俗怎么会主动地交待出宫里那人与他的关系? 苏容看着他,“很想知道?” 谢临猛点头。 苏容拿回供词,收回袖中,对他无可奉告地道:“不告诉你。” 谢临:“……” 他后悔没跟进地牢了。 苏容累了一日了,说完一句话后,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谢临几次张了张嘴,又闭上,看她一副不想再跟他说话的样子,也没好再打扰她。只心想着,他父王说的是对的,这个人真是太厉害了。 马车来到瑞安王府,车外传来车夫的提醒,苏容睁开眼睛,对谢临道:“小王爷下车吧,你到家了。” 谢临点点头,下了马车,回身想跟苏容说什么,只见苏容对他摆摆手,说了句“明天见”,马车调转车头,离开了瑞安王府。 谢临这才恍然,她是特意送他回府。 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让一个姑娘家送他回府,谢临的脸有些红,脸色变幻了一阵,看着马车走远,他跺了一下脚,搓着手转身往回走,同时小声嘀咕,“长的一副小姑娘家家的模样,干的却是男人才干的事儿,她莫不是投错胎了吧?” 她这样的,合该投胎成男人! 谢临去见瑞安王,满室药香,瑞安王正躺在床上翻看案件的卷宗,谢临进来后,直接对他说:“父王,您也别装病了,人家苏容根本就不上当,没打算进来瞧您,也难为您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瑞安王忽地坐起身,“怎么说?” 谢临道:“人家多聪明啊,就是个人精,您装病肯定瞒不过她的,她说您病的正是时候,还说这案子您让她放开了来查,她今日颇有收获,兴许不几日,她就能彻底查明白,到时候她让太子殿下多谢谢您。” 瑞安王:“……” 这话说的! 谢临见瑞安王十分沉默,他叹了口气,“父王,儿子在她身边跟了一天,算是明白了,有的人天生就心眼子多,苏容就是天生七窍玲珑心的人。这件案子,您真要全权交给她来查,没准她真能如她所说,查个明白彻底,到时候,真天翻地覆了,您怎么办?” 瑞安王揉眉心,“还能怎么办?我也左右不了,你以为我不装病,她就放不开手吗?别忘了,她手里可是有如朕亲临的令牌。” 他也叹了口气,“陛下既然将如朕亲临的令牌给了她,就该料到最坏的结果。到时候啊,只能陛下自己受着。” 他对谢临摆摆手,“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谢临点点头,既然他爹都这样说,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转身干脆地走了。 苏容送了谢临回瑞安王府后,没回沈府,而是转道去了东宫。 反正如今她与东宫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她也不必走后门了,直接来到前门口,守门人一见是她,二话不说,立即将人请进了东宫。 燕回声正要用晚膳,听闻苏容来了,立即吩咐人多添一副碗筷。 苏容本就是赶着饭点来的,也不客气,进了屋,放下伞,解了披风,坐在燕回声对面。 燕回声先递给了她一盏茶,“暖暖手。” 苏容接过来,捧在手里。 燕回声看着她指尖都冻红了,“怎么不捧一个汤婆子?” “嫌麻烦。”苏容从来不用那东西,在家时,过往那些年,每年到冬天,大夫人都说她活的糙,说不怪她没精细养她,谁让她天生下来就是个糙人呢,板正都板正不过来。不像她几个姐姐,有女儿家的样子,知冷知热的,天稍微一冷,就捧上了汤婆子,睡觉时也放了暖水袋。 燕回声无奈,“那就多穿些,孤让人给你做了一件白狐裘的披风,稍后拿给你。” 苏容放下茶盏,收礼毫不推诿,“行。” 她身上这件披风,是沈夫人给做的,虽也精良暖和,但到底不如白狐裘的披风暖人。 燕回声露出笑容,“先吃饭吧!” 苏容点头。 苏容劳累了一日,但胃口却不怎么样,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然后端了茶等着燕回声吃完。 若是寻常人与太子殿下一起用膳,自然要等着太子殿下落筷才会落筷,在她这里,却没这个负担,自从第一次燕回声说让她随意,她便真随意得很了。 燕回声看着她,“怎么吃这么少?” “今儿没什么胃口。”苏容难得有没胃口的时候。 燕回声问:“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 燕回声又问:“那是因为凤凌去宫里保护母后了,没人跟你抢着吃,所以没食欲。” 苏容失笑,“也不是,凤凌是我来京之前才露面跟在我身边的,以前那些年,我只知道有个人暗中保护我,却一直摸不着他人。若是照您这么说,我以前那些年就不吃饭了吗?” 燕回声点头,“那就是太累了?” “嗯,有点儿。” 燕回声道:“案子不急,别把自己逼的太急了,事情要一步一步地来。” 苏容也没太着急,就是她觉得自己效率高,她将袖子里十几份证词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笑着说:“太子殿下多虑了,这是今儿的收获,您慢慢吃,吃完都看一遍。我觉得瑞安王啊,真是只老狐狸,其实他应该一早就等着我来掺和接手呢?” 燕回声瞅了一眼,评价了一句“这都是你今日一日的收获?真是不小。”,又问:“瑞安王?怎么说?” 苏容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他早就知道有些人和有些东西不能深查,但却装模作样的查。一步步的,引我,或者说是引您出手,然后,把这天翻地覆的差事儿担起来。这么圆滑的瑞安王,不愧是从不得陛下忌惮,对比护国公府,可真是太会了。” 燕回声明白了,不再多言,继续用膳,“好,孤先用膳,稍后看。” (本章完) 第三零五章 白狐裘(一更) 燕回声很快就用完了膳,然后拿起十几份证词,逐一翻看。 苏容喝着茶,懒洋洋地等着燕回声。 过了大约两三盏茶的功夫,燕回声将所有证词都看完后,指着其中一份,也就是忘俗的证词,问苏容,“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是怎么让他开口吐露出来的?” 若宫里的那人真是忘俗的亲妹妹,这些年可真是瞒得极好,一丝风丝都没透露。 苏容道:“我见过忘俗,也见过宫里那位。” 她见燕回声不解,她笑了一下道:“太子殿下,我有没有告诉过您,我会看面相。我小时候,就对着镜子看自己,照自己与我娘的相似点,后来谢伯伯见我读书时对面相学的书十分感兴趣,便搜罗了一位奇人,教我看面相。” 她又提起当初在江宁郡初见燕回声时,“那时,我观您面相,贵中带紫,这身份肯定不同寻常,否则您以为我救了您一命,以我这不吃亏的性子,怎么可能只要了您一把匕首,便便宜地抵了救命之恩?我定然要以救命之恩要挟您,得要一大笔银子才是最划算的嘛。” 燕回声失笑,觉得十分有道理,“你若这样说,孤还真是不知道了。” “那忘俗师傅,与宫里那人,眉眼有些像,只不过一个是圆头大耳的和尚,一个是靓丽婉约的贵妃,当然谁也不可能想到他们会有什么关系。但事实就是,对于我这种会看面相的人,见人一眼,就喜欢研究人五官的人,当然一下子就联系起来了。” 燕回声仔细回想了一下忘俗与珍贵妃,摇头,“你这样一说,孤虽觉得是有那么点儿相似之处,但也不至于,天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这不足以证明他们有关系。” “但是有的人心中有鬼,是不禁诈的,我一诈,忘俗就交待了。”苏容狡黠道:“这可就不怪我了。” 燕回声点头,赞扬道:“不错,十分有道理。” 若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苏容端着茶盏放在嘴边,不喝,细眯着眼睛,看着燕回声,“我在江宁郡时,就听闻陛下极宠珍贵妃,宠冠六宫,在珍贵妃面前,皇后娘娘都要退一射之地,如今涉及珍贵妃,太子殿下,您说,陛下会护着她吗?” “你觉得背后这些事情,是珍贵妃所为?”燕回声问。 苏容摇头,“也不一定,毕竟明日要近一步细查,顺着珍贵妃这个人,这条线去查,查出什么,可就不知道了,她是好的,还是坏的,还要看结果。” “珍贵妃是从南平选秀入宫的,是南平知府送的人,入宫后,便被父皇宠至今日。父王赐与她珍的封号,可见喜爱,毕竟在父皇的心里,你母亲珍敏郡主是极其重要的存在,父王从你母亲的封号里,给她取了个珍字,可见看重。”燕回声道:“若是以前,不好说,但如今有你在,兴许不见得会护着她。” “那继续查?”苏容问。 “自然要查。”燕回声颔首。 苏容点头,“好,那明日我就进宫去查了。” 明日进宫,自然不是先去珍贵妃面前直接查她,而是要通过皇后娘娘,后宫的妃嫔们,顺着线查。若珍贵妃真有问题,她一定坐不住,她就等着她露出马脚。 苏容在东宫待了一个时辰,天色彻底黑了,她才起身告辞。 小全子捧着白狐裘的披风递到苏容面前,“七小姐,这是您的披风,您穿上一定好看。这白狐皮稀少,这么多年,咱们家殿下的库房里才攒了这么一件。” 苏容自然知道珍贵稀少,伸手接过来,直接裹在了身上,连连点头,“嗯嗯,果然暖和极了。” 小全子见她喜欢,心下也高兴,眉开眼笑地道:“那您穿来的这件,我给人给您收起来,送去车上?” “行,这件也不能丢,是沈伯母给我做的,也是好料子。”苏容很在乎沈夫人的心意。 小全子连连点头。 燕回声撑了伞,“孤送你出去。” “不用,哪儿用您亲自送啊!”苏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伞,“我自己走就行了。” 燕回声无奈,“那你慢些。” 苏容摆摆手,脚步轻快地走了。 小全子连忙提着罩灯,抱着她的那件披风,蹭蹭蹭地追着将人送出东宫。 马车顺利地回到沈府,与沈显回府的马车碰了个正着。 苏容下了马车后,跟沈显打招呼,“伯父,好巧啊,您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沈显一脸疲惫,“为着官员考核的事儿,忙到了这时候。” 苏容明白了,三年一届的考核是大事儿,她小声说:“大皇子跟大皇子妃要完了,按理说不是该轻松了吗?” 毕竟,大皇子完了,大皇子派系的一众官员们,树倒猢狲散,也不敢作妖了。 沈显摇头,“不是这么说。” 他见苏容不懂,给苏容解释,“每届到了这时候,有很多官员,虚报政绩,汲汲钻营,还有的官员收受贿赂,布政司、检查官、公事不谋,体统不行。若要为朝廷真正监察好考核,便要耗费心力。” 苏容明白了,“这样啊,那您真是太辛苦了。” 怪不得大皇子那时候恨周顾恨的要死,想从她大哥身上入手,沈显一插手他大哥的事儿,大皇子燕礼就不敢了呢。沈伯父真是身居要职啊。 二人说着话,去了沈夫人的院子。 苏容每日回来,无论多早多晚,都要去沈夫人面前打个卯。 沈夫人已命人摆好晚膳,等着沈大人,苏行则也在坐,见二人回来,沈夫人“哎呦”了一声,“这是打哪儿弄的白狐皮的披风?怪稀少怪好看的。” 苏容笑着回答她,“太子殿下送的。” 苏行则闻言蹙眉,“太子殿下送,你就收了?” “为什么不收?”苏容看着他,“我帮他做事,为他破局,这么辛苦的差事儿,我还不能收他一件披风吗?” 苏行则一噎。 沈夫人倒是笑了起来,“能收能收,太子殿下既然送你,储君有赐,不能辞,这有什么不能收的?” 沈显早先还没发现,也没多注意苏容穿了什么,如今听几个人这么一说,也多看了苏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一眼,捋着胡须说:“小七说的对,能收。” 苏行则无奈,这么看来,是他过于敏感了。 他不再说什么,只对苏容嘱咐,“白狐难得,尤其是做成了这么珍贵的披风,你可别穿着翻墙跳墙与人打架练剑什么的,免得糟蹋好东西,要多珍惜爱惜些。” “知道啦。我又不傻。”苏容觉得她这个大哥,惯会不放心她。 (本章完) 第三零六章 证据(二更) 第二日,苏容穿着白狐裘的披风,直接去了皇宫。 她手里有如朕亲临的令牌,自然入宫畅通无阻,不过她还是先去御书房见过了皇帝。 她去的时候,掐着点,正好赶上皇帝刚下早朝,听人禀告她进宫了,把几位朝臣们晾在了一旁,先让人请了她进去。 朝臣们大多数都没见过苏容,只有极少数,见过她。 今儿候在御书房外的几人,都属于没见过苏容的,如今瞧见一个小姑娘,穿着白狐裘的披风,顶着一张极美的脸,瞧着柔柔弱弱的,很难以想象,她就是传说中的江州刺史府的小庶女,不,珍敏郡主的女儿,据说是南楚王女。 苏容走过,朝臣们对视一眼,都默默地对她拱了拱手。 苏容心下感慨,大梁的朝臣们都很和善啊,她对几人笑了一下,跟着小太监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帝端坐在玉案前。 苏容给皇帝见礼,“舅舅。” 皇帝十分高兴她这么称呼,笑着招手让她坐,分外和蔼地问:“可是有事情?否则怎么又来宫里了?” 苏容点头,直言道:“是有事情,瑞安王爷不是病倒了嘛,这查案子的事儿,只能我来了。宫里的娘娘们,还有牵扯的宫人们,我得都过问一遍。” 皇帝恍然,“朕听闻瑞安王病的挺严重?” “没瞧见,应该是严重的吧?毕竟都请了徐太医了,开了我曾经给周顾开的退热方子。”苏容道:“这大雪天寒,王爷年岁大了,劳累过度,一下子病倒了,也不奇怪。” 她叹气,“舅舅,科考放榜的事儿您要抓紧啊,这朝中还是得新人官员,否则年纪大了的,不禁用啊,一用就病倒,这不是耽误事儿嘛。” 皇帝点头,“嗯,朕已在催促了,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 苏容趁机打探了放榜的信息,心里有了谱,对皇帝道:“那我先去了?您指派个人,给我带路?” 皇帝颔首,也不多言,挥手随意指了当值的一名小太监。 苏容也不耽搁,由小太监引路,跟着他去了。 苏容没立即去见皇后,而是由小太监领着,第一个先去见了丽嫔。 丽嫔病倒了,正发着高热,整个人短短几日,已不成人形,因是戴罪之身,皇帝虽让人给请了太医,但没有伺候的人,照顾不周,丽嫔吃了药后,并不见好,也没退热。 苏容来到之后,见丽嫔这副样子,想着若这么下去的话,怕是不等案子查清楚,她这一条小命没准就提前交待了。 她给丽嫔号了脉,本来想吩咐身后的小太监让人去给丽嫔熬一副退热的药来,但想了想,干脆伸手入怀,将自己随身带的退热的药丸拿了出来,直接递给丽嫔吃。 丽嫔看着苏容,脸色潮红地问:“是陛下让你来给我诊治的吗?” “我是来查案的,正巧碰到娘娘发热,索性给您诊治一下,免得耽误查案。”苏容直言道:“丽嫔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四皇子前日已在早朝上表态,请陛下不要定案,继续详查您的案子,四皇子以他自己做堵,宁死以证您的清白。所以,为了四皇子,您可不能死,您一旦死了,这案子,可就不见得能还您清白了。” 丽嫔顿时激动,“四皇子怎么能……怎么能够……” 她一下哭了,“是我害了他。” 苏容捏着药丸,等着她情绪平静下来。要说皇宫里的女人,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人。没子嗣的一身荣辱寄予帝王,有子嗣的谨防人害。 丽嫔是最可悲的典范,因为她父亲和二叔参与进了这么大的案子,显然,还不是心向着他。 苏容不太明白,放着亲女儿亲侄女亲外孙,有至亲之人,怎么还能胳膊肘拐向外人卖命,且还连累自己女儿外孙替人顶罪。 不过人已死了,目前还没查明白,这得案子查清,怕是才能知道个中缘由了。 丽嫔用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情绪,红肿着眼睛问苏容:“你、你相信我?” 苏容道:“不是我相信,是觉得娘娘没那么大本事。” 丽嫔忽然惨笑起来,“是啊,我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有人可真看得起我。这该是多久之前就做的局,跟前御史中丞秦源一样,被逼死了。也是想逼死我。” 苏容挑眉,讶异,“丽嫔娘娘竟然也想到了前御史中丞秦源?” 丽嫔张嘴,“把药给我。” 苏容塞进她嘴里。 丽嫔将药费力地嚼着吃了,踹了一口气,才说:“很明显不是吗?我又不是真的傻。” 苏容点头。 是啊,宫里的女人,有几个是真的傻的?若是真傻,也活不到只一个嫔位,便养大了一位皇子。 丽嫔大约被药丸给苦着了,又咳嗽了好一会儿,小太监递来一杯水,苏容看过之后,递给丽嫔。 丽嫔喝了口水,缓过劲儿,觉得好受了些,靠着床榻,对苏容说:“你想问什么,问吧!” 苏容摇头,“我不问,娘娘自己说吧,倒了这个时候,把您这些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劲的人,或者手里攥着谁的把柄,都可以跟我说。我看看从中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丽嫔看着她,“你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可就多了。”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苏容坐下身。 丽嫔却没立即说,而是对她问:“四殿下如今好吗?” “四殿下几日前深夜去求了太子殿下,向太子殿下表了忠心,殿下接纳了,答应四殿下帮他。”苏容指指自己,“否则娘娘您这个重要嫌疑人,几乎已被定性,您觉得还能等得到我过来提审您吗?陛下早就定罪了。” 丽嫔静了好一会儿,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她又咳嗽了两声,忽然笑了,“这样也好,太子殿下是个德才兼备的储君,四殿下投靠了太子殿下,只要他不犯大错,一心一意支持太子殿下,待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他总能争个王爷当。” 苏容点头,“是可以这么说,四殿下是个聪明人,本来娘娘与四殿下已是一局死局,被四殿下找上东宫的门后,给盘活了。” 毕竟若不是四殿下自己找上门,她也不会接手,把这案子再继续查下去。对于她和太子来说,只要扳倒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局势对太子殿下有利,暂时就够了。至于别的,太子殿下可以慢慢来嘛,本来也不急于一时半刻的。 “这么说,我是可以相信你的。”丽嫔轻声说。 苏容点头,“娘娘的确可以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除了我,连四殿下你也见不着,太子殿下也是见不着的。” 她顿了一下,“当然,待瑞安王病好了,您过几日可以见到瑞安王,只不过,您这个病,有点儿严重,您确定这样下去的话,您能活着见到瑞安王吗?或者即便能活着见到瑞安王,您就能相信瑞安王吗?若是您相信的话,那一日,您也不至于手里明明有证据,却不敢拿出来了。” 丽嫔震惊地看着苏容,难以置信,一时间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手里有……有证据的?” (本章完) 第三零七章 有意思(一更) 丽嫔是真的没想到,震惊极了。 “猜的。”苏容看着她,推测道:“而且这个证据,四殿下应该也知道,否则,他不会求上东宫,也不会笃定您是清白的,为了您,以死证清白。” 丽嫔慢慢地点了点头,承认她这话对,压低声音说:“在封四的家里,他屋子里的大黑柜子底下,第三块砖,藏有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我不知是什么证据,但我父亲说,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我若是也性命不保时,让我拿出来,我没有信任的人,不敢拿,你说的对,我不信瑞安王,他太圆滑,太会审时度势了,他不见得能帮一个没有根基的四殿下和我。” 苏容心想,果然她是来对了,真有收获,她点点头,“丽嫔娘娘还有别的要说吗?” 丽嫔想了想,又捡了几桩宫里的人和事儿说了,其中有一桩,涉及到了珍贵妃,是一桩极小的事儿,苏容却给惊诧了下,“您说珍贵妃她曾向太子殿下讨要过白狐皮?” “对。”丽嫔看着苏容身上的白狐皮,“若不是看你穿着这件白狐裘的披风,我也想不起来有过这么一桩事儿,有二三年了吧,但是太子殿下没应允,这件事儿是当着陛下的面说的,陛下当时脸色不好看,还训斥了太子殿下,说几张白狐皮而已,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过于小气,而太子殿下说,他收入库房的白狐皮,是要将来留着做白狐裘披风,送给未来太子妃的,还望贵妃娘娘恕罪。那是太子殿下第一次顶撞了陛下,说陛下富有四海,贵妃想要什么,陛下满足不了,张贴皇榜,天下求几张白狐皮,还是很容易能求到的,不至于抢儿子的,他那几张白狐皮,可是亲自打的,送给贵妃,不合适,把陛下给气了个够呛,本来朝野上下对于陛下独宠贵妃,多年来颇有微词,更何况为了几张白狐皮,太大张旗鼓了,张贴皇榜肯定是不可能的,陛下也怕朝臣们说他。后来这件事情还是贵妃娘娘说算了,她也不是一定想要,就是白狐皮做成的衣裳,保暖又好看,陛下的库里没有,她才想要,如今太子殿下这样说了,她自然不能抢未来太子妃的东西,否则传出去让人笑话死了。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苏容听完后,若有所思。 丽嫔看着她,“这白狐皮的披风,到底是好看极了,果然是又暖又好看。可是太子殿下送的?没想到殿下舍得送给了苏七小姐。毕竟,这满京城,除了东宫,也没人有白狐皮了。” 苏容点点头,十分坦然,“嗯,是太子殿下送的。我是太子殿下表妹,对殿下也有救命之恩。收太子殿下一件披风,大体上还是当得的。” 管他曾经有没有说过送给未来太子妃呢,送给她就是她的了。 怪不得皇帝今儿见了她,多看了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几眼,想必也记起了这件事儿了。 苏容觉得真有意思。 她站起身,对丽嫔道:“丽嫔娘娘保重身体,四殿下十分孝顺,若能挺过这一劫,您以后是能有好日子过的。” 毕竟四皇子已投靠了东宫,只要太子不倒,四殿下和她的亲娘,都有好日子过。 丽嫔点点头,整个人精神了些,“好,谢谢你,也借你吉言。” 见过丽嫔后,苏容又去见了贤妃、德妃……最后见了皇帝的前总管大太监余安。 余安从没想过自己落难,如今一朝落难,他真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哪能想到在一个小宫女的身上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跟着卷入了这么大的一桩案子里。 他被关押的这几日,也几乎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以前他是皇帝身边大红人时,人人捧着,如今一朝落难,虽然不至于人人踩一脚,但也没人敢靠近他,更没人敢帮助他,恨不得从来不认识他,生怕也被卷入大案中。 他一把年纪了,本就被养的细皮嫩肉的,比皇帝的妃子的身子都娇贵,哪里受过被关押的苦?每日的饭菜半生不熟的,他吃的就胃痛,虽然没被用什么酷刑,但只饭菜又冷又硬,他就受不住。 余安觉得自己完了,这么下去,不等结案那一天,他就完了。 但没人来救他。 这么多年,他得罪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毕竟,他是靠皇帝吃饭的,只要把皇帝哄好了,伺候好了,他就觉得万事大吉了,就连太子,陛下不待见打压太子,他虽然不至于跟着踩一脚,但也没对太子买什么好。 如今落难了,希望他死的人多了,他死了,腾出位置,立马就会有人顶上去。 苏容来到时,便看到余安佝偻着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痛苦极了,一张白面般的脸,如今瞧起来满是灰气。 见到苏容,余安睁大了眼睛,尤其是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上,眼睛睁得更大。 苏容心想,看来这件白狐裘的披风,她得在宫里多穿着晃晃。 “苏七小姐?”余安揉揉眼睛,几乎以为看花了眼,因他如今是戴罪之身,他并不觉得苏容能见到他,毕竟,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苏容能接手查这桩案子。 “嗯,是我,余公公。”苏容点头。 余安惊讶,“您来这里是……” 苏容道:“陛下指派了我辅助瑞安王审案。” 余安更震惊了。 不怪他震惊,实在是以苏容的身份,无论是江州刺史府的小庶女,还是南楚王女,都不该插手大梁的朝局和重案要案。前者是不够资格,后者则是南楚的王女,身份不合适。 苏容见她不信,拿出皇帝给她的那块“如朕亲临”的令牌,亮给余安看。 余安看的清楚,大为震撼,一时间都忘了胃疼,“这、这……” 苏容坐下身,“余公公,我是来查案的,若此案你有参与,如实交待,陛下念着你伺候的情分,定会给你一个全尸。若是你没参与,那你就更要交待了,你交待出的东西若对案情进展有利,那么,你回到陛下身边,继续做你呼风唤雨的大公公,也不是没可能。” 余安看着苏容,一时间没接话。 苏容盯着他,“余公公,你自小就在陛下身边伺候,资格最老。若说这么多年,你手里没点儿东西,也坐不稳陛下身边第一公公的位置。无论是朝臣,还是后宫妃嫔,亦或者是奴才们,多多少少,你应该都明白他们明里背里做过什么事儿。” 余安苦笑,“老奴若是有这么大的本事,也不至于卷入这案子里来,被一个小娘皮给害到这个地步。” 苏容笑,“余公公,我坐在这里,不是要听你说这样的废话,我要听的,是有用的东西,或者你手里能给到我的证据,亦或者你有怀疑的证据和对象也行。” 余安顿时打住了苦腔。 苏容看着他,“余公公,你只能相信我,我坐在这里,就是你最终是保留一个全尸,还是复宠回到陛下身边继续做第一公公的机会。机会只有一次,摆在你面前,就看你珍不珍惜了。总之,只要我出了这个门,你就没机会了。” (本章完) 第三零八章 又一版本(二更) 余安一双老眼看着苏容,面上现出明显的挣扎之色。 苏容很有耐心地坐在这里,等着他。 过了一会儿,余安捂着肚子问:“苏七小姐,听闻您医术好,您有治胃的药方子吗?老奴有老胃病。” 苏容点头,掏出一个玉瓶,递给他,“这是治胃疼的药,吃了保你见效,药到病除。” 苏容不用诊脉,就知道余安是胃口软,养得娇贵,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冷饭硬饭。这是普通的胃病,不算什么大毛病,好治。 余安连忙伸手接过,打开瓶塞,倒出一粒药,吃进嘴里。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收起来,看着苏容道:“您给老奴点儿时间,老奴年纪大了,让老奴仔细想想,关于这么件大案子的证据老奴是没有的,但别的嘛,您说对了,老奴还真是有的。” “行。”苏容点头。 余安捂着肚子,大约是胃太疼了,让他说话大喘气,一粒药下肚后,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他眼睛一亮,松开手,对苏容道:“苏七小姐,您这医术,可真是神了。” 苏容心想,她的医术不是神了,是凑巧离开江宁郡时,准备的充分,将各种药都带了一堆在身上,上等的好药,治疗区区胃疼,是大材小用了,自然见效快。 余安胃不疼了,也有心情了,如今越看苏容越觉得自己遇到了贵人,他试探地问:“苏七小姐,您身上这件白狐裘的披风,可是太子殿下送的?” 苏容点头,“嗯。” 余安进一步试探,“您与太子殿下……” “合作关系。”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在丽嫔面前,她会讲表兄妹,讲救命之恩,但在余安面前,自然要将利益。 余安明白了,“您是南楚王女,太子殿下是大梁太子,您如今又与夜二公子订下了婚约,所以,您与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做您的靠山,而您帮助太子殿下?” “对,帮太子殿下稳固储君之位。”苏容道:“公公觉得是不是很合适?很划算?” “那是自然。”余安点头,面上重新焕发出光彩,“七小姐,老奴不想死,也不想晚节不保,您、您真的能让老奴回到陛下的身边吗?” 苏容道:“只要公公戴罪立功,再能证明你与此案无关,也是受牵连。先脱了罪。之后,我会帮公公一把。另外,陛下短时间内,应该十分不适应离开公公后的生活,别人也没办法短时间内取你而代之,这样一来,公公重新回到陛下身边,也不是多难。” “七小姐说帮老奴一把?您为何要帮老奴?”余安从不相信没有利益的纯好人。 苏容道:“我帮公公一把,自然是我从公公的身上看到了可用的价值。也就是我方才说的,公公自小伺候陛下,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你手里怎么能没有点儿东西?无论是朝臣,还是后宫妃嫔,亦或者是奴才们,明里背里做过什么事儿。” 苏容直言,“公公明白的吧?哪怕不是事关此案的证据,也是有用的,也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把柄,公公一个人留着,到了这等最危难的地步,多少人恨不得你死,对你来说,其实是没多大用的,不如交给我,我能让其发挥最大的作用。当然,公公与我为善,也等于投靠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仁善之心天下皆知,断然不会亏待自己人的。” 人在高处忽地跌倒,跌到低谷,性命堪忧时,最希望的是重回高处。 苏容拿捏的就是余安的这个心理,否则她直接审人就完事儿了,也不至于跟他废这么多的话。余安这个人,活了这么多年,别人收买讨好他,都是锦上添花,如今她做这个雪中送炭的人。 在苏容看来,他这个皇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用处可太大了,活着比戴罪死了,对太子的作用要大得多。 果然,余安低声道:“老奴在京外百里处,买了一处宅子,那处宅子的水井里,用砖砌着一个小机关,里面存放着老奴这些年的全部身家。” 他的身家,自然不是金银,而是苏容所要的所谓的把柄。 苏容十分满意,“公公大善。” 余安心想,他不善,善的人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位苏七小姐,南楚王女,明明是一个小姑娘,可真是厉害啊,他想破脚指头,都不会想到,她竟然兜兜转转,来查这件案子,手里还拿了陛下的“如朕亲临”的令牌。 陛下是怎么想的? 他如今也糊涂了。 苏容看着余安,“公公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吗?” “老奴这几日,每日都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指使那小娘皮这么害老奴,老奴把这件案子琢磨了又琢磨,把关联的人研究了又研究,老奴也没能找出什么人最有嫌疑。”余安道:“但是有几件事情,是不太对劲的,老奴还是能感觉得出来,所以,就这几件不对劲的事情,老奴可以跟七小姐说说。” 苏容等的就是这个,点头,“好,你说。” 余安一连说了几件事情,涉及到了宫里的宫妃、太监、宫女,其中有一件事情,是事关珍贵妃的。 余安道:“您身上穿的这件白狐裘,贵妃娘娘曾经找太子讨要过,据老奴所知,贵妃娘娘其实并不喜欢白狐裘,因为贵妃娘娘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裳,这白狐裘虽然好看,并不鲜艳,穿在身上,也不会显得鲜妍丽色,她之所以向太子殿下讨要,目的也不见得是非要太子殿下拿出来给她,因为她也知道,太子殿下是不可能给她的,毕竟太子殿下要给,也是给皇后娘娘不是吗?若是他给了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不得整日里看见她穿着从自己儿子手里讨要的东西就气闷?” 苏容讶异又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白狐裘,点点头,“有道理。” 她那日见珍贵妃,穿着桃红色的衣裳,极其的鲜妍丽色。贵妃娘娘甚爱桃红色,朝野皆知。 余安压低声音,“贵妃其实最想要的,应该是火狐,毕竟此事过后,陛下为了让贵妃高兴,也为了在太子殿下面前找回面子,暗中让老奴查了朝野上下哪里能淘弄到火狐皮,最后查到,冀北的平西将军府有。后来,张平将火狐皮进献给了陛下,但也从陛下的手里,向国库,掏了大笔的银子。” 苏容一瞬间茅塞顿开,似乎打通了什么,轻轻一抚掌,“原来是这样。” 珍贵妃是南平选秀进宫的,但却因为火狐皮,连太子都给利用了,最终绕了一圈,让平西将军府因为进献火狐皮而得了利。 可真是厉害极了! 月底最后两天了,宝贝们,有月票的甩甩 (本章完) 第三零九章 凤仪宫(一更) 从余安处出来,苏容最后去了皇后的凤仪宫。 凤仪宫内,皇后一早就听闻苏容进宫审案了,本想去寻她,但再三琢磨下,还是没动身,只在宫中等着她。 那日小宫女使用金针刺杀,若非苏容,她与盛安大长公主必死无疑。他们俩若一起出事,对太子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皇后从心里一百个一千个感谢苏容。 她等了一日,终于在傍晚时分,等到了苏容来,她亲自迎去在了凤仪宫门口,一眼便看到了撑着伞走来的小姑娘,身上穿了一件白狐裘的披风,在风雪里,那白狐裘白得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几乎与天上的飘雪融在了一起。 皇后一怔。 身边伺候的嬷嬷低声说:“娘娘,苏七小姐身上的白狐裘披风,是咱们太子殿下送的吧?” 太子殿下可是曾经说过,要送给未来太子妃的。 皇后点点头,“是吧?” 白狐少见,燕回声自己手里的白狐皮,也是年少时凑巧猎的,不过一张而已,后来手下人听闻太子喜爱白狐皮,便四处搜罗,又得了几张,被珍贵妃得知后讨要,他没应,说出给未来太子妃的话,算起来,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如今苏容身上穿着白狐裘的披风,除了太子送的,满天下还真找不出一件来。 苏容很快就来到了近前,含笑给皇后见礼,“皇后娘娘。” 皇后回过神,连忙握住她的手,“快免礼。” 苏容的手今日很温暖,反而皇后穿的少,迎出来的急,手指骨有些凉。苏容反握住皇后的手,一边帮着她暖手,一边往宫内走,“娘娘太客气了,咱们自己人,我不用您迎的。” 皇后笑着说:“好,下次你再来,我不迎你了。” 二人说着话,进了内殿,风雪一下子被遮挡在外面,殿内暖意融融。 苏容解了白狐裘的披风,立即有嬷嬷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帮她叠好放置一旁。有伺候的宫女连忙沏了热茶,递给苏容暖手。 皇后问苏容,“查案可顺利?” 苏容点头,“还算顺利。” 皇后道:“今日住在宫里吧,就住在本宫这里,这大雪的天,就别折腾出宫了。” 苏容笑着婉拒,“不过是几步路的事儿,不必麻烦娘娘,我与娘娘说会儿话就走。宫外还有事情。” 皇后闻言也不强求,“那吃过晚膳再出宫?” 苏容这个倒能答应,“成,晚膳就在娘娘这里叨扰了。” 皇后笑着说不叨扰,立即让人吩咐了下去,同时对苏容笑着说:“你弟弟凤凌,自来了皇宫,都快长去御膳房了。” 苏容轻哼了一声,“他是来宫里保护娘娘的,怎么这么不着调?稍后我训他。” 皇后笑着摇头,“他带了两个人来,第一日帮本宫把身边人查了一遍后,清除了两个心怀不轨的,是看本宫身边没危险了,才去了御膳房。本宫也就是这么说说,你可千万别训他。那孩子喜人的紧,他来了后,凤仪宫都热闹了。” 苏容点头,“既然娘娘这样说,我就不训他了。” 凤凌知道孰轻孰重,虽是个吃货,但也绝对不会耽误正事儿,去御膳房大约只是一个幌子。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皇后知道苏容不只是来特意拜见她,而是为了案子,便把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两人私下说话。 对于皇后,与对待别人自是不同的,太子燕回声的母后,一切以太子为重,所以,苏容在她将人打发下去后,便直言道:“关于珍贵妃的事情,娘娘掌管六宫,应该更清楚,您不妨跟我说说珍贵妃。” 皇后一愣,敏锐地问:“珍贵妃与这件案子有关?” “目前只是猜测。”苏容保守地说。 皇后却觉得若只单单是猜测,苏容不会第一句话就跟她提珍贵妃,必已是有了牵扯。她想了想道:“珍贵妃是南平选秀入宫,当时不说秀女中无人能及,就是后宫中也没有她那样的,若论美色,她自然是极明艳的。不过陛下不是没见过美人的人,不说陛下的堂姐,你也就是你母亲珍敏郡主,年轻时名动京城,就连陛下的胞妹清平公主,年轻时也是极美的一株姝丽。她若只是空有美貌,在这后宫,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她是个不止有美貌的美人,这就了不得了。” 苏容点头。 皇后又道:“她入宫后,极会做人,没有因为自己长的美,恃美行凶,也没有因为得陛下宠,耀武扬威,虽不至于多低调,但也着实算不上张扬。她曾私下向本宫投诚,说她母亲生她时难产而死,父亲恨她,幼时她一无母亲庇护,二又无父亲爱护,磕磕绊绊长大,因受继母所出的姐妹欺负,冬日里掉入冰壶,伤了身子,即便如今入宫,她也难有子嗣。说她不是本宫的威胁,之所以入宫,一是形势所迫,二是想要自己往后余生过得好点儿,最起码,不至于受人欺辱。请求本宫给她一个容身之地。” 苏容颔首。 皇后又道:“后宫美人多了去了,本宫身为皇后,又有太子傍身,所求自然不是陛下的情爱,这对本宫无用,本宫只要太子好好的,平安长大,将来顺利即位,一个不会有子嗣的人,本宫自然可以买她个好,不会出手对付她。而珍贵妃也识趣,这么多年来,没与本宫交恶,不仅如此,在太子与本宫受冷待的这些年,她虽然不至于帮忙,但也没有踩一脚,更没有去帮德妃、贤妃等。” 苏容接话道:“我在江宁郡时,听闻珍贵妃在后宫呼风唤雨?” “这话夸大了,倒也不至于。”皇后摇头,“只不过陛下爱重贵妃,自然要把好东西给她,久而久之,从宫里传出宫外,从朝中传到京外,就造成了如今她的名声。”,说到这,皇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苏容穿来被嬷嬷小心翼翼放置在一旁的披风,“三年前,她找太子要白狐皮一事,你可知道?” 苏容点头,“听丽嫔娘娘和余安公公提了这桩事儿。” 皇后试探地问:“这件披风,太子送你时,没提吗?” 苏容摇头,一脸坦然,“我因为不爱走到哪儿都抱一个汤婆子,殿下昨儿瞧见我搓手,便让人送了我这件披风。说是轻便保暖,再没提别的。” 皇后慈和地笑道:“那就是他不乐意提,既然你从旁人嘴里知道了,本宫也不必再说了。就拿这件披风来说吧,她当时不知是打的什么心思,是借此试探本宫和太子,还是纯属想要这东西。总之,最后太子没给,惹恼了陛下,还是她劝的,这么多年,她在本宫面前,或者说在太子面前,只伸过这么一回爪子。” “至于别的……”皇后道:“因为陛下从别处,给她搜罗了火狐皮,哄了她高兴,从那之后,她倒是高调了不少。具体说做过什么事儿吧,好像也没有,就是时常提着参汤去御书房找陛下,这在以前,她是不会做的,至少,不敢做的这么惹后宫人的眼。但近二三年,她倒是不顾忌了。” 苏容若有所思,“那日我从陛下的御书房出来,远远的瞧见了珍贵妃娘娘,原来是给陛下送参汤。” 皇后点头,“她也不久留,送完就走,偶尔碰到朝臣,也很识趣,耐心等着,不打扰陛下朝务。所以,朝臣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轻易因这件事情得罪弹劾她。” (本章完) 第三一零章 巧遇(二更) 从皇后的凤仪宫出来,天已黑了。 皇后亲派了一名小太监送苏容出宫。本来皇后让人安排了轿子,苏容不爱坐轿子,宁可自己走,故而小太监提着灯,苏容撑着伞,向宫外走去。 刚走出不远,恰巧遇到了珍贵妃的仪舆。 以苏容南楚王女不算是秘密的身份,自然不必避让,但她是走路,人家是乘坐仪舆,她还是让到一旁。 仪舆走到近前,珍贵妃挑开帘幕,吩咐道:“停下。” 仪舆瞬间停下。 珍贵妃探出头,看着苏容,笑问:“可是苏七小姐?” 苏容含笑而立,“正是,贵妃娘娘。” 因珍贵妃身旁伺候的人多,仪舆停下后,宫女太监们手里的罩灯把四处照的十分亮堂。苏容可以清楚地看到珍贵妃姣好的容貌,真真是明艳照人。一点儿也不像比她大了十多岁的女人。 珍贵妃下了仪舆,站在苏容面前,“本宫前儿远远瞧见苏七小姐与夜二公子一起出宫,奈何不凑巧,没说上话,今儿赶得巧,碰上了。” 她仔细打量苏容,“陛下的书房里,收着一幅画,你与珍敏郡主长的可真像。” 苏容拿不准她这句话的意思,微歪了一下头,“多谢娘娘告知,我家里早已没了我娘的画像,舅舅手里既然有,改日我去讨要过来,他应该是会给我的吧?” 珍贵妃顿了一下,笑着摇头,“这本宫就不知了,陛下待珍敏郡主姐弟情分重,兴许会舍不得。” 苏容很大气地说:“那给他收着也行,反正我与我娘也就只剩下小时候的一点儿记忆而已,我们的母子情分不过几年,的确是不如我娘与舅舅自小长大十几二十年的姐弟情分重。” 珍贵妃笑着道:“倒也不是这样说。” 她看着苏容,“七小姐这是要出宫?天色已这般晚了,怎么不在宫里住下?” “皇后娘娘是留我了,但我不习惯,还是宫外更自由些。”苏容直言,“娘娘这么晚了,没待在宫中,是要去见舅舅?” 珍贵妃颔首,脸上染了一抹薄晕,“陛下召见本宫。” 苏容明白,就是今儿皇帝翻了贵妃的牌子嘛,要她侍寝嘛,她见珍贵妃身上穿的极少,很妥帖地建议,“贵妃娘娘穿的这般少,赶紧上仪舆吧,改日我去娘娘的宫里寻您说话。我听皇后娘娘说,您是一个极好的人,在宫里,她与您最合得来了。” “是皇后娘娘心怀大度。”珍贵妃没立即走,目光落在苏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上,主动说起,“两三年前,本宫得知太子殿下手里攒了不少白狐皮,想讨要过来做一件白狐裘的披风,太子殿下没应我,没想到如今倒是大方,送给了七小姐。我还当真以为,他是要留着给未来太子妃呢。” 苏容眨了眨眼睛,“我是太子殿下新认回的表妹,大约是血缘的缘故?才有这个荣幸?” 珍贵妃笑,“兴许是,这白狐裘的披风,可真好看,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姑娘,穿在身上,娇俏极了。” 她似乎也觉得冷了,打住话,“你既不留在宫里住,那赶快走吧,是本宫耽搁你了,这天冷得很,可别冻着,尤其是你连个手炉也没带……”她说到这里,立马将手里的手炉塞给苏容,“本宫的手炉给你吧!” 苏容刚要推辞,她抬手拦住,“本宫就几步的路,你出宫却要走很久的路。拿着吧!别跟本宫太见外了。本宫也不能让陛下等太久,改日你去我宫里,我们再叙话。” 她说完,上了仪舆。 苏容只能道谢,“多谢贵妃娘娘!” 珍贵妃笑着对她摆摆手,仪舆起驾,浩浩荡荡走了。 苏容捧着手炉,掂了掂,很有分量,也很暖,她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撑着伞,寻思着珍贵妃是当真与她这么巧的巧遇,还是故意试探她。 她回身问小太监,“后宫里的娘娘们侍寝都这么早的吗?” 小太监立即回:“别人不早,但贵妃娘娘往日里的确都这么早。每日到贵妃娘娘侍寝时,陛下都会早早处理完朝事。” 苏容懂了,这是贵妃娘娘身为宠妃特有的待遇。 小太监送苏容来到宫门口,瞧见沈府的马车,小太监嘱咐苏容小心些,这才原路返回去了。 苏容上了马车,见车内坐了苏行则,愣了一下,讶异,“大哥?” 马车内掌着灯,苏行则捧着一卷书在读,见到苏容,他点点头,“左右无事,听闻你一日都在宫中,不太放心,过来接你。” 苏容无奈,“宫里虽然吃人,但也还不至于吃了我,凤凌也在宫里,大哥不必担心的。” 苏行则看了她一眼,“近来你身边,实在是太安静了,保不准想杀你的人,在憋什么大招。” 苏容诚心建议,“大哥,操心太过容易使人老,依我看啊,你就是闲的。不如趁着如今有空闲,你也赶紧娶妻?” 苏行则脸一黑,没好气,“你当我乐意来?你嫌我管得多,我又不是不知道。” 苏容看着他,听他这话今儿来接她似乎不是本意,问道:“那谁让你来的?沈伯母?” 苏行则剜了她一眼,“不是,周顾。” 苏容默了一下。 苏行则见她没了声,依旧有些气不顺,“我关心你还有错了?你就非要没人管没人理才行?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容摸摸鼻子,讨好地笑,“我也不是不识好歹,这不是大雪天的嘛,你在屋子里待着多好?这车里就算放了暖炉,也没屋子里暖和啊。” 苏行则哼了一声。 苏容不敢惹他,“好好好,大哥,是我错了,你关心我是我的福气,我不该不识好歹,你别生气。”,他想说手炉给你用,但想到这手炉是珍贵妃给她的,给她大哥不适合,还是算了,便将手炉摆弄着说:“你看这手炉,漂亮不?珍贵妃送我的。” 苏行则其实也没生气,闻言瞅了她手里的手炉一眼,蹙眉,“怎么收了珍贵妃的东西?” “刚刚出宫的路上碰到的,她见我没带手炉,强塞的。”苏容简单提了遇到珍贵妃,都说了什么话,然后啧啧道:“若我到了她的年纪,还能像她一样,依旧是个美人,我做梦也要笑的。” 苏行则没见过珍贵妃,不好评价,看着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问:“她跟你提起向太子殿下讨要过白狐皮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大约觉得,我从别人嘴里听说,不如她自己说给我听。”苏容打了个哈欠,“这查案真不是人干的活,累,怪不得瑞安王半途要病倒。” 苏行则点头,看着她眉眼显而易见地疲惫,叹了口气,“累就睡会儿吧,回府后我喊你。” 苏容点头,伸手拿了个抱枕枕在头下,身子一歪,躺在了车上,闭上了眼睛。 苏行则看着她卷成小小的一团,还是个小姑娘,跟小时候一样,好笑地摇摇头,重新拿起书卷。 月底了,亲爱的们,月票,么么,别留着啦 (本章完) 第三一一章 前后脚(一更) 回到沈府后,苏行则将苏容喊醒,苏容揉揉眼睛,困意浓浓地对他摆摆手,撑了伞,抱了珍贵妃送她的手炉,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走出几步后,似乎才清醒了几分,回头对苏行则说:“大哥,我好困,就不过去见沈伯父和沈伯母了,我在宫里吃过晚膳了,你跟他们说一声。” 苏行则对她摆手,“知道了,我自己过去,你回去吧!” 苏容“嗯”了一声,快步走了。 苏行则叹了口气,向主院走去。 苏容回到住处,整个人已彻底清醒了,将手炉放下,披风解掉,找出夜行衣,快速地换上,然后熄了灯,做出已睡下的表象,悄无声息出了房门,翻墙出了沈府,直奔东宫。 大雪下了两三日,整个皇城都被大雪覆盖,他来到东宫,熟门熟路翻墙进去。 摸到太子书房,只见书房一如往日,亮着灯,燕回声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有一人立在桌前,与他说话。 苏容落身到书房门口,有人清喝,“什么人?” 苏容心想,每次来摸不进去书房,看来东宫太子书房处的守卫一日都不懈怠,这是好事儿,她低咳了一声,“我,苏容。” 护卫对视一眼,瞬间收了刀剑,无声地退到了暗处。 燕回声在屋内听到动静,立即抬眼向窗外看来,立在燕回声面前的人也猛地回头。 这时,苏容已推门而入,不止看到了燕回声,还看到了立在他身前的人,竟是周顾,她顿时蹙了蹙眉。 周顾也是刚到,同样是翻墙进来的,以前他从没干过翻墙的事儿,哪怕秦太傅将他困在东宫,他也只是跟东宫的护卫过招,用正大光明的手段,赢了就出去,输了就老实在东宫待着,或者完成秦太傅交给的课业,也是完成出去,完不成老实待着,总之,都是摆在明处。自从认识苏容,被她古灵精怪以及不按常理出牌给拐带了一番,如今他也觉得翻墙好像更方便,尤其是在他养伤期间,他祖母派人盯着他的情况下,他伪装睡下,再悄悄来东宫,这一路真是顺畅极了。 当然,他虽然身手也不错,但不如苏容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熟练,刚夸过东宫的墙,才走到水榭,便被东宫的守卫发现了。 周顾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他前脚刚到,后脚苏容也来了。 他见苏容看到他就蹙眉,心里难受,十分不是滋味,抿着唇站在原地,没打招呼,也没说话。 燕回声出声询问:“怎么这时候又摸来了?” 苏容回了句,“有要事儿,我如今被人盯着,不偷摸进来不方便。” 燕回声点点头,示意苏容坐,亲手给她倒了一盏茶。 苏容接过茶,没坐,而是捧着茶,瞥了周顾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你将我昨儿说的话当耳旁风?” 周顾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平静,摇头,“没有。” 他对苏容解释,“我得到消息,南平侯得知大皇子妃和宁泽出事儿,联合南平十八寨的山匪,正在筹谋举旗造反,此乃大事,我特意来与殿下相商。” 话落,他又低声道:“不是故意不听你话。” 苏容凝眉,“是宁池传来的消息?” “不是。”周顾摇头,“是十八寨内,有我三年前安排进去的暗桩。当年与殿下讨论,十八寨占据天险,是义匪,并不做烧杀抢掠之事,所以,朝廷并不围剿,但因在南平,有南平侯与大皇子的关系,着实让人不放心,我便接手了此事,暗中安排了人进去监视动向。刚刚不久前,得到传来的消息。” 苏容点头,转身问燕回声,“宁池呢?他可来信?” 燕回声摇头,“未曾。” 苏容道:“这宁池,在江宁郡时瞧他应该是诚心投靠,是个靠谱的人,但如今还未来信,不妨等等他的信再做定论。” 燕回声颔首,“孤也正是这个意思。” 她问苏容,“你说的要事儿,是何要事儿?” 苏容简略地将丽嫔与余安对她说的话,以及审问出的证据藏匿地点说了,然后道:“我打算今夜就去拿证据,封四之处,我去,至于余安在京外百里处的宅子,太子殿下派人去吧!” 燕回声没想到苏容一日的收获如此之大,点头,好,“孤这便派云择带人去。” 苏容道:“东宫暗卫,最好出动半数以上,不能有失。” 燕回声明白,颔首,叫来云择,吩咐了下去。 云择一听,眼睛都亮了,当即带了东宫的大半暗卫,出了东宫。 云择离开后,苏容刚要走,周顾立即说:“我陪你去,封四的住处,我熟悉。” 苏容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周顾立即又说:“伤口都愈合了,就走一趟的事儿,只要不与人动手,没有大碍的。”,又赶紧表态,“封四住处那一片院子,都是胡同,十分难找,你不熟悉路,万一找错了,或者迷路了,岂不是耽误时间?” 燕回声这时开口:“既然被他恰巧碰上了,让他去吧,他在府内憋了这么些日子,都快长毛了。若不让他去,他这一晚也是坐立难安,兴许赖在孤这里,搅得孤也心烦。” 苏容扭头看向燕回声。 燕回声重新拿起笔,对她摆摆手,“他身边跟着护国公府的护卫,若遇到麻烦,也可抵挡一二,这里总归是京城,你一个人去,孤也不放心。” 苏容收回视线,对周顾道:“那就走吧,你小心些。” 周顾高兴地应了一声,“好。” 二人一起离开,苏容在前,周顾在后,房门关上前,周顾回身对燕回声拱了个手,以示谢意。 燕回声看得清楚,盯着关闭的门,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落笔。 秦鸾端了新出炉的茶点进来,替换掉冷了的茶点,见燕回声没什么吩咐,便又悄悄退了下去,一进一出,没有打扰到燕回声半点儿,无声无息。 房中静静,窗外大雪簇簇而落。 (本章完) 第三一二章 一个条件(二更) 利落地翻出东宫的宫墙,苏容双脚落地,回身看着周顾。 周顾因有伤在身,没有苏容动作利落,落地后,见苏容看着他,他立马小声保证,“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苏容点点头,“走吧!你带路。” 周顾应了一声。 大雪天寒,一队队巡城兵走过,发出小声的抱怨声,有人说“这天可真她娘的太冷了,这第一场雪,就下了三天,看这样子,还没有停的势头,可别刚入冬就闹雪灾。”,有人说“这个月的俸银没发,买酒喝都没钱了,这么冷的天,若是喝一碗烧刀子,浑身上下都暖和。”,有人说“今冬怕是不好混呦,这老天爷怕是在预警吧!” 躲过一队队的巡城兵,苏容与周顾来到封四家所住的南城,胡同十分窄小,屋舍练成一片,若让苏容自己来,这大雪天,漆黑的夜里,的确难找。 周顾立在墙外,小声地说:“就是这里。” 苏容点头,二人翻墙而入,三间小瓦房,一处小院,院子里竟然亮着灯,灯烛从最东边的屋子透出光,正是以前封四住的屋子,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窗前,似乎正在读书。 周顾无声说:“是封四的弟弟封毓。” 他询问苏容,“是等他睡下,我们再进去,还是现在就进去?” “现在就进去吧!”苏容细听了一下,这院子里好像再没别的人,至少她听不到其余两间屋子里有人的呼吸声。 周顾又说:“封四被杀后,没多久,她娘便在半夜咳嗽时一口痰没上来气绝了,如今只剩下封毓一个人了。” 苏容点头。 于是,周顾直接叩响了门。 “谁?什么人?”封毓的声音带着一丝强自镇定的惊惶。 “是我,周顾。”周顾回答。 “周四公子?”封毓立即起身,打开房门,惊讶地看着周顾。 周顾对他道:“我们过来找个东西,事关你哥哥的案子。” 封毓此时也看到了苏容,默默地点了下头,让开门口,不解地问:“我家都被翻遍了,还能有什么东西?” 苏容目光落在屋子里的大黑柜子上,直接走过去,伸手将柜子推开,露出地面,她掏出匕首,刚要弯身去敲地面上的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甩手,匕首飞向窗前,与此同时,一人破窗而入,手提着剑,正被匕首刺中胸口,滚落在了屋地上。 封毓“啊”地惊叫了一声。 苏容干脆利落地拔掉匕首,在黑衣人身上蹭了蹭,然后继续转身挖地上的砖头。同时,外面已想起刀剑的厮杀声。 周顾是第一次见苏容杀人,也是苏容第一次在他面前杀人,他一时间也被她干脆利落的手法震撼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抽出宝剑,护着封毓,同时立在苏容身侧,给她护法。 外面厮杀的厉害,不时有鲜血喷洒在窗户上,溅起一片血花。 封四一脸惊恐地看着窗外,整个人绷得紧紧的,甚至不受控制地发颤。 苏容动作利落,很快就敲开了三块砖,果然见里面躺着一卷牛皮纸包,她当即拿出来,塞进怀里,然后站起身,看了一眼被周顾按住肩膀的封毓。 封毓的小脸白极了,瞳仁不断地睁大,里面尽是惊恐。 周顾似乎想捂他的眼睛,但犹豫了一下,手放下,还是没捂。 苏容伸手摸了下封毓的脑袋,笑着说:“小弟弟,这有什么可怕的?我自七岁时,就会放火烧要杀我的人了。” 封毓眼睛聚焦,便看到了苏容一张浅笑的脸。 苏容一把将他从周顾的怀里拽出来,伸手拉了他的胳膊,“走,带你出去看看。你这么胆小可不行,你哥哥死了,你母亲死了,这个世上,就你一个人了。你若想活着,且活的好好的,就不要怕血,也不要怕黑,更不要怕有人死在你面前。” 周顾张了张嘴,似乎想阻止苏容,但因了她的话,又闭上了嘴。 在封四死后,周顾曾提出将封毓和他的母亲安排到护国公府的庄子上,被封母拒绝了,他便留了银两给二人,又请了大夫给封母和封毓诊治,但不曾想,没几日,封母半夜一口痰没上来去了,只剩下封毓了,那时周顾已受伤,得知这个消息,派了人来接封毓,想安置他,但封毓那时腿好了,也给拒绝了,说他就守着母亲和大哥的家,哪儿也不去。于是,周顾便托这宅子的左邻右舍照顾点儿,不想今儿来,她与苏容来的隐秘,竟然还招来了大批杀手。 苏容拽着封毓的胳膊,将他拉出门外,入眼处,外面已打成了一片,地上躺了好几具黑衣人的尸首,不大的小院,院中,房顶上,墙上,甚至是院外,都有刀剑厮杀声。 苏容几乎是半搂着小少年的肩膀,对他说:“你看,也没多可怕,只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哪怕来大批的牛鬼蛇神,也奈何不了你,近不了你的身。” 封毓紧抿着嘴角,一张脸几乎白成了纸色。 苏容道:“这世道啊,就是这样,有人在白日里装人,在黑天里装鬼。装人的人吃人,装鬼的人杀人,其实没什么不同。习惯就好。” 她轻轻抬手,手里捏了几根金针,她在封毓的面前晃了晃,对他道:“看好了。” 封毓目光顿时落在她手指间夹着的金针金光上。 苏容在他看清后,手腕一转,金针脱手,瞬间飞出她手指缝,几道寒芒飞向不同的位置,顷刻间,四五个正在打杀着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刀剑脱手,砸到了地上,发出“铛”的响声。 封毓猛地睁大眼睛,一瞬间忘了害怕,须臾,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苏容。 苏容从他一双惊恐的眼里看出了敬佩,拍拍他肩膀,“小弟弟,我是苏容,以后喊苏姐姐。胆子太小可不行,成不了大事儿。你以后要胆子大些,我虽不爱读书,还是很敬佩爱读书的人的,今日弄脏了你的家,真是抱歉,这样吧,作为赔礼,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只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无不应允。” (本章完) 第三一三章 跟你走(一更) 周顾看着苏容,心里不受控制地想,若是今日弄脏的不是封毓的家,而是他的家,该多好。 她这么大方,是不是也可以让他提一个条件,只要她能做到的,对他无不应允。 这一刻,他竟然可耻地觉得羡慕封毓起来。 封毓呆愣了一下,紧抿了嘴角,没说话。 苏容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正好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看着眼前的厮杀。凤凌在宫里,没跟着保护她,她的暗卫以扶舟为首,扶舟没有学她与凤凌学过的一手金针杀人,但一手剑术,着实也不错,不停地有人倒在他的剑下。 除了苏容的暗卫,还有周顾带来的护国公府的护卫。无人能近得苏容的身,这一处门口,几乎成了黑衣杀手连一片衣角都碰不到的存在。 封毓最开始是惊恐害怕恐慌到极致的,但被苏容拐带出来后,面对刀剑刺破肉体不停地发出的“噗嗤”声,面对飞雪伴随着血花,将白雪覆盖的地面染红,面对时间一点点推迟,封毓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不害怕了。 他不知道是看的麻木了,还是因为身边有这样的两个人,面对这般的血腥,他们俩竟然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而且聊天的内容还是…… 只听周顾对苏容问:“你对我怎么从来没有这么大方,小气得很。” 苏容无语,“周四公子,我救了你两回,做人要讲良心。” 她第一次称呼他周四公子。 周顾忽然笑了,身子也往后一靠,占据另一边门框,直言道:“但是你对我狠心得很。” 苏容转头,便看到了周顾的笑,她有许久没见到他这般笑了,懒散的,轻松的,骄矜的,她有一瞬间的移不开眼睛,不过也就短暂的瞬间,她便扭开脸,“什么才是狠心,不懂别瞎说。” 周顾收了笑,“南楚的十万兵马,当真那么重要?” 苏容不答。 周顾一把推开了隔在二人中间的封毓,低眸盯着苏容的脸,“南楚夜相府的支持,当真不可替?” 苏容依旧不答。 周顾又问:“伱当真喜欢夜归雪?” 苏容不吭声。 周顾一把拽住她手腕,声音忽然压低,轻轻的,沉沉的,“苏容,我试过了,放不下你,你说怎么办?” 苏容蹙眉,慢慢转过头,抬起眼,对上周顾的眉眼。 周顾直视她,低声说:“对于夜归雪,我要嫉妒疯了。若我真有发疯的那一天,你别怪我。最好也像今日,对这小破孩一样,大气些。” 苏容:“……” 封毓:“……” 说谁是小破孩呢? 封毓直觉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不是说苏七小姐与周四公子早已退婚了吗?早些时候,京城都传遍了,闹的沸沸扬扬的,但如今这俩人是怎么回事儿?不止一同来了他家里,且还在这厮杀中谈论这些?这些是什么东西?让他都听到了什么? 他看着周顾,十分怀疑,待会儿他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苏容额头突突地跳了好几下,有些忍不住地低斥他,“周顾,有什么大不了的?情爱这破东西,值几两银子,走你的青云梯,别插手我的事儿。” 她说完,不等他说话,警告他,“我告诉你,时间还太短,你怎么知道自己放不下?我今日能同意与你一起来这里,本以为你已……” “苏容。”周顾伸手堵住她的嘴,“你别跟我急。”,顿了顿,低声讨饶,“我也不过就是说说,你急什么?” 苏容一噎。 周顾见她不往下说了,慢慢地松开手,指尖蜷了蜷,浅淡地笑,“听你的就是了,你说时间太短,那就长点儿再试试。” 苏容被他两句话堵住,看着他这模样,一时间也急不起来了,伸手按在额头上,揉了揉,点了下头。 封毓看看苏容,又看看周顾,一时间似懂非懂,彻底忘了早先的惊惶恐惧。 小半个时辰后,刀剑厮杀的声音渐渐止息。 扶舟和子夜过来禀告杀手的人数,周顾点点头,“派人去报京府衙门,这里交给他们。” 子夜应了一声。 苏容问封毓,“想好了吗?还是留着以后慢慢想?今夜你这里不能再住了,不如……”,她话说到一半,看向周顾。 周顾问封毓,“跟我走吧?” 封毓咬着唇,片刻后,对周顾摇摇头,转向苏容说:“苏姐姐,我、我以后能跟着你吗?” “啊?”苏容愣了一下,“你要跟着我?” “对,你刚刚不是说,只要我提条件,只要你能做到,你都应允吗?”封毓仰着小脸看着她,“不行吗?” “这……”苏容挠挠头,“也不是不行,就是我身边,很危险的。” “但是你不怕,你说只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哪怕来大批的牛鬼蛇神,也奈何不了你,近不了你的身。”封毓看着她,“我想学本事,成为你这样的人。” 苏容顿时笑了,“我说了我不爱读书。” 封毓抿唇,“我也可以不爱读书。” 苏容又道:“我要去南楚做王女。” 封毓毫不犹豫,“我跟着你。” 苏容啧了一声,她是真没想到,来这一遭,不止带回了封四藏的东西,还拐带了一个小孩。她见他一脸认真,重重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干脆道:“行吧,拿了你大哥留的东西,弄脏了你的家,是该对你负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封毓见她答应,紧绷的小脸一松。 周顾羡慕地看了封毓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你有什么重要的不能扔的东西要拿吗?赶紧去拿,拿完走了。”苏容问封毓。 封毓点点头,转身回了屋子。 不多时,封毓拿了一把金锁走出来,红着眼睛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能扔,其余的,不拿了。” 苏容问:“这宅子,是你家的吗?” 封毓点头。 “既是你家的,待京府衙门的人来,把这里处理了,锁门就是。”苏容无所谓地说:“走吧!” 封毓将金锁揣进怀里,抹了一把眼睛,跟上苏容。 (本章完) 第三一四章 师姐(二更) 出了封毓的家,苏容琢磨着,她是不是应该去找瑞安王?毕竟这案子,名头上是瑞安王主办,他虽然病倒了,但也不妨碍他是主审官。 于是,苏容对周顾道:“我去瑞安王府,你回去吧!这小孩你先带走,先在你家里住一晚,明儿再送到沈府。” 周顾想说“我与伱一起去瑞安王府。”,但没等开口,苏容便不客气地阻断他未出口的话,“伤势没好,就别瞎折腾,赶紧回去。” 周顾闭了嘴,沉默地点了下头。 封毓没吭声,由着周顾先带着他去了护国公府。 二人离开后,苏容往瑞安王府走。 刚走不远,遇到了一个人,这人站在街道的拐角处,隐藏在暗影里,同样身穿夜行衣,看身段,是一名女子,面上罩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苏容心想果然,她就知道,封毓家里那些人,只不过是今晚的开胃菜,这重头戏,在后面呢。 “苏七小姐,做个交易吧!把你手中今日得的东西给我,换苏家大夫人和你六个姐姐七条命,很划算的。”女子声音有些沙哑。 苏容笑了一下,直接点破她,“贵妃娘娘,从禁宫里深夜出来,很费力气吧?白日你还说让我去你宫里坐坐,这夜里便等不及出来找我了。真是想不到。” 珍贵妃面色一变,没想到只打一个照面,苏容便认出了她,索性她也不遮掩了,变回原声,轻柔地道:“苏七小姐慧眼如炬,一面便认出本宫了。既然如此,本宫与你便好说话了。苏家大夫人与六位小姐的命,七小姐应不应换?” “这证据我还没来得及看,贵妃娘娘怎么知道是事关于你的?”苏容问。 “明人不说暗话。七小姐料到了不是吗?白日里你入宫,审问了一圈人,唯独没去找本宫。”珍贵妃道:“本宫知道封四手里有东西,是事关本宫的,本以为他会藏匿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谁知道他竟然会灯下黑,藏在自己的家里。” “所以,贵妃娘娘想不到他将东西放在哪里,便派人守着?借由我查出的线索证据,娘娘早就做好了拦我的打算?这城中暗处遍地娘娘的眼线,无论是我偷偷摸摸去哪里,娘娘都能发现我的踪迹?及时拦阻?”苏容挑眉 珍贵妃摇头,“也不是遍地眼线,是在沈府和东宫外,本宫派人盯着罢了。”,她笑了一声,“本宫是着实没想到,七小姐这么大的本事,与东宫太子关系密切不说,都退婚了,还引得周小公子伤势未愈跟你折腾。” 苏容恍然,“娘娘既然拿我母亲与六个姐姐威胁,自是查清楚了她们也算是我的软肋,娘娘这么一说,我这么一听,没见到人,我是不信的,证据自然不能给你。” 珍贵妃点头,似乎料到苏容会这么说,直接道:“本宫已让人将人带来了,一手交人,一手交证据。”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她身后的马车里,被人拽出了几个人。 苏容一看,还真是大夫人和她那几个姐姐,一个个被绑着,用帕子堵着嘴,大夫人一脸的愤恨,六个姐姐脸色发白,但勉强还算镇定,七个人被人押出来,当看见苏容,大约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儿,顿时齐齐露出愧疚之色,尤其是大夫人,看着苏容,呜呜呜地摇头。 苏容对着大夫人比了个食指,竖着放在唇前,大夫人顿时安静了。 苏容转向珍贵妃,伸手拿出从封四那里取出的牛皮纸包,绑带完好,还系着死结,表层沾着有些湿潮和泥土,她伸手随意地拍了拍,干脆痛快地扔给了珍贵妃。 珍贵妃没想到她这么痛快,伸手接住后,有些不放心,打开牛皮纸包,瞅了一眼,见真的是证据,露出笑容,放心了下来,“七小姐干脆果断,是个做大事儿的人。说实话,若是可以,本宫不愿意与你成为敌对。” 苏容道:“我师傅四十得女,爱若至宝,后来因女儿的缘故,金盆洗手,待在了江宁郡,在回春堂当了制药的大夫,他临终前,明明惦念女儿,却未寻她见上最后一面,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是不可见。天下谁人无人得知宫里宠冠六宫的珍贵妃娘娘,是三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风无影的女儿。” 珍贵妃沉下眸子,不过须臾,便又笑了,“所以,算起来,小师妹得了我父亲的亲传,该喊我一声师姐。” “嗯,是师姐。”苏容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我已将证据给师姐了,师姐可以留下人走了。你再不回宫,天都快亮了。” 珍贵妃看着她,“小师妹是不是太天真了?我父亲是不是只教了你会杀人?没教你别的?” 苏容摇头,“还教了我辨别草药,还有医毒,不过我都不太精通,不如金针杀人,学的最好。” 珍贵妃道:“杀人也要讲谋略,只会杀人可不行。就比如,你不等我放人,便将证据给了我,若我反悔,你拿什么对付我?” 苏容挑眉,“那师姐会反悔吗?” 珍贵妃笑起来,“你既喊我一声师姐,师姐自然是要反悔的,你只知我父亲有我一个女儿,却不知,早在我进宫那一刻,已断绝父女关系了?” 她盯着苏容,“我不是你师姐。” “这个没关系,我不喊就是了。”苏容看着她,“所以,你是要教我反悔?” “对,给你上一课,让你以后长个教训。”珍贵妃转身,沉下脸,对身后吩咐,“把她们都带走。” 苏容弯了一下唇,“娘娘恐怕不止带不走她们,自己也走不了。” 珍贵妃猛地停住脚步,回身又看向苏容。 苏容也打了个响指,凤凌从方才珍贵妃占据的墙后跳出来,剑架在了珍贵妃的脖子上,笑嘻嘻地说:“娘娘别动,你若动一下,这么漂亮的脑袋,可就分家了。” 珍贵妃面色一变。 苏容走上前一步,笑着对珍贵妃道:“娘娘未雨绸缪,真是厉害,恐怕早在多日前,就让人绑了我母亲与姐姐们,但你又怎知,我没有在多日前,就已知道这京城背后想要我命的人是娘娘你呢?” 她叹了口气,“娘娘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照顾我长大的谢伯伯了,从他的地盘绑人,若想将消息瞒住我,除非你也绑了他。你没绑他,真是一个错误。” 她可惜地轻叹,“娘娘不念生父之恩,也是个错误,否则有师傅的教学之恩,娘娘认我这个小师妹的话,我自会给九泉之下的师傅一个面子。但可惜啊,娘娘不念生父之恩,已断绝父女关系,说翻脸就翻脸,言而无信,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娘娘今日若想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 珍贵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都没想到,她身后的高墙内,还藏了一个人。这个人从什么时候跟着她的?是不是她一出宫,他已尾随在后? (本章完) 第三一五章 不该(一更) 珍贵妃不甘心。 她看着苏容,咬牙道:“我将她们放了,你也放了我。” 苏容叹气,“娘娘怎么就不明白呢?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她话音未落,瞬间出手,金针脱手飞出,押着大夫人等的黑衣人尽管防备了,但依旧没避开,瞬间倒地。 大夫人与六个小姐虽白着脸,但也明白这是苏容在救她们,几个人被捆着手脚,不好走,但几乎都聪明地也往地上一倒,然后用力,整齐划一齐齐地滚到了苏容的面前。 滚比走快。 几乎在人没反应过来时,她们已经滚远了。 就这么一下,不止珍贵妃惊了,连苏容也惊了。 她默默地看着滚到她脚边的大夫人,连忙将人拽起来,匕首出鞘,斩断了她身上的绳索,然后半拉着她,对着珍贵妃笑,“贵妃娘娘,真是对不住啊,我母亲和姐姐们都太聪明了,而你养的这些死士,都太废物了。” 珍贵妃瞬间暴怒,“你这一手金针杀人,为何与我所学不同?” 她的这些人,都是经过她训练出来的,按理说,不该躲不过苏容的这一手,但偏偏,压着大夫人等的这些人,就没躲过。 苏容为她解惑,“那是因为师傅教我的是杀人的针,而教你的,本来是悬壶济世的针。这当中自然有极大的区别。” 珍贵妃一双眼睛里,露出愤恨。 “我从七岁起就被人刺杀。我可以手染鲜血,但不乐意让我的家人看到我手染鲜血。”苏容看着她的眼睛,“你不该拿我的家人威胁我。” 珍贵妃一时间被她平静冷冽的眼神惊住。 苏容不再看她,“陛下来了,贵妃娘娘自己跟陛下交待吧!” 珍贵妃面色彻底变了。 果然,在苏容话落,前方传来车辇声,珍贵妃眼力不错,清楚地看清了是皇帝的车驾,除此之外,还跟着太子的仪仗队,以及……骑在马上的瑞安王和周顾。 周顾的怀里抱了一个小孩,正是封毓。 他们压根就没回护国公府,而是做的局,入宫去请皇帝了。徒留苏容自己,请君入瓮。 珍贵妃眼底一灰,知道自己今日完了。 珍贵妃能想到的最大的解救办法,就是毁了已被她拿在手里的证据,她想到做到,也不管脖颈上放着的威胁她性命的剑,直接用力,扯开牛皮纸,碾碎了里面一叠证据。 苏容看着她叹气,“贵妃娘娘以为这样就没证据了吗?你才是天真的那个人。你手里的东西,不是证据,真正去拿证据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东宫的人。你找的也不该是我,应该找太子殿下。” 珍贵妃瞳孔紧缩。 苏容不再管她,看着玉辇停下,从上面走下来的皇帝。 皇帝看着珍贵妃,一脸怒容又心痛,“怎么是你?” 珍贵妃一言不发。 皇帝怒道:“你说话!朕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何要这样对朕?” 珍贵妃笑了一声,语调轻柔,“陛下对我好吗?陛下只不过是心里怀着对珍敏郡主的愧疚,觉得臣妾像珍敏郡主几分,便对我好。对我的好,不过是对另一个人的补偿罢了。” 她看着皇帝,“陛下若真对我好,今日的事儿,当没看见,行吗?您若说行,臣妾就相信陛下是真的对我好。” 皇帝脸色变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燕回声这时在一旁道:“父皇,大雪天寒,不如将贵妃娘娘打入天牢,牢里隔绝风雪,父皇可以慢慢审。”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燕回声,没说话。 瑞安王这时道:“不错,陛下,您仔细龙体。还是……还是天牢里好审人。” 皇帝深吸一口气,“将贵妃的人全部拿下,就地处决。将贵妃……带去天牢。朕亲自审问。” 有人应是。 珍贵妃的人自然抵抗不过,不多时,鲜血便染红了长街。 凤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手铐,轻巧地给珍贵妃铐了,然后撤了剑,对皇帝道:“陛下,在下是男子,当着您的面,不好给贵妃娘娘搜身,不如您派个宫女来搜贵妃的身?免得贵妃娘娘身上藏多了利器,害人害己。” 皇帝看了凤凌一眼,见他说完话,便去了苏容身边,知道他是苏容的人,便点了一下头,吩咐,“去两个人,给贵妃搜身。” 有两名御前的宫女,上前将珍贵妃全身上下搜索了一遍,果然搜出了药丸、金针、刀剑等物。 两名御前宫女做事细致,最后将珍贵妃头上的发簪都给收了。 珍贵妃脸色十分难看,不过也没有大喊大叫,依旧保持着一张让人见了就觉得美的容貌,没有扭曲到不忍直视。 皇帝看向苏容,又看向被解救出立在她身边的妇人和一排女儿家,出声问:“江州刺史苏旭的夫人?” “臣妇拜见陛下。”大夫人觉得见皇帝应该跪在地上,但苏容拉着她的胳膊没放松,她只能微微屈了下膝。 皇帝点头,“今日你们母女受惊了。” 他说完后,对苏容道:“你也累了,就无需跟朕去天牢了,带着你母亲姐姐们回府休息吧!” 苏容点头,她本来也没想去,事情到这里,也算解决了一大半,接下来有太子在,有瑞安王在,她去了也是看热闹,没什么用,反正证据都已交给了太子。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点头,十分痛快地道:“成,那我就带着母亲妹妹回去了,舅舅也别太伤心了,左右不过个宠妃而已,没了这个,还能再寻摸一个。” 皇帝闻言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瑞安王冷汗都快出来了,心想苏七小姐可真敢说啊,不过也就她敢说的吧!这话的意思,也就是告诉皇帝,身边养了这么一个大祸害,惹出这么大的事儿,你可别轻饶,宠妃而已,没了这个,还有更年轻的。若是轻易饶了,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得了这么个结果,可是不会干的。 不止她不会干,太子不会干,朝臣们也不会干。 (本章完) 第三一六章 不靠谱(二更) 苏容说完后,没管皇帝什么表情,对周顾招手。 周顾立即走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苏容对他道:“你赶紧回府。” 周顾默默地点头,“好。” 苏容又对封毓招手,封毓立即走到她身边,苏容拍拍他肩膀,“上车,不必去护国公府了,跟我去沈府。” 封毓点头。 凤凌将早先押送大夫人等人的马车赶了过来,请大夫人和六位小姐上车。 大夫人看看周顾,又看看苏容,一时间不明白二人如今是怎么个状况,如今也不是问的时候,受惊一场,又折腾数日,她也没心情说话,便上了马车。 周顾也只道了句,“伯母慢走,明日我过去看望您。” 大夫人应了一声,“贤侄不必挂心,我们并无大碍。” 苏容见几人都上了马车,她也拉着封毓挤了上去,然后回身对周顾摆摆手。 马车启程,先一步离开了。 皇帝见苏容走了,回身看看太子,又看看瑞安王,也沉着脸上了玉辇,吩咐,“去天牢。” 瑞安王看向太子,太子颔首,跟在皇帝身后,一起去了天牢。 周顾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对子夜问:“派人提前去沈府知会了吗?” “知会了。”子夜今晚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公子,七小姐真厉害啊,谁能想到,她今晚是在做局?若不是您凑巧今儿去了东宫,哪能知道她一个人,竟然早就安排了这么一出大戏。她是怎么做到的?” 子夜自认为他对于京城的消息没有那么封闭,可是事前半丝风声没得到。 周顾也想知道苏容是怎么做到的,他之所以进宫去请陛下,还是苏容在走出封毓家门后,对她无声说了一句话,“你进宫去请陛下,就说背后主使人太金贵,得陛下亲自出宫来逮,若是陛下不来,我手里如朕亲临的令牌,可就替陛下做决定了,至于什么决定,大约不是陛下乐见的。” 他当时虽然不解,但看着苏容说完这句话后,便与他拉开距离,平静地催促他带着封毓回护国公府。他便只能依了他,带着封毓,离开去了皇宫。 陛下已睡下,据说睡的很沉,但他还是让人将陛下给又喊又推的醒了,若是往日,伺候的公公自然不敢推醒皇帝,但周顾说“若是不喊醒陛下,错过今晚的事情,他只能吃不了兜着走。”,那公公自然不敢不喊醒人。 陛下醒来后,脸色十分不好,因为本该今日侍寝的珍贵妃,明明是陪着他一起睡在寝殿的,但如今身边却没有人。 而他被喊醒,头脑十分的沉,以帝王的心思,也明白,他今日睡的这么沉,以及珍贵妃不在身边,宫女太监们都说没见到贵妃娘娘自己回自己的寝宫,他便知道这是不对劲的。 皇帝听了周顾的话后,倒是没怪罪伺候的公公,吩咐人备驾,跟着周顾出了皇宫。 周顾也不知去哪里,反正带着皇帝出宫后,没走多远,便遇到了太子的车驾,汇和后,又走了一段路,遇到了瑞安王。 太子行止沉稳,显然是知道苏容的计划,瑞安王大约是不知道的,因为他衣扣都扣错了,显然是起身得急,跟皇帝一样,被人匆忙喊来的。 周顾这是差不多明白了,今晚是个局,而他凑巧去了东宫,跟着入了局。 子夜感慨,“公子,咱们在江宁郡的时候,哪里知道苏七小姐竟然是这样厉害的苏七小姐啊。” 周顾不说话。 子夜又感慨,“哎,公子,苏家大夫人来京据说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六位小姐寻求婚事儿,二是为了看与……与苏七小姐订婚的夜二公子。”,他说到这,偷眼看周顾,见他脸色平静,他小声说:“若是往日,大夫人见了您,一准开心地说话了,今儿看了您,却什么也没说,显得都不怎么喜欢您了。” 周顾不吭声。 子夜怂恿周顾,“公子,抢过来吧,自己整日里难受做什么?依属下看,七小姐对您,绝对是特殊的。” 周顾终于开口:“怎么特殊?” 子夜小声说:“在您面前,自退婚后,多有沉默,属下特意找人帮您问了,女子对男子总是沉默以对,是心里在乎的表现。” 周顾皱眉,“你找了谁问的?” 子夜有些难以启齿,“璧香楼里的青青。” 青青是壁香楼的花魁娘子。 周顾狠狠瞪了子夜一眼,“不靠谱。” 子夜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去往沈府的马车内,大夫人看着苏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臭丫头,还挺威风。” 在陛下面前,说话也依旧是在江宁郡时候一般,混不吝,而且,陛下还没走,她就带着她们先走了。弄的她都有点儿不怕当朝天子了。 苏容挽着她胳膊,笑嘻嘻的,“母亲,您和姐姐们被绑了一路,害怕没?” 大夫人白了她一眼,“说不害怕是假的,怎么不害怕?若只我一个,死了就死了,偏偏还带着六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生怕那帮子人欺负你的姐姐们,幸好他们还算是个人,没行禽兽之事。” 苏容闻言看向六个姐姐,几人见她看过来,也都齐齐看着她,一个个虽然都有些狼狈的不像是千金小姐了,但好在状态都不错,人也不见恐慌萎靡的后遗症。 苏容心里啧啧,心想她这么多年混蛋的总是欺负她们,可见还是很管用的,练胆子。关键时候,一个个的都没惊叫失态。 她笑着表扬,“姐姐们经历了这一回,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了,以后找了婆家,天塌了的事儿,最好都跟如今一样,不带怕的。” 六位小姐闻言都没绷住,被她给气笑了。 四小姐立即白了苏容一眼,“你就不能盼着点儿我们的好?这样的事儿,我可不想再经历下一回了。” “当然盼着你们好,你们以后嫁了人,若是被人欺负,我可是要拿着剑帮你们揍人的。”苏容理所当然地道。 五小姐好笑,“你拿着剑,是揍人吗?是杀人吧?” “都一样,剑柄可以揍人,剑尖可以杀人,就看姐夫和你们婆家做的事情混不混账了。”苏容歪头,“不过有母亲和沈伯母帮你们长眼,应该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大夫人闻言伸手用力点点她额头,“管好你自己得了,口口声声打打杀杀的。”,她说完,看向封毓,“这孩子是……” “他叫封毓,是被珍贵妃的案子害的哥哥被杀,母亲病逝的小孩。”苏容极其简短介绍,“今晚弄脏了他的家,不能住人了,作为赔礼和补偿,他选择以后跟着我。”话来,又补充,“以后我去南楚,他也跟着。” 大夫人闻言正视地打量了一眼封毓,见小少年瘦瘦的,没几两肉,她点点头,“给封毓多吃点儿,太瘦了,别养的跟你自己似的,瘦的一阵风能刮倒。” 苏容笑着答应,“行,天天给他吃肉。” (本章完) 第三一七章 不及(一更) 马车走到一半,苏行则带着人迎到了半路。 凤凌坐在车前,瞧见了苏行则来接,回头对苏容说:“姐,大公子来接了。” 苏容点头,“知道了。” 大夫人许久没见到儿子了,但也看不出半分想,对苏容摆摆手,“告诉他,回去再说,有你在呢,他接什么接?大冷的天,不在府里等着,瞎折腾。” 苏容露出头,笑吟吟地对苏行则摆手,“大哥,母亲说不想你,回府再说。” 苏行则:“……” 苏容不客气地落下了帘幕。 凤凌怜悯地看了一眼苏行则,什么叫受累不讨好,这就是,他赶着车没停下,继续往前走。 苏行则骑马跟在一旁,低声对凤凌问:“母亲和妹妹们一切可好?可有受伤?” 他也是刚得到消息,才知道珍贵妃绑了母亲和妹妹们,可见苏容一早就得到消息了,偏偏瞒着没告诉他。自己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算是明白了,苏容是真正地借由此事告诉她,以后她去了南楚,也不用担心她。她连这种事情发生了都不慌,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慌的? 马车回到沈府,府门口,沈显、沈夫人亲自站在门口等候迎接。 大夫人下了马车后,吓了一跳,连忙跟沈显和沈夫人见礼。 沈显见一行人完好,没受伤,松了一口气,“人平安就好,苏夫人千万别客气。” 沈夫人更是拉住大夫人的手,“真是吓坏个人,小七这孩子瞒得严实,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出事儿了,本想着伱们没有这么快到,最快也得再过个六七日。谁想到竟然被人给劫持了?” 大夫人道:“刚出了家门不远,就被人劫持了,明明带了不少护卫家丁,但打不过人家。不过一路上倒也没受苦,只赶路赶得急,颠簸了些。小七做的是对的,让你们知道,也是凭白多几个人担心我们。” 沈夫人点点头,“人平安就好。” 大夫人也点头。 沈夫人早已让人收拾好了院子,沈府大,没几口人,沈显无侍妾通房,闲置的院落不少,沈夫人迎着大夫人往府里走,对她道:“老姐姐,你来京城,就放心住在这里,院子我已让人收拾好,虽然不敢保你住的多舒服,但你就如自己家里一样,自在些。” 大夫人摇头,“就住一晚,明儿我们就去东四胡同的谢府住,可不敢长时间的叨扰你。” 沈夫人不赞同,“老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府里冷清的很,自从行则和小七住进来,我这府里才热闹了些,你们若是走了,我可不适应。” 大夫人笑,“这我可不管。” 沈夫人无奈,看向苏容。 苏容对沈夫人道:“沈伯母,我母亲可不跟我一样,她说就住一晚,那就住一晚,您就别留了,反正东四胡同距离沈府也不远。” 沈夫人闻言不再劝说了,“好吧,早知道你吃够了我府里的饭菜,不乐意住了。” 苏容俏皮地吐吐舌头。 大夫人看苏容的模样,狠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跟个小孩子似的,没个正经模样。” 若是以往,苏容早在巴掌落到脑袋上时躲开了,如今没躲开,“咝”了一声,无语道:“母亲,您的手劲怎么这么大?被绑架的待遇还好吃好喝了?” 大夫人气笑,“一顿一个馒头,你说呢?” 苏容评价,“也挺好,白面馒头吃了有力气。”,她转头对封毓问:“爱吃馒头吗?” 封毓顿了一下,“不爱吃。” 他爱吃米。 苏容认真地教育他,“那可不行,以后多吃馒头,才能长力气。” 封毓挣扎着点头,“好。” 大夫人又想动手拍苏容了,欺负小孩子老实,吃什么也管。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府内,沈夫人直接陪着大夫人去安置,管家带着封毓去安置,苏容没陪着,而是跟着沈显去了书房说话。 苏行则见母亲妹妹们都不想他,索性也不陪着了,也跟着沈显和苏容去了书房。 进了沈显的书房后,苏容不等沈显问,便将早已做了局之事与沈显简略说了,沈显听完后,赞赏地表扬,“不错,谋定而后动,整局棋万无一失,不止救得你母亲姐姐们平安,也引得珍贵妃出动。” 苏容笑,“管家是瑞安王配合的好,病得及时。” “瑞安王啊……”沈显道:“一条老狐狸。” 苏容点头。 沈显看向苏行则,“行则,官场如战场,甚至比战场还要波云诡异,你也是谢远教出来的,你妹妹这一手,你觉得如何?” 苏行则看了苏容一眼,“我不及妹妹。” 因为他都没发现,以为她回屋睡了,却不成想,她是偷偷摸出府,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儿。 沈显大笑,“这就对了,所以,你就放心她吧,别想着跟去南楚了,好好在大梁建功立业。凭你的本事,将来朝中重臣,绝对有你一席之地。” 苏行则点头,“妹妹这么厉害,我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苏容对苏行则露出得意的笑。 三人聊了小半个时辰,沈显知道苏容累了,便对二人摆手,“去歇着吧,今儿陛下怕是要休朝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陛下是没办法早朝了。 苏容点头,与苏行则一起,出了沈显的书房。 大雪未停,还在下着,天幕黑漆漆的,算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苏行则对苏容道:“母亲的事儿,你该告诉我,怎么能由你一个人顶着压力?” 苏容偏头瞅他,“大哥,科考还没放榜,这等待的日子里,你紧张吗?” 苏行则抿唇。 苏容对他笑,“你紧张的对不对?明明你有状元之才,但来京后,发现才子太多了,与你争夺状元之位的人大有人在,不说周顾,还有一个陆封严,也有赵立安。三元及第没那么容易,你每日虽然不显露情绪,但我也能看出来。” 苏行则无奈地瞪她一眼,“这与你告诉我,没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苏容理不直气也壮,“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能平安把母亲救出来,何苦要你跟着担心?若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我拿什么去南楚与盘踞在南楚上百年的南宫家斗?” 她眯起眼睛,“南宫家,若也能像对付珍贵妃这么简单就好了。显然,是不可能的。” 苏行则说不过她,只能作罢,听她提起南宫家,对她问:“夜二公子何时启程?你真不与他一起离开?如今已帮太子殿下破了局,你与他一起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苏容摇头,“不走这么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一个珍贵妃不成,还有南平侯府这个大皇子妃的母族没解决,更有二皇子妃的母族冀北平西将军府,这才是最难办的。因为都掌兵权,其中的平西将军府,怕是才与珍贵妃有真正的关系。珍贵妃不见得能供出平西将军府。而此案与二皇子牵扯不大。未来的时日里,还有的斗。” 苏行则听她这样说,也知道她自有打算,点点头,“赶紧回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情,有太子在,迫于太子和朝臣们的压力,陛下应该也不会从轻发落。” (本章完) 第三一八章 等她(二更) 皇帝想不想从轻发落苏容不知道,但她知道太子燕回声绝对不会让皇帝轻拿轻放。 她来京这一路,遭遇了多少刺杀,来京后,又遭遇了多少死士要命,她费偌大的力气,以自己做靶子,搅乱京城各大府邸,为燕回声破局,若是稍有半步差池,她都会死,燕回声也得不了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每一步算无遗策,燕回声配合的天衣无缝,东宫近来几乎夜夜长夜亮灯,耗费了多少心力,她清楚,燕回声亦清楚。 所以,燕回声是绝对不可能到如今地步,把到嘴边的肥肉不狠狠咬下一口的。 他憋屈隐忍了多年,也不是为了一直隐忍下去的,刀不出鞘,却一直锋利,他这把锋利的刀,如今已到了出鞘的时机。 皇帝哪怕是天,但太子也可以是把天捅破一个窟窿的那把剑,从今夜之后,皇帝再也做不到打压太子,而让太子做到一声不吭地隐忍了。 但这远远不够,把一切都按住了,不是目的,按死了,才是目的。 所以,苏容觉得,她还是要在大梁京城留一段时间的,帮燕回声将一切障碍扫平,待她回南楚,燕回声也才能抽出心力帮她,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回到住处,只见住处亮着灯,苏容推开门进了屋,便见大夫人坐在桌前等着她。 她讶异,“母亲,您怎么没去歇着?” “我不困,等你一起。”大夫人理所当然道:“沈夫人是给我安置了院子,可我说想跟一起住。你的姐姐们都去睡下了。” 苏容“哎呀”了一声,笑嘻嘻地道:“母亲是想我了啊。” 大夫人“呸”了一声,“谁想你了?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苏容啧啧,“嘴硬。” 大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苏容问:“赵嬷嬷和月弯呢?她们可有事儿?” “她们没事儿,那帮人不杀人,只绑了我们,她们不是回去了,就是在路上。”大夫人道。 苏容点头,“不杀人不是他们善良,而是怕惹急了我而已。” 大夫人颔首,看着她问:“伱跟周顾是怎么回事儿?” 苏容就知道她会问这个,一边解衣裳一边说:“没怎么回事儿,他以前是太子伴读,如今自然相助太子,今夜是他入宫请的陛下。我们虽然退婚了,但又不是生死仇人,自然要和和气气的。反正如今都是帮太子,是一根绳上的。” 大夫人怀疑地看着她,不客气地道:“你虽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有几个心眼别人不知道,我却是门清,你如实告诉我,你对周顾,是不是心口不一?” 苏容转回身,白了大夫人一眼,“母亲,您从哪儿看出来我心口不一的?” 大夫人轻哼一声,“从周顾对你的态度上。” 苏容啧啧,干脆坐下身,打算与他好好掰扯掰扯这个问题,“母亲,我对周顾的态度?什么态度上,让您觉得我心口不一了?” 大夫人看着她,也打算与她好好说道说道,“以你的性子,若是对他打心眼里不想再有瓜葛,你的任何事情,都是不容许他插手的。说断个干净,便绝无二话。” “这个不算。”苏容摇头,“退婚了,又不是退成了生死仇人。” 大夫人冷笑,“天真,你见有几个退婚的人,像你们一般和和睦睦的?不说是生死仇人,那也是绝无干系。连我在江宁郡都听说了,他高热不退,你为了救他,深夜奔波百里,一身血衣进京,直奔护国公府,从阎王爷手底下夺回了他一条命。” 苏容无奈,“涉及性命,我退婚在前,此事对不住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大夫人狠狠地点她脑门,索性直接道:“你这话骗别人有用,但骗我没用,你如实说,你如今对他是不是心里还藏着在意的心思?” 苏容趴在桌子上,无语地提醒她,“母亲,您来京,虽然是被人绑来的,但最终目的却是来与姐姐们相看,顺便看看归雪的。不是来把我的心剖开扒个干净看是红是黑的。” 大夫人只盯着她,那眼神显露出“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的表情。 苏容笑了笑,索性也直接说了,“我对周顾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总之,婚已被我退了,退了不说,我还接受了夜归雪的聘礼,允了他的婚事儿。这是事实。选择是我自己作出的,无论对错,都已做出了。” 大夫人噎住,一时间没了话。 苏容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母亲,归雪很好的,明儿你见了他,就知道了。我给您选的这个女婿,您见了就知道,配我,他是亏了的。” 大夫人没好气,“算你有自知之明,我就算窝在江宁郡时,也听闻了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名动天下,才华横溢。你那时候还下河摸鱼,上山打鸟,跟人打架弄的满身是伤哭哭啼啼找我帮你出去撒泼出气呢,你配什么?你自然不配。” 苏容:“……” 这才是亲娘吧?埋汰人丝毫不客气。 大夫人见她没了话,又狠瞪了她一眼,“你就算退了周顾的婚,也不该这么快就应下夜归雪,他是好没错,但你既然心里有周顾,没在放下时,便不应该应了夜归雪。而今儿我瞧着周顾看你的眼神,明显也是没放下你。你这不是胡闹吗?” 苏容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母亲,我真没胡闹,我就算在江宁郡时对周顾有那么点儿的小心思,哪到哪啊,为了我的前路和他的前途,我自认为我的选择没错。情爱值几个钱?是您告诉我的,不值一提。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他会放不下我,我以为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骄骄傲傲的一个人,瞧着意气风发潇洒恣意,又是从东宫做伴读出来的,总不至于是一张白纸,被谁画了一笔,就认定谁了,若是真这样的话,他该认定端华才是。但没想到,确实是我高估了他,也低估了自己。如今弄到这地步,他放不下,我也有责任,我是想要我好他也好,但若他不好,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不在意。” 苏容叹了口气,想起今儿在封毓家屋门口,周顾的模样以及对她说的话,她额头又突突地跳起来,承认道:“您骂得对,我是草率了,但我从小到大就被刺杀,南楚形势不容乐观,南宫家一家独大,南楚宗室也不是省油的灯,夜相府的支持加上十万兵马的兵权,可以让我省很多力气,关键是夜归雪本人,是南楚王为我特意培养的王夫人选,我也着实欣赏他,若他做我王夫,我也是乐意的。故而,当初真没什么可犹豫的,但分我当时有一丝犹豫,都是对我南楚王女身份的不尊重。” 她揉揉眉心,“母亲,我是南楚王女,未来我要接南楚王手里的位置,掌管南楚。一国百姓,系于我一身,大魏虎视眈眈,早晚要开战,无论是大梁,还是南楚,都必要战。您觉得,我有得选吗?对比天下大局,儿女私情又值当什么?对比我的身份,坐拥南楚,执掌社稷,区区情爱,又值当什么?对比周顾,有青云路,康庄坦途,储君的未来辅政之臣,大梁名垂千古的名臣将相,片瓦感情,又值当什么?” 她放下手,看着大夫人,“母亲,选择这东西,不过是一念而已。您如今骂我也没用了,直至今日,我也并没有觉得后悔。” 大夫人软了面容,口气也松软下来,“我不是骂你,若这样说来,你的选择也不能说错。但作为过来人,我却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看的。” “你觉情爱不值一提,那是未经失去。”大夫人轻叹,“罢了,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你既选了夜归雪,就与周顾还是远些吧,明明你想快刀斩乱麻,事后就别心软心慈。” 苏容点头,沉默地想着,她是想远着些来着,但也没想到,事情一出出的,便不远不近了。救一个人不死不容易,毁一个人心智却简单的很。她是希望他好的,但若他不觉得好…… 她又能怎么做? (本章完) 第三一九章 拜见(一更) 灯光下,苏容一张小脸沉静,但眉心却拧成了一道褶。 大夫人拍拍她脑袋,“行了,睡吧!我是怕你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才与你说这些,既然你什么都明白,是我瞎操心了,伱既明白自己做什么,也不觉得后悔,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人的路有千万条,走哪条不是走呢,活着才是首要的。” 她就这么一个疼进心坎的女儿,去南楚即位千难万险,当然是怎么有利怎么来。 她得赶紧睡了,夜相府的二公子若是知道她已入住沈府,明儿一准会来拜见她。她得养好精神接待准女婿。 苏容见大夫人一边走一边拍自己的脸,走到床前后,又转回身去照镜子,直哎呦“快睡快睡,别明儿人家夜二公子登门,我还没睡醒,那可不行,太失礼了。” 苏容好笑,“成成成,赶紧睡。” 于是,母女二人干脆利落地熄了灯,躺进了被窝里,都有一个好习惯,几乎是说睡就睡了。 第二日一早,大夫人醒了,睁开眼睛看看,天已经亮了,见苏容还睡着,伸手推她,“别睡了,到时辰了,赶紧起来。” 苏容困的不行,“母亲,您自己起吧,我要睡。” 她又不必陪着见夜归雪。 大夫人不干,继续推她,“不行,赶紧的,你陪着我。” 苏容困的睁不开眼睛,索性伸手按住她,“母亲,再睡一会儿,您的睡姿实在是太差了,拎胳膊踢腿的我合理怀疑我父亲纳了那么多妾室,就是因为您睡姿不好,他每日跟着您睡不好,才多纳几个,也有理由一个月不跟你睡太多天。” 大夫人气笑,伸手拧她耳朵,“死丫头,你到编排起我来了,你给我起来。” “不起不起,要起你自己起。”苏容躲开她的手,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一拉,蒙住脑袋。 大夫人又伸脚踢她露在外面的脚。 苏容索性将脚也盖住,用被子卷成一个直筒,从头到脚都不露了。 大夫人无语,伸手拽她被子,拽不动,干瞪眼。 苏容在被子里嗡嗡地说:“母亲,归雪是个特别体贴的人,他知道您昨儿太晚才能休息,今儿一定不会太早来,您差不多中午前一个时辰起来就行了,他也差不多会那时候登门了。” 大夫人将信将疑,“当真?” “当真,若她早来,你找我算账。”苏容困的不行,才不陪她起个大早等着人来。 大夫人见她说的肯定,勉强相信了,事实上她也很困,索性又钻进被子里,妥协道:“那行吧,那我就再陪你睡会儿。” 苏容见她听进去了,不折腾了,才松了一口气,露出脸,继续睡。 于是,大夫人又睡了一个半时辰,再醒来,天已大亮,她惊呼一声,赶紧跳下床,穿衣裳,同时伸手推苏容,“快点儿,这回该醒了吧?都快晌午了。” 苏容也睡的差不多了,打着哈欠点点头,慢悠悠坐起身。 大夫人嫌弃她磨蹭,又催了她几句。 苏容无奈,再次跟她强调,“归雪真的是极好的人,您相信我。” 大夫人没好气,“那也不能因为人家是极好的人,我就太过失礼,让人家久等,还以为我不满意他呢。” “这个不会。”苏容一边穿衣裳一边与她说话,“我跟他说了一些我干的混蛋事儿,我大哥更绝,把我从小到大干过的所有混账事儿,都跟他说了。他知道我什么德行,也知道您这个做母亲的,不是个苛责人的,心地极善。” 大夫人被她冷不丁夸了一句,“呸”了一声,“我才不是善良。” 她“呸”完,又说:“你跟你大哥是不是傻啊?跟他说这些做什么?是想把他吓跑?我可听说了,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不说是天下独一份,那也是南楚独一份,家教极好,教养是一等一的,夜相府规矩重,就你这样的,告诉人家你做过什么混账事儿,人家还能瞧得上你?” “瞧得上。”苏容嘻嘻笑,“我们极合得来。” 大夫人气笑,“行吧,你赶紧的,别磨蹭了。” 母女二人收拾妥当,这时有人过来传话,说夜相府的二公子到了,沈夫人问大夫人可歇好了?是否去前厅一见,若懒得走,可以让夜二公子过来请安。 大夫人连忙说:“歇够了,我这便去,不必他来。” 传话的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大夫人扭头看苏容“你说的对,这夜二公子当真是一个体贴的人,来的时辰跟你说的一样,正正好。” 苏容笑,“所以,您相信我就对了嘛。” 大夫人评价,“你总算靠谱了一回。” 苏容:“……” 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外面的天终于放晴,沈府的下人都很勤快,将院里院外但凡下脚走路的地面都清扫的极为干净。 大夫人走了几步路才发现苏容身上穿的白狐皮的披风,讶异,“你这披风,哪儿来的?” 她眼力好,知道这样的好东西,可是买都买不着的。 苏容道:“太子殿下送的。” 大夫人又仔细看了两眼,上手摸了摸,对苏容道:“太子殿下为何对你这么好?” “当然是我帮了他大忙。”苏容早已被这件白狐皮披风引来的瞩目习惯,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当回事儿,“不过是一件披风而已,他送,我就收了。” 大夫人想想也对,苏容来京,虽然本身就是靶子,但因帮太子,使她这人形靶子惹人眼极了。不知道遭多少人恨呢,收一件珍贵的白狐披风,的确不算什么。 二人来到前厅,只见前厅内沈夫人陪着夜归雪在座,昨儿夜里说今日过来拜见大夫人的周顾没来,大约也是心里清楚,他今儿来不适合。 大夫人一眼便瞧见了夜归雪,心下吸了一口气,她只听闻夜归雪才华横溢,名动天下,长的似乎也不错,但哪里想到,本人竟然是这么一副欺雪赛梅的容貌? 这一刻,她彻底理解了苏容,任谁把这样的人送到面前,再加上夜相府和十万兵马的支持,不心动才是傻。 (本章完) 第三二零章 太好了(二更) 夜归雪起身给大夫人见礼。 苏容敏锐地发现,他两只衣袖的袖边有细微的褶痕,心里有些想笑,想着名动天下的夜二公子,原来除了在她面前,在大夫人的面前第一次相见也会紧张啊。 大夫人连忙摆手,“归雪快免礼,自家人,无须客气。” 哪怕是第一次见,大夫人也没见外地喊夜二公子,而是随着苏容,称呼他为归雪。 虽只是一个称呼的差别,但夜归雪却体会到了大夫人对他的认可。 夜归雪心下一松,看了苏容一眼,微笑点头,“伯母说的是。” 大夫人挨着沈夫人落座,苏容挨着夜归雪落座。 几人落座后,大夫人看着夜归雪与苏容,这么一瞧,真是般配极了,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主动说起今早喊苏容起床她说什么也不起,不止如此,还蒙着被子将夜归雪大夸特夸了一番的事儿,说完后,对夜归雪笑道:“我早就听闻归雪你的才华品貌,知道你是极好的,但也没想到,你连这等小事都妥帖体善极了。” 夜归雪微笑,“来拜见伯母,不是小事,在我的心里,是极大的事儿。伯母一路奔波,担惊受怕,昨夜又很晚才歇下换做是谁,都不好早早来扰了伯母。” “这可不是换做是谁,都有这份心的。”大夫人笑着摆手笑着问夜归雪,“家中令尊令堂可都安好?” 夜归雪笑着回答,“安好。” 大夫人颔首,“我家老爷刚接手江州,公务缠身走不开,谢先生也抽不出身,否则他们二人,也是极想见伱的。前些日子收到小七的信,我家老爷和谢先生都对你赞不绝口。” 夜归雪道:“我已与小七商议过,现在京城见过伯母,待我离开京城时,绕路从江州走,再去拜见伯父和谢伯伯。” 大夫人笑道:“若是时间充裕,是可以去一趟,若是时间不充裕,下次再见。” 夜归雪道:“时间充裕的。” 毕竟南楚与大梁万里之遥,这次不见,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了。 大夫人见他这样说便点头,又与他说起别的话,夜归雪有问必答,彬彬有礼,言谈话语,举手投足,不止让人赏心悦目,且极善与人打交道,不会冷了话题,每出口一句话,都让人心下舒服。 苏容在一旁瞧着,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显然是满意极了。 终于,沈府留了夜归雪在府中午膳。 苏行则作陪,看到他老娘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对夜归雪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亲的模样,很是无话可说。 饭后,夜归雪告辞,临走时说:“若是伯母不累,明日他再过来接伯母,一起逛逛京城。” 大夫人自然连声说:“不累不累,我这一身骨头硬朗着呢。” 于是,一老一少,第一次见面,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将明儿也约好了。 大夫人还亲自送夜归雪出府,并且告诉他,今儿是不客气地在沈府叨扰,借用了沈府的地方,不过今儿晚上,他们就会搬去东四胡同的谢府,让他明儿去东四胡同接人,也不用太早。 夜归雪推托了几次不让大夫人送,但最后拗不过,只能让她送到了门口。 夜归雪的马车离开后,大夫人回身,揉揉自己的脸,对无语地看着她的苏容瞪眼,“臭丫头,你那是什么眼神?” 苏容立即收起无语的眼神,提醒她,“母亲,您用力过猛,归雪是聪明人。” 大夫人伸手戳她额头,“你懂什么?你有一个好出身,自己没事儿就偷着乐吧,否则这样的人,你哪儿能配得上?” 她将苏容的额头都戳红了,才收回手,拢在袖子里感慨,“人是真的好,就是太好了啊。” 苏容揉着额头,小声嘟囔,“太好怎么了?我怎么就配不上了?” 大夫人没好气,“太好的人,如那天边的云,白玉无瑕,你这从小就在地上打滚的人,泥里混的,你说你怎么配得上?” 苏容不服气,“小看我。” 大夫人被气笑,“倒不是小看你。你这混账的丫头,虽是泥里混的,但心却是站在九霄之外的,人家虽然是天边的云,但聚云降雨,也是能福泽泥土芬芳的。白玉无瑕,但扔在泥里,还能保持本来的模样?你呀,从小就冷心冷肺,若论表象,你自是配不上人家,但若论本质,我是怕你伤了人家这块美玉。” 苏容剔透,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收了笑,“母亲,不至于。” 大夫人白了她一眼,扭回头往回走,又继续低声感慨,“若是你最早遇到的人是他就好了。那就十全十美了。” 若苏容最先见到的人是夜归雪,他这样的人,哪能做不到让人一见倾心? 但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呢?事情就那么凑巧,南楚那时候发生兵变,夜归雪就恰巧晚来了那么一段时间。 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也没有多浓墨重彩,但却也是让人一眼惊艳,少年如一块璞玉,就那么一步步的,润物细无声地,成了苏容心头不可忽视的存在。 大夫人又嘀咕,“真是命运弄人。” 先来的,与后到的,要说谁更占便宜,都没有。 苏容看大夫人嘀嘀咕咕,挽住她胳膊,笑着逗她,“母亲,若让您选呢。” 大夫人毫不犹豫,“当然是夜归雪。” 苏容笑。 苏行则跟在二人身后,想着她母亲惯会口是心非,她的妹妹惯会没心没肺。 回到府内,大夫人跟沈夫人告辞,沈夫人再三挽留大夫人坚决说不能留了,她儿子女儿带着护卫们叨扰了沈府这么久,她带着一堆孩子来了若是再继续吃沈府的住沈府的花用沈府的,她老脸可挂不住,怕臊的很,她会在京中多住一段时日,以后少不了要叨扰沈夫人与她一起为女儿们选婿,如今她可不能强留了,否则她脸皮再厚都会不好意思的。 沈夫人无奈,笑着答应下来,派府中准备的车送大夫人等人去东四胡同。 她是真的舍不得苏行则和苏容,试探地问要不把这两人给她留下一个,大夫人没忍住笑不可支,说老妹妹你快得了吧,就这两个烦人精,还是她带走好了,得好好训训他们,怎么能在沈府叨扰这么久呢!尤其是连吃带拿,太不像样了。 苏行则住在沈府期间,沈夫人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一应所用,都给他装车带走。还有苏容的,清平公主府给了她太多东西,她又给她添置了不少,因为她没女儿,故而对苏容,真是可着心的给她买往身上打扮,本来平日里翻墙打架穿着从来简便素净的一个小姑娘,自从来京后,被清平公主、端华、沈夫人三人给打扮的,花枝招展,大夫人乍一见她,差点没认出来。 于是,这搬家的队伍,可真算得上是浩浩荡荡。 (本章完) 第三二一章 拜帖(一更) 周顾昨夜回府并没有睡好,清早又早早醒来,在床上静坐了片刻,又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落下一片浓浓的阴影,心底亦是一片浓郁。 他不能去沈府拜见大夫人,也没资格去,去了是给苏容上眼药,也惹人厌。 他不想做惹人厌的人。 京中昨夜发生的事情虽被皇帝刻意压了消息,但京中不少府邸还是听到了风声,因周顾全程参与,护国公府自然知道江州刺史苏家的大夫人来京了,被苏容救下,住去了沈府。 国公夫人一早就去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与其商量,“母亲,儿媳是不是应该登门去拜会?” 盛安大长公主道:“今日夜归雪应该会去拜见沈夫人,你去肯定会碰到他,两相撞在一起不适合。” 国公夫人心中也清楚,“那儿媳明日再去?” 盛安大长公主斟酌道:“先派个人递个帖子吧!” 如今的苏家今时不同往日,苏容王女的身份已不是秘密,苏家又与东宫走的近,太子又已起势,接下来想要巴结苏家的人多了去了,护国公府因着苏容退婚,难免有些不尴不尬,还是先递个帖子为好。 国公夫人点点头“儿媳去看看顾哥儿。” 昨儿周顾回来的晚她这个当娘的没与他说上几句话,便被老护国公叫去书房了。 盛安大长公主摆手,“去吧!” 国公夫人起身,出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去了周顾的院子。 国公夫人来时,周顾依旧在床上躺着,听人禀告夫人来了,他才慢悠悠从床上起来,简单地洗漱后,拖着步子,出来见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瞧着他眼底的黑影,问他,“是不是娘来早了?扰了你的睡眠?” 周顾摇头,揉揉眉心,“不是,我睡不着,早已醒了。” 国公夫人看着他,“昨儿你怎么会出府参与了那么大的案子?陛下不是早就说了,不让你插手的吗?” 周顾简单说了他去东宫,凑巧碰到苏容也去东宫,后来他非要跟着她的事儿。 国公夫人听完后点点头,“苏容着实厉害,珍贵妃一案,如今京中已震翻了天,陛下今日没早朝,据说昨夜从天牢审完珍贵妃后,回宫便病倒了,请了太医。” 她感慨道:“谁能想到,幕后之人竟然是珍贵妃?真不明白,她到底是为着什么?” 按理说,虽然她没有子嗣,但到底是陛下的宠妃,这些年在宫中,她虽宠冠六宫,但也没把谁真得罪死了,任何一个皇子即位,她应该都能落个太贵妃的待遇,没必要这般折腾搭进去自己。 周顾嗤笑,“能为了什么?她应该是冀北平西将军府的人。” 国公夫人一愣,“这话怎么说?她不是南平知府送进宫的吗?” 周顾摇头,“这些年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因为珍贵妃,可得了不少利,南平侯府反而没有平西将军府得的多。” 陛下病倒,一半是因为珍贵妃,他是真的宠爱珍贵妃;一半怕是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珍贵妃背后有人,是谁这些年通过珍贵妃得利,不言而喻,哪怕珍贵妃不招,皇帝也觉得自己这些年被平西将军张平给愚弄了,心里窝火,气火攻心。 国公夫人仔细想了想,还真是,一时间有些凝重,“平西将军府,可不好对付。”,她看着周顾,“昨儿你见太子殿下,殿下可说了何时放榜吗?” “快了。多不过几日。” 国公夫人问:“放榜后,就要离开京城?” 周顾点头。 国公夫人试探地问:“昨儿你与苏容待在一起,可说了什么?她如今是什么打算?京中一切解决,她是不是就要去南楚了?” 周顾抿唇,“我说了放不下,她与我急了。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去南楚,她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 国公夫人看着他,“那……” 周顾抬眼,对上国公夫人的视线,心里的苦意直往上涌,“母亲,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 国公夫人点头,“放不下便放不下,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她这个做母亲的,自己留了太多遗憾,便不想让儿子留丝毫遗憾。 周顾扯动嘴角,轻声说:“但是儿子又不想惹她厌,母亲,您说我该怎么做?” 国公夫人也不知,摇摇头,但还是以过来人的经验为他指路,“娘也不知,但娘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无论是得一件珍贵的事物,还是得到一个人,都要付出。” 周顾颔首,“母亲说的是,所以儿子会去南楚。” 哪怕她有夜相府的支持,哪怕她有夜归雪给她的十万兵马虎符,他也想去帮她。 国公夫人目光温和,“保护好自己,多带些人手,我已给你外祖去信,他会从崔氏族里给你派一批暗卫保护你,在你离京前,应该可以到达了。母亲别的不求,只求你好好的。” 长子有护国公府嫡长孙的资源,次子虽也是嫡出,但对比执掌门庭的长兄,放在他身上的资源都要降一半,庶出更不用说了,外面风险太大,尤其是他还要去南楚,她这个当娘的,只能从家族为他谋取。 周顾想说不必,他带着自己的人就好,用的顺手,要隐匿行踪,带太多人不便,但看着国公夫人坚决的眼神,他只能闭了嘴,道谢,“多谢母亲。” 国公夫人见他答应,心下松了一口气,微笑,“娘稍后便给沈夫人下帖子,看看沈夫人方便什么时候拜会。” 周顾心下一黯,点了点头。 国公夫人也不知该如何帮他,只能道:“到时候你陪我一起。” 周顾“嗯”了一声。 于是,当日,国公夫人的帖子送到了沈府,彼时,大夫人已带着苏容、苏行则等人浩浩荡荡去了东四胡同的谢府,沈夫人收了帖子派人将之送去了谢府。 一行人进驻谢府,可乐坏了看守谢府的老伯,庭院早已打扫好,大夫人等人进来后,分别入住各院,一下子就将谢府添满了。 老伯眼花直冒,欢喜不已,“这宅子,总算不空了,这么多年,老奴着实闷得慌。早先还以为公子能多住些日子,谁成想没住几日,公子就住去沈府了,如今总算又回来了。” 大夫人拍了拍老伯肩膀,“这谢府我们也不能一直总住着,虽是一家人,但门匾上到底挂了个谢字,待行则高中,若能得陛下赐府邸最好,若是不能,也要再购置一处府邸。” 老伯肉眼可见地又没了欢喜劲儿,顿时又叹气起来。 苏容笑吟吟地说:“老伯别伤心,我大哥承谢伯伯半师之谊,这府邸就让他一直住着。陛下赐的府邸也未必有谢伯伯这处好。” “那也不能白占。”大夫人瞪眼。 苏容笑,“母亲说什么占不占的?谢伯伯与咱们,虽是两个姓氏,但哪一点不是一家人了?我去南楚,谢伯伯定然不放心我,他应该是要跟我走的……” 大夫人愣住,“他要跟你走?” 苏容点头,“差不多吧!我还没有问过他,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否则他不至于从我父亲上任,便帮他忙个不可开交,还不是想我父亲尽快上手,他好脱身?” “竟是这样。”大夫人一时没了话。 苏行则目光幽幽,“你只想着先生陪你,却不想我去。” 苏容嘻嘻笑,“咱们家就你一棵独苗,大哥,你若跟我走了,父母姐姐们怎么办?你可好好在京城扎根吧!” 苏行则无奈,“罢了,赶紧收拾吧!” 大夫人看了一眼天色,也觉得不早了,连忙吩咐人赶紧收拾,又对苏容道:“今晚我还跟你……” “不。”苏容惊恐地拦住她,“母亲,您自己住。” 她可不想被这个睡姿不好的人折磨。 大夫人看她退避三舍的模样,打消了念头,笑骂,“死丫头,当我稀罕你。” 她说完,去了自己的院子。 苏容着着实实松了一口气,刚要往自己的院子走,守门人送来的一张帖子,说是沈府送来的,她接过来一看,见是护国公府国公夫人的帖子,顿了一会儿,拿着去追大夫人。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本章完) 第三二二章 侍疾(二更) 大夫人瞧见护国公府国公夫人的拜帖,有些为难地看着苏容,问她怎么办? 苏容道:“明儿您既然与归雪约了,后日吧,您回帖,就说不必国公夫人来拜访您,您会亲自登门拜访老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以及国公夫人。” 大夫人点头,“好,就这么办。” 大夫人亲自回了帖子,派人送去护国公府。 派出去的人刚走不久,门房又送来了清平公主府的帖子、瑞安王府的帖子、成国公府的帖子。 三家的帖子几乎是同一时间送到,显然是得到了消息,苏家大夫人带着儿女搬来了东四胡同,帖子直接送到了东四胡同。 大夫人又拉着苏容商量,“这三家的帖子怎么办?” “依次往后退吧!”苏容道:“去完护国公府,先去清平公主府,再去成国公府至于瑞安王府……” 苏容斟酌着道:“暂时压着,先不去。” 大夫人敏锐地问:“瑞安王府怎么了?” 苏容摇头“关于珍贵妃的案子,瑞安王主审,昨夜皇帝审完珍贵妃,回宫便病倒了,这案子一时半会儿结不了案,要看皇上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定案。” 大夫人一听便懂了,瑞安王府如今压力大,怕是正想找人分担呢,能不撞上去,还是不撞上去,反正苏容该做的已做了,“成,那就先搁置着。” 二人刚说完三家的帖子,门房便又送来了好几张拜帖,刚打开几张拜帖看起来,门房又陆陆续续送来拜帖。 大夫人直哎呦,“咱们苏家,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待见了?” 苏容笑,“招人待见的是如今的东宫太子,苏家是太子派系,只要不傻的人,如今都想巴结东宫。但东宫是那么好巴结上的吗?自然不少人要把主意打到您身上了?” 大夫人顿时露出不屑,“这帮子宵小之辈,早干嘛去了?” 太子受打压时,一个个的往后缩,太子起势了一个个的又黏上来。 她也不了解京中形势,各个府邸盘根错节的关系更是如同睁眼瞎,啥也不懂,只能又拉着苏容商量“这些拜帖里,哪些能来往啊?你在京中待了这么久,比我了解,还是得靠你。” 苏容伸手入怀,给她一份名单,“这是沈伯母为姐姐们选出的京中过得去的公子们极其家世,您就按着这个名单来交往。” 大夫人顿时乐了,“这就简单了,还是要多谢你沈伯母。” 夜归雪回到成国公府,叶秋莹跑出来迎接,仰着小脸看着他,“小叔叔,您见到苏家大夫人了吗?可有为难您?” 夜归雪微笑,摸摸她的头,摇头,“苏伯母人很好,没有为难我。” 叶秋莹松了一口气,小大人一般地道:“那就好。” 夜归雪又笑了笑,“已约了明日陪沈伯母在京中转转,明日你也一起吧,让沈伯母也见见你。” 叶秋莹睁着大眼睛,“小叔叔,听说苏家大夫人受到了惊吓,您这样不给人休息的时间,是不是不太好?” 夜归雪笑着摇头,“受到惊吓是有一些,但我瞧着还好。她初来京城,即便我不约,明日怕是也有帖子拜会,闲不下的,不若我邀请她在京中逛逛,也能让她缓和一日再应对京中各大府邸的拜帖。” 叶秋莹明白了,小脸一脸的恍然之色,问夜归雪,“小叔叔,那苏家大夫人喜欢您吗?” 夜归雪目光微顿,轻声说:“大体是满意的吧!” 叶秋莹看着他。 夜归雪想起今日大夫人待他的热情,没有哪处怠慢,但正是因此,让他觉得,过于热情了些。 叶秋莹十分敏感,拉住夜归雪的手,宽慰他,“小叔叔,别人喜欢不喜欢你都不打紧,苏七姐姐喜欢你就好了。” 夜归雪失笑,捏她鼻子,“你说的不错。” 皇帝病倒,皇后与后宫有品级的妃嫔们都要去皇帝寝宫侍疾,皇子们自然也不能落后,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砸下来,谁也受不住。 大皇子府邸被封,尚没解封,自然没法进宫,但二皇子出入自由,是要进宫的。四皇子同样,丽嫔没治罪,四皇子目前也没被限制,便也是自由的。 于是,这一日,太子、二皇子、四皇子等一众皇子们,都聚集到了皇帝寝宫外。 皇帝谁也不见,都拦在了寝殿外。 皇后的凤辇与妃嫔们的轿子先后到达,御前侍候的公公又去里面通禀了一回。这一回,皇帝没再说谁也不见,只说请皇后进去。 皇后看了众皇子一眼,“你们都回去吧,明日再来,今日先让陛下好生休息。” 太子拱手应是。 二皇子以及一众皇子闻言也只能应是。 皇后进了皇帝寝宫,殿门开启又关上。二皇子看向太子,压低声音说:“太子,父皇怎么连你也不见呢。” 太子瞅了他一眼,神色平静,“父皇不见孤,这不是很正常?孤还想问,父皇怎么连二哥也不见呢。” 二皇子一噎,这几年,的确是燕礼与他在皇帝面前更有脸面,燕回声每回都退避三舍。 二皇子一时有些不适应这落差,燕回声这回虽然没进去,但是皇后却进去了,往常这时候,都是贵妃、贤妃,以及他母妃德妃轮流进去,唯独没有皇后的份。 可是如今,贵妃被关在天牢里,贤妃和他母妃虽没去天牢,依旧留在宫里,但却也是被严加看管起来了。得脸面的,都没了脸面,反而不得脸面的,立起来了。 燕回声见二皇子没了话,也懒得与他费口舌,直接转身走了。 燕麟见他走的干脆,心里十分憋闷,谁能想到,他与燕礼这些年费尽心思地想将燕回声从储君的位置拉下马,赶出东宫,却倒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起势了。 他今年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不是他运气好,是苏容,苏容那贱人搅动京城,相助燕回声。 若不杀苏容,以后苏容顺利回到南楚,便更会大力支持燕回声了,那么他们更难将燕回声拉下马了。 燕礼说的对,必须杀了苏容。 燕麟眼底泛起杀意,无论如何,得杀了苏容。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本章完) 第三二三章 帝后(一更) 养心殿内,皇帝一脸病容,处处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皇后进入后,看着皇帝的模样,心里也惊了一跳,似乎一夜之间,皇帝老了许多,形容憔悴。 她来到床前,轻声喊了一声,“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看着皇后说了句,“坐吧!” 皇后落座。 皇帝道:“他们都走了吗?” “臣妾让他们都回去了。”皇后看着皇帝“孩子都很担心陛下,您要保重龙体。” 皇后这语气听着平平,但细听下,还是隐藏着担忧和关心。 皇帝伸手,“扶朕起来。” 皇后伸手,将皇帝扶起来,有眼力见的内侍立即拿了靠枕,让皇帝倚靠着。 皇帝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这才仔细打量皇后,对她说:“名烟,朕老了,你也老了。” 皇帝眼眶一红,“陛下不老。” 皇帝摇摇头,伸手摸摸她的脸,叹了口气,“这些年,朕对不住你,冷落了你。” 这些年,皇后没犯过什么错,可以说是谨小慎微,生怕被皇帝找出不是来,但即便这样,一个月里也有那么一两次,因为小事,受到皇帝的苛责和冷待。 皇帝打压太子,连带着皇后,也不得脸面,这是众所周知的,不是秘密。 皇帝这些年做过什么,自己更是清楚的很,往常他病倒,像这样的侍疾,都不会让皇后靠近,一国之母,每次都是被关在门外,皇后只能来了又走,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皇帝不会踏足凤仪殿,皇后也识趣,不会去请。 皇后不犯大错,皇帝没办法将之重处,只能训斥冷待,卸不掉她的凤印,太子更是从不犯错,哪怕皇帝知道他威望名声盖过他这个父亲,也只能打压冷待,做不到废黜储君。 所以,对于嫡妻嫡子,他这么多年,回头看看,发现可回忆的,真都不是什么和乐融融的场景。 他最多能往前追忆,与皇后最初大婚那几年,也曾夫妻和美,因为她为他生了个聪颖的儿子而欣喜赞扬过。 但那都是很久远的事儿了。 皇后眼底落下泪来,微微哽咽,“陛下没有对不住臣妾,是臣妾不得陛下喜欢,太子从小端重,做不到对陛下绕膝撒娇,也不得陛下喜欢罢了。” 喜欢说讨喜话会讨好皇帝的人是大皇子燕礼,喜欢见风使舵会撒娇的人是二皇子燕麟,燕回声虽是嫡子,但因出生就被封为太子,故而这些行为他都不能做,尤其是秦太傅学问虽好,但为人板正守礼,也教不出不端正的太子来。 皇帝摇头,递给她一块帕子,“伱是朕的皇后,朕怎会不喜你?太子身为储君,自当端重。这些都不是过错。” 皇后不语,接过帕子,轻轻擦泪。心里却想着,这些都不是过错,那什么是过错呢?怪她太端庄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怪太子不该德修善养受百姓爱戴? 皇帝见皇后不语,洞彻人心地问:“名烟,你是不是心里一直在怪朕?” 皇后摇头,“臣妾不怪。” 不是不敢,是不怪。她知道皇帝爱听这个,就想听她说不怪,那她说就是了。 皇帝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名烟,朕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皇后点头,“臣妾明白,所以臣妾从来没有找陛下哭闹过。” 这是实话。 皇帝颔首,“对,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他握紧皇后的手,“珍贵妃就会哭,所以,朕这些年偏宠她了些。” 皇后心想,何止珍贵妃,贤妃和德妃也一样,珍贵妃是刚一露出不高兴,皇帝便把好的东西都奉上,贤妃和德妃是动不动就哭闹着求宠,讨喜又会说好话。都能有糖吃。 她身为皇后不能像她们一样,否则就是不端庄,陛下会训斥,朝臣也会颇有微词。总之她们能做的事儿,她不能做。 皇帝道:“朕没想到珍贵妃竟然背着朕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尤其是,竟然绑了苏家妇人,还要杀苏容。真是枉费朕给她赐了一个珍字的封号。” 皇后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贵妃确实让人没想到,不知她是因何原因?自打他入宫起,这十多年来,陛下一直对她宠爱有加,不曾亏待她,按理说,她不应该,也没有理由做这些事情。另外,她一直待在宫里是怎么豢养那么多杀手的?” 皇帝脸色难看,“昨夜朕审问了,她死活不说,但朕虽然被她糊弄多年,却也不是傻子,她身为贵妃,这么多年,因为她,给谁谋利了,稍微一想,便知道。” 他黑着脸道:“朕已经派人去查南平侯和张平了。” 珍贵妃虽然是南平知府送进宫的人,但南平知府归南平侯管辖治下,与南平侯脱不了干系。另外,平西将军府看起来与珍贵妃八竿子打不着,但因为火狐皮事件,他因进献给珍贵妃,解了他与太子置气和哄美人之心,等于收买了他的心,国库的银子大部分都流入冀北,是获利最多的人,他就不信没干系。 皇后心里想着这样的话陛下自从觉得太子成为他的威胁后,是从不与她说的,至少有七八年了,如今因为珍贵妃气的病倒了,倒与她说了。 皇后猜不准皇帝此时心里的想法,是真的想与她说些心里话,弥补和挽救他们的夫妻情分,还是想要试探她,看看她与太子是不是想借由如今把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打压了的朝局起势开始反击,让他心里发慌,生怕他们对他这个帝王做出什么,也好让太子顺利即位。 不怪皇后心里如此想,实在是,伴君如伴虎,面前这个一脸病容的帝王,最懂得拿捏人心和试探人心。 她做皇后二十几载,不说最了解他,也了解个八九分。 她面色露出愁容,宽慰道:“南平侯和平西将军多年来颇有忠心,兴许是陛下多虑了。陛下还是先仔细养好身体,朝野上下,一大堆的事情都在等着陛下您处理,今冬的第一场初雪就下了三日夜,太子担心会有地方闹雪灾,您一定要保重龙体。” 言外之意,这大梁天下,还是您的,指望着您做主呢。 (本章完) 第三二四章 如约(二更) 第二日,用过早膳,夜归雪便如约去了东四胡同的谢府。 大夫人按时起床,收拾妥当后,去苏容的院子里寻她,苏容还没起,她直接冲进屋,将之从被窝里拎了起来。 苏容没了大夫人跟她抢床,睡的好,哪怕觉得有些早,倒也不困了,顺从着穿衣下了地。 待她梳洗妥当后,与大夫人一起,去了前厅。 前厅内苏行则与苏府的六位小姐已早早在等候她们。 大夫人指着六位小姐教训苏容,“你看看你的姐姐们再看看你,就没见伱以前这么懒,在江宁郡时,你不是按时起床的吗?怎么如今耍懒了?” 苏容很有理由,“在江宁郡时,我不需要费脑筋啊,来了京城,每日费脑子,可不就需要多休息嘛。” 大夫人一噎,想想很有道理,便不再说教她了。 苏容挨着大夫人落座,偏头对苏行则问:“大哥,你今儿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逛街吗?” 苏行则点头,“不能只让夜二公子自己陪着你们,我理应作陪。” 苏容点点头。 大夫人分外满意,“你大哥比你懂事多了。” 苏容不反驳这话。 苏行则笑,“难得听母亲夸我,我差点儿以为儿子不是亲的了。” 毕竟前夜他听闻珍贵妃派人绑架了她们后匆匆出沈府迎接她,她坐在马车里,连个面都没露,分毫不想他这个儿子,也不需要儿子安慰。 大夫人哼了一声,“你若早些娶妻……” “母亲。”苏行则连忙截住她的话,“先把妹妹们的婚事儿办妥,儿子不急。” 大夫人也知道不急,他儿子前途无量,越往上走,才能匹配家世好的,男儿三十都能娶十八,但家里的女儿们可等不及,女儿们要趁着好年华嫁人,才能选个好婆家。 苏容也觉得苏行则不急,对大夫人说:“母亲,待放榜时,还是派府中的小厮护卫去看榜吧,不能大哥亲自去,免得被榜下捉婿,不想娶也得娶。” 大夫人也听过这话,每逢三年科考放榜时,京城的榜下都有各大府邸派的刁奴护卫,见到长的俊俏的,金榜题名的学子,会强盗一样抢回家里逼着与自家姑娘成亲,每一届都要成这般促成几对姻缘,放榜是喜事儿,只要不出人命,陛下也不管,是以形成了这般习俗,考生们若不想被捉,都得保护好自己。 但科考学子们,十年寒窗苦读,待放榜时,怎么能忍得住不自己亲自去看榜?可不就有那守株待兔的给捉了去? 大夫人深觉有理“不必让小厮护卫去,到时候我们去看,行则若不想早早娶妻,自己在家里听信。” 苏行则扶额,“哪里有你们说的那般严重?” 苏容啧啧,“大哥,你对自己的品貌学识,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多少人都想着让你做乘龙快婿呢,京城几大赌场开了赌局,至少一少半人押你夺魁。据说有不少小姐带着奴仆护卫亲自上阵抢人,如狼似虎的,你若大意不当回事儿,万一被捉了,我们可就有嫂子喽。” 苏行则轻咳,“行了,放榜时,我不出府,赶紧用膳,稍后夜二公子该登门了。” 果然,用过早膳后不久,夜归雪来到了谢府。 门房来通禀说夜二公子等在府门口,大夫人、苏行则、苏容、六位小姐们一起出了谢府。 夜归雪已下了马车,长身而立站在谢府门口,他身边带着叶秋莹,二人见大夫人等人出来,夜归雪拱手一一见礼,又为大夫人介绍叶秋莹,让叶秋莹见礼。 大夫人笑看着小姑娘,喜欢极了,“哎呦,这小姑娘粉雕玉琢的,眼睛真大,跟咱们小七小时候一样讨喜。” 她掏出一个方盒,递给叶秋莹,“来,苏奶奶补给你的生辰礼。” 叶秋莹看向夜归雪,见夜归雪对他含笑点头,她便伸手接过来,甜甜地道谢,“谢谢苏奶奶。” 大夫人笑呵呵地摸摸叶秋莹的小脸,满脸的慈爱,“真是个讨喜的小姑娘,奶奶喜欢你。”,然后,拉了叶秋莹的小手,“来,跟苏奶奶一起坐我的车如何?” 叶秋莹乖巧地点点头。 大夫人牵着叶秋莹上了府中备的车,然后对苏容摆手,“小七,你跟归雪坐。” 苏容本来也没想跟大夫人姐姐们一起挤,便自然地上了夜归雪的马车,见苏行则要去自己的马车,也对他招手,“大哥,上来,一起。” 苏行则看了一眼夜归雪和苏容,只能与二人一起上了马车。 三辆马车出了东四胡同,驶向京城最繁荣的街市。 马车内苏行则与夜归雪闲话了几句后,便谈起了学问,苏容在一旁听着,忽然很后悔跟他们俩坐一起,她宁愿听姐姐们谈论喜欢什么胭脂水粉,也不想听二人从古论今的议学。 不过她到底没不识趣地打断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夜归雪发现苏容自上车后都没说话,颇有些昏昏欲睡,偏头轻声问她,“昨夜没睡好吗?” “睡好了。” 夜归雪极其聪透,笑问:“那就是我们说学,你听的太无聊了?” 苏容摸摸鼻子,“也还好,你们说你们的。” 苏行则这时道:“不必管她,她小时候就不爱读书,长大后愈发不爱听文章,若不是逼不得已,是瞧不见她拿文史书册的。” 夜归雪失笑,“小七聪慧,过目不忘,不学也没有关系,不喜欢更没关系。” 苏行则点头,“倒也是,她幸好有这个先天能力,否则真是不学无术了。” 苏容支着下巴,想反驳不学无术是形容纨绔子弟的,她一个女儿家,若不是个王女的身份,要那么大的学问做什么?又不能封侯拜相。不过她从小到大干的混账事儿,也当得上一句纨绔的评价了,故而没反驳。 苏行则问夜归雪,“据说南楚有女学?” 夜归雪颔首,“是我们王上于五年前一力主张办的一处皇家女学,国中好学的女子,都可通过考试入学。其实也是为了给王女培养得用之人,毕竟,王女要接替王位,因是女儿身,身边还是要有女儿家陪伴在侧,某些时候更方便些。” 苏行则这时也不得不承认南楚王为了苏容真是做了不少事,赞道:“南楚王当真是所谋深远,当初一定十分难推进,受了不少阻碍吧?” 夜归雪点头,“的确。” 毕竟女子地位不高,南楚虽有女子为王的先例,比大魏和大梁女子的地位都高,但也只是相对来说,尤其是南楚办女学是先例,很是受到了一些士大夫们的反对。 (本章完) 第三二五章 街市(一更) 听二人提到南楚的女学,苏容有了兴致,也不昏昏欲睡了,坐直了身子,看着夜归雪,对他问女学五年来办的如何?南楚朝中至今没有女官是不是女学办的不行? 夜归雪摇头,回答她,“南楚的女学办的还不错每年都选拔出了一些人,五年来培养的女学子,有的擅史,编修史书,有的擅文,为大户人家的族学教人子弟,有的擅经商,已小有所成,有的留在女学任教。陛下没开授封女官的先例,是想这个先例以后留待王女回朝。” 苏容明白了,“看来南楚王是个不局限于男尊女卑的王上,任人唯贤,不错。” 从东宫收藏的关于南楚的卷宗就可以看出,南楚王其实很有帝王的本事手腕,只是可惜,他遇到了她娘,自此一生为情所困,再无心力振兴南楚,否则,南楚在他的执掌下,不会是今天这个各方势力盘踞难以拔除的样子。 夜归雪点头,“王上爱重王女,自然想给王女铺最顺平的路。” 苏容笑,不再说话。 最顺平的路啊,夜相府的支持,夜归雪的十万兵马虎符,是让她颇有些底,但这般平顺的路,是要拿东西来换的。 本来她觉得换就换了,她是无所谓的,以失小而谋大,权衡利弊下,这是她最好的选择,她没有理由不接受。 但是如今,这平顺的路,要怎么走,她却是有些迷茫的,不,也不能说是迷茫,而是很没底。 这个没底,她心中十分清楚问题的所在。 见她不再说话,夜归雪又简单与她说起女学内这五年的情况,又提了些女学内学的很好的女子名单,分别出自什么家世,以及品性如何,擅长什么等等。 苏容听他说的十分详细,但语气却无波无澜,温和平静,显然这些女学子们在他的眼中,如待价而沽的货品一样,对她来说,只能是好不好用一途,再无其他。 苏行则也听出来了,看了苏容一眼,没说什么,只心想着夜二公子真是处处妥帖。这样妥帖的人,诚如母亲所说,就是太好了。 马车来到街市,停在一处,一行人下了马车。 初来京城,自然要逛逛京城的街道,看看繁华的街景,以及江州没有的新鲜事物和东西,不在于买什么,就在于闲逛。 大夫人感慨,“还是京城繁华。” 叶秋莹仰着笑脸道:“孙奶奶,我们南楚的京城,比大梁的京城还要繁华些呢。” “哎呀,是吗?”大夫人很是意外,南楚毕竟是小国,且还是大梁的属国,国土面积不足大梁的三分之一,但没想到从叶秋莹的嘴里竟然说出南楚京城比大梁京城繁华的话来。 叶秋莹重重地点头,“是啊,是真的。” 夜归雪也在一旁含笑点头,“的确是真的,大魏与大梁互通贸易,对南楚的贸易往来也并无限制,而陛下当政,国库充裕,京都太平,南楚商贾的地位要比两国商贾的地位高,故而南楚京都繁华并不太奇怪。” 大夫人恍然,“哎,就是太远了,否则我真想去南楚看看。” “也不太远。”苏容接过话,“母亲等着吧,待我回到南楚,理平一切后,我接您去南楚小住。” 大夫人虽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气去那么远,但苏容的这句话让她很是向往,眉开眼笑道:“好,我就等着你接我去小住。” 几位小姐们也趁机说:“还有我们,母亲不要忘了带上我们。” 大夫人大手一挥,“只要你们走得动远路,不怕吃苦就行。” 一行人说说笑笑一路沿着街市走,走走停停,因一群人都长的好看,不说苏容、夜归雪、苏行则,就论苏家的六位小姐,也是容貌都不错,各有千秋,大夫人保养的好,没有妻妾争斗,也不日日跟丈夫打架,除了一个苏容以前让她头疼不太舒心外,其余时候都很好过,故而也显得十分年轻。过往人流视线停驻在一行人身上,都纷纷惊叹这一行人的好样貌。 他们一群人在悠闲的逛街,京中各大府邸密切关注苏容和夜归雪的人都得到了夜归雪陪着苏家大夫人和苏家公子小姐们逛街的消息,都齐齐想着,这苏家的人,真是小看了,苏家大夫人显然也是个人物,苏家的小姐们也是极厉害,谁能想到他们前日夜里才脱险,按常理说,妇孺们总要受惊歇上几日的,谁成想,人家根本不受影响,不过一日,便悠悠闲闲堂而皇之逛街市了,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京中不少人家听闻苏家六位小姐还都没许下婚事儿,家中有适龄的未婚公子的人家,都派了家中得力的嬷嬷以及机灵的丫鬟出府去街市上暗中观察,想提前了解,是否能与苏家结个亲试试。 尤其是,如今的朝局,明显是太子起势了,以前缩着不敢沾上东宫的,如今也扒不上东宫了,不如从苏家下手,反正如今苏家已是东宫派系。 有这样打算的人家不少,这样一来,苏容便发现,半个时辰后,他们一行人身后似乎尾随了不少尾巴。 夜归雪自然也发现了,苏行则也发现了,不过三人谁都没说,直到大夫人也发现了,有些慌地问苏容,“小七,我怎么觉得总有人在偷偷监视咱们?” 苏容好笑,“不是监视,大约是有人好奇您和姐姐们,派了府中人出来瞧瞧你们。” 大夫人恍然,“这样啊。” 她来了兴致,“那就让他们多看看吧!” 然后对六位小姐道:“你们跟你妹妹学学别太端庄板正了,随意些,又不是在家里见客,这是逛街市,逛的就是一个热闹和烟火气以及无拘无束。我身为过来人,最是知道,身为长辈,喜爱那端庄贤淑的媳妇儿,但身为男人,就喜欢那性子特别爱娇爱俏的。你们不必太过拘着性子。长辈再喜欢,都不如得自己嫁的夫君喜欢。” (本章完) 第三二六章 凑巧(二更) 苏家的六位小姐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大夫人让她们学苏容,以往都是大夫人总是又气又骂又跳脚地说你们可别学你妹妹,她就是个混不吝若不是自小有婚约,长大以后怕是嫁不出去云云,为她头疼的很,如今没想到,反过来了。 她们一时间都没说话很是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似乎也想起来了她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干咳一声,嗯哼地给自己找补,“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哪里知道你们的妹妹身份贵重,她是南楚王女,自然不必太拘束着性子,否则畏手畏脚,哪里能坐稳将来的位置?” 六位小姐想想也是,点了下头,其中一位小姐道:“但是七妹是七妹,我们是我们啊。” 大夫人不赞同这话,“这你们就不懂了,你们七妹以后是能为你们在婆家撑腰的人,虽然她以后会去南楚,万里之遥,但一国王储,谁敢小视?你们是她的姐姐们,也没人敢小看。还有,你们大哥也争气,将来是个有前途的,也能为你们在娘家仗势。这样一来,你们就没必要太拘束着性子了,任何时候委曲求全都不如自身爽快。毕竟人总不能压抑着性子一辈子。这选亲,选的就是你瞧着我喜欢,我看着你也顺眼,在选亲之前,让夫家了解清楚你们的性子,当然咱们也要了解好人家的性子,最好双方都能敞开了真正的知己知彼,不藏着掖着,彼此都顺眼乐意,合得来,才能结一门好亲,过好你们的日子。” 大夫人见六位小姐点头,话音一转,又道:“当然,我说这话,也不是让你们彻底成为放飞了的风筝,随意在天空飘,然后飘够了随便择一处落地。我的意思是,适当地不必太拘束,刻板无趣,不得夫君喜欢,夫妻关系不睦,得了公婆的喜欢也没用。” 六位小姐这回懂了,齐齐应声,“我们明白了,听母亲的。” 大夫人十分满意,“明白就好。” 苏容早在大夫人对六位小姐说教时,已将夜归雪拽去了一边,跟他小声说话,“母亲总是有一堆歪理,咱们不听。” 夜归雪含笑看着她,“伯母是在夸你呢。” 苏容翻白眼,“她骂我的时候最多,加起来比垒城墙的土还高。夸我的时候不多,我听一句就行了,再听下去,她又该说教我了。” 夜归雪失笑,“伯母率真爽利,十分难得。” 苏容承认这话,小声嘟囔,“可不是嘛,要不是舍不得她,早在小时候我就离家出走了。” 夜归雪见她发簪有些歪了,伸手帮她正了正,笑意温柔。 大夫人说教完了,便瞧见了这一幕,心下一松,招手,“走了走了。” 同样瞧见这一幕的人还有坐在对街二楼茶室里的周顾与谢临,周顾本不想出府,是谢临拉着他说趁着陛下病着,这案子还悬着,没彻底出结果弄个天翻地覆之前,赶紧趁机放松一下。 他本来是想拉着周顾喝酒,但上回他被周顾喝怕了,索性拉着他去了茶楼。他本来早已打听了,说夜归雪去了东四胡同的谢府,约了苏家大夫人一众人等去了西市,于是,他特意避开了西市的茶楼,来了这里,谁成想,那一行人竟然从西市转来了这里,偏凑巧,二楼的茶室能透过窗子瞧见下面的一行人。 街上今日人多,但那一行人实在是太显眼了,男俊女俏,中间簇拥着的妇人也是气质和风韵极足,手牵着的小姑娘也是粉雕玉琢,成为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他们在逛街,殊不知多少人在看她们。 谢临瞧了一会儿感慨,“从今儿起,京中各大府邸怕是都知道苏家有六朵金花待字闺中了。待苏兄金榜题名,东四胡同谢府的门槛怕是要被媒人给踏破了。” 虽然是庶女,但谁人不知道苏家大夫人待庶女极好,一个个的犹如亲生,瞧瞧苏家庶女们身上的穿戴打扮,哪一样输于京中的嫡出小姐了? 他说完,见周顾没吭声,他扭头去看,发现周顾视线胶凝在一处,他顺着周顾的视线看去,便瞧见了夜归雪与苏容站在一起,夜归雪的手给苏容正在正头上的发簪,远远瞧来,那二人一个低眉浅笑,任其为之正簪,一个气质温和,眉眼温柔。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也不吭声了。 直到一行人走过,周顾都没收回视线。 谢临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对周顾露出歉意,“兄弟,对不住啊,我不知道咱们会在这里瞧见他们。” “很正常不是吗?”周顾轻声说。 “什么?”谢临没懂。 周顾收回视线,抿了抿嘴角,“我说很正常不是吗?他们如今有婚约,夜归雪为她正簪,很正常不是吗?” 谢临点头,“的确很正常。” 若他有个未婚妻,见她簪子歪了,也会为其扶正的。 周顾端起茶盏,手骨因为用力,有些青白,但到底没有将茶盏捏碎,只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哑的嗓子,才压制着情绪,脸色平静地说:“我没放弃。” 谢临就知道他没放弃,那日在护国公府,他陪着苏容去审忘俗,他匆匆赶到,那一脸急着见人的表情,他就知道,他放不下。 周顾放下茶盏,“我自小的教养礼数,总有一天,会喂狗。既然如此是不是宜早不宜迟?” 谢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夜归雪快离开京城了。”周顾道。 谢临不解,“所以?” 周顾眼底冷清,“所以,科考快放榜了,我也快要离开京城了,兴许,我还走在他的前面。” 谢临听不懂了,他忽然觉得他大约不配跟周顾称兄道弟,他这脑袋跟不上他的思路啊。这么几句话,让他云里雾里的,不明白夜归雪离开京城与他离开京城谁前谁后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要互相去路上厮杀吗? 不至于吧! 他杀了夜归雪,苏容不得跟他拔剑?以苏容的性子,那更跟他没有可能了。 (本章完) 第三二七章 去处(一更) 谢临眼巴巴地看着周顾,想听他给他解惑。 周顾却不再说了,对谢临道:“在这里坐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出去赛马?” 谢临看着他,提醒道:“你的伤势还没好。” “已无大碍了。” 谢临摇头,“这、城外的雪还没化,出去赛马,马也跑不动吧?” “那就去打猎。”周顾道。 谢临有些踌躇,“我觉得还是不要了你没听那日苏容警告你好好养伤吗?伱既有放不下她的心,那就要听她的话啊。” 周顾没了话。 谢临见他打消了出城的心思,对他建议“你若是心中有郁气,想发泄的话,不如咱们约几个兄弟,去楼里听听曲子?让楼里的姑娘弹唱将军曲?” 周顾不感兴趣,“楼里的姑娘弹唱将军曲,你确定不是侮辱将军曲?” 谢临挠挠头,“这、就是找个乐子。” 周顾轻嗤,“达官显贵真是什么乐子都找,依我看京兆尹的人不整治红楼酒肆里的这般风气,真是失职。”,说完,他斜着眼睛看谢临“你以前不是不去红楼的吗?怎么?如今也学了京城纨绔子弟的风气了?就不怕瑞安王打断你的腿?” 谢临顿时告饶,“兄弟,别啊,我真是一回都没去过,我第一次进红楼,还是兄弟你带着我去江宁郡的三楼,回京后,就备战科考了,科考后,就被我父亲揪着跟他查案了,哪有时间?我就是听人说,楼里的姑娘弹的将军曲铿锵有力的,有意思极了,我是没听过,想着给你解解闷嘛,你若是不乐意去,就不去呗,别卖了我啊。” 周顾闻言放过他,手指敲着桌面,站起身,“走了。” “去哪儿啊?要回去吗?”谢临伸手拽他,“别啊,咱们刚坐了多大会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不回去,去你的府里,趁着关在你府里的人还没结案处置,我去会会大皇子妃和宁泽。”周顾道。 谢临嘟囔,“这还不是回府嘛。” 周顾看着他,“那你回不回,你若不回,我自己去也行。” 谢临无奈,“走走走,回回回。” 他好奇地跟上周顾,“你要见她们做什么?大皇子妃是落不到好下场的,至于宁泽,有南平侯在呢,他倒不至于砍了头,但也没什么好下场,即便科考他成绩好,也会被除名。” “让他们招点儿案子之外的事儿。”周顾说着,出了房门。 谢临顿时有了兴趣,“这也行。” 二人出了茶楼,直接去了瑞安王府。 如今的瑞安王府内,只关押了大皇子妃宁瑶与其胞弟宁泽。不过二人并没有关在一处。 瑞安王府也没有苛待宁瑶,而是好吃好喝供着,除了不能出牢房,一应所用,都是适合孕妇居住的。 因为瑞安王也不确定陛下会不会留她肚子里的孩子,没等到圣旨处置前,她自然是不能出事儿的。 周顾与谢临进了府后,周顾先去拜见了瑞安王。 瑞安王这回是真病了,已喝上汤药了,躺在床上,刚退热,正在发汗。 见周顾来了,他摆摆手,问他,“怎么来了府中?是找谢临玩?” 周顾摇头,“我想见见大皇子妃和宁泽,劳烦王爷通融一下。” 瑞安王也不多问,摆手,“这个简单,去吧!不过你要有分寸点儿,她肚子里的孩子,得留给陛下处置,别闹出人命。” 周顾点头,“王爷放心。” 谢临陪着周顾一起先去了关押宁泽的地方,周顾打算先跟宁泽聊聊。 宁泽对比宁瑶,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他断了手指不说,且肚子里也没有护身符,吃喝上自然比宁瑶差多了,住的暗牢里还不及狗窝,又阴又冷。 宁泽早已没了初次在大皇子府见苏容时还勉强像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如今人又黑又瘦又苍白,整日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里,精神都快被关崩溃了,差点儿想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但他怕死,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牢门打开,周顾率先进了地牢,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气味熏天,周顾差点儿把伸出去的脚收回去掉头就走。 谢临也跟周顾的感觉差不多。 不过周顾没走,还是进了暗牢里,谢临也只能捏着鼻子跟着他迈进里边。 宁泽没被锁链子锁着,也没被柱子绑着,在小小的牢房间内,他能活动自由,但也仅限于这么一点儿自由了。 往日都是下人将饭菜送进来,一句话不说就走,问也不吱声,他也没个说话的人。 今儿他以为又是下人来了,但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周顾与谢临。他与这二人没什么交集,周顾是东宫的人,谢临出身的瑞安王府一直保持中立,若不是那日凤凌干脆利落地在谢临面前斩他手指,而谢临面不改色,颠覆了他的认知,说实话,他以前瞧不上谢临这样的靠祖荫庇护长大的游手好闲的小王爷。 他以前心高气傲时,受父亲宠,又有个当了大皇子妃的胞姐,能把家里的兄长宁池踩在脚下,觉得谁都不如他。来了京城也没多收敛性子,以为大皇子、二皇子联手,能搭起半边天呼风唤雨了,谁成想,科考还没放榜,她姐姐败露,他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他后悔死了,早知有今日,他死活不进京,不科考了。就跟宁池一样,不来京科考,就在家里跟宁池抖,把宁池斗死了,他父亲的爵位就是他的了。他守着爵位不香吗? 如今见到周顾和谢临,他还是有些慌地问:“你们来做什么?是不是陛下说要放了我?” 周顾看着他,面无表情,“宁泽,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宁泽瞳孔缩大,有些惊惶,“我当然是想活了。” 周顾看着他胆小如鼠的模样,有些瞧不上眼,但往往越是这样没出息的人,才越是有用,因为谁都瞧不上他,便会因为瞧不上而看轻和大意,“若是想活,那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若你什么也不说,或者是说的不够,你就等死吧!” 他说完,冷冽地道:“反正,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本章完) 第三二八章 尽数交待(二更) 宁泽早已受够了担惊受怕和暗无天日的日子,所以,在周顾说完,连连点头,表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顾看着他道:“我想知道大皇子的事情。” 宁泽白着脸,“他、他什么事情?大、大皇子的事情,你、你不是都知道吗?” “你不要管我知道不知道,只说伱知道的就是了。”周顾道。 宁泽张了张嘴,似乎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周顾想听什么。 周顾看着他,“我给你举个例比如南平侯府每年送往大皇子府多少银两,通过什么渠道送的,比如南平侯府这些年都帮了大皇子暗中做了什么事情,比如替大皇子拉拢的朝臣名单等等。” 宁泽惊骇,“我、我若说了我真的能活?” 周顾挑眉,“难道你不说,就相信大皇子会救你?我告诉你,大皇子府早已被陛下派的御林军封府,而你的姐姐证据确凿,大皇子如今恨不得跟她撇清关系。大皇子若想明哲保身,便会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你姐姐的身上,这样一来,他才能保住自己。所以,你用你那不太聪明的脑子想想,他连你姐姐都不保,会救你吗?” 宁泽不由自主地摇头。 周顾道:“所以,你说不说。”,他回头看了谢临一眼,“如今我们两个,就是你的机会。” 谢临很想掉头就走,他还不算是东宫一派的人啊,周顾这是想拉他下水啊,但朝局如今都这个形式了,瑞安王主审此案,他走了就能跟以前一样保持中立了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也许如今在很多人的眼里,瑞安王府已投靠东宫了呢。虽然只有他清楚,他的父王如今还真没投靠东宫,只不过是与东宫买个好,依照事实查案罢了。 但如今形势比人强,太子这个储君起势,瑞安王府若是识时务,还真得投靠东宫。 谢临默默地吸了一口气,点头附和周顾,“对,要想活,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不想活,那没人会救一个无用之人。” “我父亲呢?我父亲如今怎样了?”宁泽问。 周顾直接道:“南平侯如今已听闻大皇子妃与你已出事儿的消息了,他秘密联合十八寨要谋反,太子已派人去处理了,若是南平侯府被打上反贼的烙印,那你真只有死路一条了。趁着南平侯如今还没走上不归路,只要你交待,还有救。” “我都交待了,那岂不是更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宁泽白着脸哆嗦着问。 “不一样,我只是让你交待出大皇子做的事儿,南平侯府只要不是谋反大罪,陛下念在南平侯镇守南平多年有功的份上,也会从轻发落,至少不会满门抄斩。”周顾没了耐心,“说还是不说。你不说,我们走了。” 宁泽实在是怕急了,“说,我说。” 宁泽知道的事情不少,他毕竟是南平侯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大皇子妃的胞弟,更是大皇子信任的小舅子,故而,他倒出的东西,都十分有用。周顾一边听一边觉得来对了,有了宁泽吐口说出的这些秘事,足以彻底扳倒大皇子了。 谢临听的直咋舌,心想若是南平侯知道他这个最宠的儿子这般不顶事,怕是出生就会掐死他,若是大皇子知道一个宁泽就足够把他给卖个彻底,大皇子大约早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宁泽颤着音绞尽脑汁把能想起的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给了周顾和谢临听后,直到实在再也想不起来后,才住了嘴,盯着周顾问:“周顾,我可把我知道的都说给你们听了,你说过保我活命的。” “对,我说过,所以,你只管放心。”周顾早已待够了这里,转身就走。 宁泽大喊,“我要换个地方待着,我不要待在这暗牢里了。” 谢临心想你想的倒美,除了牢房,哪里能给你待着? 周顾却头也不回地说:“换个地方不行,让人给你打扫打扫,换些陈设,能让你舒服地住着,好吃好喝倒是没问题。”,说完,他停下脚步问谢临,“是吧?” 谢临点头,“啊?对!” 这个倒简单,他就能做得了主。 宁泽闻言也不敢有要求了,能让他舒服地睡一觉,有个可口的饭菜,他如今就卑微地满足了。 出了牢门谢临追上周顾问:“还有必要去见宁瑶吗?” “有。”周顾道:“你带路。” 谢临点头,边走边说,“真没想到啊,大皇子这些年背后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儿,你准备怎么办?直接查实取证呈递给陛下吗?” 周顾摇头,“交给太子殿下处理。” 谢临点头,“你了解太子,那你说说,太子殿下在查实取证后会怎么办?会不会跟这件案子一起一下子扳倒太子?” 周顾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谢临:“……” 不告诉就是不告诉,说什么不知道,当他傻吗? 二人来到关押大皇子妃宁瑶的地方,宁瑶住的地方,自然比宁泽住的地牢强多了,虽也是暗牢,但明显宽敞很多,一应陈设,附和她身份的待遇。 宁瑶被关的这些日子也十分受煎熬,虽好吃好喝,但她吃不下,整个人憔悴极了。 见到周顾和谢临来,她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二人一眼,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无意识地收紧,她以为,是陛下的皇命下达了,今日就是对她如何处置有了定论。 她不慌,但也十分紧张,生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在皇帝的眼里,不够护身。毕竟,皇帝多子嗣,她这个虽是第一胎,但以后别的皇子也不会没有,皇帝会不会重视还真不一定。 周顾看着宁瑶,自然不会拿针对宁泽那一套来对付宁瑶,“大皇子妃,你认为大皇子会与你撇清关系,还是会把一应事情,都推到你的身上。你觉得陛下会顺水推舟处罚大皇子,还是会明察秋毫不信大皇子为你洗清不是你做的事情?” 宁瑶面色已变,脸上伪装的平静因他一句话被打碎,“你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三二九章 高明(一更) 周顾不说什么意思,只看着宁瑶,笃定宁瑶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宁瑶有些坐不住,站起身,紧紧地盯着周顾“你为什么这么说?” 谢临觉得自己不能只做个摆设,既然下水了,那他也得搅起点儿浪花不是吗?否则也太没用了,于是他开口对宁瑶道:“大皇子妃可知道自从你出事,陛下大怒,已派御林军封了大皇子府,只许进,不许出?” 宁瑶不知,但她可以想象到,大皇子绝对躲不过,肯定会被陛下罚。 谢临又道:“那大皇子妃可了解你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瑶咬牙不语。 谢临一针见血,“伱虽然是他的大皇子妃,若是你犯了错,牵连他,他绝对不止是一个能舍弃你自保,且还要将所有的账都算在你身上的人。这样一来你想想,大皇子背地地做了多少事儿?若是都砸给你,你还有命活吗?哪怕你肚子里有皇嗣,也活不了。陛下又不止一个儿子,要想要孙子,早晚都有。” 宁瑶白了脸,她十分聪明,闻言看着二人咬牙道:“你们是来劝说我反了我孩子父亲的?若你们是打着这个主意,我劝你们打消这个念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大皇子妃对大皇子真是情深义重,真该让大皇子来看看你,可惜,他被御林军封府,出不来。”谢临对于这个对他放冷箭要杀死他的女人没有半点同情心,不客气地道:“你不说也行,那你就等死吧!” 他说完,问周顾,“她不说,咱们走吧?” 周顾点头,跟着谢临一起转身,仿佛二人就是来走个过场,她不说,也不会逼她,扭头就走。 宁瑶以为二人只是做做样子,但眼看二人要出了牢门,她绷不住了,喊道:“你们站住。” 周顾头也不回,脚步不停。 谢临也一样。 宁瑶终于变了脸色,“我说。” 周顾嘴角轻扯,谢临心想宁家是不是都没骨气?还是单单宁瑶姐弟没骨气? 于是,二人转过身,又回了牢内。 宁瑶问二人,“你们想知道什么?关于大皇子的事情?” 谢临也不知道周顾还能问什么,毕竟宁泽都交待了,且交待的东西,足够扳倒大皇子了。于是,他看向周顾。 周顾却道:“关于二皇子的事情,把你知道的,或者手里有的把柄,都说出来。” 宁瑶一愣。 谢临却心里直想叫好大赞一声高明,他怎么就没想到啊,只以为盯着大皇子了,竟然还可以借由大皇子扳倒二皇子。不过想想,这也不是无的放矢,这些年,最了解二皇子的人,兴许还真是大皇子,毕竟,二人共同依靠皇帝打压太子,共同得利,以至于今年还联手了。 宁瑶聪明地问:“你是想通过我,不止帮太子扳倒大皇子,还要扳倒二皇子?” 周顾点头,“所以,大皇子妃要说吗?” 他漫不经心道:“大皇子是不可能死命保你的,不止如此,还会把过错都推到你身上,你肚子里的孩子,虽是他的子嗣,但他身为男子,只要有机会翻身,他会另娶一个,再在府里多养几个小妾,子嗣不是说来就来?只要他脱身,失去你们,他还有一片天地。至于二皇子,与你非亲非故,也无什么过命的交情,你即便不说他的事情,他也不会搭你的交情,更不会保你,燕麟什么德行,相信你清楚。” 宁瑶攥紧手指,“我若说了,于我什么好处?” “我不会许你什么好处,但能许你至少无论什么时候,保你弟弟一条命。”周顾道:“你的母亲,不是最疼儿子吗?否则你岂会为了他屈打而成招?” 宁瑶承认周顾的话说到了她心坎上,他们姐弟就是她母亲的命根子,她母亲对他与弟弟,一直一视同仁,但只有一点,就是告诉他们,姐弟互相扶持,她做大皇子妃,将来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他的弟弟,夺到南平侯府的爵位如今若是因为她,让他的弟弟没命,那她也愧对她母亲从小到大对她的好。 她闭了闭眼,“好,我说,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二皇子燕麟那个人,畏首畏尾,最喜欢做缩头乌龟,总喜欢别人顶在他前面,他坐收渔人之利。大皇子能捏住他的把柄也不多。” 周顾道:“只要你说就行,尤其是他与大皇子共同做过的部分,也别错过。你要知道,大皇子不止不会救你,他如今也许恨不得你死。” 谢临点头,“你知道我父王为何一直不敢将你送去朝廷的天牢吗?就是怕你前脚进去,后脚就一尸两命。” 宁瑶自然十分清楚,朝廷水深,如今她败露犯罪,与她有牵连的人恨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除了指望不上大皇子,她也指望不上家里,太子燕回声那样的人,在她败露的第一时间,便会想法子辖制他父亲,更何况还有个世子宁池,他虽然是他们姐弟的兄长,但多年来明争暗斗,彼此不但不亲,跟仇人没二样,他更不会救他们。 于是,宁瑶点头。 宁瑶比宁泽知道的事情清楚且详细,宁泽知道个大概的事情,宁瑶都能说出具体涉及的人和名单,尤其是针对二皇子的部分,她说出的事情不少。 周顾掂量着宁瑶说出的事情,觉得二皇子燕麟,还是谨慎得很,但即便如此,他与大皇子牵扯的部分,也足够将他扒下一层皮了。 周顾十分满意。 谢临十分感慨。 谁能想到,在几个月前,大皇子与二皇子还高高在上,贵气冲天,隐隐有与太子一争储君之位的势头,势力更是庞大到太子轻易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几个月而已,大皇子是要完了,二皇子差不多也没跑了。 两位皇子一旦彻底失势,太子燕回声便会借势而起,顺风之上,成凌云之势。兴许此后,就连陛下,若是再想辖制打压他,也再没机会了,燕回声不会给大皇子二皇子机会,也不会给陛下机会。 他这个将来的帝王之位,十有八九,是真的稳当了。 (本章完) 第三三零章 分明(二更) 从暗牢出来,谢临直对周顾竖大拇指。 周顾瞥了他一眼,“别做奸细,否则我能救你一命,也能要了你的命。” 谢临被吓了一跳,“喂,别翻脸不认人啊,你觉得我是傻子吗?奉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死?我如今即便去做奸细,去给二皇子告密,还有用吗?” “自然有用,他想抹平证据,如今还有机会。”周顾道:“毕竟,我人手有限,太子殿下的人手也有限。” 谢临一听他这意思就懂了,没好气地道:“行了,你也不用试探我,我明白了,关于二皇子的证据,我派人去给你收集行了吧?” 周顾满意地纠正他,“是给太子殿下收集,我会对太子殿下禀告此事,你放心,若是将此事办好,太子殿下会给你记一功的。” 谢临绷着脸,“我先谢谢你。” “不用谢。”周顾摆摆手,“我走了。” 谢临已不想跟他玩了,也摆手,“走吧,不送你了。” 他哪里想到,他今儿就是想找他放松一下,没想到,到头来,又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哎,如今他有一种感觉,他是不是将来会跟他父王一样命苦总是接棘手的苦差啊。 周顾出了瑞安王府,直接去了东宫。 此时,秦太傅正在跟燕回声说科考的会试名单快出了,监考阅卷的大儒已将名单试卷封好,名次排出,只等着陛下过目后,便可放榜了。 燕回声问:“谁是第一名?” 秦太傅摇头,“老臣为了避嫌,没问。” 燕回声点头,“孤会派人去传话,明日一早,送进宫吧,请父皇过目。” 秦太傅颔首,问燕回声,“陛下今儿没见殿下?但却见了皇后娘娘?” 燕回声点头。 秦太傅道:“这是个好信号。” 燕回声不置可否。 秦太傅感慨,“多少年了,殿下如今总算是抬起头了,以后的路便会顺当了。多亏了苏七小姐,她可真是一个厉害,不愧是谢远教出来的人。” 燕回声笑了笑,“是极其厉害。” 秦太傅看着燕回声,提起苏容,燕回声明显的面上松动,目光温和,语气也柔和,他犹豫了片刻,问:“殿下早先跟老臣说的喜欢的人,莫不是苏七小姐?” 到了这时候,燕回声自然也不会否认了,“是她。” 秦太傅虽然已料到,但是听燕回声承认,还是心里一个“咯噔”,“殿下,苏七小姐是南楚王女,您与她,是不可能的。” “孤知道。”燕回声语气平静,“孤早先也没想到,她会是南楚王女的身份,在知道的那日,孤还抱有些希望,但自从她来京,孤知道她决定回去继承南楚王储后,孤便知道孤与她不可能了。” 秦太傅松了一口气,“殿下将来是要继承大梁国君之位的,既然已知不可能,便放下吧!天下像苏七小姐一样的女儿家的确不好找,但好女子却是不少的。” 燕回声“嗯”了一声,“太傅放心。” 秦太傅很是欣慰,太子是他一手教出的学生,他二十年都在为坐上那个位置而克己复礼立身持正,他付出极多,不可能会砸了自己的身份。大梁国君与南楚王女是不可能联姻的,苏容如今有了夜归雪,也不会再选燕回声,为他倾国而嫁。 想起夜归雪,秦太傅又感叹,“南楚夜相府的夜二公子,着实名不虚传。苏七小姐选择他,可见是个心里拎得清理智的人。” 燕回声看了秦太傅一眼,斟酌道:“太傅,若是周顾去南楚做王夫呢?” “什么?”秦太傅瞬间拔高音。 燕回声平静地又说了一遍,“孤是说,若周顾前往南楚做苏容的王夫呢?” 秦太傅脸色骤变,“这怎么行?他可是我倾力为你培养的辅政之臣,岂能去南楚做王夫?还有护国公府的老护国公岂能同意?他在周顾的身上耗费了多少心力,菜把周顾推到东宫来做伴读,不就是看中了周顾身上的潜力吗?辅政之臣与王夫之位,谁轻谁重?前者是名传千古的能臣,后者是依附于女王的王夫,这、这不是糟蹋他的本事吗?” 秦太傅越说越急,“太子殿下,是您有这个想法,还是周顾有这个想法?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燕回声镇定地安抚秦太傅,“太傅别急,稍安勿躁。” 秦太傅差点儿跳脚,“老臣怎么能不急?” 燕回声道:“有这个想法的人是父皇。” 秦太傅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陛下啊。” 他就说无论是太子,还是周顾,都不应该有这个想法的嘛。否则岂不是多年培养都白费了?太糟蹋周顾的一身所学本事了。 他对燕回声道:“太子殿下也知道南楚夜相府的夜二公子极不错,天下称颂,但凡人见了他,都会夸一句名不虚传,但周顾也不差,若不是陛下打压您和护国公府,周顾迫于形势也跟着被迫低调,他早两年就可下场,在官场磨砺几年,成长到夜归雪如今的年岁,如今与他站在一起,未必会输于夜归雪。无论是品貌才学,还是能力。” 燕回声笑,“若是今日他在这里,听到太傅对他如此高的评价,他大约会高兴的很。” 毕竟太傅不轻易夸周顾,怕他尾巴翘起来,得意忘形。 秦太傅捋着胡须,“老臣是就事论事,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得南楚王和夜相共同栽培,虽有南宫家势大,但南楚王会把握平衡,给了夜归雪足够的成长和磨炼的机会,步步高升,任他施展,而夜归雪本人也当得起他们的栽培,才有他今天的名动天下。” 他继续道:“周顾虽晚了些时候,但也不着急,他年纪小,如今虽还是一块璞玉,但一旦经历了磨炼,便会快速成长,将来大有可为。” 他皱眉道:“陛下即便有这个想法,也不能让陛下促成此事。” 燕回声道:“苏容直接对父皇拒绝了。” 秦太傅闻言彻底放心了,“苏七小姐看的分明,若她顺利回到南楚,南楚有她继任王位,南楚兴盛指日可待啊。” (本章完) 第三三一章 字字珠玑(一更) 周顾来的时候,正赶上秦太傅从东宫出来,二人在东宫门口碰到。 周顾下马规规矩矩对秦太傅见礼,“太傅。” 秦太傅背着手,瞧着周顾,对他点头“多日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伤可养好了?” “养好了。” 秦太傅颔首,看着他,“快放榜了。” 周顾点头。 秦太傅又道:“放榜后就离京?” 周顾又点头。 秦太傅打量他,发现他较以前稳重多了,以前骄纵又张扬,哪怕见礼也没多正经,挨训斥的时候也是满脸的不服气,如今整个人似乎沉静下来,他惊异于周顾身上的变化,但又隐约明白,大约是因为被苏容退婚,经历了生死鬼门关走一圈,才有此改变。 他觉得这也是好事儿,人不经历事情,怎么能够长大? 他对周顾道:“离京前,去我府里一趟。” 周顾又点头。 秦太傅不再多言,对他摆摆手,上了马车,周顾看着他上了马车,说了句“太傅慢走。”,然后等马车离开,他才进了东宫。 燕回声前脚刚送走太傅,便听闻周顾来了,他吩咐人请周顾进来。 周顾进了燕回声的书房,拱手见礼,燕回声看了他一眼,“太傅刚走,碰到太傅了?” 周顾“嗯”了一声。 燕回声示意他坐,对他道:“太傅说科考的名单出来了,明日大儒们拿给父皇过目后,便会放榜了。” 周顾点头,“我以为还要等几日。” 没想到这么快。 燕回声道:“父皇前些日子一直在催促放榜,十分关注,大儒们每日没夜地阅卷,是以快了几天。” 周顾点头。 燕回声问:“放榜后就走?” 周顾犹豫了一下,“今儿我与谢临从宁泽和宁瑶的嘴里撬出些事情,特意来禀告殿下若是殿下需要,我就多留几日,帮殿下料理此事,若是殿下不需要,我是打算放榜后就走。多不过三五日。” 燕回声“哦?”了一声,问:“什么事情?” 周顾将从宁泽和宁瑶的嘴里撬出关于大皇子、二皇子的事情都说了。 燕回声听完,露出笑意,看着周顾道:“孤早先也是有这个想法,打算见见宁泽与宁瑶,没想到你先一步替孤办到了。怪不得太傅刚刚还在孤面前夸了你不少话。” 周顾讶异,“太傅夸我?” “对,夸你。” 周顾好奇,“夸我什么?” 燕回声看着他,将太傅夸他的原话原封不动与他说了。 周顾听后,脸上些许笑意渐渐消失,沉默下来。 燕回声看着他,“你找孤借阅关于南楚的卷宗,是想了解南楚,打算去南楚,还是打算以后留在南楚?” 周顾抿唇,“殿下要听实话吗?” “自然。” 周顾直视燕回声的眼睛,“实话就是,臣想做苏容的王夫,不想做大梁的辅政之臣了。” 燕回声早已料到,如今听他亲口说,还是吸了一口气,“这般破釜沉舟?那你可知,苏容她是否愿意?” 周顾垂下眼,低头看着桌面,“她不愿意,但我想做。” 燕回声看着他,“你有这个想法,多久了?从借阅南楚卷宗开始?” “比那更早几日。” 燕回声又问:“老护国公知道你心里有这个想法和打算吗?” 周顾摇头,“祖父不知。” 燕回声又问:“所以,你是笃定孤心善心慈,会纵容你的想法和打算了?想让孤帮你说项,劝服老护国公?” 周顾抬起头,对燕回声摇头,“我不敢笃定殿下会纵容我,也不敢劳烦殿下帮我劝祖父,只是我想试试,比起名垂千古的辅政名臣,我更想跟她在一起。” 燕回声面色平静,“她登门退婚,就是放弃你,转头答应夜归雪的婚约就是没给自己留后路。即便这样,你还要强求?” 周顾攥紧手心,“要。” 燕回声看着周顾。 周顾看着燕回声。 书房静静,落针可闻,香炉袅袅,上好的金丝炭散发出融融暖意。 二人在东宫相伴多年,早已做好一君一臣的准备,燕回声从来没想过,周顾会换一条路走,周顾以前自然也没想过,但他遇到了苏容,他不敢赌自己对苏容的感情,他只知道,若是往后余生都没了她,他怕是一生都不会开心快乐了。 过了许久,燕回声道:“孤听暗卫禀告,苏容与夜归雪相处极其融洽,且二人在大佛寺的姻缘树上共同祈福,栓了姻缘绳。” 周顾面上一白。 燕回声又道:“苏容那个人,你与她相处的时候颇多,应该比孤更了解她。她性子硬,脾气也硬,心智坚韧,果断坚毅,她决定的路,是不容许自己回头的,她自己选择的人,自也不会轻易放手。南楚夜相府支持他,夜归雪尚主,对她百利而无一害。而你,虽然护国公府的好出身让你丝毫不差于夜归雪,但是护国公府毕竟是大梁的护国公府,不会为她在南楚增什么助益,夜归雪是雪中送炭,而你,送不了这个炭。” 周顾紧紧抿着唇角,艰涩地说:“这些我都知道。” “即便知道,即便不可为,还是不改想法?”燕回声问。 周顾点头,轻声说:“我放不下她,除非把心剜了。” 燕回声沉默片刻,递给他一盏茶,又问:“除了将此事告知了孤,你还告知过谁?” “我祖母,母亲。” 燕回声挑眉,“他们二人同意?” “嗯。” 燕回声轻叹,“她们到底是宠你。” 周顾不语。 燕回声又问:“你本来打算外出游历多久?” “三年。” 燕回声道:“这样吧,孤给你三年时间,若三年后,你不能让苏容改主意,你便回来。” 周顾抬头,看着燕回声。 燕回声语气寻常,但字字珠玑,“周顾,你是护国公府的周四公子,是老护国公与秦太傅耗费心力为孤培养的辅政之臣,你姓周,可以为儿女情长折了心,可以在喜欢的女子身上折了傲骨,但不可为儿女情长堕了护国公府的门楣。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哪怕将来求而不得心里住了个魔鬼,也不要忘了你是周家人,周家人代代血洒疆场,是为大梁千万百姓社稷久安。你既姓了周,身为周家人,便不要折了骨气不说,还让人瞧不起有所不耻。” 周顾脸色苍白,有些坐不住,心里紧紧绷起了一根弦,攸地,又“砰”地一声折断,然后又绷起,再折断,几次三番后,他闭上眼睛,哑声说:“殿下放心。” 虽然四个字,但重若千钧。 燕回声伸手按在他肩膀上,重语在前,轻言在后,一如往日平和地道:“孤相信你,从孤的东宫出去的人,岂能及不上南楚夜相府培养的人?越是心硬的人,你只要撬开她坚硬的外壳,其实最是心软,你是聪明人,总能找到她心软之处的。另外,拿出你的本事,也未必不能帮她。夜相府不是不可替代,夜归雪本人……” 燕回声顿了一下,“也未必没有弱点。” 周顾攸地抬头,“殿下也支持我?” 燕回声叹了口气,道:“孤只是不想你三年后灰溜溜地回来,连带着孤也跟着你没面子。” (本章完) 第三三二章 背道而驰(二更) 从燕回声的东宫出来,周顾觉得既轻松又沉重。 轻松的是他没想到燕回声能够纵着他同意了他的想法和打算。沉重的是,诚如燕回声所说,他身为护国公府的子孙,既姓了周,就不能堕了护国公府的门楣。 他没乘车,也没骑马,自己则一路往护国公府走。 走到半路上,好巧不巧,遇到了回成国公府的夜归雪的马车,他看了一眼天色,还早,停住脚步,避让一旁等着夜归雪的马车过去。 夜归雪的马车来到近前,车夫勒住马缰绳,停了车车内,夜归雪挑开车帘,探出头,对周顾打招呼,“周四公子。” 周顾拱手,“夜二公子。” 夜归雪询问:“周四公子怎么独自一人行路?” “刚从东宫出来,想走走。” 夜归雪颔首,看着他单薄的衣衫,温声询问:“这天气太冷了,冬日天寒,周四公子身上的伤怕是还没好,当需仔细些,这里距离护国公府还有很长一段路,而你从东宫出来,走到这里,也走了这么远了,如今不如上车,我送你回府吧?” 周顾看着夜归雪,“怎好耽搁夜二公子的时间?我自己慢慢走就是了。” 夜归雪摇头,“不耽搁。” 周顾笑了笑,道谢,“那就多谢夜二公子了。” 于是,周顾上了夜归雪的马车。 车夫调转马头,向护国公府走去。 马车十分舒适温暖,夜归雪递给周顾一盏热茶,“四公子暖暖手。” 周顾接过,又道谢,“多谢夜二公子。” 周顾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与夜归雪,注定是做不了朋友的他欣赏夜归雪这样的人,但是因为苏容,他只能对其止步于欣赏,甚至,他不知道有一天,他会不会与他兵戎相向,毕竟,他放不下苏容,而他,如今是苏容未婚夫的身份让他嫉妒。 周顾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嫉妒苏容未婚夫这个身份。 当他曾经被冠着这个名头时,那时他并不十分在意,没见到她之前,恨不得摘掉,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名头被别人冠了,他在意得恨不得回去捅了曾经那个不珍惜的自己。 夜归雪却待周顾像对待朋友,十分温和,对他询问,“听说科考快要放榜了,四公子定然榜上有名,提前恭喜了。” 周顾扯动嘴角,“多谢。” 似乎除了谢,他便不会说别的了。 夜归雪微笑,“今日与行则兄论学,行则兄十分推崇四公子的才学,如今还有些路程,若是四公子方便,在下想与四公子探讨一二。” 周顾点头,“自是方便,久仰夜二公子之名,一直未曾寻得机会,今日有幸了。” 于是,二人你来我往,论起了学。 夜归雪通读史书,周顾亦然,不知不觉,长长的一段路程已走完,马车停在了护国公府门口,车夫的声音响起,周顾才回过神来。 他止住话,对夜归雪告辞,“今日多谢夜二公子,天色已晚,就不请夜二公子进府了,改日我请夜二公子吃酒。” 夜归雪颔首,“今日与周四公子一番论学,在下受益良多。” “夜二公子谦虚了,在下同样受益匪浅。”周顾下了马车,没立即进府,而是看着夜归雪的马车离开,直到夜归雪的马车走离了长街尽头,看不见踪影,才收回视线,往府里走。 管家迎上周顾,“四公子,您怎么提前把马车打发回来了?您是怎么回来的?当真是走回来的?” 周顾摇头,“夜二公子送我回来的。” 管家一愣,“怎、您怎么遇到了夜二公子?” “凑巧了。”周顾不想多言。 管家点点头,对他说:“世子回来了。” 周顾脚步一顿,讶异,“大哥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如今在哪里?” “大公子是午时前回来的,已见过了老国公和大长公主,如今在您的院子里等您。” 周顾点头,大踏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护国公府世子周卫,与周顾虽是一母所出,但因常年待在军营,故而比周顾面相要硬朗很多,身量也比周顾险些结实,尤其是周顾自从苏容退婚后,整个人消瘦了极多,再加之重伤后,多了几分孱弱。 所以,当周卫看到周顾时,整个人险些没认出来,“四弟?” 周顾有几个月没见周顾了,还是很欢喜的,“大哥。” 周卫确定了,是周顾没错,他蹙眉,“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听闻你伤势还没养好,怎么就往府外跑?” 周顾摇头“我伤势已无大碍了,大哥似乎也瘦了,是近来练兵辛苦?” 周卫点头,“祖父早就派人知会我,勤加练兵,恐大魏开战,近来的确辛苦些。” 他说完,看着周顾,“我听你嫂嫂说,你近来不大好?” 周顾笑,“挺好的。” 周卫打量他神色,倒是没看出他被自己的世子妃形容的满身郁气的模样,除了清瘦得些外,似乎神色还不错,他放心下来,对他道:“我听祖父说待科考放榜后,你打算离京去游历?” “嗯。”周顾点头。 周卫赞同,“出去走走是好事儿,按理说,在几年前,你就该出去走走,奈何一直做太子伴读被困在东宫,如今虽有些晚了,但你不是为了今朝,而是为了将来做太子殿下的辅政之臣,时日还长,倒也不晚。” 周顾不语,没提自己不打算做太子的辅政之臣了。 周卫问:“离京后,第一个地方打算去哪里?” “南平。”周顾道。 周卫颔首,“可知什么时候放榜?” 周顾回答,“大儒已阅卷出了名单,明日陛下过目后,便可放榜,多不过一两日。” 周卫一愣,“这么说,你用不了几日,便离京了?” 周顾点头。 周卫道:“外面多凶险,你身边的护卫恐防不够,从我的护卫里,给你调些人手带走吧?” 周顾摇头,“母亲已从清河崔氏族里给我借了些人手,大哥放心,足够了。” 周卫闻言顿时笑了,“是了,我倒是忘了,外面多险,母亲对你自是不放心的,提前为你准备了人手,考虑周到。” 他叹了口气,收了笑,“四弟,你要好好的,若你出事儿,母亲怕也活不了。你出门在外,要时刻记着,家中有祖父母母亲和我在等你回来。” 周顾抿唇,“大哥,我知道。” 他知道家里有至亲盼着他平安归家,但他也知道,他能保证的只有一个,尽量让自己平安,至于归家,他不知道。 因为他要去的是南楚,他想在南楚扎根,与他们的期望背道而驰。 宝贝们,月票甩甩,尤其支持周顾的,你们懂的~么么 (本章完) 第三三三章 齐名(一更) 第二日清早,几名科考阅卷的大儒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外。 内侍禀告后,皇帝请几人进了养心殿。 大儒呈递了封好的名单,递给皇帝过目,皇帝由人扶着起身,靠着靠枕,接过名单,一眼所见,愣住,讶异地看向三人,“竟然齐名?” 三位大儒齐齐拱手称是。 其中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儒道:“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与江州刺史苏家大公子两份卷子,虽各有千秋,但一样出彩,笔锋见解,各有各的独到之处,都是十分难得的惊艳之作。臣等三人讨论了足足有三日,实在难以分出高下,最后得出共同的结果,便是齐名。” 皇帝点头,“他们的卷子可带来了?” “带来了。”一名大儒呈递上三份卷子。 皇帝问:“怎么是三份?” “还有一人是成国公府的本族子弟,叫陆封严,较之二人,略逊一分,区居第二。”一名大儒道:“臣等三人索性也将他的卷宗带来请陛下过目。” 皇帝点头,拿过三人的卷子,先看了陆封严的卷子,看完后,连连点头,评价,“不错,极有才学,不可多得。” 然后,他放下陆封严的卷子,又看了苏行则的卷子,看完后,抚掌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然后拿着苏行则的卷子又阅了许久,才放下,最后看向周顾的卷子,看完后,不由失笑,“朕总算明白你们为什么阅出个齐名卷来,原来周顾,这些年在东宫没白白荒废,也不枉秦太傅一天到晚盯着他教导。” 三人齐齐称是。 皇帝又看了周顾的卷子片刻,摇摇头道:“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能耐。” 他将卷子放下,看着三人,“这份名单和卷子,太子可看过了?” 三人齐齐摇头。 皇帝又问:“秦太傅呢?” 三人也齐齐摇头。 皇帝满意,“就按照你们拟定的名单,明日放榜吧!” 三人拱手称是。 三人告退后,皇帝吩咐,“请太子来见朕。” 燕回声料到皇帝今日应该会见他,故而与昨日一样,准时出现在养心殿外给皇帝请安。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二皇子、四皇子等人。 三位大儒出来后,内侍单独请了太子入内,二皇子燕麟几乎咬碎了牙,他虽然知道今时已不同于往日,他需要忍,但这几年他与燕礼实在是被皇帝捧的太厉害了,一时间着实接受不了这个落差,看着燕回声入内,内侍关了殿门,把他隔绝在殿外,脸几乎都扭曲了。 而殿内,燕回声一如寻常,十分平静地给皇帝见礼,不卑不亢。 皇帝看着面前站的这个儿子,深切地觉得自己老了,他一直怕老,怕有人夺他手里的权,但如今珍贵妃一案,让他呕心得很,一下子便病倒了,昨儿养了一日,到了今日,仍旧觉得起不来榻。 他不说话,燕回声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皇帝开口:“朕听闻你没看科考的卷子,亦没看名单,那你猜猜,谁是第一名?” 燕回声摇头,“儿臣猜不准。” “朕非要你猜呢?” 燕回声垂眸,回道:“江州刺史府大公子苏行则。” 皇帝问:“你对他早有接触?颇有了解?” 燕回声摇头,“儿臣没与他怎么接触,只在成国公府和宴席上打过照面,对其人了解得不多,但对于他流传在外的文章,儿臣倒是都读过,十分有才学。” 皇帝点头,“怎么不押周顾?难道周顾平时的文章不及他?” 燕回声摇头,“父皇应该知道,周顾平时不写文章。他最近一篇文章,还是三年前所出。” 皇帝一噎。 燕回声道:“一个平时不怎么写文章的人,仅凭儿臣虽然对他了解多年,哪怕了解他这个人,也不敢断言他能考得过苏行则。” 皇帝轻哼一声,将名单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燕回声接过名单,一眼所见,也露出讶异,抬眼看皇帝,皇帝也看着他,燕回声收回视线,继续往下看,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这一届,数江州出的学子人数最多,而其中有些人,是周顾前往江宁郡时,由苏行则带着他结交的。 从这份名单便可看出,三名大儒十分公正,因为从他的了解上,觉得这些人发挥正常的情况下,差不多也就这样的名次。 燕回声看完名单后,目光落在皇帝身侧摊开的卷子上。 皇帝摆手,示意他可以拿起来看。 于是,燕回声拿了三张卷子,依次看罢,难得在皇帝面前露出笑意,“若是太傅看到周顾这张卷子,一定十分欣慰。” 皇帝点头,评价,“不枉太傅对他耗费辛苦。” 他说完,见燕回声眼底都是笑意,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对他道:“朕已吩咐了,就按照这个名单,明日放榜。这三张卷子也一并张贴出去,供天下学子拜读。” 燕回声颔首。 皇帝示意他坐。 燕回声以往每次见皇帝,都是听完训话或者指示便告退,如今皇帝让他坐,他便知道皇帝有话要说,便依言落座。 皇帝在他坐下后,看着他,“昨儿朕问你了母后,这么多年,朕冷落你母后,她可有怨,她说不曾。如今朕也同样问你,这么多年,朕对你颇有芥蒂,你可有怨?” 燕回声与皇帝对视,“父皇是想听实话,还是想听虚言?” “自然是实话。” 燕回声平静道:“儿臣自认为没有做不符合储君身份之事,却凭白受父皇呵斥冷待多年,儿臣自然是有怨的。” 皇帝面色一沉,“你可真敢说。” “父皇敢问儿臣,儿臣自然敢说。”燕回声语气依旧平静,“母后不怨,不代表儿臣不怨。” 皇帝吸了一口气,面色难看,“你比你母后诚实,你母后未必不怨,她只是没有你敢在朕面前说罢了。” 燕回声目光轻淡,反问:“难道儿臣怨的不对吗?儿臣是您的儿子,是您亲封的太子。您自小也将儿臣带在身边,教过儿臣如何做好储君。父皇什么时候变的不喜儿臣了?” 皇帝沉默。 燕回声似乎也没打算多说,见皇帝沉默,他便也打住了话,等着皇帝再开口。 (本章完) 第三三四章 登门(二更) 皇帝沉默许久,看着燕回声。 “你也无需怨朕,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是太太平平坐上这把椅子的?亘古以来,便没有。朕做了一个皇帝该思的该做的,若你连你的兄弟们都摆不平,朕屁股下面的这把椅子便是你没本事做。” 燕回声直视皇帝,“与兄弟们争斗,儿臣不觉有什么不对,都是父皇的儿子,都有这个权利。父皇若坐山观虎斗,儿臣也不觉有怨。但父皇打压儿臣,却大力扶持儿臣的兄弟们。” 皇帝辩驳,“你出生便是太子,是储君,朕给了你身份。” 燕回声颔首,“是,父皇给了儿臣这个身份,儿臣便想做好,但未曾想到,做好也是错,引得父皇忌惮。” 皇帝深吸一口气,“燕回声,朕首先是君,其次才是你父亲。” 燕回声点头,“儿臣十分清楚,否则儿臣这么多年也不会谨小慎微不敢出丝毫差错了。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之恩,子不得不还。” 皇帝恼羞成怒,伸手指着燕回声,“如今你的兄弟们都不是你的对手,翅膀硬了,看朕躺在这里,奈何你不得了,你故意气朕是不是?” 燕回声垂眸,“儿臣不敢,是父皇要儿臣实话实说的。” 皇帝伸手指着燕回声半晌,若搁以往,肯定要让他滚出去,但如今,他指了片刻,泄了气,“朕这把椅子,从没想过交给别人,朕还不想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大梁社稷。” 燕回声抬起头。 皇帝瞪着他,怒道:“看什么看?朕也不想百年后,史书评朕是昏君。” 燕回声不语。 皇帝伸手按住额头,不想自己再被气到,岔开话题,“朕没审出珍贵妃来,你去审吧!朕不想再见她了。” 燕回声颔首。 皇帝又道:“关于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 “大皇子妃腹中有皇嗣,这个要看父皇是想留还是不想留了。至于大皇兄,总要听大皇兄辩驳一二,才好定论。” 皇帝点头,对他摆手,“行了,你下去吧,至于外面候着的人,让他们都回去,朕谁也不见了。” 燕回声站起身,还是说了一句,“您说这把椅子从没想过交给别人,儿臣便信了。儿臣也与父皇再说一句实话,儿臣不会让您把这个椅子交给别人,儿臣也没有那么急着想要您的这把椅子,所以,您父皇仔细龙体,多保重,争取活过皇祖父的年纪。” 皇帝终于被气笑,“滚吧你!” 以前他哪敢对他这个帝王这么说话,如今真是有苏容相助,势如破竹,也不忍着了。 燕回声告退,出了养心殿。 殿门开启又关上,殿中安静下来。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天家无父子,破裂的父子关系修复不完整,他也没想着要修复,他的儿子也没打算与他修复。总之,他百年后,不会对不起列祖列宗就行。 毕竟,当年,他也是怨先皇的,他十分清楚,他不是先皇最看重的儿子。 但燕回声,却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就是因为他做这个储君做的太好了,愈发显得他这个皇帝无能,无能而生恼。哪怕明知道不可为,但依旧去做。 燕回声出了养心殿,对侯在殿外的人传达了皇帝不再见人的意思。 燕麟脸色十分不好看,“太子,父皇当真不见我们?我们已等了两个早晨了。” 燕回声看了燕麟一眼,“父皇是这样说的,若是二哥想见父皇,便让人通禀吧,孤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了。” 他说完,不再理会燕麟,走下台阶。 燕慎立马抬脚,跟上燕回声,“三哥,我与您一起走。” 燕回声“嗯”了一声。 燕麟看着燕慎亦步亦趋跟着燕回声,脸色发黑,暗暗咬牙,心想着燕慎倒是很会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与丽嫔,几乎板上钉钉要死的案子,没想到,竟然被他求到燕回声头上给盘活了。以往他真是小看了这个四弟。 走在路上,燕慎低声问燕回声,“三哥,父皇还好吧?” “嗯,无大碍。”燕回声点头。 燕慎松了一口气,问起他最关心的案子,“父皇可说了案子的事儿?” “说了。”燕回声简单将皇帝让他去审问珍贵妃,以及询问了他大皇子、大皇子妃如何处置的话。 燕慎点头。 燕回声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丽嫔娘娘本人是受人陷害冤枉的,虽有娘家牵扯,但查清与她无关,算是受牵连之罪,顶多降品级,罪不至死。” 燕慎顿时放心了,“多谢三哥。” 他是应该道谢,若没有燕回声,这件案子不可能继续查下去,不会揪出珍贵妃,那么丽嫔便是顶罪之人。他也不会站在这个,没受辖制,自由出入。 周卫在府中住了一晚上,本打算第二日走,听到前方热热闹闹,他不由问身边伺候的人,“前院怎么这么热闹?” 随从连忙道:“听闻是江州刺史苏家大夫人登门拜访。” 周卫恍然,“只她一个人来吗?” 随从摇头,“她身边带了六位小姐,是苏府的庶女。” 周卫又问:“那苏七小姐没来?” 随从摇头,“好像没来。” 周卫又问:“四弟呢?已去前面待客了?” 随从点头,“四公子一早就去了。” 周卫道:“既然如此,我也该去见见苏夫人,留半日再走吧!” 随从应了一声。 周卫起身去了前厅。 前厅内,老护国公、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等一众夫人,还有周五小姐周芸以及周顾。 大夫人先对护国公府一众人等道了谢,说苏容和苏行则来京,多谢护国公府照拂。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摇头,“苏夫人不必太客套,自家人不说这些虚的,小七与你家长公子来京,护国公府还真没怎么照顾,主要是这俩孩子,都讨人喜,清平和沈府关照的更多。” 大夫人笑,“总归是添了些麻烦,自家人不怕麻烦,但我这个当母亲的不能不知礼,谢还是要说的。”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摆手,“早听闻你是个爽利的性子,如今一见,倒也是多礼得紧。” 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在老国公和公主面前,臣妇生恐失礼。” 盛安大长公主笑道:“自家人,随意些。” 大夫人听盛安大长公主一口一个自家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便你来我往,笑着又说了些闲话。 周顾坐在一旁,听着大夫人这般客套,心想着看来大夫人十分满意夜归雪,否则依照她的性子,不会对护国公府如此客气,有时候过于客气,也代表着有意疏远。 尤其是,今儿苏容没来。 (本章完) 第三三五章 驱寒(一更) 苏容今儿没去护国公府,还真不是有意避嫌,躲着周顾,而是她来葵水了。 大清早,她便捂着肚子躺在床上,怀里揣了汤婆子,脚底下也搁了个汤婆子,屋子里的炭火都多加了一盆,但她依旧觉得冷,不好受。 月弯和赵嬷嬷没跟来京城,大夫人和六位小姐被绑来得急,身边也没伺候的嬷嬷和丫鬟,院子里只有干粗活的粗使丫鬟,本来大小姐要留在府中照顾苏容,苏容说不用,挥手给打发走了,让她们都跟着大夫人去护国公府见见世面,对将来找婆家,有利无害。 大夫人琢磨了一番后,索性带着六位小姐去了,将苏行则给留家里了。 她很有理由地对苏行则说:“照顾好你妹妹,你将来是要娶媳妇儿的人,用妹妹练练手,免得学不会对媳妇儿妥帖。” 苏行则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无奈地应下。 苏容自然不用苏行则伺候,指使着粗使丫头,给她弄了汤婆子,又多摆了一盆炭,然后便躺在床上忍着。 苏行则本来在外屋坐了许久,听着里屋苏容跟粗使丫头说话都没力气,到底没忍住,进了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蹙眉问:“以前不是不这般难受吗?如今是怎么回事儿?” “以前大冬天的也难受,就是你不在家,不知道罢了。”苏容有气无力。 苏行则也没法子,试探地对她问:“没有药吗?” “有,不想喝。忍一日就过去了。”苏容道。 苏行则不赞同,“你念药方子,我去给你熬药。” 苏容不念。 苏行则对她绷起脸,“赶紧的,这般难受,怎么能忍着?你若是不自己说,我便去给你请大夫来了。” 苏容无奈,小声嘟囔,“母亲干嘛把你留家里啊。” 好烦。 苏行则气的脸又红了一阵,瞪着她,一时间发作不出来,用眼神催促她。 苏容只能念了个药方子。 苏行则拿笔记下,在她念完后,转身走了。 端华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苏容了,这一日,听闻苏容没去护国公府,便忍不住,跑到了东四胡同找她。 她来的时候,觉得这院子里也太清净了吧?一路走来,除了看门的,就没看到什么人。 直到瞧见苏行则行色匆匆,才喊他,“苏大公子,苏容呢?她是不是在府里?” 苏行则连忙拱手,“郡主,您怎么来了?七妹在府里。” 端华很高兴,“她在府里就好,我来找她。”,她问苏行则,“你拿了这么一大包子药,谁病了?” 苏行则摇头,“没有谁病,七妹给自己开的驱寒的药。” 端华不解,“那不还是病了吗?没事儿喝什么药?” 苏行则也不好与她多说,只道:“我领郡主去七妹的院子。” “你忙吧!告诉我她在哪处院子,我自己找过去。”端华摆摆手。 苏行则摇头,本着礼数,还是带着端华去了苏容的院子。 在路上,端华跟苏行则说:“明日放榜。” 苏行则点头。 端华又说:“你小心点儿,别被捉了。” 苏行则:“……” 怎么谁都怕他被人捉了?再三提醒他。他很像手无缚鸡之力?会被人捉去的人吗? 端华看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强调,“我真不是吓唬你,榜下捉婿十分可怕,若不是我还喜欢着周顾,我也会动手捉一个的。” 苏行则:“……” 端华叹了口气,“就我所知的人里,已有十多人让府内的家丁瞄准了人提前准备捉了。目前倒是没听人说谁敢捉你,毕竟你靠山实在是太大了。除了我,再就是公主了,还真没人敢捉你。” 苏行则:“……” 看来他得谢谢他有靠山。 端华又说:“你们江州的学子,被人捉的最多,大约是江州出才俊?总之一个个的,据说长的都很俊秀不错,那个江行,还是陈州,你都认识吧?都在被捉之列。” 苏行则咳嗽一声,“这么可怕的吗?” “是真的很可怕,不信的话,明儿你去见识见识。” 苏行则道:“明儿也只是放榜公布名次,会试过后还有殿试呢?殿试后,陛下才钦点,之后琼林宴授官,放榜也不代表什么。” 端华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只要上榜,都有官坐。上万学子,层层选拔,别说一甲,就是二甲,都让人抢疯了的。” 苏行则受教,“多谢公主告知,行则受教了。” 端华嘀咕,“看你一副聪明的样子,怎么显得这么笨啊。” 苏行则:“……”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笨。 端华是真的觉得苏行则不如苏容聪明讨喜,所以跟他说了几句话后,眼看到了苏容的院子,便对他摆手,“你快去忙吧,我自己找进去。” 说完,她提着裙摆,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苏行则只能留步,转身去熬药了。 端华进了屋,正遇到一个粗使丫头抱着汤婆子出来,见到她,连忙见礼,慌手慌脚地挑开帘子,请她进去。 端华也不计较,迈进门槛,进了里屋,扑面便一股热气,差点儿把她熏的睁不开眼睛,她脱口问:“怎么这么热?” 苏容听见她说话,闭着的眼睛睁开,讶异,“郡主,你怎么来了?” 端华没好气,“来看看你啊,我都多久不见你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儿?病了?这屋子里热死个人,但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苏容低声说:“来葵水了。” 端华恍然,怜悯地瞅着她,“你这来葵水,也太吓人了,脸白的跟什么似的。我刚进来时,碰到了你大哥,他抱了一大包子药,说是给你驱寒的。他倒真会用词。” 宫寒也是寒嘛,真会说,不愧是有名的才子。 苏容好笑,“那你让他怎么说?” “也是。”端华也笑起来,“难为他一个大男人了。你这府里,人怎么这么少?连个贴心的婢女也没有,这种煎药的活,怎么让他干?” “你也知道,我母亲和姐姐们是被绑来的,伺候的人都没来到。这谢府本就没有伺候的人,只有看守宅子的老人。”苏容叹气,“现买现卖也来不及啊,只能等着过几日人到了,就好了,如今大家都自力更生。” 端华嘴角抽了抽,“你笨啊,不会借人用吗?” 苏容摇头,“沈伯母是要借人来,但沈府的人手本也少,借来沈伯母就不方便了。” 端华翻白眼,“找我啊。” “我是提了一嘴,但我母亲怕麻烦你和公主,给否了。”苏容见端华要翻脸,无辜地解释。 端华闻言放过了她,“我这就派人回府,给你调些人来。” 苏容点头,“趁我母亲不在府里,你赶紧的,让人过来,我可不想葵水好了,轮到我做饭。” 端华:“……” 她看着苏容,“所以,如今这府里,是你们姐妹轮流做饭?” “对。” “那你大哥呢?” “他也一样。”苏容一本正经,“在我们家,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母亲对我们兄弟姐妹一视同仁。” 端华敬佩,“好吧。” 她悄悄问苏容,“你大哥,是苏大夫人的亲儿子吧?” 苏容点头,“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没差的,小时候我大哥也常常怀疑,觉得他不是亲生的。” 端华啧啧,“谁若是给她做儿媳妇儿,是不是也太有福气了?” “是的吧!” 端华眼睛眨啊眨的,似乎有点儿心动。 苏容立即伸手去捂她眼睛,“你还是别了啊,我大哥可受不了你这性子,我大哥要娶一个柔顺温婉处处对夫君温柔体贴的,你哪样都不沾边。” 端华气愤,扒掉她的手,不服气地说:“我也就想那么一下,你都怕被他管着,我又不傻,想一下都不行吗?” 苏容放心了,“行行行,就想一下得了。” (本章完) 第三三六章 陪躺(二更) 有了端华陪着,苏容与她插科打诨,觉得身体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端华自是知道她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京中这连环大案,从苏容被人放冷箭伊始,她娘清平公主进宫告御状,到后面一案接着一案,一环扣着一环的,尤其最后牵扯到了珍贵妃是幕后主谋上,实在是朝野震惊,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让人唏嘘。 她也不问苏容案子的事儿,只问她,“你原来是珍敏郡主与南楚王之女啊!” 苏容点头。 端华瞪眼,“你在我府中跟我住了那么久,你怎么嘴巴那么严?瞒着我丝毫不说,你有没有拿我当好姐妹?” 苏容轻咳,“这个不怪我,公主与驸马都知道,那一日我们说起,你正受了被人放冷箭的惊吓,怕吓到你。” 端华扁扁嘴,“我又不是胆子多小,更不是小孩子。” 苏容告饶,“好好好,我错了。” 端华觉得她这告罪不诚心,不过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也懒得计较了,“原来我的皇舅舅,也是你的皇舅舅。哎,你我竟然还是表姐妹,若是当初你娘没出事儿就好了,若你生在京中长在京中,咱们两个从小玩到大,该多好。” 苏容笑,“那样的话,你还是你,我便不见得是我了。” 毕竟,若没有变故,她娘不见得跟南楚王有婚书,不见得怀了她,她娘是要顺利嫁给谢伯伯的,再生出来的女儿,没准就不是她了。 端华:“……” 苏容见她噎住,好笑,“其实,我出生在江宁郡,长在江宁郡,挺好的。” 端华想起这个就忿忿,“都是周顾那个王八蛋,截着我,不让我去江宁郡,那是我从小长这么大,第一次出京,就被他半途给腰斩了。听说江宁郡人杰地灵,风景优美,尤其是街市繁茂,夜不闭户。” 苏容点头,“以后还有机会。” 端华瞪眼,“哪里还有机会了?你又不让我打你大哥的主意。” 苏容咳咳咳了好几声。 端华还想再说,见苏容看向门口,才发现苏行则端着药碗,进也不是,出去也不是,不小心听了女儿家的谈话,让他面色十分紧绷和尴尬。 端华素来脸皮厚,倒没觉得不好意思,质问苏行则,“苏大公子,你进来啊,站在门口杵着做什么?” 苏行则只能端着药碗进来。 端华起身,接过他手里的药碗,挥手赶他,“我们姐妹说话,你去忙吧,这药交给我,我盯着她喝。” 苏行则点点头,拱手,“劳烦郡主了。” 端华不看他,又摆手,待苏行则走出房门,端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喊住苏行则,“苏大公子。” 苏行则回身,询问,“郡主请说。” 端华眨眨眼睛,“那个,我想在你府里用午膳,没问题吧?” 苏行则沉默。 大夫人与六位小姐前往护国公府拜访,肯定会被护国公府留午膳,而这府里,目前没有厨娘,她们不回府,苏容又是这个样子,只能他下厨,总不能让府中看府的老伯和粗使丫头下厨,毕竟,他们只会做简单的温饱吃食。 端华很坦然,“苏容住在公主府时,我都是好吃的好喝的给她。” 言外之意,我来了你府里做客,不会没有好吃好喝吧? 苏行则明白了,立即说:“我让人去酒楼里买回来,郡主想吃什么?” 端华很难伺候地摇头,“不要外面酒楼里买的,你不是会做饭吗?就你做呗。” 苏行则:“……” 他用眼神看苏容。 苏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苏行则了然,颔首,“若是郡主不嫌弃,我为妹妹和郡主下厨。” 端华顿时眉开眼笑,“不嫌弃,辛苦苏大公子了。” 苏行则只能问:“郡主可有忌口的吃食?” 端华想说“我忌口的可多了。”,但她还没说,就被苏容一把拽住袖子,拦住她的话,“大哥,她没有,你快去吧,我要喝药了。” 苏行则看了苏容一眼,转身走了。 端华回头瞪着苏容。 苏容也瞪着她,“我大哥将来可是要入朝的,你不许把他会做饭的事情传扬出去。” 君子远庖厨,自家人不在乎,但外人可不会觉得一个大男人下厨有什么光彩的。 端华也明白,“你放心吧,他是你大哥,就是我大哥,我岂能在外面对他使坏?” 苏容勉强信任她,坐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十分嫌弃地看了一会儿,咬牙,捏着鼻子喝了。 端华瞧着也很嫌弃,“怎么就没给你准备蜜饯?” 她刚说完,粗使丫头进来,拿了一碟蜜饯。 苏容捏了一个扔进嘴里,又抱着被子缩回被窝里。 端华见她躺着,自己坐着,这么聊天实在是累人,便对她说:“我也要上床与你一起躺着说话。” 苏容只能往里面挪了挪,大方地给她让出地方,且拍拍被褥,“来吧!” 端华脱了鞋,解了外衣,又卸了满头朱钗,跟着苏容钻进了她的被窝里,然后满足地喟叹,“还是躺着舒服。” 苏容打了个哈欠,“你不嫌热就行。” “不嫌。” 于是,二人躺在被窝里说话,有了人体暖炉,苏容觉得比汤婆子管用多了,整个被窝都暖和得很,她干脆抱着端华一只手臂,也觉得让她躺床上来是对的。 端华跟苏容说起这些日子京中的八卦,基本上都是各府夫人的,小姐的,姨娘小妾的,五花八门,听的人大开眼界。 清平公主府不做睁眼瞎,对于各府内院的消息都很灵通,尤其是说起近来的八卦,便躲不过榜下捉婿。比如谁谁谁想捉谁,考生们不知道自己被谁惦记上了,但对于端华来说,却不是秘密。 苏容听到熟悉的名字,立即说:“陈州那王八蛋可以被人捉,但江行,还是得保护他一下。” “嗯?”端华转头看她,“陈州跟你有仇?江行跟你有交情?” “嗯。”苏容点头。 端华刚要再问,听外面粗使丫头小声说:“七小姐,咱们府里又来人了,且来了好多,好像是江州的学子们,来找苏大公子。” 苏容心想今儿是什么日子?大约是听说快放榜了? 端华却第一个想的是,“来了这么多人,我是不是吃不上你大哥做的饭菜了?” 苏容点头,“是吧?” 毕竟,总不能让他大哥一个人,做那么多人的饭菜,他不是大厨,也做不来。 端华顿时垮下脸,“这些人来的真不是时候。”,她十分后悔地说:“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就不该说他们,把他们给念叨来了你家。” 苏容好笑。 (本章完) 第三三七章 年少慕爱(一更) 东四胡同的府宅不大,前院热热闹闹的人声,后院听的清楚。 苏容在这吵闹的人声中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端华被她感染,也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 然后两个人十分有默契地不再说话,一起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俩人都睡着了。 粗使婢女顺着门缝瞅了一眼,然后缩回脑袋,对端华带来的婢女小声说:“我家小姐与你家郡主都睡了。” 端华带来的婢女青枝点点头,心想着自从遇到苏七小姐后,自家郡主的性子便被她给拐带的随遇而安了,她是跑来找苏七小姐玩的,没想到,遇到她下不来床,她竟也跑去人家床上跟着人家大白天的一起入睡了。 青枝悄悄对粗使婢女招招手,粗使婢女意会,跟她到一边说话。 二人躲到墙角,青枝压低声音说:“你在这里守着你家小姐和我家郡主,不要让外男进来,我去前院吩咐护卫,让人回府传话,请公主府的管家派些人过来借调几日。郡主说的对,这院子伺候的人太少了。” 粗使婢女点点头。 青枝立即去了。 前院,苏行则刚熬完药,正要打发人去采买,以陈州、江行为首的江州学子们都上门来,一起来的有十几人。自从来京后,苏行则住在东四胡同没几日,便住去了沈府,只放榜后,与一众学子们出去游玩了两日,后来每日陪周顾,再没照面,如今听闻快放榜了,这些人心里太紧张,想着一起来见见他。 苏行则只能派人知会了苏容一声,自己先招呼江州的学子们。 众学子们闹闹哄哄地说了一会儿话,说的无非是听闻明日放榜的事情,唯独陈州,他拉着苏行则问:“苏容今儿是不是在府中?” 苏行则点头,“七妹的确是在府中,不过在接待端华郡主。” 陈州有些失望,“还以为今日能见到她呢,看来她是没功夫见我们了。” 苏行则看着他问:“你找七妹有何事?” 陈州挠挠头,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周顾去去江宁郡时,我在周顾面前说了她很多不好的话,把她给气了个够呛,那时我有私心,不想她嫁给周顾,也是因为突然得知她有婚约,当时我才跟她打完架嘛,有赌气的成分……我也没想到,她后来会主动来京跟周顾退婚,我也没真想破坏她的婚事儿。” 苏行则闻言问:“你是想跟七妹道歉?” 陈州点头。 苏行则颔首,虽然知道苏容与周顾退婚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陈州,但他还是没替苏容做决定是否原谅他,“今日她抽不开身,但改日应该可以,改日你再来就是了。” 陈州点头,“只能如此了。” 他看着苏行则,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吧?”苏行则也是看着陈州从小就喜欢跟苏容玩,总被苏容欺负。 苏行则压低声音问:“我听人说,苏容是南楚王女?这事儿……是真的吗?” 苏行则点头。 陈州震惊,好一会儿,才又问:“我还听说,她退了周顾的婚后,与南楚夜相府二公子又订下了婚约?” 苏行则又点头。 陈州惊了片刻,又问:“已交换庚帖了?” 苏行则摇头,“未曾。” 不过苏容已收下了夜归雪十万兵马的虎符,也将自己的簪子送给夜归雪了,相当于交换信物了。 于是,他补充,“已交换信物了。” 陈州被惊了许久,才说:“原来都是真的。” 苏行则看着他,不再说话。他深知,苏容那样的女孩子,在江宁郡,虽然不得各府夫人们看重,觉得没什么女儿家该有的规矩,不是儿媳妇儿的好人选,但各府的公子们,不少人却都明里暗里喜欢她。 年少慕爱,那么鲜活讨喜会玩的小姑娘,即便性子脾气不好,也不耽误有很多人喜欢。 陈州是其一,江行也是其一。 苏行则偏头看了一眼江行,见他就坐在不远处,没如陈州一样对他询问苏容的事儿,但显然,这些事情,他也早有听闻,且应该清楚,八九不离十,应都是属实的。 他忽然想起端华对他说的话,伸手拍拍陈州的肩膀,提醒他,“京中榜下捉婿,据说十分凶残,你与江行,都在被捉之列,明日放榜,若不想被捉,小心些吧!” 陈州:“……” 江行:“……” 他们齐齐看向苏行则,最该被捉的,不是他自己吗? 苏行则笑了笑,“因我妹妹的缘故,有各府罩着,目前没人敢捉我。” 陈州脸色顿时露出羡慕的神态,小声嘟囔,“她是你妹妹,真好啊。” 小时候,他就想让他娘给他生一个像苏容那样的妹妹,她娘没好气地说生不出,后来他想偷走苏容,可惜被苏容拳打脚踢给揍了一顿,自此不敢再打将她偷回家的主意。 公主府的管家很快派了来了一批人,有厨娘,有婢女,有洒扫的,有采买的等等,配置十分齐全,这些人由公主府的管家带着亲自送来了东西胡同的谢府。 苏行则听闻后,连忙出去见人。 公主府的管家笑呵呵地对苏行则拱手,“老奴奉我家郡主命,调派了一批人手,先借给府里用些日子。苏大公子不必客套,随意指使。” 苏行则知道这是苏容同意的,便也不推辞,拱手道谢。 管家看到苏行则还要招待江州的学子们,便又笑呵呵地建议,“老奴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公主府得用的老人,干活麻利,行事利落,今儿天色还早,苏大公子若留客人们午膳,便可以让他们忙起来了。他们这些人,做出一两桌的席面还是不在话下的。” 苏行则本来想带着江州的学子们去街上酒楼用饭,但考虑到苏容与端华两个人在府内,他走了,便没人照顾二人了,如今公主府的管家送来的这批人正好得用,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便干脆地点头,“好,那就做两桌吧,多谢伯伯替我考虑了。” “不谢,苏大公子先招待客人吧,您这里,老奴给您安排好了再回去。”管家笑着摆摆手,带着人去了内院。 一行人离去后,陈州睁大眼睛,对苏行则问:“这是清平公主府的管家?” 宰相门前七品官,公主府的管家也是有品级的。 苏行则点头,见众人都看着他,人人惊讶,他简单解释,“母亲和六位妹妹来的急,伺候的人都没跟在身边,沈伯母要借人,母亲瞧着沈府伺候的人也不多,便给推脱了,不想今儿端华郡主来了,得知府中的情况后,派人回府调派了这些人来。” 他说完,看着众人恍然的神色,笑了笑,“今日你们都留在府中用午膳吧!” (本章完) 第三三八章 言而有信(二更) 公主府借调来的人的确如管家所说,做事麻利,干脆利落,两桌午膳,不在话下。正值晌午时,准时开了饭。 在开饭前半个时辰时,苏行则让江州的学子们自行玩耍,他去了一趟厨房,然后在厨房一众人的注目下,挽起袖子。 公主府被派来的厨娘都懵了,小心翼翼地说:“苏大公子,您要做什么菜,交给奴婢们就好。” 苏行则摇头,“我自己来。” 他也没多解释,在厨娘们的目视下,做了四道菜。 做完后,对其中一人说:“把这几道菜,送去我妹妹的院子,郡主与我妹妹两个人,应该够吃了。” 被吩咐的一人愣愣地点头。 然后苏行则出了厨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快速沐浴换了一身衣裳,去了前厅。 当四道菜被送到苏容的院子时,苏容与端华已醒了,苏容喝了药,又睡了一觉,整个人气色较之端华来时好看了许多,二人一起下了床,坐在小厅里等着人送饭菜来。 当婢女提着食盒,逐一把四道菜摆上桌,苏容瞧着眨了眨眼睛,没说话。端华“咦?”了一声,“这菜,好像不是咱们公主府的厨子做的吧?” 婢女摇头,“回郡主,是苏大公子特意下厨做了这四道菜,让奴婢送来这里给您和七小姐。” 端华“哈”了一声,看向苏容,“我还以为今儿吃不到了呢,没想到你大哥竟然真特意给做了?” 苏容道:“我大哥言而有信,既然早先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吃吧!” 端华连连点头,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唔”了一声,“你大哥真好啊。” 苏容“嗯”了一声。 端华嘟囔,“我怎么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兄长啊。” 她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又嘀咕,“能不能把你大哥借给我一半?” 苏容不搭理她。 端华扁扁嘴,不再说了,专心用菜。 厨房内,公主府的人这时也弄明白了,原来是苏大公子答应过郡主,说今日要下厨留她午膳,哪怕府内又来了那么多客人,苏大公子也没有食言,还是抽空下厨了。 下厨的年轻公子十分有魅力,虽然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但公主府的厨娘们都觉得苏行则果然一如传言,品性极好,一诺千金。 前厅的陈州、江行等人自然不知道苏行则离开的这短短半个时辰,做了这样的一件事儿,只是发现他沐浴换衣了,知道他素来爱干净,也没多问。 所以,当大夫人在护国公府做完客,用完午膳,回到东四胡同时,便发现,府内变了样。 前厅热热闹闹的,有许多人,院子里行走的仆从人人衣着光鲜。 她纳闷地问:“这哪儿来这么多人?” 若不是守家的人还是熟面孔,她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呢。 守门人连忙回禀,“夫人,您走后,端华郡主来了,见府中冷清,没伺候的人,让人从公主府借调了一批人来先给咱们府用些日子。端华郡主来不久,江州的学子们便找来了。如今人都还没走。” 大夫人明白了,没去前厅打扰那些小辈们吃酒,直接带着六个女儿找去了苏容的院子。 此时,苏容与端华正在围炉煮茶,两个人都吃多了,尤其是端华,她觉得吃苏行则下厨做的饭菜,可遇而不可求,吃这一次后,下一次指不定没机会了,便把盘子都给扒拉干净了。 吃完后,她捂着肚子,等炉子上的山楂果茶来消食。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外面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端华扭头看了一眼,小声对苏容说:“你母亲和姐姐们?” 苏容点头,看了一眼天色,心想回来的有些早,可见在护国公府用过午膳,没逗留,便直接回来了。 大夫人带着六位小姐进屋,端华连忙站起身,放下捂着肚子的手,很是知礼地给大夫人见礼。 大夫人十分热情,握着端华的手,满脸慈爱,将端华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几乎把她夸出花后,才拉着她坐下,与她说话。 端华从来没见过有人对她如大夫人这样热情,一时间被夸的脸红,不停地看苏容。 苏容当没瞧见,任由她与大夫人两个人说话,她自己则低声询问身边的大小姐,“大姐,今儿在护国公府做客如何?” 大小姐也压低声音说:“护国公府的人都十分热情,老护国公还陪着母亲说了好一会儿话,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和各位夫人都很和善,护国公府的世子也在府中,据说是昨儿晚上回府的,今儿一早本来要去军营,但见母亲去了,也跟着作陪了半日,用过午膳后才走。周顾更是全程陪同,不过没怎么说话。” 苏容点头。 大小姐看着苏容,犹豫了一下,又在她耳边低声说:“在我们离开前,国公夫人单独与母亲说了好一会儿话,出府上了马车后,母亲这一路都没说话,不知国公夫人与母亲说了什么。” 苏容又点头。 大小姐轻声说:“护国公府的家风真是极好的。” 苏容又点头。 大小姐见她说了这些后,她没再问,便住了口。 大夫人是个健谈的人,拉着端华说了好一会儿话,肉眼可见对端华十分喜爱,听闻晌午是苏行则给二人单独做的午膳,面上更是笑逐颜开,对端华说:“以后苏容的大哥,就是你大哥,别客气。” 这话说的有水平,没说“若你以后想吃了,随便指使他。”,只说苏容的大哥就是她的大哥,别客气。 端华看了苏容一眼,笑着点头。 苏容咳嗽一声,“母亲,喝茶吗?消食的。” 大夫人这才打住话,“喝,哎呦,护国公府的厨子做的菜好吃,我一不小心吃多了,的确需要消食。” 其实没吃多,去护国公府作客,因苏容与周顾退婚的关系,护国公府与苏家着实有些微妙,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怎么可能吃多? 苏容拎起铜壶,给每个人倒了一盏,大夫人端起喝了一口,给酸的一个激灵,“这也太酸了,没放糖?” 苏容默了默,“忘了。” (本章完) 第三三九章 爱子之心(一更) 每个人喝了一盏酸茶后,大夫人捂着腮帮子,不再打扰苏容与端华,留了二人径自待着,带着六位小姐出了苏容的院子。 大夫人离开后,端华小声跟苏容说:“苏家大夫人果然如你所说,好好啊。” 苏容看着她。 端华又说:“还有你的姐姐们,也都好好啊。” 她从小到大,见过了无数府邸姐妹斗的要死要活,一母同胞还私下里为了绢花布料朱钗打起来呢,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和睦的姐姐妹妹。尤其是,这一团和气还不是装出来的,任谁瞧了,都能看得出苏家人和和睦睦,给人一种一团其乐融融的感觉。 苏容点头,“所以呢?” 端华感慨,“所以,我娘若是给我也生一堆这样的姐妹就好了。” 苏容放心了,还以为她对他大哥有什么贼心想来加入苏家呢,不是她不乐意要她做嫂子,实在是她太娇气了,根本就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找嫂子与找姐妹不同,虽然苏行则对她这个妹妹严厉管教的头疼,但她还是希望他大哥别那么辛苦,娶一个温柔体贴会照顾人的。 再说即便他哥哥再有本事,郡主下嫁,那也是高攀。两个人过日子,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她惆怅地叹气,这么现实,她可真是大夫人教养出的好女儿。从大夫人刚刚的话里,就知道,她也没想让自己的儿子高攀。 “你叹什么气啊?是觉得我娘年纪大了,给我生不动了吗?”端华瞪眼。 “没。”苏容摇头,“我就是觉得,你娘现在生,也来不及了,毕竟你都这么大了,养弟弟妹妹岂不是跟养儿子一样?” 端华没了话,也惆怅地叹了口气。 苏容打了个哈欠,“你走不走?不走还继续床上去睡?” 端华嘴角抽了抽,“我走。” 她不要再跟她睡了,再睡成猪了,她是弱柳扶风,吃了就睡没关系,她可不行,她要消食,保持窈窕。 于是,她站起身,“那我明儿再来找你。” 苏容对她摆手,“明儿我娘本来要去你府里拜见公主,但据说明儿会放榜,那去你家只能推后了。我大哥肯定考得好,你明儿来凑热闹也行。” 端华一拍脑门,“对,明儿放榜,你母亲自是没空的。”,她开开心心点头,“那明儿我再来,我走了,你睡吧!” 她说完,也不磨蹭,痛快地走了。 苏容自己躺回床上,迷迷糊糊又睡了去。 大夫人换了衣裳,准备留端华用晚膳,她打算自己亲自下厨,让她尝尝,以示待客之道。没想到还没开始准备,便听人禀告说端华郡主走了。 大夫人看看天色,又自己去了苏容的院子。 苏容睡的迷糊,被大夫人推醒,“不是说你睡了半日了吗?怎么又睡?以往也没见你来葵水这么严重,这次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严重了?” 苏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我也不知道,大约是江宁郡暖和,冬日不冷,这京城冷得很。” 虽只差了千里,但气候却是差了极多。 大夫人觉得有理,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蹙眉,“这么凉。” 她转头吩咐人又拿了两个汤婆子,然后脱了鞋,上了床,跟苏容钻进了一个被窝里。 苏容:“……” 她不想跟她睡,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大夫人看她神色,没好气地说:“我就跟你说会儿话,我累了,总不能让我坐着说,得让我歇歇,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放心,我晚上不跟你睡。” 苏容顿时放心了,“您说吧!” 大夫人哼了一声,“就你这个丫头,也不知道哪里好了,让周顾放不下你?你猜今儿,我从国公夫人口中听到了什么?周顾竟然打算放弃自小老护国公和东宫为他铺的路,要跟你去南楚。” 苏容面上一肃,腾地坐起身,看着大夫人,“国公夫人亲口说的?” 大夫人看起来的确是累了,见苏容这么激动坐起来,她躺着不动,对她道:“国公夫人虽然没明说,但我能听得出来。他说自从你退婚后,周顾痛苦挣扎这么久,明知不可为,但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她这个当娘的看着难受。我说你是南楚王女,要去南楚,她说南楚虽远,但也不过一月路程,又不是上天入地。只要他儿子想,她便支持他。” 苏容眉头拧紧。 大夫人看着她道:“她也是一个苦命人,当初国公为国捐躯,明知是死,毅然去了,她知道拦不住,便也没拦,但这么多年来,时常后悔,觉得若是拦一句,万一呢,就算拦不住,至少她不会遗憾自己没在夫君临行前,与他说几句软话,或者留一句。当时战场上的急,国公连绝笔遗书都没留下。如今她说,为了儿子,只要是他心之所向,她哪怕豁出去脸面,哪怕最终没有好结果,但她这个当娘的,该为他做的,也要为他做。” “哎,可怜一对情人阴阳两隔,可怜天下父母心,爱子心切。”大夫人感叹,“我就想着,若是我儿子为情所困,我怕是也要如她一样。她一个护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宗妇命妇,掌管一大家子的中馈,素来应是一个理智的人,想必从小到大,从不做出格之事,如今能够这般舍下脸,十分难得。她与我还不同,我就是小门小户出身,为了儿子豁出去脸面算什么?但她能为儿子做到这一步,着实让我敬佩。毕竟京中各大府邸的贵夫人们,没有几人,能拉下这个脸。越是高门府邸的夫人们,越把脸面看得重。” 苏容不语,但眉头拧得紧紧的。 大夫人道:“所以,我猜,周顾怕是有去南楚的打算。否则你是南楚王女,也已经决定去南楚,他一个护国公府的公子,未来天子的辅臣,若想不放弃固有的路,该如何娶你,与你走一条路?” 苏容脸色不好看,“所以,国公夫人是什么意思?让您劝说我?” 大夫人摇头,“国公夫人倒没如此说,只跟我说,夜相府的二公子她知道极好,作为长辈,我见了他,定然十分喜欢,他那样的人,没有长辈会不喜欢。但她请求我待他留些余地,不为别的,只为了当初周顾没见着你之前,明明不乐意与你的那桩婚事儿,但去了江宁郡后,却实打实地把我当做过准岳母。” 苏容不再说话。 大夫人看着她,“就这些话,我都与你说了。念在国公夫人一片爱子之心上,又事关你,我斟酌之下,觉得这些话还是应该让你知道。毕竟你对周顾……哎,当初放手退婚,也不是因为他这个人不好。而周顾对你如今依旧放不下,你们二人,若是照这么看,纠葛一时半刻还是剪不断的,我怕影响你的前路,早些让你知道,你才能知道如何应对。” 苏容沉默。 大夫人伸手拍拍她的手,困乏乏地说:“行了,我说完了,你继续睡吧!” 苏容心想你跟我说了这么一番话,我若能继续睡得着才是真的没心没肺了。 (本章完) 第三四零章 炉火(二更) 大夫人才不管苏容有没有心情继续睡,她一吐为快后,自己歪头睡着了。 苏容在床上静坐了好一会儿,才躺下,躺了许久后,实在没睡意,绕过大夫人,起身下了床。 她其实很有冲动想去找周顾,质问他怎么就不能放下呢?老护国公和燕回声以及秦太傅为他铺就的青云梯,有什么不好?就算三岁孩童都明白,名垂青史是多大的诱惑。 周顾与她在江宁郡那么几分情意,能值几两银子?她这个人,又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她还没那么大的脸,混不吝是其一,毛病一大堆是其二,没心没肺惯了是其三,冷情冷性是天生的。 即便她不是南楚王女,不去南楚,她也做不好护国公府的一个好儿媳。她能学大家闺秀端庄温婉的表象,但刻在骨子里随意任性的本性也改不了。 不是她非要一味地贬低自己,而是她对自己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对比她这么一个人,她对周顾那么一点儿的心动,不足以让他放弃大好前程,青云之路。 她想问问他,脑子是个好东西,怎么他只用来装情爱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到底没出房门,而是转回身,坐在了火炉前,火炉上煮着红枣茶,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阵阵枣香,她倒了一盏,又添了水,然后碰着茶盏,坐在火炉前喝。 炉火十分的旺,上等的金丝炭被烧的红红的。 她想起小时候,家里入口多,开销大,烧不起这上等的金丝炭,只能烧次等的,而她又因为爱打架,能糟蹋银子,大夫人生气,为了治她,断了她的炭,让她自己上山学着农户人家去砍柴,省得有精力跟人打架,她懒得动,觉得也不冷,挨挨就过去了,但月弯那小丫头受不住,她只能上山去砍柴,然后扛回来,往炉子里添干柴,干柴烧起来嗡嗡嗡的,火炉被烧的一片红光,将整个屋子都烧暖和了。月弯拍着手说“小姐,这粗木的干柴,比上等的金丝炭还要暖和。” 大夫人没想到她还真跑去山上砍柴,宁可一趟跑十里路,也不听她的话,该打架还是打架。后来她恼怒之下,让她包了阖府的干柴,她只能赶了车出去砍柴,后来砍多了,不止够府里各房各院用,省吓了买炭钱,她还发展了财路,卖干柴,赚了银子,后来野心大了,自己烧炭…… 苏容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儿,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她一根筋,认准了哪条路,就走哪条路,总之难不死她。 后来她即将及笄,见到了她的未婚夫周顾。 那个少年,天之骄子,行之所至,处处阳光,明媚的晃人眼睛,一身的骄阳灼人,光风霁月极了。 美好的让她心生欢喜,伸着爪子小心翼翼试探,一步步靠近算计他,将他未经世事的璞玉,涂画上她喜欢的色彩。 她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她放下茶盏,按住眉心,哑然又无声地笑了笑,然后用铁钳夹了上好的金丝炭,扔进炉子里,这炭到底是好,无烟,没有声响,不像粗木的干柴,烧起来嗡嗡嗡的,整个炉子都震动。 大夫人睡醒一觉,发现苏容坐在火炉边,看起来坐了许久的样子,她揉揉眼睛坐起身,“你怎么跑地下去了?” 苏容看着她,“您睡觉不老实,我敢跟您一个被窝睡吗?” 大夫人笑骂,“死丫头,养你这么大,竟敢嫌弃我。” 她坐起身,穿了外衣下床,来到火炉前,伸手用力地点苏容额头,“晚上想吃什么?” 苏容道:“端华从公主府调派了一批人来,咱们谁也不用下厨了,您歇着吧!” 大夫人哼了一声,“都是人情。” 苏容笑,“有来才有往,有借才有还,人情就是来来往往,你不用别人,将来别人怎么好意思用你?” 大夫人啧啧,“一堆歪理。” 她伸手摸了摸苏容的手指尖,“烤了多久的火了?怎么手指还这么凉?赶紧滚去床上歇着,天大的事儿,也不如你身子骨打紧,别仗着年轻,不知爱惜,老了有你受罪的时候。” 苏容也累了,打了个哈欠,“好,我去睡了。” 她当真听话地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大夫人嘟囔,“你若是小时候就这么听我话,该多好。” 苏容对她吐舌,“您乖乖巧巧的女儿已经够多了,六个呢,还想将每个人都养成一个模子刻的吗?” 大夫人气笑,“总比你这么一个捣蛋鬼好养,能让我每天多睡一个时辰的觉。” 苏容哼唧了一声,背过身,闭上了眼睛。 大夫人自己坐了一会儿,把壶里的枣茶都喝光了,才起身出了她的房门。 前厅的学子们这是已散场,苏行则送客回来,打算来看看苏容,正巧走到院门口,遇见了大夫人从里面出来,他喊了一声“母亲。” 大夫人对他点点头,嫌弃道:“怎么喝了这么多?一身的酒气。” 苏行则揉揉眉心,“他们说等着放榜紧张,怕今晚上睡不好觉,多喝点儿,醉了能睡个好觉,明儿一早醒来,就揭榜了。” 大夫人点头,“说的还挺有道理。” 她对苏行则摆手,“你妹妹睡下了,你别去烦她了,自己回去休息吧!” 苏行则站着没动,问他比较关心的事儿,“母亲今儿去护国公府,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 大夫人怀疑地看着苏行则,“你怎么知道?” 苏行则揉眉心的手一顿,“当真有人与您说的什么?是盛安大长公主?还是国公夫人?” 大夫人叹气,“国公夫人。” 她也不隐瞒,将国公夫人与她说的话与苏行则低声复述了一遍。 苏行则听完,点点头,问:“您与七妹如实说的?” “说了。”大夫人道:“我也不知我做的对不对,但若瞒着她,我觉得不该。毕竟事关她。与其以后让她发现周顾追去了南楚,不若现在就让她知道,她若阻拦周顾,也能来得及。” 她顿了一下,“国公夫人想必也是这个意思,她只有两个儿子,对周顾这个小儿子身上,倾注的心血更多。她应该也是在试探,若小七真是心硬如铁,连周顾去南楚的机会都不给,那么,他去了南楚,也是枉然。” 苏行则点头,沉默片刻,轻声道:“母亲是对的,国公夫人与您吃过的盐,到底比我走过的路多。” 长辈们考虑,要更深远。 周顾请求他隐瞒,他就瞒下了,大约周顾也没想到,国公夫人会私下里与母亲说,而母亲,是不可能瞒苏容的。 月中了,宝贝们,月票加加油,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三四一章 茶楼(一更) 第二日放榜,一早,皇榜下就聚集了人山人海。 有焦急紧张地等着的放榜学子,有守着皇榜寻觅等待要捉婿的人,还有一大半看热闹的人。 每届放榜,这一日都是盛事,今年这一届犹最。这一日,整个大梁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京城。 苏容昨儿休息了一日又一夜,过了第一日后,整个人被养回了几分精神,没用大夫人喊,她便自己准时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妥当后,去了前厅。 果然,大夫人、六位姐姐、苏行则,都已到了前厅,等待用膳。 见她来了,大夫人十分满意,“还算准时,还以为你今儿又会懒床呢!” “哪儿能呢?”苏容坐下身,笑嘻嘻地偏头看苏行则,“我得替大哥去看榜。” “让你大哥自己去。”大夫人道:“听说外面人挤人,已有不少人被踩踏出了事儿,送去医馆了,你在家歇着吧,别去了。” 苏行则看了大夫人一眼,没说话。 大夫人轻哼了一声,“你看我做什么?” 三小姐小声说:“母亲,大哥可是您的亲儿子,您不会忘了吧?” 担心七妹被踩踏,让大哥自己去?怎么就不担心大哥被人踩踏,或者捉去做婿呢? 大夫人咳嗽一声,“若不是我亲儿子,我才不一大早就打发了人出去打探是否已经放榜了的消息,然后坐在这里等榜。” 苏行则看起来倒是淡定平静,“用饭吧!稍后七妹与我一起去。” 苏容看了苏行则一眼,倒没说出我自己帮你去看的话,这么大的事儿,说归说,他怎么能不自己去看榜? 大夫人闻言没意见。 于是,用过早饭后,苏行则与苏容一起,乘车出了东四胡同。 今日街道上的人明显十分多,车水马龙,都是奔着一个地方去。 半个时辰后,距离放榜的地方还有一条街,但马车已走不动了,苏容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心想真不愧人山人海。 她对苏行则说:“哥,怪不得端华一再提醒你,小心榜下捉婿,就这么个人山人海的境况,若咱们俩一起挤丢了,你若被人恰巧捉了,我挤不动人,都没法救你。” 苏行则无奈,“她也说了,好像没人敢捉我。” “那也不一定。背靠东宫与沈府,确实没人敢轻易对你榜下捉婿,但皇室的公主呢?据说有一年,也有公主下场捉婿的,还被誉为一段佳话,据我所知,如今皇室,可有七八个待嫁的公主。” 苏行则没了话,“如今走不动了,下车?” “下车也没用,也是挤不动,都是人。”苏容可不想跟人去挤,她觉得苏行则应该也不乐意挤,便建议,“要不咱们先去茶楼吧?等放榜后,最初的热闹散了,咱们再去,那时候榜下应该也没人了,顶多是多等半日的功夫。” 苏行则点头,“好。” 于是,二人当即下了马车,进了最近的一处茶楼。 苏行则刚要对迎出来的小伙计说要一处临街靠窗的包房,便有一人下了楼,对她喊,“凤姑娘?” 苏容听着声音熟悉,但没以为是在喊她。 直到那人又喊了一声“凤姑娘”,来到她近前,一脸的惊喜,她才恍然,原来这“凤姑娘”是在喊她。 初来京城时,凤凌与苏容去状元楼用饭,巧遇了川西才子陆封严与赵舒,凤凌报了名姓,又称呼她姐,她被人称呼“凤姑娘”的身份,她也认了。 如今面前这人,正是赵舒。 苏容今日没带面纱,自那日后,又没见过赵舒,没想到他还能认出她来,便笑了笑,“赵公子。” 赵舒十分惊喜,连忙拱手,“凤姑娘,我在楼上,瞧着像你,没想到真是你。”,他说完,又看向她身边的苏行则,惊讶,“苏兄?” 苏行则拱手,“赵兄。” 出考场那日,苏行则与陆封严隔着人群打了个照面,后来在成国公府,二人相识,之后,陆封严约过苏行则,通过陆封严,苏行则又结识了赵舒。 赵舒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见二人站在一起,对苏行则问:“苏兄,原来你也认识凤姑娘啊?”,他说完,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凤姑娘是江州人,你也是江州人,认识不奇怪。” 苏行则偏头看苏容,眼神是“哪来的凤姑娘?你又是怎么骗人了?” 苏容一脸坦然,笑着说:“我是陪同兄长前来等待放榜,人太多了,想着寻一处茶楼等榜,赵公子是与我们一样吗?” 赵舒疑惑怎么一个姓苏一个姓凤就是兄长了,不过他还是回答苏容的话,“对对,我与陆兄在楼上订了个包房,若是凤姑娘和苏兄不介意,与我们一起吧,外面的确人太多了。” 苏容没意见,“那就多谢赵公子了。” 苏行则也没意见。 赵舒领着二人一起上了楼,便见二楼的包房里,坐了两个人,除了陆封严,还有陆未染。 陆封严在成国公府设宴那日没与苏容打照面,见了苏容,起身拱手,“凤姑娘?” 与他一同起身的陆未染也同时拱手出声,“苏七小姐!” 陆封严一愣,转头看向陆未染。 陆未染也讶异地看向陆封严。 赵舒听的清楚,惊讶,“苏七小姐?” 苏容有些不好意思,歉然地对陆封严与赵舒道:“我是苏容,江州刺史最小的女儿,在姐妹中行七,这是我大哥,你们应该都认识。” “你、你……”赵舒震惊极了。 陆封严恍然,“原来那日在状元楼苏七小姐是不方便告知名姓。” “对,所以以纱遮面。”苏容笑,“抱歉了二位。” 赵舒呐呐,“不、不用、没、没关系。” 他冷汗直冒地响起,他在科考后,以听苏七小姐与护国公府周小公子被退婚的八卦而津津有味地下饭,后来更是听闻了苏容在京城干出了许多大事儿,她的名字与周顾、端华郡主、大皇子妃、太子等等人连在一起。他那时还对陆封严说,一个小庶女,可真是有本事啊,真想见见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陆封严没说什么,他却又揣测着说,一定是个心计极深手腕极厉害的女子,不知她搅动京城风云,是有什么目的?后来听很多人私下都在传,说她是南楚王女,京中发生的一连串的刺杀,都是冲着她来的,他想果然厉害啊。 谁能想到,原来苏七小姐,就是那日在状元楼结识的凤姑娘。 再联想,东宫的人私下里找到他与陆封严,说若有人问起,就说他们没见过凤家姐弟,他那时还担惊受怕了好几日,幸亏陆兄比他镇定,说照做就是,东宫仁善,只要照做,应该不会有麻烦。 果然,后来顺利科考,没出什么麻烦,至今也没人再找他们。 对比赵舒的语无伦次,陆封严显然镇定多了,他笑了笑,“苏七小姐不必道歉,那日萍水相逢,凤公子本来姓凤,只是七小姐没否认而已,却是我们误会了。” (本章完) 第三四二章 热闹(二更) 互相见礼后,众人落座。 赵舒面上的惊喜变成了惊吓,坐下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面对苏容,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 陆封严与苏行则熟识,彼此欣赏,倒是很快就攀谈了起来。 陆未染似乎也不知跟苏容说什么,他与苏容也不过是打过一两次照面,今儿他是陪陆封严来的,怕他被榜下捉婿,有他这个成国公府的世子在,好歹能护住他没人敢动。 苏容今儿虽然精神了不少,但也没多少与人攀谈的想法,便径自喝着茶,听陆封严与苏行则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赵舒憋不住地问苏容,“那个,苏七小姐,听闻你是南楚王女?” 苏容心想,这可真是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了,她笑着点头,“没错。” 赵舒问:“据说南楚王膝下无子嗣,你会去南楚争夺王位吗?” 他知道,南楚朝局如今很乱,宗室为了王储之位明争暗斗,她作为南楚王唯一的子嗣,若想回南楚继承储位,也得去争。 “会。” 赵舒吸了一口气,看了陆未染一眼,试探地问:“南楚夜相府二公子是来接你的吗?” “嗯。” 赵舒打开了话匣子,见他有问苏容必答,便没那么拘谨了,自然下来,“苏七小姐,那你是不是很快就离开大梁,去南楚了?我听说夜相府的二公子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了。” “他先走,我处理一些事情再走,我没那么急。”苏容道。 赵舒点点头,还想问什么,忽然瞥见楼下,“咦?”了一声,惊讶,“周四公子也来了这里。” 苏容偏头去看,果然见周顾进了茶楼,他身边跟着子夜。 赵舒问众人,“只周四公子一个人和他的护卫,我要不要去问问他,是否跟咱们一起来这里等?” 陆未染没说话。 苏行则看了一眼苏容,见她也没说话,便道:“这间包房是陆兄与赵兄订下的,自然你们做主。” 赵舒一听,又看向苏容,他可没忘,周顾与苏容从前是订过婚约又退过婚的关系。不过据说即便退婚后,护国公府与苏家并未结仇交恶,两府依旧走动,苏容前些日子还救过周顾。 陆封严也看向苏容。 苏容不由笑了,“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既是大家都认识,请上来吧!” 于是,赵舒挠了挠脑袋,下楼去请周顾。 周顾来这家茶楼,是因为在门口路过的时候,看到了苏府的马车,猜测苏行则与苏容大约在这里,便也下了马,进了茶楼。 赵舒迎下楼,说出对他的邀请,周顾点点头,跟着赵舒上了楼。 众人又是一番见礼后,周顾扫了一眼陆未染身边的一个空位与苏容身边的一个空位,自然地坐去了苏容身边的空位。 陆未染神色顿了一下。 苏容压根就没起身跟周顾打招呼,见他坐过来,也不看他,不想理他,自顾自地喝着茶。 周顾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茶,主动跟她打招呼,“怎么喝这个?” “这个不行?”苏容挑眉。 “不是不行。”周顾解释,“昨儿听伯母说,你染了寒气,胃口不适,便不要喝这个茶了吧,不如让店小二给你烧一壶枣茶。” 苏容轻嗤,“没想到你还挺会体贴人。” 这话有点儿阴阳怪气。 周顾听出来了,默了默,“本来也不会,但养伤期间,闲来无事,多看了几本画本子。” 苏容不买账,“我已经好了,不需要什么枣茶,我就爱喝这个。” 周顾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颔首,“那好,你就喝这个吧!” 他转头,自然地与苏行则说话,“我去过东四胡同,本以为跟苏大哥一起等榜,没想到伯母说苏大哥与小七提早出府来看榜了,我便也找来了。” 苏行则接话,“我还以为你今日要在家里等榜。” 毕竟周顾是要在放榜后就离开京城去游历的人,殿试和琼林宴他都不参加了。他也就等个名次而已。不像他们这些人,十分看重这一次的科考,想第一时间知道名次。 周顾摇头,“在家里待着没意思,便来了。” 苏行则点头。 众人喝着茶,说了一会儿话,楼下又陆续有人进了楼,赵舒“嘿”了一声,“谢小王爷也来了。” 他这回不用询问别人,便站起身,“我下去喊谢小王爷上来与咱们一起。” 他说完,下了楼。 不多时,谢临被他领了上来,谢临一看包房内坐着的人,顿时乐了,“我看到苏兄的车在,周顾的马在,便进来了,却没想到这么多熟人,真是巧了。” 他高兴地与苏容打招呼,“七小姐,早啊。” 苏容见他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在这冬日里,鲜妍极了,“小王爷早,瑞安王的病,可大好了?” 谢临掩唇,咳嗽一声,“我父王啊,他快好了。” 本来压根没病装病,但珍贵妃败露那日,他跟着陛下跑去天牢,来来回回,夜晚天寒风硬,折腾了一晚上,第二日就真病了。 苏容亲手给他倒了一盏茶,评价了一句,“哎,瑞安王真是太辛苦了。” “可不是嘛。”周顾坐在了陆未染身边,“咦?”了一声,“陆世子,你怎么也在?” 陆未染已入朝为官,按理说不会跟他们在一起等榜的。 陆未染笑道:“我是陪封严等榜。” 谢临恍然,一拍脑袋,对陆封严道:“我倒忘了,川西陆家与成国公府是本家。陆兄,你也是有靠山的人啊,不怕被榜下捉婿。” 陆封严笑,“的确,堂兄说要陪着我看榜,我怎好拂了堂兄好意?” “那倒是。” 谢临也是一个多话活泼的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不热闹的,他很快就与陆封严、赵舒等人攀谈起来。 加入了他,包房人多,十分热闹。 苏容安静地听着,安静地喝着茶,偶尔看向窗外,街上依旧人满为患,想着今儿若是等到看榜,怕是要等大半日。 周顾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九连环,递给她,“是不是无聊?玩这个。” (本章完) 第三四三章 杀气腾腾(一更) 苏容并没有觉得无聊,但还是接过了九连环。 周顾随身带着的这个九连环,十分的复杂,苏容从小到大就不怎么爱玩这类事物,她感兴趣的是找事情做,赚银子,上山打野味,下河摸鱼烤来吃,同龄人爱玩的东西,她不爱玩,同龄人不爱玩的被人认为出格的事情,她做了不少。 对她来说,宁愿跑去三楼里窝在榻上听半日曲子,也不耐烦解这种东西。 所以,她随手扒拉着,只听到九连环发出的响声,但没什么规律。 周顾见她扒拉了半天,也没解开,他问:“不想玩?” “不是。” “那你这是……” “不会。” 周顾惊讶,“你竟然不会?” 苏容没好气,“不会就是不会,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从小就不玩这种东西。” 周顾“哦”了一声,他还以为她连捕鱼那么难的事儿都做的那么随心应手,金针细如牛毛,她都能学会用来杀人,针不虚发,一个小小的九连环,给她解闷正好呢,原来她竟然不会。 周顾顿时笑了,“我教你?” “不用。” 周顾看着她手乱扒拉,想说那你就这么乱扒拉吗?但看她似乎只想乱扒拉,便住了嘴,反正是解闷的东西,爱怎么玩怎么玩吧! 他发现苏容今儿大约心情不好,对他说话不太友好,便不再惹她,转过头去与人说话。 苏容玩了一会儿九连环,没意思地还给周顾。 周顾收起,对她问:“我还带了棋盒,你要不要下棋?” 苏容点头。 周顾将九连环收进袖子里,拿出一个棋盒,递给她,自己却退后了些,他始终没忘,他初到江宁郡时,在马车上,与她对弈,他输了的事儿。这么多人,他还是要面子的,不想跟她下棋。 苏容自从昨儿听了大夫人的话后,心里就对他憋着气,如今他既然惹上来,便打算对他大杀四方,见他退后,没有玩的打算,挑眉,“你要我自己一个人玩吗?” 周顾眨眨眼睛,“你可以找一个人跟你玩?”,他看向陆未染和陆封严,“陆世子和封严兄的棋艺应该都极好。” 苏容看了一眼二人,又看向其他人,见众人都看着她,她笑着建议,“反正时间多的很,大家一起玩吧!每个人三局,如何?” 苏容说完,摆开架势,对周顾道:“你先来。” 她琢磨着这么玩一圈后,早已放榜了,人该散了。 谢临闻言大乐,“七小姐,你棋艺是不是很好?你的意思是,竟然敢跟咱们打流水擂台?” “还行吧!”苏容看着他,“一会儿你试试就知道了。” 谢临点点头,来了兴致,催促周顾,“赶紧的,说了让你先来,就你先来。” 周顾不想先来,但看苏容盯着他,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若退后,就给你好看的架势,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好吧!”,然后小声对苏容说:“手下留情啊,苏七小姐。” 苏容心里哼了一声,“放心。” 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棋盘摆上,周顾执白子,苏容执黑子。 刚落了三个子,周顾便看出来了,苏容对他满带杀气,他抬眼看苏容,苏容不看他,敲了敲桌面,“专心点儿,别输了哭鼻子。” 周顾无奈,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 苏容棋风诡谲,周顾无论怎么下,都被她围杀的毫不留情,一局棋没用多久,周顾就败了,且败的七零八落,十分可怜。 谢临都抹汗了,“这么厉害啊。” 他自觉自己的棋艺不如周顾,不想丢人了,想打退堂鼓。 “再来。”苏容看了周顾一眼。 周顾绷着脸,点点头。 于是,又一局开启。 与前一局一样,尽管周顾尽力变幻棋风,但仍旧被苏容杀了个片甲不留。 谢临掏出帕子,真的抹汗了,“厉害啊。” 他有点儿可怜周顾,但更多的是可怜不如周顾棋艺的自己,一会儿岂不是会输的更惨? “再来。”苏容眼皮不抬。 周顾点头。 于是,又来了一局。 这一局,周顾学聪明了,不与苏容硬碰硬,避重就轻,四两拨千斤,她杀的硬,他用软刀子挡,你来我往,周旋起来。但即便如此,没用多久,也一败涂地。 周顾反正丢人丢到家了,也不在乎了,对苏容扬唇一笑,也说了句跟谢临一样的话,“厉害,甘拜下风。” 苏容抬头看了他一眼,“数日前,在去大佛寺的途中,我与归雪下棋,局局和棋。” 周顾笑容一僵,没了声。 苏容不再看他,转头对谢临问:“谢小王爷,你来?” 谢临往后退,“不、不,陆兄来。” 他将陆封严往前一推。 苏容不在乎谁来,笑着对陆封严道:“那就陆公子来?” 陆封严点点头。 苏容棋风不变,还是一样的杀气腾腾,陆封严三局三败,大约是有周顾打了头阵,陆封严输了也没关系,拱拱手,笑着说了句“七小姐厉害,封严甘拜下风。”,便退让了位置。 苏容看向陆未染。 陆未染笑着坐上前,对苏容道:“归雪表弟来成国公府小住后,我也曾与他对弈过一回,输的十分惨烈。” 苏容笑,“他是极为厉害,我没赢了他。” 苏行则在一旁道:“夜二公子名动天下,最初得以扬名的,便是棋艺一绝。你没赢他,但也没输给他,便已是强国无数人了。” 谢临一拍脑门,“对对对,我也想说这话来着。” 他说完,悄悄拍了拍周顾肩膀,在他耳边说:“别气馁,你的双手剑,还无人能及呢。” 周顾转头瞪了谢临一眼,他的双手剑也没练到家,否则也不至于那日从大佛寺回京,还需要苏容派了凤凌救他了。 夜归雪的武功也不弱,对比夜归雪,他似乎处处输。 苏容没因为与陆未染不熟,便手软,她依旧是杀气腾腾的棋风,一视同仁,也算是对陆未染尊重。 三局棋后,陆未染自然败了,笑着拱手,“七小姐这棋风,也只能我表弟与你一较高下了。” 这话说的,周顾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仿佛只有夜归雪,才配与她并肩而立。 (本章完) 第三四四章 放榜(二更) 周顾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会有一个人,如高山一般压在他面前,让他比不过,寸步难行。 夜归雪人虽然不在,但他的棋在。 能与苏容对弈,且是和局,若他与之对上,也一样会被他杀个片甲不留。 他心中虽然早已清楚,但今日苏容更让他直面这种差距。 从家世、本事、能力等等,让他都觉得不止是棋差一招那么简单,他与之差的还远。 他聪明地觉得,苏容今日是故意的,就是想要他看清楚看分明剖析自己的弊处,然后知难而退。 但他要退吗?他受的打击够多了,不差这一点,他一直都清醒明白这种差距,所以,他不会退。 他才不要退。 陆封严输了,陆未染输了,赵舒输了,还剩下谢临与苏行则。 谢临想推苏行则上前,见苏容看着他,他垮下脸,“七小姐,姑奶奶,我不想输的太惨啊。” 虽然都是个输,但输与输还是有区别的,三两下就输的话,他更丢人吧? 苏行则这时看向窗外说:“我看街上的人在陆陆续续散去,好像已经放榜了。” 苏容一听,没了再杀的想法,放过谢临,一推棋盘,站起身,对几人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看啊!” 今日是来看榜的,自然是看榜要紧。 众人点头。 一行人快速出了茶楼,距离放榜的地方一条街,不是太远,故而大家步行,逆着人群,往放榜的地方走去。 沿街有人在谈论今年的榜单,苏容听到了周顾、苏行则、陆封严、赵立安等人的名字。 谢临急的抓头,“怎么没有我的名字?是不是我考砸了?没上榜?” 他学问和课业的确都不及周顾,但应该也没那么差吧?他自认为还是有那个自信爬上榜的。但若是真没上榜,那科考后花她母妃的五千两银子,是不是得被她母妃拧着耳朵要回去啊,但他已经花了。 赵舒也挠头,“我也没听到我的名字,大约是苏兄、周兄、陆兄的名次太靠前了。咱们靠后。” 他这时候不敢说自己没考上的话,万一应验了自己的乌鸦嘴,真没考上呢?那他岂不是回去还要备考?再等三年?娘哎,他可不想再寒窗苦读了。 “真没想到啊,竟然是并列第一。” “是啊,百年难得一遇啊。” “那两篇文章写的可真是绝,怪不得陛下叫人贴了出来。” “对比那两篇文章,我写的就是狗屁,怪不得没上榜。” “哎呀,小弟,你才十三岁,再等三年,你也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 …… 谢临惊讶,“什么并列第一?你们刚刚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大家耳朵都不聋。”周顾看了陆封严与苏行则一眼。 陆封严摇摇头,坦然道:“我的文章,不及苏兄。” 科考后,在成国公府时,他见了苏行则,与之探讨后,二人将文章都背了出来,陆封严便知道,他的文章不及苏行则,略差一筹,不可能与他并列第一。 “周顾,恭喜啊!”有京中的公子认识周顾,见他来到,老远就大喊了一声。 “周四公子,恭喜。” “恭喜!” “你第一啊。” 周顾愣住,“不会吧?” 他看向苏行则。 苏行则也笑了,他与周顾,虽然在科考后,每日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但还真没与陆封严一般,探讨过考场上的文章,他们俩都是一起阅览南楚的卷宗,分析南楚的朝局人事。 “还有苏大公子,恭喜恭喜!” “你们二人,并列第一。” “文章写的是真的好,据说大儒们探讨了三日夜,也没探讨出个高下来,便批阅了个并列第一。” “喏,那文章就贴在那里,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 “还有陆公子,恭喜恭喜,你第二名。” “陆公子的文章也是见解精辟。” “川西陆封严,优胜冀北赵立安。赵立安第三名。” …… 榜单上,高高悬挂着周顾与苏行则的名字,果然是并列第一。在二人之后,是陆封严的名字,然后是赵立安的名字,再然后是江行的名字。 苏容讶异,江行竟然考第四。 陆封严转头对周顾与苏行则拱手:“周喜周兄、苏兄。” 周顾顿时笑了,“也恭喜苏大哥,陆兄。我也没想到,我就是怕秦太傅骂我不给他争气,没想到,竟然考了个与苏大哥齐平。这回可以不用挨他的训了,也算给他争气。” 苏行则道,“我年长你,算起来,还是你赢了。” 周顾挑眉,看了苏容一眼,见她眉眼带笑,他故意说:“我没一个从小让我操心的妹妹,没浪费大把的时间,算起来与苏大哥差不多。” 苏行则失笑。 苏容闻言扭头瞪了周顾一眼,“那你还贪玩天天跟东宫的护卫们打架,想出东宫玩呢,就不浪费时间了?” 周顾背着手笑,一脸的骄傲,“反正我与苏大哥并列第一。” 苏容被他逗笑了,“是啊,真能耐,恭喜你啊。” 周顾唇角的笑渐渐蔓开,早先被她杀了个片甲不留以及被她故意提及夜归雪的郁气悄悄散去,声音温柔,“多谢啊,苏七小姐。” 他想说,我目前总算有一样没比夜归雪差了,他是昔日的南楚状元,他如今也考了个第一。 苏容转回头,继续看向榜单,笑意在嘴角许久都没散去。 谢临急了,“我呢?我呢?看到我没有?” “你七十八名。”周顾看的清楚,对谢临道:“不错啊。” 谢临大喜,“真的吗?我竟然考了七十八名?我好厉害啊。” 周顾:“……” “我呢?我呢?”赵舒够着脚往前看。 “一百零二名。”陆封严笑道:“上榜了,恭喜赵兄。” 赵舒也高兴的手舞足蹈,大笑,“我也好厉害啊,哈哈哈。” 周顾:“……” 端华这时从人群挤进来,站在周顾面前,“周顾,我若是现在榜下捉了你……” 周顾脸一黑,“你敢!” 端华还真不敢,她打不过周顾,把整个公主府的护卫都调来抢,也抢不走人,她扁扁嘴,扭头对苏容说:“我想抢了他。” 苏容眨眨眼睛。 端华看着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容耸耸肩,“我的表情就是,我是不会帮你的,要抢自己抢。” 端华垮下脸,嘟囔了一句“抢不动。”,然后对她说:“今儿榜下捉婿,那赵立安被捉了。” 苏容好奇,“谁捉了他?” “三公主。” 苏容对宫里的公主都没什么印象,她目前为止,一个公主都没见过。 端华看向苏行则唏嘘,“若不是你将你大哥看的紧,被捉的就是他了,我刚刚可是听说,捉不到苏行则和陆封严,只能捉他了。” 没人敢捉周顾。 苏容:“……” 她真是有先见之明,看好了她大哥。她转头对苏行则买好,“大哥,你得谢谢郡主跟我,否则被公主捉了,我救你都难办。” 苏行则也唏嘘,他也没想到,这榜下捉婿,确实让人惊悚。赵立安被公主捉了,若真做成了驸马,那他的仕途,便完了。 毕竟,本朝有律例,驸马不任重职。 他拱手对端华道谢,“多谢郡主提前打了预防。” 端华大气地摆摆手,“不用谢。” 她其实想说,要想谢,你再给我炒两个菜吃,不过考虑到人多,没说出来。 (本章完) 第三四五章 庆贺(一更) 这一次科考,只江州一地,一共上榜十六名学子,着实让人惊喜。 除了第四名的江行,还有九十八名的陈州等人。 苏容问端华:“除了赵立安,还有什么人被捉了?” 端华指着榜单,一连说了七八人,说完后,道:“都是长的还算不错的,那些歪瓜裂枣,没人捉。” 苏容没听到江州学子的人名,问:“只这些吗?比如江行等人呢?” “你说江州的学子们啊。”端华“嗐”了一声,“他们可是人精,今儿放榜,据说一个都没来。”,她说完,又立即改口:“不,只你大哥来了。” 人不来,去哪儿捉啊。 她佩服地说:“你们江州的学子,一个个脑瓜子还挺聪明,科考放榜这么大的事儿,生生忍着,一个个的不来,据说都在城南的院子里,闭门不出,打发了身边的小厮来看榜。让那些等着捉他们的贵女,空手而归,一个个走时骂骂咧咧的,说白准备好多日子了。” 苏容:“……” 她看向苏行则。 苏行则笑着说:“昨儿他们去找我,我与他们提过,让他们今日小心。” 他也没想到,他们小心到这种地步,干脆不来看榜,把门都关死了。就倒与当初大皇子想找他的麻烦,找不到,无数人想找江州的学子打听他的消息,进而对付身为江州刺史的他父亲,但江州的学子们来京后不露面,抱团躲起来温书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容好笑,“确实聪明。” 端华道:“苏伯母已命人在谢府设宴庆祝了,我也去你家蹭饭。” “你蹭饭也是公主府的厨娘做的。”苏容提醒她。 端华开开心心地说:“那也吃得香。” 苏容点头,邀请陆未染、陆封严、赵舒等人,“一起去我们府里吃席吧!我母亲热情好客。” 苏行则颔首,也邀请众人。 陆未染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堂弟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儿,只能陪封严半日。” 陆封严点头,“堂兄下午的确有事儿,自去忙吧!” 谢临虽然很想将自己上榜的消息亲自告诉瑞安王妃,但他也很想跟大家一起吃席,于是,打发了一个人回瑞安王府报信,自己则美滋滋地跟着苏行则等人一起去了东四胡同。 在路上,端华忽然想起了什么,松开苏容的手,后退几步,来到周顾跟前,不等周顾见了她躲,她立即凑近他,对他小声说:“你知道吗?今儿夜二公子也去东四胡同祝贺苏大公子,如今人应该已经在东四胡同的谢府等着了。” 周顾面色平静,“那与我何干?他能去,我便不能去了?” 端华看着他,“你确定夜二公子和苏容在一起,你看着不难受?”,她一副为他好的神色,“要不我劝你别去了,反正你也没机会了,人家两个人已订下婚约了,你即便放不下苏容,你也没戏,苏容是不可能对你回头的。” 周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要你管。” 端华忿忿,指着自己,“你瞎吗?你看看我,我一长得美,二没婚约,只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了?” 周顾不为所动,“我若喜欢你,早该喜欢了,你离我远点儿。” 端华气闷,跺脚,“没眼光,你一辈子打光棍吧!” 她丢下一句话,又快走几步,回到了前面苏容身边,重新挽住她的手,对她低声说:“夜归雪也在东四胡同,你确定让周顾也去?” 苏容伸手捏捏她的脸,“别太操心,小心老得快。” 端华:“……” 这俩人活该不能终成眷属,都是一样讨人厌。 她小声嘟囔,“可别打起来,我看周顾还喜欢你,对你放不下。” 苏容笑,“你想多了。” 周顾与夜归雪,不会打起来。但周顾还放不下她,却是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来。 一行人来到东四胡同,果然,十分热闹,大夫人让人在门口等着,一见到苏行则等人回来,便开始点燃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响,十分喜庆,在鞭炮声中,众人热热闹闹地进了谢府。 府内,除了大夫人,六位小姐外,还有夜归雪与叶秋莹,以及得知了消息赶来东四胡同的沈夫人,还有端华口中没去看榜,但一群人跑来了谢府的江行、陈州等人。 陈州见到苏容,笑开了一口大白眼,“苏容,我上榜了。” 苏容大度地不计较他过去给他揭老底的那点儿事儿了,笑着说了句,“看到了,恭喜你。” 陈州不好意思地挠头,给她道歉,“对不起。” 苏容挑眉。 陈州小声说:“就是在江宁郡时,我当着你的面,说你坏话。” 苏容摆手,“行了,我当时后悔没揍你再狠点儿,下次再敢坏我事儿,我揍你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陈州汗颜,“不敢了,不敢了。” 他直到来了京城才知道,苏容武功厉害,一手金针杀人,不次于江湖上的一流杀手了,他以前是傻的冒泡,给了他几个够胆才敢在她面前乱跳。想想就觉得这些年他命大,没被苏容给灭了。 她口中说的手下留情,如今听来,还真是实话,的确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江行走过来,对苏容见礼,与她道谢,“多谢七小姐,若非你,我今年没机会进入考场,也没机会榜上有名。” 江盛一族被太子连根拔起,是诛九族的大罪,若非苏容通过周顾、燕回声,保下了江行,他的确已被牵连,虽不至于没命,但决计没机会科考了。 苏容笑,“那你以后就做个好官吧,做个一生清廉为民的好官。” 江行郑重保重,“一定。” 跟江州的学子们说了一会儿话,苏容看向夜归雪,发现他每说两句话便侧头掩唇轻咳一声,她走过去,对他问:“归雪,你身体不适?” 夜归雪点头又摇头,“大约是昨夜睡得晚,有些着凉,无大碍的。” 大夫人这时在一旁说:“哪里是无大碍?还是得找个大夫瞧瞧,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儿,病了还是得看大夫,小心小病拖成大病。” 苏容闻言道:“不必找大夫了,你这个小病,我就能给你看。”,她说完,示意夜归雪将手递给他。 大夫人不相信,“就你学那点儿皮毛,就是个半吊子,可别乱来。” 苏容无语,“您从小到大就不相信我,每回都花钱请大夫,钱都给别人赚了。” 大夫人哼了一声,“怪我吗?你没正儿八经地学医,谁敢用你?再说谁知道给了你银子去买药,你是不是真买药了。” 苏容噎住,见夜归雪已将手递给她,她不再跟大夫人争辩,伸手按在他脉搏上,给他把脉,片刻后,点头,“是染了寒气,风邪入体,目前不是太严重,是因为还没发作起来,我这便给你开一副方子,让人煎了药,吃了便能好。” 夜归雪笑着点头,“好。” 苏容转头让人去拿纸笔。 端华靠近周顾,小声跟他说:“你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在夜归雪面前得靠边站?你看看苏容多紧张夜归雪啊,你真没戏了,死了这条心吧!” 周顾瞥了端华一眼,面无表情地冷声说:“你离我远点儿。” 端华气的哼哼,“我偏不,谁让你不喜欢我了?你个死脑筋。” 周顾不理她,见她不走,自己走离她远了些。 (本章完) 第三四六章 邀约(二更) 东四胡同热火朝天,其他各大府邸有喜有忧。 瑞安王妃高兴极了,阖府打赏,她没想到他儿子真给她争气,竟然上榜了,虽然名次不太高,但也依旧让她欢喜极了。 她询问小厮,听闻谢临跟着苏行则等人去了东四胡同,便让人备了一份礼,送去了东四胡同。 宫里,因为珍贵妃的案子,即便放榜是大喜事儿,但因为皇帝病着,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喜气的氛围。 护国公府,老护国公也没想到周顾竟然跟苏行则一起拿了个头名,他也看了苏行则与周顾的文章,琢磨了半日,觉得这个名次两个人倒也实至名归,还真评判不出谁更优胜来。 他在府内等着周顾回府,没想到等到了周顾打发人递回府口信,说去东西胡同吃席了,晚上再回来。 老护国公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国公夫人私下与盛安大长公主说:“母亲,我已为顾哥儿收拾好行囊了。”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多给他备点儿药丸,随身携带,也多备点儿银票,穷家富路,别让他手里有短缺。” 国公夫人道:“都备好了。” 盛安大长公主问:“他可说了哪日走?” “顾哥儿说不参加殿试了,放榜后就走。”国公夫人低声说:“这事儿太子虽然知道,但陛下还不知,得公爹去陛下面前禀明一声吧?” “嗯,是要去禀明陛下,要我说,不该这么急,总要参加完殿试。”盛安大长公主道:“如今也只是个名次,谁知道他是否在殿试中能否拿个状元呢。” 国公夫人道:“陛下亲点,是要赐官,但顾哥儿要外出游历,他说一个名次就够了。就不与学子们争了,免得占了位置。”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摇头,“罢了,他能取得这个名次咱们也该知足,听他的吧!” 她压低声音,“苏家的大夫人,心思十分聪透,你那日与她说的话,她大约一听就明白了。她一定会说与苏容知道。哎,也不知对顾哥儿来说,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周顾挣扎后,顺从本心,辛苦瞒着,不就是不想让苏容知道吗? 国公夫人低声道:“儿媳想了多日,日也想,夜也想,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苏容知道。借大夫人的口也罢,让大夫人劝说苏容给顾哥儿一个机会也罢,总之,顾哥儿决心放弃自小选好的路,追随她去南楚,这么大的事儿,不该等他到了南楚后,苏容见了他,才让她知道。” 她轻声说:“母亲,不知你是否有一种感觉,反正儿媳是有,同为女子,儿媳觉得,苏容待顾哥儿,是不同的,她的心,兴许不如做出的事情这么硬。” 盛安大长公主叹气,“那又如何?女人若是心硬起来,是没男人什么事儿的。” 国公夫人道:“儿媳实在是……不想我的儿子孤苦一生,总想为他求个圆满。” 盛安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当母亲的一片心,可以理解。罢了,若是苏容心硬,他去不去南楚,都左右不了她。若她心里但分有那么一丝软,也能提前有个心里准备,不至于被顾哥儿打个措手不及。” “你只要不舍不得儿子离你太远,我也不舍不得孙子离我太远,那就由着他吧!”盛安大长公主心里自然是极舍不得的,他想每日看到孙子,但却也不想每日看着他郁郁难受。 国公夫人点头,小声说:“公爹还不知道他的打算。” “不告诉他,也不要让顾哥儿跟他说,否则那糟老头子,说不准会拦他。在他的想法里,名垂青史,才是顾哥儿要走的青云路。”盛安大长公主道。 国公夫人颔首,“听母亲的。” 婆媳二人说了一会儿私话后,又琢磨给周顾携带的东西里是否有遗漏,赶紧补全。 东四胡同内,周顾看着坐在夜归雪身边的苏容,脸色平静,与坐在他身边的苏行则与谢临偶尔说一句话,总之,整个席间,没生事儿,其乐融融,氛围喜庆。 饭后,端华对苏容悄声说:“周顾是属乌龟的吧?” 苏容不解,“怎么了?” “太能忍了。”端华都有些受不住了,想为周顾说两句好话,“苏容,我不喜欢周顾了,你……” “打住。”苏容打断她的话,伸手推她,“吃完了饭就回去,天色不早了。” 端华瞪眼,“你烦我了?” 苏容指指自己,“你忘了?我昨儿还不能下床呢?今儿累了大半日,我要休息去了。” 端华想起来了,“好吧,那我走了。” 她招呼周顾,“周顾,一起走吗?” 周顾瞥了她一眼,“谁跟你一起走?不跟。” 端华哼了一声,自己走了。 众人陆陆续续散去,夜归雪询问周顾,“周四公子,一起走?” 周顾颔首,“好。” 夜归雪又对苏容道:“吃了你的药,好像极为管用,据说城外的梅花如今含苞待放,明日要不要去看梅?虽未盛开,但含苞待放的梅花,也别有一番景象,是可赏的。” 苏容答应,“行啊。” 夜归雪笑,与她告辞,“那等我明日来接你。” 苏容点头,“好。” 周顾站在一旁,并没有搭话,在夜归雪与苏容说完话后,与夜归雪一起,出了谢府。 苏行则送二人到府门口,看着二人离开,他回转身,走回内院,见苏容没回自己的院子,与大夫人在说话,他看了苏容一眼,叹气,“七妹,关于周顾……” 苏容看着他,“大哥想说什么?” 苏行则揉揉眉心,“有一件事情,我瞒了你,周顾寻太子借了南楚卷宗,这些日子,他在护国公府养伤期间,一直研读。” 苏容恍然,“原来你那些天一日一日不在府中,在护国公府陪着他,就是跟他一起看南楚的卷宗?” 苏行则颔首,“本来他不许我告诉你,但……” “我知道了。”苏容见他难以言说的神情,“哥哥好好准备殿试吧!我会与他仔细谈谈的。” “要尽快,否则他兴许明日就走了,他不准备参加殿试了。”苏行则道。 苏容点头,“嗯,知道了。” (本章完) 第三四七章 私下(一更) 苏容自然是要与周顾谈谈的,虽然她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打消念头。 所以,当周顾回到护国公府自己住的霜林苑时,推开门进屋,便看到了坐在他屋子里的苏容,他顿时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苏容怎么会在他的屋子里? 明明他离开时,她还在谢府,端华走前,她还跟端华说她累了,要休息。 他站在门口,眨了好几次眼睛,苏容还在,并没有消失,他才彻底确认了,苏容是找来了他这里。 他关上门,看着她,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苏容看着他,说了句与他问话无干的话,“你这屋子里真冷。” 周顾道:“因我不在,下人便没有烧炭,我这就让人烧炭来。”,他说完,转身对跟在他身后的子夜吩咐了一句,“去让人烧炭。” 子夜看到苏容,也惊了一下,连忙应了一声。 苏容提醒,“别惊动人,我来的时候,就没惊动你府里的人。” 周顾看了子夜一眼,“听到了?” 子夜立即保证,“听到了,七小姐放心,公子放心。” 他说完,麻溜地去了,同时让人关了霜林苑的门,就说公子喝醉了,要休息了,谁来也不见。 很快,下人便烧了炭盆端来,子夜亲自送进了屋,然后,给苏容沏了菊花茶,又悄悄关了房门,退了下去。 周顾对苏容说:“这菊花茶,是你跟端华从大皇子妃的院子里摘的,公主府的人送到了我祖母那里,我祖母给我送过来一罐。” 他评价,“还挺好喝。” 苏容点点头。 周顾又问:“你来找我何事?” 苏容看着他,“你说呢?” 周顾抿唇,想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但偏偏他太聪慧,她不说,他差不多也知道她的来意了,他垂下眼睫,低声说:“你是知道我的打算了?” 所以今儿在茶楼见了他,才对他没好气,不给好脸色,在棋盘上,将他杀了个片甲不留?还觉不够,如今又私下里跑来,想跟他急吗? 他其实最怕她跟他急。 “那你说说,你什么打算,让我听听,看看我知道的,跟你的打算,是不是一个?”苏容看着他。 周顾说不出来,他紧抿唇角,不说话,他怕自己开口后,苏容便对他变了脸,冷言冷语相向,就如在棋盘上那般,对他不留余地。 苏容瞧着他的模样,心里有气,“说啊,怎么?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周顾抬眼,到底说了两个字,“不敢。” 苏容冷笑,“你是不敢说,倒是挺敢做。” 周顾不语。 苏容动怒,“周顾,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或者说,你是不是傻?你我之间,那么一点儿少得可怜的情分,多大点儿的事儿,怎么就在你这里过不去了?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周顾垂下头,“你不必说多少遍,我也明白。” 他轻声道:“不是一点儿。”,顿了顿,又强调,“我对你,不是一点儿。” 苏容挑眉,“那又如何?” 周顾红了眼睛,“对你来说,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却是放不下。” 他抬起眼睛,看着苏容,整个眼底带眼尾,都有些红,“兴许是至死都放不下了。” 苏容眯起眼睛,扯出一块帕子砸他脸上,瞬间挡住了他通红的眼睛,轻嗤,“你可真有出息。” 周顾伸手按住帕子,明白苏容是不想看到他这副样子,他无声地用帕子挡在眼睛上,挡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拿下,低声哀求,“苏容,我只是去南楚而已,你放心,我不打扰你与夜归雪,也不会主动去破坏你们的婚约,我只是,想离你近些,想帮你,我很后悔,在你我有婚约时,我没有能够好好地了解你,那时,在江宁郡,我也并不知,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江宁郡,你却时刻谨防被人刺杀,我知南楚的局势更复杂,南宫家与宗室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单单只有南楚王女的身份不够,你需要夜归雪,需要夜家的支持。所以,我不会打扰破坏你们的。我就是想去看看能帮你什么,否则,我怕是日夜难以安枕……三年后,我……你若喜欢上夜归雪,我便回来。” 这话,他说的艰难。 苏容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轻飘飘的,“你怎知,我如今没喜欢上夜归雪?” 周顾固执地看着她,“你没有。” 虽然,他看出她在用力地去喜欢上夜归雪,但却绝对还没有喜欢上。周顾很肯定,在江宁郡时,苏容是喜欢他的,哪怕只有一点儿。 苏容恼怒,“若我不同意你去南楚呢?” 周顾执拗地看着她,“你拦不住我。” “也就是说,我即便不同意,但你已下定了决心?”苏容看着他,“周顾,你应该知道,我在南楚,并不需要你。兴许你去了,是给我捣乱。” “我不会。”周顾摇头,“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 苏容冷笑,“所以,你到底是想要我,还是只想陪着我去南楚,在南楚陪我三年?看我坐稳王储之位?” 周顾被问住。 苏容将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你想清楚再回答。” 周顾攥紧手,直视她,“我自然想要你。” 苏容好笑地看着他,“你一边说不想破坏我与夜归雪,一边说想要我,这么矛盾,倒是极其附和你自小受的教养,知道礼义廉耻,在尽力自控。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离我越近,越久,越控制不住,若有朝一日,把礼义廉耻都丢了,你会忍不住不破坏,那你还是你吗?你喜欢我是没错,但你又怎么保证,我能喜欢那样的你?” 周顾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容看着他,冷冽极了,“周顾,放弃吧!夜归雪给我搭了登云梯,我不攀上去,让自己顺利即位,就是傻。你为了情情爱爱,不走你该走的名垂青史的青云路,也是傻。若两个傻子都傻一块去了,你我都离死不远了。” (本章完) 第三四八章 答应(二更) 周顾摇头。 他不想放弃。 若是能够放弃,他如今便不会是这个样子,苏容也来不了他这里。 他这一辈子,与谁都可以山远水长,唯独苏容,他不想与她山远水长,再无干系。 她的前路,对她有益,她可以不阻止,但他的前路,他自己可以做主。 他站起身,走到苏容面前,蹲下身,仰着脸看着她,声音很轻,但一脸的执拗,“哪怕所有人都觉得,我不该辜负我的出身与祖父、秦太傅、太子对我的培养,我该去走青云路,康庄坦途,封王拜相,名垂青史。连你也觉得,我合该就走这样被规划好了的人生,为自己,为护国公府,为大梁社稷,为大梁百姓。我以前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少走弯路,一生顺遂,多少人梦寐以求。但是谁让我遇到了你呢?我遇到了你……” 周顾顿了一下,眼底一片浓郁的色泽,声音隐隐发哑,“我遇到了你,便忍不住思你所思,想你所想。这世间千百事物,千百色彩,我已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你。你弃我,我起初并不觉得多难受,但渐渐的,百爪挠心,烈火焦灼,煎熬至极,后知后觉的心里空寂极了,丢不掉,放不下,除非把我这颗心挖了。我试过了,这一段时间,我不止放不下,且日日夜夜,愈发想你。比起来能够看见前路的被规划好了的一生,比起没有你的生活里诸般的寡淡无味,我想陪着你,哪怕一切都是未知,哪怕如你所说,刀枪剑雨,离死不远,我也甘之如饴。” 苏容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 周顾伸手拦住她,轻声道:“听我说!你是想说时间太短对不对?但我心中清楚,与时间长短没关系,我放不下你,就是放不下你,我也没有办法。你们都觉得我在舍弃大好前程,但又怎知我不是在给自己一个新生?祖父给我选的这条路,我说不上多喜欢,名垂青史也不过是历史卷宗里那被记述的名字,推崇有,敬佩也有。但他们是他们,于我而言,若是搁在我自己身上,我想尽一生,别人眼中的波澜壮阔,于我自己,可能也不过是寡淡无味而已。” 苏容抿唇。 周顾仰着脸看着她,眼底一片认真,“苏容,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退婚你没有给我说不的机会。我认了,也退了。如今我放不下你,不求你再去退夜归雪的婚选我,我只想你,别阻拦我去南楚。若有朝一日,你爱上夜归雪,我便离你远远的,此生不复相见,到那时,我即便做不到,也必须要做到。我发誓。你信我。” 苏容沉默地看着周顾。 周顾也不再说话,看着她。 屋中静静。 许久,苏容一把拽起周顾,“你起来。” 周顾蹲的久了,腿有些麻,被苏容拽起来,勉强扶着桌子站稳。 苏容松开他,对他道:“我答应你了。” 她看着周顾,“你说的对,退婚我没给你机会,是我不对,我不该一个人独断专行,对你不公平。况且,让你喜欢上我,我也有责任。” 周顾想扯动嘴角,终究没出一个弧度,他轻声说:“不怪你,不是你的责任,是我心眼不大,心胸狭隘,纠缠你不放。” 苏容气笑,“一个巴掌拍不响,少把一堆烂词往自己身上砸。” 她指挥周顾,“我的茶冷了,不能喝了。” 周顾立即说:“不喝这茶了吧,我让人给你煮枣茶,你气色不大好,是不是这两日休息不足?” 苏容点头,“那就煮枣茶吧!” 周顾立即对外吩咐了一句。 子夜一直在外面守着,闻言应了一声,赶紧去了。不多时,拿来一壶枣茶,悄悄看了苏容和周顾一眼,发现二人没闹不愉快,偷偷松了一口气,又麻溜地退了下去。 苏容捧着枣茶喝,胃里暖和舒适,她问周顾,“什么时候动身?你早先还对我扯谎,说要去南平。” “我没扯谎,我是要去南平,先去南平,再去冀北,然后去南楚。”周顾低声道:“反正,你说过,一时半会儿不会动身,那我也不急着去南楚的,先将南平的南平侯与冀北的平西将军张平解决了再说。解决了大梁内部潜在的隐患,你在南楚,也能依靠大梁助益。否则大梁内政不平,也没办法干涉南楚给予你诸多支持。” 苏容点头。的确,若是大梁内里都一团乱,太子对她也无暇他顾。 周顾又回答她,“祖父会带我进宫向陛下面禀外出游历之事,若不出意外,多不过三两日,我便启程。” 苏容挑眉,“你有此大主意,老国公知道吗?” 周顾摇头,“不知。” 苏容看了他一眼。 周顾立即道:“但我祖母与我母亲知道。” 苏容不评价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宠孩子没限度,因为大夫人也是这么宠她的,“若是老国公知道你的打算,怕是要气死。” 周顾小声说:“不至于,有祖母和我母亲在呢,祖母很厉害。” 苏容啧了一声,放下茶盏,“我走了。” 周顾伸手拦她,“天色还早,再待一会儿吧?我这里有南楚的卷宗,你要不要看?” “你从太子殿下手里借阅的卷宗,我在他那里都看过。”苏容看了一眼天色,的确还早。 周顾一直都想问她这件事儿,“你与太子殿下,是怎么认识的?太子殿下让我找的女子,是不是你?” “若他是让你在江宁郡找的女人,应该是我。”苏容道:“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周顾恍然,怪不得后来太子传信告诉他不必找了,原来他那时已经找到了。 苏容将她如何救了太子,太子的人如何通过赵嬷嬷找上她,简单说了。 周顾点头,低声道:“原来如此。” 有些事情这时一下子就通透了,他想着怪不得他从江宁郡初回京城时,太子与他说话,话言话语,有些不对劲,原来他那时,大约是盼着他不喜欢苏容悔婚的吧?只不过他也没料到,苏容退了他的婚,很快又订下了夜归雪。 宝贝们,月票加加油,么么~ (本章完) 第三四九章 垂钓(一更) 苏容又喝了一盏茶,还是站起身。 见周顾眼巴巴地看着她,满脸的舍不得,她没好气地想着,他如今真是仗着说开了,把心思坦然的明了后,再也不克制了,她道:“我还要去东宫一趟。” 周顾很想说“你要去做什么,我陪你去。”,但在苏容的眼神下,点点头,“好吧!” 苏容走了两步,回头对他说,“你离京前,找我一趟。” 周顾点头,想起了什么,又立即说,“等等。” 苏容看着他。 周顾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说:“在城外五十里,我有一处庄子,建在半山腰下,山上都是梅花,你、你与夜归雪,不是要去赏梅吗?就去那里吧?” 苏容挑眉。 周顾咬牙道:“别处的梅花含苞待放时,那里的梅花因品种特殊,土质好,开的比别处的梅花早。如今应该差不多开了。” 苏容没说话。 周顾又咬牙道:“我搭了两回夜归雪的马车,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他见苏容不说话,又径自道:“我那处庄子大,涵盖一片山,是我娘生我时,我祖母送我的,那处庄子还引了温泉,可以泡温泉,谢临特别羡慕我有那么一处庄子。那处山上,不止种了梅树,还种了桃树、杏树、梨树,山楂树,各种果树。但梅树最多,占了半面山坡,我以前不太喜欢,觉得不如都种成果树,每年秋季,会产各种果子吃,但我祖母喜欢,梅树是特意让人移栽的,她把她最喜欢的庄子和梅树送了我做出生礼,我总不能把梅树都刨了,不爱惜,让她老人家伤心。我母亲以前跟我说,等将来有一日,我娶妻,可以把那处庄子作为自己给妻子添妆的聘礼,送给她。” 他说到这,看着苏容,“你、你带夜归雪去吧!那处庄子,还有半片山的梅花,你、你不嫁我,去看看也好。” 苏容笑了一下,“行,有出入的牌子吗?” 周顾点头,“有。” 他走进屋,很快就拿出一块玉牌,递给苏容,“有了这块玉牌,你就可以进出那片山了,那庄子叫梅山别苑。” 苏容接过,揣进怀里,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周顾站在原地,看着她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护国公府的高墙,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子夜扒着门探出个脑袋,小声说:“公子,您也太大度了吧?怎么能让苏七小姐带着夜二公子去你的庄子赏梅呢?” “怎么就不能了?”周顾睫毛垂下,在眼睫处落下一片阴影,轻声道:“夜归雪对她很重要,夜相府对她更重要,我总不能,真的破坏了她这桩婚事儿,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一个人任性就够了,不能拉着她一起任性。” 他今天以为,苏容会跟他翻脸的,她那么冷硬干脆的人,却因为他一番话,没再说什么,不再强硬地远离他,也迫使他远离她,而是答应了他去南楚。 他是真切想要她这个人,但若因为他所为会害了她,那他万死难辞其咎。 他即便去了南楚,只要夜相府与夜归雪当真想她所想,为她所为,她若真爱上了夜归雪,那么,如太子所说,他灰溜溜回来,那时,他也认了。 子夜叹气,“哎,公子,您可真是……” 他找寻着措辞,半晌,嘟囔,“您这样,早晚会逼疯自己,想争,又怕扰乱苏七小姐的利益,不争,又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您这么为难自己,何苦呢?若是我,良心早点儿喂狗,早死早托生。” 周顾沉默。 他自然是想争的,但他如今拿什么跟夜归雪比?他争不起,他能争的,也只是苏容的心,让他别那么快喜欢上夜归雪,让他自己有一个去南楚她身边的机会。不,是容许他靠近她的机会。 至于别的,他目前不敢求。 出了护国公府,苏容径直去了东宫。 她翻墙进入东宫后,便看到坐在水榭里对着已结冰的湖泊垂钓的燕回声。冰面上被凿了一个大洞,而他把鱼竿下到了那个冰洞里。 苏容讶异,“太子殿下今儿好有闲情逸致啊!” 她想着,燕回声今儿是该有这个闲情逸致的,毕竟,江州的学子,十六人上榜,都是东宫派系,是一早周顾就帮他打下的基础,拉拢到东宫的人。 无论别的,单轮科考,他今日也是大赢家。 燕回声偏头,看着苏容,“孤钓的不是鱼,是在等你。” 苏容乐,“原来您是在钓我啊?” 她笑着坐下身,“殿下特意在这里等我,是知道我今日一定会来?” 燕回声点头,“孤猜你应该会来,你私下里去了护国公府找周顾,从护国公府出来,应该便会来东宫。” 苏容不意外燕回声能知道她私下去找周顾的事儿,毕竟,周顾是东宫的人,护国公府或者周顾身边,有他的眼睛,她笑问:“太子殿下等了多久了?” “也就盏茶而已。”燕回声道:“孤以为,你会在护国公府多待些时候。” 苏容摇头,“不敢多待。” 燕回声看着她,刚要说什么,忽然鱼竿动了,他立即抬手,只见一条二斤的鱼咬了钩,当真被他钓了上来。 苏容立即说:“这鱼还挺肥,我要吃红烧。” 燕回声微笑,“行。” 他将鱼解了钩子,扔进木桶里,然后将鱼竿扔了,站起身,道:“走吧,去孤的书房。” “不钓了?”苏容看着活蹦乱跳的鱼,想着冬天的鱼,应该更鲜嫩好吃。 “不钓了,孤也只想吃红烧,你我二人吃,这一条就足够了。”燕回声摇头,“冬日天寒,你今日穿的少,这里冷。” 苏容从善如流,跟着他往书房走。 随着二人离开,内侍们有人收了鱼竿,有人将鱼立即送去了厨房。 水榭距离书房有一段不近的路,苏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燕回声说着话,来到书房,秦鸾摆上茶点,苏容一看,都是她爱吃的,顿时笑了,“多谢秦女官。” 秦鸾笑了笑,摇头,屈膝行了一礼,规矩地退了下去。 (本章完) 第三五零章 暗桩(二更) 苏容吃了两块糕点,用帕子擦干净手,这才看着燕回声。 燕回声微笑,“是有话要与孤说?” 苏容点头,“我就是想问问太子殿下,您是怎么想的,竟然纵容周顾去南楚?您就没想过,万一他留在南楚呢?那大梁将来可就少了一位将相。” 燕回声道:“孤不想纵容,奈何他心已不在此,志也不在此了,孤拦着,也不见得能拦得住人,即便能拦得住人,也拦不住心。” 苏容挑眉看着他,“所以,您就轻易放了他?东宫多年培养,您这十年磨一剑,剑刚磨出来,便白费功夫?” 燕回声摇头,“也不算白费功夫。” 苏容洗耳恭听。 燕回声亲自给她倒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温声道:“孤对你也是不放心,若有周顾跟你去南楚,孤对你也能放心些。” 苏容道:“您知道,我未必需要您这种关心。” 燕回声点头,“孤知道,你自小便有主意,行事自强自立,但南楚局势复杂,远非大梁可比,南宫家多年盘踞,扎根极深,宗室子孙虎视眈眈,你要想坐稳南楚王储的位置,甚至将来南楚王的位置,只依靠夜归雪与夜家总归是不行的,毕竟,夜家也势大,除去南宫家后,夜家兴许便会一支独大。” “即便如此,我也有把握掌控。”苏容道。 燕回声颔首,“你是有把握掌控,但孤也想让你省心些。纵容周顾,也算是孤对你的一片相护之心吧!” 苏容轻啧,“您又怎知,不是在给我找麻烦?” 燕回声掩唇低咳一声,“倒也不至于。周顾只是未经历练,他一旦历练出来,不一定输于夜归雪,是能帮助到你的。” 苏容直白道:“所以,您这是已打算将周顾送我了?想支持纵容他乱我心神,让我去退了夜归雪的婚,选他做我的王夫?” 燕回声又咳了两声,对上苏容的目光,无奈地道:“若你心志坚定,任何人都乱不了你的心神,你若不改如今的想法,三年后,孤依旧给他留着位置,大梁朝局,仍然有他一席之地。” 苏容眯起眼睛,“太子殿下,您是在算计我。” 燕回声笑着摇头,“孤没有。” 苏容轻哼,“你与陛下一样,想大梁与南楚这根线永世不断,死死绑在一起。” 燕回声无奈,“你的养父母兄长姐姐们都在大梁,你我也是表兄妹,即便没有周顾这根线,只要你坐上那个位置,与大梁也是断不了亲。孤只管孤自己的几十年,管不了永世。即便周顾身在南楚一辈子,不回大梁,也不过几十年而已。” 苏容垂眸,看着面前的茶盏,发现也是枣茶,她顿时笑了,“是啊,几十年而已。” 燕回声点头,“人生短暂,几十年也无非是弹指一挥间。” 他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娶面前这个一眼心仪的女子,所以,推己及人,他不会阻拦周顾。周顾的身份虽也是枷锁,但总归是比他有豁出去的机会,他是半丝机会也无。苏容也不会给他。 苏容轻敲桌面,“既然如此,殿下把您在南楚的暗桩,都给周顾调遣吧!” 他收集了那么多南楚卷宗,自然不可能不在南楚埋藏暗桩。 燕回声讶异,须臾,失笑,“好。” 苏容端起茶盏,无论是护国公府的枣茶,还是东宫的枣茶,都比她自己抓一把干枣放铜壶里加一壶水煮出来的枣茶好喝。 她过惯的了糙日子,不是个细腻的人,真是处处见真章。 “父皇将珍贵妃的审问,交给了孤,你要不要与孤一起去见见珍贵妃?”燕回声道:“孤还没去天牢见她。” 苏容道:“我明日约了归雪,不如用过晚膳,今晚就去?” 燕回声见她似乎不见多少疲惫,点头,“也好。” 苏容许久没来了,东宫的厨子听闻她来,又使出看家的本领,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燕回声亲手钓的那条鱼,被做成了红烧,摆在了桌案上。 苏容笑:“冬日垂钓,我还没试过,还是殿下最会这等风雅之事。” 燕回声摇头,“孤也没想到今儿运气好,不过盏茶的工夫,这条鱼便上钩了。孤从小便没什么运气,若说今儿运气好,倒是多亏了你,你来后,这鱼才上钩的。” 这话一语双关。 苏容用公筷干脆利落地将鱼一分为二,“殿下既然这样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如这条鱼一般,未来你我,有运气一起享,有鱼一起分而食之。” “比如?” “大魏。” 燕回声笑,“好。” 小全子在一旁伺候,看着那条被分成一半的鱼,心想着苏七小姐真厉害啊,一条鱼,她一筷子下去,分寸正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连鱼头和鱼尾,都被她分的匀称,也不知是怎么使的劲儿,这就是内力?殿下也有,但不及七小姐。 又想到,若是大魏的皇帝知道苏七小姐将大魏比作分而食之之鱼,怕是鼻子都要气歪。 在别人来说异想天开之事,但在苏容面前,想当然觉得不是太大问题,燕回声亦然。 所以,二人旁的菜没怎么吃,干干净净地吃光了一条鱼。 饭后,小全子给苏容拿来一个手炉,“七小姐,给您拿着这个,暖和。” 苏容接过,笑着说:“那日在皇宫,遇到珍贵妃,她也送了我一个手炉,为了表示感谢,不过半日的功夫,我便请她去天牢小坐了。” 小全子冒汗,“您可别吓唬奴才。” 苏容笑,“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害怕,你家殿下千秋万载,你便能跟着万载千秋。” 小全子嘴角直抽,松了一口气,“您说的对,奴才誓死忠心殿下。” “别贫了,走吧!”燕回声好笑。 苏容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东宫。 小全子自然跟着伺候,小橙子留在宫中,待人走后,他找到秦鸾说:“秦女官,七小姐说咱们东宫的枣茶最好喝,那枣茶是你亲手熬的,能不能把法子告诉我?我让人送去东四胡同,即便七小姐不来东宫,也能喝到。” 秦鸾点头,“这个简单,我这便告诉你。” 她把法子说给了小橙子听,小橙子逐一记下,对秦鸾道谢。 秦鸾摇头,笑着说:“七小姐人好,吃了她许多街市上的小食,一个枣茶的法子不算什么,不值当谢。” 小橙子赞同这话,感慨,“每次七小姐来,咱们东宫上下都喜欢极了。” 秦鸾低声问:“七小姐是不是打算去南楚了?” 小橙子点头,“是的吧?七小姐是南楚王女,早晚是要去南楚的,据说夜二公子就是来接她的。” 秦鸾犹豫片刻,“若是我跟殿下说,我想跟七小姐去南楚伴随她身边,殿下会答应吗?” 小橙子“啊?”了一声,“这、这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秦鸾低声说:“我就是,不想一直顶着罪臣之女的身份活着。” 小橙子懂了,“你是不想在东宫待了啊?东宫不好吗?七小姐回到南楚,也是住进南楚王宫,与咱们这东宫,没什么两样。” 秦鸾摇头,“东宫很好,但殿下身边人才济济,我也不过是端茶倒水,伺候殿下,但若是跟在七小姐身边,一切未知,我也想恣意一些。” 小橙子“哦”了一声,挠挠头,“这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寻个机会,问问殿下?或者,你寻个机会,问问七小姐?若是她找殿下要你,殿下一准给。” 秦鸾点头,“好,我再想想。” 她嘱咐小橙子,“小橙子公公,劳烦你,此事暂且为我保密,我还没想好。” 小橙子答应,“成。” (本章完) 第三五一章 天牢(一更) 苏容坐着燕回声的马车,与他一起到了刑部天牢。 珍贵妃犯的是大罪重罪,皇帝下达了死命,刑部尚书用项尚人头担保,所以,刑部上下,若无皇帝手谕,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太子燕回声自然持有皇帝手谕,来到天牢后,刑部尚书亲自迎了出来。 刑部尚书这些日子几乎吃在刑部住在刑部,连家也不敢回,不敢离开一步。上一回让人死在天牢,刑部担了责,后来无论是护国公府,还是瑞安王府,都不相信刑部,连带着大理寺、京府衙门,都跟着不得信任。刑部尚书头顶上的乌纱帽已不太稳当,他若想把官做下去,就得豁出去。 所以,他整顿刑部上下,拔除钉子,亲自镇守在刑部。 果然,他的作为起了效用,珍贵妃至今好好活着,陛下不说让她死,她就不能死。 刑部尚书看过了皇帝的手谕后,递还给燕回声,连忙拱手,“太子殿下请,苏七小姐请。” 他头前带路,亲自作陪,将燕回声与苏容带到了珍贵妃的牢房前。 珍贵妃即便坐牢,牢内一应所用,也是上好的,符合她贵妃的身份。她所住的牢房,也是上等牢房,并不湿冷,且有炭盆,暖和极了,无异于女子闺房。 见到来了人,珍贵妃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燕回声负手而立,看着珍贵妃,出声,“父皇说以后不见贵妃娘娘了,您的案子,交给孤来审,贵妃娘娘可有什么交待的吗?若无交待,孤便按照孤所查的证据,定罪了。” 若是定罪,珍贵妃犯了这样的大案,自然是死罪。 珍贵妃这才有了些表情,对燕回声道:“本宫怀孕了。” 燕回声神色一顿。 苏容心想,大皇子妃有孕在身,怀有皇嗣,珍贵妃好家伙,也有身孕。有身孕是性命的保命符,一个个的赶着挤着来。 “所以呢?”燕回声面色平静,“贵妃是想孤告知父皇?免除您的死罪?让您安心养胎,生下父皇的子嗣?” 珍贵妃看着他,“本宫有孕,你难道不应该告知陛下吗?” 燕回声摇头,“父皇已将贵妃娘娘的案子交给孤了,所以,告不告诉父皇,要看贵妃娘娘配不配合了。贵妃娘娘若是招供出幕后之人,孤念在娘娘知罪又怀有龙嗣的份上,可以网开一面,上禀父皇。” “太子殿下是巴不得本宫的孩子不让陛下知道,生不出来吧?”珍贵妃问。 燕回声笑了笑,“贵妃娘娘想多了,孤的弟弟很多,不差您肚子了的这一个。贵妃娘娘若是想用他来保命,那就要看您配合不配合了。” “你在威胁本宫?”珍贵妃看着燕回声。 “可以这么说。”燕回声颔首。 珍贵妃看向燕回声身后的刑部尚书,“李大人,本宫说本宫有孕了。你聋了吗?” 刑部尚书岿然不动,似乎没听到,真当自己聋了。 珍贵妃看着他,冷笑,“李大人一个朝中三品重臣,如今是投靠太子殿下了?陛下知道吗?” 刑部尚书不说话,仿若未闻。 只要他不是傻子,就该明白,如今大皇子已失势,二皇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太子已起势了,连珍贵妃陛下都交给太子提审了,这朝中,十人有八人,已靠拢向太子,他若想继续坐稳屁股底下的这个位置,自然也要听太子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珍贵妃又转向苏容,“苏容,你要看着本宫死吗?” 苏容莞尔,“贵妃娘娘贵人多忘事,你与我师傅已断绝关系,与我也等于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能看着您死呢?”,她话音一转,“不过,您也可以不用死,能救您的,只有您自己。”,话落,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您舍不得您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的话。” 珍贵妃手放在小腹上,“本宫十年无孕,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无人答话。 珍贵妃自顾自道:“那是因为,本宫不想有孕。” 燕回声淡声道:“贵妃娘娘得张平所救,即便还恩情,十年也够了。因您的枕边风,张平这些年得利极多,拿了父皇的密旨,屯兵买马,父皇以为张平忠心他,二哥以为他的岳父是为了支持他上位,殊不知,他们都错了,张将军自有野心,他要的,兴许是大梁皇帝的九五之位。贵妃娘娘只知他救你一命,却殊不知,您以为的救命之恩,也不过是他的计谋罢了,贵妃娘娘喜欢的那人,张平的谋士段萧,也早已妻妾成群,他们二人,利用贵妃娘娘的荣宠,一个有野心,一个有荣华富贵,唯独贵妃娘娘,您殚精竭虑,倒头来,坐在这天牢里,无人来救您。兴许,他们巴不得您死,您确定不想活了?” 珍贵妃脸色终于变了,“你说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燕回声从袖中拿出一份卷宗,递给珍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自己看吧!” 珍贵妃不想接,但鬼使神差,还是伸手接到了手中。 燕回声给她的这份卷宗,并不厚,区区几页,但确实详细记载了手下人查证的事实。当年珍贵妃如花年纪,爱上了一个一贫如洗的穷书生,二人相慕,她父亲不同意,珍贵妃不惜断绝父女关系,也要嫁那人,后来果然嫁了,夫妻恩爱,但好景不长,不过半年,穷书生卖画时与人争执了起来,惹了官司,珍贵妃求救无门,险些在深巷里被人欺辱,是张平路过,救了她,她趁机求张平,救她的丈夫,张平答应了,不过有一个条件,让她报救命之恩,她参加当年的选秀。 为了救自己的丈夫,珍贵妃含泪答应了,不过也有一个条件,言他丈夫有志向,但郁郁不得志,求张平给他丈夫一个机会。张平也答应了。 张平当年看中的是珍贵妃的美貌,而珍贵妃的确也不负她的美貌,成为了宠冠六宫的珍贵妃。 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当年张平筹谋起来,废了很大的力气,更是一手谋划了珍贵妃入圈套,否则以珍贵妃有武功防身,又怎么可能险些被人在深巷侮辱。 (本章完) 第三五二章 要命(二更) 当真相摊开在面前,很多人都选择不相信。 珍贵妃亦然,即便看到了真相,珍贵妃也抖着身子,说不是这样,大骂燕回声是在骗她,以太子之能,若是伪造一番,骗她太容易。 燕回声面容平静,任凭珍贵妃又怒又骂,只淡淡地看着她,说了一句,“贵妃若是不想相信,那孤也没办法。” 珍贵妃攥紧了卷宗,想撕掉,毁掉,让其化成灰烬,似乎她就没看到一般,但她手抖,扯了许久,也只不过是扯破了一角而已。 最后,她面色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喃喃落泪,“是这样吗?真是这样吗?那段萧呢?” 燕回声道:“张平当年找到段萧,许他荣华富贵,过惯了穷日子生怕自己一辈子也出不了头的段萧卖妻求荣,答应了张平,对你做局。后来,你入宫,张平也的确如你如他所愿,让他过了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他是张平手下的第一谋士,甚至还许他,事成之后,对他封侯。” 珍贵妃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 燕回声道:“孤不信贵妃娘娘这些年身在深宫不知冀北的平西将军府第一谋士妻妾成群,夫妻和美,子女绕膝。您只是觉得当年是您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他,总不能让他孤家寡人。但却殊不知,对于您,不过是她攀附权利的工具罢了。张平利用她的弱点,让他卖妻求荣,同时也利用了您的弱点,宁愿与亲生父亲断亲,破釜沉舟,也要痴爱一人,这样的您,也能够做到为了心上人,而踏入深宫,成为他的棋子。” 燕回声说着,佩服起来,“张平一介武将,孤也没想到,他所谋深远,算计人心如此厉害。” 珍贵妃擦掉了眼角的眼泪,渐渐地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是张平厉害,是他有一个好夫人。世人皆知张平,殊不知,他的夫人,手腕了得。” 燕回声眯起眼睛,“他的夫人出身清河崔氏?” “对,是清河崔氏的庶女。”珍贵妃道:“她还有一个身份,是护国公府国公夫人的堂妹,不过是庶出的。” “清河崔氏乃大族,张平一介武夫,即便是庶女,娶其做正妻也不辱没。”燕回声道。 “是啊,何止不辱没。他这个夫人,厉害极了。”珍贵妃道:“太子殿下没查她吧?” 燕回声摇头,“短短时间月余的时间,孤只查了张平与贵妃娘娘的牵扯,倒是没查到这位夫人身上。” “她恨清河崔氏,也恨国公夫人这位堂姐,具体缘由,好像是因为故去的国公。”珍贵妃道:“其余的,本宫便不知道了,你可以让人再去查查。” 燕回声点头,“孤会去查。” 珍贵妃道:“本宫的宫中,想必你已搜过了,本宫再没什么可说的了,本宫没给自己留余地,自然也不会给张平留下罪证,牵扯到他身上。陛下来审本宫时,本宫没说,是因为,本宫真没什么可说的。” “娘娘可以写一份证词。”燕回声道:“虽无证据,但娘娘可以当庭指认,作证您所作所为一切都是张平指使。否则,娘娘觉得这般放过张平,不会太便宜他了吗?” 珍贵妃看着燕回声,“所以,你会留本宫一命?” “是留您腹中的皇嗣一命。”燕回声纠正,“本宫对于弟弟们,素来仁慈。” 珍贵妃又笑起来,“太子殿下,你知道张平为什么最忌惮你吗?他忌惮的就是你这份仁慈。乾坤在握,镇定自若,所有人都不及你的名望与仁善。陛下也最讨厌你这一点,所以,才让张平钻了漏子。” “贵妃娘娘应该知道,孤多年来,一直隐忍。”燕回声道:“仁善是一把双刃剑。” “对,就是你太能忍了,所以,张平动用了本宫这张牌。”珍贵妃转向苏容,“本宫最初接到他的传话时,还不明白,不就是江宁郡的一个小庶女吗?为何非要杀了。后来本宫方才明白了,乱局之人,是该杀,尤其你还有一个南楚王女的身份。” 苏容反问:“难道不是南楚王后找上了他,与他合作,许以重利,他才让你杀我?” “也许吧!”珍贵妃道:“本宫也没问,这些年,他让本宫做什么,本宫便做什么?本宫是不是很可笑?为了一个男人。” 苏容的确觉得挺可笑的,但却没顺着她的话点头,只道:“师傅临终前,还很惦记你。” 珍贵妃没什么情绪,“本宫的母亲,是他的仇家杀死的,本宫小时候,每寄养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就被人杀死,后来他每次出任务,都把本宫扔进乞丐堆扮做乞丐,后来本宫渐渐长大了,因为貌美,乞丐也遮不住,他便把本宫藏进深山,一走十天半个月。本宫自小缺爱,有一个穷书生对本宫好,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好不容易卖了一幅画,但因为本宫喜欢一根簪子,他便咬牙花银子给本宫买了,本宫有什么理由不爱上他?” 苏容点头,“太过缺爱的人,好不容易有人爱,哪怕飞蛾扑火,也认了。” 珍贵妃道:“所以,本宫不恨段萧,但却恨自己是一个杀手的女儿,恨他为什么要生下我。哪怕后来他金盆洗手,隐姓埋名,但与本宫有什么干系?本宫已不需要了。” 苏容不再说话。 燕回声对身后吩咐,“李大人,让人拿执笔来,请贵妃娘娘写认罪书。” 刑部尚书应是,连忙让人去拿纸笔。 很快,有人送来了纸笔。 珍贵妃刚要接过,苏容瞬间出手,钳住了递笔的那人,当即卸了他的胳膊,只听那人“啊”地惨叫了一声,手上的笔落在了地上。 这一变故让刑部尚书大骇,看着苏容,“苏七小姐这是……” 苏容将这人一脚踹翻,踩在脚底下,对刑部尚书道:“这笔杆上有毒。” 刑部尚书面色大变。 果然,她说完,这人已口鼻流出黑血,当即而亡,握笔的手已腐烂成黑色。 苏容瞅了一眼,道:“这毒是剧毒,叫鸩魂引,是以鸩羽和化尸粉两者结合制成,沾者腐烂肌肤,毒素顺着血液蔓延,不出一盏茶,便七窍流黑血,大罗金仙来救,也不过是拖延个一时半刻,都误不了黑白无常来拘魂,连尸体都会化干净。” 刑部尚书老脸惨白,当即跪倒在地,“太子殿下,是老臣管制不利,老臣明明已将刑部上下肃清了,但谁能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老臣生怕贵妃娘娘在刑部出事儿,每日的饭菜,都是老臣命人验毒后,亲自送来……谁知道今日竟然还出了这种事儿……” 尤其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这是要他的老命。 燕回声没说话。 刑部尚书快哭了,“老臣无能,太子殿下恕罪。” 燕回声终于开口,“李大人将功折罪吧,现在就去查,与这人有牵连之人,都绳之以法。” “是。”刑部尚书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颤着身子连忙去了。 燕回声看向珍贵妃,见她似乎不意外,道:“孤再让人去拿纸笔。” 珍贵妃面无表情道:“陛下的御书房,临时休息的那张榻上,在底部,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你要的张平的证据,他都是通过段萧,联系的本宫。” 燕回声顿时笑了,“原来娘娘说的没有,是为平西将军留了余地,哪怕知道因他的谋划害你至此。看来孤还要感谢张将军今日派人出手杀娘娘了,否则,这证据孤无论如何都拿不到。” 毕竟,他身为太子,不可能去翻皇帝的御书房,更不可能搜他的软塌。 珍贵妃麻木道:“本宫怎么可能不留证据呢?毕竟,本宫即便再自欺欺人,在宫里待久了,也该明白人心易变的道理。” 只不过不被逼到尽头,不想承认罢了。 (本章完) 第三五三章 气急攻心(一更) 诚如苏容所说,鸩魂引之毒霸道又厉害,不过一炷香时间,地上递笔那人便渐渐地变成了一堆黑血,连骨头都化没了。 珍贵妃看了,脸色铁青,若不是苏容识破,如今她也是地上那一滩黑水。 有人重新拿来了纸笔,这一回由人层层查验后,才递到了珍贵妃手里。 珍贵妃坐在牢房里的桌前,提笔写认罪书,她写的详细,将这些年她做过的事儿,悉数写出,同时,因她牵扯出的人名,一个个,也交待的清清楚楚。 燕回声与苏容耐心地等着,足足有一个时辰,珍贵妃才写完,写了厚厚的一摞纸。 真是罄竹难书。 苏容心想,今儿也算大有收获,没有白来一趟。 签字画押后,珍贵妃将写好的认罪书交给燕回声,整个人十分平静。 燕回声收了认罪书,粗略看过后,揣进怀里,对珍贵妃道:“贵妃娘娘是想去冷宫,还是去皇陵?” 珍贵妃道:“皇陵吧!” 燕回声颔首,抬步往外走。 苏容跟着燕回声往外走。 珍贵妃看着苏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无声地张开又落下,到底没再说话。 出了天牢的门,苏容问:“殿下是要进宫吗?” 燕回声点头,“此事得禀父皇知道。”,她看着苏容,“你是回府歇着,还是与孤一起入宫见父皇?” 苏容想也不想做出选择,“我回府歇着。” 燕回声颔首,“孤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溜达回去。”苏容摆手,直接走了。 燕回声只能作罢,对白着脸的刑部尚书交待了一句,在刑部尚书连连颔首后,他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皇宫内,皇帝还没睡下,修养了几日,皇帝的病情已在好转。 燕回声来到后,由人禀告,进了养心殿。 皇帝对他问:“这么晚来见朕,是有要事儿?” 燕回声颔首,将珍贵妃的认罪书递给皇帝,“这是贵妃娘娘的认罪书,父皇过目。” 皇帝微愣,“她竟然写了认罪书?你是怎么让她写下这个东西的?” 燕回声没法说您宠爱的贵妃娘娘在入宫前,就已嫁过人了,这都是张平的阴谋,我拆穿她,让她觉得她的报恩以及所爱的人都是一场笑话,她自然也就写了认罪书。只道:“父皇亲自过目吧,贵妃娘娘在认罪书上将一切都写的十分详细。父皇看过后,就明白了。” 皇帝闻言不再多问,接过他手中的认罪书,低头翻看。 他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已变成了猪肝色,整个人震怒极了,似乎快要气炸了,“她敢,张平岂敢!” 燕回声声音平静,“父皇息怒。” “你让朕怎么息怒?”皇帝本来觉得珍贵妃所作所为,让他十分伤心,毕竟多年来他对珍贵妃的宠爱是真的,谁成想倒头来,竟然是他被人愚弄了,一个帝王,竟被臣子和一个女人愚弄,他才觉得自己是最大的笑话,他不能容忍这种笑话。 他腾地起身,下了地,就要去拔剑,“朕去杀了那个贱人!” 燕回声没拦,只在皇帝拔了剑,即将要跨出门槛时,声音清淡地说了句,“父皇是想将此事大闹出来,被众人皆知吗?” 皇帝身子猛地顿住,回转头,眼睛通红地瞪着燕回声,“你什么意思?” 燕回声面色平静,“父皇,愚弄您的是张平,如今他还好好地待在冀北的平西将军府,他手中有多少兵马,父皇想必十分清楚。您杀了珍贵妃,他正好死无对证了。” 皇帝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脸色突变,“咣当”一声,宝剑坠地,他脸色不停变换,许久,才怒道:“不、朕兴许也不知道。” 他抬眼,看着燕回声,悔恨之情在这一刻如滔滔江水,几乎淹没他,身子有些站不稳,眼前一黑,晕倒了下去。 燕回声眼疾手快,伸手接住皇帝即将栽倒的身体,对外喊,“来人,宣太医。” 太医很快就来了,一阵兵荒马乱后,太医对燕回声拱手,“太子殿下,陛下是急火攻心,已伤及心肺,若这样的情况再来两次,恐防不太好。殿下还是要劝陛下仔细龙体啊。” 燕回声颔首,“本宫知道了。” 皇后此时已得到了消息,匆匆而来,见皇帝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低声问燕回声,“怎么回事儿?” 燕回声道:“儿臣审问了珍贵妃,结果出来后,父皇急火攻心。” 皇帝神色一动,想问什么结果,眼角余光已扫见搁在皇帝床头卷着的卷宗,她伸手拿起来,粗略看过后,也吸了一口气。 皇后的脸色也不好,这些年,皇帝忌惮她的儿子,纵容大皇子二皇子,养肥了南平侯府和平西将军府,若这一切,都是张平的谋划,珍贵妃是他的棋子,这也太可怕了。 毕竟,谁都清楚,这些年,国库的银两,大多数都在皇帝的纵容下,流向了冀北。 张平在皇帝的默许下,私养兵马,若他真是一直包藏祸心,那报与皇帝的兵马数怕是对不上事实,这样一来,大梁即将面临着内乱兵战。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尤其是还在苏容的身世已不是秘密的关口,大魏若是得知,自有兴兵来犯的理由。这样一来,内忧外患,可都是压在了她儿子的肩上。 皇后在这一刻,也有些恨皇帝了,她愤恨的眼神几乎收藏不住,厌恶地恨不得拔掉头上的簪子一簪子扎死他。 燕回声喊了一声,“母后。” 皇后瞬间收起愤恨的眼神,对燕回声问,“这可怎么办?你可有应对之策?珍贵妃败露,张平那贼子,定然已有防备了。” 皇帝这样子,病还没好利落,又气急攻心倒下了,估计指望不上,还得靠她儿子。 燕回声温声道:“儿臣这就回府与人商议,母后也无需太过忧心,照料好父皇吧!” 皇后点点头,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说不如做,她对燕回声摆手,“陛下一时半会儿想必不会醒,这里交给我,又有太医在,你只管去忙吧,待陛下醒来,派人知会你。” 第三五四章 一念之间(二更) 燕回声出了皇宫,回到东宫,连夜召集幕僚议事。 周顾正在研究南楚的卷宗,东宫来人,说太子有请,他疑惑地放下手里的卷宗,骑马去了东宫。 他是第一个到的,来到东宫后,看着燕回声,“殿下,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来之前,是听闻宫里紧急请了太医,据说是陛下的病情又严重了。 燕回声也不瞒着周顾,将珍贵妃的认罪书拿给了周顾看,周顾很快便看完,说了句,“倒是不出所料。” 他问燕回声,“殿下打算怎么办?” 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如今看来,可是大梁内政的心腹大患。 燕回声摇头,“孤还没想好,所以,召集大家商议。” 周顾将卷宗折起,递回给燕回声,涉及陛下被愚弄的认罪书,自然不是人人都给看的,他道:“是要赶紧想个妥善的法子,卸了张平的军权。” 燕回声颔首,“怕是没那么容易。” 周顾也知道,自然没那么容易,但正因此,才迫在眉睫,他琢磨道:“我本来是打算先去南平,再去冀北,要不然我先去冀北吧?总要先打探清楚张平私自豢养了多少兵马。” “刚刚放榜,你的目标太大,太危险。”燕回声摇头,“你只管去南平,南平侯与十八寨,同样不能出乱子,孤会派人去冀北。” 周顾心想也是,遂作罢。 二人说了会儿话,幕僚们陆陆续续匆匆来到。 燕回声自然没再拿出珍贵妃的卷宗,只简单提了珍贵妃是为冀北的平西将军张平做事,张平有野心谋反,如今深夜召集大家,是集思广益,看看如何兵不血刃地卸了张平的军权。幕僚们震惊,都觉得此事十分棘手,纷纷商议起来。 苏容回到东四胡同,已入夜,她的院子里亮着灯,她推门进屋,果然见苏行则在等她。 她挑眉,“大哥,又担心我啊?” 苏行则摇头,“不担心了,我已习惯了,担心你不如担心我自己。” 苏容被逗笑。 苏行则问她,“是去护国公府见周顾了?可打消了他的打算?” 苏容坐下身,摇头,“打不消。” 苏行则就知道,“所以呢?” 苏容无奈地叹了口气,“由着他吧!” 苏行则看着她。 苏容不想说周顾,“我还去了东宫,陪太子殿下一起去了刑部天牢见了珍贵妃。” 苏行则蹙眉,“跑了这么多地方?可累了?” “是有些累了,所以,没跟着太子去皇宫。”苏容简略说了审问珍贵妃的经过,以及从珍贵妃口中交待出的东西,然后道:“大哥,我可能在京中待不了多久,我总觉得,冀北需要我去走一趟。” 苏行则不赞同,“冀北太危险,你不能去。” “哪里不危险啊?南楚比冀北还要危险,我都得去,区区冀北。”苏容琢磨着,“不过此事也不急,太子殿下肯定会派人先去冀北打探消息,然后再做军事部署,谨防冀北生乱,至于若想卸掉张平的军权,没那么容易,得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者拿捏到张平的软肋。” 她敲着桌面,“我小时候去过冀北,对于冀北,我熟悉,论拿捏人的软肋,我也擅长。我回来时琢磨了一路,如今太子殿下手下的人,还真没有谁比我更合适。” 燕回声道:“大梁的朝事儿,你参与太多不好。” 苏容笑,“我倒觉得没关系,太子殿下将他收存的所有卷宗,都任由我随意看,对于大梁朝局,他不会防备我。毕竟,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对大梁不利。如今的大梁,可是我娘当年牺牲了一生,护下的大梁,我不可能辜负我娘的付出,即便将来我做南楚王,也不可能让南楚吞了大梁。太子殿下心里明白得很。” 苏行则叹气,“这话倒也没错。” 他思忖片刻,忽然道:“若我入朝,可以去冀北,不一定非要你去。” 苏容挑眉,“冀北危险。” 苏行则失笑,“诚如你所说,哪里不危险?我待在京城,如何能平步青云?兴许冀北就是我的机会。” 他说着,坐直了身子,“你觉得如何?” 苏容倒是不反对,“按理说哥哥应该先去翰林院待两年,这是正规程序,但若按照不正规来走,剑走偏锋,也未必不能争得一席之地。诚如你所说,平步青云,也得有直登云梯的机会。” 她想了想,“若你不想入翰林,想借由冀北立功升迁的话,那得要太子殿下周旋。”,她思索片刻,“也不是不可行。” 苏行则道:“明日我去拜见太子?还是先等殿试陛下授官后再说?届时会不会晚了? 苏容想了想,“大哥若真有此打算,明日你去拜见太子,看看太子对冀北目前是个什么打算和章程,若是太子殿下也同意你走这条路,他自会指派你。” 苏行则颔首,“好。” 苏容看着苏行则,没想到因为珍贵妃与冀北的平西将军府,短短几句话,便让他大哥动了心思,改变了从翰林入朝局的心思。可见人生有多处岔路口,选择不同的岔路口,不过是一念之间。 苏行则打定主意,“早些休息吧,明日你还要出行。” 苏容点头,懒懒地摆手,“大哥慢走。” 苏行则出了苏容的院子,她离开后,苏容转身回了屋,她也的确是累了,很快就睡下了。 第二日,阳光明媚,夜归雪的马车不早不晚来到了东四胡同。 苏容穿了一声素雅的衣裙,披了白狐裘披风,手里抱了手炉,出了府门,上了夜归雪的车。 车里只夜归雪一人。 苏容笑问:“小秋莹呢?又没来?” 夜归雪笑着摇头。 苏容坐进车内,车帘放下,见桌案上摆着棋,她笑问:“打算与我杀一路?” “是有这个打算。”夜归雪微笑,“昨儿听表兄说无人是你对手,对弈未曾让你尽兴,我便想着今日总要你尽兴。” 苏容点头,“好。” 她想起什么,笑着探出头,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去梅山别苑。”,然后拿起一子,对夜归雪道:“来。” (本章完) 第三五五章 梅山别苑(一更) 几日前大雪下的大,空气冷,哪怕每日都有阳光日照,但城外山上的雪依旧没化,只一条官路,被车马行人走得多了,路面上被踩踏的不剩多少雪,所以,还算好走,不太滑。 梅山别苑距离京城五十里,并不近,马车要走一个多时辰。 苏容与夜归雪对弈,每次都杀的难解难分,浑然忘我,马车到梅山别苑的山脚下时,二人已杀了无数回合,每一回合,都是和棋。 苏容气笑,“枉我还钻研了从大佛寺借出的棋谱。” 夜归雪微笑,“那棋谱我也钻研了。 苏容恍然想起,是了,她懒得抄录,抓了他做壮丁,他记性好,在写的过程中,棋谱便已记住了。 她不服气地说:“早晚有一日,能赢你。” 夜归雪失笑,“拭目以待。” 苏容先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的一片山,隐隐约约能看到半山腰处有一片庄子,应该就是周顾所说的别庄了。 夜归雪随后下了马车。 苏容对他道:“昨儿周顾知道你我今日要出城赏梅,特意给了我一块玉牌,是这片山的通行证,据他所说,这梅山别苑是盛安大长公主的陪嫁,在他出生时,送给他了。山上有半面坡都种了特殊品种的腊梅,别处含苞待放,这里已开了。” 夜归雪颔首,“还要多谢周四公子。” 苏容笑了笑,招呼他,“走吧!” 夜归雪点头。 二人一起上山,很快就来到山门,果然有人在把守,不等苏容拿出令牌,守门人已拱手见礼,“敢问可是苏七小姐与夜二公子?我家公子昨儿已让人传话,说您二人今儿来赏梅,梅山别苑上下所有人,任凭七小姐差遣。” 苏容点头,“没错,是我们。” “七小姐、夜二公子请。”守门人连忙打开门,请二人入内。 进了山门,有管事模样的人迎了出来,对苏容拱手,“苏七小姐,夜二公子,您二人是来赏梅?可要奴才派人领路?” 苏容摆手,“不必,你将路指给我们就好。” 管事的点头,连忙指了路,然后问苏容,“晌午在庄子里用午膳吧?七小姐与夜二公子可有忌口?” 苏容摇头,“随便做就好。” 管事的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试探地问:“您二人可要留宿?” 苏容笑,摇头,“不必了。” 管事的点头。 苏容与夜归雪径自沿着管事指引的方向,上了山。 这一片山很大,足足有两三个山坡相连,山路被修成了石阶,一阶一阶拾阶而上,因是冬日,路旁不见树荫,只见未化的皑皑白雪铺盖,石阶已被人清扫,痕迹很新,想必是周顾派人通知时,别苑内的人连夜做了一番准备。 苏容一边走一边跟夜归雪闲聊,“江宁郡的冬天很少下雪,也很难看到红梅赛雪的景象。” 夜归雪道:“南楚四季分明,冬天时,要比大梁的京城还要冷冽,寒风卷着雪刮起来,面对面有时都睁不开眼睛,即便是红梅这种植物,在严寒的冬天,温度极其低下的情况下,若不用棉被裹好给予保暖,也很难存活,所以,也很少能看到漫山遍野大片的梅花,春秋季最舒适,温度合宜。夏季炎热且多雨,有时候要下一个月,所以,南楚每年都要筑堤,要花不少银子。” 苏容点头,这些她已从南楚的图志游记等了解过了,南楚这个小国,之所以能存立于大魏和大梁之间,巍巍立了几百年,自有其优点,优点就是雪山山脉,是一座天险,还有就是军工业发达,能人辈出,南楚先祖发展农商,贸易往来让大魏和大梁两个大国的银子都流入南楚,然后,用赚取的银子,制造改造军事。 所以,商贾在南楚的地位不低,不像大魏与大梁,将商贾排在末等。 同样,女子的地位也比大魏和大梁高,南楚史上女子为王时期,也为女子的地位打下了基础。 二人走到半山腰,便看到不远处的一面山坡上,有的梅花正在含苞待放,有的已经盛开,连成一片山,若红梅云海。 苏容赞赏,“果然真漂亮啊。” 夜归雪也露出欣赏,“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二人沿着山路往红梅处走,很快就来到了近前,远观与凑近看,各有不同,远看像火烧云连成一片,红白相间,如天幕落了红霞。近看一株株红梅,娇艳欲滴,极尽鲜妍,千姿百态,经白雪的洗礼,干净无暇,纯净无垢,令人不忍伸手碰触去亵渎。 夜归雪赞叹,“红梅灼雪千妍尽,不骄不躁早争春。” 苏容莞尔。 二人往梅林深处走,脚踩在地面上,一层厚厚的落雪,这里的雪自然是没化的,很凝实厚重,一脚踩下去,咯吱作响,地面上只留一道浅浅的脚印。 走了一段路后,苏容回头看夜归雪,他还如初见一般,身穿一件天青色织锦,腰束玉带,眉眼浓丽,鲜妍丽色,十分夺目。尤其是在这红梅深处,他比红梅还要夺目极了。 她停住脚步,安静地看着他。 夜归雪拂开梅枝,见苏容静静看着他,笑问:“怎么了?” 苏容轻叹,“归雪,你真好啊。” 夜归雪微愣,继而轻笑。 苏容低下头,看着地面被踩出的脚印,又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无奈地道:“若我将十万兵马的虎符还你,你心里会不会很失望?” 夜归雪面色微变,整个人顿住。 苏容有些难以面对夜归雪,但还是坦诚地看着他,“我觉得,我不能太过自私,接了你十万兵马的虎符,利用你回到南楚,若将来有朝一日,我再忘恩负义地与你提出退婚,那我就太不是人了。所以,趁着我还没去南楚,还没借由你这架云梯,登向那个位置,我想,我应该给自己留一些余地,也不至于将来万一负你太多,我总不能将来以死谢罪。” 夜归雪动了动嘴角,轻声问:“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第三五六章 心软(二更) 苏容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一日,她对着炉火煮茶坐了许久,久到腿都坐麻了,才想通了。 她抱着为自己为周顾好的想法,一意孤行不顾他反对地退了与他的婚事儿,强硬霸道至极,冷血无情至极,没心没肺至极,她自认为没有做错,不过是相识一场,区区月余,些许微薄感情,能当饭吃?能要得了命?所以,她没给自己留退路,遇到夜归雪后,更没给自己留反悔的余地,果断地接了他递过来的兵符。 她大步往前走,走一条与周顾相背离的路,就没想过再与他有什么纠缠。 所以,当周顾满身郁郁,颓丧煎熬、哑着嗓子,眼尾通红地看着她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也许自己错了。 她低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周顾。 她把没心没肺发挥到极致,却忘了那个少年,他本身是一块璞玉,前往江宁郡之前,一直待在东宫伴读,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治国之理,心中是有乾坤志向,但于儿女情事,却是白纸一张,哪里经得起她的小算计和试探? 所以,她轻轻几笔,于她来说,是随意涂画,但于他来说,却是洗不掉的墨迹。 她坏了一个人的前路,是不是要对他负起责任? 可她要怎么负责? 她看着夜归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坦言道:“因为周顾,但也不全因为他。” 每次面对周顾,她都会有一种隐约的不敢冒头的想法,若是当初早知道……若是早知道…… 若是早知道周顾对她放不下,她当初还会不会果断地接了夜归雪的虎符? 应当是不会的。 既不会,还来不来得及纠正? 夜归雪脸色微白,“周四公子做了什么?让你对自己的选择,改了主意,产生了悔意?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苏容摇头,坦诚道:“归雪,你很好,于我来说,处处合宜。论声望,你名动天下,论品性,伱万里挑一。无论出身、地位、能力,家世,你都是我前往南楚的不二人选。更何况,还有十万兵马甘愿给我做聘礼。初见你时,我便清楚地知道,只要我不傻,我就该接你的虎符。你我相处这么长时间,你也能感受得到,接你的虎符时,我是下了决心的,与你相处,也用了十分真心。” 话语一旦开口,便顺畅好说了。 她对上夜归雪的眼睛,无奈地叹气,“但是,哪怕我心硬如铁,坚如玄冰铸造,也忍不住,想对一人心软。只要他站在我面前,看着他的模样,我便忍不住心软。如今心软,若当做小事儿,不当回事儿,不以为然,将来兴许便会成为大事儿。我不敢想象,有朝一日,我会忍不住随着他发疯,伤人害已。” 她深深无奈,“那样的话,他将陷入众矢之的,而我则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所以,我不能容许将来有朝一日,周顾变成千夫所指,而我变成万人唾骂。” 夜归雪隐隐明白了,“周四公子、他……” 苏容点头,诚然道:“他放不下我,宁愿舍弃老护国公与东宫对他的悉心培养,放弃将来太子辅政之臣的青云之路,打算随我去南楚,且心意已决,十头牛都拉不回。” 夜归雪抿唇。 “他说不破坏我与你,只想陪着我,帮助我,但我又怎么忍心?”苏容捻了一下手指,指骨被她捻出了一片红色,她无奈道:“周顾那人,骨子里其实是十分骄矜自傲的,在明知你我有婚约的情况下,还去为不能为不可为就连自己都觉得不耻有违教养之事,我又岂能无动于衷?我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到大遭遇刺杀无数,我自认为已无坚不摧,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放不下的,但偏偏,他却有这个本事,让我心软。” 她用力地揉揉眉骨,额头也被她揉成了一片红色,她继续道:“归雪,我这人很混账,也很唯利是图,不计后果,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对于对手,大皇子等人,我可以黑吃黑,也可以面不改色杀人不见血,对于亲人,也从小将哥哥及几个姐姐欺负到大。若换做任何一个人,不是你站在我面前,我大约就是利用到底,利用你回南楚,利用你坐稳王储之位,利用你扫清一切障碍,再利用你高坐金銮,然后,用完就扔。反正,我黑心黑肺。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你这么好,我不忍拿任何龌龊对你辜负。所以,我想对你坦诚,也同时想与你商议,你看我们二人,是不是除了做夫妻,还有另一条走?” 夜归雪看着苏容,面前的姑娘,一双眸子真挚,一番话说的坦白,可见当真是肺腑之言,且已经过深思熟虑,才会到他面前,说了这么一番话。 这一番话,是他没料到的,让他觉得难受。 他从十三岁,到十八岁,用了五年的时间,每一日,都在准备做她的王夫。却是从没想到,她会不需要。 他过于自信了。 他低声道:“还我兵符,等于退我婚约吗?” 苏容点头,“是这个意思,毕竟你我只交换了信物,未曾立下婚书。” “就没有一种可能,你这么理智的人,些许情意,在你眼中,不过云烟,即便周四公子为你做多少,你也冷静极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不会陪着他发疯,不会有你设想的那一日。而他如今想必还不成熟,久求无果,自会放弃。”夜归雪看着她,“或者,还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如今不过是年少,心性不定,如今喜欢你,放不下你,不过都是不甘心作祟,兴许有朝一日,求得圆满,便不会珍惜了。” 苏容不反驳这话,点头,“兴许都有可能,但是我们谁都不知道以后,你说的有可能,我说的也有的可能。” 夜归雪点头,抿了抿嘴角,静默片刻后,与苏容打着商量,“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答应退婚,兵符你拿着。我会禀明王上与我父亲,但不要告诉周四公子。你既给周四公子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能对一个人心软,是不是也可以多一份心软?” 话落,他轻声道:“作为条件,我回去劝说父亲,夜家依然支持你,唯你之命是从。” 第三五七章 不能(一更) 第357章不能(一更) 苏容轻叹。 夜归雪说的条件,很是诱人,既为她铺平了前路,又让她对自己留有余地。 但是可惜,她不能答应。 她已因为周顾,退婚后依旧对他心软,而使得如今再退的婚,亦是伤人,又怎么能在将来天平左右摇摆,让他们二人站在天平的两端,供自己选择? 她做不到。 尤其是,夜归雪口中的劝说,到了夜相面前,父子之间,大体要换成求字。 她这人优点不多,心也没那么多地方装儿女私情,也不想让他为了她,去求夜相。于是,她对夜归雪摇头,“归雪,你不必如此,这样的条件,于你来说,是侮辱了你。” “我不在意。”夜归雪轻声道。 苏容依旧摇头,“我既打算还你虎符,便没有想再依靠夜家,你若去劝说你父亲,于情于理,都彰显我既不付出,又贪得无厌。你父亲会怎么看我?我素来信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包括任何事情。比如,父子亲情,比如兄弟姐妹的情分,比如两情相悦,再比如互惠互利。都是你来我往,你敬我一分,我还你一分。我什么也不付出,不许诺你,便让你夜家支持我,凭什么呢?只凭未来一个被选择的可能性?” 她再次摇头,“将你们二人摆在一起,任我摇摆,着实不该。你不能这么做,我也不能这么做。我若获得你夜家的支持,那我必要有所付出。不是我的王夫之位,可以商议用别的替换,这都可以。但你所说的多一份心软,归雪,我不能。人心这东西,我以前也是不懂的,经此一遭,我大体也算是明白了,不能拿它来做筹码,我不敢赌。” 夜归雪看着她,嗓音有些涩,“所以,十万的兵马虎符你要还我,夜相府的支持,你也不要了。都不要了吗?” “若以王夫之位相许,不要了,也不敢要了。”苏容对上他的眼睛,“若以别的等价相换,我们可以再商议。若因你我之间不能相合,致使夜相府不支持我,我也认了。” 夜归雪转过身,看着眼前一株株红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一直知道,王女是一个冷静果决的人。但未曾想到,再冷静的人,遇到放在心上在意的人,也冷静不了。那日在大佛寺,你深夜回京,奔波百里,不惜衣衫染血,我便该知道,你在意周四公子。但我还是过于自信了,信王女的果决,不会让区区情爱,耽搁大业。” 苏容也与他一同看向一个方向,哑然,“所以,我低估了周顾,高估了自己。” 夜归雪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问:“若没了夜相府的支持,王女准备怎么办?” “依靠太子殿下吧!”苏容道:“毕竟我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儿,他也该回报一二。” “但大梁也内忧外患。”夜归雪道:“有南平和冀北蠢蠢欲动,也有大魏虎视眈眈。太子殿下怕是也分身乏术。” 苏容点头,“是啊,所以,我大约要在大梁逗留许久,帮着她,也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再去南楚。或者,我只能相信我那未曾见过一面的亲生父亲,能控制住南楚朝局,再多辛苦些。” 夜归雪捻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王上多年所谋,大部分给王女铺就的助力都在夜相府与我身上。王上大约也没想到,归雪不才,月余相处,竟然不得王女青睐。” 苏容默了默,“那就没办法了,谁让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呢,我对养父母都可以撒娇耍赖,对于他这个亲生父亲,生出我这么个让他操心不按照他安排来顺利往前走的女儿,他也只能认了。不认也没办法,谁让他多年来,空置六宫,没多生一个呢。” 她又看向夜归雪,“归雪,你无需妄自菲薄,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夜归雪颔首,“所以,王女这样说,你我之间,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苏容道:“除了王夫之位。” 夜归雪不再言语。 苏容看着他,“归雪,真没关系的,对不对?你磨砺多年,自比我与周顾心存高远,不会拘泥于小情小爱。” “不对。”夜归雪摇头,“我未见王女,便已心仪,得见王女,你接我虎符,我心甚喜,你与我真心相待,我甚是知足,如今你要放弃我,我只觉自己失败。” “不是的。”苏容摇头,“人心这东西,最不靠谱。你只不过是……” “我只不过是晚来了一步。”夜归雪截住苏容的话。 苏容住了口。 夜归雪转回头,看着苏容,“王女这般放弃,就不怕夜相府与南宫家联手?若两府当真联手,王女即便有大梁太子做后盾,怕是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苏容道:“自然是怕的,但我左思右想,周顾能豁得出去,我便能豁得出去。大不了,我不去南楚继承那个位置了,就留在大梁。反正,我养父母兄长姐姐们俱在大梁,我本也舍不得他们,不是非去南楚不可。我试探过多次,太子殿下的东宫,任何杀手,靠近不了他书房的一射之地,无论南楚将来谁坐那个位置,只要我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便不会让杀手得逞,顶多以后会辛苦些,反正从小到大,我躲过的刺杀无数,也不在乎再躲几十年。” 夜归雪轻叹,“看来是我错了,王女对周四公子何止是心软?” 他揉揉眉心,“周四公子豁出去的是辅政之臣,青云之路,名垂青史,但王女如今豁出去夜相府的支持,南楚的王位,还有未来几十年不得安枕。” 他轻晒,抬步往前走,遇到梅枝,随手拂开,走出几步后,问苏容,“那么,王女觉得,除了王夫之位,能许我,许夜相府什么?” “我能许你辅政之臣,做千古名臣,只要夜家无反心,我有生之年,不动夜家,让夜家成为代替南宫家的南楚第一大家。”苏容跟上他,一字一句道。 夜归雪道:“南楚的辅政之臣,不过是小国史志。” 苏容摇头,“不,我会与燕回声一起,分割大魏,有朝一日,南楚与大梁,分庭抗礼。” 夜归雪脚步一顿,猛地回身,看着苏容。 第三五八章 归还(二更) 第358章归还(二更) 苏容也看着夜归雪。 对于大魏,她有国仇家恨,也有吞噬的野心。 大魏不除,大梁永世难安,南楚也要受其威胁,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他吞了。所以,若她坐上那个位置,她就要与燕回声一起,吞了大魏。 夜归雪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王女当真敢想。” 苏容也笑,“是啊,我可真敢想。但未必不能做到,不是吗?” “是。”夜归雪点头,回转身,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说应还是不应,只温声道:“王女陪我走走吧,如此红梅美景,你我来一遭,若不能用心赏,辜负了,岂不是可惜?” 苏容点头,“好。” 二人沿着红梅深处,往里走,直到走到尽头。 红梅深处的尽头,还是一片树林,只不过是桃树,光秃秃的枝丫,看起来萧瑟的很,与大片盛开的红梅,对比惨烈。 夜归雪道:“我也有一处庄子,是五年前购置的,彼时,听探子从江宁郡传回去的信里说,王女爱吃桃子,我便择了一片山,请了擅长种桃子的果农,种下了许多桃树。春天可以看桃花,十里桃花林,应该很漂亮,夏天可以摘桃子,盛到王女的玉案上,应该会得你喜欢。如今五年,时候正好,春天桃花盛开,夏天硕果累累。” 苏容不知该说什么,想说一句“对不住。”,但是太轻了,想说“你应该早让我知道你的存在,哪怕你人不来,有个来信,让我知道你在等着我长大,我也不能够被周顾牵动了心。”,但这话她也说不出。 她能够理解,南楚王与夜相府合力瞒着她的身份和存在,不敢担一丝一毫的风险,怕被南宫家与南楚宗室察觉,大批杀手更早地涌入江宁郡。故而,南楚王不敢动,夜归雪也不敢动,整个夜相府,也不敢动。 他们为她付出了五年,岂能是她退一桩婚事儿,说一笔勾销,就能一笔勾销的? 但在这之前的种种,她不一笔勾销,又能如何?谁让她对周顾有反悔之心,也只能把夜相府和夜归雪这笔账账算到她亲爹头上了。 是他的王位等着她继承,是他铺的登天梯,她不走。 夜归雪见她不语,又道:“我对王女的期待,足足五年。对比周四公子,据我所知,他前往江宁郡之前,还不知道王女是什么样的姑娘,心里不情不愿,并不想娶的。” 苏容点头,“是这样的。但感情的事儿,不能这么算。” “是啊,不能这么算。”夜归雪颔首,“所以,我十分后悔,这五年里,太过小心,没敢借由暗探,与王女传只言片语的消息。以至于,对比周四公子,我是晚到的那个。” 他本以为晚了还不算太迟,却原来真是迟了。 苏容说不出宽慰的话,她今儿提出退还十万兵马的虎符,便已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但事到临头,她才方知,她还是有些没法面对夜归雪。 她只能拿出虎符,递给他,轻声郑重道:“归雪,抱歉。” 夜归雪不接,“就不能收着吗?我同意退婚,虎符你留着,无论家父如何决定,我……” 苏容摇头,“虎符我就不收了,你拿回去,你回南楚后,仔细考虑考虑我说的话。” 她又郑重重复道:“我不能许你王夫之位,但能让你做我的辅政之臣,千古流传,只要夜家无反心,我有生之年,不动夜家,让夜家成为代替南宫家的南楚第一大家。我会与燕回声一起,分割大魏,南楚将来,不再是区区小国。” 夜归雪抿唇。 苏容往前递了递,“归雪,相信我。你我之间,哪怕不牵扯情爱,也能以挚友论交,就如你我的棋局,我希望是场场和局。” 夜归雪看着她,“你如今还我虎符,我拿着回南楚,兴许一切都有变数,你应该知道的,我一个人,不能掌控整个夜家。有我父亲在,还有我大哥在,我不知他们能否接受,即便我心向着你。” “没关系。”苏容道:“就如我方才跟你说的,我也不是没有选择,大不了,我可以选择不去南楚,我的野心,可以通过大梁,去实现吞噬大魏。南楚王那个位置,谁爱做谁做,若我不去,你家有本事,坐了也行。” 夜归雪哑然,沉默片刻,伸手接回了虎符,轻声道:“你送我的簪子,我没带在身上。” 苏容笑着摇头,“没关系,你离开之前,还我就是了。” 她不会说那枚簪子,是为他专门打造的,曾经她也是十分想借由他这架云梯,一路前往南楚去坐上那个位置的。 夜归雪将虎符收了起来,轻叹,“苏容,我已无心赏梅了。” 从苏七小姐,到王女,到小七,又到王女,又到苏容,几番称呼的转变,也是夜归雪与苏容关系的一再转变。 苏容伸手折了一支红梅,递给他,“走吧,我们回去。” 她也无心赏了。 夜归雪伸手接过。 二人一起,绕着梅林的边沿,回到了山庄。 此时,正值晌午。 管事的已在出口等候,见二人这么早出来,心里讶异,笑呵呵地拱手见礼,“七小姐,夜二公子,午膳已准备好了。您二人出来的早,老奴这就让厨房赶紧下锅。” 苏容看向夜归雪,想着无心赏梅了,那吃饭呢?不会也不吃了吧? 夜归雪见苏容眼巴巴看着他,无奈一笑,“劳烦管事了。” 管事连忙摇头,“不劳烦,不劳烦,七小姐,夜二公子,这边请随老奴来。” 苏容心下松了一口气,与夜归雪一起,跟着管事,进了庄子招待客人用的正厅。 正厅很宽敞,一应摆设十分简单,墙壁上挂着一副偌大的画,苏容凑近了细看,竟然是这座梅山别苑的画,笔墨疏狂,墨迹流畅,一副画里,竟然画了四季景色,春季桃花、梨花盛开,夏秋季果实累累,冬季白雪皑皑,红梅盛开。 画似乎是画者随意所做,瞧着没有章法,但却笔随心至,十分写意。 没有落款。 苏容问:“这幅画,是周顾做的?” 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一幅画。 管事笑眯了眼,“七小姐竟然一眼就猜出来了,的确是我家小公子所做,好几年了,那时他十岁,长公主瞧了喜欢,便命人装裱了,挂在了这里。平日无人来,长公主说但凡来者,都是自家人,不会笑话,挂着自家欣赏。” 苏容点头,没说什么。 夜归雪笑着道:“周四公子,原来画功也是一绝,倒是不曾听闻,十岁所做,便有这般功底,如今已过六七年,想必更精进了。” 管事的笑着摇头,“这老奴就不知道了,小公子这些年,不见画作流出,大约是怕长公主再将他随意所作的画作让人裱了,挂在墙上。这幅画当年他就不同意挂在这里,没拗过长公主喜欢。” 第三五九章 低估(一更) 梅山别苑厨娘的手艺十分不错,尤其几道山野菜,别有一番味道。 用过午膳后,苏容与夜归雪出了梅山别苑,乘车回城。 与来时一样,夜归雪与苏容下了一路棋,均是和棋,马车到了谢府门口,正好一局棋下完。 苏容没如往日一般,第一时间下车,而是等着夜归雪说话。 夜归雪温声道:“我打算这两日就离开,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侄女秋莹。王女早先说将秋莹安排进东宫关照,我觉得甚为妥当,如今依然是这个想法,不知王女可有别的想法?” 苏容道:“你若信任我,就将小秋莹安置进东宫,我虽还没与太子提此事,但想必太子不会反对。” 夜归雪颔首,“那就这样安排吧!” 他抿了一下嘴角,“我启程之日,王女会送我吧?” “自然。”苏容点头。 夜归雪笑了一下,温声道:“王女下车吧!我无事了。” 苏容点点头,下了马车,如往日一般,对他挥挥手。 夜归雪静静看了她一眼,落下了帘幕,马车离开了东四胡同。 苏容站在门口,看着夜归雪马车走远,泄了一口气,只觉周身疲惫至极。 她没去大夫人住的院子,而是径直回了自己住的院子,进了屋子后,回到床上,钻进被子里,倒头就睡。 大夫人听闻苏容回来了,看看天色,奇怪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城外山坡上的腊梅还没开?没得赏吗?” 无人回答她。 于是大夫人找去了苏容的院子。 有公主府调派来的伺候的婢女迎上大夫人,压低声音小声说:“七小姐回来后,看起来累极了,吩咐任何人来了,都不准打扰她,她想好好睡一觉。” 大夫人心想,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吧?她小声问:“她回来后,可是受了伤?” 婢女摇头,“没见受伤,就是看起来很累。” 大夫人点点头,“既然如此,她醒了派人告诉我一声。” 婢女应是。 大夫人往回走了两步,还是不太放心,她又转回身,来到窗前,凑近窗子,扒着浣纱格子窗,往里面瞅了一眼,见里屋的窗帘没落下,隐约瞧见苏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的确是在睡觉,她转身离开了。 而回到成国公府的夜归雪,面对等在她屋子里的叶秋莹,嘴角也扯不出笑意。 叶秋莹是个十分敏感的孩子,看着夜归雪脸色,小心翼翼地拉着他袖口问:“小叔叔,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夜归雪看着叶秋莹葡萄般晶莹的眼睛,坐下身,温声说:“小叔叔是有些不太开心,被你看出来了。” 叶秋莹仰着小脸,“你气色不大好,神色也不大好,很容易便能看出来。” “小机灵鬼。”夜归雪捏捏她鼻尖,轻叹一声,“是小叔叔过于自信了,今日方才体会到,任何人,都不能小看,自己也不能仗着本事,过于自己为是。” 叶秋莹小眉头皱起,“小叔叔,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事关苏七姐姐?” 夜归雪点头,“是啊,事关她。” 叶秋莹迷惑不解,“苏七姐姐怎么了?她对小叔叔你很好的呢,我都能感觉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她更多的是欣赏我。”夜归雪道:“这一段时间,她在很用认真的想喜欢我,可惜,我过于自信,没有把握住,以至于,她如今……” 他忽然顿住,哑然失笑,伸手扶额,“我真是……怎么与你这么一个小孩子,谈喜欢不喜欢。” 他伸手揉揉叶秋莹的脑袋,“你的苏七姐姐,还是很喜欢你的,至于我,小叔叔自己会处理,你这小脑袋瓜,别整日里装大人的事儿,小心长不高。” 叶秋莹本来面上已挂上忧愁,如今被夜归雪这么一揉,给揉散了一半,嘟起嘴,“小叔叔,我虽是小孩子,但如今只有我,才能跟你说说心里话啊,你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就好了,你说的话,我能懂的。否则你自己一个人憋着,该多难受。” 夜归雪失笑,“人小鬼大。” 他伸手将叶秋莹抱起来,让她坐在座位上,对她温声道:“我已与你苏七姐姐说好了,待我离开大梁京城后,她会将你安置在东宫。” 叶秋莹看着他,“小叔叔,你们到底怎么了?您不能不让我知道,否则您离开后,我心里没底。” 夜归雪想了想,看着她小大人的模样,点头赞同,“也是。” 他轻声道:“她将我的聘礼退还给我了,十万兵马的虎符,她不要了。所以,我们的婚约解除了。” 叶秋莹小脸都白了,“小叔叔,为什么会这样?” 夜归雪道:“是小叔叔的错,没能让她喜欢上我。也是我太自信了,没有把握好。总之,我们已说好,如挚友般相处,你留在大梁,她会跟太子殿下提,将你安置在东宫,可保你衣食无忧,性命安虞。至于我,回到南楚后,要跟你祖父与你父亲商议……” 叶秋莹咬唇,“小叔叔,你们解除了婚约,她将十万兵马的虎符都退还了您,苏七姐姐是不想去南楚为王了吗?” 夜归雪摇头,“不是不想为王,她是不想以王夫之位,换夜家对她的扶持了。” 叶秋莹不解,“为什么呢?” 夜归雪温声又耐心地解释,“她有更重要更在意的人,哪怕不做王位,也不忍辜负。而我,也许一开始就错了,我以为,夜家与十万兵马的虎符,是我的依仗也是凭仗,她那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自然知道什么是对她来说最有利的,她既然接受了我,便是决心已定,她对我虽没有情意,慢慢相处,来日方长,总能有的。细水长流,也未必不能深厚,慢慢的,一点点的,扎根她心里。但如今看来,显然是我错了,所以我才说是我过于自信了。” 他轻叹,“若是早知道,我当谋她的心才是。我才是低估了人。” 叶秋莹似懂非懂,小声问:“小叔叔,您低估了谁?是……周家那位小哥哥吗?” 夜归雪微愣,想起叶秋莹那日与他一起去东四胡同祝贺苏行则,周顾那日与苏行则苏容等人一起,也去了东四胡同,周顾见了叶秋莹,含笑送了她一支毽子,那毽子是公鸡的尾羽制成,十分漂亮,叶秋莹很是喜欢。不止如此,他还跟着叶秋莹踢了一会儿毽子,把毽子踢的花样百出,能踢上半空,数百下不坠落,直惹得叶秋莹捂着小嘴睁着大眼睛惊呼连连。这样的事儿,家里的人,是没人陪她玩的,他素来稳重,也不陪她玩踢毽子。从那之后,叶秋莹便喊周顾小哥哥了。 她也觉得周顾很好。 他笑了笑,“是啊,就是他。小叔叔低估了他。”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已被苏容干脆果断退婚了的周顾,会杀了个回马枪,将人从他手里给抢了,且抢的不声不响,不动声色,既没对他放狠话,也没对他摆脸色,每一回遇到,也是以礼相待,没让他看出他对苏容的丝毫情绪来。 他比他小了两岁,还未入朝,却兵不血刃,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本章完) 第三六零章 较劲(二更) 护国公府出身的周小公子,东宫伴读多年,见过了多少阴谋阳谋,但外表瞧起来,还是一副不经世事的少年模样。 对比他的老成持重,温润有度,他整个人从内而外,都散发着少年气。 夜归雪来到大梁京城时,没真正与他打交道,他便从苏容的未来里,被她强硬地退了场。所以,后来得见,他也未将他当做对手,是以,当真是疏忽大意了。 周顾真是给他上了一课。 叶秋莹看着夜归雪,小声说:“所以,苏七姐姐,还是喜欢周……”,她咬了一下嘴角,“周四公子的吗?” 夜归雪点头,“你还是可以喊他小哥哥的,别因为小叔叔,左右你。” 叶秋莹抿嘴,“小叔叔,那怎么办啊?你还能抢回来吗?” 夜归雪摇摇头,“不知道。” 他打住话题,“过两日我便离开,你留在大梁,住进东宫,不要轻易相信人,也不要人云亦云,有些事情,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实,你要学会自己的判断,不要让人左右你。要谦逊有度,但也不能没有脾气秉性。若有什么需求,也不要委屈自己,只管对宫人说,大梁太子是一位好太子,只要你的要求不过分,他会看在你苏七姐姐的面子上满足你的。” 叶秋莹点头,“小叔叔,我记下了。” 她看着夜归雪,“但是,小叔叔,我留在大梁,会不会影响你受威胁?” 夜归雪莞尔,“不会的,即便我与王女退了婚,哪怕最坏的结果,夜家不再扶持王女,她也不会拿你一个小孩子开刀。她那人,冤有头,债有主,不会对付你一个小孩子,或者以你作伐,威胁人。” 叶秋莹点头。 夜归雪拍拍她脑袋,“放心就是了。我记得曾与你说过,她在江宁郡,很小的时候,就请求谢远谢先生建造了收容所,收容流浪到江宁郡的乞儿,一个心地良善的人,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她总说自己没心没肺,但若真的没心没肺,又怎么可能心里住进一个人,拔都拔不掉?” 叶秋莹点头。 夜归雪撤回手,温声道:“心里有爱一个人的能力,总归是好事儿。只有这样的话,才能爱她所爱的一切。” 叶秋莹歪了歪脑袋,又点点头。 夜归雪笑笑,“今日没午睡吗?去休息吧!小叔叔今日也累了。” 叶秋莹乖巧地点点头,跳下椅子,“那小叔叔你好好休息。”,她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有对夜归雪认真地道:“小叔叔,你很好的,不要不开心了。就算没有了苏七姐姐,在咱们南楚,还有很多很多的姐姐喜欢您的。” 她苦恼又怕怕地说:“我每次最怕跟祖母出去参加宴席了,喜欢你的姐姐们都围着我说话,我每次都特别累。” 夜归雪被气笑,“赶紧去。” 叶秋莹吐吐舌,快步走了,且贴心地为夜归雪关上了房门。 夜归雪在叶秋莹离开后,径自坐了片刻,揉揉眉心,也回了房间。 护国公府内,周顾在房间里闷了大半日,他一个人自己跟自己对弈,手边放着一本棋谱。 子夜蹲在炭盆前扒拉炭火,心里直叹气,大长公主擅琴,国公夫人擅画,东宫的秦太傅擅书,老国公擅用长缨枪,国公府请的教习师傅擅刀,后来又从江湖上请了一位擅剑的大师。公子聪颖,学什么都快,所以,这上面的每一样,他都学的极好。 唯独这棋,不是秦太傅最擅长的,国公府内也没有棋艺大家,在大梁京城,秦太傅的棋艺虽不出彩,但也是不错的了,因师承大家,棋风正统,所以,公子与太子的棋艺,都是秦太傅教的。 公子的棋艺,本在大梁京城来说,算是拿得出手的,至少比谢小王爷强。 谢小王爷才是真正的样样稀松平常,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就连文章,他也做的不如公子。唯独论玩,他兴许要比公子强些,毕竟,他时间充裕,又不受东宫管制。 但谁能想到,偏偏就是这棋艺,让自家公子十分没面子,赢苏七小姐就别想的,输都能输得那么惨。也是无奈。 如今自己一个人跟棋盘较上劲儿了,哎,这大半日,午饭都不吃了。 公子不吃,他可不能饿着,他准备一会儿偷偷去吃点儿,反正公子饿一顿,也没什么的吧? 他放下铁钳,站起身,又跑周顾面前打了个晃,周顾眼皮都不抬,眼睛不离棋盘,他也不敢打扰,只能自己去找东西吃了。 国公夫人来到周顾的院子,正巧碰到子夜往厨房走,她疑惑地问:“怎么这时候了,还没用午膳吗?” 子夜连忙小声说:“公子跟苏七小姐对弈,输得惨烈,如今跟棋盘和棋谱较上劲儿了。我提醒了公子三次,公子都不理我。 他挠挠头,“我饿了,打算自己去找吃的。” 国公府好笑,“这孩子,也真是的,行,你去吧,我去看看他。” 子夜应了一声,继续往厨房走。 国公夫人进了画堂,果然见周顾在自己与自己对弈,桌子上摆着棋谱,是一本很复杂的棋谱,不知道从哪里淘弄来的,她以前没在他这里看到过。 她也没打扰周顾,而是自己坐到了她的面前,看着棋盘上的棋局,没出声。 周顾见对面坐了人,终于抬起头,看清是国公夫人,喊了一声,“母亲。” 国公夫人问他,“打扰你了?听子夜说,你已研究了大半日了,连午膳都没吃。” 周顾摸摸肚子,“唔”了一声,“是有些饿了。” 国公夫人笑道:“棋艺不是一时半刻能提升的,先用午膳吧,我这便让人给你端来。你也缓缓再研究。” 周顾点头,“好。” 国公夫人立即对跟来的婢女吩咐,“快去厨房,将四公子的饭菜端过来。” 婢女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国公夫人道:“今日怎么没与你祖父一起进宫?” 周顾捶捶肩膀,“陛下被气的病重了,昏迷不醒,祖父让我缓两日再离开。”,他叹了口气,“陛下以前瞧着身体很好,没想到……” 第三六一章 道理(一更) 皇帝这些年以九五之尊的威严自持,把控大梁江山,一言九鼎,无人敢忤逆他,在他的想法里,自然也无人敢愚弄他。 他不成想宠了多年的珍贵妃,竞是别人的棋子,他宠信的平西将军府,竟然包藏祸心。 他被气到晕厥,伤及肺腑,一下子便病倒了,甚至是卧床不起了。 这是让人十分震惊的,平时身体看起来很好的人,原来这般经受不住打击。 国公夫人正好舍不得儿子,听周顾这样说,看着他道:“不过是晚走两日,那就再等两日吧!” 周顾点头,不等也没办法。 二人闲话了一会儿后,有厨房送来饭菜,国公夫人吃过了,便坐在一旁看着儿子吃。 周顾用完饭菜,伺候的人将碗碟收拾下去后,他用帕子擦了才擦嘴,用茶漱了口,问:“母亲,您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否则他母亲掌管府中馈,每日都很忙,哪里有闲暇的时间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只等着他用膳。 国公夫人摇头又点头,“没什么打紧的话,就是我听说你祖母给你的那处庄子,今儿去了人,是夜二公子和……” “和苏容。”周顾点头,“昨儿在东四胡同,夜归雪邀请苏容去城外赏梅,我便想着,城外的梅花刚刚含苞待放,不若祖母送我的那处庄子,此时梅花应该已经开了,是一处赏梅的好去处,便将进山的玉牌给了苏容,让他们二人去了。” 国公夫人颔首,“我今儿在你祖母的屋子里,听她与身边的嬷嬷在谈起这事儿。你祖母说你就是心善,明明放不下苏容,怎么还能主动为二人创造机会呢?殊不知男女之间,越是日渐相处,性格愈发磨合,愈发互生好感。时日一长,如拧在一起的绳子,怕是断都断不开了。” 周顾不语。 国公夫人看着他,“你祖母说的,娘也觉得不无道理。你是怎么想的?不是要去南楚吗?怎么还这般作为?你就算什么也不做,都不及夜归雪天时地利人和,怎么还犯傻为他们创造机会呢?” 周顾终于开口,“母亲,即便我不给他们提供一个赏梅的地方,他们就不去赏梅了吗?” 这话倒把国公夫人给问住了,一时无言。 周顾径自道:“就算我不将梅山别苑的玉牌给苏容,她也一样会如约与夜归雪一起去赏梅的,只不过去的地方,不是梅山别苑而已。既然是既定的事情,我又何必?” 国公夫人轻叹,“这话也有道理。但是你就没想过,你这般为他们提供机会,苏容会怎么看你?她心里兴许在想,你已将她放下了,才会毫无芥蒂地帮助她与夜归雪。” 周顾摇头,轻声说:“她不会这么想的。” 国公夫人瞅着他。 周顾抿了一下嘴角,没说苏容昨儿私下找来他院子的事儿,也没说他已将一颗心摊开暴晒在苏容面前,求着她答应准许他去南楚,而他也答应,不破坏她与夜归雪。 不破坏三个字,就已将他禁锢住,他必须管制住自己,去南楚,只是为了帮助她,不是为了给她找麻烦的。 阻碍她与夜归雪,也等于给她找麻烦,无论在大梁,还是在南楚,他都不能去做的。 所以,提供个别苑让他们赏梅,区区小事儿,在未来诸事面前,不值一提。 国公夫人见他不说话,心里大致也明白了,处在苏容的身份位置,谁都知道苏容选夜归雪没错,一旦二人出了问题,苏容便会失去夜归雪和他身后夜相府的依仗。他是既放不下,又不想害苏容。 她既欣慰又无奈,“娘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不必听你祖母与我的建议,只管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毕竟我们不是你,我们觉得不应该不对的事情,对你来说,未必不应该不对。” 她的儿子不做小人,她这个当娘的对他更是无可指摘。 周顾点头,“母亲,您放心,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不必太担心。若是……”,他顿了一下,抿唇,“若是将来,我求而不得,我也不会想不开,我会认。” 不认也没办法,难道他真要发疯地拉着苏容一起下地狱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对上她那张脸时,到时候有没有那个勇气。他可以不顾自己,但他岂能不顾苏容?她从小到大,经历无数刺杀,已足够辛苦。将来好不容易坐上王位,难道她要把她拉下来? 让她失去夜归雪,失去夜相府? 除非,他有足够的本事,有足够强大的势力,能顶替夜归雪与夜相府。 国公夫人心疼,“你只需永远记得,你祖母与我,是你的后盾。你祖父虽然还不知你的决定,若知道你的决定,怕是会气得跳脚,但娘觉得,真到了必要的时候,你祖父还是疼你的,他与护国公府,也会是你的后盾。” 周顾点头,“儿子会记住。” 国公夫人站起身,“好了,娘不打扰你了,你也别太累,休息一会儿。” 周顾应是,站起身,送国公夫人出了房门。 国公夫人离开后,周顾喊来子夜,对他黑着脸询问,“梅山别苑是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点儿的事儿,祖母与母亲怎么这么快便得到了风声?” 子夜见周顾黑了脸,叹了口气提醒,“公子,您忘了吗?梅山别苑自大长公主给了您,一直没换人啊,里面的人,还是以前的旧人,既是旧人,当然都是大长公主的人了。那里有许久没去人了,今儿突然去了人,去的还是夜二公子和苏七小姐,这么两个人,本身就让人关注,他们的动静,当然瞒不住人了,不止瞒不住长公主,如今京城都有人在议论了,私下都说您也太大度了。” 前未婚妻带着如今的未婚夫去前未婚夫的庄子,这事儿打哪儿说,都让人唏嘘。 周顾没了话,泄气道:“罢了。” 他人都要离开大梁了,总不能现在把祖母的人都给换掉。 第三六二章 因果(二更) 苏容一觉睡了半日又一夜,晚膳都没用,第二日才睡醒。 大夫人听说她醒了,一早就来了她的屋子,见她懒洋洋地坐在桌前喝粥,整个人从内而外都透着一股懒散劲儿,她仔细打量她,问:“没事儿吧?” 从小到大,一旦有什么郁结的事儿,她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睡个昏天暗地。每次睡醒,又变回那个讨人嫌四处撒野活蹦乱跳的人,如今看这样子,像是睡了一觉后,也没恢复多少精气神。 苏容摇头,“没事儿。” 大夫人坐在她对面,哼了一声,“狗屁的没事儿,你与我实话实说,你昨儿是跟夜归雪出去赏梅的,怎么回来就累成那个样子睡了这么久?是闹了不愉快?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了解她,她说没事儿,可不是真的没事儿,这小东西自小就主意大,即便有事儿,她也不说。 苏容无语地看着她,“是您问我没事儿吧?那我自然是回答没事儿的。没磕碰没受伤,顺利地去,平安地回来,可不是没事儿嘛。” 大夫人气笑,“谁问你这个了?你磕没磕碰受没受伤我有眼睛会看,我是问你别的。” 苏容点头,“您若要问别的,那自然是有事的,我昨儿把十万兵马的护符还他了。” “什么?”大夫人一惊,腾地站了起来。 苏容放下勺子,仰着脸无奈地看着大夫人,“您这么激动做什么?” 大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当然激动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她想说你怎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自己做了决定,但忽然想到当初她答应与夜归雪的婚约,似乎也是一个人做的主,顿时噎住。 苏容看着她,“您不是觉得夜归雪太好了,我配不上他,担心以后我们会过得不幸福吗?如今您不必担心了。” 大夫人瞪眼,“这是一码事儿吗?我担不担心,有什么重要,关键是你,为什么把十万兵马的虎符还给他?你是与他退了婚?不想回南楚继承王位了?” “想。”苏容道:“我的东西,怎么可能拱手让人?更何况,我还要给我娘跟大魏报仇呢。” “那没了他与夜相府的支持,你拿什么回去夺位?”大夫人问。 苏容笑,“靠我自己,靠东宫,靠周顾?” 大夫人顿时明白了,瞋目结舌,“你是因为周顾?因为我那日……从护国公府回来与你说的那些话?” “算是吧。”苏容如今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周顾放不下我,我亲口去问过他,他也承认了,他下定决心,要随我去南楚帮助我。放弃东宫与老护国公为他铺就的青云路……” “这……”大夫人呐呐,“但是他是他,你是你,你若是不想被他影响,可以阻止他,周顾那孩子,心地还是善良的,应该不至于对你死皮赖脸纠缠不休害你。你若对他绝情至极,他应该也不至于死不放手。” “他是心地善良,是可以克制自持,兴许还真能做到只为帮我,对我好,不求我将来有嫁给他的希望,甚至还可以为了我的利益忍着煎熬不破坏我与夜归雪。但是我呢?”苏容轻晒,“母亲,您对我应该没有什么误解吧?您觉得我这样的人,会在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后,唯独剩一个周顾得不到时,我会放过他吗?” 大夫人愣住。 苏容摇头,肯定地说:“不会的,我不可能把一颗真心,在我十分清楚明白这种真心的情况下,踩在脚下一直践踏。更何况,我对他,不是无情不是吗?” 她轻讽自己,“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初在江宁郡时,我便亲手种下了因,算计他,让他喜欢上我,但同时,我也不知不觉地陷了进去,对他心动。当初乍然得知自己身世,又鬼门关走一圈身受重伤卧床养了数日,我以为,我的性命,报我娘被大魏害的仇,报我多年来被刺杀的仇,去南楚坐上那个位置更重要,所以,我义无反顾地来京登护国公府的门,在他不愿的情况下强行由老护国公做主退了他的婚。我以为,区区情爱,不值一提,这东西可有可无,在诸多大事儿面前,喂狗就是了,兴许狗都不吃,但我错了,这东西好比鸩毒,沾上了,就无解。” 她轻声道:“不仅是对周顾,也是对我。” “有周顾在前,我对他先一步动心,如今夜归雪再好,我虽有动容,但却不能更心动了。”她无奈地轻叹,“母亲,您觉得,我这样的心绪,是不是已不适合与夜归雪再以婚约来缔结盟约了?周顾宁愿不要护国公府与东宫为他铺就的青云路,也要随我去南楚,南楚有多危险,是个龙潭虎穴,不止我清楚,他找太子阅遍了南楚卷宗,也一样清楚。所以,即便知道前路遍地荆棘,重重危险,他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甚至将来以后做得更多,兴许还有丢了性命的危险。我若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我如今知道了,我岂能无动于衷?就算如今不知道,将来他去了南楚,我一样会知道,难道到那时,再后悔吗?” 大夫人慢慢坐下身,轻轻点头,“是这样说没错。但……” 她欲言又止,“但这样,你怎么办呢?谁都能看出,周顾虽好,但未经磨砺,他需要成长,而你只要离开京城,便处处危险,你总不能一直拖着,不去南楚,等他成长吧?再说,拖久了,也恐防夜长梦多,尤其是如今你退了的夜归雪的婚,夜相府岂不是不会支持你了?” 苏容点头,“兴许。” 大夫人道:“哎,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快退婚,应该去了南楚之后再做决定。” 苏容晒笑,“您的意思是,我先利用夜归雪,达到自己的目的后,再与他退婚?母亲,您从小到大不是教我诚信待人不可以总是做混账事儿不做人吗?” 大夫人轻咳,狠狠剜了她一眼,“此一时彼一时。你这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儿,岂能草率?谁的孩子谁疼,国公夫人心疼周顾,我难道不心疼你?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跟你说。失去夜相府的依仗,你岂不是把命拴在人的剑下了?” “倒也不至于。”苏容很光棍,“反正决定已下,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夫人叹气,“你事情都做出了,也只能如此了。” 她问苏容,“夜归雪很干脆同意退婚?我看他待你也不是无心的,处处合宜,处处体贴,唯你之命是从,虽不及周顾那孩子性格活泼,但却十分讨喜。有他这样的人做你的王夫,你只会轻松,不会太累。但周顾就不同了。” 苏容摇头,“他不太同意,但他不是周顾。我们以婚约做盟约为开始,本就不纯,他自会明白自我调节的。” 大夫人叹气,“周顾一是太过年少了,兴许性情不定,变数太多;二是未经磨练,不够稳妥,也不知将来能不能担起大事儿。你把宝压在他的身上,实在是赌了。” 苏容道:“那也没办法,母亲,有些事情,不是我如今不去做,将来就一定不去做的,我不敢赌那个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我将来坐稳那个位置后,再弃夜归雪于不顾,反过来想要周顾。也太不是人了,不是吗?” 大夫人哑然。 若是那样的话,何止太不是人?怕是要遭人诟病唾骂,用完了一脚踢开的事儿,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被人所不齿。哪怕为王为帝。 (本章完) 第三六三章 信号(一更) 苏行则找来苏容的院子时,大夫人正在陪着苏容喝粥。 大夫人本来吃过早膳,只不过心里惦记着苏容,没吃两口,如今见她吃了一碗粥又一碗粥,虽然看起来懒洋洋的,但吃的还挺香,她便也有了胃口,跟着她一起喝起粥来。 苏行则见到苏容,也问出了与大夫人一样的话,得到苏容对他回答一句“我把十万兵马的护符还给夜归雪了。”时,也是一下子惊住,问苏容,“为什么?” 苏容没说话。 大夫人知道她是懒得说第二遍了,在一旁替她回答。 苏行则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气,“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就好。我倒是没想到,你与夜二公子,还没去南楚,便退了他的婚。” 大夫人点头,“可不是,谁能想到?” 苏行则自诩还算了解苏容的,知道她拿定的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从小就这样,着实没料到,周顾能把她这头牛拉回来,他也十分意外。 他问:“周顾如今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还不知道。”苏容摇头。 大夫人在一旁对苏行则说:“她昨儿回来睡到现在,又没见周顾,他当然还不知道。不过你可别跑去告诉他。” 苏行则问:“为何?” 他是亲眼看着周顾这一段时间如何郁郁自苦的,如今妹妹既然也退了夜归雪的婚,对周顾来说,是好事儿吧,不必煎熬了。 大夫人瞪了苏行则一眼,不满地道:“还能为何?你是榆木脑袋吗?若是这时候告诉周顾,他岂不是会乐翻了天?再说,那小子赚了这么大的便宜,哪能不考验考验他?咱们家小七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了,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否则谁要嫁给他?没了夜归雪,又不是没有别人,想做王夫的人多了去了。” 苏行则看着大夫人,“母亲,您不是很待见周顾的吗?” “如今不待见他了。”大夫人哼道:“若不是因为他,你妹妹何至于这般辛苦?若不退夜归雪的婚事儿,她会何等的省心省力?如今再去南楚,没了夜相府的支持,不知道有多少刀枪剑雨等着她呢!夜相府若得了消息,总不会凭白地再好心地帮她扫清障碍,凭什么呢?那些妖魔鬼怪,还不都得冲着她来?要她自己亲力亲为地收拾?多危险啊。” 苏行则没了话。 大夫人见他不语,问他,“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苏行则点头,“母亲说的对,但……” “行了,你别为那小子说话了。”大夫人摆手制止他,“他的好,我有眼睛看到。你妹妹喜欢他,只能认了。看他后面表现吧!” 苏行则只能将话吞了回去。 大夫人哼哼,“谁对我女儿好,我看谁顺眼,如今你妹妹都因为他退婚了,已够可以了,你别再向着他了。” 苏行则叹气,“好。” 苏容一直听着二人说话,没发表意见,只喝着自己碗里的粥。 大夫人见苏行则叹气,不满地道:“你这是对你老娘不满?” “不敢。”苏行则摇头,提醒大夫人,“母亲,我是想说,您别教唆七妹,她自己的事情,让她自己决定。” “我教唆的话,她就听我的?”大夫人翻白眼,“你看她从小到大听我的吗?哪回不是自己主意正。她退婚周顾,选夜归雪,又为周顾,退了夜归雪的婚。这么一番折腾,不都是她自己做的主?” 苏行则只能又不说话了,毕竟他娘说的是事实。 大夫人见苏行则没话说了,又哼了一声,“周顾太过年少,性情不定,变数太多,我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经历了一番历练后,真正成长起来,才能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要不要坚持到底。南楚又是那般龙潭虎穴,若他当真一往无前地跟着小七走,那我对他也没什么不满了,总之他们的路还长着呢,急什么?” 苏行则颔首,承认这话的确有道理。 大夫人又道:“太过年少的少年,意味着有无数变数,兴许风一阵雨一阵。也许他如今非小七不可,经历了一番后,见识了大千世界,另外遇到了心仪之人,也许就不是非她不可了。” 但若真是那样…… 苏容放弃了夜归雪,岂不是倒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做的决定太快,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担心死了。 苏容终于开口:“母亲和大哥放心。” 放心什么,她没说,但大夫人与苏行则看着她,心里都明白,她咬牙下定的决心,若历经千帆后,将来携手的那人不是周顾,她也无话可说。 因了苏容这一句,大夫人与苏行则都齐齐沉默下来,不再多言。 苏行则坐了一会儿,等苏容与大夫人用完早膳后,他说要去东宫拜见太子,问苏容可否一起去。 “大哥你昨儿没去东宫?”苏容问。 苏行则摇头,“昨儿太子朝务繁忙,我派人递了帖子后,殿下说今日可去。” 苏容想了想,“我与你一起去吧!” 正巧她也问问,若她去冀北,与她大哥一起,替他处理张平如何。 于是,兄妹二人一起,乘车出了东四胡同,去了东宫。 大夫人则带着六位小姐,应了清平公主府的约,乘车去了清平公主府。 皇帝一连几日没早朝,一直病着,稍有好转后,又病得严重了,如今看来,短时间内是上不了早朝了。朝臣们都有些担忧焦急。 毕竟,皇帝正值壮年,这般一病不起的时候,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他虽然是个没立过大功的皇帝,但却按时早朝,尚算勤勉。如今突然病倒,一连多日不能早朝,还是第一回。 这对朝臣们来说,是一个信号。 皇帝身体其实没那么好的信号。 这个信号,就意味着,新旧政权的更替,兴许比他们以为的要更早的会来到。 东宫派系被压制了多年,心下都因为太子得势,而挺直了腰板,抬起了头,看到了希望,皇帝如今的状态,更让他们觉得,太子十有八九,地位应该稳了。毕竟,如今的朝局和朝务,陛下不能事政,都由太子在处理。这样下去的话,即便陛下病好了,应该也没力气再打压太子了。毕竟大皇子完了,朝不保夕,二皇子如今倒还好,但他一个人,斗不过太子。 中立派系就不必说了,新旧更替,于他们,虽也担忧,但不太担心。太子的对立派是真的慌,这种慌体现在他们一点儿都不希望皇帝有事儿,如今皇帝倒下,随着时日一多,一个个的急的不行,开始琢磨着以谋后路了,更有甚者,开始向东宫倒靠。 二皇子燕麟气的要死,但全无办法,他如今连皇帝都见不着。 东宫内,燕回声一大早上见了一波又一波朝臣,在巳时一刻后,听闻苏容与苏行则来了,不再见人了,特意将时间留出给兄妹二人。 苏容见到燕回声后,看着他疲惫的脸色不太意外,毕竟从珍贵妃嘴里撬出那么大的事儿,拿去皇帝面前,皇帝怎么可能受得住? 皇帝受不住病情加重,朝务自然都会推到燕回声的身上,他很累才正常。 毕竟,当一国储君,哪里那么容易呢。 第三六四章 请求(二更) 三人在书房落座,面对燕回声,苏行则有几分拘谨,苏容便自然得多。 书房内依旧有贴心的茶点,苏容早上只喝了粥,垫了垫肚子,没吃饱,如今见到可口的点心,有了食欲,用帕子擦了手后,便就着茶水吃了一块又一块。 苏行则一言难尽地看着苏容。 燕回声温声笑问:“早上没吃早膳?要不要孤吩咐人给你送来些?” “吃过了。”苏容摇头,“就是吃的少而已。” 她对燕回声道:“殿下让人准备午膳吧,我与大哥陪您在东宫用午膳。” 燕回声笑着点头,应了一声好,对人吩咐了下去。 燕回声对苏行则道喜,“苏公子,恭喜金榜高中。若是殿试上照常发挥,父皇应该会点你为状元。这样一来,你当真就是三元及第了,不可多得。孤记得,当年谢远谢先生也是三元及第,他是大梁有史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你便是第二个,不愧是他的学生。” 苏行则连忙道:“多谢殿下,殿下过奖了,在下比之谢先生,差之多矣。” 燕回声笑,“无需太过谦虚,谢先生当年高中时,与你年岁相当。你们二人足可媲美。” “本来是想进翰林熬资历的,但……”他看了一眼苏容,诚实道:“前两日听七妹说,冀北的平西将军府恐生乱,殿下定会派人前往冀北,在下便想着,请求殿下是否给在下一个前往冀北的机会?” 燕回声恍然,“是孤忘了。” 苏行则想说他不吃,但到底没说出口,很是无言地想着,这里可是东宫,连吃带拿的,如此不客气,可真符合苏容的性子。而且他也发现了,太子在苏容面前,放松得很,没有丝毫的规矩和架子,与那日他在成国公府见太子拜见太子时大不相同,在苏容面前的燕回声,不摆储君的姿态,随意又自然。 苏行则离开后,燕回声看着苏容,对她询问:“孤听说,昨儿你与夜二公子去了周顾的梅山别苑赏梅?” 他摇头,“太危险了,孤不想你去。” 她又捏起点心继续吃,吃了一块后,“咦?”了一声,指着面前的碟子问:“东宫又换了新的点心厨子吗?这一碟我住在东宫时没吃过哎。” 燕回声沉默片刻,道:“你们容孤仔细想想再定。” 燕回声微微讶然,“不进翰林?孤以为你是想进翰林院的。” “是很好吃,但我要这么多,不是吃不够,是您忘了吗?我母亲和六个姐姐如今都来京城了啊,我是想着她们。”苏容道:“还有我大哥和凤凌。” 燕回声温声道:“既然你觉得好吃,便让点心师傅多做些,待你离开时,拿上两盒。” “出身确实能决定些东西,但才华才是不可辜负。”燕回声示意苏行则喝茶,“你可想好了去哪部?是进翰林?还是进六部历练?” 苏行则又摇头,“周四公子不参加殿试,倒是便宜我了。若是他也参加殿试,陛下不一定点我为状元。” 燕回声讶异,“要这么多?这么好吃吗?” 燕回声笑,“未曾,只是点心师傅知道你爱吃点心,最近又研究了新的而已。” 苏容每一碟的点心都吃了一块后,便擦了手,不再吃了,给中午的午膳留了肚子。 苏容点头,“好。反正也不急。” 苏容连连点头,“好吃。” 苏行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燕回声道:“在下想进六部。” 燕回声说了句“方便,不劳烦。”便吩咐小橙子带苏行则去宫内赏景。 “冀北难道还比南楚危险?殿下合该给我个机会,让我拿冀北作为练手,连个冀北都摆不平,我去南楚岂不是会被人剁了下酒?”苏容挑眉,笑了笑,“我倒觉得,我的想法极好。毕竟,您目前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张平没见过我大哥和我,我们兄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彼此最是了解,一定能很好地打好配合战。” 苏行则意会,想着燕回声这是想与苏容私下单独说话,遂点头,站起身,“在下第一次来东宫,若殿下方便,在下便劳烦了。” 苏容“嗯嗯”两声,“好。”,话落,又补充,“要十盒。” 他说完,看向苏容,“你同意他去?” 燕回声见她不吃了,对苏行则问:“苏公子,你要逛逛孤的东宫吗?孤的东宫景色还算不错,孤着人带你走走?” 小橙子很开心,这是殿下重视他的表现,上次他陪苏七小姐逛东宫,这次陪苏七小姐的哥哥,可见他的业务还是很得到殿下的认可的。 苏容点头,“我大哥也是有些武功傍身的,虽不及我,但寻常人也进不了身。我倒觉得,他无需去翰林白白浪费三年的时间,他只要入朝,就可以被殿下重用起来。另外,我也打算去冀北一趟,不若琼林宴后,我们兄妹二人去冀北,帮殿下荡平冀北的威胁好了。” 他当即吩咐小全子去了厨房。 燕回声攸地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你想通过冀北,立功速升?” 燕回声蹙眉,“你也要去冀北?” “对。” 燕回声笑道:“他外出游历,不参加殿试,的确是一方面。但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若你们二人放在一起,旗鼓相当,父皇一定会点你。他不会让护国公府声望更高。否则护国公府把持军中,再多个文状元,着实鲜花似锦了。” 苏行则失笑,“这么说来,我倒是还占出身的便宜了。” 燕回声正了颜色,“冀北十分危险,孤斟酌了两日,还没寻到可去的人选。你是苏刺史与苏夫人唯一的独苗,你若出事,苏家能担得起万一吗?” 苏容点头,“殿下消息灵通。” “不是孤消息灵通,是京中都传遍了。”燕回声摇头,“你知道的,你与夜归雪的一举一动,京中人都颇多关注。” 苏容直接道:“殿下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您这样拐弯抹角,我也懒得费脑子。” 燕回声失笑,被她的打直球给噎了一下,无奈地揉了一下眉心,“孤是想问你,你与夜归雪的婚约,还存在吗?” 第三六五章 放心(一更) 燕回声实在是太敏锐了。 若是他不主动问,苏容自然是不打算主动说的,但如今他主动问了,且一语中的,她便也不再隐瞒,摇头,“不在了。” 燕回声虽已料到,还是微惊,“你当真为了周顾,又退了夜归雪的婚?” 苏容点头,“是因为他,但也不全因为他。” 燕回声看着她,“怎么说?” 苏容还是那句话,“我低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周顾。他放不下,我对他又忍不住心软,这样下去,不是好事儿。” 燕回声何其聪明,只这一句话,他便明白了。 他见苏容脸色平静,对她问:“夜归雪怎么说?” “我与他如实坦言了,他那样的人,对我极好,处处合宜,妥帖至极,我做不到不坦诚。我们只交换了信物,并未立下婚书,所以,我退还他虎符,便算退了婚事儿。”苏容道。 “这么简单?” 苏容点头,“虽然对不住他,但因是利益盟约,比当初退周顾的婚事儿,讨要婚书摧毁,要简单得多。” “夜归雪同意?” 苏容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他是不太同意,但感情的事儿……”,她顿了顿,“我努力过了。未免越错越多,将来伤害他更多,不如及时止损。” 她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我怕我跟着周顾一起疯,到时候不管不顾,害人害己。” 燕回声颔首,倒是赞同苏容这话,“若是你借由他去南楚,站稳位置,再因为周顾而退他的婚,那的确不如及时止损。” 苏容扯了扯嘴角,看着燕回声,“所以,如今十万兵马的虎符没了,太子殿下,我要拿下南楚,只能靠您了。” 燕回声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虽归还了十万兵马的虎符,就没许给夜归雪与夜相府拒绝不了的诱惑?让夜归雪与夜相府换个方式支持你?” 苏容叹气,“太子殿下,您怎么这么聪明?”,她点头,“许了,但我如今什么都没有,只怕是夜相不上钩,不为所动。” “许的是什么?” “南楚与大梁平分大魏后,夜归雪做我的辅政之臣,夜家代替南宫家,成为南楚的第一大世家。” 燕回声挑眉,“这个诱惑足够大了。” 苏容摇头,“不算大,没有绑定在一起的联姻,总会让人心里不踏实,夜相怕是觉得天方夜谭,也不会答应。再说,空口无凭,没了盟约,他拿什么信我?” 燕回声点头,“的确,没了夜归雪这架云梯,你的路不是一般的难。不止南楚宗室和南宫家是你的阻力,夜相府兴许也会成为你的阻力。可以预见,多方阻力下,你回南楚,犹如登天之难。” 他感慨,“你能做出这个决定,可真是……” “大不了,我不去南楚了。”苏容道:“若是没了夜相府,实在走不通,我便留在大梁,帮助太子殿下,也未必不能吞噬大魏,给我娘报仇。” 燕回声失笑,“你倒是洒脱,怕是南楚王不干。” 苏容很光棍,“那就让我那亲爹努努力,他总不能把所有宝,都压在夜归雪与夜相府身上吧?” 燕回声想想也是,南楚王为苏容铺了一条最顺的路,怎么就万分肯定,苏容会按照他铺就的路走呢?毕竟任何事情,都有变数。 他对苏容道:“你做任何决定,孤都支持你。你回南楚,若需要孤的兵马,孤也会给你兵马。” 苏容等的就是这句话,弯了弯嘴角,“多谢太子殿下,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她退了夜归雪的婚,不代表放弃南楚王位了,还是要争上一争的,除非迫不得已,再放弃。 她想起一件事,对燕回声道:“叶秋莹那小姑娘,殿下见过吧?夜归雪不放心成国公内宅那一团乱麻,怕养坏了叶秋莹那小姑娘,我早先为解他之忧,便答应替他求殿下,将叶秋莹安置在东宫教养。如今我与他虽已退婚,但此事既已应过,我觉得还是要办好。他也答应了。不知殿下能否看我的面子上,把那小姑娘安置在您的东宫。” 燕回声挑眉,“如今你们都已退婚,叶秋莹若安置在孤的东宫,这可是一大人质,夜归雪如此放心的吗?” 苏容端起茶喝了一口,“我还不至于拿一个小姑娘威胁他与夜相府,那样也太没品行了。” 燕回声笑,“也是,若你当真唯利是图,也不至于现在就放弃夜归雪这棵大树。” 苏容叹了口气,“可不是嘛。”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的人品,还是很过关的,没黑到底。 燕回声颔首,“你告诉夜归雪,只要他放心,孤的东宫,便让那小丫头来住吧!不过不要太久,孤可不想帮人养孩子养到大。” 苏容好笑,替夜归雪答应,“也就一两年,顶多三五年,太子殿下放心。” 小橙子陪着苏行则逛了没多久,便有人来传话,说午膳快开了,殿下请苏大公子去前厅用膳。 苏行则看了一眼天色,还早,问小橙子,“东宫的膳食,往日都开的这么早吗?” 小橙子摇头,“今日比往日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大约是殿下觉得七小姐早膳没吃好,所以吩咐厨房早早开膳了,以前七小姐住在东宫时,也有过早开膳的时候。” 苏行则颔首,表示知道了。 在东宫用过午膳,燕回声本来还要留苏容与苏行则再坐片刻,但宫里有人来请,说陛下醒了,要见太子,燕回声只能让二人离开,自己去了皇宫。 皇宫内,皇帝昏迷了两日,这一日,总算醒了。 皇后一直守在皇帝身边,倒不是皇后待皇帝有多情深义重,实则是她怕这时候有人趁机钻空子,害了皇帝,或者趁机做些什么,那可是给她的儿子惹出大麻烦。 所以,她时刻盯着,自己都没敢睡个安稳觉。 皇帝醒来后,便看到守在他床边,累得睡着了的皇后,愣了好一会儿,脑中忽然蹦出他与皇后相识以及大婚之初的那几年,他们也曾相爱和美过,只不过后来,渐行渐远,夫妻关系疏离淡薄了。 第三六六章 触动(二更) 皇帝看了皇后好一会儿,皇后似有所感,醒了过来。 她连忙整理仪容站起身,惊喜道:“陛下,您总算是醒了。” 皇帝露出笑容,看着皇后熬出的黑眼圈,点点头,挣扎着坐起身,“朕睡了多久?” 皇后伸手扶他,“陛下昏睡了两日夜。” “你一直在照顾朕?” 皇后道:“臣妾不放心别人照顾,毕竟以前有余公公在,他是个妥帖人,臣妾不担心他照顾不好陛下,如今他不在,臣妾不放心,只能亲力亲为。” 皇帝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皇后笑了笑,“陛下无事就好。” 她问:“陛下先喝口水?御膳房一直备着药膳,臣妾这就吩咐人去端来。” 皇帝点头。 燕回声进了内殿后,皇帝有私话要跟他说,便对皇后道:“皇后,你也累了,去歇着吧,朕这里不用你守着了,朕与太子说说话。” 燕麟心里极慌,“劳烦公公通禀一声,就说我们都想父皇了。” 皇帝知道他这个儿子能耐,有燕回声在,朝局乱不了,他道:“朕听你母后说,你也有两日没合眼了?是为了冀北的事儿?” 燕回声上前,轻拍皇帝后背,面色虽然浅淡,但还是温声说:“父皇保重龙体,事已至此,您再气,也只是气自己,还是平心静气下来,想法子才是。” 燕回声颔首,“珍贵妃吐露出的事情太大,儿臣实在难以安心,正在想法子。” 伺候的奴才很有眼力见都退到了门外,殿中只剩下皇帝与燕回声。 皇帝对燕回声问:“朝中这两日可安平?” 太医就在偏殿守着,来的最快,给皇帝把脉后,松了一口气,劝告皇帝,“陛下,您此回动了大怒,伤了心血,如今虽然已无大碍,但得仔细将养啊。” 公公点点头。 皇帝得了燕回声一句关心,心下有些触动,点点头,渐渐平稳了心绪,不咳了,对他问:“都谁在外面?” 公公摇头,“陛下没说要见诸位殿下们,只传了太子殿下。” 太医犹豫,“这个臣也说不好,只要陛下不再大动肝火,应该会养得快些。”,话落,又劝,“总归,陛下要爱重龙体,心平气和,否则有伤龙体。” 燕回声回答:“是二哥、四弟并一众兄弟姐妹。” 燕麟心中嫉妒,一把拉住公公,“我们呢?父皇可见我们?” 燕回声脸色明显透着疲惫,不过好在年轻,眼底的黑眼圈不如皇后重。但这也足够皇帝看得明白,皇后没说谎,他这个儿子这两日的确累坏了。 皇帝自知理亏,若非他宠信张平,宠爱珍贵妃,也不至于造成如今这个地步,这内忧不解,万一外患再来,他怕是会成千古罪人。 皇帝想起燕回声拿给她看的关于珍贵妃吐露出的证词,脸色发沉,对皇后道:“让太子来见朕。” 皇帝闻言问:“朕需要将养多久?” 皇帝点头,摆摆手,让太医退了下去。 他心绪翻涌,一时气血难平,又猛地咳嗽起来。 燕回声来的很快,不止他来了,二皇子燕麟听闻皇帝醒了,不用召见,也匆匆进了宫,还有其他皇子公主,得到消息,都来到了养心殿。 燕回声摇头,“还未曾,等着父皇您醒来,需仔细商议,毕竟儿臣也不知,平西将军私养多少兵马,不敢轻易做出决定,还需父皇定夺。” 不怪他着急,他已有多日没见过皇帝了。 皇后点头,派人去东宫传话。 燕麟与燕回声几乎同时到的,他看了一眼燕回声,拱手,“太子。” 燕回声点头,“父皇身体抱恙,朝臣们都很担心,不过还算安平,父皇放心。” 听到外面的动静,有公公迎了出来,看了一眼赶来的众人,对燕回声拱手,“太子殿下,您来了?陛下请您进去。” 皇帝脸色有些难看,“朕也不知。这些年,是朕小看张平那狗东西,被他愚弄了。” 皇帝似没有什么食欲,吃了小半碗粥,便摇头不吃了,对皇后问:“太子呢?” 燕回声点点头,“二哥。” 御膳房的人很快送来药膳,皇后伺候皇帝吃下。 燕回声不接这话。 “可想出来了?”皇帝问。 皇后的确也累了,皇帝醒了,第一时间召见她的儿子,她自然也不必守着皇帝了,便点点头,退了下去。 皇后叹了口气,“太子这两日为朝事十分忙累,自从陛下昏迷不醒,太子也已有两日没合眼了,早上时太子过来过一次,见陛下没醒,又去忙了。” 皇后亲自给皇帝倒了水,喂他喝下,又吩咐人立马去御膳房,然后赶紧又传了太医。 燕回声点头,进了养心殿。 皇帝点头,没说见,对他道:“关于冀北,你心里应该有了章程,你与朕说说你的想法。” 燕回声道:“儿臣已派了暗卫先一步去冀北探查平西将军府底细了,另外已封锁了珍贵妃被打入天牢的消息。不过京中人事纷杂,朝中怕是也有张平的人,儿臣也保不准珍贵妃暴露的消息能封多久。所以,对于平西将军府,也做不到从长计议,只能要快。除了暗卫被派去打探消息外,儿臣打算再另派人去冀北的官场,然后再令护国公府的兵马悄悄潜入冀北,以防张平谋反,长驱直入京城,打京城一个全无准备。能兵不血刃,除去张平最好,若是不能兵不血刃除去,只能动兵了。” 皇帝道:“既然张平早在十年前就有野心,冀北的官场,应该早已被他控制在手。若派人去冀北官场,怕是羊入虎口。” “那也得去。”燕回声道:“正逢今年大考,如今名单已出,接下来便等着父皇的殿试了,父皇授官后,新一批的官员自然要分配到各地,冀北有京城放去的官员,也实属正常。” “派谁去?你有人选了?”皇帝怎么琢磨,朝中现如今的官员都不得用,无一人能肩挑起冀北的重任,新一批的考生,拔尖的那几人,也未经历练,唯独一个周顾,东宫伴读多年,难道派周顾去? 第三六七章 想法(一更) 在皇帝的想法里,周顾倒是能得用,论文论武,那小子都拿得出手,他也没料到,他今年还能考个第一,虽是并列的,但多少才子过独木桥,他已算难得了。 不过周顾的出身摆在那里,老护国公和大长公主可舍得? 冀北如今是个危险之地,万一折在那里,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用想也知道,定然会受不住。 毕竟,儿子不比孙子,尤其周顾还是盛安大长公主最宝贝的小孙子。 “儿臣正在琢磨人选。”燕回声道:“不过苏容今日带着苏行则见了儿臣,苏行则愿意替父皇分忧,前往冀北。” 皇帝一愣,“苏容的那个兄长?与周顾并列第一的苏行则?” 燕回声点头。 皇帝蹙眉,“他一介文人,不进翰林院?” 燕回声摇头,“本来是想进翰林院,但因从苏容口中得知了这么大的事儿,便打算去冀北,毕竟,建功立业,为国分忧,能快速地进入朝局,比进翰林院熬资历短时间内得用得多。” 他话落,又补充,“苏行则虽是文人,但自小也习武,武功虽不及苏容,但也不是寻常文人可比,若父皇再派些人手给他,他应该有自保之力。” 皇帝琢磨起来,“江州刺史苏旭,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吧?” 燕回声点头,“是。” 皇帝道:“苏容似乎对他的养父母兄长都很上心,她也同意?” 燕回声道:“她是同意的,不止同意,她也想在临去南楚之前,为父皇分忧,处理妥当冀北之事。她也打算与苏行则一起去冀北。” 皇帝闻言有些讶异,“她也想去冀北?” 燕回声点头。 皇帝看着燕回声,“她什么目的?” 燕回声淡淡道:“扫平大梁的内忧,对她也有利。毕竟,她回南楚,大梁亦是她的后盾。” 皇帝想想也是,但还是道:“但她将来毕竟是要做南楚王位,大梁的内政若让她参与过多……” 燕回声目光平静,“父皇,儿臣相信她,就如您当年相信珍敏姑姑一样,毕竟她是珍敏姑姑的亲生女儿,也是您的外甥女,是儿臣的表妹。” 皇帝一下子没了话。 沉默片刻,皇帝叹了口气,“你觉得苏行则与她是合适的人选?” 燕回声点头,“目前除了他们,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皇帝问:“周顾呢?” 燕回声反问:“难道父皇放心让护国公府的人插手冀北平西将军府的兵权?” 皇帝顿时被问住,哑口无言,他自然是不放心的,但燕回声问的太直接,让他一时间有些被戳中心里一直对护国公府防备的心思,顿时有些恼,“朕不放心,你就放心吗?朕屁股下面的椅子,将来可是要交在你手里的。一个府邸,拥兵太重,威名赫赫几代人,是什么好事儿吗?” 燕回声不答他放不放心,只道:“若是儿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皇帝被噎住,一时被气到,又猛地咳了起来。 燕回声又轻拍他后背,被皇帝一把挥开,“你是故意气朕吧?想早些气死朕,早接手朕屁股下面的位置。” 燕回声撤回手,淡漠地道:“父皇多虑了,若是儿臣想早要您坐下的椅子,也不必忍这么多年。早在您支持大哥、二哥与儿臣对着干,打压儿臣,宠信南平侯与平西将军时,儿臣就动手了。儿臣不想做弑君之不孝子孙,所以父皇大可放宽心。” 这话着实不好听,且大逆不道,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绝对不敢说,但如今的燕回声敢说。 他的太子之位已是十拿九稳,如今的朝臣,已十之八九,都向他靠拢。 他也没料到,仅仅因为苏容,来京短短几个月,便解决了他几年的困境。当然,也是因为她来的时机正好且手段了得。 皇帝伸手指着燕回声,好一会儿没说话,憋了半天才道:“这么说来,朕还要谢谢你的孝顺了。” 燕回声垂眼,“儿臣不想背负骂名,父皇想必也不想。所以,父慈子孝,才能两全。父皇应该知道,儿臣说的是肺腑之言。”,顿了顿,他提醒,“父皇自己的身体,任凭太医如何医术高深,还需父皇自己爱重自己,若因为大事动气也就罢了,但些许小事儿,着实不值得父皇动气。” 皇帝被气笑,撤回手,“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堵得朕哑口无言,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他冷哼道:“朕可记得以前,你是最不爱多话和长篇大论的,如今怎么倒是这般多话了?朕说一句你顶三句。” 以前的太子燕回声,谨言慎行,惜口如金,任凭他怎么训斥,他也不过反驳一两句,有时候沉默以对,冷着脸不说话。曾经有好几次,他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骂了半天,他顶多平静着一张脸回一句“若是父皇实在对儿臣不满,可以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他听了气的拿砚台砸他,但自然是砸不着的,因为他会躲开,别人不敢躲,他敢躲。 因为他与他都知道,他不敢废他的太子之位,他虽然处处打压他,忌惮护国公府,他处处隐忍,但并不是私底下什么也不做,他若是敢废太子,那么,他就敢反抗,不惜朝纲动荡,只不过不到逼急了那一步,不做罢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想想自己这些年的过分,的确理亏,如今被他顶几句,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一想,倒也没了脾气,对他道:“这样吧,先安排殿试,朕见过苏行则之后再定。” 燕回声点头。 皇帝又道:“关于珍贵妃一案,如今你见过了她,她也如实交待了,你说该觉得如何处置?还有燕礼与宁瑶。” “珍贵妃与大皇子妃都已有身孕在身,毕竟是皇室子孙,得父皇做主。”燕回声不说自己的想法,只提醒道:“父皇仔细想想再做决定,不过儿臣需提醒父皇,如今案子还悬着,牵扯的人太多,还是早结案早好,免得事情拖久了,又拖出别的麻烦来。” 皇帝颔首,“朕知道了。” 若是以前,皇帝觉得,无非是两个女人而已,赐一杯毒酒,赐死就是了。但如今这两个女人不同,珍贵妃是他宠爱多年的,哪怕气的要死,但他还是有些舍不得赐死她,毕竟,赐死了她,就没有如她这般的可心人了。而大皇子妃,肚子里怀的,有可能是他的第一个孙子。虽然他以后可能不会缺孙子,但总归是第一个。 他是要好好想想。 燕回声出了养心殿后,看了一眼外面候着的人,没说话,径自往外走。 燕麟见皇帝没有召见他的打算,顿时急了,对殿内大喊,“父皇,父皇!” 皇帝自然是不想见燕麟的,毕竟他的二皇子妃张婉,出身平西将军府,是张平的女儿。 这些年,若非他糊涂,扶持两位皇子,制衡太子,也不至于宠信张平钻空子。 伺候的公公走出来,传达皇帝的旨意,“二殿下别喊了,陛下累了,要休息了,今日不见诸位殿下了,都回去吧!” 他又道:“陛下说了,若再喧哗,与大殿下一样处置。” 燕麟心惊,顿时住了口。 (本章完) 第三六八章 请求(二更) 燕麟没见到皇帝,心里又怒又慌,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想想法子。 他匆匆回了府,找去了二皇子妃的住处,对张婉道:“你给你父亲写的书信,可有回信了?” 张婉摇头,“还没有。” 燕麟脸色不好,“都多少时日了?怎么还没有回信?难道是没收到?” 张婉也觉得不应该,猜测道:“殿下,您说我给我父亲的书信,会不会是半路被人拦了?父亲根本就没收到?” 燕麟顿时皱起眉头,“可能吗?” 张婉道:“虽是张家的暗桩,一直以来从未出过纰漏,但今时不同往日,近来这两个月,瑞安王、东宫、还有苏容的人大肆彻查,将京城搅动得翻天覆地,难保张家的暗桩也被人摸到了,我给父亲的信怕是被人拦了,否则父亲不会这么久不回信。” 毕竟她信中,说的可是十分重要的大事儿。 京城距离冀北路远,若没有人特意从京城往冀北传信,消息得一年半载才会传去风声。 燕麟也觉得张婉说的有道理,当即道:“派人去冀北,多派几个人。” 张婉点头。 燕麟在屋中来回走动,“如今父皇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愈发地信任太子了,那他扶持我与大哥这些年与太子对抗算什么?我几次进宫求见,明明就在养心殿外候着,但却见不到父皇一面。” 张婉宽慰他,“殿下,越是这个时候,您的心越不能乱,也不能躁,得沉稳下来。您想想太子,以前多少次,他是不是也是被拦在门外的那个?他都能忍,如今您也要忍住。毕竟珍贵妃的案子,与咱们的没多少关系。” 燕麟闻言盯着她,“当真没关系吗?” “没关系,殿下放心。”张婉肯定道。 燕麟不踏实的心因为张婉肯定的回答,有了些许踏实,“那你说如今我该怎么办?我什么也不做?岂不是更让燕回声得势了?” “如今太子已经得势了,您再做什么,不会有太大用处。如今您只有什么也不做,才不会错,更不会给太子送把柄。越这个时候,越要蛰伏下来。”张婉道:“您要记住父亲跟您说过的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父亲在您背后,您怕什么呢?” 燕麟想想也是,他岳父手里,可是攥着不输于护国公府的兵马的。 老护国公听闻皇帝醒了,带着周顾,进宫探望皇帝。 皇帝可以晾着一众皇子公主以及没被案子牵连的后妃,也可以晾着朝臣不见,但不能晾着老护国公。 于是,老护国公与周顾刚到养心殿外,让人通传后,便被请了进去。 皇帝由人扶着从床上坐起来,对老护国公道:“老国公放心,朕无大碍,就是那日深夜出宫,不小心染了风寒,不要紧。” 老护国公看着皇帝一脸病态,以及屋子里浓郁的药味,心想昏迷了两日夜,还说不要紧,不过他不会戳穿皇帝,点点头,“今冬的确比往年冷,一场大雪,确是不少人染了风寒,陛下要仔细保重龙体啊。” 皇帝颔首,“老国公说的是。” 老国公又道:“依老臣看,陛下您就是锻炼的太少了,才致使身子骨差些。若您跟老臣一样,每日早起耍一个时辰的大刀,强身健体,保准您身体康健,不爱闹毛病。” 皇帝咳嗽道:“朝务繁重,朕这些年的确疏于锻炼。” “太子和诸位皇子已成人了,陛下何须一个人太累?让他们多分担点儿朝务也就是了。”老护国公道:“陛下龙体大安,才是咱们大梁的重中之重啊。” 前半句话皇帝不太爱听,后半句话皇帝倒是十分爱听,便也没反驳老护国公,忍着咳嗽道:“老国公说的是,近来的朝事,可不是都交给太子了嘛。朕如今病着,心有余,也是力不足。” 老护国公捋着胡须,为太子抱辛苦,“哎,太子这些日子也给忙坏了,二殿下和四殿下等人倒是清闲。刚刚老臣进宫时,还瞧见他们了。陛下也该让他们分担些。” 皇帝孤疑地看了一眼老护国公,心想事情全部由太子分担,不是正中你护国公府的下怀吗?怎么还反而跑到他面前来说什么让燕麟与燕慎也跟着分担了? 他一时拿不准老护国公的想法。 老护国公知道他猜忌什么,便直接道:“太子已两日夜没合眼了,陛下病着,瞧不见,可是老臣方才见了,哎,虽然说储君担的责任大,但也不能将人累坏了,老臣就是觉得二殿下和四殿下太闲了。” 皇帝心想燕礼和燕慎可不是闲吗?谁让他们的母妃都牵扯了案子?大皇子府里还封着个更闲的燕礼呢?他算是明白了,老护国公这是哪里说燕麟与燕慎太闲了,分明是在提醒他案子拖的太久了。 他点点头,“的确,这样说来,朕是要给他们派些事情做。” 老护国公颔首,“是啊,不能可着一个人累。” 君臣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的话,周顾在一旁听着这门君臣相处话言话语中的大学问。 片刻后,皇帝的目光转向周顾,笑道:“臭小子,没想到夺个第一,不错。给秦太傅争脸,给你祖父争气。” 周顾提醒皇帝,“是并列第一。” 皇帝道:“朕自然知道,总归还是很不错。你与苏行则的两份卷子,朕都过目了,的确难分伯仲,十分难得。” 周顾笑,“多谢陛下夸奖。” 皇帝道:“戒骄戒躁,不要因为过了科考,便骄傲自满了。还有殿试呢,你若是殿试极不过苏行则表现好,朕也不会点你做状元的。” 周顾闻言不说话,看向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这时叹了口气开口:“哎,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正是为了老臣这捣蛋的孙子。” 皇帝看着二人,本已料到二人来见他,应该不是探望这般简单,应是有事儿,便道:“何事?说吧!” 老护国公又叹了口气,“他说自己年纪小,多年以来,待在东宫伴读,未曾外出历练,见识还是太少。如今虽然科考拿了第一,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为了将来更好地为官,他想外出游历三年,就不参加殿试,占用学子们殿试的名额了。” 皇帝皱眉,看着周顾,“朕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个想法?” “老臣也是才知道。这小东西以前不敢说,毕竟秦太傅对他给予厚望。”老护国公道:“他跟老臣提后,老臣思索了好几日,觉得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便来求见陛系了。” 皇帝问:“太子同意?” 周顾迎上皇帝的视线,点点头,“太子殿下赞同。” (本章完) 第三六九章 谨记(一更) 若是以前,皇帝自然是不想周顾早早入朝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朝中着实缺人用。尤其是如今内忧外患,形势不好,他需要倚重太子,自然太子一派的人,要得用起来。 周顾文武双全,若能在今年科考后入朝,更是得用。 但如今周顾要外出游历三年。 皇帝不理解,看着周顾道:“就算你未曾出京历练过,也不影响入朝为官,大不了给你一个外放之地,去历练三年就是了。何必连殿试也不参加?” 周顾拱手,“陛下,一个外放之地,仅是一处民生而已,我想在三年里,游历天下,多了解各地民生。” 皇帝点点头,“倒是有些道理。” 他问:“心意已决了?” 周顾点头。 皇帝又问:“除了外出游历,多了解各地民生,可还有别的目的?” 周顾知道皇帝指的是什么,抿了一下唇,“先游历大梁,兴许也会去大魏与南楚看看。” 皇帝道:“倒是好想法。” 他看向老护国公,“既然老国公与太子都同意,朕也没什么意见,趁着年轻,多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就这样办吧!” 老国公拱手道谢,“多谢陛下。” 周顾也道谢,“多谢陛下。” 皇帝摆手,看着周顾道:“三年后,待你回京,朕自会考教你一番,看看你三年来的成果,再给你授官。” 周顾应了一声是。 禀明皇帝后,老护国公与周顾从皇宫出来,二人同承一辆马车,在车内,老护国公看着周顾,“臭小子,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别以为我老了,不知道,我告诉你,只要你祖父我一日没死,你就别想不回来。” 周顾挑眉,“祖父,我什么时候想不回来了?” 老护国公冷哼一声,“你对苏容那小丫头的心思,如今还没放下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借着游历的幌子,跟随她去南楚?我可告诉你,南楚局势乱,你瞎跑去掺和一脚,仔细你的小命。若是你把小命丢了,我倒是不心疼你这个小东西,但是你祖母和你娘,她们可受不住,你不许大不孝。” 周顾就知道即便他瞒着,老护国公吃了一辈子盐,也能猜到几分,他索性承认了,“您放心。” 老护国公板着脸,“若是我死活拦着你,不让你去,你这一辈子怕是都不甘心,但让你去了,你就会知道了。在一切的大形势面前,儿女情长那么点儿事儿,小的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周顾不说话。 老护国公道:“别看在家里,你会觉得护国公府的出身禁锢了你,让你觉得束手束脚,以为走出去就好了。但殊不知,等你走出去,便知道了,你的出身,是你一辈子都抹杀不了的存在,你的教养,你的所学,你的礼数,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辈子都抛不开。哪怕你心里住着一匹疯马,但只姓周一个字,就足够拴住你撒不开缰绳。” 周顾不语。 “你别心里不服气。等你以后就知道了。”老护国公看着他,“你知道当初那小丫头来咱们护国公府登门退婚,我为何那么痛快就答应了吗?因为我看出了,你们两个人,无论方方面面,都相差甚远。既不是同一条路,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但你如今偏偏不信那个邪,死活要追着她去,那你就要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你可以求不得,但不能毁了她的路。咱们护国公府的男儿,没有那等歪缠烂打,毫无顾忌,害人害己,没有自知之明。” 周顾终于开口:“祖父,我知道。” 老护国公吹了吹胡子,“你知道就好,别仗着年轻气盛,就觉得天下谁也不如你。你要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的人,就是比你占有优势。及不上就是及不上,人要学会放弃,才能有所得。若连放弃都学不会,什么都想抓在手里,你也得不到什么。” 周顾听进了心里,“孙儿谨记。” 老护国公心里虽有不满,但看着周顾诚心受教,倒也欣慰,“你祖母再三对我耳提面命,不要干涉你,我便也就由得你了。最后一点,你要永远记得,你姓周,是护国公府的子孙,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堕了护国公府的门楣。无论是行事,还是做人,但求无愧于心。” 周顾垂下头,“孙儿铭记,祖父放心。” 老护国公臭骂,“臭小子,让人操碎了心。” 周顾抬起头,眼眶有些红,心里涌上不舍,袖中的拳头紧紧地攥住又松开。这一刻,面对头发花白的老人,自小在他身上耗费了无数心血的祖父,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总之有些不好受。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对不对,但他只知道,他因为有依仗,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兄长膝下的小侄子,他才会义无反顾地去南楚,那么远的地方,求一个今生了无遗憾。 “既然陛下已同意,你明日就启程吧!”老护国公倒是看得开,“把你的护卫都带上,听说你母亲从清河借调了一批人,你若去南楚,这些怕是还不够,我再从府中……” “祖父不必。”周顾截住他的话,“太子殿下已将南楚的暗桩都交给我了。” 老护国公一愣,“都交给你了?所有南楚暗桩?” 周顾点头,“对。” 老护国公感慨,“太子殿下倒是十分信任你。既然如此,那就罢了,我就不给你再调派人了。” 周顾也是这个意思,他如今带的人手,已足够多了。 祖孙二人说着话,没觉得时间过的快,已回到了护国公府。 盛安大长公主听闻陛下痛快答应了,又听闻周顾明日就要启程,万分舍不得,拉着周顾又交待了好些话。 听闻周顾今日离开,在军中的三兄弟也回到了府中,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晚膳,算是为周顾送行。 周顾心里没忘苏容说离京前去找她一趟,于是,在晚膳后,他换了夜行衣,学着苏容,攀墙进了东四胡同的谢府。 (本章完) 第三七零章 制药(二更) 房间内,苏容在捣鼓草药。 消失了几日的凤凌正是奉了苏容的命令,给她淘弄草药去了,如今扛了两大袋子回来,四仰巴拉地躺在地上累得直喘气,一边看着苏容扒拉药材,一边对她不满地絮叨,“主子,您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诚信,出尔反尔呢?夜二公子多好的人啊,您不珍惜,竟然又跟他退婚,您是不是觉得退婚很爽?退上瘾了?” 苏容没说话。 凤凌扒拉个不停,“哎,要说夜二公子那人,要家世有家世,有样貌有样貌,要学问有学问。人家可是名动天下的夜二公子啊,多少姑娘排着队想嫁给他。他主动送上门,对您又好,您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苏容不理他。 凤凌哀怨极了,“周四公子虽然也很好,但咱们得务实啊,周四公子的根基都在这京城,护国公府就算手眼通天,也通不到南楚,您为了他,放弃夜二公子这架云梯,您是不是傻啊?咱们顺风顺水地去南楚不好吗?爱情又不能当饭吃。” 苏容不吭声。 凤凌郁闷极了,“您与夜二公子在大佛寺的那颗姻缘树上,栓过祈愿福带祈福的,你们两个的名字栓在一起过,您没忘了吧?这就跟那三生石上已经被刻了字,栓了姻缘线一样,您再反悔,有神明在上面看着呢,这不太好吧?” 苏容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连神明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没好气地转头,问他,“是我退婚,你不满个什么劲儿?” 凤凌从地上坐起来,瞪着苏容,“您退婚,累的可是我啊。我怎么就不能不满了?” 他郁闷地提醒她,“我是您的第一护卫,从大梁京城通往南楚,咱们没有了夜相府的支持,保驾护航,得一路杀过去啊,我的剑会不会砍软卷了刃?明明有轻松的路嘛。” 苏容沉默了,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麻木地说:“反正已经退了,你的剑砍卷了刃,也没法子。” 凤凌“咣当”又躺回地上,有气无力,“哎,我可真命苦啊,好不容易跟隐月打好关系,都白搭了。” 苏容不再理他,冷漠地拾掇草药。 凤凌嘟囔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凑近苏容问:“姐,你要这么多草药做什么?尤其是这几种,您不知道多难找,我跑了京城方圆五百里,还特意给你去山上刨了,才凑过了你要的数目,可累死我了。” 不满的时候喊主子,如今好奇劲儿上来想讨好了又喊姐,也就他能将两个称呼转换自如。 苏容瞥了他一眼,见他是真的累的够呛,对他说:“是给周顾制药用的。” 凤凌:“……” 原来她在那么早之前,就为周四公子准备随行的药物了?就这份心,他还敢有个屁的不满? 凤凌彻底没话了,泄气,“那您慢慢弄吧!” 反正如今他是没力气帮忙了。 苏容对他摆手,“你去休息吧!” 凤凌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去了隔壁的屋子。 他刚要关房门,只见墙外跳进来一个人影,他顿时拔出剑,“谁?” 周顾顿了一下,眼看凤凌的剑就要刺到他面门,他当即抽出剑挡了一下,闪身错开他些距离,“是我。” 凤凌此时也看清了,收回剑,“周四公子?” 真是不禁念叨,他与主子刚说完他,他就来了,不过他来的也巧,若是早那么一步,岂不是就把他那些不满都给听到了? 他心里道了一声好险,当着主子的面说夜二公子的好话说他的坏话,倒是没什么,但让他听到可就不太好了。毕竟未来,他身为主子的第一护卫,而他是主子在意的人,还是要打好关系的。 他看着周顾,和气地问:“四公子怎么这时候来了?是找我姐有事儿?” 更何况还是翻墙来。 周顾点头,“我明日要离开,来找她道个别。” 凤凌恍然,指指苏容的屋子,“那您进去吧!” 周顾颔首,道了句“多谢”,收了剑,走向苏容的屋子。 凤凌打了个哈欠,回了自己的屋子,有心想听那二人都说些什么,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刚沾到床,就耐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周顾来到门口,轻轻叩门。 苏容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说了句,“进。” 周顾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屋地上堆了大半个屋子的草药,他愣了一下,见苏容头也不抬,在挑拣草药,他关上门,走进来,蹲在她身边问:“这么些草药,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容道:“制成药丸,给你随身带着。” 周顾愣住,“都是……给我的?” “差不多吧!” 周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低声道:“这些都制成药丸,需要多久?” “两日吧。” 周顾想说我打算明日就走了,但想着若是多等上一日,也不是不行,但又想着这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一个人要忙上两日吗?他轻声说:“祖母与母亲给我准备了跌打损伤的药,准备了很多。” 苏容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些不是制成跌打损伤的药。” “那是什么药?” “有毒药,有补药,各种吧!”苏容伸手往前够,因周顾挡着,没够着,指使他,“把你身边那一条蜈蚣给我抓过来。” 周顾扭过头,这才发现有一条长蜈蚣在一堆草药里爬,他手抖了一下,结巴道:“这、这东西、怎么抓?” 苏容干脆不废话,站起身,往周顾身边走了两步,弯身,低头,两根手指捏着蜈蚣脊背,将之捏了起来,然后,动作利落地扔进了罐子里。 周顾默默地看向那个罐子,这才发现,火炉旁堆了十多个罐子,有的在火炉上放着,有的在火炉边放着,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有虫子在爬。 很多,各种各样的,虫子在爬。 他差点儿冒冷汗,“这、这些虫子、制成药丸?给、给我吃吗?” 苏容白了他一眼,“毒药不是给你吃的,你可以给别人吃。补药你可以自己吃,也可以给别人吃。” 周顾有些担心地指着刚刚他扔进去蜈蚣的那个罐子问:“那这个、这个是毒药还是补药?” “可以是毒药,也可以是补药。”苏容道。 周顾的脸都白了。 苏容见他一脸的拒绝,故意说:“怎么了?我费劲辛苦给你制药,你看起来好像还很不乐意?” 周顾立马调整脸色,“没有。”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苏容的脸色,见她面无表情,手下不停,一条虫子一条虫子地扔进罐子里,他唏嘘极了,不知道这大冬天的,这么多虫子,她都是从哪儿淘弄来的。 他咳嗽一声,豁出去地说:“很乐意。” 苏容扭头看他,他脸上的慌消失的一干二净,她没忍住,笑了一下,对他说:“蜈蚣本身是含毒性,但制成药,便不会有毒了。不止如此,他还能起到解毒的作用。” 周顾不懂草药,点点头。 “放心,制成药后,他早就化成粉,融在药里了,看不出来的,也吃不出来。”苏容没想到他胆子还挺小,“不会让你生吃蜈蚣。” 周顾闻言彻底放心了。放心后,觉得自己有点儿不识好歹,人家辛苦给他制药,他还怕的不行,挑三拣四的,有些讪讪,小声说:“苏容,谢谢你。” 苏容拍拍他的脑袋,“不用谢。” 周顾因为她的碰触心下一暖,刚要说什么,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刚刚就是拿拍她的这只手抓的那条虫子,不,那些虫子。 月底啦,宝贝们,月票加加油,么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三七一章 稀缺(一更) 周顾脸色变幻,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干净了,沾染了虫子的气息。 他默默地掏出帕子,想擦掉虫子的气息,但刚放到头顶,又顿住,想着擦掉了虫子的气息,岂不是连苏容手的触觉也擦掉了? 他有些不甘心,忍了忍,到底还是将帕子揣回了怀里。 苏容扭头瞅了他一眼,提醒他,“如今你嫌弃这些虫子,殊不知你出京后,以后但凡有个不便落宿的时候,就要宿在荒山野岭,幕天席地的,到时候难道就不睡觉了?” “我可以睡树上。” 苏容点头,“但是树上也有虫子爬,这些虫子又不全是地上长的。” 周顾:“……” 苏容评价他一句,“怎么这么娇气。” 周顾:“……” 他是男人,被她评价娇气,这是什么好话? 他立即表态,“若是一只两只的虫子,我自然是不怕的,但这么多虫子爬在一起,乍然见到……我总得适应一会儿……” 苏容点头,不客气地指使他,“那你多适应适应,来帮我抓虫子。” 周顾:“……” 他有点儿后悔这么早来了,应该再等半个时辰,她的虫子应该抓的差不多了时再来。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点头,“好吧!” 他学着苏容的样子,笨拙地靠近虫子,眼睛一闭,一抓,再快速地放进罐子里,忽然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难,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真怕虫子。 苏容将抓虫子的任务放心地交给他,并指明什么样的虫子扔进哪个罐子里,周顾一一点头照做,苏容腾出手,便开始挑草药。 周顾忙活了半天,将所有虫子都抓光了之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扭头就去洗手。 苏容抽空瞅了他一眼,见他用皂角将手搓了足足有半盏茶,心里好笑,故意问他,“适应了吗?” 周顾轻咳一声,“差不多了吧!” 反正他不想再碰虫子了。 苏容点点头,一边挑着草药做配比,一边对他问:“听说你今儿进宫去见过陛下了?” 周顾“嗯”了一声。 “何时启程?” “本来定在明日,但你给我制药,我可以再晚一两日。”周顾又回到她身边,“我还能做什么?” 苏容指指不远处的药炉,又指指桌子上的一本药书,“把那个药炉帮我搬来,然后再把那本书拿来,按照那本书上的方子,帮我挑草药分配分量。” 周顾点头,搬来药炉递给苏容,又去拿桌子上放着的药书。他翻开药书,看过后,心惊不已,“这、这书哪儿来的?怎么这么……” “这么珍贵?”苏容接过话。 周顾看着第一页的凝脂玉缎膏的制作药方子,憋出两个字,“稀缺。” 苏容不置可否,可不是稀缺吗?千金一瓶的凝脂玉缎膏,她如今自己动手,只要药材够,她就能制出个成百上千瓶。不过这东西之所以贵,还是有道理的,药材是真的不好淘弄,如今凤凌淘弄的这些药材,她各种毒药解毒的药疗伤的好药等等都制两瓶的话,再做凝脂玉缎膏,也就够弄个三五瓶。 周顾凑近苏容,“你还没说这书哪儿来的?” 苏容也不瞒他,“住在大佛寺那日,凤凌与我在大佛寺的藏书阁借出来的。” 周顾恍然,看着她,“不是借,是偷吧?” 苏容瞪了他一眼,“凤凌捐赠了五千两香油钱呢,就是借。只不过是我用眼睛借出来的,没将人家的原本拿出来。” 周顾咳嗽一声,感慨,“你这眼睛可真是好用,若我也有你这么一双眼睛就好了。我一直惦记着宫里藏书阁的珍本,就是没有你这个本事借出来。” 苏容动作一顿,想着以前在江宁郡时听他提过,那时她好像答应过他,便对他道:“要不明儿我们去皇宫走一圈?” 周顾眼睛眨啊眨的,“行吗?” “行的吧,陛下病了,我怎么也要进宫去看看陛下。”苏容琢磨着,“我总归是他外甥女嘛,若是连面也不露,也说不过去。” “那我呢?我今儿刚进过宫。”他在想着自己有什么理由跟着苏容一起去。 “你在这里制药。”苏容道:“明儿凤凌跟我去,我们两个能够打好配合,你就不必去了。” 周顾:“……” 他张了张嘴,“我制药?” “很简单的,我教你,一晚上,你肯定学会了。”苏容决定一件事情很快,“便这么说定了,来吧,你自己随身带的药,自己总要辛苦些。藏书阁你已去过了,仔细跟我说说,珍本藏在什么位置,我该注意什么,我明儿跟陛下请个旨,光明正大地进去,然后再想法子试试,帮你用眼睛借出来。你就别去捣乱了。” 周顾虽然很想去,但他也想不出自己跟苏容去的理由,只能点头,“好吧!” 于是,他仔细跟苏容说了藏书阁藏珍本的位置,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 苏容听了后,觉得应该不难,就算有机关,应该也跟大佛寺的机关差不多。于是,她开始教周顾怎么制药。 周顾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虽然没有苏容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也是少有的聪明人,很多东西看一遍就会了,同时,他也很珍惜跟苏容在一起做事情的机会,学的很认真。 苏容道:“这本书就给你了,你可以带着,一旦我给你备的药用没了,你学会了,可以自己制。” 周顾顿了一下,“这本书送给我吗?” “嗯,送给你了。” 周顾看着她,小声说:“这本书用狂草书写,是你的字迹吗?你的字迹送我,会不会不太好?” 苏容不看他,“你若是觉得不太好,那就不要?” 周顾立即将书本攥紧,“还是要的。” 苏容白了他一眼,“那你费什么话。” 周顾不吭声了。 满屋的药香味,十分混杂,足足一整夜,苏容与周顾都在制药,天明十分,瓶瓶罐罐制出了十几个,苏容满意地看着成果,说了句“不错。” (本章完) 第三七二章 传话(二更) 周顾也十分有成就感,没想到买都买不到的毒药解药救命药,竟然被苏容与他按照药方亲手制出来了。 他觉得,若是以后没银子花,可以采药制药卖药换银子,都饿不死他。 他由衷地对苏容道:“你可真是厉害啊。” 若让他只看药方子,他得研究十天半个月的,试验无数次,怕是才能制成一瓶。但苏容就很聪明,她不用试验,一制既成。 苏容站起身,捶捶肩膀,“我以前没银子花,我母亲不给我银子,我就自己采药卖药,一日有大半日赖在回春堂,小时候总跟这些草药打交道,当然不会太手废。” 周顾恍然,听苏容提起小时候,有些心疼,想着他若是早认识她就好了。至少可以让她不必为了银子辛苦犯愁。 苏容打了个哈欠,对他说:“隔壁是凤凌的屋子,去你找他睡一会儿,我也去睡一会儿,然后我进宫看望陛下。” 周顾并不困“我可以不睡。” 苏容挥手赶他,“去睡,一个时辰,睡醒了吃了早饭再干活。” 周顾只能点头。 于是,就在凤凌早起,推开门,准备照常练武时,便看到了正走到他门口的周顾,他讶异,“四公子,您一夜没走?” 不怪他太惊讶,实在是没想到周顾在苏容的屋子里待了一夜。 周顾慢半拍地点头,对他解释,“陪着她制了一夜的药,她赶我来你的屋子里歇一个时辰。” 凤凌恍然,连忙让开门口,“那您快请。” 周顾道谢,进了凤凌的屋子。 凤凌为他关好房门,见苏容的屋子里有动静,探了个脑袋,喊了一声,“姐?” 苏容正在收拾密封药瓶见凤凌醒了,指使他,“你醒来的正好,把这些都封好,我去睡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喊我,然后跟我进宫。” 凤凌挠挠头,“好。” 苏容进了里屋,解了外衣,沾床既睡。 周顾却不太能睡得着,躺在隔壁的床上,摸着苏容用狂草亲笔写的送给他的药书,想着自从那日苏容找去他的院子,听他说了那一番肺腑之言后,如今再面对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总之似乎很放松,不再刻意地拉远与她的距离,不再沉默居多,对待他似乎也不再小心翼翼顾及他的情绪,而是待他随意了些。 这是好事儿吧? 周顾觉得这是好事儿,最起码,对他来说,她能够给他靠近的机会。他闭上眼睛,心下有了几分踏实,即便睡不着,也强迫自己入睡。毕竟苏容今儿要进宫,而他要干那些未完成的活。 不,他好像忘了一件事儿。 他赶紧坐起身,对外喊,“子夜。” 外面无人应是。 他立即下了床,打开房门,隔壁凤凌听到动静,探出头问他,“四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周顾道:“劳烦凤公子派个人去护国公府给我母亲传句话,就说我明日再启程。” 凤凌答应的痛快,“好说,您只管睡,我这就派人去帮四公子给国公夫人传话。” 周顾道了句“多谢”,又回了屋子躺下。 凤凌喊来一名护卫,打发去了护国公府。 国公夫人一大早上就去了周顾的院子,到了之后,才得知周顾昨夜出府了,一夜未归,她有些急,问子夜,“怎么一夜未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子夜摇头,“夫人放心,公子没出什么事情,公子是去东四胡同的谢府了,我在府外守了半夜,没见人出来,也没好去打扰,便自己先回来了。” 国公夫人闻言放下些心,“原来是去谢府了。” 她坐下身,“顾哥儿是临行前去找苏容告别?” 子夜不确定,“应该是吧?” 不过告别也用不了一夜啊,他也不敢往深里想,这一整日,公子都赖在人家屋子里干什么。 国公夫人在周顾的屋子里等了一会儿,便等来了凤凌派来的护卫传话,说周四公子今日留在谢府制药,明日再启程,知会夫人不必等他了。 国公夫人放下心来,对来人问:“敢问制什么药?” 护卫摇头,“在下也不知,总之周四公子一切安好,国公夫人放心。” 国公夫人点头,只能放了人离开,自己去了盛安大长公主的屋子告知盛安大长公主。 护国公府的众人都早起等着为周顾送行,没想到计划有变,众人面面相觑。 盛安大长公主倒是笑了,“明儿走也好,我就说昨儿老头子定的日子太急,明儿日子好,出行走个吉时,才会一切顺利。” 她对三兄弟摆手,“你们都回军营吧,自家兄弟,昨儿已喝过酒了,就不必你们等着明儿为他送行了,反正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 三兄弟对看一眼,只能点头,毕竟军营离不开人,他们虽然好不容易回城一趟,也不能久待。 三兄弟离开后,众人也散去。 老护国公骂,“臭小子,忒不靠谱。” 盛安大长公主瞪了老护国公一眼,她倒觉得靠谱的很,周顾去跟苏容告别,能留在谢府不回来,可见她的孙子是个有用的,否则若是得了苏容厌烦,连谢府的门都进不去。 老护国公背着手离开后,国公夫人凑进盛安大长公主,压低声音说:“顾哥儿从昨夜戌时出去,一夜未归,一直留在谢府,据谢府的护卫来说,是在制药。” 盛安大长公主本来听了国公夫人的前半句话已想歪,当听到他的后半句话,顿时不往歪处想了,问:“制药?” 国公夫人点头“护卫是这样说的。但护卫也不知是制什么药。” 盛安大长公主精明,猜测道:“苏容擅医术药材,莫不是亲手在帮顾哥儿制随身携带的药物?” 国公夫人道:“儿媳也是这个想法。”,她顿了顿,“若是这样的话,苏容对顾哥儿,还是很有心的。”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苏容对顾哥儿,自然是有心的,否则也不会救她一回两回。”,她若有所思,“难道是苏容的想法有变?否则怎么可能留顾哥儿一整个晚上在谢府?” 国公夫人心思一动,“母亲的意思是……”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三七三章 行的(一更) 若论了解女人,还是女人更了解女人。 盛安大长公主敏锐精明地觉得,以苏容的性子,即便周顾纠缠,她应该也不会纵容。除非,她对周顾转变了想法容许纵容他,他才能留在谢府一整夜未归。 国公夫人不太肯定,提醒盛安大长公主,“母亲,是不是我们想差了?苏容对顾哥儿,本来就不是无心,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地救他性命。如今为他制药,也是因为顾哥儿要去南楚,被她知道了,她才会给他弄些药物傍身,既是为他制的,他留在谢府帮忙,也是应该。毕竟谢府也不只他们二人,还有苏家大夫人和她的兄长姐姐们。”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你说的也对,兴许是我想多了。”,她摆手,“罢了,咱们不必多想了,他已长大了,自己的事情,理该自己做主,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宜插手过多,反正他离京后,天高路远的,咱们想插手也插不到。猜测这些有的没的,也全无用处,凭白耗费心神。” 国公夫人道:“母亲说的极是。” 婆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昨儿因为周顾今儿要离开,都因为舍不得没睡好索性各自去补觉了。 而苏容睡了一个时辰后,准时被凤凌喊醒,周顾听到动静,也自动醒来。 厨房端来饭菜,三人坐在桌前用早膳。 凤凌本是个多话的人,问苏容,“姐,你今儿要进宫做什么?陛下有召?” “不是。”苏容咬着包子,“去藏书阁借东西。” 凤凌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是我想的那个借吗?” “嗯。” 凤凌“嘿”了一声,有些兴奋,“我最喜欢找别人借东西了,上一回对大佛寺捐赠了五千两香油钱,这回咱们给皇宫补偿点儿什么啊?” “未来的大梁,反正是太子殿下的,咱们找皇宫的藏书阁借点儿东西,也算是借他的吧?上回藏起来的那一千箱金,不是给他了吗?”苏容道:“能抵消的吧?” 凤凌立即说:“自然能抵消的,那么多金子呢,咱们都拾金不昧给太子殿下了,想想我就肉疼。” 他顿时觉得有点儿亏,问苏容,“姐,这回借什么东西?价值连城吗?能抵得上那一千箱金?” “能吧!”苏容道:“我也不知具体值多少价值。” 凤凌无语,“你都不知,就去借?” “你问周顾。”苏容道。 凤凌看向周顾。 周顾用帕子擦了擦嘴简单跟凤凌说了皇宫的藏书阁里都有什么。 凤凌听完后,眼睛贼亮,“原来有藏宝图啊,这个好,若真如传言,别说一千箱金,就是两千箱金,也值得借一回。” 他放下筷子,催促苏容,“姐,你也太慢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细嚼慢咽?慢吞吞的?你快点儿,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苏容不说话,当没听见。 周顾道:“别催她,她昨日一夜未睡,累到了,吃饱了,才有力气。” 凤凌闭了嘴,他这个好好睡眠了一夜的人的确没资格催促干了一夜活的人,只能耐心等着苏容吃完。 苏容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小米粥,收拾了一番后,走出房门。 周顾欲言又止地看着苏容,“你就穿……这一身去?会不会不太方便?” 苏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长裙和白狐裘披风,“是不太方便,但我总不能穿一身夜行衣进宫,让人一看我就是做贼去的吧?” 周顾噎住,一下子笑了,没了话。 苏容笑看了他一眼,“你好好干活吧,那些草药珍贵,别弄废了,否则凤凌辛苦找来的,得心疼哭。我们走了。” 周顾顿时觉得压力极大。 凤凌肯定地说:“四公子,您要千万小心斟酌着仔细些下手啊,您不知道,那些虫子我费了老鼻子劲儿了,从树洞里刨的,掘地三尺挖的,还有深山老林里找的,可难了。还有那些草药,我带着人骑马跑了方圆五百里,最后没凑够,还带着人跑去深山里挖了,累死我了。” 周顾听了差点儿不敢下手了,一把拽住苏容衣袖,“这、我不行的吧?” 苏容咳嗽一声,拍掉他的手,“我相信你行的。” 周顾:“……” 苏容与凤凌很快就走出了院子,独留周顾自己站在屋门口,一时间寒风溜着房檐吹过,他萧瑟地跺了跺脚,咬着牙回了屋。 于是,苏行则得了苏容的传话,进了苏容的屋子后,便看到周顾一边捧着药书,一边在小心翼翼地挑拣草药搭配,满屋浓郁的药味中,他绷着脸,专心致志。 听到有人来的动静,他也只是抬眼瞅了苏行则一眼,喊了一声“苏大哥”,然后又赶紧继续手边的事情。 苏行则看着周顾,心想着他与七妹兜兜转转,谁能想到,如今又换了一种结果。他希望周顾得偿所愿,但也与大夫人一般,为着苏容放弃夜归雪与夜相府的未来而担心。 但无论如何,都是苏容的选择,他们都支持她。 他蹲下身,对周顾道:“七妹让我来帮你。” 周顾松了一口气,“苏大哥,你聪明,有你帮我,我心里就有些底了。” 苏行则笑,“你也别放心的太早,我也从来没碰过草药这类东西,不知该如何制药。但帮你一起按照书里的药方子制药,盯着你别出错,应该还是可以的。” “你能陪着我一起就好。”周顾点点头,将药书递给他,“我其实都记下了药方子,但就是怕记的不对,你来帮我盯着,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苏行则接过药书,笑着点头。 两个人待在屋子里制药,大夫人得了消息,过来瞅了一眼,不过看两人专心致志,她没进屋,只在屋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打扰二人,便转身走了。 苏容与凤凌来到宫门口,递了进宫的令牌,解了佩剑,二人一起入了宫。 皇帝用过早膳后,正在见朝臣,几个朝中重臣一大早排着队的等着见皇帝,苏容来时,还有朝臣在门口等着。 有眼力见的公公见到苏容,连忙进去通禀,皇帝听闻苏容来了,自然不会让她久等,先请她进了养心殿。 第三七四章 说动(二更) 养心殿内,皇帝一脸病容,神色疲惫。 几名朝中重臣一大早来见皇帝,一是确实有要事儿,毕竟皇帝已多日不上朝了,二是也想赶紧探探皇帝身体的情况,他们也好有个心里准备和打算。 苏容进了养心殿后,看到皇帝的模样,心想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数日前瞧着还精神抖擞的帝王,短短时日,因珍贵妃的大案,一下子病倒,显然是气出了内伤,伤及肺腑,这可不好养。 皇帝身份尊贵,再加上养尊处优,身子骨也比寻常人更为娇贵,太医院的太医开的药方子,想必多是调理的药不敢下重分量,以至于这病好的就慢。 不过苏容不打算插手皇帝的病情,燕回声也没打算让她插手,否则在皇帝昏迷不醒时,早有人去东四胡同请她了。 她给皇帝见礼,喊了一声,“舅舅。”,同时,将手里拎着的吃食递给一旁伺候的公公,“我给您带来了些宫外的小食。” 皇帝闻言顿时笑了,“是什么小食?” 苏容道:“承继斋的糕点。” 皇帝道:“这个啊,十分有名,朕几年前吃过。难得你给朕买了这个。”,他笑着对一旁的公公说:“快拿来给朕。” 公公应是,用银针验了毒,装进精致的点心碟子里,递给皇帝。 皇帝捏起一块尝了一口,给面子对苏容说:“就是这个味,承继斋的五仁鲜花饼,以前你娘也爱吃。” 苏容笑了笑。 皇帝示意她坐。 苏容坐下身,看着皇帝吃下一块五仁鲜花饼,还想再吃一块,被一旁伺候的公公拦住,说怕陛下吃多了不消化,毕竟刚吃过早膳不久,仔细积食,稍后还要吃药,若吃多了,药该吃不下去了。 皇帝无奈地撤回手对公公摆摆手,让他撤了下去。 公公端着碟子离开后,殿内只剩下苏容与皇帝,皇帝对苏容叹气,“哎,人人都道帝王好,金尊玉贵,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呼百应,一句话能够左右人的生死,殊不知,皇帝也有诸多无奈之处,就连多吃一块糕点,都有人管着,每逢做一件出格的事儿,就有御史不依不饶地盯着弹劾,也有史官记录下来,让朕一日三省吾身。” 苏容点头,“的确,舅舅真是太辛苦了。” 皇帝摇摇头,“祖宗留下的基业,不能毁了,若是毁在朕的手里,朕就是千古罪人,将来无颜去皇陵见列祖列宗。即便身为帝王,也不能随心所欲,也有犯错的时候啊。” 他看着苏容,“关于珍贵妃怎么处置之事,朕也正好想问问你,毕竟,据朕得知,她也算是你师姐。” “她与我师傅早已断亲。”苏容道:“不过,即便断亲,到底是我师傅的女儿,我师傅在九泉之下,想必也很惦记她,希望她好。” 她明白皇帝迟迟不结案处置是什么意思,一确实气病了,二无非就是舍不得,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的确这是舍不得美人香消玉损,才问她的意见,否则早就处置了,何必问她?毕竟她与珍贵妃,没什么感情。 皇帝道:“你这话说的有理。” 他叹了口气,“你师傅教导你一回,不容易,朕身为你的舅舅,却还不及你师傅教会你安身立命的本事,朕心里着实有愧。而珍贵妃的肚子里又怀了朕的皇嗣,既然如此,两者加在一起,朕便饶她一命吧!” 苏容不摇头也不点头,“贵妃娘娘是舅舅的人,您做主就是了。” 皇帝道:“这么大的案子,朕是帝王,却也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他又问苏容,“关于大皇子妃,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苏容没想到皇帝问完珍贵妃,还跟她问大皇子妃,她看着皇帝,“舅舅您找朝臣商议就是了。” 皇帝道:“朕就是想让你说说。” 苏容心想你不是想让我说,你是不想赐死大皇子妃吧?又怕太子不满,才让我开口。她心里想什么面上却不显,见皇帝问她特意思考片刻斟酌地说他爱听的话,“既然贵妃娘娘都能饶一命,大皇子妃肚子里也有皇嗣的份上,就也饶一命好了。舅舅仁善,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没出生的婴儿毕竟是无辜的。” 皇帝心下满意,“说的有理。” 询问完了珍贵妃与大皇子妃的处置,皇帝又道:“你可知道老护国公昨儿带周顾进宫,说周顾不参加殿试了,打算外出游历三年,请求朕批准。朕答应了。” 苏容点头,“听他提起过。” 皇帝道:“他外出游历三年也好,但朕听他的意思,兴许有可能去南楚。” 苏容看着皇帝。 皇帝试探她,“他若去南楚,关于他,你是个什么想法?不若留他在南楚帮你?周顾文武双全,还是十分有才的,你初去南楚,总要有得用靠得住的人,周顾那小子,应该比别人靠得住。” 苏容道:“若他果真去南楚,别给我捣乱就好,我倒不求他能帮上我多少忙。” 皇帝顿时笑了,“你这孩子,对他怎么有这么大的意见?你们虽然退婚了,但细算起来,因了你娘的关系,她也算是你的表兄,虽不及太子与你更近,但有着这层关系在,他也不是个不知事儿的,总不能拖你后腿。” 见苏容不语,他道:“南楚朝局纷杂,你即便有夜相府相助,但夜相府到底也是有自己的目的在,帮你的同时,难免会为自己的利益考量。而周顾就不同了。若他去南楚,乐意留的话,你就让他多在南楚留些时候帮你。反正在哪里都是历练,如今的南楚,更是一个历练的好地方。” 苏容闻言似乎被说动了,“您说的也是。” 她点头,“他若不拖我后腿,若真去南楚的话,若愿意在南楚多待些日子,乐意帮我,那就留吧!” 皇帝露出笑容,“这就对了嘛,身为南楚王女,未来南楚王,你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不要带个人情绪,要知道,身为帝王,没有喜恶,只有江山社稷。” 月票,么么 第三七五章 半卷(一更) 苏容心里明白,皇帝似乎十分希望周顾留在南楚,最好拿下她,做她的王夫。 那样的话,在他看来,对大梁是十分有利的。毕竟,周顾出身护国公府,他的家人都在大梁,他若绑住她,那么,也是将南楚彻底绑在了大梁的绳子上。虽然她的家人也在大梁,但对于皇帝来说,还是不放心的,毕竟那些人只是她的养父母兄长姐妹,没有血脉亲情。而与他有亲情的皇帝和太子,自小没看着她长大,皇帝也知道没什么亲情,拴不住她。 若有一日,她野心极大,反了大梁,在他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才跟她说什么帝王辛苦,不能为所欲为,随心所欲,也会犯错,江山社稷最重要云云。 她想着面前的皇帝,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他看重大梁江山基业的这份心,倒是可圈可点。能承认自己一时糊涂犯错,倒也不是无可救药。 皇帝又与她说了些闲话对她询问:“难得进宫一趟,陪朕用过午膳再走吧?” 苏容点头,答应的痛快,“如今天色还早,听说宫里有藏书阁藏书万卷,谢伯伯曾对我说,若是有朝一日来皇宫,一定要进去沐浴书香,若是舅舅准许,我就去藏书阁看看,然后午时准时回来陪舅舅用午膳。” 她一口一个舅舅,不如数日前张嘴闭嘴一句句称呼陛下那般生疏,又提到谢远,谢远是个爱书之人,提到藏书阁,说出这话似乎也不奇怪。便也没多想,痛快答应下来,笑道:“好,你去吧,朕给你的那块令牌,你还收着吧?有了那块令牌,就可出入藏书阁了。朕让人带你去。” 苏容站起身,笑着道谢,“多谢舅舅,令牌我带着了,那我去了。” 皇帝摆摆手“去吧!” 于是,苏容出了养心殿后,便与凤凌一起,由公公带路,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外,有重兵把守,苏容亮出“如朕亲临”的令牌,守卫看过后,连忙垂首见礼,打开了藏书阁的门,请苏容入内。 御前伺候的这名公公秉持着藏书阁是贵地的想法,陪着一起进了藏书阁苏容与凤凌都没意见。 皇宫的藏书阁,果然十分大,一排排书架,数目十分可观。 苏容进了藏书阁后,仿佛没有目的性地沿着一排排书架溜达,遇到感兴趣的书籍,便拿起来看一会儿,看过后,便放下,继续往前走。 公公跟了小半个时辰,有些累了,擦了擦额头的汗,但没敢打扰苏容,也没说话。 凤凌趁机善解人意地说:“公公,咱们坐下来让人送口茶来喝吧?我们俩坐着,让我姐自己随便看得了,反正我又不爱看书。” 公公问:“凤公子渴了?” “可不是嘛。” 公公看了苏容一眼,见她拿了一本书,靠着书架,随意翻着,没理会他们二人这边小声说话,点点头,“凤公子稍等,奴才这就吩咐人送茶来。您先找个地方坐下。” 凤凌点头,伸手一指,“就那里吧,那里不是有桌椅吗?我瞧着挺舒服,是陛下特意设的寻常看书休息的地方?” 公公瞅了一眼,“正是。” 凤凌对他摆摆手,自己先走过去歪着身子坐下。 公公转身去吩咐人了。 苏容抬头瞅了离去的公公一眼,动静极快地抽出那本张鹜的手札,快速翻看起来。 公公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端着茶壶和托盘的小公公。凤凌拉着公公与他一起坐着喝茶,公公倒也没推辞,跟着凤凌一起坐下,伺候的小公公退了下去。 喝了一盏茶,公公忽然头一歪,晕倒在了休息的榻上。 凤凌立即站起身,快步走到苏容身边,“姐,快点儿。” 苏容放下看了一半的张鹜的手札,也觉得这个不着急,还是藏宝图更着急些,虽然张鹜的手札确实很好,不愧让周顾觉得时间太短,图囵吞枣,不能尽兴拜读,她也有这个感觉。 据周顾所说,藏宝图就藏在藏书阁最顶端的暗格里,他这二年一直有贼心地在研究机关暗器,觉得如今应该能够破解那个暗格了。他昨儿将自己研究出的破解方法告诉了苏容。 苏容与凤凌来到周顾所说的地方,二人参照周顾的破解机关的法子,觉得不愧是他研究了二年的成果,若是让他们两个两眼摸瞎的来破机关,肯定要耗费更长的时间,皇宫里的机关暗器,比大佛寺,更精妙复杂得多。 即便有周顾的指引,二人也是费了两炷香的功夫,才破解了机关,打开暗格后,里面果然有一卷裹着的卷轴。 卷宗上撒了一层毒粉,这个难不倒苏容,她轻巧地将毒粉抖进帕子里包好,然后与凤凌一起,打开了卷轴。 卷轴很长,是一幅山河图,可惜,是半卷残卷。 这副卷轴似乎被人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大梁皇宫里藏着的是前半卷。 凤凌有些失望,“姐,竟然是半卷,怎么能是半卷呢!真是白费辛苦了。” 苏容没觉得失望“若是整卷,不必周顾惦记,太子应该早就取出来研究了。没道理大梁皇宫有藏宝图,还让其束之高阁。毕竟,大梁国库缺银子。” 凤凌想想也对,叹了口气,“后半卷不知道藏在那里,即便是残破的半卷,咱们费一回辛苦,姐你还是得记下。万一以后咱们运气好,找到后半卷呢。” 苏容点头,“自然。” 她折腾一回,自然不能空手而归,她也想找后半卷。 一炷香后,苏容把卷轴重新卷号,又原封不动地撒了毒粉,放回了暗格里。 将一切恢复原样后,苏容又回去继续看张鹜的手札,凤凌回去用帕子在那晕倒的公公鼻息间晃了晃,然后继续喝茶。 公公醒来后,以为自己打盹了,看向苏容,她依旧靠在原地的书架上看书,而凤凌依旧懒洋洋的有些备懒的喝茶模样,自己揉揉眼睛,“凤公子,杂家是不是睡着了?” “啊?你睡着了吗?”凤凌讶异,“没有吧?刚刚咱们俩还说话来着呢。”,不等公公开口,凤凌怜悯地说:“公公伺候陛下,这几日累坏了吧?眼睛好像都熬红了。你是不是困了?要不要趁机睡会儿?反正这里也没别人,我姐答应陛下一起用午膳的时间还早,一时半会儿就只能在这里消磨时间了。” 公公强撑着摇头,“陛下让奴才陪着贵客,奴才怎么能偷懒?奴才不敢偷睡,反正今儿晚上奴才就可以歇班了。奴才还撑得住,多谢凤公子了。” 凤凌闻言也不强求他,亲手给他倒了一盏茶,“既然如此,浓茶提神,公公多喝两盏吧!” 公公连连点头,丝毫没怀疑他自己昏睡了足足两刻。 (本章完) 第三七六章 猜到(二更) 晌午时,皇帝派人来喊,苏容与凤凌才慢悠悠地出了藏书阁。 养心殿内,除了皇帝,此时还有皇后与太子燕回声。 燕回声听闻苏容进宫了,心下疑惑,处理完手边的事情后,便也进了宫。 皇后近来照料皇帝的饮食,每日早中晚都要来养心殿一趟。 苏容进了养心殿,看到皇帝、皇后、太子,三人整整齐齐地坐在桌前等着她,她愣了一下,笑着见礼。 皇后起身,伸手拉住她的手,“快免礼,本宫看你都瘦了,是没休息好?” 苏容顺着皇后的手由着她拉着坐下,笑着说:“江宁郡的冬天温暖,没有京城这么冷,如今来了京城,遇着冬天,夜里冷得很,总觉得不适应。” 皇帝闻言笑起来,“那你可要好好留在京城适应一段时间,南楚的冬天更冷滴水成冰。你这么怕冷,到了南楚,可怎么忍得了?” 苏容叹气,“是啊,那么冷的南楚,我可怎么活?” 皇帝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又扫了一眼燕回声说:“南楚盛产貂。” “对,稀有品种的紫貂,只有南楚有。”皇后也看了一眼燕回声,附和皇帝,“若将貂皮制成袄子,一准暖和,应该比狐皮暖和。不过早在多年前,南楚王便下令,南楚所有人,不准猎貂。” 苏容也知道这个事情,“据说南楚王的身边养了一只紫貂,十分可爱,因为它得了南楚王的喜欢,所以一只貂救了所有同类的命。” 皇后点头,“是这样。要说白狐皮,虽然稀缺,但也不是极其稀缺,太子正是因为听了南楚王的事情,便也下令,以后不准人猎白狐。” 她看着苏容笑起来,“所以,你身上这件白狐皮的披风,自那之后,才珍贵极了。” 皇帝接过话,“的确珍贵整个大梁,只此一件,你表哥舍得送你了。” 苏容心想着帝后这是借由这件披风,让她去南楚后,不要忘了燕回声的爱护之情呢,她从善如流,转头对燕回声郑重道:“太子表哥放心,我即便到了南楚,也会爱惜你送我的这件披风的。你我表兄妹,以后即便相隔万里,也要书信常来常往的。” 燕回声难得听她喊表哥,心中也明白他的父皇母后一个是站在大梁的利益考虑,希望希望永远与大梁绑在一起,一个是站在他的利益考量,希望她与苏容永不断亲,互惠互利,他笑着点头,“南楚虽是小国,但历代君主都颇有智慧,到了南楚王这一代,虽是因为爱屋及乌,不许人猎杀珍奇,任其繁衍,以免灭绝,但总体来说,是意识到天地万物共生共长的进步,值得我们大梁效仿。” 他对苏容笑笑,“表妹说的是,未来你我,常书信来往,守望互助,共御大魏。” 苏容点头,“自然。” 二人这一番话,皇帝听的满意,皇后听的舒心,是以,这一顿午膳,吃的人人舒服。 用过午膳后,苏容告辞,出了皇宫,燕回声与她一起出宫。 燕回声提出送苏容,苏容摇头,“我上您的车送您回东宫吧,然后我再回去。东宫近,东四胡同太远,不必您送。” 燕回声笑,“出了皇宫,不在父皇母后面前,你又与孤疏远了。” 一口一个您的。 苏容乐,“我这不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别在您面前太过随意过分吗?毕竟我未来还得指望您做我的靠山呢,您未来的帝王之位,如今十有八九已是囊中之物了,但我的王储之位,还不一定呢,若我真夺不了南楚的王权,以后我还要留在大梁在您手底下混,可不能忘形。” 燕回声失笑,“孤相信你。” 他看着苏容,“你今日入宫,去了藏书阁,是为了周顾惦记的三百年前名将张鹜的手札与四百年前名相王晟的策论?” 苏容看着他,“太子殿下猜到了?” 燕回声好笑,“孤想猜不到才难,周顾惦记好几年了,恨不得有一双眼睛,帮他借出来。张鹜的手札与王晟的策论都十分深奥,他背了几次,背不下来,求到孤面前,孤许诺他,等孤坐了那个位置,能做主时,任由他抄录一本。” 苏容眨眨眼睛。 燕回声道:“几个月前,从江宁郡回来,他在孤面前得意地显摆你给他制的新衣裳,后来科考前,盼着你来京,太傅指导他学业时,见他频频走神,一时有些气愤训他若不好好考,不能金榜题名,他有什么脸娶妻?而他却说,若是有张鹜的手札和王晟的策论拿给他捧着研磨拜读,他一准能金榜题名,太傅气的瞪眼,骂他谁让他没长了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若是真聪慧,早该把那两样背下来了,何必这么惦记?” 他话落,笑道:“后来孤见你过目不忘,今日听闻你去了藏书阁,便想着你大约是为了他。否则你本不爱读书,皇宫的藏书阁,大约还不如我母后宫里的茶点让你乐意去坐坐。” 苏容笑起来,“殿下猜错了。” “嗯?孤猜错了?”燕回声愣住,“你难道不是为了他去看张鹜的手札和王晟的策论?” 苏容摇头,“张鹜的手札和王晟的策论周顾确实惦记,早在江宁郡时,得知我看书快,且过目不忘,便打主意让我为他借出来捧在手里拜读。不过我呢,最感兴趣的是藏书阁里收着的那卷藏宝图,我今儿主要是奔着它去的,倒不是为了周顾。” 她没提周顾也暗搓搓地惦记着那卷藏宝图,且偷偷研究了两年。 燕回声恍然,一拍脑门,“是了,孤记起了,藏书阁里是藏着那么一幅藏宝图。”,他笑道:“小时候孤也惦记过它,后来孤琢磨着得手后发现,那只是半卷残卷,全无用处,孤也便不惦记他了。” 苏容看着燕回声,“殿下看了那半卷残卷,就没追查另半卷的下落?兴许凑成完整的一卷,当真是有藏宝图呢。” 燕回声点头又摇头,“孤追查了,另半卷早就被景元帝毁去了,不存于世。” 苏容:“……” 车外准备摩拳擦掌找另半卷藏宝图的凤凌:“……” (本章完) 第三七七章 羡慕(一更) 将燕回声送回东宫,苏容与凤凌乘车回东四胡同。 在路上,凤凌恹恹地道:“若是早知道,另半卷藏宝图早就被毁了,我还兴奋个什么劲儿啊,哎,白折腾了。” 苏容道:“就算另半卷被毁了,也不算白折腾。” 凤凌看着苏容,“姐,你还抱有希望啊?那可是景元帝毁的,太子殿下总不能说假吧?” “太子殿下自然不会说假。”苏容瞥了他一眼,“但若追溯藏宝图的由来呢?也不是没有希望。” 凤凌不解,“这藏宝图,由来不是景元帝?” 苏容摇头,“景元帝时期,天下大乱,群雄割据,连年战乱,最终造成大魏与大梁分庭抗礼,大梁弱,大魏强,但因南楚小国归属大梁,两国最终才达成了分庭抗礼的局面。至于南楚是如何归属大梁的,据谢伯伯说,就是因为一幅藏宝图,南楚将大梁收拢了。而那幅藏宝图来自南楚。” 凤凌顿时来了精神,“姐,你说明白点儿?谢先生原话是怎么说的?说藏宝图来自南楚?” 苏容点头,“谢伯伯说,天下大乱时,最睿智的人是当时的南楚王,大魏本强,若是投靠大魏,南楚自然会被大魏吞噬,国将不国,但若投靠弱一些的大梁便不同,大梁正因为相对弱,有南楚投靠归属,才可以与大魏一较高下,也正因此,大梁不会彻底吞噬南楚,才能让南楚得以在两国的夹缝中立足。” 凤凌赞叹,“这么说,的确是十分睿智啊。” “南楚国君在乱世中得了一幅藏宝图,据说还没来得及参悟,便被大魏和大梁的国君得知。后来南楚国君咬牙,将藏宝图送与了大梁国君。借由藏宝图交两国永世之好。”苏容道:“若我猜测的不错,刚刚我们看的那卷藏宝图,便是当时的藏宝图了。” 凤凌眼睛眨啊眨的。 苏容又道:“兴许,当初南楚国君就给了大梁一半藏宝图呢?却对天下放出消息,说将藏宝图给了大梁,但大梁的景元帝拿了藏宝图,虽然发现是半卷残卷,却迫于大魏虎视眈眈的形势下,默认了呢?” 凤凌眼睛顿时亮得惊人,“姐,你的意思是,南楚皇宫,兴许还有另外一半藏宝图?” “说不准。”苏容道:“反正,有最好没有就没有呗。” 凤凌:“……” 这是什么话! 但即便这是苏容大胆的猜测,也足够凤凌一改恹恹的状态,精神重振。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去南楚了。 回到东四胡同,苏容下了车,往内院走。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闻到各种混杂的药味,推开门进屋,便看到周顾与苏行则二人在埋头制药,两个人看起来聚精会神,都很认真。 苏容故意弄出动静,轻咳了一声,两人才惊醒,齐齐向她看来,周顾脸上一喜,“你回来啦?” 苏容点头,问他们,“怎么样?” 周顾弯了弯嘴角,“幸不辱命。” 苏行则揉揉眉心,“比科考难。” 苏容好笑,让两个科考第一的人制药,确实难为他们了,她摆手,“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自己来。” 苏行则放开手,站起身。 周顾却摇头,“我帮你吧!我不累,苏大哥去休息吧!” “你们吃午饭了吗?”苏容问。 “没有。”苏行则回答。 苏容赶周顾,“你与大哥一起去吃午膳,这里我来,凤凌帮我。” 凤凌本来要躲走,还没来得及,便听到了苏容这句话,顿时苦着脸进了屋,“好吧,两位公子,你们去吧,我来给我姐打下手。” 周顾只能站起身,看着苏容道:“我不累,吃过午膳后,我还来帮你。” 他主要是不舍得浪费与苏容待在一起的时间,毕竟,马上就离京了,她短时间内不会去南楚,再见不知何时了。 苏容蹲下身,检查草药,闻言扭头看了周顾一眼,应了一声,“行。” 周顾闻言催促苏行则,“走啊苏大哥,赶紧的,我饿了。” 苏行则点头。 二人一起去了外间的画堂。 二人离开后,凤凌凑近苏容,“姐,周四公子挺聪明啊。这第一次制药,就能不失手,可见于药学一道天赋非常,我记得你第一次学制药时,废了三次才制成。” 苏容不置可否,提醒他,“我那时七岁。” 凤凌嘻嘻一笑,“也是。” 他没好意思说,他七岁时,也是第一次学制药,废了七八次,好药糟蹋了一大堆,后来才没那么废了。 周顾与苏行则坐在画堂里用膳,听着里屋凤凌嘀嘀咕咕与苏容在说什么,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周顾小声问苏行则,“苏大哥,凤凌与苏容一直很亲近吗?” 在他看来,凤凌与苏容相处,似乎真像一对姐弟,至少比苏行则与苏容看着更像兄妹,凤凌待苏容十分亲近讨喜。 苏行则点头。 周顾小声嘀咕,“我有点儿羡慕凤凌。” 苏行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却想着,你可不用羡慕,若是苏容退婚的消息传开,将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为了你退了与夜归雪的婚,不再因利益捆绑夜相府时,怕是都该羡慕你了。 周顾此时当然不知道,他轻轻叹了口气,“苏大哥,我明日就走了。” 苏行则点头。 周顾压低声音道:“不知夜二公子何时离京?” 苏行则也不知道,“应该也快了。” 周顾想说什么,又觉得难以启齿,索性作罢,放下筷子,“苏大哥,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苏行则点头。 周顾起身,折回苏容的屋子。 凤凌见周顾这么快就吃完了,惊喜,“周四公子,你这么快就用完午膳了?来帮我姐?” 周顾颔首,蹲下身,“你去吧,我来。” “好嘞,你来。”凤凌高兴地答应了一声,麻溜地走了。 苏容扭头看周顾,“急什么?” 周顾想说“想多陪陪你毕竟我马上就离京了。”,但到底没说出口,对她问:“进去皇宫的藏书阁了吗?” 苏容点头,“进去了。” “那……” “张鹜的手札和王晟的策论我都记下了,若你再晚两日走,可以默写给你带走路上闲暇时看,至于那个藏宝图,只有半卷残卷,不完整。” 周顾:“……” 他是不是又有理由可以跟她在一起多待两日了? (本章完) 第三七八章 干脆(二更) 这个想法一冒出,周顾便自己在心里摇了头。 制药已十分辛苦,她昨夜一夜未睡,今儿看来还要忙上一日,若是接下来再给他默写手札和策论,她要一连忙上几日,还是算了。 尤其是,他又不能总在她的院子里待着,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没有不透风的墙。 于是,他果断地摇头,“不必的。” 苏容扭头看他。 周顾解释,“我就明日启程,手札和策论不着急,待下次见,你再给我好了,反正我都看过,又不急于一时。” 苏容点头,“行。” 苏容制药的手法娴熟,分毫不差,制出来的药,单从浓郁的药味和香味上,便能分辨出来比周顾与苏行则合在一起研究制的药更上乘。 一日一晃而过。 傍晚,天幕黑下来后,大夫人没见苏容的影子,问苏行则,苏行则说七妹还没忙完,大夫人叹了口气,对距离他最近的大小姐说:“你瞧见没?你妹妹那个人,谁说她没心没肺?” 大小姐小声说:“母亲,这话是您自己说的。” 大夫人一噎反驳不得,“的确,是我说的,但是我哪里料到,她长大后,遇着在意的人,就这般对人掏心掏肺了?” 连休息也不曾,一夜又一日地关在屋子里制药,晚饭看来也不过来吃了。 “哎。”大夫人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 她看着大小姐,“昨儿相看的人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明儿你沈伯母还给你安排了一场相看,依照你沈伯母的意思,若是这两个看不中,适合你的,倒还有一个人选。” 大小姐脸一红,小声说:“母亲,我觉得明儿我不必相看了,就、就昨儿相看的冯大公子吧,明儿那人,让二妹妹去吧!” 她不能自己先挑花了眼,毕竟后面那么多妹妹在等着呢,她若是一圈都看过来,眼光太高,后面的妹妹该怎么选? 大夫人看出她的心思,“不必想着你的妹妹们,这嫁人啊,还是要合自己的眼缘。京城这么多适龄的公子呢,若是选不到,咱们就京外选,虽然我一直说想你们都留在京城,跟你们的大哥距离得近些,也能守望互助,但姻缘的事儿,哪里说得准?更何况,你们大哥如今不打算留在京城了,要去冀北,这样一来,你们嫁不嫁在京城,便没那么首要了。” “大哥在冀北也不会待太久,总要回到京城的。”大小姐红着脸说:“我觉得他就很合适,冯大公子人虽精明些,但精明人才知道利弊,不会做傻事儿,也不会轻易犯错。女儿愚笨,不如妹妹们聪慧,冯家也与咱们家门第相差没那么悬殊,如今冯家刚进京,还没站稳脚跟,但也正是因此,才会选咱们家,借由咱们家,攀上太子。冯夫人看起来也精明,女儿宁愿选一个精明的婆婆,也不愿意选一个愚笨的丈夫和婆婆,免得将来操心一家老小累心。” 大夫人闻言笑了,“这冯家确实合适,否则你沈伯母也不会替你首先物色冯家了。这一家没有糊涂人,内宅干净,没有污七八糟的事情,确实是个好选择。”,她话音一转,小声说:“就是那冯大公子,长的稍差些。” 大小姐抿着嘴乐,“母亲,您是看惯了大哥和七妹,又看过了周四公子和夜二公子,就连瑞安王府的谢小王爷,都是玉树临风,如今再看冯大公子,样貌上自然是要差些的。但女儿没有妹妹们那么重样貌,毕竟女儿的样貌也不是多出挑。” 大夫人看着大小姐温婉柔美的脸,“你这样貌,不是我夸,在京城虽然不是多出挑,但也绝对不会输于一众贵女。” 她点头,“行吧,便宜那冯程了。” 她是个利落的性子,既然大小姐看中了冯家大公子,她便也不再拖着,喊来一人吩咐,让人去沈府给沈夫人传话,明儿相看继续,但由大小姐换为二小姐,大小姐就不继续相看了,可以知会冯家,两家可以坐下来商议婚事儿了。 她压根就不考虑冯家会看不中大小姐,因为如今她家的女儿是香饽饽,肯定看中。 沈夫人很快收到了传话笑着对沈大人说:“苏家大夫人果然如传言一般,利落爽快,苏家的女儿,虽然都是庶出的,但由她认真教养出来的姑娘,果然也是利落干脆的性子,苏家大小姐说看中了冯家大公子,不继续相看了,就他了。苏家大夫人也没意见,这不传话来了。” 沈显点头,“冯家那个小子,是叫冯程吧?” “是他。” 沈显评价,“不错的年轻人。” 沈夫人笑起来,“自然是不错的,否则我也不能为苏家选他。我本以为,苏家大夫人定然会货比三家呢,所以,我先给那大小姐物色了三个人选,这冯程是最合适的,没想到,苏家大夫人和大小姐这么痛快,后面的人不相看了,直接就选中了冯程。说明儿相看由二小姐顶上。” 沈显颔首,“不拖泥带水,是苏家的风格,苏旭比起她这位夫人来,性子倒是软和。” 沈夫人道:“如今苏家大公子会试得了头名,又因东宫和老爷您的关系,未来前途无量想要跟苏家结亲的人,门槛都快踏破了,听说我为苏大夫人参谋选婿的人选,往我面前递帖子传话的就一大堆,更别说苏家了。听说东四胡同每日都有人去拜访,但苏家大夫人每日早早就带着女儿们出府,都给躲开了。甚至有人在半路上拦截苏家大夫人,要为行则做媒,但大夫人说行则暂时没有娶亲的打算,男儿先立业,再成家。” 沈显道:“行则还年轻,磨砺二年再娶妻也不晚。” 沈夫人也同意,“如今适龄的小姑娘们,我倒还真没发现哪个能配得上行则,他是不着急,再等一茬更小的姑娘长大也行。” 沈显无语地看着沈夫人,“更小的一茬?年龄岂不是相差太大?” “相差太大也不妨什么,毕竟男人越老越值钱嘛。”沈夫人道:“将来位高权重,有大把的小姑娘可选。但他的妹妹们却等不起,女人的如花年纪,也就那么几年,否则若是能等上几年,可选的亲事儿要比如今强得多。”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三七九章 不同(一更) 一夜又一日又半夜,苏容为周顾准备的药,彻底制成了。 她将之贴了标签,装进凤凌提前购置的玉瓶里,用蜡封好,足足有几时瓶。然后用香囊装了,足足装满了七八个香囊,一起递给周顾,打着哈欠对他挥手,“走吧,明儿不送你了。” 周顾:“……” 他虽然很想让苏容送,但见她一脸疲惫,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接过一连串的香囊,对她小声问:“你就没什么要对我嘱咐的了吗?” 苏容打着哈欠想了想,“没有。” 周顾无奈,“听苏大哥说他在琼林宴授官后,要去冀北,你也打算去,我先去南平,至于冀北……我便不去了,我届时直接去南楚。” 他觉得自己还是得提前去为她摸清南楚内部的具体情形,毕竟单凭太子收录的卷宗,多少也会有出入。他派出去的人查夜相府传回的消息说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因时间太短,不如他自己亲自提前去摸个清楚放心。 苏容点头,“行。” 周顾看着她问:“我每走一地,能给你传信吧?” 苏容没意见,“能。” 周顾有些不舍,“那我走了?” 苏容摆手,“走吧!” 周顾默默叹了口气,拎着香囊转身走了。 苏容倚着门框看着他磨磨蹭蹭地出了她的院子,心下有些好笑,揉揉困的睁不开的眼睛,转身回了屋。 凤凌悄悄探出头,趴在门口对苏容问:“姐,明儿一早用我喊醒你去给周四公子送行吗?” “不用。”苏容说了不送他,就不送他,明儿她还有事情要做。 凤凌缩回头,“行吧!” 周顾回到护国公府已经过了子夜,国公夫人正在他的屋子里等着他,他迈进门槛后立即问:“母亲,您怎么没去睡?这么晚了还在等我?” “反正睡不着,便等等你。”国公夫人看着他,衣裳皱巴巴的,一身药味,眉眼疲惫,但精神气却极好,笑着问他:“你也跟着制药了?” “嗯。”周顾点头,将香囊解下,递给国公夫人看,“母亲,您看,这些药,都是苏容亲手制给我的。” 国公夫人惊讶,“这么多?都是她亲手制的?” 她拿起其中一瓶,看到上面的标签,愣了愣,“这药……是药堂里卖的千金一瓶的凝脂玉缎膏?” “对,就是您认识的那个凝脂玉缎膏。” 国公夫人问:“这药膏的方子,她怎么会有?难道她的产业涉足药堂?” 周顾摇头,“我也不知。” 他自然不会说这药方子是苏容从大佛寺里花了五千两银子用眼睛借出来的。 “你祖母给你买了两瓶,我也给你买了两瓶,已放在你的行囊里,但你自己这里,就……”国公夫人数了数,“五瓶?” 周顾弯了弯嘴角,“五瓶已够用了。您与祖母给我准备的,不必带了,留在家里吧!” “是够用了。不过穷家富路,你多带些,我们心里也安心。”国公夫人看着儿子脸上的笑,这么长一段时间,他脸上的笑容真是稀少又难得一见了,她又挨个看了桌子上的药瓶和标签,除了凝脂玉缎膏外,都是珍贵得护国公府都难淘弄到的好药,这么一对比,盛安大长公主和她准备的那些药物,反而被比下去了,除了凝脂玉缎膏外,其余的跌打损伤的药物等等要稀松平常得很。 国公夫人心下触动,她活了一把年纪,自然知道看一个人,不能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如今这么一看,苏容这哪里是对她的儿子无情无义?分明是在意得很?这么些珍贵的药物而且还是亲手制的,不说价值连城,就是这份心,也真是难能可贵了。 她试探地问周顾,“自从那日去东四胡同,你都与她在一起制药?” 周顾点头又摇头,“白日她进宫去看望陛下,在宫里逗留了半日。其余时间,都在给我制药。” 国公夫人颔首,“这两日,她与你可说了什么?” 周顾想了想,苏容说的最多的,就是给他讲解药材和制药的诀窍方法,让他随身带着药书方子,若是哪样没有了,可以自己亲手制,不至于淘弄不到得用的药。其余的好像没说什么,她待他态度随意,似乎回到了从前,又似乎没回去,在江宁郡时,她更多的是小心翼翼试探以及处处可见的小算计,后来她面对他疏远沉默居多,如今她言语随意,待他不比凤凌苏行则更近,但似乎也没了疏远和疏离。 他摇摇头,“教了我制药,其余的没了。” 国公夫人点头,“出门在外,务必再三小心,若有难处,写信回来,别忍着不说。咱们家又不是寻常人家,没道理让你在外面寸步难行。这也是你祖父和祖母的意思。” “我知道了。”周顾笑,“母亲放心吧,我又不傻。” 国公夫人也笑了,“是,你从小最会卖乖讨巧了。” 若不是他这副模样性情,怕是苏容那小丫头也不会待他如此,讨喜的人,遇到了冷情冷性的人,也能给捂暖和了。 她放心下来,站起身,“你明日也不必太早起,睡饱了再启程,反正又不是赶路。把这些药仔细收好,早些歇着吧!” 周顾点头答应,送她出房门,“母亲您也快去休息吧,儿子这就睡。” 国公夫人点点头,出了周顾的屋子,由婢女提着灯,回了自己的院子。 国公夫人离开后,周顾将装了药瓶的香囊仔细收好,躺去床上睡了。 第二日,天亮后,他起床,用过早膳,收拾妥当后,去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 护国公府的一众人等,已早早等在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连老护国公也在。 周顾拜别了老护国公、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一众人等,由众人送到府门口,挨个抱了抱红着眼睛的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又对众人挥挥手,话别后骑上马,由子夜等人护卫,离开了护国公府。 第三八零章 送别(二更) 老护国公看着周顾打马头也不回地离开,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盛安大长公主捶了老护国公一下,嗔怒,“你骂他作甚?他招你惹你了?人都走了,还要挨你的骂。” 老护国公瞪眼,“他头都不回,不该骂?” 盛安大长公主哼了一声,“那也不该骂,他不回头,指不定也跟咱们一样,红着眼睛呢。” 老护国公吹了吹胡子,“人都走了,你就别护着了,连说一句都不让说了。” “我孙子好好的,凭什么总被你骂?说一句也不行。”盛安大长公主望着长街,看着周顾越来越远,直到走没了影,她扭头跟国公夫人确认道:“顾哥儿刚刚回头了?是不是回头了?我老眼昏花,没看太清。” 国公夫人用帕子擦眼睛,肯定地点头,“母亲,您没看错他是回头了。” 周五小姐在一旁也肯定地点头,“祖母,四弟是回头了。” 盛安大长公主得了两人肯定,这回理直气壮地冲老护国公道:“他回头了,你骂错了。” 老护国公嘟囔,“骂错就骂错,反正他也没听见。” 盛安大长公主哼了一声,骂他,“你这个老东西。” 老护国公:“……” 他还整日里挨她的骂呢?他有骂回去过?他又招谁惹谁了? 盛安大长公主不再搭理老护国公,有些难受地擦着眼泪说:“他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若是当真留在南楚,那她岂不是得想死他?得要了她的老命了。但即便如此,她这个做祖母的,自小疼到大的孙子,心里还是希望他得偿所愿,别孤零零落得个萧萧索索回来。毕竟,情伤这东西,有的人,一生都治愈不好。 “走吧,回去吧,再看人也走了。”老护国公开口。 盛安大长公主这回倒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对众人摆摆手,“哎,走,回去吧!” 众人回到府内,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老护国公去了书房,只有国公夫人陪着盛安大长公主去了她的院子。 进了屋子里,婆媳俩眼睛都很红。 国公夫人宽慰盛安大长公主,“母亲,您不必太担心,昨儿夜里顾哥儿回来,带了许多您和我都淘弄不到的好药,他是苏容特意给他制的,连凝脂玉缎膏都有五瓶。” 盛安大长公主惊讶,“苏容还有这个本事?” “是啊,儿媳也没料到,据说她手里有许多上好的古方,是从一本药书上得的,她将那本药书给顾哥儿随身带着了,不止如此,这两日还教顾哥儿制药了。”国公夫人道:“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意味着,有个头疼脑热,风寒受伤,顾哥儿哪怕寻不到大夫,都不带怕的,自己就有药。出门在外,有这个,可比什么都管用。只保命的药,就有三种,我瞧着还有罕见的毒药解药,反正也是保命用的,都十分稀缺难得。可以说,她给他制的这些药,种类又全又多,可以说十分得用尽心了。”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更惊讶了,“这么说,苏容待顾哥儿,算得上是十分尽心了,是对他着实在意了?” “是吧?”国公夫人道:“儿媳想着,若不在意,也不至于如此费心费力。好药难制,但更难寻,从寻药到亲手制药,这个过程,都不易。若没在意的那份心,必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盛安大长公主坐直了身子,“可是她与夜归雪……她到底……” 国公夫人摇头,“儿媳问了顾哥儿说苏容除了给他制药,教他制药外,再没说别的。儿媳想着,人与人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所以,兴许顾哥儿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将来的事情,还真说不准。总之,苏容如此待他,儿媳放心多了。就算他去南楚,也未必会因苏容煎熬难过。兴许苏容会舍不得他难过呢。”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你说得对。” 她面上终于露出笑容,“咱们做长辈的,只有盼着他好,盼着他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咱们心里就满足了。” 国公夫人颔首,“母亲说的极是。” 周顾打马出了城,走到城外十里亭,便见到亭子外停着几辆马车,几匹马,亭子里坐了几个人。 太子燕回声、瑞安王府小王爷谢临、苏行则、以及与周顾交好的京中几名勋贵府邸的公子。 周顾下马,给燕回声见礼,同时跟几人打招呼。 谢临最先跳起来,迎上周顾,不客气地拍着周顾肩膀,“行啊你,瞒得倒严实,我昨儿才知道你今儿要离京,走的不声不响的,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若是以前,周顾自然要不客气地顶谢临一句“谁跟你是好兄弟?”,但今儿谢临跑出十里外来给他送行,他是不好意思说这话的,“哪里不声不响了?你们这不都知道了吗?” 谢临“嘁”了一声,“若不是宫里传出你要走的消息,我们还不知道呢?你也没说啊。”,他凑近周顾小声问:“苏七小姐与夜二公子还没走,你这就先走了,怎么?你是要放弃苏七小姐了?” 周顾看了他一眼,想起那日在他家里,谢临给他创造与苏容独处的机会,还大言不惭地指教了他一番,也没什么可瞒他的,“没有。” 谢临眨眨眼睛,“那你这是……” 在谢临看来,既然没有,走什么啊走?万一你走了,他们二人没了你在中间碍眼,没了顾忌,岂不是感情得飞速进展? 周顾反手也拍了拍他,打住这个话题,“保重。” 谢临一噎,“出门在外,山险路难行,你才要保重。” 周顾一笑,“我药带得多,不怕山险路难行。” 谢临不明白,山险路难行跟他带的药多有什么关系?难道山险路难行,药带得多,可以把药当饭吃吗?他不懂地摇摇头。 周顾不再跟他说,进了亭子,笑着对燕回声道:“太子殿下,我前日已跟您拜别过了,您怎么今儿又来了这里送我?” 燕回声笑了笑,“孤送送你祝你一路平安,顺畅顺遂,得偿所愿。” 这里人多,别人还不知道周顾的目的地其实是去南楚,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那就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了。 周顾心里明白,对燕回声重重拱手,“我也愿殿下,贵体金安,他日再见,荣登大宝,周顾敬拜。” 燕回声微笑,“好!” 有护卫端来酒,一人一杯,二人以酒道别,一切都在不言中。 喝完酒,燕回声对众人笑道:“孤先回去了,你们自便吧!” 众人赶紧拱手,目送燕回声上马车。 东宫的马车走远后,众人随意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一会儿话。苏行则倒是没说什么,毕竟该说的话,在制药期间,俩人都说的差不多了。 小半个时辰后,周顾与众人作别,上了马,打马离京而去。 谢临羡慕地直叹气,“真羡慕啊,我若是也能出去走一圈就好了,可惜,我爹是不会同意的。连殿试都不参加,这就是有才任性?” 一人拍拍他肩膀,“周兄不止是有才任性,他与太子殿下的交情,别人更是比不了。他不参加殿试外出游历三年,三年后回来,直接入朝,一样得以重用。咱们可不行。咱们若这时候走了,三年后还得重考一次。” 谢临打了个冷战,“打死我也不想再考了。” 他顿时不羡慕了,对众人招手,“走了,回去了,这天可真是太冷了。” 月票,么么 第三八一章 传达(一更) 周顾离京,引起了各大府邸震动。 有人猜测以周顾的性子,是真的外出游历了,相信老护国公和他在皇帝面前的说辞,游历是为了深入了解大梁各地百姓民情,以便将来做个好官。有的人猜测他是太子燕回声派出去的一把宝剑,去执行秘密的任务了,太子在京中没办法掌控和扫清的障碍,得派一个人出去,为他扫平障碍,那个人非周顾莫属。 叶秋莹听到成国公府的下人议论周四公子外出游历了,她找去夜归雪的院子,见他正站在桌前写信,她安静不打扰地等了一会儿,直到他将信写完,派人送出去后,她才走到他跟前开口:“小叔叔,我听说周家那个小哥哥外出去游历了,今日一早离开的。” 夜归雪“嗯”了一声。 叶秋莹仰着脸看着他,“小叔叔,您什么时候走?” “我准备明日。”夜归雪道:“今日入宫,去拜别大梁陛下。” 叶秋莹点点头,小声说:“苏七姐姐没有出城去送他,东宫的太子与瑞安王府的谢小王爷,还有苏家的那位大哥哥以及与他交好的玩伴都去城外送了。” 夜归雪揉揉叶秋莹的脑袋,笑了笑,“我知道。” 叶秋莹问:“小叔叔,那我什么时候去东宫?” 夜归雪拍拍她的头,温声道:“若我猜的不错你苏七姐姐今日会来府里接你,送你去东宫。” 叶秋莹乖巧地点点头,“那我在府里等她。” 夜归雪颔首,“我先进宫,回来与你一起等,她应该不会来的太早。” 叶秋莹又点头。 皇宫内,今日皇帝依旧养病中,没早朝,二皇子燕麟每日进宫求见皇帝,总算得了皇帝的允许,让他进了养心殿。 燕麟见到皇帝,露出委屈的神色,“父皇,儿臣十分担心您的身体,您可还好?” 皇帝看到燕麟就来气,但如今的他,忍着气,对他道:“朕很好,死不了,你不必担心。” 燕麟心里一沉,往日皇帝从没对他这般说过话,如今却这个态度对他,他更委屈了,“父皇,是儿臣哪里得罪您了吗?大哥的事情,儿臣不知道啊,您不能因为大哥迁怒儿臣啊,儿臣可什么也没做。” 皇帝恼道:“朕何时迁怒你了?你如今不是好好的四处晃悠吗?惹得老护国公都对朕说你们几个皇子太闲了,既然你闲得很,胡思乱想,不如替朕把琼林宴准备起来。” 燕麟一愣,“父皇,琼林宴您让儿臣准备?” “对,你去吧!”皇帝对他摆手。 燕麟心里顿时舒服了,又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想多了?琼林宴可是大事儿,这事儿父皇不交给皇后太子,反而交给了他,这是器重他?还是试探他?考验他?不管如何,他得把这件事情办好了。 燕麟走出皇宫,在宫门口,碰到了入宫的夜归雪。 他本来要上马车,看到夜归雪下马车,立即转身对着夜归雪走去,“夜二公子。” 夜归雪颔首见礼,“二殿下。” 燕麟道:“你入宫见父皇?本殿听说你马上就要离京了?” 夜归雪点头,“是。” 燕麟邀请,“今晚本殿在明月楼设宴,为夜二公子送行,夜二公子赏个光?”,他怕夜归雪不答应,压低声音补充,“我有一笔买卖,想与夜二公子合作,夜二公子别急着拒绝,这笔买卖,事关苏七小姐的性命,夜二公子一定感兴趣。” 夜归雪看着燕麟,应了他邀约,“好。” 燕麟满意,“那就这么说定了,申时三刻,本殿在明月楼天字一号房等着夜二公子。” 夜归雪颔首。 燕麟转身,脚步轻松地上了马车。 夜归雪进了皇宫。 皇帝没让他久等,将他请进了养心殿,伺候的公公搬来椅子请夜归雪落座。 夜归雪先是询问了皇帝身体金安,又道明来意,说他明日离京。 皇帝记得他来大梁京城,是奉了南楚王密旨任务而来,让他颁布圣旨,公告天下苏容的身份,但如今大梁内忧不解,他实在是不敢啊,他叹了口气,“夜二公子,你回去告知南楚王,苏容是朕的外甥女,朕自也是乐意对天下公告她的身份的,但如今你也知道,珍贵妃的案子,牵扯的太大,朕又查出了她幕后主使之人狼子野心,这几年,因朕的纵容,国库空虚,苏容如今在大梁,也是尽力在帮朕解除内忧。如今内忧未平,朕不敢主动生风波,一旦风波生起,引得大魏兴兵来犯,对大梁百害而无一利,大梁若难以支撑,对南楚也有害无益。所以,朕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宽限些时日,待朕扫平内忧,也待苏容离开大梁去南楚前,朕再下旨昭告天下。” 夜归雪也清楚如今大梁的形势,颔首,答应下来,“好,在下回到南楚后,定会将陛下的原话转达给王上。” 皇帝见他答应,心下一松,又与他说了些别话,不过倒是没再提苏容。 半个时辰后,夜归雪告辞,拜别皇帝,出了皇宫。 回到成国公府,果然见门口停着谢府的马车,他询问守门的小厮,“可是苏七小姐来了?” “正是,苏七小姐来了有一会儿了,十一小姐与秋莹小姐在陪着。”小厮连忙道。 夜归雪点头,快步进了府内。 陆明然因那日受陆未染嘱咐,引苏容去见夜归雪,与苏容打了一回教导,较之府内别的小姐来说,她与苏容比较熟悉,故而苏容登门后,由陆明然作陪。 叶秋莹早已收拾好自己的一应所用,只等着苏容来接她,见了苏容后,对她仰着脸问:“苏七姐姐,你是来接我将送去东宫的吗?” 苏容点头,“是啊。” 叶秋莹小声说:“小叔叔说让咱们等等他,他陪着一起去东宫。” 苏容没意见,“行,那就等等他。” 三人坐着说着了一会儿话,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便见夜归雪回来了,陆明然起身避让离开,留苏容与夜归雪、叶秋莹三人说话。 (本章完) 第三八二章 在乎(二更) 自那日从梅山别苑退还十万兵马的虎符后,夜归雪这两日并没有睡好。 苏容见到他,仔细看了他一眼,“归雪,你的风寒还没好吗?没有按时吃药?” “本来已好了,但不知怎地反复了。”夜归雪面色温和,一如既往,温声道:“没大碍的,你给我开的那副药方子,我还在服用。” 苏容道:“我给你换一副药方子吧!” 夜归雪点头,“也好。” 于是,苏容动笔,给他开了一副药方子。 夜归雪收起,吩咐人换新的药方子煎药,同时跟苏容说明日他准备离开,今儿进宫去拜别皇帝,以及皇帝表达的意思,他也与苏容复述了一遍,包括在宫门口遇到二皇子燕麟,以及燕麟的话,他也没隐瞒,都与苏容说了。 苏容已料到皇帝不敢,不过若是照她的意思,如今确实不是好时机,毕竟冀北的平西将军府一日不解决,一日终究是个祸患,还有南平侯府,蠢蠢欲动,悬而未解,若大魏得了大梁内局不稳的消息再趁机寻借口开战,大梁还真是岌岌可危,难保不步当年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后尘。 苏容没什么意见,对夜归雪道:“其实,我不是十分在乎昭不昭告天下,毕竟,我的身份真的假不了。” 夜归雪摇头,“王上在乎。” 他温声解释,“王上的目的,是想让大梁陛下告诉天下人,当年珍敏郡主与他有过婚约,订过婚书,那时,王上未立后,后来珍敏郡主和亲大魏前,二人之间的婚书其实并未毁,如今王上还留着当年的婚书。若有了大梁陛下的告示,待您回到南楚,王上也会将婚书之事昭告天下,您是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南楚王女,无人能诟病,王上也不希望人诟病您的身份。” 苏容明白了南楚王的意思,道:“我从小到大就顶着庶女的身份长大,倒没觉得庶女就低人一等。”,她点头“既然他在乎,那就随他吧!” 大约这就是父爱吧,虽然她从小就不缺,苏旭给了她实打实的父爱,谢伯伯虽然被她称呼一声伯伯,但也给了他实打实父亲才有的爱护和教导。但来自亲生父亲的父爱,虽然她还没见到人,但从夜归雪的只言片语里,便可窥见一斑。 当然,若他太差劲,她娘当年也不会在后来爱上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夜归雪温声道:“王上自是在乎的,否则也不会心有怨言,被迫立了王后之后,对她不闻不问了。” “当年大魏使出这等奸计,是不是也有南宫家的手笔?”苏容问。 夜归雪颔首,“南宫家数代独霸南楚王宫,自然不准许有人夺走王后的位置。哪怕当今王后不得王上心意,南宫家要的,也是皇亲国戚的位置,不容动摇。” 苏容嗤笑,“南宫家这外戚之位霸占数代,要的哪里是臣子之位?是王与南宫共天下了。” “的确如此。” “恨不得取而代之。”苏容道:“所以,这一代,南楚王空置六宫,导致王宫无皇嗣,王后受冷落南宫家也不发作,一直忍着,想必是正中下怀?若不是我娘怀了个我,南宫家趁这一代南楚王室无人,将王位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南宫家与宗室,以前定然不是一伙的,如今冒出来个我,南宫家急了,兴许如今已与宗室联手了,包括下嫁女儿宠络夜相府?” 南宫家与夜相府,虽然一个第一势力,一个第二势力,门第相当,南宫家的女儿若嫁入夜相府,算不得下嫁但前提是,夜相府的长公子未婚,没娶妻,如今,夜相府的长公子是丧妻再娶,这样一来南宫家的女儿,可不就是下嫁了? 即便如此,两府依旧结亲了,说明,南宫家在寻求破局之法。这个破局之法,就是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势力,包括夜相府,阻碍她,让她无法回到南楚继承王位。 若她有十万兵马的虎符在手,有夜相府的支持,便能南宫家布置的天网下撕开一道口子,但如今这道口子,被她亲手给推开合上了。 夜归雪颔首,“是这样。” 苏容笑了笑,“那就看将来鹿死谁手吧!” 夜归雪不再多言。 叶秋莹歪着头瞅着二人,虽然人小鬼大,但到底年纪小,不藏心事,静静地听着二人说话,听到末尾,再看二人,不免露出了好可惜的神色。 苏容扭头瞧见,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对夜归雪道:“你告诉她了?” 夜归雪颔首,“她人小鬼大。” 苏容好笑,捏捏叶秋莹的小脸,对她笑道:“你这是什么小眼神?” 叶秋莹咬了咬唇拉住苏容的手,“苏七姐姐,我小叔叔这么好,你真的舍得不让他做你的王夫吗?” 苏容微笑看着她,“怎么?你这么小,还会做说客了啊?” “也不是。”叶秋莹小声说:“周家的小哥哥也很好的。” 苏容笑起来。 她蹲下身,与叶秋莹平视,对她认真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是只夫妻一种,利益捆绑的,不纯碎的夫妻,难免有朝一日,因利益不合,渐行渐远,毕竟,王与王夫的位置,举重若轻。所谓至亲至疏夫妻,大体也就如此了。哪怕我们努力做到不让最坏的结果出现,但偌大的利益,复杂的朝局牵扯,多方势力平衡下,久而久之,难保不互相生怨。当然,这是站在王女的角度,我才这样说。若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呢,那就是,你小叔叔很好,但我更希望,他与我做至交好友,如今我们能言谈无忌,不彼此避讳,互相坦诚,将来也能做到我将后背交给他,哪怕他的权利再大,我也相信他,而不对他心生猜忌怨怼。当然,也更不会因为对别的男人心软在意,而对他心生愧疚,觉得对他不能一心一意而自我厌弃。” 叶秋莹似懂非懂,一双大眼睛看着苏容。 苏容笑了笑,不再多言,拍拍她的头,站起身,回头对夜归雪道:“走吧!我已传话去东宫,太子殿下如今应该在等着了。” (本章完) 第三八三章 相信(一更) 东宫内的管家,得了消息,早早在宫门口等候。 苏容、夜归雪、叶秋莹三人来到东宫后,管家已等候许久,见三人来到,连忙迎上前,笑呵呵见礼,“殿下听闻七小姐与夜二公子今日送秋莹小姐过来,一早便在等着了。” 夜归雪有些歉意,“劳太子殿下久等。” “贵客迎门,殿下十分重视,久等也不当什么。”管家十分热情,“夜二公子快里面请。” 夜归雪颔首。 三人进了东宫的门,去了东宫正儿八经待客的前厅。 燕回声听到脚步声,迎出门口,含笑而立,“夜二公子。” 夜归雪拱手见礼,“太子殿下,叨扰了。” 燕回声摇头,“表妹有求,孤无不应允,夜二公子无需客套。”,他笑着看了叶秋莹一眼,“只要小姑娘住得惯就成。” 叶秋莹见燕回声看她,她眨着大眼睛,脆声道:“我会很乖的,太子殿下放心,我尽量不给您添太多麻烦。” 燕回声失笑,“你添麻烦也没关系有孤表妹的面子在,你只要不添太大的麻烦,孤都能容忍你待在东宫。” 叶秋莹重重点头,“我肯定会乖。” 燕回声莞尔,“也不用太乖,孤的东宫,虽一切按规矩行事,但你可以不必遵循,只要不太出格,大可随意些。” 叶秋莹又重重点头,道谢,“谢谢太子殿下。” 几人进了会客厅,落座后,叶秋莹挨着苏容坐着,她第一次来东宫,与燕回声也并不熟悉,只在成国公府她生辰宴时,打过一个照面而已,所以,难免有些拘谨。 苏容捏了一块糕点给她,她小声说:“苏七姐姐我不吃。” “吃吧,很好吃的。”苏容将糕点塞进她手里,又拍拍她脑袋,“随意些,你以后要在这里久住的,不必太见外。”,话落,她“唔”了一声,“太子殿下都说了是我表哥了,你以后就把自己当成我?” 叶秋莹被迫接过糕点,睁大眼睛,小声说:“这、不太好吧?” “人要想过得好,吃得好,喝得好,住得舒服,随心所欲,就得脸皮厚,不能面皮子太薄了。”苏容小声教她,“没问题的,你还小,可以慢慢学着,久而久之,脸皮就厚了,也就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 叶秋莹:“……” 是这样吗? 夜归雪轻咳一声。 叶秋莹立马转过头,红着脸看着夜归雪,“小叔叔,苏七姐姐说的不对,我肯定不学她,您放心。” 苏容大乐。 夜归雪无奈又好笑地看了二人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燕回声笑问:“小姑娘可有先生教导?夜二公子可安排贴身伺候施教的人来陪着她?” 夜归雪摇头,“只她一人,就已足够麻烦太子殿下。其余人,在下没有安排。既然她住进了东宫,一应安排就劳烦殿下了。” 夜归雪深知,东宫如铁板一块,他安排人陪着叶秋莹一起入东宫不合适,故而不曾安排,只将叶秋莹自己安置了进来。 燕回声笑道:“夜二公子既然十分放心孤,那么孤也请夜二公子放心,孤会依照公主的教导,安排人教导她。” 夜归雪颔首“多谢太子殿下,在下相信王女,自然也相信她为在下推荐的东宫。” 燕回声点头,“孤不敢向你保证让她住在东宫期间毫发无伤,但敢向你保证,他日你来接,孤也会如今日你送她来时一般,还你个完完全全的小姑娘。” 夜归雪再次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苏容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而是吃了一块又一块糕点。 叶秋莹一会儿看看苏容,一会儿又看看她的小叔叔和太子殿下,片刻后,她扯了扯苏容的袖子,小声说:“苏七姐姐,你别吃了,当心午膳吃不下,你吃的太多了。” 苏容“嗐”了一声,“耳朵眼大的糕点我吃个十碟八碟都不妨事。” 叶秋莹:“……” 她瞅瞅苏容的肚子,平平的,很是怀疑她吃进去的那些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苏容擦擦手,“好,不吃了,走,我带你去你的院子里瞧瞧,若有哪里不喜欢,让人给你换掉。” 叶秋莹点点头。 苏容跟燕回声与夜归雪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叶秋莹去了。 二人离开后,燕回声笑着道:“夜二公子这般相信孤的表妹,将夜相府的小小姐放在孤这里,不怕为质,可是心里已有决断?即便夜相不再支持她,二公子也要支持她?” 夜归雪轻叹,“不瞒太子殿下,在下自从五年前,便为迎回王女而做准备,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在下一日不敢懈怠荒废。彼时,未见王女,便深知责任之重,如今虽不得王女心意,但在下的诸多付出,终究不想枉费。太子殿下说的对,无论我父亲如何,在下自是要支持王女的。” 燕回声含笑点头,“夜二公子既然坦诚以对,那么孤便也与夜二公子表个态,孤无论是大梁储君,还是将来承继王位,孤这一生,都会是表妹的依靠。她无论是去南楚也好,留在大梁也罢,孤的社稷之下,总有她的一席之地。” 夜归雪颔首,“太子殿下与王女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在下是知道的。在下回南楚后,会说服父亲。” 燕回声道:“其实夜二公子大可以告诉夜相,比起王夫之位,外戚之权,一门纯臣良将,才是长久之策。相信夜相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做糊涂事儿。大梁如今虽有内忧,但王女会亲自去冀北动手,帮孤铲除隐患,兴许夜二公子人还没回到南楚,大梁的内忧便已扫平了。如今的大梁,有孤在,其实并不具大魏的。孤不同于父王,对大魏心有所畏。所以,即便没有夜相府的相助,孤也相信,表妹有能力破局。夜二公子可相信?” 夜归雪点头,“王女之能,常人难及,剑走偏锋,总会歪打正着。心有成算,步步为营。”,他顿了一下,“论心思谋算,多少人难望项背。在下也相信。” (本章完) 第三八四章 扎心(二更) 东宫管家为叶秋莹收拾出的院落和闺阁自然是没话说。 苏容瞧了一圈,问叶秋莹,“哪里不满意?” 叶秋莹扯着苏容的衣袖,小声说:“没有不满意的地方,特别好,苏七姐姐,你会常来看我吗?” “只要在京,我便会常来看你。”苏容摸摸她的头,知道她小小年纪,被迫离家,被迫早慧,夜归雪马上要走,她心里其实没底的很,但她太懂事儿,所以,把恐慌压在心底,不敢表露出来。 难为她小小年纪,便迫使自己长成小大人的模样,大约这就是没娘的孩子? 对比她来说,她想想自己,反而是幸运的,亲娘硬撑着在她长到七岁时才油尽灯枯撒手人寰,在她离开后,她也并不觉得没了母爱,大夫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让她依旧觉得自己是有娘管着的孩子,并没有太缺失什么。 她拉着她在窗前的躺椅上坐下,递给她一把瓜子,打算跟她谈谈心。 叶秋莹不接瓜子,小声说:“苏七姐姐,我不吃。” “这里又没人。”苏容道:“就算有人,瓜子被下人端来,就是让人吃的,你小小年纪,正是爱吃零嘴的时候,怎么总是拘束着自己?” 苏容将瓜子塞给她,“吃吧!随意些这里如今可是你以后住的院子了,在你自己的屋子里,什么都能做,再说,以后的日子长着呢,难道你要整日畏首畏尾?连个零嘴都怕吃了被人笑话?小小年纪的,累不累?” 叶秋莹看着她。 苏容拍拍她脑袋,“吃吧,知道你是夜相府的小姐,将来总有一天要回夜相府的,夜相府规矩很严苛是不是?你怕如今坏了规矩,将来回到夜相府后不适应?没关系的,大不了到时候我把你接到王宫里住,你整日里跟着我,谁敢说你的规矩不好,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叶秋莹摇头,小脸十分认真,“苏七姐姐,即便你做了王上,也不能随便砍人脑袋的。” 苏容“哈”地一笑,“那我罚人板子?” 叶秋莹有些纠结,点点头,默默地开始嗑瓜子。 苏容身子往躺椅上一歪,翘着腿,悠闲地道:“小秋莹我告诉你,人活一世,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是活给自己看的,自己怎么随心所欲,怎么来,哪怕被别人看不上眼,又有什么关系?自己舒心最重要。” 叶秋莹小声说:“苏七姐姐,你也没有太舒心吧?” 苏容顿时被他扎心了,坐起身,瞪着她,“你这小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聊天?” 叶秋莹住了嘴。 苏容恶狠狠地捏捏她的脸,“我是在宽慰你,跟你谈心,你怎么看不出来?” 叶秋莹被她捏的嘻嘻笑,“看出来了。” “鬼灵精怪。一会儿像个大人,一会儿又真像个小孩子了。”苏容嘟囔一句又躺了回去,“我也不太会劝人,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小叔叔走了也没关系,你夜相府长孙小姐的身份,就是你的护身符,还有我,也是你的护身符,就够了。今日你住进东宫,太子仁善,又有我的面子在,只要我不说为难你,东宫上下,绝对不会有人为难你,将来你回了夜相府也一样,哪怕你后娘已生了弟弟,你依旧是夜相府的嫡出长孙小姐。再说,你小叔叔,多喜欢你啊,他护着你,你怕什么?你知道他为何在我退还他虎符后,他依旧不把你带走,继续安置进东宫吗?那是因为他知道,带你回南楚,是绝对不可能的,有南宫家小姐在一日,你就很危险,而留在成国公府,怕你被养歪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在这大梁,只要太子想为难你,成国公府也护不住,不如就顺着早先的决定,相信我,相信太子,把你安置在东宫。” 她剥了一个瓜子,扬手扔进嘴里,“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为了你,几乎是选择支持我。” 叶秋莹小声说:“苏七姐姐,你说的不对,我小叔叔很喜欢你,即便不为了我,他也会支持你的。” 苏容偏头笑,“嗯?这你也知道?” 叶秋莹重重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小叔叔那日赏梅回来,因你选择周家小哥哥,他很是伤心。” 苏容笑了笑,“任谁准备五年,空手而归,也会失望的。” 她收回视线“我看你并不需要我跟你谈心,吃瓜子吧,等一会儿有人会来喊咱们吃饭。” 叶秋莹点点头。 于是,房间里只听到咔咔的嗑瓜子声,苏容嗑瓜子的速度很快,她嗑三个,叶秋莹嗑一个,因速度太慢,被苏容嘲笑,叶秋莹红着脸,鼓着腮帮子,不理她。 半个时辰后,果然有人来喊,说是太子殿下请两位小姐去前厅用午膳。 苏容拍拍手站起身,随着她起身,落了一地的瓜子皮,见叶秋莹睁大眼睛看着她,她得意地说:“你看,我的瓜子皮比你的多。” 叶秋莹看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一小堆瓜子皮,大眼睛眨啊眨的。 “走吧!”苏容不再逗她,动作利落地向外走。 叶秋莹跟在她身后,一边用帕子擦着手指,一边小声嘟囔,“可惜了太子殿下送的白狐裘披风,都被你糟蹋了。” 沾的都是瓜子皮,她就没见过这样糟蹋好东西的人。 苏容听的清楚,回头对叶秋莹吐舌头,“小管家婆,待我回到南楚王宫,就把你接回去替我管家。” 叶秋莹:“……” 她不要。 给她这样的人管家,岂不是要累死。 二人来到前厅,宫女太监已在陆续上菜,燕回声与夜归雪对坐,二人皆面色含笑,可见言谈十分和谐。 苏容挨着燕回声坐下,搓着手说:“这天也太冷了,外面起风了,看来今晚怕是要下雪。” 燕回声点头,“钦天监观天象,今夜是有雪。” 苏容笑道:“那我今日也不走了吧?大冷的天,我也懒得折腾回去,就陪小秋莹住在东宫了。” 叶秋莹眼睛一亮,“苏七姐姐,真的吗?” “真的。”苏容道:“明儿与你一早起来,送你小叔叔启程。” 叶秋莹看了夜归雪一眼,脆声道:“好。” (本章完) 第三八五章 不怨(一更) 用过午膳,夜归雪出了东宫。 临走前,他问苏容,“今儿晚上二殿下约我在明月楼,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 苏容拒绝,“不去。” 她不待见燕麟,也觉得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才不想与夜归雪一起去应付他。至于她说的事关她姓命的事儿,她觉得无非就是南楚的谁找上他了,杀她而已,这也并不新鲜。 夜归雪点头,上了马车。 苏容对他挥挥手,拉着叶秋莹转身,“走了,回去睡觉了,好困。” 叶秋莹提醒她,“苏七姐姐,你刚吃完午膳,就要睡觉吗?” “吃完午膳就要睡午觉啊。”苏容打了个哈欠,“你不想睡?那你看着我睡好了。” 叶秋莹:“……” 夜归雪坐在马车里,挑着车帘,看着二人一大一小一边说着逗趣的话,一边往东宫内走去,他笑了笑,收回视线,落下帘子。 他并没有回成国公府,而是乘车去了东四胡同的谢府。 大夫人带着二小姐出门相看回来,正与几位小姐坐在一起说话,大夫人又气又笑,对众人道:“你们这两个姐姐,真是要着急把自己嫁出去还是怎地?看一个中意一个,非要不看后面的了。你们若都是这样,我这个当母亲的可就省心了。” 大小姐已脸红过了,如今轮到二小姐脸红,嗔道:“母亲,女儿没那么挑,女儿是真觉得孙公子尚可。” “只是尚可而已。”大夫人道:“兴许下一个,更可呢?” 二小姐红着脸道:“那就留给三妹吧!” 三小姐顿时脸红了。 大夫人无奈,“行吧,反正都是你们沈伯母选的人,她选的人大体错不了。这孙公子长的倒是不错,但人看起来性子有些跳脱,是个爱玩的性子,还不大成熟。你若是嫁了他,没准以后要操心。” 二小姐道:“母亲,他是嫡次子,上面有长兄嫂,女儿就算嫁给他,也不会太操心吧!反正万事有婆婆呢。” “说起来你那个婆婆,孙夫人可是个厉害的主。”大夫人道:“你连个娇也不会撒,别刚嫁进门,就被她管教着立规矩。” “但孙公子瞧着就不像是个听长辈话的人,女儿若是得了他的心,婆婆面前过得去的话,她应该不会为难我。”二小姐道。 大夫人颔首,“行,你自己既然愿意,也明白要找个什么样儿的,那就他吧!” 她看向三小姐,“你明儿准备吧!” 三小姐没想到这么快大姐二姐都订下了,转眼就轮到她了,她立即说:“女儿还没准备好,要不、要不明儿让四妹去?” 四小姐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咱们早就说好了的,从大到小,不能乱了长幼顺序。” 大夫人点头,“没错。”,她看着三小姐,“明儿你去,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学学你的两个姐姐脸皮厚点儿,听说明儿那位李公子,是这三个人中官职最高的,少年老成,人也稳重,在户部当差。又没让你瞧见他就订下来,若是不中意,后面再挨个看。” 三小姐只能点头,“好吧!” 众人正说着话,听人禀告夜二公子来了,大夫人连忙摆手,赶她们,“你们都回去吧!”,她说完,亲自匆匆向外迎了出去。 苏容虽然与夜归雪退婚了,但不代表老死不相往来了,她前往南楚,若有夜归雪和夜相府的支持,能省多少劲儿,大夫人心里明白,自然不会因为如今二人已退婚,她就翻脸慢待人家。 大夫人迎到半路,看到夜归雪自己一个人,愣了一下,笑着问:“归雪,小七怎么没与你一起回来?” 夜归雪拱手见礼,含笑回话,“回伯母,她见天太冷,懒得回来了,陪秋莹住在东宫了。” 大夫人“嗐”了一声,“这天哪里冷了?就是她自己不禁冻,懒惰而已。” 夜归雪笑,“大约也是因为秋莹的关系,她怕她自己一个人初进东宫,心里不适应便陪她一晚。” 大夫人爱听这话,“这样啊,那让她多陪着住几日。” 她迎着夜归雪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他,“听说你明日要走了?” 夜归雪点头,“明日一早启程。” 大夫人道:“关于小秋莹,你只管放心,我会在京城多待一些日子,若是她住在东宫不适应,我就将她接来我身边,不过那样的话,你可别怕伯母不会教孩子,反正小七那东西,我是没管教好。” “王女很好,伯母过谦了。”夜归雪浅笑。 大夫人听他称呼都变了,心里叹了口气,摆手,“她啊,从小就是个混账的性子,我将棍棒准备了好几根,但瞧着她小时候玉雪可爱的,生生没舍得打下手。如今她长大了,更是不听我的管教了,哎,她这性子,将来留着去南楚,让南楚王自己管吧!” 夜归雪失笑,“王上若是见了王女,宠她怕是还来不及。” “倒也是。”大夫人也笑起来。 二人说着话进了屋,婢女上了茶。 大夫人叹气道:“归雪,我代小七向你道歉,她啊,你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也该了解她几分,她那性子,瞧着没心没肺冷情冷性,实则心里是有柔软之处的。当初,周顾初到江宁郡那一日,她就跟我说,她完了,瞧着周小公子真好,她怕是配不上。光风霁月,艳如骄阳般的少年,又是天之骄子,性子讨喜,任谁瞧了,那一身的少年气,都会喜欢极了。不止小七喜欢,我、你苏伯父、谢先生,还有行则,甚至阖府上下,看他就是看自家的准姑爷,他在太守府住了一个月包括下人在内,没人觉得他不好,他离开后,小七因为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考虑两个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下定决心,待他科考后,前往京城跟他退婚。那时,她心里是难受的,养伤期间,借着伤势,总是一个人闷着,脸上都不见多少笑容了,无论在我们面前,将话说的再狠,再无所谓,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我最是清楚,虽不说痛彻心扉伤筋动骨,但也是挣扎许久,如在心里挖掉一块地方。后来周顾科考后,她独自登门,周顾放出狠话说老护国公若是敢做主应了她的退婚,他就要自出家门,不要做护国公府的子孙了,很是闹了一场,但后来碍于小七态度强硬,到底是应了,让小七如愿以偿。就冲这一点,后来的日子里,小七的心里便总觉得对他不住。毕竟,周顾那孩子,初到江宁郡时,于感情上,就如白纸一张,若不是她随意涂画,他不知情之一字,也不至于受她情伤,后来他一直走不出来,她每每都沉默无奈,倒了如今,周顾愿舍弃前途似锦的青云之路康庄坦途,而陪她去走荆棘攀高峰面对无数刀枪剑雨的危险,她岂能无动于衷?所以,伯母希望你别怨她,感情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遭,难免不能妥善处置,难以两全,伤了你的心。” 夜归雪抿了抿嘴角,温声道:“伯母放心,我不怨她。” 是他自己过于自信,没把握机会。本以为下场的人,又重新上场,在他意料之外。 (本章完) 第三八六章 早到(二更) 大夫人留夜归雪叙了许久的话,本来还要留他用晚膳,当听说他与二殿下燕礼有约,才作罢。 她亲自将夜归雪送到门口,对他道:“明日你几时走?伯母出城去送你。” 夜归雪连忙道:“伯母不必送,明日王女与秋莹送我就好。” 大夫人笑道:“也行,既然有他们送,那我明日就不送你了,不知你下回何时再来大梁?若是归时不太急,也可去江州家里坐坐。虽然你与小七已退婚,但你们交情仍在,做挚友相处,也无不可,咱们家何时都是欢迎你的。” 大夫人这话说的漂亮,但也是出自真心,她是实打实地觉得,夜归雪与苏容,哪怕不做夫妻,也可做挚友,只要不敌对就好。 夜归雪笑着答应,“好。” 他上了马车,对大夫人温声道:“天色寒凉,伯母快回去吧!待下次来接秋莹时,我再拜会伯母。” 大夫人连说了两个好字。 夜归雪马车离开后,大夫人折返回院子,没回自己的屋子里,而是找去了苏行则的屋子。 苏行则正在看冀北的卷宗,是那日离开东宫时,太子亲手拿给他的,他送周顾回来后,便待在屋子里看卷宗,夜归雪登门后,大夫人没让人喊他,也没人打扰他故而他并不知道夜归雪来。 大夫人顶着一身寒气进屋,苏行则抬起头,讶异地看着大夫人,“母亲,您没午睡?这是又去哪里了?” “没有去哪里,夜归雪来了,来与我道别,坐了一个时辰,陪他说了说话。”大夫人坐下身,叹了口气,“没别的事儿,我来找你,就是想与你说说话。” 苏行则放下书卷。 大夫人径自道:“哎,我就是觉得,夜归雪这孩子,也是极好的。” 苏行则不置可否,夜归雪的好,所有人都瞧得见。 大夫人继续道:“他五年前就在准备做王夫,一千八百个日夜,严以律己,不敢懈怠,那十万兵马的虎符,也是他为了小七,九死一生夺到手的。折腾一场五年慌度,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如今空手而归,你说他心里真的甘心吗?” 苏行则也不知道。 大夫人问他,“要搁你,你甘心吗?” 苏行则沉默片刻,摇头,“若我是他,自然是不甘心吧?” “是啊,我也觉得他怎么能够甘心?”大夫人叹气,“他说他不怨小七,我瞧着他不像说假,看起来是真不怨。但人非圣贤,岂能忍受如此空手而归?他若不怨小七的话,但又心里不甘心,那他当该如何?” “不怨七妹,说明他不会与七妹作对,会继续支持七妹?但若不甘心的话,那……”苏行则顿了顿,“重新夺回七妹?让她放弃周顾?” “难!”大夫人摇头,“你七妹那个人,你该清楚,她若不是喜欢极了周顾,是绝对不可能因为心软,退了夜归雪的婚的,毕竟,无论怎么看,但凡叫来个傻子看,都能看出来,她选夜归雪,对她最有利。但偏偏如今感情用事,回头反悔,选了周顾。” “您也说感情一事,由不得人了。”苏行则看着大夫人,“所以,母亲在担心夜归雪会因为不甘心出手?对付周顾?” “兴许吧!我也就是胡乱担心。”大夫人无奈道:“谁让你妹妹喜欢周顾那小子呢,你妹妹喜欢谁,我自然要向着谁,不希望他出事儿,希望他好好的。” 苏行则失笑,“母亲宽心吧!兴许您想多了,也兴许周顾并不惧。” “也是,反正我也是白操心,管不了。”大夫人站起身,“罢了,我就是跟你说说话,不说憋得慌,如今跟你说说心里就好多了,行了,你忙吧,我也累了,得去歇一会儿。” 她说完,也不等苏行则答话,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夜归雪出了东四胡同后,直接去了明月楼。 他到的早,比与二皇子燕麟约定的晚饭时间早了半个多时辰,不过燕麟已经更早地到了。 小伙计将夜归雪引到天字一号房后,燕麟讶异地看着他,“夜二公子,这么早便来了?本殿以为你会晚到些时候。” 夜归雪道:“顺路便来了,二殿下到的更早。” 燕麟看着他,“本殿是心里惦记着与夜二公子的合作,待不住,便早早来等,” 夜归雪在燕麟的对面落座,对他道:“二殿下直言吧!在下明日一早启程,时间并不宽裕。” 燕麟点头,本来他与夜归雪的交情,也没有几分,闲话多说也没意义,便对他直接道:“南宫家找到了我岳父,许诺若我岳父能够杀了苏七小姐,南宫家便甘愿奉上半数家财。夜二公子知道,南宫家的半数家财,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而我岳父养兵,缺的就是银子。虽然国库这些年,流入冀北的银子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不少,但若想打造精兵强将,那么点儿银子,还是不能够的。所以,我岳父对于南宫家的提议十分心动。” 夜归雪颔首。 燕麟见他认真倾听,继续道:“岳父来信询问本殿意见,本殿想着夜二公子与苏七小姐的关系,若不想苏七小姐有性命之忧,夜二公子是不是也要做些什么?本殿知道,南宫家小姐与夜相府的大公子已有婚约,大婚在即,但两府的关系,这纽带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拿出一把匕首轻轻往桌布上一划,比喻道:“如今的南宫家与夜相府,无非就如这一块遮挡桌面的桌布,只要外力轻轻一下,便四分五裂。南宫家数代以来一直独大,夜相府被南宫家的势力压制太久,难道一直想屈居于南宫家之下永不翻身?这是不可能的,否则也不会因为寻求出路,而去支持一个在南楚毫无根基的王女了。” 夜归雪不说话。 燕麟收起匕首,看着他道:“夜二公子与夜相府不若与本殿合作?太子虽有护国公府,但这么多年,父皇打压,护国公府早已式微,本殿敢保证,如今的护国公府,在连年克扣军饷下,军力早已不及在下岳父,苏七小姐妇人之见,支持东宫,依靠太子夜二公子是聪明人,两利相较,当该知道,本殿除了没有太子的身份外,兵力要比他强得多。这个世道,文臣主政,武将主国,未来的大梁天下,未见得就是他燕回声的。本殿支持夜二公子与苏七小姐,你们与其相信燕回声,不如找我合作,本殿将来荣登大宝,南楚可剥离属国身份,与大梁平起平坐。而你夜相府,本殿也帮你铲除南宫家,让你夜相府势可倾国,如何?”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三八七章 放任(一更) 夜归雪觉得不如何。 他对燕麟问道:“二殿下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做得了平西将军的主吗?” 燕麟一愣,“什么意思?” 夜归雪淡淡道:“就是字面的意思。” 燕麟眯起眼睛,“本殿自然做得了他的主,他是我岳父,本殿将来继承王位,他便是国丈,位极人臣。” 夜归雪笑了笑,“若他不想做国丈,想要二殿下也想要的那把龙椅呢?” “不可能!”燕麟断然反驳。 夜归雪看着他,“有人甘愿为臣,哪怕威名赫赫,也不起反心诚如护国公府,为天下百姓,不愿被生前身后骂名。但也有人野心勃勃,恐怕不甘心只要一个国丈的位置,而是要九五至尊的宝座。平西将军儿女众多,而二皇子妃不过是其一罢了。二殿下不如仔细想想,亦或者去查探一番,看看你是否过于自信了。” 燕礼的脸色变了,“夜归雪,你知道什么?” 夜归雪摇头,“在下不知什么,猜测而已。” 他站起身对燕礼道:“二殿下今日找在下,就如当初的大殿下找在下一样,若说合作,二殿下其实与大殿下并没有多少区别。比起大殿下,至少南平侯府在大殿下没被御林军封府之前,他是一心支持大殿下,想做国丈的,而平西将军府,搜刮敛财,扩充军需,就不一定是为了二殿下了。” 他说完,也不等燕礼继续说话,出了房门。 燕麟坐在原地,没拦夜归雪,因为他这一番话对他的冲击实在是有些大。他虽不敢置信,但心里却明白,夜归雪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胡言乱语的,他既然如此说,必有根据。 他有些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回二皇子府。 他想回去问问张婉,可知道他父亲的狼子野心,但在匆匆回到二皇子府这一路上,临到府门前,他已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行,他不能直接问。 于是,他回府后,将最信任的幕僚叫到了书房里,命人死守房门,二人关在里面商议。 幕僚闻言后,也是大惊失色,“二殿下,这、这不能吧?” 燕麟道:“本殿也觉得不能,但这话可是从夜归雪嘴里说出来的,你觉得他会无凭无据空口胡言?” 幕僚被问住了,一时间也存疑,“这、这、应该也不能。” “对,夜归雪不能,也不会。”燕麟道:“否则他便不是名动天下的夜归雪了。” 一个人从不虚言,才能立得住,才能得天下声望。夜归雪的声望,不止是才名动天下,而是人人提起夜归雪,都会夸一句品貌俱佳。 幕僚心惊不已,“殿下,那、那可怎么办?您这些年,十分信任张将军的啊,咱们二皇子府,与平西将军府捆绑得极深,京外的势力,也大多是依靠平西将军,若他、若他当真野心勃勃,那、那……” 燕麟脸色发沉,“你说,本殿若是当做不知道呢?” 幕僚看着燕麟,试探地问:“殿下的意思是……” 燕麟思忖道:“若他当真野心勃勃,夺了那个位置,总不能直接起势,定要依靠本殿的身份顺势而起,而本殿也能趁机借着他搭起的云梯,最后再让他防不胜防,坐摘桃子……” 幕僚道:“也就是说,放任平西将军的野心?” 燕麟点头,“对。” 幕僚问:“那还派人核实查验吗?” “不能查。”燕麟道:“打草惊蛇若是让他知道本殿已开始怀疑他,在查他,那么,他会怎么做?难保不先一步将本殿除之后快。夜归雪说的对,他子女众多,张婉只是其一而已。” 幕僚有些担心,“殿下,若是不查,万一是夜归雪对您用的离间计呢?为了破坏您与张将军的关系。属下刚刚得知,他将叶秋莹送入东宫安置了。他明日离开,已将叶秋莹托付给东宫关照,显然,他已选了东宫,所以,无论殿下您开出多么诱人的条件,他也不会心动。他已与东宫绑在一起,难保不会为了东宫,离间您与张将军。” 燕麟摇头,“他虽有离间的嫌疑,但我那岳父……细细想来,这几年,他所作所为,还真未必是为了本殿。” 幕僚住了嘴。 燕麟道:“你在本殿身边已有几年,你觉得,我那岳父,他待本殿如何?本殿依仗他颇多,但他呢?是不是有掌控本殿说一不二甚至一直让本殿忍耐不顾本殿利益只一味以银钱肥己?认真算起来,本殿自从娶了张婉,也没仰仗他多少势,本殿这几年,仰仗的多数是父皇,他为了打压太子,扶持大哥和本殿,但从中得利最多的人是谁?不是本殿,而是本殿那好岳父张平。” 幕僚深想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燕麟点头“殿下这么说,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夜归雪看得分明,或者是他已得了什么根据。”燕麟道:“所以,本殿如今,不得不防啊。” 幕僚颔首,“殿下,此事得从长计议。” 燕麟点头,“的确还有时间让本殿从长计议。”,他看着幕僚,“从今日起,你暗中选几个信得过的人,先将本殿府中平西将军府安插的人拔了,务必做到意外身故,不着痕迹。” “那二皇子妃呢?”幕僚问。 燕麟沉着眉眼道:“本殿会试探她,看看她是否知道她父亲野心,若是不知,她依旧是二皇子妃,若是她知……就别怪本殿心狠手辣。” 幕僚连连点头,“此事不能太急,殿下既有决定,一定要稳住。如今太子气势,咱们容不得丝毫差错了。” “本殿知道。”燕麟面色冷寒,“本殿倒希望我那好岳父赶紧动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若能替本殿解决了燕回声,本殿到头来,还得谢谢他。” “殿下说得极是。”幕僚赞同燕麟的话,“还有周顾,今日离京,属下派人跟踪,他似乎是去了南平方向。” “我大哥已废了。”燕麟眯起眼睛,“周顾是奔着南平侯府而去?咱们提前给南平侯传个消息,总不能让他轻易得了南平侯府,最好是让他折在南平。” (本章完) 第三八八章 谨记(二更) 夜归雪回到成国公府时,天色将黑未黑。 陆未染正巧在门口遇到他,讶异地问:“表弟,你不是派人传话说今晚有约吗?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还是未曾赴约?回府后收拾一番再出去?” “提前去过了。”夜归雪摇头。 陆未染闻言道:“这个时间,表弟是不是还未用晚膳?” 夜归雪点头。 陆未染立即道:“那正好,母亲本来打算今晚为你设宴送行,听说你不回府用膳,还后悔说不如昨日就设宴了,如今你既然早早回来,那最好不过了,我这就派人去给母亲传话。” 夜归雪颔首,“好。” 陆未染立即派人去知会成国公夫人。 夜归雪则回了自己的院子。往日他回府,都有叶秋莹迎出来接应她,今儿叶秋莹住去了东宫,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他揉揉眉心,坐下身,轻喊,“隐月。” “公子。” 夜归雪问:“我让你去取的东西,可取回来了?” 隐月点头“回公子,取了。” 他拿出东西,递给夜归雪,“公子您要自己收着?还是交给属下代为保管?” 夜归雪看了一眼,沉默片刻,道:“你代为保管吧!” 隐月颔首,将东西收了起来。 成国公夫人在得知夜归雪今晚有约时,虽后悔没昨日设宴为他送行,但依旧命厨房备了宴席,想着他从外面回来,再与府中众人一起坐坐,也当做为他送行了。但没想到,夜归雪提前回府了,她心想正巧了。 成国公赞赏地看着夫人,“不错,还是你做事周全。” 成国公夫人无奈,“这府中都成什么样子了?您没看归雪都不相信府中能照料好秋莹,将她送去东宫安置了吗?妾身再不用些心难道让人继续笑话下去吗?” 她哀怨地看着成国公,“老爷儿女太多,一个个的都各有心思手段,将府里弄的乌烟瘴气,妾身早就劝过老爷让老爷严加管教,可是老爷呢?您当初说什么,说谁有本事谁立足,让我不要妇人之见。如今呢?一个个的都长大了,能耐大得很,只会窝里斗,连本该是投奔咱们来的,都不敢在这府里久待了。” 成国公老脸有些挂不住,但自知理亏,讪讪道:“夫人说的是,以后都听夫人的。” 成国公夫人不被他的好话哄住,对他道:“您不必听妾身的,妾身是妇人之见,您以后能多听未染的别让他太难做就行了。” “他已顶事了,是世子,这偌大的家业,以后有七成都要交给他,这我始终明白分寸,而他确实让人放心。”成国公表态,“你就放心吧!” 国公夫人得了他这话,还算满意,点点头。 于是,当日夜,成国公府设宴,为夜归雪送行。 宴席后,陆未染送夜归雪回住处,夜归雪见他几次欲言又止,温声问:“表兄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陆未染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但还是道:“进屋再说吧!” 夜归雪点头。 回到夜归雪住的院子,进了里屋,下人沏了茶退下去,房门关上后,陆未染开口:“表弟,你明日就要走了,而苏七小姐留在京城……”,他心有疑虑,“放榜那日,在茶楼内,我观周顾对苏七小姐,似乎十分不同,他们二人之间很是微妙……”,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今日我听到风声,说周顾似乎是去往南平方向,但他保不准……” 夜归雪明白了,看着陆未染道:“表兄不必担心,我与苏七小姐……”,他顿了顿,“她是南楚王女,这一点,不会变。” 陆未染一愣,不解地看着夜归雪。 夜归雪不打算与他多言和苏容之事,对他道:“我将秋莹通过王女,安置在太子殿下的东宫,一是为着安心,安我的心,也安王女的心。二是秋莹住进东宫,能拉进成国公府与东宫的距离,这些年,成国公府与东宫的距离太远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在我离开后,表兄常去东宫看看秋莹,时常走动,对你有利无害。成国公府尾大不掉,表兄终究是手软,还应再手狠些,否则,长此下去,必受其累,这是我给表兄的忠告。我也不希望,成国公府消弭在太子登基之后。” 陆未染正了神色,“表弟放心,为兄谨记。” 表兄弟二人喝了一盏茶,又说了几句闲话,陆未染嘱咐夜归雪早些休息,离开了他的院子。 他走出院门,想起什么,又驻足回头看去,只见在他离开后,隐月拿了一封信,进了夜归雪的屋子,他再回去便不合适了,遂收回视线,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苏容既然说陪叶秋莹住在东宫,那自然是跟她一张床,叶秋莹的小身子软软的暖暖的,苏容抱着她很是舒服,跟抱个抱枕一样,便甩开自己的被子,跟她一个被窝躺下,然后抱着她不撒手,心满意足地睡了。 她睡的太快,以至于叶秋莹睁着大眼睛,瞅着她,十分怀疑她怎么睡的这么快? 她从小到大,就没被人搂着睡过,十分的不适应,她忍了好一会儿,越忍越睡不着,忍不住扭着小身子,想从苏容的怀里钻出去,奈何苏容抱的挺紧,她挣不开,只能苦着小脸待在她怀里躺着。 不知僵着躺了多久,叶秋莹才认命地叹气,迷迷糊糊睡了。 第二日,一早,苏容准时睁开眼睛,见叶秋莹还在睡,推醒她,“起床了。” 叶秋莹困的睁不开眼睛,“唔”了一声,“苏七姐姐,你好讨厌。” 苏容:“……” 她“嘿”了一声,伸手捏她小脸,“大早上的就说我讨厌?你不起床送你小叔叔了吗?你若是不起,我自己去了啊。” 叶秋莹激灵一下子,困呼呼地从床上爬起来,用手一边揉眼睛一边说:“我再也不要跟你睡了。” “我怎么了?”苏容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初嫌弃大夫人的自己,“我睡觉不老实?踢被子?对你拳打脚踢?” “那倒没有。”叶秋莹摇头,指责她,“你睡觉太沉了。” 苏容:“……” (本章完) 第三八九章 送行(一更) 昨夜夜半,天空飘起了雪,到了清早,地面上落了厚厚一层。 雪依旧未停,天空飘着大片的雪花。 叶秋莹洗了脸整个小人儿总算精神了些,看着窗外担忧地道:“这么大的雪,小叔叔怎么赶路啊。” 苏容也看着窗外,“只能在马车里多放几个暖炉了。” 叶秋莹叹了口气。 成国公府众人将夜归雪送到府门口,一番告别后,陆未染独自送夜归雪出城。 街上无人,出了城外,天地更是白茫茫一片。 陆未染从头到脚裹着披风,但没用多久,头上身上便挂了一层霜白,他忍不住贴着夜归雪的马车对里面说:“表弟,这雪太大了,要不你等雪停后再走吧?不过是晚两日的事儿?” 夜归雪摇头,“昨夜我收到来信,已催我回去,不能再耽搁了,无碍的,雪前赶路,总比雪后封路要好走。若是一旦耽搁,便不止两日了。” 陆未染只能作罢。 马车来到城外十里亭,亭子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裹成了两个球一般,每个人的手里抱了一个手炉,一边聊天一边等人,看样子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陆未染愣了愣,下马见礼,“苏七小姐。”,又对叶秋莹打招呼,“秋莹。” 苏容站起身,笑着点点头,“陆世子。” 叶秋莹乖巧地喊,“未染表叔。” 夜归雪从马车走下来,看到二人裹得严实暖和的模样,顿时笑了,“等了许久了?” “也没多久。”苏容摇头,“是我们起得早了?” 夜归雪看向叶秋莹,“昨夜没睡好?” 叶秋莹哀怨地看了苏容一眼,“苏七姐姐睡觉抱着我,我不习惯,又挣不开她,给她当了一夜的抱枕。” 夜归雪失笑,“这样啊,怪不得了。” 苏容咳嗽一声,“那个,你香香软软暖暖和和的,我也不知道你睡不着嘛,我保证今儿晚上不抱着你睡了。” 叶秋莹立即说:“今儿晚上不要你陪着我了。” 苏容无奈,有些可惜地答应,“好吧!” 香香软软暖暖和和的抱枕没有了。 叶秋莹看到她可惜的眼神,跺了一下脚,扔掉暖炉,跑过去抱住夜归雪,仰着脸说:“小叔叔,你回程途中一路小心,回到南楚后,要记得给我来信报平安。” 夜归雪摸摸她的脑袋,“好。” 叶秋莹放开他,“转告祖父祖母父亲,我一切安好,也让他们放心,我会乖乖等你来接我的。” 夜归雪目光温暖,“好。” 叶秋莹说了两句话后,似乎没什么可说了,扭头看向苏容。 苏容想了想,对陆未染说:“劳烦陆世子带着小秋莹去车里等我,我有几句话,要私下与归雪说。” 陆未染颔首,看向叶秋莹。 叶秋莹乖乖点头,跟着陆未染去了马车里。 苏容在他们离开后,对夜归雪伸手,“归雪,你没忘还有东西没还我吧?” 夜归雪看着她,轻叹,“我以为你忘了。” “不敢忘。”苏容摇头。 夜归雪伸手入怀,拿出那枚梅花簪子,递给她。 苏容伸手接过,收进袖子里,对他微笑,“我还是那句话,你放心,你我即便利益相悖,我也不会拿小秋莹作伐,用来威胁你。” 夜归雪颔首,“我知道。” 她看着苏容,“昨日二殿下寻我,说南宫家找上了平西将军张平,以半数家财做筹码,让张平取你性命。他此言应该不假,不过我也对他透露了张平的野心,他从昨日起,应该也会防备起张平。” 他简短将昨日与燕麟见面的经过说了。 苏容点头,看着他,认真道:“归雪,谢谢你。” 夜归雪摇头,温声道:“我想要的,不是王女的谢意。” 至于他想要什么,他没往下说。 苏容沉默了一下,依旧认真地看着他,对他道:“归雪,我那日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良缘难觅,知己更难求。你说你为做我王夫,准备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但我其实一直想问问你,你虽然心甘情愿,但是累不累?” 她不等夜归雪回答,径自道:“其实是累的吧?只不过你心中清楚,有所得,必有所付出。你也没有理由对别人说你累,或者也说不出口,无论是你父母,还是你兄长。王夫的位置固然不错,是你自己为自己选的路,但从行事,到心性,你心中都如拿了一把尺子丈量一般,未必不会为此感到束缚困累。” 她话落,轻轻一叹,“归雪,我不愿你被困顿在我这里,毕竟,我真的不能再多出一份心软了。所以,诸般理由,你总有一个能够对我释怀的理由吧?” 夜归雪点头,“王女说的对,兴许吧!” 毕竟,他做不出拿着她送的梅花簪死活不还的事儿。 他不知道周顾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苏容一再对他心软在意,短短时间,在他还没离开京城时,便让她下定决心退了他的婚的。 他看着苏容,目光温和,“大雪天寒,王女怕冷的很,回去吧!回到南楚,我会与王女书信。无论如何,王女放心,我会竭尽所能,迎你回南楚。” 苏容点头,“好。” 她虽说着好但站在原地没动,对夜归雪笑着说:“你先走,小秋莹想必心里十分想看着你走,否则我拉着她离开,她难保不一再回头看你。” 夜归雪笑了笑,颔首,出了亭子,上了马车。 随着车帘放下,马车离开十里亭,渐渐走远。 苏容站在原地,目送夜归雪马车离开,剩下一道黑影后,她拿出袖中的簪子。 凤凌从苏容身后冒出来,凑近苏容问:“姐,您是不是后悔了?舍不得夜二公子?” 苏容摇头,“后悔什么?” 她将梅花簪递给他,“你看看,是原来的那支吗?” “啊?”凤凌一愣,接过来看,“是吧?一模一样?”,他见苏容不语,又仔细看了看,肯定道:“是的,没错,就是这支,这梅花的底部,做了标记的。”,他指给苏容看,“喏,就是这里,这里刻了您的名字。再说,这做工,也没差的,咱们自己作坊出的东西,普天之下,只这一支。” 苏容点头,“既然是那就毁了吧!” (本章完) 第三九零章 可惜(二更) 凤凌看着手中的梅花簪,设计精妙,做工精致,梅花栩栩如生,匠人精雕细琢,毁了真是可惜。 就如与夜二公子的婚约一样,毁了让人觉得可惜。 他递还给苏容,“主子,还是您自己毁吧,这么漂亮的簪子,我下不去手啊。” 苏容不看他,接过簪子,双手用力一搓,好好的梅花簪,转眼间便化成了粉末。 凤凌倒吸了一口气,“可惜了可惜了。” 他的可惜还没说完苏容松开手,一阵风吹过,粉末被风雪卷走,再看,天地白茫茫一片,了无踪迹。 凤凌:“……” 他看着苏容,“下手真狠啊。” 苏容偏头瞅了他一眼,“当日我前往护国公府退婚,毁掉那纸婚书时,我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可惜了。” 凤凌:“……” 当日前往护国公府悔婚,他去查夜二公子了,并没有亲眼所见。 他挠挠头,“主子做的对,咱们赶紧回去吧?”,他打了个哈欠“近来累死了,觉不够睡。” 苏容点头,“走,回去,待太子做出决定后,我们便要启程前往冀北,你趁着如今还有时间,赶紧睡,否则出了这京城,不会有好觉睡的。” 凤凌也觉得,他们如今在京城,砍掉了想对主子伸刀伸剑的手,一旦出了京城,那些还藏在暗处准备伺机而动的刀剑便会蜂拥而至,到时候别说睡觉,别把剑砍卷了刃,他就知足了。 陆未染一直守在叶秋莹的马车前,看着夜归雪马车走远,叶秋莹到底是小孩子,虽然没落泪,还是红了眼睛。 陆未染对她低声说:“表叔会时常去东宫看你的,若你自己在东宫待得闷得慌,便叫人给表叔送信,表叔便接你出来玩,如何?” 叶秋莹转头,看着陆未染,“表叔,您也会很忙的吧?”,她摇摇头,“我小叔叔跟我说过,成国公府多少人想把您拉下世子之位,您的身边,也是很危险的,难保我不会成了您的软肋。”,她揉揉眼睛,叹了口气,“还是东宫最安全,您若得闲,可以去东宫找我玩,至于把我接出来玩,就算了吧!” 陆未染:“……” 叶秋莹又道:“表叔,您是世子,怎么混得这么惨呢?我听说我小叔叔与我没来成国公府之前,你三天两头总是遇到暗杀刺杀陷害什么的,都是您的那些兄弟们干的。自从我小叔叔与我来了,成国公府的人碍于我小叔叔,不敢乱动,您才过了这么一个多月的太平日子。” 陆未染:“……” 叶秋莹语重心长道:“表叔,您得厉害起来啊,我小叔叔虽然把我安置进东宫,但也托付您多关照我。我在成国公府住了这么久,与别人都不亲,唯独与您,还算亲上几分。如今我小叔叔走了,苏七姐姐应该也不会在京中留太久,我听她话言话语,也要走了,是要去做重要的事情,他们都走了,我与太子殿下又不熟悉,唯独剩下一个亲近的人,就是您了。我自然不想一直在东宫闷着,所以,您还是赶紧把您身边的危险都清除了吧!否则我总不能一直闷着等到小叔叔来接我的那天。” 陆未染:“……” 这孩子,将来以后可了不得,得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才能镇住她。 他憋了好一会儿,才在她的眼神下点头,“好,表叔以后厉害些,争取能早些接你出东宫玩。” 叶秋莹点点头。 苏容走过来,便看到叶秋莹眼眶红红的,她捏了她一下鼻尖嘲笑,“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吗?” 叶秋莹瞪着大眼睛,“苏七姐姐,我没有哭鼻子。” “那你的兔子眼是怎么回事儿?”苏容问。 叶秋莹道:“风太硬了,刮的。” 苏容恍然,一本正经地点头,“哦,原来是风刮的啊,是我错了,误会你了。”,她不太诚心地道着歉,上了马车,“走吧,咱们回去了,这天是太冷了。” 叶秋莹快速地落下帘子脆声道:“表叔,走了。” 陆未染应了一声,陪同二人一起回城。 马车顺利回到东宫,陆未染将人送到宫门口后,听闻太子殿下不在府中,便没有进府拜会。 苏容问叶秋莹,“你真不需要我陪着睡了?” “不要了。” “那还需要我在东宫多住两日陪你吗?”苏容又问。 叶秋莹挣扎。 苏容继续道:“我有自己的院子,不住你的院子,不跟你一张床睡。” 叶秋莹立即点头,“需要的。” 苏容笑,“行,那就陪你住两日。” 苏容早先在东宫住的院子,管家每日让人仔细打扫,一应布置,也未挪动,还是依照苏容住在东宫时候的原样,原封不动地存放着。 如今听闻苏容要住回那处院子在东宫多住两日,顿时眉开眼笑,“您的那处院子,一直留着呢,殿下说了,谁也不给住,一直给您保留着,就算将来您去了南楚,总有再回大梁省亲的那一天。” 苏容笑,“这倒是不必一直留着。” 管家笑呵呵地道:“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反正咱们东宫院落多,空着也是空着。” 苏容想想也是,反正将来燕回声登基,要住去皇宫,以后有了太子,太子要住进东宫来,那院子自然也就另作他用了。 叶秋莹虽然舍不得夜归雪,但她昨夜没睡好到底是小孩子,困的不行,进了院子后,几乎已困的睁不开眼睛,苏容赶她,“去床上睡吧!” 叶秋莹困乏乏地小声说:“不太好吧?如今是白日。” “白日怎么了?困还不能睡了?”苏容拍拍她的头,“去睡,你也就清闲这一日吧,从明儿开始,就有先生来给你授课了。琴棋书画,针织女红,骑射六艺……还如你在夜相府被安排时一样,安排的满满当当,每七日,有一日休息。” 她眼神怜悯,“你会好累的。” 叶秋莹对这个安排一点儿意见都没有,迈着小短腿,爬上了床,躺下后,又撑着眼皮问苏容,“苏七姐姐,那我睡了,你呢?” “我就在你这里看书,你只管睡。”苏容道。 叶秋莹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本章完) 第三九一章 喜欢(一更) 叶秋莹睡下后,苏容吩咐人取来纸笔,开始默写张鹜的手札和王晟的策论。 这两本被周顾一直惦记的东西,自然是十分精妙和深奥,尤其是张鹜的手札,只言片语间便是治国之策,用兵之谋,可见张鹜不止是一名传世文臣,还是通读兵法,善于用兵的将臣。 苏容写了半日,一边写,一边琢磨,倒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越是品味研磨,越是受益良多。 晌午时,叶秋莹睡醒了,睁开眼睛,见苏容站在桌前写着什么,她的面前已经堆叠了一大摞纸稿,她下了床,走到她身边,没打扰她,歪着头看。 苏容听到她的动静,偏头瞅了她一眼,“睡醒了?” 叶秋莹点点头,“苏七姐姐,你这写的是什么?” “张鹜的手札。” 叶秋莹问:“是那个名臣张鹜吗?” “对。” 叶秋莹惊讶,看看她,又看看她面前的一大摞纸稿,“苏七姐姐,你好厉害啊!竟然能默写出张鹜的手札。” 苏容道:“这个本事是天生的。” 叶秋莹眨眨眼睛,见她落笔不停,字迹十分有筋骨又流畅,写了这么久,手腕依旧有力,她又被她的字折服,“苏七姐姐,你的字也写的好,跟我小叔叔写的一样好。” 苏容笑,“能跟你小叔叔的字想必被你说一句一样好,证明这字确实能拿得出手。” 叶秋莹肯定地点头,“特别好。” 苏容的字是谢远与苏行则盯着她练的,若是练不好,就不让她出府玩,她为了能出去玩,自然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给周顾写药方时,用狂草,面对张鹜的手札,她自然不好亵渎,用的是端端正正的字体,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这一手字,确实还算配得上这手札的内容。 她还剩下些没写完,便对叶秋莹问:“是不是饿了?” 叶秋莹摇头,“不饿,苏七姐姐,你写吧,我不打扰你,就坐在这里看着你写。” 苏容看了一眼天色,点头,“行吧,那等我写完再用午膳。” 叶秋莹应了一声,不再打扰她,拿起她写过的字迹看,一双大眼睛,模样认真。 半个时辰后,苏容放下笔,揉揉手腕,又揉揉肩膀,对外吩咐,“来人,摆膳!” 有伺候的下人立即应是,匆匆去了。 叶秋莹一双小手,将苏容写的所有纸稿都已叠得整整齐齐,“苏七姐姐,你写这纸稿,是要送人吗?” 毕竟,一个会默写下来的人,是不需要这些纸稿拿在手里看的。 苏容点头,也不隐瞒她,“送给周顾,他喜欢。” 叶秋莹恍然,“周家小哥哥文武双全,而张鹜的手札,既有治国之策,又有兵法谋略,他确实是会喜欢张鹜手札的人。” 苏容看着她如大人一般的点头,失笑,“你还挺了解。” 叶秋莹脆声道:“小叔叔与我讲过张鹜的手札,说张鹜能文能武,是传世名臣,若有机会拜读,实乃大善。” 苏容看着她,“这样啊那你要不要抄录一份,送给你小叔叔?你亲手抄录的,他应该很喜欢。” 叶秋莹睁大眼睛,“苏七姐姐,我能抄录?这手札珍贵……” 苏容点点她鼻梁,“好东西留存于世,就是要惠及于人,你小叔叔也喜欢,你抄录一份送他就是了。在我这里,东西再珍贵,若被人藏私,封存起来,不能得用,也全无意义。” 叶秋莹眼睛晶亮,“好,谢谢苏七姐姐,我一会儿吃过午膳便抄录,我会很快的。” 苏容点头,“行。” 厨房送来午膳除了苏容喜欢吃的几样菜外,也照顾了叶秋莹的口味,做了几样她爱吃的菜。 叶秋莹很触动,小声对苏容说:“苏七姐姐,东宫的人真好。” “你是东宫的贵客,这是贵客该有的待遇,所以,以后但有需求,只管开口,不必有负担。”苏容拍拍她的头,“你小叔叔不好留人在东宫陪着你,我却可以给你留两个人陪着你。” 叶秋莹看着苏容,“苏七姐姐,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不必留人的。” “没事儿,我有人,留给你两个,也不碍事儿。”苏容摆手,“吃吧!” 叶秋莹点头。 二人吃过午膳,叶秋莹兴致勃勃开始为夜归雪抄录张鹜的手札,她人小,写字慢,一笔一划,需要许久,才能写一页,但她并没有喊累,十分认真。 苏容则是睡了一个时辰的觉,睡醒后,见叶秋莹还在写,招呼她,“要不要歇会儿?嗑会儿瓜子?” 叶秋莹摇头,“苏七姐姐,我不累。” “好吧!”苏容便抓了一把瓜子,坐在一旁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她写,很快,她就发现这孩子十分有天赋,竟然在模仿她的字迹,短短时间,模仿得竟然有那么三五分像。 苏容笑起来,“你喜欢我的字啊?” “嗯。”叶秋莹有些羞涩,“苏七姐姐,我觉得你的字特别好看。” “就喜欢你夸我。”苏容吐了一口瓜子皮,对她说:“那等回头我给你写几张字帖吧!” 叶秋莹欢喜不已,重重点头。 苏容磕了一把瓜子后,本来想偷懒半日,但看着叶秋莹认真的小脸,自己再懒下去,好像不太像话,便也默默拿起笔,开始默写王晟的策论。 叶秋莹抬眼瞅她,“苏七姐姐,你又在写什么?” “王晟的策论。”苏容回答他,“这本周顾也喜欢。” 叶秋莹“哦”了一声。 “你小叔叔也喜欢吗?”苏容问:“要不要也抄录一本?” 叶秋莹点头又摇头,“我小叔叔手里有王晟的策论,也是手抄本,不知是从哪里弄的。” 苏容“嗯”了一声,“那就正好,免得把你累到。” 二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开始专心写字。 傍晚,燕回声回到东宫时,听说叶秋莹与苏容关在屋子里一整日,他笑问:“怎么一整日没出屋?是嫌天太冷雪太大?” 苏容捶着肩膀有气无力地摇头,“不是,默写了张鹜手札和王晟的策论。” 燕回声恍然。 (本章完) 第三九二章 调兵(二更) 用过饭后,叶秋莹拒绝苏容送她,自己回了院子,她毕竟人小,累了整整半日,早早回去睡了。 苏容与燕回声坐着说话。 苏容问燕回声,“太子殿下,想好了吗?” “什么?” “去冀北。”苏容提醒他。 燕回声无奈“想好了,去吧!” 苏容就知道他会答应,对他道:“我明日,不,后日吧,后日我启程离京。” 燕回声蹙眉,“不必这么急,后日是琼林宴,父皇的身体养的差不多了,明日早朝,关于珍贵妃的案子,也该结案了。你可以在琼林宴后再去冀北。” 苏容摇头,“趁着珍贵妃的案子结案,以及琼林宴的盛况,受人瞩目,我离开才不会太受人关注。” 燕回声想想也是“好吧!” 他看着苏容,“孤派出去的探子回信,这些年,平西将军除了掌管的十万平西军外,私下怕是豢养了不下二十万兵马。而且,应该是有五万精兵骑兵。如今的平西,不亚于京城的铜墙铁壁,甚至兴许比京城还要固若金汤,孤怕你入了平西,即便有暗卫照应,也难以撬动乾坤。所以,孤趁着周卫回京时,已私下寻他密谈过,他从护国公府调派十万兵马助你,由周三公子周澈领兵。” 他叹道:“只能调派十万兵马,若是再多,恐防动静太大,打扫惊蛇,虽然十万兵马也不多,但是最起码,能保证你的安危了。” 苏容点头,“十万兵马不少了。” 周家的四位公子,除了周顾,她目前为止,其余人还都不曾见过,她母亲倒是见过周卫,回来跟她说不愧是护国公府的世子,看起来周正沉稳得很,是个可靠的兄长。 至于周家的其余两位公子,据说都是年少将才。 周澈虽然是庶出,能被燕回声委以重用,应该是极为出色。 燕回声道:“就在这两日,他会神不知鬼不觉调兵去冀北,孤已打通了关口,让他带兵安置在冀北届外的翠屏山。” 苏容点头,“好。” 第二日,苏容问叶秋莹,“昨儿睡的还习惯吗?” 叶秋莹点头,“睡的很好。”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一个人睡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儿,自从昨儿开始,便深切地觉得了。 苏容笑,“那好,我今儿回府了,你既然很习惯,我就不陪你了?” 叶秋莹睁大眼睛,“苏七姐姐,你昨儿才说要陪我两日的?怎么今儿就走了?” 她如今再说不习惯,还来得及吗? 苏容捏捏她脸,“晚上我再来,也给你带两个人来。”,她压低声音,“因为明儿我也要走了。” 叶秋莹看着她,想问她也要走?要去哪里?但她知道,她是不可能一直待在东宫或者京城陪着她的,她毕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点点头,“好。”,又对她道:“张鹜的手札,今儿晚上我就能抄完。” 苏容本来想说没抄完的手札留给你慢慢抄,但闻言拍拍她的头,表扬,“厉害啊。” 小小年纪,一本手札,抄录的动作还挺快。而且她也瞧了,字迹也没多不规整。 叶秋莹哀怨地拂开她的手,“苏七姐姐你和小叔叔总爱拍我的头,我怀疑我以后会被你们拍的长不高。” 苏容笑,“你长不高的话,也怪不到我们身上,都是被心眼和聪明劲儿给缀住的。” 叶秋莹嘟起嘴。 苏容披了披风,笑着对她挥挥手,干脆利落地走了。 叶秋莹在她离开后,赶紧又回去抄录手札了。 回到东四胡同,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十分热闹,苏容下了马车,问守门的小厮,“怎么这么热闹?” 小厮笑着说:“回七小姐,是冯夫人、孙夫人、李夫人以及冯大公子、孙二公子、李大公子来了府中拜访。故而热闹些。” 苏容不明所以,“怎么这么多夫人公子?” 小厮笑着提醒,“您忘了吗?是夫人给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选的亲事儿。没想到一相看一个准。这不三家都登门来拜访了,撞一块了。” 苏容:“……” 她想起来了,这几日母亲带着打头的几个姐姐相看,她是听说挺顺利,没想到顺利成这样,这才几日,三个姐姐就要订下了。看来今儿这三家登门,是交换庚帖? 她本来想去瞧瞧,又想着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反正她母亲和沈伯母两个人长过眼的人选,应该差不了。 于是,她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人刚走到门口,一个人影跑着对她冲了过来,“小姐!” 苏容听这声音就是一个激灵,眼看人就要冲到她怀里时,一把拦住她,“这么长时间不见,月弯,你练长跑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月弯的小圆脸已不见了,肉眼可见地清瘦了,瘦成了瓜子脸。跑过来时,就跟一阵风刮过来一样。别说,脸瘦下来后,人也变得娇俏可爱了。 月弯被苏容拦住,跺脚哼哼,“小姐,我练什么长跑?我与赵嬷嬷两个人一路进京,又是水路又是陆路的,累死了。” 苏容捏捏她的脸,可惜地说:“哎,瘦的都没手感了,不好捏了。” 月弯瞪眼。 苏容伸手拉住她,“别瞪眼,我给你与赵嬷嬷找了个好地方,你们去东宫住些日子,一准吃胖回来。我跟你说东宫的厨子做的饭菜十分好吃,糕点也好吃,你保准喜欢。” 月弯“啊?”地看着她,“我与赵嬷嬷……住去东宫?为什么?” 苏容自然不会说因为我去冀北再去南楚短时间内没打算带着你们,但她怕这话说出来,惹得二人伤心跟她哭鼻子,尤其是月弯,她眼泪一落下,她就受不了,只能骗她道:“因为我答应了夜相府的二公子,调派两个人帮她照顾小侄女,再没有别人比你和赵嬷嬷让我更放心的了。” 月弯闻言皱起眉头,“但是我们是来照顾您的啊。” “我离开你们这么长时间,不也好好的吗?我是大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苏容搂着她往屋子里走,哄她,“你放心,就照顾一小段时间。那小姑娘好可爱的,你一准喜欢。” (本章完) 第三九三章 保证(一更) 赵嬷嬷也瘦了,可见这一路来京,真是十分折腾。 她见到苏容,也一样眼眶发红,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小姐好像瘦了。” 苏容挽住她的胳膊“嬷嬷您才瘦了,这一路想必吃了不少苦,其实你与月弯没必要急着赶路来京,可以回江州等消息。” 赵嬷嬷叹气,“夫人和府中六位小姐被绑走那日,老奴担心死了,倒不是怕夫人和六位小姐有性命之忧,而是怕那些人用夫人和六位小姐来威胁您?毕竟那些人,若是杀人害命,当时就能要了人命,不至于绑人走。既然绑人走,一定是有目的。想也不用想,那些人的目的是您。” 苏容抱着她拍了拍肩膀,“嬷嬷当该宽心,我在京城,又不是没靠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谢伯伯一早就给我传了消息,我早有心理准备,救下母亲和六位姐姐,也不算太难。” 她说的简单,将乍然得到消息那一刻差点儿急火攻心似乎不存在一般。 赵嬷嬷舒了一口气,“多亏了谢先生,后来得知夫人和小姐们都平安无恙,老奴确实宽了一大半的心。” 月弯捶着腿,接过话说:“小姐,您知道我们为什么赶路赶的这么急吗?是嬷嬷推测,说夜二公子怕是在京城待不了多久,咱们这么急着赶路,是为了来京瞧夜二公子一面。” 她说完,有些丧气地说:“可惜,还是来晚了一天,人已走了。” 苏容眨眨眼睛,“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月弯哀怨地看着她,“您退了周小公子的婚事儿,又订下夜二公子是未婚夫,咱们得了消息后,多震惊啊,听闻夜二公子名动天下,嬷嬷说他也未曾见过,于是,咱们就急匆匆地赶路,要是早知道还是来晚了,就该慢慢走,我脚都磨起泡了,大腿内侧也破皮了……” 苏容摸摸鼻子,“其实,你们早来晚来,也没什么区别的。” 月弯反驳,“怎么没区别?听人说夜二公子品貌俱全,比周小公子不相上下,既是您选的未来的夫君,我们自然要瞧瞧的……” 苏容截住她的话“但是我又退婚了。” 月弯“啊?”了一声。 赵嬷嬷也愣住了。 苏容轻咳一声,“那个,就是,我觉得,婚约这种东西吧,过早订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挺有负担的,所以,便又退了。” 月弯:“……” 赵嬷嬷:“……” 二人看着苏容,似乎被这个消息砸懵了,他们紧赶慢赶,就是想瞧瞧名动天下的夜二公子,毕竟她们都知道,以苏容的性子,退了周顾的婚,再选夜归雪,如此果断,定然是非他莫属了,否则她也不是拿婚事儿来玩笑的人,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反而又退婚了。 月弯目瞪口呆,“小姐,是你订婚后,发现那夜二公子不如传言一般,名不副实吗?” 苏容摇头,“不是,夜二公子如传言一般,名副其实,品貌俱全,是个极好的人。品性也十分出众,不可多得,当得上名动天下四个字。” “那既然这样天上少有地下无的人,您怎么又退婚了?”月弯不解极了。 赵嬷嬷试探地问:“必有理由,小姐是因为南楚内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可不退的原因?” 毕竟当初的周小公子,她十分喜欢心动,但到底碍于两个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下定决心将婚事儿退了。 苏容叹了口气,“自是有理由。” 在二人的目光下,她简略地将退婚的缘由说了。 虽然是三言两语,她说的轻巧而简单,月弯似懂非懂,但赵嬷嬷却听明白了,在她说完后,叹了口气,“小姐的决定是对的。” 她对苏容道:“其实,在您下定决心来京退婚时,老奴就想跟您说,周小公子那个人啊,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他性子执拗的很,只要认准一件事情,怕是不轻易罢手,但您那时决心已下,而您的考虑也极是,总之是为了两个人都好,老奴也就没好多话。” 月弯立即说:“嬷嬷,您这话说的是马后炮,也太晚了。” 赵嬷嬷无奈,“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不能说,老奴若是当时说了,影响了小姐的决定,也不知事情是好还是坏,故而才按捺下,不曾多言。” 苏容笑笑,“嬷嬷说的是,即便你当时说了,若非亲身体会,我应该也不会改变主意,最后的结果,也无非如今这般。” 她无奈地道:“我从小到大自诩说一不二,下定决心的事情,自觉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退周顾的婚,退的坚决,应夜归雪的婚约,也应的果决。但没想到,我也有反悔的一天。如今反而觉得,颇有些对不住夜归雪。” 但即便对不住,她也果断做出了决定,有愧疚有歉意,但也不多。不像退了周顾的婚后,她总想着,若是早知道周顾因为她颓废煎熬,她大约是不会坚决退婚的。 同样是相处月余,有心与无心,她自己心里的那杆秤,早已倾斜。 嬷嬷拍拍苏容的手,“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周全?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且不后悔,便足够了。小姐聪慧,知道什么是自己该求的,遇事果断不拖泥带水,只这一点,天下就有多少人难以做到。” 苏容笑开,“还是嬷嬷说话,最是中听。” 赵嬷嬷顿时也笑了。 说起让二人去东宫陪叶秋莹小住,苏容简单解释了几句,赵嬷嬷倒是没什么意见,点头道:“老奴听小姐安排,老奴也有几年没见太子殿下了,着实想念。” 月弯一针见血地问:“小姐,您是不是又要去哪里?所以,特意将我们扔去东宫?” 苏容:“……”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 她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要离京,不过小秋莹身边需要有两个妥帖的人陪着也是事实。夜归雪相信我,将人安置在东宫,又因东宫特殊,他不好安排人陪着小姑娘,正好我身边有你们二人来了,赵嬷嬷以前又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如今你们去东宫陪她一段时间,再适合不过了。” 月弯轻哼一声,“说来说去,还是要甩开我们自己去嘛。” 苏容保证道:“待我去南楚,一准带上你们。” 她去南楚王宫,可没打算单枪匹马去,赵嬷嬷在宫里生活几十年,什么没见过?去南楚勾心斗角的,她带着这一老,犹如一宝,是肯定要带去的。 月弯满意了,“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苏容捏捏她的脸,“到时候一路刀枪剑雨的,你别闹怕闹累就成。” (本章完) 第三九四章 结案(二更) 第二日早朝,果然如燕回声所说,皇帝临朝,第一件事情,便是在朝堂上针对珍贵妃一案结案。 珍贵妃一案,牵连甚大,包括大皇子燕礼,大皇子妃宁瑶、以及宫里的德妃、贤妃、丽嫔等涉案的一众人等。 主审此案的瑞安王罗列了一众人等大大小小无数罪状,当朝宣读。 皇帝颁布圣旨,珍贵妃本是死罪,但念及腹中怀有皇嗣,罚废黜贵妃封号,贬为美人,即日起,送往皇陵守灵。大皇子燕礼,从皇室除名,贬为庶民,大皇子妃宁瑶,从玉牒除名,同样贬为庶民,腹中皇嗣,贬为庶民。德妃教子无方,打入冷宫,贤妃降为了嫔位,丽嫔虽是冤枉,但因母族涉案,又因提供证据有功,维持原位份,余安失职,降为二等公公,大佛寺涉案的僧人斩首示众,大佛寺封寺三月,清寺整顿…… 涉案人员的名单,以及罪状并宣判处罚结果,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从皇宫到朝堂,从皇子到臣子,涉案官员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二皇子燕麟在早朝上听得清楚,当听到皇帝将大皇子燕礼贬为庶民,脸色变了几变。 他是真没想到,对燕礼的处罚会这么重,丝毫不给燕礼辩驳的机会。 而且,公布燕礼涉案的罪状,让他听了都心惊,因为有几桩案子,都是几年前的旧案。他没想到都被翻出来了。 他看向燕回声见燕回声立在首位,纹丝不动,一张脸上,依旧一如既往的清淡,看不出心里的情绪。 察觉到燕麟的视线,燕回声转头,向燕麟看来。 这一瞬间,燕麟眼观鼻,鼻观心,竟然不敢跟燕回声对视。心里却想着,燕礼的陈年旧案都被翻了出来,那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呢?是不是寻到机会,也会被翻出来? 这些年,无数人都觉得太子仁善可欺,但他却清楚地知道,燕回声是能忍而已。 如今他终于不忍了,但并没有露出十分的锋芒,而是不显山不露水,甚至他本人并没有打头阵,反而是一个苏容便搅翻了朝局,一个瑞安王,便扳倒了燕礼。 燕麟暗恨,觉得宁瑶蠢,若不是她派人杀谢临,瑞安王也不会大怒,如此配合再无顾忌将皇宫内外京城上下查了个底朝天。让燕礼毫无还手之力不说,也让东宫乐得瑞安王大动干戈。 如今燕礼出局了燕慎又投靠了燕回声,只剩下他了。 燕麟有些慌,但又觉得,他有冀北的平西将军府手握重兵,未必没有希望。 早朝后,消息传出,京城震动。 大皇子府,燕礼大叫着要见皇帝,但御前伺候的公公来传皇帝的话,只说了一句,“陛下说了,大殿下若是闹,就赐死。” 燕礼一下子跌坐在地,喃喃道:“父皇丝毫不顾念父子亲情了吗?儿臣这么多年在父皇跟前尽孝,便落得这个下场吗?” 御前伺候的公公腰背挺得笔直,“大殿下,陛下正因为顾念父子亲情,才将您贬为庶民,否则就您犯的那些罪,陛下说足够您死一万次。” 他说完,将一摞的关于燕礼与宁瑶的罪证都扔在他面前,转身走了。 燕礼看着面前的罪证脸色灰败,许久,痛哭流涕。 他本以为,舍弃宁瑶以及她腹中的孩子,他足以自保,还能够与燕麟联手,与燕回声一较高下,谁能想到,倒头来,原来他才是个傻子,在御林军封府的那一刻,他就该明白,燕回声是不会给他机会的,从宁瑶涉案,证据确凿,燕回声便没想要他也脱身。彻底除去他,他才能腾出手来对付燕麟。 瑞安王府的地牢内,牢门打开,谢临对里面道:“宁瑶,出来吧!陛下有旨,从今日起,你与腹中皇嗣,贬为庶民。” 宁瑶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本以为,自己已是死罪,哪怕有腹中的孩子做保命符,在大案面前,证据确凿,没希望了。但没想到,皇帝能够饶她一命。 不,是太子燕回声,竟然饶了她一命。 她怔怔片刻,问谢临,“我弟弟呢?” “驱逐出京,不许再参加科考,不许为官。”谢临道。 宁瑶松了一口气,竟然觉得,他们姐弟,能够死里逃生,如今能够活着,竟然很知足。 她慢慢地走出暗牢,乍见天光,一时间有些受不住,立即捂住眼睛,过了片刻,又问谢临,“大殿下呢?” “燕礼已不是大殿下了,贬为庶民。”谢临道。 宁瑶慢半拍地点点头,对谢临问:“我能走了吗?” 谢临颔首,“慢走,不送!” 宁瑶走出瑞安王府,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宁泽白着脸从瑞安王府出来,宁泽整个人几乎瘦脱形,他见了宁瑶,一把抱住他,大哭起来,“姐!” 宁瑶伸手拍拍他后背,轻声说:“没事了,我们至少都还活着。” 宁泽点点头,是啊,还活着,曾经一度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了。 等宁泽平息了一会儿,宁瑶道:“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宁泽抹了一把眼睛。 “对,回南平,我们的家。”宁瑶道。 宁泽点头,“对,我们回家,回家。” 即便不驱逐他,他也不想在京城待着了,再也不要来了。 他与宁瑶走出瑞安王府,走了几步后,忽然后知后觉地问宁瑶,“姐,姐夫呢?” 宁瑶脸色变幻了一阵后说:“我会给他送去和离书,从今以后,他与我,再不相干。” 宁泽看着她,“我刚刚听说,姐夫也被贬为庶民了,那他……” “从今以后,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宁瑶截断宁泽的话,“如今恨不得我死的人,怕是还要再加上他一个。以后不要再喊姐夫了。” 她没忘记,那些大皇子涉案的证据,都是她供出的,她供出时,便想到了这一日。她是为了救弟弟,舍弃了燕礼,不,若是有可能,燕礼也会同样舍弃她。 彼此彼此而已。 她不觉得自己欠燕礼。 宁泽闭了嘴,点点头,催促宁瑶,“姐,咱们走快点儿,我要回家。” 月票加加油呀,么么 (本章完) 第三九五章 接人(一更) 宁瑶与宁泽在京中的人手,早已在他们犯案后,便被斩了个七零八落,如今她们免于一死,但关在天牢里的从犯,便没那么好运了,大多被推到了菜市场斩首示众。 所以,宁家姐弟二人走出瑞安王府后,无手下人前来接应。 宁泽白着脸说:“姐,咱们怎么回去?” 他身上如今空空如也,连一两银子也没有。他看看宁瑶,她头上倒是有发簪,难道挡掉回去? 宁瑶还没说话,便见两辆马车行来,一辆马车挂着二皇子府的车牌,一辆马车没有标识车前坐着一个俊俏的公子。 宁瑶认识那公子,不止她认识,宁泽也认识。 宁泽当即拽进宁瑶的衣袖,“姐,是凤凌。” 他如今已不是见到凤凌便气得要死了,而且怕,很怕,他们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与苏容、凤凌脱不开关系。更甚至,他看到凤凌,便心慌恐惧,永远忘不掉被砍掉的断指,手疼的要死。 宁瑶倒是脸色平静,“别怕,他不是来杀我们的。” 都到了这步田地,她相信,凤凌来这里不会是要杀他们,若是他们想杀,早就杀了,也有的是法子杀。别人进不去瑞安王府,但凤凌出入瑞安王府,来去自如,并不受瑞安王府的人防备。 宁泽还是怕,几乎站不稳。 二皇子府的马车最快来到近前,车夫勒住马缰绳,马车停下,车帘挑开,露出二皇子妃张婉的脸。 她对着宁瑶喊了一声“大嫂”,然后心疼地说:“大嫂,我来接你。” 宁泽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见宁瑶站着不动,惊喜地催促她,“姐,快走,走,上车。” 这时,凤凌的马车也来到近前,笑着对宁瑶和宁泽打招呼,“宁大小姐、宁二公子、我姐知道你们想回南平,说亲自送你们回去。你们跟不跟我走?” 宁泽果断地摇头,不走,他死也不跟凤凌走,这个人心狠手辣,是个恶魔。若他们落到他手里,指不定怎么折磨他们呢。 他见宁瑶不动,动手推她,着急地催促,“姐,走!” 他推完,见宁瑶还是不动,就要拽着宁瑶上张婉的马车。 宁瑶一把拉住宁泽,对凤凌说:“我们跟你走。” 凤凌挑了挑眉,心想着姐弟俩,还算有一个不太蠢的,点头,“行,那上车吧!” “姐,你疯了?”宁泽差点儿尖叫。 宁瑶死死拽住他,“我没疯。”,她转头看着张婉,“多谢二皇子妃,民女如今是一介平民,就不劳烦二皇子妃惦记了,民女与家弟,就此与二皇子妃别过。愿二皇子与二皇子妃往后安好,事事如意。” 张婉愣住,惊讶,“大嫂?你这是何出此言?咱们妯娌二人素来交好,虽然你与大哥如今……但到底是兄弟,我与我家殿下怎么能眼看着你们二人走投无路?如今我家殿下已去大皇子府接大哥了,我便来接大嫂你。” 宁瑶摇头,“我会将和离书派人送去给燕礼,也劳烦二皇子妃转告燕礼,他与我之间,夫妻缘分已尽,恩断义绝。也祝他,余生安顺。” 她说完,不再看张婉,死死地拽着宁泽的手,拉着他走向凤凌的马车。 宁泽十分抗拒,“姐,姐,你疯了?你不是我姐!” “再多言一句,我不管你了,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宁瑶转头,狠厉地瞪向宁泽。 宁泽顿时息声,也停止了挣扎,只不过全身上下,写满恐惧和抗拒。 宁瑶拉着他,来到凤凌的车前,对他平静地道:“劳烦凤公子了。” 说完,死死地拽着宁泽,上了马车。 宁泽一脸恐慌,腿软脚软,上不去马车,也不想上马车。 宁瑶拉不动他,对凤凌道:“劳烦凤公子,将我弟弟扔上来。” “行啊。”凤凌一笑,伸手一把拽住宁泽,在宁泽尖叫声还没冲出嘴边,便将他扔进了马车里。 宁泽跌坐进马车内,心惊胆战。 宁瑶将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张婉皱眉的视线,转头拉住弟弟的手,“怕什么?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宁泽快哭了,“姐,为什么啊?” 宁瑶拍拍他,贴着他耳边说:“我为了保你,出卖了燕礼,也出卖了燕麟,你觉得他们能放过我们吗?” 宁泽顿时惊得息声,再不挣扎抗拒了。 凤凌接了姐弟二人笑眯眯地与张婉打招呼,“二皇子妃,看来宁家姐弟更喜欢我,所以愿意跟我走。” 张婉说不出话来。 凤凌看着她道:“我与我姐来京时,去大皇子府做客,那一日,宁家姐弟热情招待,我与我姐十分感动,铭记于心,所以,今日我姐才让我来施以援手。可见这人啊,得待客热情,也要记得人好。二皇子妃您就不比当时的大皇子妃大度,至今都没邀请我与我姐过您的府里做客。” 张婉不知该说什么,索性闭口不言。 凤凌也不在意,坐上马车,对张婉挥挥手,“再会了二皇子妃。” 他说完,赶着马车离开了。 张婉眼睁睁地看着凤凌将人带走,心想着宁瑶宁愿跟凤凌走,也不愿被她接走,难道二殿下猜测得对?燕礼的那些罪状,都是她揭露的?那二殿下做过的那些事情,她又知道多少?又往出吐露了多少?是太子没借此案发作二殿下?还是宁瑶压根没揭露二殿下?还是太子特意压着,以后再算? 她想不明白,如此的好机会,一下扳倒两个皇子若太子也有二殿下的证据,会不揭露出来吗?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吩咐车夫,“走,回府。” 车夫调转马头,往二皇子府行去。 大皇子府门口,已被贴了封条,燕礼立在大皇子府门口,整个人至今还不能接受,从今以后,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了,而被贬为庶民,那些在街上走,他有时候都懒得看一眼的庶民。 “大哥!”燕麟来到大皇子府时,便看到又颓又废又满脸怀疑的燕麟。 第三九六章 盘算(二更) 燕礼顺着声音抬头,便看到了坐在马车内的燕麟。 华贵的马车,身边护卫仆从无数。曾经他也这样,如今,他身边只剩了一个自小伺候的小太监没离开。 对比惨烈。 他一脸惨淡地看着燕麟,“二弟,你没有为为兄求情吗?” 燕麟叹了口气,“大哥,你被御林军封府期间,父皇病倒了两次,我那时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我母妃也被降了位分我近来在父皇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 他话落,对燕礼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哥,上车吧!” 燕礼无处可去,面对燕麟还能来接他,他有再大的怨言,此时对他也没了,便毫不犹豫地上了燕麟的马车。 坐上车后,燕礼道:“我已让张婉去接大嫂了。” 燕礼忽然怒道:“不许接她。” 燕麟看着她,“大哥,为何?” 燕礼恨声道:“我做过的那些事情,一定是她抖搂出去的,否则瑞安王怎么能查到?有些事情只有她知道。” 燕麟叹气,“大哥,越是这样,越得将她接来。” 燕礼脸色恨恨,“接来我要杀了她。” 燕麟无奈,“大哥,你冷静一下,你可别忘了,她虽然不再是你的大皇子妃,被从玉牒除名,同样贬为庶民,但她还是南平侯的女儿,是南平侯府的大小姐。” “那又如何?”燕礼恨声道:“她出卖我,南平侯养出的好女儿。” “大哥,难道你甘心成为庶民吗?”燕麟看着他,“南平侯府这根绳子,不能断了。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怀了你的孩子。” 燕礼自然不甘心,痛苦地道:“父皇竟然连他的孙子也不认了,孩子还未出生,他竟然下了一道圣旨,贬为庶民。” 他眼眶通红,“父皇是丝毫不顾念父子之情。” “大哥,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了。父皇如今对太子言听计从,再不是以前的父皇了。”燕麟道:“如今朝中十之七八的人已倾向太子,眼看燕回声得势,你与我失势,那些人见风使舵,已投靠了燕回声。” 燕礼攥紧拳头,“燕回声!” “大哥,你得帮我,你帮我,我们就还有机会。”燕麟冷静与他分析,“你帮我把南平侯拉到我的阵营来,我将来得了那个位置,恢复你的身份,至少,你还能做个王爷。” 燕礼看着燕麟。 燕麟肯定地点头,“所以,大哥,你得哄住宁瑶。谁不知道南平侯最看重他继夫人生的这一双儿女?只要把他们两个人钳制在手里,南平侯一定投鼠忌器。” 燕礼道:“还有南平侯世子宁池呢。” “宁池不足为惧,我已派人去南平,搅动十八寨了,趁机先杀了宁池。让南平侯只有一个儿子时,他若不想绝后的话,不会再让宁泽出事。”燕麟道。 “为何不杀了宁泽?”燕礼道:“宁泽更好杀,不是吗?” 燕麟摇头,“宁瑶有多维护她这个弟弟,大哥比我更清楚,继夫人疼这一双儿女是出了名的。南平侯更喜欢继夫人,有目共睹。而且,宁泽那怂包,要比宁池好掌控多了。” 燕礼点头“事成之后,我再杀了她。” 燕麟痛快答应,“行。” 兄弟二人坐在车内,一边商议着对策,一边去了二皇子府。马车来到二皇子府后,燕礼情绪已平静下来。 从皇宫里长大的皇子,自小明争暗斗,都非一般人,即便再蠢,也蠢不到哪儿去。只要有人拉他一把,他恢复情绪也快。 只是二人谁都没料到,二皇子妃张婉回府时,是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来的,并没有接回宁家姐弟。 燕麟立即问:“怎么回事儿?为何只你一个人?宁家姐弟呢?” 张婉摇头,“他们不与我来。” 她将接人的经过说了,说是宁瑶主动跟着凤凌走,不顾宁泽的挣扎抗拒,也不跟她来二皇子府。 燕麟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燕礼的脸色更是发黑,破口大骂,“这个贱人!” 燕麟皱眉,断定道:“她不敢来。” “殿下,如今该怎么办?”张婉道:“当时有凤凌在,您知道,当初珍贵妃败露,就是他将剑架在珍贵妃脖子上的,他武功高强,妾身没好让人与他动手抢人。再说明着抢人,闹起来,被无数人瞧着,影响不好。” 燕麟问:“你刚刚说,凤凌带走人,是苏容说要将人送回南平?” “对。” 燕麟做出决定,“在他们被送去南平的路上劫人,若是劫不到,只能杀了。断不能让他们落在苏容手上,然后让苏容去威胁南平侯。苏容向着燕回声,怕是与我早先打的一样盘算,把南平侯争取到东宫阵营。” 张婉看向燕礼,提醒,“大嫂的腹中怀有子嗣,若是杀了……” “不缺她这一个。”燕礼接过话,又恨又怒,“她该死。” 张婉闻言看向燕麟。 燕麟对她摆手,“让人去备席,再为大哥安排一处上好的院子,再选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告诉她们,谁最先怀上孩子,谁就是大哥身边第一人。” 张婉点头,“好,妾身这边去安排。” 东宫内,燕回声听闻燕麟将燕礼接去了二皇子府,而张婉去瑞安王府门口接宁家姐弟,反而空手而归。 燕回声淡淡评价,“二哥倒是与大哥情同手足。” 他负手而立,看着窗外,“二哥一定不会放过宁家姐弟,在他们被送回南平的路上,一准出手。二哥这些年,谨小慎微得很,说他胆子小,也不为过,处处都不出头,哪怕大哥的人都折进去了,二哥的人却没什么损失。但如今,看来大哥的下场,让他害怕了,沉不住气了。他既然把主意打到宁家姐弟身上,孤自然不会放过。正愁找不到机会折他的人手,他若自己主动送上门,再好不过。” 他转过身,吩咐云择,“派人去给珍贵妃传句话,问她想报仇吗?她如今的下场,可是张平一手造成?还有毁了她一辈子却自己靠着出卖她而获得荣华富贵妻妾成群的段萧,难道她不想亲手报仇?甘愿老死皇陵?” 第三九七章 答应(一更) 珍贵妃从大牢里出来,由人护送着,立马送去皇陵守灵。 珍贵妃没有丝毫反抗,对于这个结果,她十分平静地接受了。也没有如燕礼一般,吵着闹着要见皇帝。 对于皇帝十年的宠爱,说没有过动容是假的,但年少时的爱恋,让她一直紧守自己的心,不让自己爱上皇帝。 更甚至,她有时候很盼着皇帝早死,只有皇帝死了,她才能脱身出宫去找他的爱人团聚。 她没想到一切都是张平的阴谋,也没想过那个她爱的男人,为了荣华富贵出卖她。哪怕后来他知道他妻妾成群,也以为是他熬不住了,总不能一直无妻无妾无儿无女孤苦一人。 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就是一个笑话。 得知自己是个笑话后,她没脸见皇帝,也不想再见,老死皇陵,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所以,当皇帝在宫里听闻燕麟大吵大闹着要见他时,他反而问:“沈怡呢?” 余安已回到皇帝身边伺候,他有一手绝活,就是会帮皇帝按摩,缓解皇帝的头疼,他这一手绝活,宫里的公公无人能及。虽然无数人都想替代他,但这么些日子下来,谁也替代不了。 虽然他降为二等公公但只要回到皇帝身边,他凭着这一手绝活,就能再次得到皇帝倚重。 被皇帝提拔的总管大太监,是皇后举荐上来的人,叫赵德。 赵德看了余安一眼,见他专心在按摩,做着二等太监应该做的事情,如今再没了趾高气扬,他拱手,“回陛下,娘娘离开时,什么也没说,并没有大吵大闹。” 皇帝点头,“她毕竟怀着朕的骨肉,打发两个贴心的嬷嬷,去皇陵伺候她。” 赵德应是。 护送珍贵妃的马车行出京城后,云择派的人便找上了珍贵妃,如今太子得势,东宫行事便宜。 来人对珍贵妃传了太子的话后,珍贵妃脸色变幻许久,渐渐地,露出恨意。 她会不恨吗?能不恨吗?自然是不可能的。 太子燕回声,可真会拿捏人心。他知道她埋在深处的恨,因无能为力无可奈何而按压下,但不可能消失,她这样的人,能够在皇帝身边哄着皇帝十四年,且背地里背着皇帝为张平做事情,能够十多年不被人发觉,便不可能大度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原谅张平与段萧。 她慢慢地点头,冷静地问:“恨,太子想让我做什么?只管说。” 来人道:“只要娘娘答应就好,等着殿下消息。” 珍贵妃点头,“好,我等着。” 东宫的人离去后,没多久,皇帝派遣的两个嬷嬷便追上的护送珍贵妃离开的队伍。二人给珍贵妃见礼后,还是称呼娘娘。 珍贵妃虽然被废黜了封号,但依旧是皇帝的女人,称呼一句娘娘,也没错。 珍贵妃看了两个嬷嬷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 凤凌带回了宁瑶与宁泽,马车到东四胡同后,凤凌停车,请二人下车。 宁瑶拉着宁泽下了马车。 望着东四胡同谢府的牌匾,宁瑶知道,这里曾经是谢远的府邸,如今给苏家一家人住,大皇子曾经要借苏行则打击东宫,后来苏行则躲去了沈府,后来一步错步步错到了如今的地步。 最大的错便是她,低估了苏家姐弟兄妹,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厉害至极。 凤凌带着二人入了府,直接带去了苏容的院子。 路上遇到了大夫人,大夫人疑惑地问:“这是?” 凤凌对大夫人拱手十分恭敬尊重,“回夫人,这是宁家姐弟,前大皇子妃,与她的胞弟。” 大夫人恍然,不用问,凤凌将人带回来,一定是苏容吩咐的,她也不多问,点点头,“去吧,行则在小七那里。” 凤凌点点头,带着人去了。 苏容正在与苏行则说话,话题不是别的,说的是苏家三位小姐择婿干脆的事儿。苏容回来后,没去见人,但苏行则却见过了人,没什么意见,三个准妹婿各有所长。 苏容跟苏行则感慨,“哎,大姐二姐三姐这是恨嫁吗?也太快了。这才几天?一下子三个人都定出去了,连我都不适应,母亲怕是更不适应。” 苏行则道:“母亲还好。” 苏容继续说:“等四姐五姐六姐都找到了准夫婿,姐姐们一个挨着一个的都出嫁,我再走了,母亲身边可就没什么人陪着说话了。” 她看着苏行则,“大哥,你得抓紧啊,还是得尽早母亲找个儿媳,这嫁出去跟娶进来,可不一样。” 苏行则看了她一眼,“母亲最舍不得的人是你。她也没那么想要儿媳。待妹妹们都嫁出去后,她巴不得得身边清净几年。” 苏容托着下巴,与苏行则打着商量,“其实我也挺舍不得母亲的,要不,等我在南楚稳定后,把母亲接过去吧?” “父亲呢?” 苏容眨眨眼睛,“父亲还有姨娘们啊,没准母亲还不乐意带着他呢。” “那我呢?” “你不行,南楚没有你发挥的地方,大梁和太子更需要你。”苏容一本正经,“我不能拐走一个周顾,还要把你带走,不给太子身边留个得用的人,多过分啊。” 苏行则冷笑,“说来说去,什么兄妹情,在你这里,都是豆腐渣。” 苏容嘻嘻一笑,“也没有。” 她给出不太诚心的理由,“大哥,都说故土难离,你留在大梁,届时我才有理由回来省亲啊。” 苏行则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她。 兄妹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凤凌带着人进了院子,听到脚步声,苏容探头往窗外一瞅,顿时笑了,“宁瑶也不傻嘛,知道来我这里,还能有活路,若去了二皇子府,怕才真是没活路了。” 毕竟别以为皇帝降罪处罚完了,就天下太平万事大吉人也平安了,没那么轻易。谁让他们还有一个南平侯的父亲呢。 凤凌推开门进屋,对苏容道:“姐,人我带回来了,没动手,自愿的。” “看出来了。”苏容没打算见宁瑶与宁泽,对他摆手,“将人安置去院子吧,派几个人伺候着,告诉他们,明日启程,今日只管踏实地睡。” “得嘞。”凤凌应了一声,转身又出了房门。 (本章完) 第三九八章 安稳(二更) 凤凌带着宁瑶与宁泽安置进院子后,转告完苏容的话,便掉头走了。 宁泽看着宁瑶,“姐,苏容说让我们踏实地睡?” 他有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丢了小命,寝食难安。 宁瑶点头,对宁泽道:“我们至少如今是安全的,她让我们踏实地睡,便踏实地睡吧!” 宁泽还有些心里没底,“姐,如今安全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明我们还是有危险?” 宁瑶点头,“若是得知我们跟着凤凌来到这里,燕礼与燕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回南平的途中,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一定会派人劫杀我们。” 宁泽刚有点儿血色的脸顿时又白了,“姐,那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相信苏容能保护我们。”宁瑶道:“我们如今能依靠的,反而是苏容。” 宁泽不相信,“她会保护我们?” “会。”宁瑶看着他“我出卖了燕礼和燕麟,是决计不能去他们身边的,与其让他们用我们来威胁父亲,期间兴许会折磨我们,或者利用完我们再杀掉,不如跟着苏容。如今太子得势,燕礼已贬为庶民,燕麟那个人,是个纯小人,谨小慎微,且睚眦必报,不是仁君。” 宁泽不解,“姐,你说你出卖了燕礼和燕麟,但如今燕麟好好的。” “燕麟之所以好好的,兴许是太子另有谋算。”宁瑶手放在小腹上,“我们只求平安地回到南平,能活着就好。” 宁泽点头。 宁瑶看着再没有丝毫贵气和意气风发的弟弟,心里钝痛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回到南平后,我们安稳过日子吧!你也别与大哥争世子之位了。如今大皇子败露,你我落了这个下场,想保命都难,人手都折了进去,争也争不过枉费性命。” 宁泽颓丧,“姐,即便我不争,他会放过我吗?” 宁瑶摇头,“不知道,可以求他,我们总归是血脉至亲。” 宁泽快哭了,“姐,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呢?你失手,燕礼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使出来,便败露了。就跟做梦一样。” 宁瑶平静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太子数年隐忍不发,是我看不清局势,操之过急了。” 她轻轻叹气,“总归,如今已到了这一步,及时止损,还能保命。否则……我、我腹中的孩子,还有你,都得死。” 宁泽立即道:“姐,我不想死。” 若是能活着谁想死? 宁瑶看着他,“既然不想死,从今以后,就安分守己吧!爵位不要争了,安安稳稳过日子。” 宁泽丧着脸点头,鬼门关走这一遭后,他再也不想经历一回了。见宁瑶手一直放在小腹上,他问:“姐,这个孩子,你真要生下来啊?” 宁瑶没说话。 宁泽又道:“就算燕礼恨死你了,但你腹中怀的可是他的骨肉。他真舍得下手吗?” “他已被燕麟接去二皇子府了,就证明他不甘心,他之所以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与我供出他那些背地里做的事情分不开关系。一个孩子而已,他可以找别的女人生,想生几个生几个,我肚子里的这个又不是唯一。他不在乎的。他那个人,无情无义,别说是亲生骨肉,亲爹他也能下得手去。” 宁泽闻言道:“姐,干脆打掉了算了,这个孩子留着也是隐患。” “要打也不是现在打,得回南平后。”宁瑶也不太想留着这个孩子,但如今确实不是落胎的时机,她得赶路。 宁泽想想也是。 姐弟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一颗心踏实下大半后,都累了,各自去休息了。 宁泽很快就睡了。 宁瑶却睡不着,躺在床上,想着既然做出决定,她便不会后悔。她救弟弟没错,血脉至亲的弟弟,一母同胞,才是她的依靠,哪怕他经不住事儿,但只要活着,他们姐弟就是亲人,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不会彼此伤害。但燕礼不同,她嫁给燕礼这几年,十分清楚燕礼的脾性,别说燕礼连自保如今也没做到,就算能做到,他也会推出她顶罪,保自己。如今无非是她供出他,没替他顶着而已,否则,她的下场没准就是个死,而她的弟弟也玩。 如今她能够活着,弟弟能够活着,她相信这里有太子念在他供出燕礼和燕麟的份上,手下留情,留他们一命。 所以,她救自己,救弟弟,不后悔。 当日晚,苏容去了东宫,带着赵嬷嬷与月弯。 赵嬷嬷见到燕回声,当即就红了眼眶,要跪地请安。 燕回声立即伸手托起她,“嬷嬷免礼,您见到孤,不必见礼。” 赵嬷嬷道谢,然后看着燕回声,“太子殿下,老奴当年离京,也没想到今日能再回来。那时还以为,以后见不到太子殿下了。” 燕回声笑道:“多亏了表妹,嬷嬷又有机会回来,孤心甚慰。” 赵嬷嬷用帕子擦眼泪,“可不是?老奴见到七小姐,她可真像当年的珍敏郡主,老奴一直都知道太后娘娘直到临终前,还惦记着郡主。如今老奴陪在七小姐身边,也算宽了九泉之下太后娘娘的心。” 燕回声点头,“表妹已与孤说了,嬷嬷与月弯便暂且留在孤的东宫,陪着夜相府的小小姐,只管安心住着。待她从冀北回来,你们再跟着她。” 赵嬷嬷颔首,“老奴还可以帮殿下做些事情,老奴如今还没老的动不了,这把老骨头,还算抵用。殿下的府内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老奴。” 燕回声微笑,“嬷嬷放心,孤知嬷嬷的本事,自是不会客气。” 月弯站在一旁,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地说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拽拽苏容衣袖,小声耳语,“小姐,太子殿下好俊啊。” 苏容斜睨她一眼,“那把你送给他?别跟我去南楚了?” 月弯坚决地摇头,“不行。” 再俊的人,也没有她家小姐下饭,她将来可是要帮小姐掌家,管南楚王宫内务的人,可不能为了美色消耗在这东宫。 (本章完) 第三九九章 离京(一更) 叶秋莹见了赵嬷嬷与月弯,十分高兴。 她拉着苏容的手,仰着小脸,睁着大眼睛,“苏七姐姐,我可以把你送来嬷嬷与月弯姐姐在东宫陪我的事儿跟小叔叔书信说吗?” “可以。”苏容点头,“只要不事关太子和东宫内务的事儿,你都可以说。” 东宫内部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外传的,不过叶秋莹的书信,就算送出去递给夜归雪,也会经过东宫层层检查的。她只不过提醒一下,免得她写的信送不出去,到时候伤心哭鼻子。 叶秋莹认真地点头,“苏七姐姐放心,我懂的,小叔叔早已交待过我了。” 苏容笑,捏捏她的鼻子,“你小叔叔真是妥帖又仔细,面面俱到,什么都想到了。” 叶秋莹得意地吸了吸小鼻子,“小叔叔最厉害了。” 苏容认可地点头,“是,厉害极了。” 她刚刚不久前,收到风月传来的消息,说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在出京三百里外,遭遇了刺杀。但是他毫发无伤,而刺杀他的杀手,一个没留,不知是什么人要杀他,他猜测,应该是南楚的人。毕竟,他们退婚的消息,没声张出去,如今的南楚内应该只得到了他们订下婚约的消息,深以为,杀了夜归雪,也是让她少了一大助力。 尤其是,夜归雪将叶秋莹安置进了东宫,这也是一个表态。 叶秋莹问:“苏七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多则一两个月,慢则几个月。”苏容道:“你多多听嬷嬷的话,别学月弯的那些坏毛病。” 月弯在一旁不满,“小姐,我除了爱吃些,哪有坏毛病?” 苏容掰着手指头给她数,“爱睡懒觉不爱干活,爱看画本子,爱哭鼻子……” 月弯:“……” 她摸摸鼻子,张着嘴半晌扭过脸跺脚,“我那些坏毛病不都是你惯的吗?” 苏容总结,“所以,别教坏小孩子。” 月弯嘟囔,也不知是谁刻意教坏小孩子,她可都听说了,夜相府的这位小小姐,初初到大梁京城时,规规矩矩的一个小人儿,如今都敢蹦敢跳敢大笑不做小淑女了。 告别了一番后,苏容在东宫陪着燕回声用了晚膳,回到东四胡同,又去了大夫人的屋子里,跟大夫人说她明日离京。 大夫人对她瞪眼,“你明日离京,今儿晚上才告诉我?” 苏容挽住她胳膊,“哎呀,母亲,也不必准备什么,那么早告诉您干嘛?我明儿一早就走,轻装简行,您不必给我收拾的。” 大夫人没好气地甩开她,“翅膀真是硬了。” 苏容笑,哄她,“就是去冀北,处理完冀北的事情就回来,过几日我大哥也去,我先去探探路。您就在京城等着我们兄妹在冀北大杀四方的好消息吧!没准冀北一行后回来,我大哥就能一跃三级的升官呢。” “那我可阿弥陀佛了。”大夫人哼了一声,“你们俩小心点儿才好,冀北是什么地方?别以为我不知道。据说那个张平,可是个狡猾的,手下的兵马,这些年被养的膘肥体壮,国库的银子都流入冀北,肥他自己和自己的兵了。” “您放心。”苏容低声道:“我也有兵马的,太子殿下安排了,护国公府的三公子周澈,偷偷调派十万兵马,去冀北边界。” 大夫人闻言放了心,“那就好,行事谨慎些,别大意,别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便低估对手。张平老奸巨猾,可是个难对付的人物。” “知道。”苏容又低声说:“太子殿下还安排了珍贵妃随我一起去。” “珍贵妃?就是那个派人绑了我们,又被关进大牢,今日被废黜送往皇陵的珍贵妃?”大夫人问。 “嗯。”苏容点头,“就她,除了她,也没哪个贵妃了。” 大夫人唏嘘,“在江宁郡时,常听人提宫里的珍贵妃娘娘,宠冠六宫,呼风唤雨,没想到,这转眼间,人就被废黜了。” 她还记那时她用珍贵妃来教训苏容,说同样长了一张貌美的脸,她怕是以后都不及珍贵妃娘娘的一根手指头。如今……还是她家这个更厉害。 她扭头看苏容,“她肚子里不是怀着孩子吗?这冰天雪地的,可别折腾没了。” “这我就管不着了。”苏容耸耸肩,“她能帮我就好。” 反正孩子又不是她的,而皇帝也不缺儿女,至于珍贵妃,她既然答应亲手去报仇,想必也不在乎。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看天彻底黑了,大夫人赶她,“回去吧,赶紧休息,路上小心些。记得来信。” “知道了。”苏容站起身,“明儿您不必早起,也不必送,不必声张。” 大夫人点头。 苏容回到自己的院子,简单洗漱后,倒下就睡了。 第二日清早,天还没亮,苏容起床后,便吩咐人启程。 府门口,早已备好了马车,宁瑶与宁泽早已被喊醒,等在了马车内,苏容出了府门,对凤凌挥了一下手,凤凌点头,两人骑马,一名护卫赶着马车,离开了东四胡同。 马车被布置的十分暖和,有暖炉,有手炉,有茶水点心,一应被褥,帘幕十分厚重,遮挡了外面的风雪。 宁泽悄悄挑开帘子缝隙,看着车外苏容与凤凌二人骑着马,除了他们,再无别人,他有些担心地对宁瑶说:“姐,他们只两个人,送我们去南平,这能行吗?” 宁瑶低声说:“肯定是有暗卫的,据我所知,苏容的暗卫,十分厉害。好像是当年从明瑞太子手里流传下来的,传到了珍敏郡主的手中又到了苏容的手中。据说当年珍敏郡主能够从大魏假死脱身,暗卫功不可没。” 宁泽放心了,“那就好。” 因起的早,城门还没开。苏容拿出太子的令牌,守门的护卫立马放行出城。 一行人刚离开,二皇子府便得到了消息。 燕麟冷笑,“苏容与凤凌,可真是舍得下本,竟然亲自送宁家姐弟去南平。” (本章完) 第四百章 父子(二更) 苏容与凤凌离京,除了二皇子府,身在皇宫的皇帝也得到了消息。 皇帝皱眉,“苏容与凤凌送宁家姐弟去南平了?” 赵德摇摇头,“老奴不知,这事儿恐怕陛下得问太子殿下。” 皇帝一想也是,便吩咐人请太子进宫。 燕回声进了皇宫,来到御书房,给皇帝见礼。 皇帝对他问:“朕听闻苏容离京了?亲自送宁家姐弟去南平?” 燕回声道:“儿臣前日与父皇提过的事儿,父皇可还记得?她就是为那件事儿离京。” 皇帝忽然想了起来,燕回声是对他说过,冀北的平西将军府,交给苏容与苏行则兄妹二人去处理。而他也表态,让燕回声仔细斟酌,谨慎行事,别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毕竟张平那人,这么多年藏着野心,蒙蔽他于股掌,实在难对付。 看来苏容是明面上打着去南平的幌子,实则是去冀北。这倒是个好法子。毕竟苏容其人,在京中很受瞩目。这样离开,也不失为一个借口。 皇帝颔首“朕是想起来了。” 他对燕回声道:“苏容不能出事儿,她离京前,你们可商议了妥善的对策?” 燕回声点头,“商议了几个方案,届时她到冀北后,会见机行事。” 皇帝颔首,“那就好。” 他看着燕回声,“冀北之事,朕全权交给你处理,务必要处理好。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燕回声听皇帝谈及信任,面容平静,“父皇如今不信任儿臣,还能信任谁呢?儿臣身为太子自小被父皇立为储君,最起码不会拿祖宗的江山基业开玩笑,是一心为大梁江山社稷。” 皇帝一噎,怒道:“你就故意气朕吧!” 燕回声看着他,“儿臣说的是实话。” 皇帝几乎心梗,“如今你愈发放肆了!” 燕回声顿了顿,“父皇保重身体,儿臣观父皇面色,看起来还未病愈,轻易动怒,于身体恢复不利。” 皇帝听他言语虽然不中听,但到底还是关心他身体的,没好气地摆手,“你别再气我,我的身体就会好了。” 他看着燕回声,“你说的对,如今朕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所以你放宽心,朕从没对你起过废太子的心思,以前没有,以后只要你不杀父弑母,自然也不会有。” 燕回声点点头,“父皇也放心,儿臣没那么急着即位,儿臣希望父皇长命百岁。为大梁江山多劳多为。” 皇帝:“……” 他忽然气笑,瞪着燕回声,“你的嘴皮子何时这么毒了?都是跟苏容学的?朕记得你以前,可是寡言少语,秦太傅教导你,温善知礼,可不是如今这般一张嘴。” 燕回声沉默了一下,也笑了,“是她教的,她说儿臣总不能总由得人欺负。” 皇帝:“……” 谁敢欺负东宫太子?这是说他呢?毕竟搁以前,燕礼与燕麟顶多背后暗搓搓对付东宫,当面其实还是不敢的,些年,他即便被他打压,他的本事也是摆在那里。一个储君的位置,就让他们在面前不敢过于冒犯。如今那二人,更是一个被贬为庶民,一个他早晚得收拾。 皇帝无语对他摆手,“行了,朕不与你说了,你去吧!” 燕回声告退,出了御书房。 皇帝在他离开后,叫来余安给他揉按额头,闭着眼睛享受余安熟悉的手法,习惯性地跟他说话“余安,你有没有觉得,太子对朕,有了很大的变化?” 余安能够回到皇帝身边,还是太子高抬贵手,他自然要捡着好话说:“回陛下,奴才自然发觉了,太子殿下与您,如今愈发像一对寻常的父子了。” “哦?”皇帝挑眉,“寻常父子?” “是啊。”余安道:“寻常父子,哪有儿子不与老子顶嘴?且被教训了服气的?以前啊,陛下您是想差了,而太子的脾气,又被压制的有些过了。如今,陛下您信任太子,太子放开了手脚,待您也就自然不同了,不必小心翼翼,如以前一般对您君是君,臣是臣,如今是多了父子之情。” 皇帝仔细琢磨半晌,点头,“你说的倒也有理。” 他长舒一口气,“这些日子,朕还颇有些不适应,有好多年没有人顶撞过朕了。朕还记得他小时候,与朕探讨文章,跟朕辩驳得脸红脖子粗的那股劲儿,那还是他七八岁的时候,后来随着他渐渐长大,朕过于苛责他,便再没出现过了。” 余安道:“奴才也记着,那时候太子时常围绕在陛下您的身边,只要您处理完朝务,太子下学,就会拿着文章给您看,或者是与您一起谈论。” 皇帝点头,“是啊,他小时候,也曾与朕亲近过。朕这些年是想差了,险些酿成大错,如今幸好为时未晚。” 余安这话没法接,不再多言。 皇帝闭着眼睛静静躺着,也不再说话,心里却寻思着,这样倒也不错。他病这两场,才惊觉自己已老了,这大梁的江山基业,交到谁的手里,都没有太子燕回声的手里能够让他放心。 君臣父子,果然也是一门大学问。 护国公府,盛安大长公主听闻苏容送宁家姐弟出京了,惊讶地问国公夫人,“是去南平?” 国公夫人点头,“应该是,儿媳让人打听了,说是苏容亲自送去,今儿一早就出京了。如今京城都在议论她离开的事儿。” 国公夫人揣测,“谁能想到,昨儿苏容竟然派凤凌接了宁家姐弟?据说二皇子妃也去了,接了个空。是宁家姐弟主动跟苏容走的。” 盛安大长公主若有所思,“顾哥儿也是去了南平啊。” 国公夫人又点头,“是,顾哥儿也是去南平,帮太子处置南平侯府与十八寨的事情。” 盛安大长公主毕竟是在皇权倾轧中长大的,对某些事情十分敏锐,“此事不简单,前儿澈儿回来,说有太子密令,要出一趟远门,离开军中些日子。不知是否与今儿苏容护送宁家姐弟离开有关。”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零一章 截杀(一更) 苏容与凤凌行出百里,便遭遇了刺杀。 大批的杀手,似乎守候已久,颇有些迫不及待。 听到外面刀剑喊杀声,宁泽吓白了脸,拽住宁瑶胳膊瑟瑟道:“姐,是杀手。果然有人截杀我们。” 宁瑶倒是镇定,比宁泽要冷静得多,顺着帘幕的缝隙,看向外面,苏容并没有出手,而是端坐在车旁的马上,姿态放松,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她见此,用手将帘幕开的大了些,刻意让宁泽看到苏容,“你看,苏容都不曾动手,可见这些杀手,她没看在眼里。” 宁泽扭头也将苏容看了个清楚,他顿时放下了心,看着她面不改色云淡风轻懒散随意地端坐在马上看着面前打打杀杀血腥一片的模样,心里惭愧地想,他当初在大皇子府,竟然还想对苏容对歪心思,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幸亏当时没胡来,否则他怕是连怎么死在她手里的都不知道。 宁瑶看了一会儿,放下手,低声说:“好像不是二皇子府的人手。” 宁泽立即问:“姐,这么说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嗯,应该是。”宁瑶点头。 宁泽忽然想起,苏容的身份本身也是一个大麻烦,想杀她的人比想杀他们姐弟的人可多多了。他的脸顿时又白了。 宁瑶无奈地看着宁泽,“人都说经历让人成长,你怎么反而胆子愈发地小了?” 宁泽快哭了,“姐,你看看我的手?我还能怎么胆子大起来?” 宁瑶目光落在他的断指上,心疼地叹了口气,“罢了,你如今这样子,大哥怕是都懒得对你动手了,倒也是好事儿。” 宁泽:“……” 他回到南平一定跪着求宁池,求他给他一条活路,他以后再也不跟他争了,一定会做一个听话的弟弟。 外面的动静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渐渐没了打杀的声音。 宁瑶又挑开车帘看去,见马车四周入目所及之处,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黑衣人,苏容的暗卫没见有什么损伤,凤凌带着人挨个检查尸首,没彻底断气的,补上一刀,然后再进行搜身,搜身后,将尸首搬运到一起,十分熟练地用火石点燃,就地焚尸。 她放下车帘,心想着,也只有苏容这样的人,才能一路杀回南楚,去争南楚王位吧! 将杀手焚尸后,马车继续启程。 行出几十里后,又遇到了第二波杀手。同样处理后,再行出几十里,又遇到了第三波杀手。之后每隔十几里亦或者几十里,便有杀手截杀。 宁泽从最先的害怕,到十多次后已经麻木。 他木着脸跟宁瑶说:“姐,这一路回到南平,千里之遥,这般下去,咱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 宁瑶也不知道,也麻木地说:“总能回去的。” 她也是真没想到来杀苏容的人会这么多,这些人沿途埋伏好,似乎不要她的命不罢休。杀手知道马车里坐的人是他们姐弟二人,压根就不往马车来杀,都围着苏容和凤凌杀。只不过没有一个杀手能靠近苏容的身,苏容连手都不需要动,便被暗卫们解决了。 走出四百里后,来到一处叫峡道口的地方,在入口处,苏容忽然吩咐人停下。 凤凌也觉出不对,握紧腰间的剑,“姐?” 苏容盯着前方的入口处看了片刻,低声说:“折回去,绕路。” 凤凌点头,果断地挥手。 车马掉头,不进峡道口,而是原路返回。 宁泽小声说:“姐,返回了。” 宁瑶点头,“听到了。” 她挑开车帘一道缝隙,向外看去,只见凤凌微拧着眉,苏容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马车折返回十里后,苏容忽然从外面挑开车帘,对里面的二人问:“能走山路吗?” 宁瑶立即说:“能。” 宁泽也点头。 苏容干脆道:“既然能,便下马车,我们走山路。” 姐弟二人点头。 马车来到一处山脚下,姐弟二人下了马车后,当看到面前高耸的山峦,光滑的峭壁,才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以为的走山路,就是普通的山路,他们自然是能走的,但谁能告诉他们,苏容所说的走山路,跟他们以为的走山路不一样? 这山路,根本就没路,让人怎么走? 宁瑶看着苏容,试探地问:“苏、苏七小姐,这、要爬山崖吗?” “对。” 宁瑶看着面前的山崖,默了片刻,还是诚实地摇头,“我们姐弟二人,怕是、怕是爬不了这山崖。” 苏容道:“爬得了,你们只要闭紧嘴巴和眼睛就行。” 宁瑶不解,但还是点头,“若只这两样,还是能做到的。”,她说完,看向宁泽。 宁泽立马闭上眼睛、闭紧嘴巴。 于是,在宁瑶的目光下,苏容与凤凌拿出攀崖的绳索,然后苏容揽住宁瑶,将宁瑶与她拴在一起,而凤凌嫌弃地看了一眼宁泽,也与苏容一样,将宁泽与他拴在一起。 在姐弟二人心里没脱口的惊呼声中,苏容与凤凌带着二人,攀岩而上。 宁泽途中睁开一次眼睛,吓的又紧紧闭上,浑身僵硬,生怕凤凌一个不小心,他们俩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宁瑶胆子还算大,但也是一阵阵眩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知道苏容有武功,本事大但也未曾想到,她能够带着一个人攀这高耸入云的山崖。 攀崖自然是极其耗费体力的,到半山腰处,寻了一处凸起的山石,苏容与凤凌带着人靠在山石上休息。 二人一边休息,一边闲聊。 凤凌问苏容,“姐,峡道口是不是埋伏了兵马?我闻着似乎有兵马的味道。” “应该是。”苏容道:“有盔甲摩擦声。” “对,就是这个声音。”凤凌猜测,“哪里来的兵?是南平侯府的兵?不该吧?这里距离南平侯府五百里,可够远啊。” “兴许是二皇子调的兵,至于是哪里的兵……”苏容寻思,“大概是三十里外河云郡的兵马。大约有两三千人。” “两三千兵马足够杀我们啊。”凤凌道。 暗卫们虽然都是高手,但是遇到兵马弩箭,两三千人,还是得退避。 “嗯。” (本章完) 第四零二章 尽兴(二更) 宁泽腿软的支撑不住,整个人有气无力,听着二人竟然还有心情闲聊,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宁瑶也白着脸,同样说不出话来,比宁泽要强些,但也有限。 苏容与凤凌歇够了,继续带着二人攀爬,小半个时辰后,终于上了崖顶。 解开捆在身上的绳索,宁家姐弟齐齐跌坐到了地上。 苏容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递给宁瑶,“吃了它。” 宁瑶也不问,到了这时候,她觉得苏容不会害她,否则扔下他们姐弟就好,不必如此辛苦费力气带她攀这么高的山崖。所以,她痛快地张开嘴吃了。 宁泽等了一会儿,见苏容竟然没给她,对她开口问:“我呢?” “这是安胎药,你也要吃?”苏容挑眉。 宁泽顿时闭了嘴。 凤凌鄙视宁泽,“你怎么才这么点儿出息?在南平时,你不是与你那大哥,斗的要死要活吗?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多有骨气呢?听说宁池在你手里,吃过不少亏。” 宁泽羞恼,“他什么时候在我手里吃过不少亏?我根本就斗不过他。” 凤凌挑眉,“是这样?” 宁泽白着脸点头,“我大哥手段厉害,我不过是仰仗着父亲偏心,母亲厉害,还有姐姐借势。” 凤凌啧啧,“怪不得。” 宁泽觉得他做男人的骨气在凤凌面前彻底没了,但他也不在乎了,自从断了三根手指时,他的骨气早就没了。不,或许更早明明在大皇子府,她姐姐的地盘,那一日被凤凌拴在大皇子府的厨房大半日,被他一个做客的人指使的团团转,他奈何不了他,憋屈极了。 凤凌见宁家姐弟二人怕是一时半会儿依旧腿软走不了路,索性从怀里拿出地图,开始研究怎么走山路。 他研究了一会儿,将地图只给苏容看,“姐,从这里走,有两条路,一条是荒山野岭,咱们一路翻山过去,但孕妇怕是受不住。还有一条路,是河道,这个季节,河道都结冰了,船只停运,但咱们可以走冰,但冰路也难走,足足有百里。万一摔倒了,孕妇也受不住。” 苏容果断道:“走河道。我可以拉着她,一路划过去,总比连绵不绝的山路好走。就当玩了。” 凤凌嘿嘿一笑,“这个妙,江宁郡四季温暖,河水到了冬天也压根不结冰,咱们还没玩过滑冰呢。足足有百里,够咱们划个尽兴了。” 苏容点头,“嗯。” 宁泽小声对凤凌说:“我也需要你拉着。” 凤凌翻了个白眼,“我把你扔下得了。” 宁泽吓了一跳,刚想说我自己划,凤凌又来了一句,“别拖我后腿,我可是要和我姐比赛的。你若拖我后腿,不老实当个木头人,我就把你扔下。” 宁泽立即保证,“我保证不乱动。” 宁家姐弟歇了一会儿后,不敢耽误时间,从地上爬起来,跟着苏容凤凌赶路。 四人下了山,走出十里后,果然见山涧两旁溪水汇聚成一片湖泊,而这片湖泊,通往外河。 苏容一把揽住宁瑶,凤凌拽住宁泽胳膊,二人几乎同时,在冰上带着人划了起来。 速度之快,只宁家姐弟几乎睁不开眼睛,只感觉眼前一阵阵疾风,二人带着个人,在冰上如离弦之箭,步射千里。 风刮在脸上,如刀割。 百里路程,若是马车赶路,还得快马加鞭,也要两个时辰,若路途难走,需要半日。但如今在冰上行走,而苏容与凤凌又仗着武功高,两个人当玩的比赛,竟然一个半时辰,就到了尽头。 到尽头后,宁瑶一个孕妇受不住,晕过去了。 宁泽到底是男人,即便身子骨弱,胆子小,但到底还是撑到了结束。 他瘫坐在地上,整个人起不来,仍旧担心焦急地喊宁瑶,“姐?姐!” “她没事儿,一会儿就会醒来。”苏容道:“孕妇就是不禁折腾而已。” 宁泽放心了,便继续瘫软在地上,冰凉的地面却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苏容与凤凌没分出胜负,几乎是同时到达,但凤凌不服气,“姐,我带着的是男人,重。” 苏容反驳他,“我带着的还是孕妇呢,两个人。” 凤凌:“……” 也是。 歇了一会儿,苏容战前,“走吧,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凤凌点头,看了一眼宁瑶,索性直接将人扛起,没再用苏容背人。 宁泽张了张嘴,看看苏容,又看看凤凌,认命地自己跟在他们身后,用两只脚走。 走出十几里,进了一处小镇,来到最大的一家酒楼,凤凌亮出一块牌子,掌柜的一瞧,连忙就要见礼,凤凌摆摆手,“两间房间。要安静点儿的地方。” 掌柜的连连点头,亲自引路,引着他们去了后院的一处小院,“贵客,前楼的包房总有商贾来客,这后院的院子要更安静些。” 凤凌道谢,“行,多谢了。菜随意,来两壶,我们都饿了。” “好嘞。”掌柜的立即去了。 宁瑶此时醒了,对凤凌道谢,“多谢凤公子。” 凤凌摆摆手。 宁泽发现凤凌不动刀剑时,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便凑近她小声问:“凤公子这处是你的产业吗?” “太子的。”凤凌也不怕告诉他。 宁泽恍然,他就说嘛,掌柜的称呼的不是老板也不是主子,而是贵客。 掌柜的很快就带着人送来了饭菜,四个人坐下用饭,宁家姐弟一是跟二人不熟,也不知道说什么,二是也没什么力气,便默默吃着饭。 凤凌与苏容则一边用饭一边闲聊,也不避讳二人。 凤凌问:“姐,这还有三百里地就到南平了,咱们还真把他们送到南平啊?早先不是说送到半路,打个幌子,就去冀北收拾张平吗?” 苏容道:“去南平,然后再去冀北。” 凤凌眨眨眼睛,“您是不是因为周小公子啊?他如今应该已到南平了。” 苏容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暗卫可查清楚了?是哪里的兵马?”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零三章 拿下(一更) 宁瑶和宁泽听苏容与凤凌毫不避讳地在他们面前说这么隐秘的事儿,一时间下筷吞咽的声音都小了。尤其是宁泽,几乎憋着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竟然听到她是要打算去冀北收拾张平? 平西将军张平? 二皇子的岳家。 宁泽想想,好像收拾他也没什么不对,因为他们是跟太子一伙的,如今扳倒了大皇子,再收拾二皇子,好像也理所当然。 只听凤凌嘿了一声,对苏容道:“还真让您猜对了,河云郡的兵马,有两千郡守兵,两百府兵,都被那河云郡守姜维给调动了,打的就是置咱们于死地的主意。真没想到,二皇子的势力,竟然蔓延到了河云郡。” 苏容道:“正是因为这个,南平怕是情况不容乐观,兴许不止是南平一地,别的地方,也埋有与东宫不对付的人马。咱们先去南平,帮周顾与宁池。然后再去冀北。” “成,听您的。”凤凌嘻嘻一笑,“姐,您确定您不是为了周小公子?” 苏容瞪了他一眼,“我是为着大局。” 凤凌点头,“好好好您是为着大局。” 他啧啧一声,“您即便不是为了他,但他前脚刚到南平,您这后脚也到了,他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 他都能想象到,周顾高兴的样子。 苏容不再搭理他,专心吃饭。 宁泽震惊地看着凤凌,“你、你刚刚说,去南平,帮周顾与、与宁池?我大哥?” “你没听错南平侯世子,早就投靠东宫太子了。”凤凌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否则你以为,我们会好心地救你?当然是将你送去给宁池亲手收拾了。” 宁泽白着脸,“我、我都说了,这些年,他没在我手里吃亏,吃闷亏的都是我。” “这关我什么事儿?我又管不着你们兄弟间的事儿。”凤凌耸耸肩,“你还是做好准备,求求你那大哥,让他高抬贵手,放过你吧!” 宁泽快哭了,“他会放过我吗?” 凤凌喝了一口酒,看着宁泽惨白惨白的脸,无语道:“就你这副模样,他估计也懒得对你动手,你跪地求求他,他兴许懒得动手,就放过你了。” 宁泽觉得有理,点点头,“嗯,我求他。” 跪地求,哭着求,怎么都都行,他如今都能做。 凤凌:“……” 骨头这么软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用过晚饭后,几个人都累了,早早歇下了。 而守在峡道口的士兵并不知道苏容已绕路,攀岩峭壁翻山越岭,又通过外河走冰路,绕开了河云郡。 两千五百士兵一直守了三日,都没见到苏容等人的人影。天寒地冻的,人都快冻僵了,又冷又饿,都有些受不住了。 河云郡副使也有些撑不住了,招来一名亲兵吩咐,“出去探探,看看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人还没来?” 新兵应是,带了几个人,出了峡道口,前往苏容等人来的方向打探。 一行五人,刚走出十多里,就被凤凌留守打探的暗卫给杀了,然后,干脆地处理了尸首。 副使等了一个多时辰,派出去的人没回来,他又叫来人,吩咐下去。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先后两拨人马,都没回来。 副使皱眉,又派出了第三波外出打探的人手,这回派的多,足有百人。 直到大半日过去,三波人手都没回来。 副使脸都变了,前前后后,折进去一百二十多兵士,但人派出去,都没回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他彻底待不住了。一挥手,带着所有士兵,出了峡道口。 峡道口外,有士兵走路的痕迹,走出十里外,有明显的打斗的痕迹。 副使黑了脸,下令,“搜!” 士兵们不敢单独行动,每三百人一长队,将方圆十里都给搜遍了,什么也没搜到。 副使脸色难看极了,“二殿下说苏容十分狡猾果然没错,不知躲去了哪里。” 一名亲信道:“大人,怎么办?还继续搜吗?还是回峡道口继续守着?” 副使咬牙,“搜!” 二殿下交待了,一定杀了苏容,如今一百二十一名士兵不声不响地折进去,不搜他咽不下这口气。况且,都守了三日半了。 亲信点头。 于是,两千五百士兵,沿着峡道口,向外扩散着搜。 搜出三十里,也不见苏容的影子,却见到林阳郡守带着一队兵马由前方赶来,当瞧见河云郡的副使带着兵马,顿时扬声道:“听人禀告,说河云郡副使张允私调兵马越界林阳郡,不知是何居心?本官还不信,如今亲眼所见,果然是居心叵测。” 张允脸顿时白了,心想坏了,他真是脑子被冷风吹的糊涂了,忘记郡守派他出来时,让他务必不能出峡道口,越界到林阳的地界,这是犯了律法。兵马无朝廷调令,私自调兵越界,是重罪。 他二话不说,当即调转马头,挥手道:“速撤!” 两千多士兵立即跟着他折返。 林阳郡守冷笑,亮出一块令牌,扬声道:“太子的令牌在此,张允,还不速速下马,待我上折子,向陛下请罪。” 张允仿若未闻,纵马赶路。 林阳郡守道:“张允,你据不伏法,别怪我不客气了。”,他话落,扬声喊:“来人,拿下张允!” 张允心想,他今日一定不能让人拿下,只要离开他今日,就可以来个死不承认。 但他刚纵马疾驰出一里地,便看到前方数十黑衣人拦住了他的回路,其中一人武功极高,见他一马当先驶来,他迎头飞身拦截,在张允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跳上了他的马,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允身子一抖,几乎栽落马下。 这人死死按住他,木着声音道:“张允,私调兵马,押解回京,请陛下定夺吧!” 张允脸一灰,心想彻底完了。 所谓擒贼先擒王,张允被拿下,两千多兵马一时间群龙无首,立在原地,再也不敢动。 林阳郡守孙纯冷笑,“张允,你是活的腻歪了吗?私调兵马来本官的地界?” 张允说不出话来,既有太子令牌,他今日真是完了。 (本章完) 第四零四章 跪求(二更) 既然知道河云郡守是二皇子燕麟的人,且私调兵马在峡道口准备灭杀她,苏容自然不会放过河云郡。 所以,她吩咐凤凌安排了人联系林阳郡守孙纯,然后再守株待兔,等着河云郡的两千五百兵马越界自投罗网。 林阳郡守孙纯是东宫的人,这正巧方便配合她。 在峡道口做出决定绕路时,她便压低声音吩咐了凤凌,所以,凤凌一番安排后,副使张允落网,指使他的河云郡守曹章虽然在河云郡守府,自然也躲不了。 当暗卫将消息送到苏容面前时,距离南平,还剩百里。 苏容也没想到事情会解决得这么快,她以为总要拖延十天半个月呢,顺利得让她都觉得快极了,满意地说:“孙纯办得好,时机把握得也正正好,是个可用之人,那曹章是个蠢货,副使张允更蠢。” 他们以为大雪天寒,就能越界动兵了吗?简直蠢到家了。 凤凌也觉得那二人蠢,不知道是怎么做到河云郡守和副使的,还被二皇子委以重用。短短时间,不懂脑子,就自投罗网了。这下可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供出燕麟。 宁家姐弟没想到,他们当真是被苏容与凤凌一路护送着,平安到了南平百里外,宁瑶自出嫁,再未回过南平,宁泽是金秋入京的,短短不过几个月,他就像是被脱了一层皮,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 他们盼望着顺利回到南平,但临近南平,反而从心底又升起一种抗拒的情绪。这种情绪,最重的人自然是宁泽,他是真怕死,怕宁池不管不顾杀了他。毕竟,他们从小到大,就没有多少兄弟情分。 在距离城门五十里时,宁泽终于拽住凤凌的胳膊,对他说:“我以后跟着你吧?行不行?” “不行。”凤凌不客气地甩开他,“我要你这么个废物干什么?我又不是傻,吃饱了撑的才要你。” 宁泽脸皮已足够厚,“那我大哥若是真杀我,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就看在、看在……”,他一时想不出他与凤凌有什么情分,灵机一动立即说:“看在我曾经帮你打下手做过佛跳墙一口都没尝到的份上。” 凤凌:“……” 他无语地看着宁泽,“当初一口没尝到,你是不是很遗憾?” “是啊,我第一次下厨。”宁泽说的是实话,“后来我也吃过我姐府中的厨子做的佛跳墙,吃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对味,不怎么香。” 他也没想到,自己对那第一次被迫打下手陪着凤凌下厨做出的佛跳墙会念念不忘。 凤凌拍拍他肩膀,“行吧,到时候看情况帮你求个情。毕竟这世上傻子不多,你若真被他杀了,也少了一个乐子。” 宁泽已不在乎他这话是嫌弃他骂他,听他答应顿时大喜,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大半。 距离城门十里时,有一队人马迎头来接,为首一人正是宁池。 因在江宁郡时打过交道喝过酒,苏容自然认得清楚,宁池裹着大氅,一张俊颜带着几分寒风中的冷峻,他来到近前,勒住马缰绳,抱拳笑道:“苏七小姐,凤公子!” 苏容也勒住马缰绳,与他迎面对上,含笑点头,“宁世子。” 宁池道:“在下得到消息,说苏七小姐亲自送我大妹与二弟回南平,我还以为传信有误,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竟然是事实。” 苏容笑道:“听闻南平侯与夫人,十分爱护儿女,我便觉得辛苦一趟也不当什么?不知侯爷与夫人可安好?” 宁池道:“父亲安好,母亲听闻大妹与二弟的消息后病倒了。” 这时,马车慢一步来到,停下,宁瑶与宁泽从马车里下来,齐齐对宁池见礼,“大哥!” 宁池看了二人一眼,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父亲与母亲已在等候,大妹与二弟福大命大,能够平安回来,可喜可贺。” 宁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保证,打死我再也不跟你争爵位了。我以后洗心革面,唯你之命是从,求你饶我一命吧!” 宁池顿住。 宁泽痛哭流涕,“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是弟弟不懂事儿,大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弟弟以后一定安安分分,再不敢跟大哥作对。求大哥放过我。” 宁池无言片刻,“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何时说要你的命了?” 宁泽哭的不行“大哥,你是不要我的命,是打算让我活着折磨我吗?”,他伸出手,把断了个手指亮出给宁池看,“大哥,你看,我已受到了惩罚了,我的三根手指,就是被……被审案的时候跺去的。” 宁池看了一眼他断了的手指,再看他痛哭流涕的模样,一时间心情复杂。 宁泽以为他不答应放过他,顿时哭的眼泪横流,“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以前仗着父亲母亲爱护,但我也没赚到大哥你的便宜,你就饶了我吧?我不想再吃冷饭冷菜,被关暗牢了。我以后真的好好的乖乖的做你听话的弟弟,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就往西。” 宁池蹙眉,“起来!” 宁泽跪着不起来,“大哥,你还没答应我……” “你可真是出息,骨头怎么这般软?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道理没学吗?”宁池脸色不太好。 “你不答应,我就跪地不起。” 宁池眉心跳了跳,压低声音,“滚起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宁泽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惊惧地看着宁池,对上宁池面无表情的脸,他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一边抹泪退到凤凌身边拽住凤凌的衣袖,一边回复宁池早先的话,“学了,但、但我差点儿就死了。人死了,黄金再多,也没用了啊。” 宁池:“……” 这个傻子,亏他还如临大敌多年。 他不再搭理宁泽,看向宁瑶。 宁瑶对上宁泽的视线,喊了一声,“大哥。” 宁池淡淡点头,没说什么,对苏容和凤凌道:“两位请!” 苏容点头。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零五章 南平侯(一更) 凤凌甩开宁泽,跟上苏容。 宁泽凄惨地拉住宁瑶,“姐,你听到了,大哥说要杀了我。” 宁瑶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就算跪地求大哥饶过你,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回府再求吧!” 宁泽哭丧着脸,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后,宁泽心里七上八下,“姐,你说大哥会放过我吗?” 宁瑶低声道:“大哥是明白人,苏七小姐与凤公子此回辛苦送我们回南平,代表的是东宫。他们能够把我们平安送回家,大哥应该不会要我们的命。只要你我安分守己,大哥怕是懒得收拾你。” 宁泽想想也是,放下了一小半的心。 苏容与宁池并排而行。 宁池压低声音,简短地对苏容道:“父亲勾连了十八寨,幸亏得到的消息早,我及时将父亲压下了。但因为被鼓动十八寨内部被鼓动起了野心,周顾三日前去十八寨了。” “我来的路上,遭遇了二皇子指使河云郡守调兵埋伏在峡道口。我当时便有一个猜测,十八寨是不是有二皇子的人?亦或者说,有冀北平西将军张平的人?”苏容看着宁池,“周顾是只身前去的?” 宁池摇头,“我给他点兵一万,他带去了。” “行啊。”苏容看着他,“南平侯府被你掌控住了?南平侯可甘心?” “他本来不甘心的,京城大皇子失败的消息传到南平,他鼓动十八寨,暗中想谋反乱,也是因为他觉得,他这些年与大皇子府牵扯的太深,只要大皇子败露,南平侯府便得不了什么好。所以,他是慌了,慌不择路,打上了十八寨的主意。但被我掌控及时,毕竟这么多年,我也不是吃干饭的,更何况从江宁郡回来后,太子殿下暗中派了人来南平助我,父亲的权利已被我暗中收拢大半,所以,若我想拦他,他自然成不了。他是十分动怒,但当得知我早已投靠了东宫,且答应他,会将他从大皇子的案子中摘出来,保住南平侯府,他也就只能认了。” 宁池说着,露出讽笑,“他不甘心也没办法,毕竟他只有我与二弟两个血脉。一个已在京城生死未卜,若是想要他死,太子一句话的事儿,若是想要他活,也是太子一句话的事儿。若是二弟死了,他也就我一个血脉了。更何况,他舍不得二弟死。” “他可以再生啊!”苏容道。 宁池摇头,面无表情地道:“我那继母,是个厉害的角色,在二弟出生后,她便暗中给父亲下了绝育药。” 苏容:“……” 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怪不得以宁池的本事,这么多年,举步维艰,在厉害的继母手底下过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 她问:“传言南平侯,十分喜欢继夫人?他知道自己被下药?” 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妻子给他下绝育药,即便再喜欢,也忍受不了吧? “是,十分喜欢,哪怕知道自己被她下药,也不曾休了她。”宁池道。 苏容心想,这爱可真是挺伟大。 她换了话题“周顾不会有危险吧?十八寨底细如何,你与我说说?” 宁池道:“苏七小姐放心,周顾不会有危险,他带了不少暗卫,且十八寨里面有他的人,他此回去,是想真正地替朝廷,将十八寨招安。以防变故,我才给他调了一万兵马,以他的本事,处理十八寨,应该不会受伤。” 苏容点头,“那就好。” 二人说着话,进了南平的城门。 南平侯府门口,南平侯亲自等在府门口,见了苏容与凤凌,十分热情,“苏七小姐,凤公子,多谢你们二人亲自将犬子与小女送回来。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 苏容看着南平侯,人到中年的南平侯,身上透着一股儒雅,很难想象他曾密谋撺掇十八寨想反,她笑了笑,“侯爷客气了,我与世子曾在江宁郡打过交道,交情深厚,知道世子爱护弟弟妹妹,我就算辛苦一趟,也不当什么。” 南平侯心下愕然没想到苏容会这么说,他看向宁池。 宁池不语。 南平侯连忙笑道:“本侯以前竟不知池儿与七小姐交情不错,若是早知,一早就该下帖子请七小姐来南平做客。” 苏容笑笑,“如今也不晚,晚辈一直对南平的风土人情十分向往。” 南平侯立即说:“那就多住几日,让池儿陪你们四处转转。” 苏容点头,“那就叨扰侯爷了。” 二人说着话,宁瑶与宁泽从马车上下来,宁泽一见到南平侯,觉得满腹委屈,喊了一声“父亲”,就要往南平侯怀里冲,冲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惊惧地顿住,猛地看向宁池,“大、大哥,我、我太想父亲了,我、我能抱抱父亲吗?” 宁池无语极了,气压极低,“你爱如何便如何,问我做什么?” 宁泽终究是没敢抱南平侯,而是对他说:“父亲,儿子差点儿死在京城。” 就这一句话,差点儿让南平侯站不稳。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宁泽,但碍于如今人多,咳嗽一声,板着脸道:“平安回来就好。” 数日前,他真以为他这一儿一女,都会死在京城。 他又看向宁瑶。 宁瑶红着眼睛喊了一声“父亲”,然后道:“女儿不孝,牵累家里,对不起父亲的教导。” 南平侯摆摆手,想说什么,又住了口,目光落在她微微鼓起的小腹上,顿了顿道:“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你们母亲得知你们出事儿后,便病了,如今卧病在床,你们赶紧去看看她吧!” 宁瑶点头。 宁泽一听亲娘病了,撒腿就往府内跑。 姐弟二人匆匆进了府内后,南平侯连忙请苏容、凤凌入府,“七小姐,凤公子,已吩咐人安排了院子,你们二人只管住下,当在自家,自在些,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只管吩咐管家安排。” “侯爷客气了。”苏容笑着答应,“我与弟弟不会跟侯爷客气的。” (本章完) 第四零六章 明白(二更) 一路风尘仆仆,苏容与凤凌入了南平侯府后,自然由管家带着先去安排好的院落安置。 二人离开后,南平侯看着宁池,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没与我说,你与苏容交情深厚?” 宁池看着他,“父亲,我与她交情深不深厚,似乎并不妨碍什么,我投靠的是东宫。” 苏容说交情时,他想到,她唯一与苏容的交情,就是当时周顾要杀江云英,他请她向周顾求了个情,后来又陪着他与周顾一起喝过一顿酒,若论交情,真没什么交情。 但苏容既说交情深厚,他也不会反驳。 “怎么能一样?她是南楚王女,是南楚王位的继承人,又是珍敏郡主的女儿,陛下的外甥女,太子的表妹。”南平侯瞪了宁池一眼,“若是早知道你们交情深厚,我何必扶持燕礼那个废物?” 宁池面无表情,“我去江宁郡时也不知她这么大的来历。父亲早早就选定了大皇子,那时,我还没去江宁郡,并不认识她。” 南平侯一噎,“罢了,是我有眼无珠。” 谁能想到燕礼会那么不堪一击?他为他忙活多年,倒头来,他不过月余,就败了个彻底。 这苏容可真是厉害,在京城才多久,便搅动风云,让京中局势换了一番天地。 他压低声音问宁池,“苏容此回亲自送你弟弟妹妹回南平,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可知道?” 宁池看着南平侯,“不管她有什么目的,父亲难道如今看到大妹与二弟平安回来后还要反悔?” 南平侯顿时恼怒,“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要反悔?太子已得势而你又早早投靠了他,大皇子即便败了,依旧保住了南平侯府不被牵连,我岂能再自己找死?” “父亲明白就好。太子仁善,但并不可欺。”宁池站起身,“父亲去跟大妹和二弟说说话吧!他们是你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经历一回生死,定然是委屈极了,想你得很,儿子就不奉陪了。” 宁池说完,转身走了。 南平侯张了张嘴,沉默地作罢。心想宁池真是翅膀硬了,这样的话,如今也敢跟他说了,但如今他虽然爵位仍在,但整个南平侯府,已是他做主,他这个侯爷,已成了空架子,即便他言语不敬,他也无可奈何。 他应该庆幸,他没弑父杀母。 南平侯的确也想问问宁瑶与宁泽所有发生的事儿,匆匆去了。 宁池走远后,回身,看着南平侯匆匆而去的背影,想着他这个父亲,喜欢继母,爱屋及乌,喜欢继母所出的子女。听闻大皇子妃败露,听闻大皇子妃的弟弟也被抓了起来,他一下子急了,竟然找上了十八寨。他那时便想着,若是他被抓起来,他大约不会那么急毕竟他没有亲娘跑到他父亲面前要死要活哭晕了地求他救救她的儿女。若死了他一个,他还有一个他喜欢的女人给他生的儿子。 他早已不期待父爱,只要他真正安分,把侯府传到他手里,他便也让他安度晚年。 南平侯匆匆冲进了夫人的院子,便听到里面哭作一团,南平侯夫人抱着儿子哭,看着儿子的断指,她心都要碎了。 宁泽被亲娘抱在怀里,如倦鸟归巢,也是大哭起来。 南平侯进屋后,见那母子二人哭的不可开交,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他只能问宁瑶,“京中的消息传不过来,我派人去京城,只打探出你犯了大错出事儿被拿下的消息,如今你仔细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明明好好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时,转眼就败了?” 宁瑶点头,声音还算平静地将大皇子如何失败的经过与南平侯说了一遍。 南平侯夫人已止了哭,当听说瑞安王府谢临审案时斩宁泽手指逼宁瑶不得已认罪且供出大皇子时,她又哭了起来,对宁瑶伸手,“来,瑶儿,也让娘抱抱。” 宁瑶挪过去,任由南平侯夫人抱住,同时劝她,“母亲,您别哭了,我与弟弟,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南平侯夫人哭的伤心,“完了,都完了,如今侯爷都被你大哥架空了,连我这院子里的下人,都听你大哥的。咱们以前没少欺负你大哥,如今他得势了,指不定要怎么欺负回来……” 宁瑶没说话。 宁泽又落泪了,“刚刚在城外,我见到大哥后,跪地求大哥,大哥说让我起来,我若不起来,他就杀了我,呜呜呜,娘,我不想死……” 南平侯夫人哭着看向南平侯,“侯爷,您得护着泽儿啊。” 南平侯无奈,“你们放心吧,明日起,我就上折子,将爵位传给世子。他看在我这个亲生父亲的面子上,总会念些血脉亲情泽儿毕竟是他亲弟弟。” 南平侯夫人听了这话,像是剜了她的心,又哭起来。 宁瑶拍拍侯夫人,也点头,“母亲,父亲说得对,我们与大哥,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您别哭了,您还在病着,身体要紧。” 她话落,又补充,“弟弟能捡回来一条命不容易,我们如今能活着回来,已是幸运。母亲,做人要知足。” 南平侯夫人哭着看向宁泽。 宁泽连连点头,举手发誓,“母亲,我只要活着就行,我不敢跟大哥争了,我也争不过啊,我不想死。” 南平侯夫人看着儿子,如今他这副样子,能活着回来,的确已万幸,还怎么可能争得过宁池?于是,她含着泪点头,“那就求求世子吧!给我们一条活路。” 苏容与凤凌沐浴换衣,洗了一身寒气后,坐在房里说话。 凤凌小声说:“姐,您料错了啊,南平的局势,压根就不用咱们帮忙。咱们住几日?” “明日歇一日,后日离开。”苏容道。 凤凌问:“要不要去十八寨看看周小公子招安可顺利?” 苏容摇头,“不去。” 凤凌眨眨眼睛,“他刚去十八寨三日,若是咱们只留一日就走,可见不着。” 苏容瞥他一眼,没说话。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零七章 人物(一更) 当日晚,南平侯府设宴,宴请苏容与凤凌。 席间,南平侯说明日会上折子,将爵位传给世子宁池。 宁池愣了一下,扫了一眼侯夫人、宁瑶、宁泽三人,儿女果然是侯夫人的心头肉,本来病得起不来的人,如今儿女平安回来,她的病一下子就好了大半。 他见南平侯说完这句话后,侯夫人三人没异议,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他淡声道:“儿子没想过早继承父亲爵位,父亲不必如此。” 南平侯摇头,“大皇子的案子,太子仁善,将南平侯府摘出去了,但南平侯府归顺东宫,二皇子岂会干?更何况还有个被二皇子接到府中恨不得杀了瑶儿的燕礼,与其等着大皇子发难,不如为父上折子在陛下面前率先请罪。为父会向陛下陈情求陛下宽宏,另外也会向陛下如实已告,替你表功,这样一来,为父的爵位落在你头上,也免于二皇子算计。” 宁池闻言顿了顿,“若是父亲这样说,确实有理,那就这样办吧!” 他也没想到,他的父亲,会舍得头顶上的爵位,要知道,这件事情一做,真正掌家的人可就是他了。 苏容也心下讶异,仔细打量南平侯,见他不像作假,又看向侯夫人母子三人,三人虽然眼眶都哭的红红的,但神色都平静,对此事无异议,她心想南平侯倒是拿得起放得下,是个人物。 毕竟,爵位早晚要传到宁池手里,如今不是他想废世子就能废的,另外还有潜在的威胁未清,的确还有燕麟和燕礼虎视眈眈,南平侯府不是真正的安稳无忧了,他能看到这一点,痛快地当着她的面提出此事,也是为了让他的话更为信服。 若是她所料不错,接下来,他就该为宁泽求情了。 毕竟,宁泽那傻子,这些年,据说真是干了不少事儿,让宁池过的十分难。 果然,南平侯开口:“苏七小姐与凤公子亲自送你的弟弟妹妹回来,也不是外人,还有一番话,为父也就在这里跟你说了。” 南平侯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为父知道对你不住,你弟弟愚笨,明里暗里给你找了许多麻烦。但正因为他愚笨,才会做那些拎不清的事情,如今他能平安回来,还要多谢太子殿下网开一面,更要感谢苏七小姐和凤公子一路相护。为父听你弟弟妹妹说,这一路上,杀手不断,有三波是冲着他们姐弟的,都被苏七小姐和凤公子带着人挡了。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他的你的弟弟,以后你当大哥的多教导他,他也向我保证过,会听你话。他断了三根手指,也是遭了罪,以后会安稳不生事儿,不给你找麻烦,你就别为难他了吧?” 宁池淡淡地笑,“父亲都这样说了,儿子自然不会为难二弟。” 宁泽趁机举手发誓,“大哥,我保证,我会乖乖的做你的好弟弟,若是我再有坏心眼,就让我、让我……让我没手。” 他发出毒誓后,心疼地捂住自己的手,永远忘不了被斩掉手指的那一刻。 宁池点头,“行。” 南平侯又道:“瑶儿说,这个孩子,他不打算留,免除后患,你怎么看?” 宁池没异议,“那就不留吧,从京城一路回南平,杀手不断,奔波千里,保不住也正常。” 南平侯颔首,“那就这样定了。”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 南平侯夫人席间没怎么说话,没对苏容过于套近乎,也没对宁池过于伏低做小。 饭后,苏容与凤凌回到住处凤凌小声说,“姐,南平侯是个人物啊。” “自然。”苏容道:“他这个年纪,还是正当壮年,能看得开的人不多,我以前倒是小瞧了南平侯。不过若是照他这么多年喜欢继夫人以及他生的儿女虽然偏心但却没早早就废了宁池的世子之位看的话,说明他心里一直都明白,宁泽撑不起南平侯府,唯有宁池才能继承他的爵位。” “也是。”凤凌点头。 十八寨距离南平侯府五十里,当日夜,宁池的书信便送到了周顾的手中。 周顾拿着书信读,当看到苏容来了南平,如今就住在南平侯府,他几乎待不住,想立马就飞奔去南平侯府见苏容,但想到面前的棘手事儿,他一旦扔下就走,哪怕离开一夜,也许就会出大麻烦,只能按捺住。 他舌尖抵着牙床,给宁泽写了一封回信,请宁泽务必帮他多留苏容两日。 两日,应该他能处理了这件棘手的事儿,而也不会耽误苏容什么。毕竟从京城到南平,她一路被人截杀,又护着两个累赘,肯定很累。 他是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来南平。他走之前,她没说来的。 当日晚,他也不歇着了,对子夜道:“走,再去十三寨,我就不信陈奇那老东西不顾妻小儿孙性命,若他死活不答应,爷今晚就杀了他。” 子夜叹气,“公子,急不得啊,陈奇那老东西,杀是肯定不能杀的,他在十八寨十分有威望,杀了他,十八寨更不会接受招安了,不说十三寨不答应,别的寨都不会答应了。” 周顾也知道,十八寨之所以一直做义匪屹立不倒,是因为绑成一根绳,团成一个死团,谁都分裂不了,拆都拆不开。 他一边走,一边烦躁地道:“还是得想办法,爷来那日,陈奇虽然没答应,但也没强烈抗拒,如今不过三日,他怎么突然死活不答应了?最近还有什么人上了十八寨?” 子夜摇头,“除了咱们,没有啊。” “不对。”周顾摇头,“肯定是有人来,或者是有什么书信来,才让陈奇改变了态度。” 子夜也疑惑,“咱们来之后,都派兵封死了各山口,按理说,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啊。” 周顾皱着眉头,快步往外走,脚踩在地面上,发出重重的摩擦声,彰显着他心情不好,走出几十步后,忽然脚步顿住,“十八寨,是不是有密道?” 子夜一惊,“有可能!” 周顾立即道:“走,下山。” (本章完) 第四零八章 张茂(二更) 周顾走的很快,说完了下山,片刻不耽搁,几乎是飞身向山下而去。 子夜跟在他身后,有心想问为什么听说有密道后要下山啊,不是该去逮人吗?但他几乎跟不上周顾的步伐,自然也就没问出口。 二人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一队人闯进了周顾住的院子,看着空荡荡的院中与屋子,以及屋中还温热的茶水,打头之人眉头一竖,“人呢?怎么不在这儿?” 问话之人四十多岁,叫林海,留着两撇山羊胡子,面相尖刻,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性子。 跟在他身后的一人同样四十多岁,国字脸,眉毛浓重,叫冯江,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出去找找,他是为着招安而来,事情没成,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半途而废。他与十一寨的江逐交好,兴许是去找江逐了。” “走!”林海一挥手,带着人出了周顾住的屋子。 一行人去了十一寨江逐正在练字,他二十岁的年纪,一副书生模样,看起来整个人清瘦文弱,但笔落在纸上,力透纸背。 听到有人声,他笔一顿,问:“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什么人来了?” “回寨主,十三寨的林海与十四寨的冯江。”有人回:“带了不少人。” 江逐搁下笔,将宣纸拿起,用手团了,扔进了地上的火炉里,然后以手掩唇,咳嗽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往外走。 他刚走到门口,便见到看起来来者不善的林海与冯江,二人绷着脸,见到江逐,对他拱了拱手,“江寨主,周顾可在你这里?” 江逐一愣“一个时辰前,他已回去歇息了。” “你确定?”林海看着江逐。 江逐一边咳嗽一边无奈道:“这种事情,有什么不确定的?他的确是一个时辰前走了。你们要找他?” 林海盯着江逐,“江寨主,我们寨主请周顾去十三寨谈条件。我们刚刚去过他的院子了,他不在。” 江逐摇头,“他也不在我这里,若是你们不信,只管搜就是。” 林海道:“既然江寨主这么说,我便不客气了。” 他对身后一摆手,“搜!” 跟随的人看了江逐一眼,见他偏头咳嗽没反对,便快速地进屋,将各个房间,整个院落,都搜了一遍,连地窖都没放过。 搜完后,人影都没瞧见。 林海拱手,“得罪了江寨主。” 江逐摇头,没说什么,对林海摆摆手。 林海带着人快步走了。 江逐隐隐听见江海一边走一遍吩咐,“走,去别的地方搜。把整个十八寨都搜过来。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他偏头对身后人问:“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何林海与冯江突然带着人四处找周顾?而且看起来不善?” 身后人摇头,“寨主,属下这就去打探。” 江逐点头“去吧!” 林海带着人翻找了一座山头又一座山头,大有将整个十八寨都翻遍的势头,他肯定周顾就藏在十八寨中,因为他不觉得周顾没达到目的,会离开十八寨。 但偏偏,周顾还真就离开了十八寨,抄近路,用最快的速度,下了山,出了十八寨。 山下,十里外,有宁池给他的一万兵马。 他对领兵之人吩咐,“从现在起,派人守好各个出口外,再派人查找进寨的密道,我要在天亮之前,得到结果。” 领兵人叫程牧,讶异地看了一眼周顾,应是。 于是,这一夜,十八寨山上的人在找周顾,而十八寨山下的一万兵马,除了守各个关口外,还在查找通往山上的密道。 子夜终于瞅准机会问周顾,“公子,是不是山上如今危险?” “嗯。” 子夜吸了一口气,心想幸好下来了,他猜测,“什么人能够让陈奇那老东西该主意?且还想在十八寨对您动手?难道是二皇子的人?” 如今京中,也就二皇子还能蹦跶了。 “张平的人。”周顾道:“十八寨这些年来,一定有人跟张平密切来往。” 子夜揣测,“不知张平许了十八寨什么,竟然比太子殿下许的招安之策还要让十八寨动了野心?” 周顾轻嗤,“张平若是打着谋反的野心,那他可许的就多了,封王封爵,不在话下。” 子夜顿时觉得十八寨这块骨头难啃了,封王封爵是太子殿下不可能许出的,十八寨虽然是义匪,但说到底也是匪,没为朝廷立过什么汗马功劳,就异想天开封王封爵?那让那些为未朝廷鞠躬尽瘁的人情何以堪?若要官,四品五品都多了。 他问周顾,“公子,那如今怎么办?” “我猜测,能够说服陈奇,且让陈奇信服,与朝廷作对,张平派来的人,一准是在平西将军府举足轻重的人物,最起码,能代表张平本人。那只能……”周顾冷笑,“张平的嫡子,张茂。” 子夜一惊,“公子,这个人,若是真来了十八寨,得把他留下。” “自然。”周顾眉峰一厉,“他跑不了,也不可能让他跑了。” 他吩咐,“让暗卫们警醒些,一旦查到密道,守好出口,张茂若是听闻苏容来了,不会在这里久留。” 子夜唏嘘,“公子,苏七小姐的厉害名声现在可比您还大啊,张茂不怕您,反而要怕苏七小姐。” 周顾弯唇笑,“朝中的局势,是自她去京城后搅乱的,太子起势,也是因她破局。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看得明白她的厉害。张平的嫡子张茂,相较于张平,只能是青出于蓝,不会太废物。” 子夜点头。 士兵们搜了一夜,也没搜到入十八寨的密道。而十八寨内,林海带着人找了一夜,也没找到周顾的影子。天亮后,十八寨内的人也后知后觉地明白,周顾应该是下山了。 林海回到十三寨,禀告陈奇,“寨主,没找到周顾,他应该是下山了。” 陈奇五十多岁,面相周正,脸色不好,看向一旁的年轻男子,男子约二十出头,眉目英气,正是张茂。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奇,“堂堂十八寨,又不是走一个无名小卒,那是周顾,竟然让他悄无声息下山了,周寨主不觉得可笑吗?”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零九章 预料(一更) 陈奇自然觉得荒谬。 的确,堂堂十八寨,出入一个人,竟然没人瞧见发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十八寨如此不严密的话,早就被朝廷给吞了。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周顾。 陈奇心里也有些怒意,看着林海,“为何现在才来报?” 林海道:“我们找去时,周顾屋子里的茶还是温热的,我便以为他是去找十一寨主了,到了江寨主那里,发现人不再,便开始搜找,将整个十八寨翻过来,发现没人,才后知后觉他应该是下山了。” “应该?他肯定是下山了。”陈奇道:“周顾聪明至极他一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赶在你们去前走了。” 他问:“是不是江逐给他报的信。” 林海摇头,“不太像,更何况江寨主并不知道寨主您的打算。也不知张大公子来了十八寨。” 陈奇心想也是,张茂来十八寨,是秘密而来,除了他这院子里的人,无人知道。 他对林海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林海退了下去。 陈奇看着张茂,叹气,“张大公子,您看,如今可如何是好?周顾离开了,我们要想绑了人,可没那么容易了。” 张茂冷笑,“你还想绑他?我看我才是有危机了。他既得到风声走了,恐怕也得知我来了。” 陈奇道:“这不能吧?您来我这里我院子里的人,都是信得过嘴严守口如瓶的人。” 张茂道:“那你是低估周顾了,就算你的人守口如瓶,他也能猜到。” 他冷着脸看着陈奇,“若是早听我的,在我来时,你便答应,何至于放跑了他?” 陈奇说不出话来,“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张大公子,你立马从密道赶紧下山吧!这十八寨既然不安全,在下也不敢留你了。” “下山?我怕是走不了了。”张茂道:“周顾一定会在山下守着我出现。” 陈奇站起身,有些愁地在地上来回走,走了几圈后,对张茂道:“我派人去打探一番,总要确定了周顾是否下山了。” 张茂摆摆手。 陈奇立即安排人去了。 坐在张茂身边的一名武师模样的人在陈奇离去安排后,对张茂道:“公子,您的安危打紧,速走吧!” 这名武师叫朱春,是平西将军府花重金请的江湖武师,武功十分高,已在平西将军府效命多年。此次跟随张茂出来,是保护他安全。 张茂道:“不走。” 朱春有些急,“为何不走?周顾若是知道您来了十八寨,太危险了。” “我若走了,十八寨岂不是拱手让给周顾?”张茂眯起眼睛,“等我父亲派兵来,先拿周顾祭旗,再拿南平侯府开刀,十八寨届时别无选择。” 朱春一惊,“公子,将军要举旗?如今可是好时机?” “无论等多久,都没有好时机,如今太子刚刚起势,时机还算合适。若是再等下去,难道等着南平侯府彻底归顺东宫,等到朝廷派人到冀北收拾平西将军府?”张茂反问。 朱春想想也是。 张茂道:“不能等了,我已与父亲商议过,我来到十八寨后,若十日没收到我的回信,便是情况不容乐观,他会举旗,派兵来南平。” 朱春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属下放心了。” 山下,周顾琢磨了一夜,找不到密道,这么守下去,肯定不行,而山上,此时怕是早已得到他离去的消息。 他想着若他是张茂,会怎么办呢? 他是会下山急匆匆避走?还是会等在十八寨山上? 若他是张茂,他来一趟十八寨,若是空手而归,必不甘心,他一旦走了,十八寨早晚会落入他手里,所以,张茂肯定不会走。 若他不会走,他会干干地等在山上吗? 十八寨是有几千人没错,但若是要强攻的话,也抵不过他这上万兵马。一旦发现密道,他就要带着人攻上去,不可能陪着他耗在这里。 所以,张茂是有什么倚仗?能够让他安稳地等在十八寨? 他带来了一万兵马,山上的人早已闻到了风声,张茂若是想抗衡,靠什么?不可能只靠十八寨?难道是以兵抗兵? 周顾想到此,顿时变了脸色,当即吩咐子夜,“派人去查,沿着冀北方向,查是否有埋伏的冀北兵马。” “啊?”子夜惊了,“公子,这不能吧?” “只管派人去查。” 子夜点头,立即安排人去了。 周顾有些坐不住,若是他猜测的不错的话,那么,这便是一件大事儿了。他得去南平侯府一趟,与苏容宁池商议。 毕竟,若是张茂真带了冀北军来,肯定不止一万,否则张茂为何如此大胆,敢闯入南平侯府的地界?他明明知道南平侯府世子宁池,投靠了东宫,而南平侯早被压下了。 他又叫来一人,“流云。” 流云是她娘给她借来的他外祖派给他的暗卫之首,武功与子夜不相上下。但其人要比子夜稳重得多。 他拱手,“公子但请吩咐。” 周顾郑重道:“我要离开去一趟南平侯府,你带着人,与这一万兵马,守死了十八寨,一只飞鸟,都不要让他飞出去。” 流云应是,“公子放心。” 于是,周顾安排好,便骑马离开了军营。 他虽然只是猜测,但是不敢赌那个万一,任何事情,但有可能,都不能等等看,因为,先一步抢占先机,才是成败的关键。这是他在东宫学的,秦太傅教给太子与他的。 所以,这么多年太子燕回声,谨慎至极,将任何事情的有利面与不利面都算计在内,不放过一丝一毫,哪怕做了无用功,但因筹备万全,方方面面都在预料之内,总不会出差错,以免酿成大错挽救不及。 所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就算是他猜错了,但能痛快拿下张茂,也不算做无用功。但若没猜错,那事情可就大了。 于是,他一路纵马疾驰,几十里路,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了平西将军府。 (本章完) 第四一零章 见面(二更) 周顾来到南平候府时,天刚刚亮。 守门人见到周顾,愣了一下,连忙给他打开门,打着哈欠见礼,“周小公子。” 周顾点点头,对他问:“苏容住哪个院子?” 守门人慢半拍地说:“苏七小姐吗?昨儿来的,好像是住在后院的梨花苑。” 守门人还没说完,便见周顾一阵风似地冲去了后院。 守门人呆了呆,顿时睡意一扫而空,南平侯府距离京城虽然遥远,但是关于苏容与周顾的传言也早就传到了南平侯府,所以,府内的人都听说过关于二人的传言。 守门的这名小厮,也是个茶余饭后爱与三两小厮聚在一起爱听爱说谈资的人,他立马拍醒了跟他一起守门的人,“喂,快醒醒,周小公子来了,人刚来到,便急匆匆地问苏七小姐,如今人已经向梨花苑冲过去了。” 被他拍醒的人立即揉揉眼睛,“你说谁?” “哎呀,周小公子,来了,冲去后院找苏七小姐了,瞧着真是急。”这人道:“你赶紧去禀告世子,顺便去梨花苑外面瞧瞧。” 这人点点头,揉着眼睛说好,撒丫子向内院跑去。 宁池已起身,他习惯了早起,正在净面,听闻小厮来报周顾急匆匆来了,他也愣了一下,对小厮摆摆手,说了句,“知道了。” 小厮离开后,宁池对身边贴身护卫无殇笑道:“昨儿夜里我收到他的书信,他还在信中说十八寨的事情有些棘手,他不好走,恐防离开后有变,却不想今儿大清早,人就来了。” 无殇自然听过传言,自小跟在宁池身边,也更知道周顾来了南平后,与宁池对坐饮酒时提起苏容,周顾向宁池显摆苏容给他制的药,被世子不客气地问了一句“听闻苏七小姐与南楚的夜二公子有了婚约?你们二人如今还有来往?”时,差点儿跟世子翻了脸。 后来,不止世子明白了,他也明白了,周小公子放不下苏七小姐。 所以,世子才在苏七小姐一到南平,里面派人给他送了一封信。收到他的回信时,得知不回来,世子还说了句“还挺忍得住,不愧是周顾,东宫出来的人。” 但如今…… 他问:“世子要去梨花苑看看吗?” 宁池摇头,“他一大早来,直奔梨花苑,先让他们说说话吧!我就不去打扰了。” 无殇想想也是。 周顾很快就找到了苏容所住的梨花苑,他到时,整个梨花苑静悄悄的,还在沉睡中。 他脚步放轻,进了院子。 凤凌打着哈欠打开房门,讶异地看着周顾,“周四公子?您来的可真快。” 他也以为,周顾有正事,在十八寨,不会这么快赶来呢,没准主子跟他离开南平时,只要不去十八寨,都不见得能见到他。毕竟,他离京到如今,其实也没多久,又不是一年半载没见了不至于这么急,来到这里,非要见一面,还是正事要紧。 周顾点头,压低声音说:“她还在睡着?” 凤凌点头。 周顾道:“找个地方说话,别吵醒她。” 凤凌心想,如今怕是已经醒了,别人找来,她兴许知道了也不会醒,但您找来嘛,一定醒了。 果然,苏容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她看着周顾,对他招手,“来了?进来说话吧,我醒了。” 凤凌心里嘿了一声,他就知道! 周顾立即走向苏容,来到她近前,对她道:“是我来早了,扰醒你了。” 苏容示意他坐,自己走到铜盆前净面。 周顾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见她洗完,用帕子擦手,他也站起身,走过去,“我也要洗。” 他一早骑马来到南平侯府,风与尘土吹的脸难受。 苏容点头,指使他,“那你把这个去倒了,换一盆清水来。” 周顾“嗯”了一声,端着水去倒了,从水井舀了清水,站在洗手架前净面。 这回换苏容坐在桌前一边用香膏擦脸擦手,一边瞧着他。 周顾擦净后,回来桌前坐下,看着苏容说:“你这个擦手的,没给我制,闻着就一股药香。” 苏容看着他,“你一个男人,也要用香膏?” “我面皮都干了。”周顾指指自己的脸,心中最是明白她喜欢长的好看的人,所以,他分外在意自己的脸,毕竟,若是夜归雪不好看,你看她会应下婚约?那是不可能的,“南平的风比京城的风要硬上许多,明明温度要更暖些,真是奇怪了。” “南平多山,是山风。”苏容将香膏递给他,“我这个不是我制的,这么便宜的东西,浪费我时间,你要就给你吧!” 周顾眨眨眼睛,“你给我后你用什么?” “让凤凌再去买啊。”苏容问他,“十八寨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不是说棘手吗?” “是很棘手。”说到这事儿周顾一边擦着香膏,一边正了神色,“张平的嫡子张茂,若我猜测的不错的话,他如今就在十八寨。” 苏容顿时坐直了身子。 张平的嫡子张茂在十八寨,意味着什么,苏容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和他所来的地方,便明白,他是冲着十八寨而来。 换句话说,冲着十八寨来,就等于冲着南平来。 冀北距离南平,也要千里,但千里的路途,虽说不近,但说远也不太远。 周顾继续道:“我猜测,他是带兵而来,已让人去查了。” “怎么说?为何这么猜测?”苏容立即问。 周顾将他在十八寨这三日以来的谈判经过,以及陈奇前后态度的转变,与苏容说了,说完后,又将自己的推测,一一说了。 苏容听完后,仔细寻思片刻,肯定了周顾的推测,“你想的没错,陈奇的态度如此转变,定然是生了变数,如今的朝局,太子已起势,能够让陈奇所代表的十八寨连太子都不想投靠,不接受朝廷招安,那么,一定是有人许给了他天大的好处,他动心了。” “如今的朝廷,有什么人,能够比太子许出的优待更好?陛下不可能,二皇子倒是可能,但二皇子的背后,我们都知道,是平西将军府,是张平。而能够说服陈奇,且让他下定决心押宝的人,除了张平本人,还真得是他的嫡子张茂。” 苏容眯起眼睛,“南平侯府只三万兵马,若是冀北当真调兵,再加上个十八寨,南平危矣。” 她当机立断,“给太子飞鹰传书吧,速速送往京城,请太子调兵来南平。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她说完,又道:“你的三哥周澈,奉太子之命,暗中调派了十万兵马前往漠北助我,如今应该走到半路。不如给他传信,让他不要去冀北了,接到传书后,速速改路来南平。”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一一章 纵容(一更) 周顾见苏容也认可他的猜想,对于她的安排,自然没意见。 当即,他提笔给太子写信,而苏容给苏澈传信。 凤凌抱来两只飞鹰,周顾看的新奇,“你竟然还豢养了飞鹰?这东西我只听说过,未曾见人用过,它们靠谱吗?” “靠谱,特殊训练的,训练了三年,试过无数次,从无败绩。”苏容道。 周顾闻言放心了,他将信卷好,学着苏容的样子,绑在其中一只飞鹰的腿上,然后拍了拍它的脑袋,“动作要快啊,听到没?别耽误事儿,就靠你了。” 他说完,又问苏容,“它们有名字吗?” “这个叫白羽,这个叫墨羽。还有两只叫绿尾和点漆。”苏容回答他。 周顾点点头,看着苏容放飞了两只飞鹰,这两只大鸟,转眼间便冲上了云霄,没了踪迹,快极了,他想着若是拉弓搭箭的话,凭着这两只鸟刚刚的速度,他箭术再好,恐怕也难以捕捉它。 这么一看,还真是厉害。 他十分心动地小声问苏容,“给我一只养,好不好?” 苏容偏头看他。 周顾对她用更小的声音道:“你早先答应我,说会与我书信往来的,但你也知道,驿站传信太慢了。你这飞鹰……我瞧着就特别好,肯定很快。” 苏容提醒他,“你从凤凰山带下来的那只破鸟,后来你离开江宁郡扔给了我,你有耐心养鸟?” 周顾立即说:“那不一样,那是宠物鸟,这个是信鸟。” 他想起翠羽,当时苏容不养,他瞧着可爱,硬要带下山,后来他离开时的确扔给她了,他有些心虚,“翠羽呢?后来你送回凤凰山了?” 苏容摇头,“它吃惯了糕点,锦衣玉食的,死活不回去,赖着不走。” 周顾更心虚了,“但你来京,没带着它啊。” “我来京前,留给月弯了,后来赵嬷嬷和月弯进京,就劳烦谢伯伯养着了。” 周顾掩唇低咳,眼神飘忽,“那个,到底能不能给我一只养?” 苏容看着他“你倒是不客气,训练一只特殊的能用来送信的飞鹰,需要好几年。” 周顾不说话了。 苏容瞧着他的模样有些好笑,“行,给你一只吧,你好好养。” 周顾见她答应,眼睛一亮,“好。” 凤凌蹲在火炉前扒拉炭火,听着二人你来我往,三言两语间,周顾就要走了一只飞鹰,他心里差点儿尖叫,很想站起来问问苏容,到底对周顾,还有没有底线啊?这也太纵容了。真是要什么给什么?那被特殊训练好的飞鹰,简直是无价之宝,他们一共训练了十几只,训练数年,就四只有灵性被训练的得用,自己还不够使呢,周顾一开口,她都没用怎么为难,就送出去了一只,也不问问他的意见。 他真是有怨气了。 周顾似乎察觉到了凤凌的怨气,转头看向凤凌,“这飞鹰,是凤公子训练的?凤公子若是有意见,我就不要了。” 凤凌:“……” 他即便有意见,敢说不吗? 他立马收起了满腹怨气,转头对周顾一本正经地说:“一只大鸟而已,我姐既然舍得,我没意见的,周小公子不必多心。” 周顾顿时笑了,“多谢凤公子。” “喊我凤凌就好。”凤凌放下扒拉火的炉钩子,洗了手,也坐去桌前。 周顾从善如流,“凤凌。” 凤凌挨着周顾坐下,“四公子,这养鹰可不简单,不过以你的聪明劲儿,一定能养好,回头我把养鹰的法子教给你。” 周顾道谢,“好。” 厨房的人送来早膳,包子、米粥、炊饼、蛋羹、羹汤等,各式各样,摆了满满一桌。 周顾问苏容,“飞鹰几日能到京城?” “千里之遥的路程,一日就能到,遇到大雪天气,会慢些。”苏容看了一眼窗外,“最慢的话,明儿一早,也能到京城了。找到你三哥,要费力些,但顶多三日。” 周顾问:“为了保险起见,是不是再派人送两封信啊?虽然慢些,但双重保险,牢靠些。” “也行,毕竟事情太大了。”苏容点头,“饭后再派人送两封信吧!” 于是,用过早饭后,又写了两封信,分别派人送往京城与前往冀北调兵的周澈。 宁池给足了周顾与苏容见面说私话的时间,觉得差不多时,才找来了苏容的院子。 他来时,周顾与苏容正在研究冀北通往南平的山脉地形图。 见到他来了,苏容打了声招呼,周顾对宁池道:“你给我的一万兵马不够,我来找你把另外两万兵马借走。” 宁池愣住,“十分棘手?对付十八寨要动用三万兵马?” 他以为一万兵马,足够了。 周顾摇头,将他前往十八寨,以及推测张茂来了,如今就在十八寨,且有备而来的话简略说了。宁池听了后,顿时也正了神色。 虽然周顾的推测,所依据的只是陈奇态度转变,但不是没有可能。万一真被猜中了,那南平的确危矣。 “以张平的野心,筹谋十多年,南平投靠太子的话,他收服十八寨……”苏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周顾,“拿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祭旗,顺便拿南平侯府开刀,直接反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后果不堪设想。” 周顾鼓了鼓腮帮子,哼了一声,“我还想拿张茂祭天呢。” 苏容笑,“这个可以。” 她看向宁池,“宁世子,你把另外两万兵马给他,让他现在就带走,去收拾十八寨,顺便抓了张茂。别真等着冀北军来了,可就晚了。” 宁池点头,“好。” 他对周顾道:“我与你一起去。” “行。”周顾有些舍不得苏容,问她,“你不与我一起去吗?” 苏容摇头,“我累了,要歇着。” 周顾歇了鼓动她一起去的心思,“好吧!那你等我回来。” “若是张茂真带了冀北军来,我还去冀北做什么?自然要先留在南平。”苏容摆手。 周顾想想也是,再不耽误,与宁池一起,出了苏容的院子。 (本章完) 第四一二章 放权(二更) 南平侯听闻周顾来了,但很快就又走了,不止他离开了,还带走了宁池。 他问管家,“他们匆匆离开,可是有什么急事?” 管家摇头,“回侯爷,世子没说。” 南平侯点点头,提笔写了请罪的折子,写完后,拿着折子看了片刻,喊来人,速速送往京城。 他说到做到,做完后,自己待在书房里许久,叹了一声气。 半个时辰后,有人来报南平侯,“侯爷,世子与周四公子把剩下的两万兵马都带走了,去了十八寨。” 南平侯一惊,“他们是去攻打十八寨了?” “应该是。否则不至于动了所有的兵。” 南平侯立即站起身,问:“苏七小姐呢?” “在梨花苑。” 南平侯道:“她可知道此事?” “应该知道,世子与周四公子是从她的院子离开的。” 南平侯一听,慢慢地又坐下身,沉默片刻,摆摆手,“苏七小姐手中有陛下如朕亲临的令牌,也有东宫太子殿下的手令,他们既然从她的院子离开的,想必是十八寨有变数,不得不动用兵马。由着他们去吧!” 这人看着南平侯,“侯爷,您正当壮年,是不是太过早……” 南平侯抬手,止住这人的话,“人要知足,世子已能独当一面,我能全首全尾地退下来,已是沾了他的光,他早早掌家,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搁在我手里,眼看着门庭败落的强。” 这人闻言问:“那您以后……” “以后便陪着夫人,为瑶儿再寻个归宿,为泽儿娶一门亲。”南平侯看开了,“往后,你跟着世子,他的亲事,他自己做主。这南平侯府,以后也全是他做主。再有关于他的事情,不必报我了。” 他本来剩下的忠心又贴心的人也不多了,在前些日子,他鼓动十八寨时,都被他的儿子和东宫派来帮他儿子的人给收拾了。如今剩余这么几个,他也不必留了。 这人摇头,“属下跟着侯爷……” “你还年轻,世子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你虽是我的人,但若到了他身边,对他忠心耿耿,他也会慢慢重用你。”南平侯摆手,“他是我的儿子,何忠,他比我眼光好,选了太子,如今看来,是一条再正确不过的路。” 何忠垂首,“属下听侯爷的。” 凤凌一直派人盯着南平侯府的动静,在南平侯将请罪的折子送走后,他得了消息,对苏容说:“姐,没想到,这南平侯还挺拿得起放得下,这可是侯爷的爵位,就算是亲生儿子,有的人可也舍不得撒手。没想到南平侯倒是看得开。” “他不看得开难道要做一个空架子的侯爷?”苏容摇头,“能够及时收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很多人的确难以做到。这南平侯能够看得清形势,虽有东宫施压,但也是他本身确实难得。” “还有,宁世子与周四公子离开去调兵,没知会南平侯,南平侯刚刚得人禀报,并没有做什么。”凤凌又道:“看起来是彻底放权了。” 苏容点头,“是好事儿。” 凤凌又问苏容,“姐,咱们今日,出街上去转转?” “行。”苏容昨儿歇了一夜,并不累,今儿也打算转转南平。 凤凌立即说:“我去喊宁泽,他对南平熟悉,让他带着我们转。” 苏容没意见,对他摆手。 凤凌立即去了。 宁泽回到家里,昨儿又得了宁池的准话,说好放过他,过去得罪他的那些事儿都既往不咎,他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觉。 他还没睡醒,便听到有人喊他说凤公子找他,他激灵一下子坐起身,揉着眼睛下了床,走出房门,看着来找他的凤凌,“什么事儿啊?” 他以为,回了南平侯府,他就是一个闲人了,每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的那种,没想到凤凌大早上的会来找他,他觉得他应该找的人是他大哥宁池。 凤凌看着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样子,对他道:“陪我和我姐去外面转转,南平你不是最熟悉吗?” 凤凌把眼睛揉大,“昨儿不是说让我大哥带着你们?” “你大哥有事,去忙了。”凤凌道。 宁泽只能点头,“好吧,那你等等我。” 他转身回屋,找了外衣,穿戴妥当又梳洗了一番,出来看桌子上摆的早饭,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就往外走,“走吧!” 凤凌按住他肩膀,“没那么急,你先吃完。” 宁泽眨眨眼睛,回身坐下,感慨,“你如今对我这么好,几乎让我忘了,我这手指头可是你跺掉的。” 凤凌咳嗽一声,“这只能怪你姐,他若是早招,你不就毫发无伤了?” 宁泽叹气,“我姐也没想到你那么狠啊,关系身家性命的大罪,哪能轻易认?” 凤凌耸耸肩,“那只能怪你倒霉了。” 宁泽也觉得他其实挺倒霉的,他多少年没去京城,只今年去了京城,是为了参加科考而去,没想到,差点儿把命丢了。 他吃完一个包子,对凤凌说:“我不怪你。” 凤凌无语,想说你怪我又能把我怎么着?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便没说这话。 宁泽又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说:“如今喝着这小米粥,都觉得甜的很,明明没放糖。” 凤凌评价,“好事儿,鬼门关走一遭后,懂得珍惜了。” 宁泽点点头,“我跟我母亲说我的手指头是谢临砍的,我母亲虽然自我和我姐回来后,放弃了让我与我大哥争夺爵位。但她那个人,其实心眼小得很,若是知道我的手指头是你砍的,一准对你没好脸色,不会像昨儿一般,还对你笑着道谢,感谢你送我回来。” 凤凌看着他,“那我谢谢你替我瞒着?” “这倒不用。”宁泽喝完了小米粥,又吃了三个煎饺,才放下筷子,擦擦嘴说:“凤凌,我喊你凤兄吧?” 凤凌十分爽快,“行。” 宁泽很高兴,“我还挺喜欢你的狠劲儿的,虽然我很怕你,但如今不怕了。走,凤兄,我带你和七小姐出去。南平有很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地方。” 凤凌虽然想说他姐怕不是为了玩,而是想趁机查查南平有多少被人埋下的暗桩,比如说冀北平西将军府的暗桩,趁机铲除了,不过看宁泽这个傻子高高兴兴的,他便也没扫兴,免得他又吓得直哭。 二人出了宁泽的院子,正碰上来他这里的侯夫人。 侯夫人立即问:“你们这是……要出门?” 宁泽点头,“娘,我带凤兄和七小姐出去转转,我大哥忙去了,没空。” 侯夫人闻言颔首,见宁泽恢复了以前的精气神,笑得慈爱,“行,那你们去吧!我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瞧瞧你。” 宁泽点头,想了想,对侯夫人压低声音道:“娘,我姐的肚子,得赶紧解决,免得月份太大了,伤身。她以后还要嫁人的,总不能因为燕礼,再不嫁了。” 侯夫人点头,“行,我知道了。”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一三章 父母爱子(一更) 侯夫人从宁泽的院子出去后,便去了宁瑶的院子。 宁瑶已自己请了大夫,正让大夫给他开打胎药。 侯夫人到来时,大夫已开好了药方子,侯夫人看了药方子后,嘱咐大夫,“你暂且先留在府中一日,今日之后,你走出这府里,无论什么人问起,哪怕是天皇老子都要记得说,你是来为大小姐保胎的,但因大小姐一路奔波伤了身,胎没保住。知道吗?否则,事情传出去,我们有干系,你也担责。” 虽然皇帝已将宁瑶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贬为庶民,但到底是天家的血脉。 大夫白着脸点头,“夫人放心,老夫就算死,也不会说出此事,埋进棺材里。” 侯夫人温声道:“我信你,瑶儿也信你,否则不会请了你来。去吧,让人带你先找一处院子歇息。” 大夫颔首,由人带着走了。 侯夫人吩咐贴身的婢女去熬药,然后挨着宁瑶坐下跟她说话,“刚刚我去了泽儿的院子,他带着凤公子与苏七小姐出去转街了,说是你大哥有事情要忙,由他陪着。” 宁瑶点头,“大哥的事情多,弟弟左右没什么事儿,由他作陪也合适。” 侯夫人叹气,“你弟弟不能再参加科考了,这爵位以后也没他的事儿了,他又断了三根手指,亲事怕是也不好说了,我真后悔,在他去京城前,就该早早给他订下亲事儿,若非好高骛远,想在京城娶一门贵女,也不至于如今他的亲事要降几个档次,毕竟身体有残之人,但凡门第高一点儿人家的姑娘肯定是娶不到的。还有,他总不能无事可做,以后你说让他做些什么好呢?总不能游手好闲一辈子。我与你父亲尚在,这侯府能养他,我与你父亲不在了,分家产,他没有爵位,又是次子,家业顶多分得三成,三成家业虽然不少,但若是一辈子坐吃山空,我怕他晚年可怎么过?我也看出来了,你大哥虽然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但顶多不找他麻烦,若让他像对待一母同胞的兄弟一样地对待他,怕是不可能。这都怪我,这些年一直非要他争爵位,如今倒头来,他们兄弟不亲,你大哥如今能饶他一命,我都觉得知足了。别的不敢指望。” 宁瑶道:“母亲,弟弟去京城这一遭,几乎吓破了胆,如今人能好模好样地回来,已是不错了。至少他没疯没颠。至于以后的事情,慢慢打算吧!为官虽然不成了,但别的也不是没出路。” “什么出路呢?他也就书读的还勉强可以。”侯夫人叹气,“你别看他有些懦弱性子软骨头也不硬,但他若是为官,定然也是个圆滑知进退的人,是个能坐得稳官位的。他是我儿子,你弟弟,你也该清楚,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没经历过事儿如今经历了九死一生,我倒觉得,他短时间是被吓破了胆,但时间一长,他缓和过来,就不会怕了。你爹不是怂蛋,娘不是怂蛋,你也不是怂蛋,你大哥也更不是,总不能咱们家出个他,真是怂蛋了。” 宁瑶没忍住,笑了,“母亲,您与女儿说这些,是对弟弟,有什么想法和打算吗?” 侯夫人点头,犹豫道:“是有个想法,但娘还没想好,也担心怕是不成的。” “您只管说,我听听。” 侯夫人凑近她,压低声音,“你弟弟只是被大梁的朝廷降罪不准再参加科考,但他若是去南楚,换一个国家,可管不着他。大梁的律法,总不能涉及南楚同罪同罚。” 宁瑶一惊“母亲?您是想……” 侯夫人按住她的手,“苏七小姐是南楚王女,早晚有一日,要回南楚,这日子只近不远。昨儿我观她那个人,看起来虽然散漫随意,但骨子里可是个厉害的,言谈话语,滴水不漏,软硬磨刀,能缩能伸,她定然擅谋术,也擅驭人之术。昨儿你父亲宴席后,与我私下感慨,说他老了,如今的年轻人,小姑娘,可真是厉害极了,不愧是谢远教出来的人。说她这样的人,有本事,有魄力,有手段,哪怕南楚局势复杂,她没准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坐上南楚王那个位置。我又听你讲了你们回南平这一路,遇到了十几波杀手?其中一拨人马,竟然还是河云郡太守调了两三千驻兵埋伏?但人还没靠近入埋伏之地,便提前被她识破了,改了路?连数千米的山崖都带着你们姐弟攀了?这样的人,何愁大事不成?” 她看着宁瑶,“整个南平侯府,以后都是你大哥的了,在他的手底下过日子,即便一母同胞的兄弟,日子长了,哪能没有难处?更何况他们的关系,也不是多兄友弟恭的关系。我便想着,求求苏七小姐,她去南楚,带上你弟弟。” 宁瑶提醒“母亲,南楚的局势,十分复杂,危险得很,您舍得吗?万一一个不小心,弟弟出了什么事儿……” 侯夫人沉默片刻,道:“不能因为怕他出什么事儿,就把他拴在家里,无所事事,做个闲人,过一辈子,妻无好妻,妾无好妾,一辈子在别人的手底下,看人眼色,还要从人手指缝接漏下之食。” 她顿了顿,“所谓父母之爱子,当该为计深远也。” 她叹了口气,“若他几十年,活的浑浑噩噩,日子过的稀里糊涂,一辈子在你大哥面前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祈求告饶,讨好卖乖,被整个南平所有人瞧不起,戳脊梁骨,我宁愿他跟着苏七小姐去南楚,闯一番天地。” 她低声道:“本来,我昨儿想了一夜,有这么个想法,也怕不成,但刚刚,我不是去了你弟弟的院子吗?正碰着他与凤凌有说有笑地从他的屋子里出来,勾肩搭背的,看起来感情还不错的样子,我便想着,兴许可行。” 宁瑶默了默,想起宁泽的三根断指,还是凤凌砍的,但他们姐弟都有意瞒下了此事,将之推到了谢临身上,不过从京城这一路回南平,凤凌虽然嫌弃宁泽,但到底护着管了他一路,而宁泽,好像也没那么怕凤凌了,不止如此,他看得出来,他还很崇拜凤凌。 她琢磨片刻,低声道:“您先问问弟弟的意思,若他同意,让他自己去求苏七小姐吧!” 她提醒道:“回来的路上,弟弟提过,说要不以后跟着凤凌好了,被凤凌给嫌弃拒绝了,说他拖后腿,不得用,不要的。” 侯夫人闻言讶异,点了点头,“好,娘知道了。” (本章完) 第四一四章 出路(二更) 宁泽并不知道他娘对他还抱有希望,他带着苏容与凤凌出了南平侯府,把他认为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地方都领着二人逛了一遭。 一日下来,宁泽累的腰酸背痛,脚都快走废了,看着二人面不改色脚步轻快依旧精神饱满的模样,他直唏嘘,“这人比人,可真是不能比。” 对比他们二人,他无论怎么看,都也觉得自己的确是个没用的废物。就连走多了路,都脚疼。 凤凌拍着他肩膀,“你该多锻炼啊兄弟,你这样不行啊,太废了。” 宁泽点点头,也觉得自己太废了,但他更觉得自己没救了,叹气,“我如今练武,太晚了。” “不晚,我教你一套拳法,你每日早晨起来练一套拳,再围着南平侯府跑三圈,我保你一年过去,身强体壮,能打一头牛。” 宁泽怀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宁泽犯难,“早起……有多早?” “卯时。” “不行,我起不来。” 凤凌无语,“都卯时了,你还起不来?你以前读书时,没读到鸡叫三更才睡下?没五更起来又继续读书?” 宁泽摇头,“没有。”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凤凌,“我都是戌时就睡下,辰时才起来。” 凤凌啧啧“怪不得你这么废了。” 他评价,“我记得科考放榜时,你考了个二甲一百三十七名?就你这么个不努力的样子,竟然还考了这个名次?” 宁泽挠挠头,“以前教我的先生,也觉得我还是很会读书的。就是习武不行,不像大哥,文武双全。” 凤凌又啧啧半天。 三人回到南平侯府,已入夜。 宁泽回到自己的院子,便看他娘在他的屋子里等着他,见他回来,顿时露出笑意,“回来了?这一日,是不是累坏了?” 侯夫人一眼所见,就知道自己的儿子累坏了,走路都拖着沉重的步子,不过瞧着人倒没有什么不愉快和颓丧之气。 宁泽点点头,坐下身,垂着腿说:“腿疼,脚也疼走了整整一日,把城内的大街小巷逛了一大半。累死我了。” 侯夫人笑,“你这身子骨,太废了,娘年轻的时候,若是出去逛街,也能逛个整整一日的。” 宁泽嘟囔,“凤凌也这么说。” 他挣扎片刻,“娘,咱们府内的吴师傅呢?让他教我练武吧?” 侯夫人“啊?”了一声,讶异,“你都这么大了。” “凤凌说不晚。”宁泽道:“他说我这么废,就是因为没练武,虽然不能练得多厉害,但强身健体,能打一头牛,总归是没问题的。” 侯夫人笑,一口答应下来,“行,明儿让吴师傅来教你。” 她叹了口气,“他是你大哥的启蒙武师,蹲马步练下盘打桩,是最辛苦的,你大哥坚持了下来,偏偏到给你启蒙,你哭着晕倒了三回。依着你父亲,男儿家,怎么能不会些拳脚功夫?是怎么都要继续练的,也怪我,舍不得你,慈母多败儿,以至于任由了你,到如今,半点儿功夫不会,偌大的人了,还得受这份辛苦学。” “不怪您,是我不争气。”宁泽也跟着叹了口气。 侯夫人看着他,“娘听说了,你此回入京赶考,竟然进了二甲,虽是二甲末等,但娘听了也很高兴,毕竟你读书也说不上多用功。” 宁泽也很高兴,他的确没怎么用功,“儿子也没想到我考的还算不错。” 放榜时,他还被关在瑞安王府,那时只害怕等着圣旨推出去砍头,哪里还顾得想功名的事儿,到了那个地步,功名早完了。 侯夫人问他,“泽儿,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宁泽也不知道,挠挠头,“混吃等死吧!” 侯夫人对这话倒没有什么不高兴,“你以后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宁泽更不知道了,摇头,“娘,随便吧!” 侯夫人笑了笑,“你以前不是喜欢你表妹吗?” 宁泽立即说:“如今不喜欢了。” 侯夫人看着他,“怎么了?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如今怕是配不上你表妹了?” 宁泽咳嗽一声,“也不是。” 他四下看了一眼,屋子里没人,又看向窗外,院子里十分安静,下人都退了下去,他小声说:“娘,我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啊,我自从入京后见着了苏七小姐,就不喜欢表妹了。” 侯夫人:“……” 她吸了一口气,“她不是你能喜欢的人。” “这我知道。您儿子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若是以前没有如今也有了。”宁泽小声道:“我跟您说的意思,重点是我不喜欢表妹了。至于将来喜欢谁,娶个什么样的,我也没想法。” 侯夫人有些忧愁,“苏七小姐那样的女子,的确是很容易让人喜欢。不止男人,女人也待见她。我听说端华郡主见了她后,就很喜欢她,还邀请她去公主府住了好一阵子。” 宁泽点点头,“是啊。” 侯夫人犹豫片刻,对他问:“娘有一个想法,不知应不应当,你且听听。” 宁泽点头,“娘,您说。” 侯夫人道:“娘想着,你还是有些才学的,在大梁,你已不能入朝为官,且以后都不能参加科考,这对你来说,等于前途彻底毁了,虽然娘也知道,你与你姐能平安回来,已十分不易,是该知足,但总觉得你有些可惜。就算你没有多用功,但也是自小寒窗苦读,十几载光阴。若就这么庸庸碌碌浑浑噩噩游手好闲在你大哥手底下过一辈子,娘总觉得,死了也不放心。娘想让你去南楚,跟着苏七小姐,去闯一闯。” 宁泽震惊地睁大眼睛,“娘,不、不是,你、你……你让我跟着苏容去南楚?” “对,你有些才学,在大梁为官之路已堵死,不如去南楚试一试。总好过在你大哥手底下讨生活。”侯夫人看着他,“你会读书,自小所学,也是为官之道。我听说,南楚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哪怕身有残,哪怕是女子,都有机会。” 宁泽张大嘴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第四一五章 坏心思(一更) 宁泽做梦都没想到,他母亲竟然想让他跟着苏容去南楚。 他出了瑞安王府的暗牢,被他姐硬拽着上了凤凌的马车,直到一路回南平,他经历了心惊胆战惊惧恐慌吓破胆筋疲力尽渐渐对杀手麻木等等,一路上所思所想,也无非是回到家后,求宁池,哭着求,跪地求,怎么求都好,求宁池饶他一命,他以后再不跟他争抢了,也抢不过,只求活着。 昨儿宁池也答应了。 说实话,他心里还挺感激的。 毕竟这么多年,他给宁池上了不少眼药,对宁池这个大哥不当哥哥,只当占着爵位的人。 无论是迫于情势,还是念着那么一份兄弟同血脉的血缘,反正答应了。 侯夫人见宁泽半天没说话,一副惊愕呆怔没料到的意外模样,她等他消化了一阵,才又开口:“娘也就想想,南楚的局势复杂,娘也知道,你若跟着苏七小姐去,也有危险,毕竟,她本身也是围绕危险。但换句话说,富贵险中求。” 宁泽呆呆的,“娘,您是想让儿子封侯拜相吗?”,他摇头,“南楚虽是小国,但人才济济,若说封侯拜相,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夜归雪独一份,有他在,在南楚谁也越不过他去。况且,您儿子也没那个本事啊。” 侯夫人摇头,“不是想你封侯拜相,是不想你一朝跌落,贪生怕死,委屈求存,连娶妻,也娶不到极好的女子。毕竟,一无身份,二无官职,三你不擅他物,四只靠分到手里那三分祖业,高门贵女,定然是瞧不上的,难道要娶个商贾女子或小门小户的良家女子?” 宁泽挠挠头,“可是,我就算想去,苏七小姐也不见得要我跟着啊。一路回来,我就跟个废物一般,丢脸都丢尽了。凤凌对我嫌弃极了。” 侯夫人道:“娘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关键还是在你,你若想去就求求苏七小姐,若她实在不答应,就罢了。再想别的出路吧!” 宁泽挠挠头,“好。” 侯夫人又说了两句话,见儿子累了,让他赶紧去休息,自己出了他的院子。 侯夫人离开后,宁泽没立即去休息,而是坐在桌前,一会儿挠挠头,一会敲敲眉心,一会儿端起茶又放下,过了许久,他实在累极了,才回屋睡了。 梨花苑内,苏容正在询问凤凌,“今儿那几处,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 “派人重点查。一旦查出眉目,顺着线都挑了,要尽快,最多三五日。” “嗯。”凤凌点头,“姐,你就放心吧!查这个,咱们在行。” 苏容颔首。 凤凌道:“哎,一日了,还没消息,不知周四公子与宁世子去十八寨怎样了?” “他们走的急,若是强攻硬打,损兵折将,不是上策。最好的法子,是找到密道,然后由密道攻上十八寨,打十八寨一个措手不及。山匪虽厉害,但到底不如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便能轻易瓦解,毕竟,这天下没有多少人不怕死,不怕死的硬茬子杀了就是,其余人不想死,只能降了。” 凤凌道:“这么说,怎么也要明日才有消息了。” 苏容“嗯”了一声。 凤凌又问:“姐,明儿继续逛吧?今儿逛了一大半,就查出了七八处不同寻常的地方,明儿那一小半,应该也有收获。” 苏容点头。 总要把南平有威胁的暗桩都清除掉才安心。 第二日清早,凤凌又去找宁泽。 宁泽今儿没用凤凌喊,已早早起来了,凤凌来的时候,他已收拾妥当。 凤凌表扬了他一句,“不错啊。” 宁泽也觉得自己挺上进,被他一夸,顿时美滋滋的。 三人一起出了南平侯府,刚走出一条街,迎面一辆马车驶来风吹起车帘,里面坐了一个秀美的女子,女子也正看向车外,当看到宁泽,愣了一下,吩咐车夫停车。 马车停下,女子探出头,对宁泽喊:“表哥。” 宁泽立即板正了身子,“表妹。” “这两位是?”孙诗颖看向宁泽身边的凤凌苏容。 宁泽立即说:“新结识的好友。” 没介绍苏容与凤凌的名字,反而对苏容介绍,“这位姑娘是我舅父家的表妹,孙诗颖,在家中行三。” 苏容点头,“孙姑娘好。” “这位姑娘好,公子好。”孙诗颖问:“表哥这是要去哪里?” “去街上随便转转。” 孙诗颖点头,问宁泽,“姑母呢?可在府中?” “在的。” 孙诗颖道:“那我就不耽误表哥了,我去寻姑母。” 宁泽连连点头。 孙诗颖落下车帘,马车驶离,向南平侯府的方向而去。 她离开后,宁泽继续带着苏容与凤凌往前走。 凤凌手臂搭在宁泽肩膀上,看着走远的马车与他小声说:“哎,兄弟,你与你这表妹,不太对劲啊!” 宁泽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小的时候,舅母与母亲曾玩笑,提过口头婚约。不过在我们长大后,我入京赶考前,两家都没再提起过。” “刚刚那姑娘看到你的断指了,她扫了一眼,就移开了,对你也不甚热情,连车都没下,虽然也没多失礼,但瞧着好像不中意你。”凤凌看着他,“早知道你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我当初就不狠心断你手指了,可惜,如今晚了,我也不能给你接上了。” 宁泽瞪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郁闷地道:“你审问犯人,都跟审问我似的吗?半点没耐心,说断人手指就断人手指?” “当然不是了。”凤凌见苏容走去了前面,似被什么吸引了过去,他凑近他,贴在他耳边小声说:“这要怪你自己,我姐和我去大皇子府做客的那一日,你见了我姐,那是什么眼神?心里指不定打着什么龌龊心思和坏主意呢,我看着你满脑子的坏,我早就记上你了。” 宁泽睁大眼睛,“你公报私仇?” 凤凌哼哼两声,“那我问你,你当初是不是有坏心思?” 宁泽顿时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当初不是为了我姐和大皇子嘛,谁让燕礼要对付苏行则,没能得手,偏偏你们姐弟又入京了,苏七小姐长得美,瞧着又柔柔弱弱的,我以为好对付,才起的坏心思……” (本章完) 第四一六章 打算(二更) 苏容的外表,的确很有欺骗性。 当初连周顾都偏过了,更何况一个宁泽? 凤凌拍拍宁泽肩膀,“这就只能怪你自己眼瞎了。” 可不是嘛,若不是眼瞎,怎么没透过现象看本质呢,他姐那人,就是一株浑身藏着刺的玫瑰,远远瞧着好折,但真凑近了伸手去折,才知道一个不小心,就能扎人个血流成河。 若不是大皇子小瞧了她姐,何至于? 还有大皇子妃宁瑶,也不是个不聪明的人,不过是低估了他姐的厉害罢了。 唯一能让她心软的,也就一个周顾,但周顾……不也是被扎了个够呛吗?浑身上下,都快扎漏气了,也难为周四公子百折不挠,意志坚定。 “是我眼瞎,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宁泽悔恨,小声说:“但我真没有太坏的,我对寻常女子,也知礼得很,从没强抢过良家女子,我至今院子里也无通房侍妾的……” 凤凌已经了解了奇异地看着他,“你这人不像啊,这么大了,没有通房侍妾?既然不好色,怎么见着我姐第一面,就起了坏心思?” 宁泽脸红,见苏容走远,他羞恼地瞪着凤凌解释,“我起坏心思,是因为我当时想娶她,若是求娶,自然是娶不到的,但若是……” 凤凌懂了,恍然,若他姐是寻常女子,被他污了清白,那不嫁她嫁谁? 他照着宁泽脑袋就是拍了一下子,冷声道:“你不是有婚约吗?竟然还吃碗爬锅,居心叵测,泯灭人性,你有这龌龊的想法,我断你三指,你也不冤,活该。若我姐是寻常女子,岂不是让你得手了?你这个狗东西。” 宁泽被打又被骂,只能受着,苦着脸道:“我、我确实不是个东西。但、但我早就知错了,再不敢了,如今对苏七小姐,真是半点儿心思都没了。真的,我发誓。即便你断我三指,但你与你姐护送我和我姐平安回到南平,我也早不记恨你了。” 凤凌自然看出了,如今给他一百个狗胆子,他也不敢惦记苏容了,他哼哼一声,“算你识相。” 宁泽不敢再吭声,也不敢再惹他,生怕把他惹极了,一剑给他咔嚓了。 苏容买了三串糖葫芦回来,见二人在说悄悄话,一人递给一串糖葫芦,问他们,“你们在说什么?” 凤凌接过苏容的糖葫芦,面不改色地说谎,“说刚刚的孙诗颖,他表妹,据说口头有婚约,如今估计完蛋了,人家看不上他了。” 宁泽受宠若惊地接过糖葫芦,连连点头,“对,我那表妹,以前瞧见我,没有这般冷淡,如今定是看不上我了。” 苏容点点头,可以理解,以前的宁泽,是南平侯府二公子,是受南平侯喜爱的小儿子,侯夫人又是当家主母,他还有一个亲姐是大皇子妃,南平侯府的爵位,是很有可能他打败世子宁池落到他头上的,所以,哪家的姑娘嫁他,都是一门好亲事儿。但如今,大皇子败落,宁家姐弟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回到南平,但谁都能知道,侯府的爵位,往后与他都无关了,而他又断了三根手指,身体有残,不止如此,初回南平那日,在城外见了宁池,没骨头的那一跪一哭,如今都传遍了。谁家的好女还想嫁他?一个没前途的人,若没个情深义重的女子爱慕他,断然是不会往火坑里跳的,毕竟这些年,谁都知道他与宁池兄弟不睦,都觉得他废了。 她随意地问宁泽,“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宁泽立即转过头,没想到苏容会问他这话,从京城回到南平这一路苏容都没怎么跟他说话,昨儿一天,也没说几句,他虽然没感觉到苏容对他多嫌弃,但却感觉到了苏容没拿他当个值得关注关心的人,如今听她这么问,他一时间又有些受宠若惊了。 凤凌又敲他脑袋,“我姐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愣?” 宁泽揉揉头,“我知道苏七小姐问我话呢,我……”,他看着苏容,想起他娘的话,犹犹豫豫地说:“我、我想跟你们去南楚,谋个一官半职,但是不知……不知行不行?” 凤凌翻白眼,“当然不行了!你这么废物,拖后腿一把好手,才不要你。” 宁泽垂下头,他也知道他没什么优点。 苏容却停住了脚步,看着宁泽挑眉,“你想跟我们去南楚?” “嗯。”宁泽声音小小的,见苏容看着他,他硬着头皮说:“我也觉得我是废物,软骨头,不成器,贪生怕死,但、但我娘说,我还算会读书……也不是全无用处……” 凤凌点点头,“这倒的确也是你的一个优点,没有熬夜苦读都能拿了个名次,也是你的本事,但百无一用是书生。会读书有什么用?” “会、会读书,能科考入朝做官。”宁泽为自己争取,“我、我自小耳濡目染,我、我应该也是会做官的吧?” 凤凌不客气,“就你这样的,软趴趴的,没骨头,贪生怕死做官也做不到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官。别人家用银子一砸你,你就跪下喊爹了。” 宁泽:“……” 他不缺银子,总、总不至于吧? 但贪生怕死是真的。 “别做美梦了,我姐不可能答应你的。”凤凌推着他往前走,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对苏容问:“姐,你这糖葫芦,还挺甜,里面还裹了蜂蜜?还是第一次吃到。” 苏容没回答他,手里的糖葫芦已被她吃了半串,也继续往前走。 凤凌又问宁泽:“咱们中午吃什么?这南平,还有什么美食?” 宁泽苦着脸,“还有很多的。” 心想,他可能真要让他娘失望了,从小到大,她娘期望的事情,他就没干好过一件。哎。 别看她娘以前忌惮他大哥,其实心里是恨不得生个他大哥那样的儿子,或者把他姐姐换成男子也成。都不至于像他一样不争气。每一件事情,都做不好。 他就知道即便他开口,苏容也不会答应他,因为他的废物,他们亲眼所见。 他有些丧气。 (本章完) 第四一七章 同意(一更) 苏容吃完一串糖葫芦用帕子擦擦嘴,回身对宁泽说:“你父母若是同意,你就可以跟着我去南楚,但有一点先说好,南楚很危险,你若投了我,便是我的人,必须对我忠心耿耿,我让你往东,你就得往东,我让你往西,你就得往西,哪怕刀剑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能说个不字。若敢不忠,我就把你放油锅里炸成糖葫芦。你能做到吗?” 宁泽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苏容。 凤凌也惊了,“姐,你真要他啊?” 就这废物,他觉得给他提鞋,他都嫌弃他手笨动作慢。 苏容瞪了凤凌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我手底下的人若人人都跟你一样,这天下之大,都装不下我横着走了。” 凤凌嘻嘻一笑,“姐,你在夸我。” 苏容:“……” 这个脸皮厚的。 宁泽踌躇,有些哆嗦地说:“可是,我确实贪生怕死,你会保护我的吗?” 苏容点头:“你既投靠我,忠心我,我自然会保护你,不过南楚确实危险,万一有个不小心,你遇到危险,或丢了小命,也是有可能的。” 宁泽松了一口气,“你会保护我就好。” 他又惊又喜,“噗通”一声给苏容跪下了,“我、我不敢保证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不怕,但、但若是真危及你性命,我、我大不了主动自杀,刀快一点儿,就跟凤凌斩断我手指时一样,我想、我、我应该也能做到的吧,抹脖子跟砍断手指,应该是差不多疼的。” 他说着,自己的脸都白了。但心里也清楚,若这个机会他不抓住,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苏容:“……” 凤凌:“……” 苏容点头,“行,你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等我以后做了南楚的王,你再跪。” 宁泽连连点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凤凌啧啧拍着他肩膀说,“可以啊你小子,都混到这步田地了,就你这个没出息的样,我姐竟然没嫌弃你。” 宁泽眼眶都红了,“谢谢七小姐。” 凤凌嫌弃地放开他,“行了,你可别感动哭了,从今儿起,想想你有什么本事,能做什么官吧?” 宁泽吸吸鼻子,点头。 而南平侯府内,孙诗颖正在与侯夫人说话。 她对侯夫人问:“姑母,府中来的客人,可是苏七小姐与凤凌公子?我听母亲说,表姐和表哥是他们送回来的?但我路上遇到,表哥没为我介绍他们的名字。” 侯夫人看了孙诗颖一眼,心想娘家的消息还是这么及时,已从京城的传言得知护送她的儿女回来南平的人是苏容与凤凌了。 她点头,“正是他们,你们遇到时,可是在街上?你表哥大约是不想张扬他们的身份,免得惹麻烦。” 孙诗颖点头,“听闻苏七小姐是南楚王女,她护送表姐和表哥来南平,是不是想从南平顺路离开去南楚?” 侯夫人摇头,“这倒是不知,没听她说。” 孙诗颖看着侯夫人,犹豫了一下,问:“姑母,表哥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侯夫人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在京中遭了大难,断了三根手指,死里逃生回来,整个人都吓破了胆,短时间内,没什么打算,爵位他争不过,也不争了,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世子能容他,好歹你表哥是他唯一的弟弟。” 孙诗颖点头双手绞着帕子,咬唇,“姑母,我与表哥的婚事儿……” 侯夫人顿时坐直了身子。 孙诗颖说了个开头,似乎难以启齿地停住。 侯夫人等了她半晌,见她不往下说了,她心里有些失望,但看着她疼爱的自小看做儿媳妇被养得也极好的侄女,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她也确实没法强硬让她嫁给自己儿子,毕竟他如今怎么看,都是不成器,没前途了。她也能理解。人都有私心,当初她为了女儿没应嫂嫂,如今嫂嫂不再选她儿子,也是一报还一报。若是她的女儿,她也不想嫁这样的。 她提了一口气,又慢慢散出,对她主动道:“诗颖,你与你表哥的婚约,就是我与你母亲,口头开了个玩笑,这样的婚约,做不得数的。” 孙诗颖猛地抬头。 侯夫人对着她和善地笑,“什么锅配什么盖,我知你母亲对你给予厚望,你表哥如今,确实不适合你了。姑母是看着你长大的,哪怕他是我亲儿子,我如今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如今能配得上你。” 孙诗颖眼睛有些湿润,露出愧疚之色,“姑母,对不起,我……” 侯夫人拍拍她的手,“不必说了,姑母明白,姑母也盼着你找个好夫婿,嫁个好人家。” 孙诗颖捏着帕子,终于落了泪,“姑母,我母亲,想让我参加选秀。” 侯夫人愣住,“选秀?” 孙诗颖点头,“据说明年春天,会开选秀,主要是为太子选妃。” 侯夫人恍然,“你母亲是看上了太子妃的位置?” 孙诗颖摇头,红着眼睛说:“母亲还没有那般异想天开,孙家的门第,也做不了太子妃,太子侧妃是够格的,还有四皇子妃……” 侯夫人沉默半晌,道:“世子不是我生的,侯爷也已上了请罪的折子,从今以后,这侯府,就是世子当家做主了。据说,如今的四皇子也投靠了太子。无论是太子侧妃,还是四皇子妃,我已不能帮你什么,这事儿,若是想成,得求世子。但是你知道的,世子不会管。” 这些年,不止宁泽得罪宁池,侯夫人为了亲儿子也得罪的不轻,侯夫人的娘家孙家,背地里也帮着宁泽做了不少,虽然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但也是得罪过宁池的。 孙诗颖点头,用帕子抹泪,“所以,姑母,我大约只有一条路,就是入陛下的后宫。” 侯夫人变了脸色,“陛下都多大年纪了?” 孙诗颖默默流泪,不再说话。 侯夫人看着她,如花年纪的姑娘,入了宫,就等于毁了一辈子! (本章完) 第四一八章 伤心(二更) 侯夫人相信孙诗颖不傻,但她的嫂子,想养女成凤也是真的,否则不会在宁泽入京前,提起过曾经玩笑订下的口头婚约,那时她确实也有私心,想为女儿与大皇子多寻一门高门助力,便说待宁泽科考完再议此事,但谁能想到,如今她女儿跌落,儿子的前途也搭了进去,而昔日提起口头婚约的人,如今打了退堂鼓,自己不登门,只让女儿来,也是打着她会心疼侄女,会自动抹了那桩口头的婚事儿。 但她以为,抹了就完了吗?不,她不止如此,还想让她心疼侄女,去为她求世子,届时运作一番,让她入东宫或四皇子府,无论正妃侧妃,捞一个,就赚了。 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侯夫人心里说不说是什么滋味,她以为一报还一报也就够了,但真是没想到还要踩一脚,她渐渐地升起怒意,慢慢地蹦起脸,“诗颖,姑母心疼你,但也只能做到,你与你表哥的那桩口头婚事儿不存在,毕竟姑母有错在先。你回去告诉你母亲,若想你入东宫或者四皇子,只能她与你父亲自己去使力气,我已没那份能耐,帮你更多了。” 她说完,站起身,吩咐身边人“送表姑娘回去,大雪后地面滑,仔细些。” 身边一位嬷嬷应是,客气有礼地也板着脸道:“表姑娘,请!” 孙诗颖看着侯夫人离开,攥着帕子,有些难堪又无地自容。 她的表哥宁泽,她以前若想攀上他,都是要费一番力气的,但没想到出了这个变故,如今她爹娘改了主意,觉得宁泽废了,但因为与姑母多年的走动关系,不好登门落脸,便将她推了出来。 她是自愿的吗? 自然也是自愿的,毕竟,宁泽确实优点不多,纨绔子弟的恶性,他身上有一半,读书也是备懒,不是十分上进,若没有个好家世,他这样的人,扔在大街上她都不想看一眼。 如今他断了三指,身体有残不说,爵位也彻底没希望了以后的官途也毁了,无论怎么看,都是没前途的人,她还要嫁吗?要搭进去一辈子? 任何一个女子,怕是都不愿的吧?更何况,他以前,也没多喜欢她。 当然,她也没多喜欢他。 但是,万一不能进入东宫与四皇子府,她难道要如花年纪入皇帝后宫做妃嫔? 她慢慢地挪步,出了南平侯府,坐上马车,用帕子一点点,擦干净脸上的泪。 侯夫人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宁瑶的院子。 宁瑶落了胎,躺在床上养身子,看着女儿脸色苍白的模样,侯夫人落了泪,“真是造孽。” 宁瑶虽然虚弱,但去除了一块心病,心里宽阔了不少,“母亲,我听说表妹来了?她是来退婚的?” 侯夫人点头。 宁瑶宽慰她,“您别伤心,诗颖表妹是个好姑娘,被舅母精心教养,如今弟弟前途无望,人又没了精神气,换谁,也会不乐意嫁他的。” 只要不傻,都能看到如今的宁泽没什么前途了,嫁他,就是毁了一辈子。 侯夫人伤心地道:“不止是因为她来退婚的事儿。”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将与孙诗颖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看着也沉默了的宁瑶,难受地说:“我是真没想到,咱们母子三人落难了,最先来踩一脚的,竟然是我娘家的血脉亲人,你大舅舅与你舅母,以前对泽儿,多热唠亲近?恨不得把女儿直接送上门来?我虽也有私心,但到底也想过,不若就娶了诗颖,自小看着长大了,虽你舅父一家助力不多,但总不至于拖后腿。如今可真是……他们把人情冷暖四个字,运用得炉火纯青极了。这些年我虽用娘家不少,但他们也用我极多,而诗颖那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她竟仗着我心疼她,也想逼我,不止退婚了我儿子,还要我去求世子帮她。”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谁都有私心,口头的婚约,退了也就退了,退婚不伤和气。但还让她去求宁池?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她不是以前了,怎么求?她这个当继母的,也跪地去求继子帮娘家侄女吗? 她哪儿来的脸? 宁瑶握住侯夫人的手,“母亲,不必伤心,这也是人之常情,谁都想往高处爬。殊不知,只有栽落下来,才会知道疼。” 侯夫人叹了口气,“罢了,娘不伤心,什么人什么命。娘也是贪了,才当初没一口答应,拖延了,以至于到了这个地步。只是觉得,幸好,那些年,娘还算有些良知,没趁着你大哥年纪小时,下死手要他的命。人在做,天在看啊。” 宁瑶露出笑容,“大哥是明白人,也是因为这一点,他对您,虽然不见多尊重,但也没对您痛下杀手,还有我们姐弟,他也能容忍。” 侯夫人点点头,拍拍她,“你休息吧,你身体需要休养,娘还来打扰你,是娘不对。” 宁瑶摇头,“不打扰的。” 她知道,若非侯夫人憋得慌,真被气狠了,不会这时候来寻她说话。 侯夫人还是站起身,为她掖了掖被角,“仔细养好身子,才是打紧,娘只有你们姐弟二人是依靠,你弟弟若是真能去南楚,以后娘的身边,就你一个人了。” 宁瑶点头。 侯夫人出了宁瑶的屋子,由嬷嬷扶着往自己的院子走,走到院门口,她对身边伺候的嬷嬷道:“就算是求,我也要求苏七小姐带上泽儿。我生的儿子,怎么能是孬种?他只是没经历过事儿,生死面前,吓坏了,他会好起来的。” 嬷嬷点头,“夫人说的是,二公子会好起来的。” 宁泽并不知道侯府内发生的事儿,他的全副心力,都放在了陪苏容与凤凌上,因苏容答应了让他跟着去南楚,他对去南楚心里没底,但却隐隐的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是真的想废物一辈子,更不想被人瞧不起一辈子。 但凡有出路,他即便心里害怕,但也是想咬牙闯一闯的。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一九章 铲除(一更) 这一日,宁泽丝毫不觉得累,浑身是劲儿,虽然脚和腿依旧酸疼,但整个人却十分有精神。 所以,当回到侯府,目送苏容与凤凌回了院子后,他抓了人问侯夫人是否在他的院子里等他,毕竟昨儿就等了,得知并不在,他冲去了侯夫人的院子。 侯夫人这一日心情极为不好,到底是病愈,身子本就禁不得心火,又被气到了,所以,从宁瑶的院子里回来在床上躺了大半日。 宁泽风风火火冲进侯夫人的院子里,又闻到了一股药味,顿时吃惊地问:“娘,您怎么又喝药了?不是病好了吗?” 侯夫人由人扶着坐起身见儿子精神抖擞活蹦乱跳的模样,与昨日真是天差地别,她立即说:“大夫开的药,还没吃完,怕浪费,今儿又让人煎了。” 宁泽:“……” 怕浪费也不能多吃啊,那是药。 他不傻地走到侯夫人床边,“娘,您别糊弄我,是不是又身体不适了?” “有一点,无大碍。”侯夫人笑着摇头,一个人的精气神,是最骗不了人的。她问:“你今儿怎么这么高兴?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宁泽仔细打量侯夫人,发现她真的没大碍的样子,放心了,高兴地说:“苏七小姐答应我了,她去南楚,会带上我。” 侯夫人又惊又喜,“真的吗?” “真的。”宁泽重重点头,将苏容答应的经过说了一遍。 侯夫人立马下床,“我这就去谢苏七小姐。” 宁泽一把拉住她,“娘,您别去了七小姐累了,让她歇着吧,您若是想谢,就把您私下养的护卫给我一半,我带走,我总不能真让苏七小姐保护我。” 他知道,虽然他和姐姐的人都折在京城了,但她娘手里还有人。 “好好好,都给你。”侯夫人连连点头,“反正,娘留着人也没什么用了。” 以前她培养人手,是为了给儿子争夺世子之位,如今世子之位没戏了,她留着人还真没什么用了。 她有些高兴,又有些欣慰,一时没忍住,落了泪,“你争气些,在苏七小姐身边,一定会有大出息,让你的大舅父和大舅母瞧瞧,即便跌进了淤泥里的人,也是能爬起来的。” 苏容与宁泽回到住处后用过晚膳,并没有歇下,而是穿了夜行衣,带着人,翻墙出了南平侯府。 于是,这一夜,埋在南平侯府的暗桩,但凡被二人发现的,都挑了,天明十分,二人并没有罢手,而是沿着查出的线,又向城外蔓延搜查。 所以,当宁泽睡了个好觉,用过早膳,也没见凤凌找来,他没忍住,找去了梨花苑,整个梨花苑静悄悄的,他以为人都没起,在外间画堂耐心地等了一个时辰,等到天光大亮,才后知后觉地觉出不对劲,去敲宁泽房间的门。 他喊了几声,屋里都没人应答,他伸手推门,门轻轻开了,他立即走了进去,才发现,屋子里根本没人,就连床榻,被褥都是叠着的,根本没人睡。 他懵了,立即冲出房门,抓了一个侯夫人派来梨花苑伺候的婢女问:“去苏七小姐的屋子看看,人可在?” 婢女连忙去了。 片刻后,她从苏容的屋子里出来,摇头,“回二公子,苏七小姐不在房间,被褥叠的整齐,好像是一夜没人睡。” 宁泽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是偷偷走了吗?因为我?不想我跟着?骗我?糊弄我?” 婢女不解,自然没法接话。 宁泽坐在地上怀疑了一会儿,觉得不应该,苏容当时答应他时,不像是骗他的,况且,他这人,如今也没什么值得她骗的,她一句不答应,他也不敢强行跟着的。 他拍拍屁股站起身,又折回了凤凌的房间,这一看,才发现了,凤凌的包裹还在有些他随身带的东西,并没有带走,应该是没离开,只不过是出去了。 他松了一口气,叫来一名护卫问:“昨儿你们可发现有人离开?” 护卫摇头。 宁泽摆手,“下去吧!” 若是以前,他肯定是要骂一句“废物”的,连两个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南平侯府都不知道,还护卫侯府呢?吃干饭的吗?如今他不会了,毕竟那两人带着他与她姐连悬崖峭壁都攀登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想着,两人肯定是做什么事情去了,毕竟,他们本来也不是来南平玩的。也不知两人什么时候回来,他只能先回了自己的院子,跟着教习师傅练武强身健体去了。 南平侯毕竟执掌南平多年,哪怕如今的南平侯府被世子宁池掌控,但南平侯也不是根基尽除,所以,他在天明十分,便得到了城里十多处地方死人的消息。 有人报案,南平侯也吃惊了,亲自带着人去了。 只不过他才出府门,便被凤凌派的暗卫拦住,递给他一封信,“侯爷,我家主子手书,侯爷不妨先看看再出门办事儿。” 南平侯疑惑地看着这个突然拦住他的黑衣人,“你家主子是?” “七小姐。” 南平侯恍然,立即接过书信,打开,只见信很简短,说了城内十多处暗桩被她挑了,有冀北的,有大魏的,有南平南宫家的,让他勿怪,也请侯爷善后。 南平侯倒吸了一口气。 一晚上,十三处暗桩,三四十人。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南平城内,竟然埋藏了这么多暗桩,竟然一直没发现。 他当即收起信,对暗卫点头,“本侯知道了。” 暗卫隐去。 南平侯心里有了底,不是十分着急了,带着人心甘情愿去为苏容善后。 而苏容,此时已顺着线,追查到了十八寨。 凤凌啧啧,“哎,姐,看来咱们即便不想来这十八寨,也得来。” 苏容看了他一眼,听着远处山上隐隐传来喊杀刀剑兵器的动静,她没打算再往前走,而是对凤凌道:“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歇,打两只兔子来烤着吃,我饿了。” 劳累了一夜,凤凌也饿了,立马点头,对身后一摆手,有人去打兔子了。 (本章完) 第四二零章 碰巧(二更) 二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凤凌搬了两块山石来,苏容与他各自坐下。 暗卫打来兔子,捡来干柴,又将兔子处理干净,给二人坐在山石上,围着干柴烤兔子。 凤凌猜测,“周四公子与宁世子不会让张茂跑了吧?” “别乌鸦嘴。”苏容翻弄着兔子,看着火烤在兔子上,滋啦啦冒响。 凤凌“呸呸”两声,“一定能抓住他。” 他从怀里掏出瓶瓶罐罐,有的里面装着油,有的里面装着盐,有的里面装着从特制的烤肉五香粉。 他熟练地逐一拧开瓶塞将之倒在被烤的兔子上,瞧着滋滋冒油,香味铺散,心情好极了,“姐,咱们今夜可是有不少收获。” “嗯。”苏容也觉得,没白费两日一夜的辛苦,至少把南平城内的暗桩都给拔的差不多了,铲除了至少十之八九的威胁,剩下的一二,等宁池跟着周顾处理完十八寨的事情,让他自己慢慢清查就行了。短短时间,他们也就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凤凌嘿嘿一笑,“不知道南平侯看到那被挑了的十几处,作何感想。” “应该会再也没有不甘心,坚定地退下来,让宁池扶持东宫。”苏容道。 凤凌点头,“只要他不傻,就该明白,太子这个储君,位置比泰山还牢固。况且,宁泽跟着咱们走,他的两个儿子都成了咱们阵营的人,他若不是疯了,不该再动别的心思了。” 苏容“嗯”了一声。 兔子烤好,二人一人扯了一条大腿,吃的喷喷香。 二人吃到一半,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大约有上百人之多,凤凌当即挑了挑眉苏容咬了一口兔肉,没当回事儿。 须臾,那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从斜侧面冲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火堆旁烤兔子的二人。 当前一人由人护着,是个看起来眉目极其英气的公子。 苏容眯了一下眼睛,忽然“哈”了一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周顾与宁池围剿了十八寨,费劲力气,要拿的人,偏偏,她烤个兔子,就给遇到了。 张平嫡子张茂的画像,她在东宫太子收藏的暗室里,可是见过,更何况,她过目不忘。 凤凌也眼睛一亮,即便他没见过张茂的画像,但瞧着这些人,一看就是从十八寨逃出来的,而为首一人,由这么多人护着的公子哥,不是张茂是谁? 他也顿时乐了。 凤凌扔了兔肉,站起身,用帕子擦擦手,双手打了个响指。 他没说什么,但不过一瞬间,便有数百暗卫,从四周现身,围住了这突然闯入的上百人。 张茂本来镇定平静的脸,在这一瞬间,顿时变了。 他已认出了苏容当苏容在大梁京城搅的天翻地覆时,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就得到了消息,同时,还附带了她的一幅画像,还有凤凌的。 张茂匆匆从十八寨带着人逃出,却怎么也没想到,抄这条路,会碰到在这里烤兔子的苏容,他合理怀疑,这二人是在对他守株待兔。 苏容对上他的目光,手里的兔肉并没放下,人也没起身,而是依旧坐在山石上,吃着香喷喷的烤兔子,自我表态,“张公子,你想多了,我真的就是恰巧在这里烤个兔子,还真没特意守你。” 她说完一乐,“但是吧我这人总是运气好,会时常遇到别人遇不到的好事儿。” 张茂不太信苏容这话,毕竟,他不信自己真这么倒霉。 他看着围住他的苏容的暗卫,区区一扫,有数百人,比他带着的这上百人,多了数倍。 他不是没有更多的暗卫,但因为要上十八寨,为了秘密不走漏风声,他特意少待了些人,但如今他后悔了。 他能绕开三万兵马,又躲开了周顾的暗卫搜查,却没躲过撞上苏容。 他只能咬着牙对苏容拱手,也不废话,因为知道时间紧,怕是再耽搁,周顾便带着人追来了,索性对她直接道:“苏七小姐,幸会。在下张茂,若是苏七小姐今日放在下一马,在下定然鼎立支持苏七小姐回南楚即位。你要知道,南宫家早已找上了平西将军府,我父亲已答应了南宫家奉上的半数家财。你回南楚的路,没那么容易,但有了张家的支持,便不同了。我会保苏七小姐顺利去南楚即位,也会与南宫家撕毁和约,让平西将军府全力支持苏七小姐,帮苏七小姐反过来对付南宫家。” 苏容闻言挑了一下眉,“我怎么相信张公子?” 张茂见她心动,顿时一喜,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扔给苏容,“此令牌为信物。” 苏容伸手接了,瞧了一眼,放在一边,手里的烤兔肉始终没放下,摇头,“不行。” 张茂面色一变,“那你要何信物?” 苏容又摇头。 张茂顿时精明地问:“敢问苏七小姐如何才能应允在下?” 苏容叹了口气,“张公子,你这人还挺聪明,但是可惜,你姓张,出身平西将军府,是张平的儿子,只这一点,便枉然。” 张茂脸色一白,看着他自己扔给她的信物,“你刚刚耍我?” “也不算,是你扔这令牌扔的太快了。”苏容好心地提醒他,“张公子赶紧动手吧!再耽误一会儿,你更走不了了。让我瞧瞧,是你平西将军府的暗卫厉害,还是我的暗卫厉害。” 张茂挣扎,“我是张平的儿子,姓张没错,但为何枉然?” 苏容好笑地看着他,“因为你爹有野心,你家要造反啊。你既知道我的身世,就不该对我抱有觉得我既然遇到了你会放过你的希望,这大梁江山,当年能保下来,我娘占最大功劳,到了我这里,你觉得,我会让你毁了燕姓王室?” 张茂终于无话可说,白着脸,抽出剑,对护卫吩咐,“杀,冲出去。” 他刚说完,两方动起了手,也就在这片刻间,周顾带着暗卫追了上来。 周顾来到这里,也愣了,惊讶地看着悠闲地坐在背风的山石上吃烤兔肉的人,“苏容?”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二一章 善后(一更) 苏容抬眼,看向周顾,对他指了指面前的烤兔子,“你吃吗?” 周顾:“……” 他看了一眼围着张茂打在一起的她的暗卫们,又瞅了一眼自己带在身边的暗卫们,加起来足有千人,今儿张茂是插翅都难飞了。 他自不必再动手了,走到她身边,小声问:“你怎么在这里?是料准张茂会从这里路过?特意来堵他?” “我还没那么神机妙算,就是赶巧了。”苏容撕了一条兔腿,递给他。 周顾接过,“我也正好饿了,折腾了一夜,满山找这孙子,奈何十八寨太大了,没想到找出了两条密道后,还有第三条密道,让他借由那条密道跑了出来。” 他有些郁闷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三万兵马呢,加上我与宁池带的自己人,都没能抓住他。” “十八寨有三条密道?”苏容啧啧“怪不得被称为闻名南平的十八寨。” 她想伸手拍拍周顾,但伸到一半,发现自己油污吧唧的爪子实在不适合伸出去祸害人家好好的衣服,又连忙收回来,“人有失手,马有失足,更何况他是张茂,不是一般人,张平一大堆儿女,唯独最器重这个嫡子,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比之他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一时没抓住他,也不算什么,毕竟,十八寨是真的大不是吗?连绵的山峦,十八个山头,哪有那么好找一个人的?” 周顾小声说:“你真会宽慰我。” 苏容道:“即便我不在这守着,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也追来了,你手里的人手多,又骑快马,张茂顶多再跑五里地,你还是能追上他,拦住他的。” 她有些后悔,“我就是昨儿与凤凌一起铲除南平城的暗桩,也劳作了一夜有些累了,走到这里,看前面的一片山林茂盛,想着应该产兔子窝,才打算在这里烤兔子吃,谁成想,碰到他撞上来了。早知道,他给你留着,我说什么也不会在这里烤兔子的,宁愿饿着。” 周顾:“……” 他本来十分郁闷,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郁气散去,顿时乐了,“若是这样的话,我还得费力气追,还不如让你这么瞎猫碰了死耗子,把他正巧拦了,我也省力气了。” 他也饿了,大口吃着兔腿,“你说这张茂,他怎么这么倒霉?碰见谁不好?哪怕被我追上,也好过碰上你。” 至少,他的暗卫,可没她的暗卫厉害又花样多,瞧瞧,这是碾压着张平的人打。张平的脸都快成土色了,一脸的绝望,真够解气。 凤凌带着人将张茂绑了,子夜与他的人压根就没插上手。 凤凌绑了张茂后才发现,那俩人把烤兔子都吃光了,他一脸哀怨地瞪着苏容,“姐,你怎么不给我留点儿?” 苏容无辜地把责任推给周顾,“你问他。” 凤凌看向周顾,眼神哀怨。 周顾摸摸鼻子,“那个,我再让人给你打两只烤?”,他不好意思地说:“我也饿了。” “算了。”凤凌小声嘟囔,“我就知道,只要有你在,我姐就不想着我了。” 周顾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站起身,凑近他,“凤凌,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凤凌清咳一声“没什么,我是说,这个人是杀了?还是关起来?” 他说完,伸手一指张茂。 张茂浑身狼狈,一脸土色。 周顾琢磨了一下,“关起来吧!”,他转头问苏容,“你说呢?” “嗯。”苏容没意见,张茂如今留着比杀了要有用。 周顾问:“那他先交给你?带回南平侯府。我要折回去十八寨,去帮宁池收尾。” “好。”苏容点头。 于是,周顾带着人折回十八寨,而苏容对凤凌摆手,“你带着人回南平侯府,将他好好关起来,我带着人查下去。” 凤凌看着苏容,“姐,不是应该我带着人查下去,你带着他回南平侯府关起来吗?” 怎么累活,她要做啊。 “你不是没吃饱,还饿着吗?我吃饱了,自然要多干活了。”苏容理所当然道:“你回去吧,扶舟跟我去,他也没比你武功差多少。” 凤凌嘿嘿一笑,“也是,那我带着他回去了,你小心些。” 他忽然觉得,没吃那只兔子,也有好处,免于更多劳累了。 苏容点头。 于是,暗卫一分为二,凤凌带了一半暗卫回南平侯府,苏容带了一半暗卫继续往下沿着线追查暗桩。但凡南平地界的暗桩,她都要拔除。 周顾回到十八寨,只见喊杀声已止歇,陈奇、林海、冯江等十多人已被绑,都是十八寨有头有脸的人物,江逐以及他身边的十多人并没有被绑着,他衣袍没染血,就连头发丝也没乱,事发之时,他掌管的十一寨并没有跟朝廷的士兵动手,与他一样的,还有几个寨的寨主。 他们没动手,宁池自然也以礼相待。 毕竟,这不算是一次朝廷要将之彻底铲除的剿匪,而是意在招安,和平解决十八寨,别让十八寨跟着冀北的平西将军府谋反朝廷。 见周顾空手回来,宁池一愣,“没拿住人?” “拿住了。”周顾心情很好,“张茂倒霉,逃跑的路线不对,正好遇到了在山野烤兔子吃的苏容,撞到她头上,他自然跑不了,我没费什么力气,她绑了张茂回南平侯府了,我便回来帮你善后了。” 宁池闻言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这大冷的天,苏七小姐竟然在野外烤兔子吃?” 周顾道:“她是为了拔除埋在南平的大魏、冀北、南楚南宫家的暗桩。”,他没好气地道:“你是南平侯世子,从小在南平生活到大,竟然不知道就在自己的地盘,埋了那么多暗桩?” 宁池叹了口气,“知道,但轻易挖不出来,那些暗桩都埋的隐秘。”话落,他惊讶,“苏七小姐才来南平几日,便挖出了那些暗桩?” “三日。”周顾道:“十三处暗桩,几十人。” 宁池吸了一口凉气。 周顾看着他,“行了,干活吧,早些回去,最多三日,冀北一定有动静。” 宁池心神一醒,点点头。 (本章完) 第四二二章 聪明人(二更) 十八寨,共五千余人男女老少,处理起来,是一项大工程。 周顾走向江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对他笑道:“兄弟,多谢了,我知道能这么痛快地解决此事,你占了一半功劳,我会给太子殿下书信一封,告知你的作为,宁池也会上折子,为你表功。” 江逐也笑了笑,惆怅地叹了口气,“十八寨盘踞几十年,若是一直做义匪,经营正经营生,我倒也安于困在十八寨,甘心做一寨之主,至少,也算尽孝,为父母守了这份家业,让兄弟们过太平日子。但偏偏有人打十八寨的主意,去了南平侯,又来平西将军府,这样下去,十八寨区区几千人,不过是做谁手中的剑,脚底板下的踏脚石而已。不止家业,还有兄弟们的性命,都难以保全。接受朝廷招安,才是唯一出路。” 周顾点头,“江兄看得明白,心思剔透,太子殿下知人善用,贤明爱财,江兄若能入朝,定有大出路。” 江逐没接这话,反而笑问周顾,“周兄呢?” 周顾纳闷,“我什么?” 江逐压低声音,“周兄金榜题名,为何外出游历三载?难道真是因为外面所传的,你是为了借游历外出而帮太子殿下铲除异己?” 周顾不反对这话,一本正经,“难道不是?这十八寨,一直是朝廷的潜在大患,如今能够招安,我也算功不可没。替太子殿下扫清平,也算是为大梁谋福祉。” 江逐摇头,“我看周兄不尽然。” 周顾“哦?”了一声,“那你怎么看?” 江逐低声道:“苏七小姐,南楚王女。” 周顾一愣,“江兄这话怎么说?” 江逐看着他,“我私以为,猜测周兄是为苏七小姐,打算去南楚。” 周顾失笑,“这是如何猜测的?我出自护国公府陪太子在东宫伴读数年,无论如何看,也不该被你说这话。” 江逐摇头,“我这猜测,没什么根据,就是觉得,周兄这样的人,若哪个女子能让你上心,大体是不会罢手的。哪怕你们已退婚了。” 周顾收了面上的笑意“江兄与我接触不多,倒是能看透我。一个人被人看透,还是被不是十分交好的人看透,这可不是一见让人愉快的事儿。” 言外之意,你是想死吗? 江逐似乎感受到了周顾身上泛出的杀意,他失笑,“周兄勿恼,在下的意思是,在下想请周兄引荐,亦或者举荐一二,在下想去投靠苏七小姐,去南楚,谋个一官半职。” 周顾讶异地看着江逐,颇有些震惊。 “你说什么?你要我……”他是为太子殿下,为大梁来招安的,怎么他要招安的人反而要去投靠苏容? 江逐又重复了一遍,一脸的认真。 周顾不明白了,“你没见过她吧?” “是还没见过。但是不妨碍在下觉得,苏七小姐其人厉害,若是投了这样的主子,兴许,也是大有可为的。”江逐道。 “为何不选太子?” “太子多年根基虽惜才爱才,但是在下若投了东宫,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太子手下并不缺贤能之人。但苏七小姐不同,苏七小姐没什么根基,她去南楚夺位,无异于一穷二白,一切从零开始。虽然前路重重危险,但男子汉大丈夫,富贵险中求。” 他不必说的太多,但话说到这一句,聪明人便都明白了。 周顾啧啧,“抛家舍业?要知道,你若去了南楚,你这些亲人,可就没人管了。” “有人管的,朝廷会安置,乐意去的兄弟,随我去南楚,不乐意去的兄弟,留在大梁。老人妇孺孩童,也一样。乐意去的,跟我走,不乐意去的,交给其他兄弟关照。”江逐似乎早就想好了,“如何?周兄,在下十分想追随苏七小姐,未来的南楚女王,将来做她的肱骨之臣,总好过,在大梁的官场上,谋千万人中太子跟前的一席之地。” 周顾吸气,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法挺好。” 他说完,仔细打量江逐的脸。 江逐被他看的有些不得劲,摸摸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周顾转过头,不再看他,对他问:“你只是想做肱骨之臣对吧?” “对。” “意志坚定,不会随着到了南楚后,改变想法的对吧?”周顾又问。 “应该不会吧?”江逐被他问的有些疑惑,“周兄有什么话,但请直言。” 周顾揪住自己一侧的一缕发丝,放在手里缠绕,几圈后,松开,对他说:“只要你答应,见了她后,不会起别的心思,我可以为你引荐。” “什么心思?”江逐不解。 周顾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直白道:“儿女情长的心思。太聪明的人,待在他身边,容易对她起心思,我不放心。” 江逐:“……” 他是不是应该谢谢他夸他聪明? 他怀疑地看着周顾,似乎第一次认识他,不明白他是怎么以这么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以前什么样儿?他是这样的人吗? 周顾绷着脸,“你不是猜到她是我在意的人了吗?既然我在意她,自然不想别人对她起心思。” 江逐呆了片刻,掩唇咳嗽两声,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板正脸,“这个,周兄,至于吗?” 他还没见着人,他便这么防备着?况且,要不要他提醒他,据传言,人家苏七小姐与夜二公子好像订婚了?要防备,也该是南楚夜相府的夜二公子防备这事儿。 “至于。”周顾点头,“我就问你,答不答应?” 江逐没说话。 周顾看着他,提醒道:“江兄,你读书千万册,有一展宏图的心思,既然是打算做肱骨之臣,便要坚定不移地做肱骨之臣,不要半途而废,误入歧途,走歪了路。否则,枉然你读了那么多书的初衷了。” 江逐一言难尽地看着周顾,“周兄,你这话,有没有人对你说过?”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二三章 值得(一更) “比起我,你出身名门,自小读书万万册,在东宫伴读数栽,与太子所学的君臣之道,社稷之道,治理江山之道,文治武功,报社稷伟业,到头来,是要走名垂青史的名臣之路的吧?而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抛家舍业,弃本来之路,而就风花雪月的吧?” 江逐就不信,没人对周顾说过这话。 周顾噎住,被堵的哑口无言,半晌后无语道:“你管我呢,我在问你?不答应,我就不为你引荐。” 江逐没了话。 周顾警告他,“别打宁池的主意,若我不同意,他也不会为你引荐的。当初他能投靠东宫,可是我引荐的,他欠我一个人情。” 江逐无奈,问周顾,“周兄,我能问问吗?据说夜二公子与苏七小姐已订下婚约?那你这般……是还想将人夺过来?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要退婚?” 周顾捻了一下手指,沉默着。 他能说退婚不是他所愿,是被她强行逼迫的吗?他能说他是想夺过来,但怎么夺?如何夺?拿什么夺?那个人是夜归雪,对她最有助力的夜归雪。 他如今,不过是想而已。 江逐见他脸色变幻不再问了,郑重地对周顾一拱手,“但请周兄引荐,在下应了。” 周顾点头,“好。” 江逐站直身子,看着周顾的脸,片刻后,忽然问:“周兄有这张脸,怕什么?还怕在下夺了你的风采不成?” 周顾松开手,拍拍衣袖,嘟囔,“我以前还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夜归雪呢。他风采如何?你也知道。” 江逐恍然,“也是,南楚夜相府二公子,名动天下,风采卓绝,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周顾不置可否,自然厉害,被南楚王与夜相悉心培养,以十万兵马虎符和整个夜相府做聘礼,才名动天下,品貌双全。他以前自诩的那些东西,都被他足足压了一头。 “你可知道,我能去南楚,还是苦苦求了她,自然不想除了一个夜归雪,再有旁的分支引她注目,惹出麻烦。”周顾以前是万万不会说这话的,但如今,大体是与苏容说开,她待他没有那么疏离疏远了,他也敢说这话了,似乎说出来,也没那么难受大不了的了。 江逐还没见过苏容,不了解周顾与苏容之间的纠葛,但看着周顾的模样,很难想象,曾经意气风发的周小公子,如今为情所困,竟是这般。 他能敏锐地发现周顾在意苏容,还是通过他来十八寨这两日言谈话语间的蛛丝马迹,毕竟,一个人的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哪怕他伪装的再好,也有破绽。 周顾的软肋,不是护国公府,也不是东宫,却是苏容。 所以,他想着,一个能让周顾在意的女子,搅动京中朝局,为太子破局,又让大皇子落败,二皇子被迫低调起来的女子,他即便还没见过,但也可以一搏前程不是吗? 江逐反过来拍了拍周顾肩膀,“周兄放心,在下有自知之明,不及你多矣,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周顾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太聪明的人,都值得被防备。” 江逐:“……” 他摸摸鼻子,一时没了话。 凤凌带着张茂回到南平侯府。 进了门后,他找到管家,对他问:“府中可有暗牢?” 管家一愣,“有、有的。” 他看着凤凌绑回来的人,“凤、凤公子、这人是?” “平西将军府张茂。” 管家一惊。 凤凌吩咐,“带我去暗牢。” 管家连忙应了一声,赶紧带路,心下极惊,怎么也想不到,平西将军府的嫡子张茂,赫赫有名的张公子,竟然被凤凌绑了回来,要关去府中的暗牢? 这可是大事儿! 南平侯府的暗牢,同护国公府与瑞安王府的暗牢都相差不太多。凤凌将张茂推了进去绑在柱子上,用铁链子锁了,然后派了自己人守着暗牢,便找去了厨房。 管家匆匆去禀告南平侯。 南平侯闻言也是极其震惊,“你是说凤公子抓了……张茂?张平的儿子?” 管家点点头。 南平侯问:“确定是张茂?” 张茂他见过,能力出众,本事较其父张平,青出于蓝。 管家道:“是凤公子亲口说的,他、他应该没骗老奴。” 骗他也没什么用啊。 南平侯点点头,想着苏容与凤凌亲自护送自己的子女回来南平,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带有目的性,否则他们为何要白费辛苦?而他们来了南平后,也不过短短两日的时间,便铲除了埋在南平内的多处暗桩,如今这些暗桩,都由他来善后,他方才逐一查过了确实都是他一直没发现隐藏在南平的暗钉。又想到,宁池与周顾带走了三万兵马去十八寨,难道就是因为这张茂,暗中待在十八寨? 若是这样,如今被绑,就说得过去了。 他对管家摆手,“让府中人不得靠近暗牢,里面的人交给凤公子自己看管。另外敲打一番府中得知此事的下人,不许乱嚼舌根子,走漏消息出去。” 若是张平得知张茂被关进了南平侯府的暗牢,一准坐不住。 “是。”管家连连点头。 宁泽听说凤凌回来了,问了府中的下人后,立即找去了厨房。 他到厨房,便见凤凌坐在厨房里,守着锅灶,正在吃锅里炖的大鹅,他对他此举已经见怪不怪,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凤凌吃的狼吞虎咽,把宁泽都看饿了,他索性也拿了一双碗筷,跟他蹲在一起,挨着他一起吃。 凤凌扭头瞅了宁泽一眼,“你什么毛病?” 宁泽道:“看你吃的香。” “我是累了饿了。” 宁泽理直气壮,“我是馋了。” 凤凌:“……” 很好,这个理由让他无法反驳。 宁泽见他无语地不说话了,嘿嘿一笑,凑近他,“你昨儿与七小姐去哪了?我听说你抓了个人回来,关去暗牢了?” “嗯,抓了张茂。”凤凌瞅他一眼,“会审人吗?你去审审张茂,他不交待,你就跺他手指。” 宁泽:“……” 他是想让以自身为鉴,学以致用? (本章完) 第四二四章 审问(二更) 宁泽坚决地摇头,他不想干这活。 别说剁人手指了,只要想想这事儿,他就手疼。 凤凌嫌弃他,“连这么点儿的小活你都干不了,还求着我姐让她答应带你去南楚,你能干得了什么?” 宁泽不说话了。 凤凌啧啧,“胆子这么小心又不够狠,你不如别跟去南楚了,我怕进了狼窝,你这样的小绵羊被吃的渣都不剩。” 宁泽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咬牙道:“我去。” 不就是砍手指吗?没准砍了人家的,他自己的就不疼了。 凤凌见他还算能救,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对他摆摆手,“那就去吧!” 宁泽看着锅里的炖鹅,有些舍不得,“我再吃两口。” 凤凌:“……” 行吧! 宁泽不像凤凌,他就是解解馋,吃了小半碗鹅肉后,撂下了筷子,对凤凌道:“我真去了啊?” “去。” “你真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去吗?”宁泽心里有些没底。 凤凌翻白眼,“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姐不是都收了你吗?你是自己人,要认准自己的身份,跟我一样。” 宁泽闻言有些高兴,从心里冒出来的被人承认肯定的那种高兴,他搓着手问:“那我审什么啊?” “审他为什么来南平?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具体私下豢养了多少兵马?张平既然收了南楚南宫家的半数家财,打算怎么杀我姐?还有哪里有暗桩?”宁泽随口说出一大串来,随意道:“可审的东西多了,你又不是三岁什么也不懂的毛孩子,你应该知道什么东西让他吐出来最有价值。” 宁泽想想还真是点头,心里有谱地去了。 暗牢内,张茂被绑在柱子上,心里悔恨极了。 他后悔自己轻敌了轻视了周顾。他是从京城得到消息,知道周顾来南平了,想在南平杀了周顾,拿他祭旗,也想让冀北军先从南平侯府开刀,砍出关于朝廷的第一刀。 他秘密进十八寨,得知他行踪的人,只有十三寨主身边的亲信几人,其中还有他早早就埋进十八寨的暗桩,他自认为是万无一失的,不会走漏他的消息,他与周顾,事情没办妥前,不会正面对上,即便对上,也是他绑了周顾,拿他祭旗,打响反了大梁的第一枪。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反而是周顾与宁池,短短时间内,带了三万兵马,找到了十八寨的密道,杀上十八寨。 三万兵马虽然不多,但足够杀上十八寨,而他背后的冀北军还没来到。 明明周顾是要平和招安的,他并不急躁,想兵不血刃让十八寨投了朝廷,却短短时间就改变了主意,肯定是陈奇那里走漏了他在十八寨的消息。 张茂闭上眼睛,地牢昏暗,他觉得,周顾没杀他,自然是要拿他威胁他父亲。但他父亲那个人,他最是清楚不过,他野心十几年,难道会因为他一个儿子,而罢手受威胁吗? 不可能的! 他是他最重视的嫡子没错,但却不是唯一的儿子。 他一直都清醒地知道,他没重要到让他父亲为他不顾一切。 他得想办法出去,但他出去得了吗? 他能从周顾和苏容的手底下逃走吗? 他怕是做不到。 等待他的,无论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 他正想着,暗牢的门忽然打开,刺目的光亮照进来,让他不由得睁开了眼睛,顺着光线,向门口看去。 进来的是宁泽,他认识。 宁泽进来后,又关上了暗牢的门,暗牢内的光线一下子又暗了下来。 宁泽走到张茂面前,看着张茂,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张茂也看着宁泽,他最先盯住的是宁泽的手,缺了三根手指的手,他没刻意掩在衣袖里,让他一眼便瞧见了。 他盯着宁泽的手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宁泽的脸。 说实话,他没想到这个暗牢,宁泽如今能进来。这虽然是南平侯府的暗牢,但宁泽这个人,已注定争不过宁池,南平侯府的爵位,以后也与他无关。既然争不过,既然无关,那么这里关了一个他,按理说,他也没资格进来才是。 但偏偏,他进来了,还是一个人。 他不相信这处暗牢守备那么松范,谁都能进来。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是被准许进来的。 他不知道宁泽的来意,等着宁泽开口。 宁泽目光也落在张茂的手上,张茂与他不同,是文武双全的,平西将军府最优秀的嫡出公子,他的手,能写能画,但也是有练武留下的薄茧的。 他伸出自己的手,残缺的手指让他想起当时就惨疼,他见张平目光落在他手上,终于对他开口:“张茂,你知道我这手指,是怎么断的吧?” 京中的消息,他想着,瞒不过平西将军府的。 张茂点头,“知道。” “所以,你招吧,能招什么,就招什么,如果你不想也跟我一样断指的话。”宁泽认真地看着他,“不招,就把十根手指都砍了,砍完了手指头,再砍脚指头,砍完了脚指头,还有双耳反正,你能想象得到的,那些酷刑,我都可以给你来一遍。别觉得我手无缚鸡之力,就会手软。” 张茂没说话。 宁泽叹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骨头比我的硬?别赌我下不去手啊。”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匕首,看着绑的严实的张茂,认真地在考虑从哪根手指头开始。 张茂自然不觉得宁泽是在跟他开玩笑,一个人是否开玩笑,还是认真,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他见宁泽匕首靠近,最先选择了他的右手的大拇指,他忽然开口:“为什么?” 宁泽不解,“什么为什么?” 张茂问:“为什么是你来?” 宁泽“哦”了一声,好心地给他解释,“派给我的任务。” “但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宁泽皱眉,“你这么多话,没有一句有用的,是想拖延时间,等着别人来救你?我告诉你,不可能的,这城里的暗桩,都被苏七小姐和凤公子拔除了,没人会来救你了。”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二五章 没开玩笑(一更) 张茂心下一沉,他也想到了。 他看着宁泽,咬牙问:“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是你来审问我?” 宁泽不解,“这与你招不招,有什么关系吗?” “有。” “好吧,你既然说有关系,那我就告诉你,我之所以来审问你,是因为凤公子说了,我有经验。”他指指自己的断指,“喏,就是这个经验,以身为鉴,学以致用。” 张茂一时无言。 “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可砍了啊。”宁泽好心地提醒他,“砍掉后,就按不回去了。” “等等,我再问你几句话。”张茂看着宁泽“我没有要拖延时间,我的意思是,你是心甘情愿来做这件事?还是受逼迫?” “当然是心甘情愿。”宁泽对他皱眉,“你想说什么?快点儿说,废话别太多,我要听有用的。” 话落,他道:“我真不是来吓唬你的。” 他整个人都慢吞吞温吞吞的,但却带着一股要完成任务的认真劲儿。 张茂自然知道他不是来吓唬他的,这个人心里想什么,都摆在了脸上,他问:“为什么心甘情愿?我记得我得到消息说你的手指可是被凤凌砍断的。” 他得到的消息,不可能不准确。 宁泽没好气,“当然是因为我被苏七小姐和凤公子的厉害所折服,投靠了他们啊,你是不是笨?” 他忽然怀疑张茂空有虚名。 张茂神色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宁泽,“你、投靠了苏容?” “对。”宁泽挺直腰板,有些骄傲地说:“大梁朝堂律例,可管不到南楚的头上,我以后不能在大梁为官,但可以去南楚为官。苏七小姐答应了。” 他一脸得意,“我如今是苏七小姐的人又有经验,当然是我来审你了。” 张茂心里震惊,看着宁泽整个人和他手中的匕首,以及他如今一个人出现在这间暗牢审他,若是这样的解释,便能说得通了。 “你这么多废话,没吐出一句有用的,我要动手了啊。”宁泽将匕首握紧,第一次干这事儿,似乎还有些手生,“反正凤公子说了,只要留你一口气,别让你死了就成。” “等等。”张茂不想死,当然,断指他也不想。 他是一个聪明人,也是比宁泽更看得清自己未来路的人,在被苏容拦住,谈判不成,被围杀,他身边带着的人手全部折了,一个都没跑到,死在他面前,只剩下他一个,被绑了,关进这暗牢时,他就明白,他完了。 他只有死路一条,父亲是不可能为了他,受苏容威胁的,而周顾与苏容,也不会让他挣脱逃跑。 他的下场,只有死。 区别在于,是死的有骨气,还是死的窝囊。 他攥紧手,对宁泽道:“我要见苏七小姐。” 宁泽摇摇头,也不妨告诉他,“她不在,顺着线继续去挖暗桩了,把南平地界的暗桩都拔除,她大约才能回来。” 张茂道:“那我见凤公子。” 宁泽握着匕首皱眉,“你是瞧不上我?我审你已足够。” 张茂盯着他,“我也想投靠苏容,你能做得了主吗?” “啊?”宁泽终于不温吞了,震惊地睁大眼睛,“你、你开什么玩笑?” 张茂是谁?张平的嫡子,他若不是被抓,他就是张家除了张平外,最有话语权的人,换句话说张平谋反若是成功的话,他就是好比太子燕回声的存在。 “我没开玩笑。”张茂也认真地看着宁泽,“劳烦转告凤公子。” 宁泽有些结巴,“你、你不至于吧?你难道比我还没有骨气?怕死?” 要知道,若是他投靠了苏容的话,那等于从张家内部插入了一把剑,一把杀张平的剑。这是亲儿子能做出的吗? 他能与他比吗?他投靠苏容,是她娘的期许,是他跌入泥地里,再没前途后,给自己找的一条路。他投靠苏容,不影响他的家人。 而他不同,他若投靠了苏容,难道要亲眼看着或者帮着苏容亲手整死他爹? “死?自然怕的。”张茂平静道:“但比死更可怕的,是这般窝窝囊囊地死。比起这样死,我宁愿活着。” 宁泽不懂了,他挠挠头,“你说的话,我不明白,如今你也没死啊。” “快死了。”张茂道:“若我不投靠苏容,或者苏容不接受我的投靠,我只有死路一条。” 他问宁泽,“难道你以为,你觉得,我父亲一大堆儿子,他会愿意救一个我?” “他若是放弃谋反,你自然是能活的。”宁泽道:“陛下宽厚,太子仁善,不会置你们张家于死地的,毕竟回头是岸嘛。” “他是不会为我放弃的他筹备了十几年。”张茂摇头,“所以,你觉得,比起我这么死了,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宁泽有些为难,他也不知道,毕竟张茂比他能耐多了,谁知道人死了,还有没有下辈子可活?谁又知道下辈子还会不会这么能耐?若这么死了,可能还真是不甘心的吧? 他将匕首收回,对他道:“行吧,那你等等,我去找凤公子。” 这事儿不是他能做主的,他转身出了暗牢。 张茂听着他匆匆离开的脚步声,又看着暗牢里昏暗的光线,潮湿的空气,腐蚀难闻的气息,不知道这里关押过多少人,有多少人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又有多少人到死都死在了这里。 宁泽跑去厨房,凤凌已不在,吃饱喝足回了住的院子,他只能又跑去梨花苑。 凤凌已躺去了床上会周公。 宁泽觉得这件事儿是大事儿,便闯进了凤凌的屋子里,伸手推醒他,如今他已不喊凤公子了,“凤凌,醒醒,先别睡。” 凤凌被吵醒,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喊我做什么?这么点儿小事儿,当真做不好?” “不是。”宁泽摇头,“是那张茂说,他也要投靠苏七小姐。” “嗯?”凤凌讶异。 “他就是这么说的,看起来还挺认真,我说苏七小姐不在,他说找你也行。”宁泽猜测,“估计也跟我一样,是个软骨头?见我的匕首要砍他手指,被吓着了?” (本章完) 第四二六章 大意(二更) 凤凌的困意醒了一大半,从床上坐起身,摸着下巴琢磨。 这事儿也是他没想到的。 张茂竟然要投靠他主子?是真投靠,还是假投靠?是想借由投靠,来拖延想法子获救?还是真的怕死?为了自己活命,别的什么都不顾了?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困的不行,对宁泽摆手,“这样,先别管了等我姐回来再说。” 宁泽问他,“你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看?我也做不了主。”凤凌说完,又躺了回去,打了个哈欠,挥手,“别吵我,困死了,我要睡觉。” 反正张茂又跑不了。 宁泽点头,“好吧,那你睡吧!” 他转身走出凤凌的房间,轻悄悄地为他关好房门。 苏容并不知道张茂被绑进南平侯府的暗牢后,有了投靠他的想法,她与凤凌分开后,便带着人一路追查了下去。 南平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她沿着冀北方向,追查出百里后,累了,在一处城镇的客栈落宿。 夜半时分,客栈内来了一行人,为首一位年轻的黑衣公子,没怎么声张,带着人静悄悄地住进了客栈。 苏容在外面,睡意浅,听到动静,便起身下床,靠在窗前向外瞧了一眼因夜太黑,看的不是十分清楚。 待人住下,没了动静后,扶舟的声音在苏容门外低声响起,“主子,要属下查查这一行人吗?” “查。”苏容转身回了床上。 扶舟应了一声是。 半个时辰后,扶舟又回到苏容房门外,用更低的声音说:“主子,属下查清楚了,刚刚来的这人,竟然是冀北平西将军府的三位公子,庶出,张运。” 苏容“哦?”了一声,坐起身,下床打开房门,让扶舟进屋说。 扶舟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说:“这一行人人,具体为什么而来,时间太短,还没查清楚。主子,要现在动手吗?” 抓了张茂,若再抓了张运,手里的底牌,便更多一张。 苏容回忆关于在东宫太子书房查看的关于冀北平西将军府的卷宗,张平与他的儿子女儿们,都有详细的记载,这张运,虽是庶出,但却是一个狠茬子,对比张茂这个嫡子,他反而要更狠得多,平西将军府有很多阴暗的阴私,暗中的很多事情,张平大多数都是交给张运来做的。 不得不说,张平是一个很御下的人,对于他的儿子们他也很会用。每一个儿子,他都拿捏着性情,做其适合性格的事儿。 若说平西将军府,有谁能让张茂忌惮几分,那非这个张运莫属,尤其是,他还有一个受宠的姨娘。他的姨娘,是张平十分喜爱的妾。 苏容斟酌道:“先不动他,盯住他,查清楚他带来多少人,目的是什么。” 扶舟应是。 张运入住客栈时,带了二十余人,皆是武功高强者,扶舟虽隐身暗查的功夫厉害,但也不敢靠得太近。他只能暂时派人沿着张运来的方向,去查其踪迹和目的,然后再从店里的掌柜的入手,探查其消息。 张运入住客栈后,很快就歇下,天明十分扶舟回来,匆匆来到苏容房门外,语气有些急,“主子。” 苏容打开门,“怎么了?” “快走。这小镇来了大批杀手,是我们如今带的人手的三倍之多。”扶舟道:“不管是不是冲着您来,都太危险了。” 他们如今只带着了不足三百暗卫,尤其是武功最高的凤凌没跟着。 苏容脸色一冷,当即点头,二话不说,带着人离开了这家客栈。 马匹没敢骑,怕弄出动静,但即便如此,苏容与扶舟带着人离开小镇没走多远,还是被一批杀手截住了离开的路。 这批杀手,大约三百人,人数上与苏容的人手相当。 为首一人,露出冷笑,“苏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苏容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来杀她,不是二话不说地直接刺杀,而是跟她说话的,看来是个人物。 她问:“阁下是谁?怎么断定,今日就是我的死期了?” “南宫羽。” 苏容恍然,仔细打量这人,二十五六的模样,一身墨色劲装,男生女相的眉目,透出几分阴狠之色。 是个狠茬子。 南宫羽,南宫家的庶子,此庶子与张运还不同,若说张运只是张平做背后手段的狗,而南宫羽,则是在南宫家有一席之地话语权的人。 南宫家族大,虽是嫡子为尊,但庶子若说有本事,虽不至于和嫡子平起平坐,但也是很受族里爱重和栽培。 所以,南宫家能做到南楚第一大世家,也与其举族上下,都为家族兴盛而努力分不开。弱肉强食这种事儿,在南宫家,几乎是没有。有的是,有能力有天赋的人,会受家族培养,没能力没本事的人,会受家族供养,只要不是做出背信家族对家族有倾覆之危的损害之事,那么,只要挂着南宫姓氏的人,都受家族庇护。在南宫家生活可以说是安逸的。 而这个南宫羽,显然,是受南宫家上等受栽培那一波的,享受南宫家几乎与嫡子相等的特权。 可以想象,是南宫家派来大梁无数杀手,都折戟在了她的手里,不说是铩羽而归,而是死都没归,南宫家彻底坐不住了,派了南宫羽来。 而这南宫羽,也的确是厉害,想必今日拦住她,是不知怎么得了她在这里的消息。或者说,张运等的人,就是南宫羽。 只是扶舟得到的消息太晚了。不过也是南宫羽厉害,既然他在南宫家占有一席之地,他出马,自然是万分谨慎的,没能提前得到消息,倒也不怪扶舟。 她虽然一直小心,但因为牵扯冀北谋反,几十万兵马之事,急于铲除暗桩,又在这里遇到了张运,一时想看看张运为何而来,看看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到底是什么谋划,反而是在铲除暗桩时,想必是从哪里走漏了什么痕迹消息,而被得了她的踪迹。 总之,还是大意了。 月底啦,宝贝们,月票加加油么么么么 一直忘了说,给苏容周顾每天比比心,贡献人气值,解锁什么的,咱们也加加油 还有,今天周顾生日,贡献人气值翻倍,快去快去~还有还有,提前剧透下,这俩人辛苦了好久,终于快要发糖了!!! (本章完) 第四二七章 围杀(一更) 苏容看着南宫羽。 南宫羽也看着苏容。 虽然南宫家早就得了苏容的画像,南宫羽也见过苏容的画像,但是画像自然不比见到她真人来的让人惊艳。 苏容今年十五,过了年后,才十六,正是如花的年纪,也可以说,正是一个小姑娘容貌正盛的年纪。 她如一株清丽又明艳的花朵,在寒风中,娇俏又艳丽,可以当得一句绝色。 南宫羽见过不少美人,环肥燕瘦,千百姿态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苏容这样的,虽然长着一副娇柔鲜嫩的模样,但却眉眼沉静,处变不惊,哪怕如今他带着大批的杀手拦住她,而还有两拨杀手已靠近,她被大于她自身带的三倍的杀手包围,但依旧面不改色。 似乎不怕。 南宫羽玩味地对苏容一笑,“王女看来胆子挺大,也不怕死,倒是让在下舍不得对你下手了?不如王女对在下使使美人计,在下兴许考虑,会留王女一个全尸?” “全尸?”苏容也笑了,“原来我的美人计,在你眼里,只值全尸?” 南宫羽叹了口气,“没办法,在下奉命而来,不能让王女活着,在下即便再不舍得,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苏容挑眉,“南宫家可真是要反塌了南楚的天?一直以来,南宫家不是自诩忠君爱国吗?既知我是王女,这爱的是哪门子的国?” “王女此言差矣。”南宫羽摇头,“南宫家自然是爱南楚的,正因为不想王女破坏了南楚如今大好平稳局势,让南楚走下坡路,才不能让王女活。” 苏容冷笑“不是南楚大好平稳局势,而是南宫家只手遮天的大好局势吧?” 南宫羽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南宫家可真是嚣张的很。”苏容评价。 “王女也足够狂妄。毕竟,南宫家在我之前,不算王女未踏出江州之前,一共派出去了十批杀手,都折在了王女手中,血本无归。”南宫羽道:“所以,我才来了。” “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得知我在这里的消息的吗?”苏容觉得,看南宫羽的神情,她就是那被请君入瓮的兔子,是没跑的了,所以,这话他应该会如实答。 “这就要谢谢张三公子了。据说,南平的暗桩,被挑了七七八八,张三公子联络不上暗桩,便知道,暗桩出事儿了。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夕两夕之间将南平的暗桩挑成这份上?据说苏七小姐护送宁家姐弟到了南平,那自然是你干的了。”南宫羽似乎颇有耐心,为苏容解答,“所以,苏七小姐在顺着线查暗桩,便有人也会顺着线,得了苏七小姐的具体方位。” 苏容明白了,张运在平西将军府行三,原来张运是冲着她来的,怪不得扶舟短时间没查出他的目的。 说话间,有三批杀手来到,黑压压一片黑衣人,区别于南宫羽带的杀手蒙着面巾,后两拨杀手,一波带着面具,一波虽也蒙着面巾,但腰间是清一色的画着虎头的剑柄。 在两拨杀手之后,只带了二十余人的张运也来了。 他扫了苏容一眼,目光也露出惊艳之色,不过很快就移开,对南宫羽一拱手,心情极好地说:“羽公子,人我为你找到了,她的命,你可别饶了。” “自然。”南宫羽道谢,“多谢张三公子了。” 张运摇头,“不谢,我看不得美人惨死,就不亲眼瞧了,我还有要事儿去办。羽公子再会。” “再会!”南宫羽点头。 于是,张运带着二十多人,骑马走了。 面对三倍还多的杀手,苏容想着,她今日怕不是真要把命搁在这?智者千虑,但有一失,面对她的,便是死。 “王女不如自己了结?全尸在下还是能保你一个的。”南宫羽又道。 苏容摇头,“你废话可真多。” 她就没见过这么墨迹的。 南宫羽眼神一冷,狠厉道:“王女可还有什么遗言吗?等会儿我下令动手,你可就没机会了。” “没有。”苏容抽出腰间的剑,她这把剑,自从谢伯伯给她,她很少用,因为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她动手,她的暗卫厉害,便给她解决了。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全尸,那待会儿,你可别后悔。”南宫羽一摆手,冷声道:“动手,杀了她,一刀刀,片成肉片,美人的血肉,跟飞雪一样飘散,想必也是一幅美景。” 他话落,三波杀手,齐齐动起手来。 扶舟脸色发白,但紧紧地护着苏容,大喝,“所有人,誓死护主。” 暗卫们虽被围剿,人人虽白着脸,但毫不犹豫地齐齐应是,他们的使命,便是保护苏容。 苏容与扶舟的武功最高,身上又带有足够数目的金针和毒药。因那些以前南宫家派出的暗卫,都死在苏容手下,无一归还,所以,苏容有什么招式,武功如何,用什么剑术杀人等等这些,南宫家是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的。 只知道苏容十分厉害。 也只知道苏容曾在大梁京城,动过金针杀人,至于别的她有什么手段,是一概不知的。 所以,当苏容发了狠,身边十米无人能近她的身,近身即死,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衣人倒在她身边时,哪怕力量悬殊如此,也一时奈何不得她时,南宫羽怒了。 他本没打算动手,觉得大于她三倍的杀手,再杀不了一个小小女子,简直笑话。但没想到,力量如此悬殊下,一时半刻,还真奈何不得她,除非,把她的金针杀尽,再把她的毒药用尽。 他脸色难看,盯着苏容,看着她如何动手,看清她用什么手法杀人,看清黑衣人是如何死在他手下,看了足足一盏茶后,他亲自下场动手了。 他武功显然极高,他下场后,苏容明显受他掣肘他能够及时地防备苏容出手的杀招,也能精准地必过金针,甚至屏息,毒药也奈何不了他。 苏容心想,这个人,不愧是得南宫家重点培养的人。 (本章完) 第四二八章 追杀(二更) 三倍的力量,无异于千钧压力,再加上南宫羽亲自动手。 苏容自然是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在这场围杀里,哪怕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围杀。 所以,她一边甩着金针毒粉一边沿着一个方向退。扶舟与暗卫们与她有一定默契,见她沿着一个方向边打便退,便也跟着边打便退。 南宫羽与他带来的杀手,今日是一定要将苏容斩于此地,所以,仗着人多,步步紧逼,直到苏容手里的金针耗尽,毒药耗尽,南宫羽便知道,机会来了。 他招式一下子凌厉起来,不再刻意与苏容保持距离,而是向她欺身压近,苏容身上很快就挂了彩,手臂受了一剑,后背受了一剑,扶舟为了护她,也已受了好几剑。 苏容咬着牙,拔下头上的簪子,当做暗器对着南宫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飞了过去,南宫羽一剑刺到了苏容的肩膀,再抽手,已躲不开飞来的簪子,他只能急急抽身,但簪子还是刺入了他左胸。 距离心口,偏了一寸。 苏容暗骂了一声怎么就偏了,一击必杀没能杀死她,她是再没机会了。 趁着南宫羽受伤,苏容一把拽了扶舟,二人钻进了不远处的山林。 “追!”南宫羽咬牙捂住左胸,带着人也追进了山林。 这个时节,山林内都是积雪,苏容与扶舟都受了伤脚踩在雪地里,落下重重的脚印。 扶舟受伤很重,往前推苏容,“主子,您自己走。” 苏容被推出三步远,回头看了扶舟一眼,扶舟已回身,与护着她的暗卫一起,又迎上了后面追来的杀手。她咬牙,往山林深处跑去。 南宫羽很快就带着人越过了扶舟与暗卫们,沿着苏容的脚印,追着她进了山林。 山林很大,但因为积雪太厚,季节原因,没有茂密绿荫遮挡,所以很不好躲藏一个人。 苏容跑了一座山,后面一大串的脚步怎么也甩不掉,她只能咬牙往前跑,如果她记忆没出错,前面再跑到山顶,便是悬崖。 她打算借助悬崖。 她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和攀崖的绳索,哪怕刚刚金针和暗器都用尽了,她也没将这把匕首丢出去杀人。这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手。 她不能死在这里。 两盏茶后,她跑到了山顶,果然是一面断崖,这面山崖很高,足有数千丈,她也顾不得了,当即向下侧的石壁甩出攀崖锁,纵身跳了下去。 落后几步追上来的南宫羽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他来到近前,入目处,是令人眼晕的数千丈山崖,下方有隐约的摩擦石壁的动静,他是不相信苏容被逼跳崖会是打算赴死,这个女人武功高,有本事。 他回身问身后,“谁能下去?” 身后的暗卫们往下一看,都有些露怯。 “废物!想法子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南宫羽厉声吩咐。 暗卫们齐齐应是。 苏容本就受伤,用匕首和攀崖锁勉强支撑着自己,咬牙下了山崖后,整个人坐在地上,已经虚脱。 说实话,她已没力气动。 但是她知道,南宫羽不会放过她,她得走,必须走。否则南宫羽的人会很快找到崖底。 她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两颗药扔进嘴里,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沿着崖下的枯叶和荒草往外走。 走出崖底后,她咬着牙,沿着荒山,往南走。 走出一个时辰,她眼前已发花,准备找个隐秘的地方喘口气,但还没等她找到,便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 苏容恨的牙痒痒,但也没办法,只能又钻进了山林。 这片山林不大,同样积雪,没有躲藏之地,也没能再有一片山崖让苏容借以逃脱,她感觉到了无望。 南宫羽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像是十分享受猫捉老鼠的游戏,“王女可真是好本事啊,但是可惜,你即便有这么好的本事,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苏容知道她今日怕是跑不掉了,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枝,折断成无数段,藏进衣袖里,想着她今日就算死,也要跟南宫羽同归于尽。 可惜,活着挺好的,但她从踏出江宁郡后,到今日之前,包括在京城时,她所作所为,一切都太顺利了,以至于,让她大意了。她忘了稍有差池和大意,对她来说,便是致命的。 她闭了闭眼睛,打算冲出山林后,趁着南宫羽没走出山林前,她回身与他拼了。 关键时候,这些枯枝,也可以是暗器,只要她的准头够准,也能要人命。 她默默攒着最后的力气,吸着气,当一脚踏出山林,刚要回身动作时,忽然目光猛地一顿。 她看到了周顾。 他带着暗卫,从不远处迎面而来。 苏容看到了他,他也瞧见了苏容,眼中迸发出惊喜,但看着她浑身几乎成了血人的模样,眸光猛地一缩,俊脸迅速地冷了下来。 然后他几乎瞬间,便冲到了苏容面前,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护在身侧,然后对着山林内,从苏容身后追上来隐约露到模样的南宫羽冷笑,“小爷怎么不知道,她今日会死在你的手里?做什么梦呢。” 周顾一身冷气,衣衫和发丝都有些许凌乱,他抱着苏容的手有些紧,苏容感受到了他急促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手,这是掩藏在平稳的声音下的不被人知的慌乱。 心似乎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子夜带着大批暗卫上前。 周顾紧紧抱了抱苏容,然后喊了一声“子夜。” 子夜已抽出刀剑,应了一声,“公子?” 周顾松开手,将苏容推给他,“你来看顾她。” 他今日,要亲手杀了南宫羽。 子夜慌忙地接住苏容扶着她,刚要说话,便见周顾已再不多话,对着南宫羽凌厉出剑。 “保护羽公子。”有人喊了一声,南宫羽的暗卫迅速向他聚齐。 南宫羽也没料到,他眼看马上就要杀了苏容,竟然在前方冒出来一个周顾,救下了苏容不说,还带着大批的暗卫,他明明胜券在握,反而陷入了被动。 对对对,你们猜的都对,是我们顾顾来了!!! 月票加加油,明天发糖! (本章完) 第四二九章 两剑(一更) 南宫羽想到要杀苏容不容易,但也没想到会这么难。 苏容身边的暗卫誓死护她,纠缠着他的人,他只能留了一大半人跟她的暗卫纠缠,带了一小半人追杀苏容。 数千丈的山崖,苏容说跳就跳,跳下山崖后,还能迅速从山崖下离开。 若不是她只一个人,又受了重伤,没有人帮她在身后掩藏踪迹,就凭她走的这条荒山野岭的山路,还真让人难以追踪上她。 南宫羽身边有擅长追踪的高手,从山崖下一路寻着细微的踪迹,追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就要追上苏容。 南宫羽觉得,她今日是插翅也难飞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有人在他眼看就追上苏容杀了她时,会及时出现,能够救下她。 而这个人还是周顾。 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南宫羽自然也是见过他的画像的,并且对于他这个人并不陌生,毕竟,周顾陪大梁太子燕回声在东宫伴读,他的出身以及他本人,不是藉藉无名之辈。 尤其是,周顾身边还带了大批暗卫。 他身边的暗卫,要比今日跟在苏容身边的暗卫多。 子夜虚虚扶着苏容,恨不得自己也上去动武,但如今苏容的模样看起来更为吓人,公子既然将人交给他看顾,他自然不敢让她一个人,连忙对她问:“七小姐,您可还好?您、你这都是伤在了哪里?” 苏容虽然受的伤重,也多,但好在都没伤到致命处,她对子夜道:“先找个地方,让我坐下歇一会儿。” 子夜连连点头,扶着她躲离了打斗之地,让她坐在了一块山石上,看着她浑身是血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七小姐,您这伤……” “没大事儿。”苏容摇头。 子夜立即说:“怎么能没大事儿呢?得先包扎一下。” 苏容实在没力气给自己包扎,后背的伤口她也够不着,她道:“不着急。” 子夜看着苏容身上明显新打湿的血液,有些着急,可是这里荒山野岭的,没有医馆,他倒是会包扎,但总归是男人,着实不方便。暗卫里也没有一个女子。 苏容觉得无非是再多流点儿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她又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瓶子,倒了一颗药扔进嘴里,咽下后,对子夜问:“你们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提起这个,子夜可就有话说了,立即道:“昨儿公子处理完十八寨的事情,便听说了您当日并没有回南平侯府,而是继续去追查暗桩了,不放心,便沿着您的痕迹,追了过来。本来是追去了您落宿的客栈,但发现您不在,便沿着踪迹追出来,沿途看到打斗的血迹和尸体,认出其中有您的人,便知道您遇到了追杀,且杀手人数庞大公子知道若这样一直沿着痕迹从您身后追,怕是会晚一步,便从黑锋崖抄近路,料想从前面接应您,没想到真被公子料准了。” 苏容点头。 子夜不放心地问:“七小姐,您真没什么大碍吗?我背过身去,您自己能包扎行吗?还是我、我绑您包扎?” “不用,等你家公子回来,让他帮我。”苏容摇头,“看着严重,其实不要命。多等一时半刻没关系。” 子夜见她这样说,只能作罢,他希望周顾能够动作快点儿,赶紧解决了南宫羽。 不必子夜说,周顾也想快点杀了南宫羽,他在看到苏容第一眼,便知道她伤的重,将她伤成了这个样子,身边没一个人护着,逼迫到如此地步,他是真恨不得将南宫羽大卸八块。 所以,他的双手剑,剑剑直指南宫羽,哪怕南宫羽第一时间被人护着撤退,但仍旧被他带着人步步逼近。 他剑招凌厉,双手剑被他用到了极致,但凡靠近他剑的人都被他的双手剑斩于剑下。 尤其是,他身边的暗卫,也并不是吃素的。 所以,南宫羽当一对上他,便知道,面对这样的周顾,他本就受伤,打不过,而他身边带的人手,因为一路追苏容,带来的本也不多,他只能由人护送着撤退。 但周顾杀的太疯了,他今儿势必要将南宫羽的性命留下,甚至,他都不想让南宫羽出这片林子。 果然,在周顾一通不要命的疯杀下,南宫羽压根就跑不了,随着他身边的护卫一个一个的倒下,他只能白着脸对上周顾。 半个时辰后,在即将迈出这片山林时,周顾一剑刺穿了南宫羽心口,南宫羽瞳孔紧缩,嘴边张了张,不等他开口,周顾回身又是一剑,又在他心口处补了第二剑。 一连两剑,彻底断了南宫羽的生机,他轰然倒塌,躺在了地上,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周顾收了剑,看也不看他一眼,对暗卫吩咐,“去搜,将他带来的人,能杀的都杀了,最好一个都别放过。” 暗卫应是。 周顾折回身一刻也不多留,去找苏容。 苏容一直坐在原地等着周顾,荒山寒冷,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劫后余生让她感觉到万分庆幸。她瞧不见周顾与南宫羽的人影,只能听到山林内传来厮杀声。 子夜着急,“不知道公子能不能杀了那家伙。” “能。”苏容比子夜更相信周顾。 子夜搓着手,耐心地陪着苏容等着。 厮杀声渐渐停止,周顾几乎在厮杀声止息那一刻,便奔回了苏容面前,见她依旧如半个时辰前见她的模样,浑身是血,脸色苍白,显然伤口未曾处理,却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是在等他。 周顾收了剑,来到苏容面前,蹲下身,几乎不敢碰她,哑着嗓音说:“怎么没包扎伤口?你知道不知道失血过多很危险?” 苏容伸手,轻而易举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也哑着嗓子说:“你留子夜给我,不太方便,所以我等你回来给我包扎。” 周顾心“咚”地一跳,为她的主动碰触,也为她的话,子夜不方便给她包扎,他就方便吗?但看着她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模样,这话他说不出来,沉默片刻,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只顾着去杀南宫羽了。” 他想亲手杀了南宫羽,当时怒极,没考虑到子夜不方便给她包扎。 “对不起什么,我还要谢谢你来救我,替我杀了南宫羽。”苏容的确已撑到极限了,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周顾,我没力气了,你带我找个地方,背风的地方,或者是山洞什么,你帮我包扎,我还得休息一下。” 周顾点头,当即将她抱起,对子夜吩咐,“快去找,看看附近哪里有山洞。” 毕竟这里荒山野岭的,最近的城镇,也要几十里路,的确如苏容所说,还是找个山洞比较合适。 (本章完) 第四三零章 赔我(二更) 子夜连连应是,立即打发人去找。 不是任何荒山上,都容易找到一处山洞,但这一片荒山,大约是野兽出没得多,有猎人下的陷阱,当然,也有猎人为了打猎休息时方便,挖的山洞。 子夜很快就带着人找到了一处山洞,他松了一口气,“公子,找到了,前方两里地有一处山洞。” 周顾点头,大步抱着苏容往前走。 没走多远,周顾发现苏容搂着他脖子的手松了,他立即喊了一声,“苏容?” 苏容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是不是困了?别睡。”周顾听到她答应,松了一口气,他心下其实是害怕的,他不懂医术,这里又没有大夫,他不知道她伤势如何,怕她晕过去,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容又“嗯”了一声。 周顾为了不让她睡,跟她说话,“都哪里受伤了?告诉我。” 苏容闭着眼睛,头贴在他胸前,回答他的话,“后背,手臂,肩膀,应该还有前胸……好多处。” 周顾呼吸一窒。 苏容即便因为受伤太重失血过多脑袋昏沉,但似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没有致命的伤,你放心,我已服用过药了,你就用军中的法子,给我简单包扎就行。” 他相信周顾学过包扎,这是军人必学的本事,护国公府应该人人都会。 周顾放下了一小半的心,哑着嗓子说:“好。”,然后又说:“你别睡,我陪你说话。” 苏容又“嗯”了一声。 周顾问:“你身边的暗卫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苏容回答他,“我带了近三百暗卫,但是南宫羽带来的人,是我人手的三百还多,他们为了保护我,死缠着南宫羽和他带来的人,我只能一个人跳崖脱身,没想到南宫羽会连我跳崖都不放过,搜下山崖,沿途一路追上我。” 她也不知道如今她那三百暗卫,是都折了,还是如何,十有八九,不会是好结果。 周顾道:“我与子夜追踪到一处山林,看到了你的暗卫,其中有一人,还有一口气,他说他叫扶舟,我喂他吃了两颗回魂丹,又命人送去医馆了,是他告诉我,你沿着那面山崖的方向脱身了,我才预估你大约要沿着这个方向走,便索性直接绕路,抄了近路找你。” “幸好你聪明。”苏容夸他,她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得益于周顾聪明提前预料她脱身的路线,这是一件很难预判的事情,偏偏他预判准了。否则,她今日必死无疑。 她搂紧他的脖子,“没见到你之前,我就想着,哪怕死,我也要拉南宫羽与他同归于尽。” 那时,她没功夫去想她死后怎么办?他伤不伤心,她的父母兄长姐姐姨娘们伤不伤心,也更没功夫去想太子、南楚王伤不伤心等等。 反正,真要被杀了,死了也就死了。她都死了,命都没了,一切也都枉然了。 周顾抱紧她,他也分外庆幸,那些年在东宫,他没有偷懒,太傅倾力所教,他该学的都学了。虽然祖父不让他从军,但是兵书他没少看,而来南平之前他也将整个南平的地形图都研究了个透,当时着急找她,心慌的不行,但他还是勉力克制着冷静分析预判她会从哪条路脱身,进而准确地赶在南宫羽要杀她之前找到她。 除了庆幸外,当然也一阵阵的后怕。 他想着,若是他没能及时救下她,该怎么办?他这一生,怕是都见不到光了。 他轻声道:“我杀了南宫羽,给了他两剑,他当时就气绝了,如今早已死的透透的了。替你报仇了。” 苏容弯了弯嘴角,“嗯,我就知道你能杀了他。” 二人说着话,很快就来到了子夜命人找到的那处山洞,他们到时,暗卫们已将山洞清理干净,并且铺上了厚厚的干草,同时在山洞内,点燃了干柴架了火堆,整个山洞不大,但也不算小,火堆将地面和石壁都烤的亮堂,空气中也阵阵热潮。 周顾将苏容放在干草上,然后看着她,有些无从下手的无措,“我给你包扎。” 苏容点头。 周顾咬牙,他抖着手去解苏容的外衣,解了半天,也没解开。他心中清楚,她的伤势应该尽快包扎,但却脑中怎么也挥不去地想,她与夜归雪有了婚约,若给她包扎,势必要看到她的身体,尤其是,刚刚问了她,她说不止一处伤。 苏容睁开眼睛,她脑袋虽然昏沉,但心思却敏锐,看着周顾的模样,忽然笑了,喊他,“周顾。” “嗯。”周顾不敢看苏容。 苏容轻声说:“我好像有一件事儿没告诉你。” “什么事儿?”周顾顺着她的话问,心里用力地控制着手抖,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一时间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废了。 苏容看着他道:“夜归雪离京前,我与他退婚了。” 周顾动作猛地一顿,攸地抬头,看着苏容。 苏容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与他,退婚了。” 周顾心跳骤然一停,然后,又急促地呼吸了下,须臾,他张了张嘴,无声半晌,才吐出极哑极轻的两个字,“真的?” “真的。” 周顾得到她的肯定,这一瞬间,心头冒出的不是狂喜,也不是惊喜,而是酸酸的胀胀的,说不出来,整个人如被什么泡了起来,他抿紧唇,盯着她问:“是因为我吗?我求你让我去南楚,所以你,找他退了婚?” “你想我回答是还是不是?”苏容没直接回答。 周顾盯着她,定定地看了片刻,慢慢地低下头,没说话,而是动手解苏容的衣裳。这一回,他的手,奇迹地,不再手抖了。 苏容看着他,哑然笑了一下,“周顾,你应该自信点儿,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让我放掉夜归雪呢。” 周顾动作一顿,忽然说:“你别说话了。” “那我睡了,我好累,好困。”苏容闭上眼睛。 “也不许睡。” 苏容无奈,“那你要怎样?” 周顾似乎绷着情绪,整个人绷得极紧,但声音却轻的要命,“我不懂医术,等我给你包扎完,你确定自己没什么事情后,再睡。” 没听到苏容的回答,他不放心地抬头看她。 苏容点头,“好吧。但是你确定,我醒着,你下得去手给我包扎吗?” 否则也不至于半天,解不开她的衣裳了。 周顾没说话抿着唇,手停顿了一下便开始干脆利落地扯掉她的外衣,然后,又一层层解掉她身上的衣裳,最后,面对与血肉粘在一起的最后一层里衣,他蜷了蜷手指,才哑着嗓子说:“你重新给我写一份婚书。南楚王女王夫的婚书。谁让你当初毁了我的婚书,我早就想要你赔我了。” 糖来了!!! 宝贝们,你们的月票呢?别留着啦! (本章完) 第四三一章 闭眼(一更) 面前的人儿,已成了血人,解开层层外衣,看得更清楚,里衣早已片片血红,被鲜血浸透。 周顾这一刻,再不敢耽误。 他轻轻地解掉她身上的里衣,入目,不是一片白,而是一片血红,已经看不出本来肌肤的模样。 但该有的轮廓,不会消失。 周顾想闭眼,又不敢闭眼,毕竟哪里有闭着眼睛上药包扎的?他也做不到。他咬着牙从怀中拿出上好的金疮药,照着她身前的伤口,不要钱似地撒,然后扯了她的里衣,给她快速裹了,又轻轻将她整个人翻身,后背的一道伤口最深,他又快速地倒了大半瓶金疮药,再然后,便是肩膀,手臂,上身快速包扎完,发现大腿根处也有伤口,他的手又忍不住抖了,最终,抖着手,也给她的腿根处上了药。 苏容的里衣压根不够她身上多处伤口包扎的,周顾不能将她身上的衣裳都扯了包扎,他停了手,看着苏容。 只见苏容乖乖的,睁着眼睛,苍白的小脸上,这一刻,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瞧着像是无奈,又像是生无可恋,又像是案板上的鱼,任由他摆弄。 周顾哑着嗓子说:“闭上眼睛,你的里衣、不够了,我把我的里衣扯了,给你包扎,里衣要软一些,适合包扎。” 苏容本来望着洞顶,闻言扭头看向周顾。 这一瞬间,周顾仿佛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你都把我看了,我为什么不能看你?”的表情。 周顾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闭眼。” 苏容只能闭上了眼睛。 周顾毫不犹豫地解了自己的外衣,脸色忽红忽白地将自己的里衣脱了,然后又快速将其余衣裳穿回了身上,然后苏容便听到了一阵“咔咔咔”的声音,是他将自己的里衣撕了。 这回,他动作很快,似乎下手也熟练了,没用多久,便将苏容全部的伤口都包扎好了。然后,又将所有衣裳,都给她穿了回去。 “可以睁开眼睛了。”周顾见她乖乖的,一时间心头泛起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只有他初见她时,在江宁郡的时候才有过的感受,那时候,她偶尔就给人一种很乖的感觉。 真是很久没出现过了后来,他几乎认识了一个陌生的她。 苏容听话地睁开了眼睛。 周顾看着她,压下心中的所有情绪,对她道:“这里总归寒凉,不是久留之地,你身体又失血过多虚弱,我怕你在这里睡上一觉,明日会染了风寒发热,咱们还是得离开。你若是困,只管睡,我会带着你走。” 苏容点头,“好吧!” 她也知道,她现在虚弱得很,这山洞里被火堆烤的虽然极暖和,但到底是透风的,地面哪怕铺了厚厚的干草,也凉的很。 周顾伸手将她抱起她。 苏容在周顾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闭上了眼睛。她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周顾抱着苏容出了山洞,吩咐不远处一直在外守着的子夜将山洞的火熄灭处理,然后带着苏容,大步离开。 走出荒山,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荒山外,有他们骑来的马,在山脚下吃草,周顾抱着苏容上马。 距离最近的城镇,有四十里路,周顾带着苏容到了城镇后,直接找了一处客栈落宿。 落宿后,他吩咐子夜去医馆请大夫。 将苏容安顿好后,子夜也将大夫请来了,苏容似乎昏睡了过去,大夫来了她人也没醒。 大夫须发花白,身后跟着一名小药童,提着药箱。 大夫给苏容把脉后,对周顾道:“这位姑娘伤势颇重,失血过多,但似乎是服用过什么好药,固本还原的,对她的伤势十分有助益,老夫瞧着,应该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公子仔细照料就好。” 周顾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夫。” 大夫摇头,“公子手里若是还有好药,给这位姑娘再吃些,老夫就不必开方子了。就算老夫开出来的药方子,也自知没有这位姑娘服用的药好,不必多此一举。” 周顾闻言点头,好药他手里就有,没想到这小镇里的大夫还是有些本事的,能号脉出苏容已服用过好药,顿时彻底放下了心,“多谢大夫。” 大夫摆摆手,“这位姑娘的伤势,最少要养伤半个月,期间不能动武。也不要沾水。”,他看了一眼苏容手臂上的包扎手法,道:“包扎的很是到位,老夫也不必拆开重新包扎了,免得又碰到伤口,待明日伤口稍稍愈合,及时换成纱布就可。” 他说完补充“若是公子需要,到时候再派人去请小老儿来为姑娘换药包扎就可。” 周顾颔首,“好,多谢大夫。” 他说完,看了一眼子夜。 子夜意会,立马送上诊金。 老大夫一看给了不少诊金,又多说了一句,“老夫瞧着,这位姑娘不算危险,但也保不准因为身子骨太虚弱,这天气又太冷,而染了风寒,可以给这位姑娘灌些参汤,能够增强体质,可以对抗寒气,不容易发热,若是发热,还是有些危险的。” 周顾点头,“好,多谢大夫。” 老大夫问:“公子给的诊金不少,老夫的医馆里就有现成的人参,不如跟老夫去取一支人参来用。” 周顾自然没意见,点头,他手里的确没有现成的人参,便吩咐子夜去取。 于是,子夜跟着老大夫和药童又去了医馆。 周顾守在苏容床边,屋中安静下来后,他靠着床头看着苏容,一直没功夫想苏容对他早先说的话,如今空闲下来,终于有了时间,可以想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苏容竟然已在夜归雪离开时,将他的婚约给退了。 她竟然退了。 当时他听她说了这件事情时,不敢耽搁给她包扎的时间,毕竟他知道什么事情最要紧,但如今,他后知后觉地恨不得将她摇醒,好好地问问她。 他仍记得,苏容对他说,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让她放掉夜归雪? 他的心砰砰地跳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想,怪不得他离京时,她给他制药,留他在房中,那时,他记得夜归雪还没离京吧?她是不是就已下定决心了? (本章完) 第四三二章 同床(二更) 子夜拿了人参回来,借用店家的厨房,熬了参汤,送来房间。 他瞧见周顾绷着脸,眉头轻蹙,开口劝道:“公子,您别担心您刚刚不是听那老大夫说了吗?七小姐只要服用好药,会没大碍的。这参汤您快喂她服下吧!” 周顾点头,接过参汤,发现有些热,放在一旁晾着,对他问:“派出去的人可都回来了?南宫羽带来的人可都处理了?” “还有一部分人没回来。”子夜摇头,“南宫羽带来的人多,与七小姐的人缠斗,都分散了,若是一个都跑不掉,怕是不可能。南宫羽被您杀了的消息,肯定会传去南楚。” “传就传吧,他来杀苏容,就怪不得我杀他。”周顾如今是真切地见识到南宫家何其厉害了,南宫一族,有出类拔萃的四大公子,其中之一便是南宫羽,如今南宫羽被他杀了,还有三个,从南宫羽的身上便可窥见一斑,其他的三人,想必一样名不虚传。 子夜点头,又道:“七小姐的暗卫伤亡惨重,大约折了上百人,另外轻伤几十人,其余全是如扶舟一般重伤,幸好您出京时带的好药多,他们自己身上也有好药,就是得慢慢养着,短时间内,不能动武了,没几个月,怕是恢复不了。” “她的暗卫,是明瑞太子传下来的,折了上百人……”周顾看向苏容,他听了都心疼,更别说苏容了,他抿唇道:“这笔账,早晚找南宫家算回来。” 只杀一个南宫羽怎么能够? 子夜颔首,又道:“我听七小姐的暗卫说,是因为七小姐铲除南平的暗桩,冀北平西将军府的庶子张运因为联络不上暗桩,便猜测暗桩出事儿了,推算到了七小姐的身上,正逢南宫羽亲自带着人来杀七小姐,他索性引了南宫羽来对付七小姐,才造成了七小姐今日险些丢命。” “张运人呢?”周顾心里又冒出杀气。 子夜摇头,“不知其踪,我已派人去追查了。” 周顾点头,“让人放警醒些,不止查张运,同时密切关注冀北方向的动向。” 子夜应是,“公子放心。” 子夜出去后,关紧了房门,周顾伸手摸摸汤碗,发现参汤温了,便用勺子舀了姜汤,往苏容嘴边喂。 他毕竟没干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苏容闭着嘴,他不得其法,姜汤不止没喂进去,还撒了。 他试了两回,没法子,只能喊醒苏容,“苏容,醒醒。” 他喊了半天,苏容困浓浓地睁开眼睛,看着他。 周顾松了一口气,能喊得醒就好,“大夫说你要喝些参汤才好,还有你早先吃的药,再继续吃一颗,好让身体快速补补,免得太虚弱,风寒趁虚而入,引起高热。” 苏容听他说了一大段话,反应有些慢地点头,“好。” 周顾连忙将她扶起,有些笨拙地让她靠在他怀里,喂她喝参汤。 苏容一口一口地喝掉参汤,周顾放下碗,又连忙拿出一颗药,塞进她嘴里,见她吞下,长舒一口气,“这回睡吧。” 他放下苏容给她掖了掖被子。 苏容闭上眼睛,片刻后,她忽然睁开眼睛,轻声问:“你守着我?” “嗯。” “不用守着。” “不行。”周顾摇头。 苏容看着他。 周顾摸摸她的额头,“我不累,也不困,就守着你,你只管睡。” 苏容目光落在他眉目上,怎么能不累不困?他从来到南平,就没怎么休息好,处理完十八寨的事情后,又马不停蹄来找她,他眼底一圈都泛着青色,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慢慢地说:“你既然不放心,便上床来,跟我一起睡,把我往里面挪挪。这么大的床,我们两个人睡足够。” 周顾不说话。 苏容看着他。 周顾想说不合适,躺在一张床上,是夫妻才能做的事情,他与苏容,不是夫妻。但对上苏容的视线,他说不出来这话。 他永远忘不掉,他解了苏容的衣裳,给她全身各处都上过药包扎。比起这件更出格的事情,躺在一张床上,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他沉默片刻,点头,“好。” 苏容弯了弯嘴角。 周顾瞧的清楚,没忍住,伸手去捏苏容的脸,将她弯着的嘴角扯平,没好气地说:“你都伤成这样子了,还有心情笑?别忘了给我补婚书。” 苏容故意说:“我给你补婚书,是私定终身,你确定吗?” 周顾顿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就要你补。” 他又不傻,才不被她骗,别人的婚书,她不承认还不是照样退?比如她娘给她订的他比如南楚王给她订的夜归雪,虽都得她承认过,但还不是说退就退。他就要她一份实打实的再也毁不掉的婚书。 苏容点头,“行吧,既然你非要,那你以后别后悔。” “才不后悔。”周顾轻哼一声,虽然对她不满,但下手却轻,将她往里面挪了挪,挪出一块地方。 然后,他似乎没了负担,和衣躺在她身边。 苏容本来很累很困很虚弱,但此时,跟他说几句话后,似乎没那么困了,见他躺在她身边,忍不住跟他说话:“我当初退你的婚事儿是不想将你卷进我身上未知的危险和浑水中,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思前想后,都觉得,退婚对你我都好。不同的人,自然要走不同的路。” 周顾生气,“你应该跟我说明白的。你强硬上门退婚,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说你瞧上了别人,太过分了。” 苏容点头,承认,“是很过分,我当初心里都想打死我自己了。” 周顾才不信,“你当初威风着呢,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一副恨不得摆脱我的样子。婚书在你手里,转眼就变成灰了。” 何其的打击人! 苏容费力地伸手,拉住他的手,给他消气,“我后来不是遭报应了吗?你不知道,我后悔死了,每次看到你,都不敢多看你,生怕忍不住。” 周顾不信,“你与夜归雪有说有笑,与他说话,都与我不同,瞧着十分喜欢他。” 苏容纠正,“是欣赏,不是喜欢。” 继续加糖!!! 宝贝们,月票继续加油啊! (本章完) 第四三三章 没忍住(一更) 不管是欣赏,还是喜欢,总之,都已退婚了。 周顾转头看着苏容,她虚虚弱弱的模样,惹人极了,他反握住她的手,对她问:“怎么就退婚了呢!我虽然一直想你退婚,但是也知道,夜归雪目前是你最好的选择,我真的没想破坏……” 他虽然嫉妒极了夜归雪,但也没跑去夜归雪面前,与他争,对付他,他一直都在克制,他也生怕自己克制不住,有一天,会发疯,会破坏,会想她跟夜归雪悔婚,会给他一个机会。 但那都是将来。 苏容捏着他的手指,“利用夜归雪回到南楚,然后达到自己的目的,再一脚踢开他吗?那时候,就得问问夜家同不同意,他本人同不同意了。如今,趁着我还没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把十万兵马的虎符也还给了他,虽然心中觉得抱歉,但至少没欠多少债。否则,债欠的多了,我可怕还不起。” 周顾本就聪明,闻言明白了,没忍住,也弯了嘴角,忽然伸手,轻轻地抱住苏容,脸轻轻贴着她耳边小声说:“苏七小姐,原来,把性命与南楚的江山和我摆在一起,你的心,是向着我的啊。” 他相信,若她没归还夜归雪的虎符,若南楚夜相府没收到她与夜归雪退婚的消息,四大公子之一的南宫羽,这么受瞩目的人,一定会有办法被夜相府拦住,至少,不会踏出南楚的地界,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心中最是清楚明白,选了夜归雪的好处,他也明白,但是心不由自己控制,他忍不住想靠近她,求她跟去南楚,以至于,这天平,竟然被他拉扯着,倾斜到了他手里。 他这时,慢慢地从心底,滋生出欢喜,这欢喜,是一点点的,被溢满,对于她的决定,他虽不至于矫情的说你不该这么做,但也忧心于她还没踏入南楚,便引来南宫羽,就差那么一点儿,南宫羽差点儿就杀了她,他后怕极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欢喜,这欢喜,是他梦寐以求,压都压不住。 “嗯,向着你的。”苏容笑,“谁让你讨喜呢,我用了很大的力气,都忍不住对你心软。” 周顾贴在苏容耳边闷笑,语调是克制不住地轻扬,“祖父说我不会讨人喜欢,可见他说的不对。” “嗯,是说的不对,我在江宁郡时就听说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纵马穿街而过时,多少人会对他扔手帕呢,掷果盈车也有过。” 周顾低笑,“我到江宁郡时,也是大开眼界,江州才子,有一大半,都背地里喜欢苏七小姐那时候我就想着,小丫头还挺招人。” 苏容也笑,“我记得你初到江宁郡时,嫌弃我的。” 周顾“嗯”了一声,“那时初见你,弱不禁风的,谁知道是我眼拙,看错了。装的真好。” 苏容又笑。 “伤口是不是很疼?”周顾问。 “不疼。” “假话。”周顾又不是没受过伤,怎么会不疼呢。 “真的不疼。”苏容摇头,“我从小到大,总是受伤,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习惯了就不疼了。没死就是我命大。” 周顾收了笑,“若是早知道,我就该让祖父将你接去护国公府,至少,在你小的时候,可以护你不受伤。” 苏容听出他语气的心疼,解释,“你让你祖父接我,我也不会去的,谢伯伯不是没有能力保护我,而是为了磨炼我,大概他早就料到了,我总有一天,是要去南楚的。所以,他对我娘给我订下的护国公府的婚约,不太看好,直到你去江宁郡,他也持保留态度,后来告知我的身世,听我决定退婚,他也没反对。” 她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你好好的青云路不走,偏偏吊在我这颗歪脖树上。母亲都说,是我这个坏蛋,坑了你,若是坑你一辈子,我良心可怎么过得去。” “你是为了良心过不去?才退了夜归雪的婚再选我?”周顾看着她。 “这是我母亲说,你若是问我,我就会说,良心才值几个钱。”苏容嘟囔,“都说了是心软了,周小公子,自信点儿。” 周顾又露出笑容,干脆半起身,用手支着头,看着苏容的模样,越看越欢喜,须臾,他没忍住,低下头,堵住了苏容的嘴。 苏容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唇上传来温温的软软的触感,独属于周顾的凌冽的气息,让她呼吸都停了。 周顾的心咚咚咚地跳,几乎要钻出嗓子眼,他有些受不住,赶紧放开苏容,整个人“咚”地一声,摔回床上。 苏容回过神,心也“咚咚咚”地跳,唇上残留的触感以及身边摔倒的人,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周顾刚刚对她做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了,没忍住,扭了一下身子,触动伤口,疼的她不受控制地“咝”了一声。 周顾被吓醒,连忙又起身,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我碰到你伤口了?” 苏容摇头,有些不敢看周顾,眼神虚飘,“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了,跟你没关系。” 周顾心想,那也是碰到了,他问:“要紧吗?碰到了哪里?我看看?” “不要紧。”苏容摇头。 周顾盯着她。 苏容立即闭上眼睛,瓮声瓮气,“真不要紧,就碰了一小下。” 周顾松了一口气,看着苏容涌上血色的脸,他同样脸上也涌上热意,耳朵也控制不住地发热,整个人似乎被烧着了,有些没底气地开口,“苏容,我、我刚刚……” 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他竟然…… 她还受着重伤! 苏容虽然脸皮厚,哪怕周顾给她解衣上药包扎,但那时也是迫不得已,她只把自己当一条被动的鱼,虽然难挨但却没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的,她相信周顾也没有。但如今不同,如今周顾亲了她,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也觉得自己热,且整颗心都跳的静不下来,她几乎都不能听周顾说话了。 偏偏,周顾在她耳边说话,“我、我、我刚刚没忍住……” 苏容忽然想打他。 (本章完) 第四三四章 意犹未尽(二更) 苏容本来苍白的脸,微微泛起红晕,这红晕,不单单涌到脸上,也蔓到了耳侧脖颈甚至锁骨往下…… 周顾呼吸都快停了,想移开眼睛,但眼睛不受自己控制,整个人一时间似被某种情绪绷住。 他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看着这样的苏容,他又低下头。 刚刚时间太短,他似乎品尝到了,又似乎什么也没尝到。 眼前罩下一大片阴影,紧接着,唇上又传来不容忽视的触感。 苏容还没平静的心顿时又被他搅动起来,脑中又空白了一瞬,但更强烈的触感直击她大脑,让她一瞬间晕眩不已。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清晰地听到周顾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一声赛过一声。 苏容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周顾不放她,她有口难言,只能轻咬了他一口。 周顾顿时僵住,慢慢地放开了她,低眸看着她。 苏容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声音又轻又软,微微带喘,“周顾,有你这么照顾人的吗?” 周顾脑中“轰”的一下子,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又干了混账事儿,一时间无言。 苏容等了半晌,没听见他说话,睁开眼睛看他。见他僵着身子,一脸的懊恼,神情无法形容,似知错,似后悔,但好像还有那么点儿意犹未尽。 苏容又闭上眼睛,“我这算不算上是引狼入室?” 周顾脸红,耳根子更如火烧,这么欺负人,他也觉得自己过分,但她将当初退婚的事情解释了,又说对他心软等等的话,他若是控制得住,还是男人吗? 他僵了一会儿,索性破罐子破摔,抱着她躺下,头挨着她,贴着她的脸,轻声说:“伤口真的不疼吗?” 苏容受不住他这般,“刚刚因为你疼了。” “我知错了。”周顾认错,但语调还是微微透出几分愉悦,“苏容,我好高兴。” 苏容不说话。 周顾轻声说:“我都不看好我自己,多谢你相信我。这条路,我誓死陪你走到底。” 苏容心下触动,世上最甜蜜的语言,都是说不及做,周顾做了,也说了。她回应地“嗯”了一声。 周顾的心一下子被春水注满,他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她如今在养伤,他贴着她的脸蹭了蹭,伸手轻轻拍她没受伤的地方,“睡吧,我不扰你了。” 苏容心想,你这么在我身边,我能睡得着才见鬼,但她到底没说什么,又“嗯”了一声。 少年的感情是炙热的,被压制的久了,一经爆发出来,几乎如火山喷发,差点儿将他整个人都烧着。 他想着他活了这么大,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处理完十八寨的事情来找她,从南宫羽的手下救下她。 他离京前,跟她说要去南楚陪她的时候,是没想到她会对他心软,为他将自己迈出的那一步退回来。然后,让他有光明正大的机会,不再偷偷摸摸的喜欢她,不再抱着礼义廉耻,哪怕连跟她说句话,都要有所顾忌死死压制着自己。不像如今能这般抱着她,虽然做了些许过分的事情,但对他来说,也不再是负担。 她是独立的一个人,不再是谁的未婚妻,让他能够觊觎窥视,甚至,扒拉到自己手里。 苏容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身体不允许,她的心跳平静下来后,大脑便开始晕晕乎乎,不容她想更多,哪怕身边有一个人呼吸时轻时重的打扰她,但她依旧由他抱着,安心地渐渐睡着了。 呼吸绵长,睡颜舒展。 周顾听着苏容绵长的呼吸声,偏头瞧着她,越瞧越喜欢,渐渐地也放松了自己,贴着她闭上了眼睛。 凤凌找来的时候,屋中的两个人都已入睡。 子夜见他一脸惶急,连忙拦住他,“凤公子。” 凤凌瞧见子夜,立即一把扣住他肩膀,“我姐呢?她怎么样?” 子夜立即说:“七小姐没有性命之忧,我家公子守在床前照顾他,你放心吧!” 凤凌闻言放下心来,心中恼恨,“都怪我,是我大意,我怎么能离开她身边?当初应该我带着人铲除暗桩,让她押着张茂回南平侯府。” 子夜拍拍他肩膀,“事情已发生了,幸好七小姐被我家公子救下,南宫羽也被我家公子杀了。” 凤凌立即拉住子夜,“你跟我仔细说说。” 他是得了暗卫传信,得知了出事儿的消息,匆匆赶来的,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苏容险些被南宫羽带的人杀了是真的。 子夜点头,将周顾如何救下苏容,救下苏容时,她身边无人相护,她带的暗卫损失惨重,以及周顾如何杀了南宫羽等等事情,与凤凌说了一遍。 凤凌听完,脸色难看。 五百暗卫,从离开江宁郡到京城,一路来虽然不是一个都毫发无伤,但也没有丢了命的,如今在南宫羽的手里,折进去上百暗卫,而且他姐险些还被南宫羽追的走投无路杀了。 若非周顾出现,他万死难辞其咎。 从江宁郡到京城,再从京城到南平,这几个月以来,太顺了,以至于,他便觉得,天下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姐了,但如今事实告诉他,丝毫大意都要不得。南宫羽就是一个教训。 他深吸一口气,对子夜道:“多谢。” 子夜摇头,“我没做什么,都是我家公子做的,南宫羽是他亲手杀的,你要谢就谢他吧!” 他真的没做什么,他带的暗卫们都动手了,唯独他,连剑都没拔,没机会动手。 凤凌道:“自然要谢周四公子的。” 他不能想象,若没有周顾相救,她姐会如何落在南宫羽手里,那人就是来杀她的,但会怎么杀她,落个怎样死的下场,都难以预料。 他看向苏容住的屋子,灯火已熄,不知道周顾是怎么守床的,但不管怎么守床他从今日起,再也不背地里说他坏话,对他不满了,拿他与夜归雪比较了,他对子夜郑重道:“从今以后,你家公子,就是我哥我祖宗,我把他供起来。” 子夜:“……” 这倒不必吧? 糖糖糖!!! 这是真的糖,甜度超标,宝贝们,月票月票!! (本章完) 第四三五章 换药(一更) 苏容服药及时,上好的固本还原万金难求的救命好药,再加上没让风邪入体,及时喝了参汤,所以,在周顾的悉心照料下,当日夜,她当真没发起高热。 就这么平平安安地睡了一夜。 周顾夜里偶尔醒来一次,摸摸苏容,发现她没发热,便迷迷糊糊继续睡,就这样,也陪着她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夜。 第二日天色大亮,若非子夜叩门,周顾还睡着。 听到子夜叩门,周顾睁开眼睛,先看了苏容一眼,见她在睡,他立即下床,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子夜立即也压低声音,“公子,咱们得赶紧走,冀北方向有兵马,向南平而来距离咱们不过也就百里,从黄山行军,很是避人耳目,幸好您有先见之明,让我探查,否则,还真难以发现。至今还没找到张运下落。” “多少兵马?” “不知,还没查清,但应该有大批兵马,不少于十万。” 周顾点头,“好,立即动身。” 他转身回了屋子,来到床前,见苏容已睁开了眼睛,他直接对她道:“咱们得赶紧走,冀北果然动兵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他将子夜查得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苏容听完,倒没什么意外,毕竟这是周顾早就推测的结果,她也觉得张平该按捺不住了。她点点头,起身。 周顾连忙将她扶起,“你别用力,我来,免得伤口崩坏,还有时间。”,他顿了顿,“给你换药后,咱们立马启程。” 苏容不想让周顾给她换药了,对她说:“让人给我请个医女来吧。” “我不放心。”周顾道:“且没有我在一旁看着,哪敢让陌生人靠近你?”,他看着苏容,有些脸红,但还是坚持,“还是我来吧?既然如此,交给不认识的医女,不如交给我自己来。” 苏容无奈,刚要答应,外面传来凤凌的声音,“四公子,我姐是不是醒了?” 周顾应了一声,“醒了。” “我能进来吗?”凤凌忍了一夜,想见到苏容,看看她到底伤势多重,哪怕子夜描述过,他还是想亲眼见见。 “进来。”苏容开口。 凤凌得了允许立即推开门,进了房间,见苏容由周顾扶着,虚弱的模样,眼眶一红,“姐,都怪我,否则你也不会差点儿……” “行了,我这不是被救下了吗?”苏容觉得这事儿怪不到凤凌身上,她是被他撵回去南平侯府的,毕竟,总得有一个人绑着张茂,将人看好了,尤其是当时不能让张茂被人劫了,毕竟当时她碰巧拦住张茂的地方距离南平侯府并不近,她也想不到南宫羽这么大手笔来杀她,不止他自己,还带了那么多人。 她以为,三百暗卫,足够护着她了。况且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凤凌点头,转身郑重地对周顾道谢,“多谢周四公子,您是我姐的救命恩人,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姐夫。” 子夜在门口默默地想,刚刚不还说是哥是祖宗的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了? 周顾虽然觉得用不到凤凌谢,但他这一句姐夫,他却听的舒心又开心,很是让他心情愉悦,无论怎么看凤凌,都觉得顺眼,他弯着眉眼摆手,“你既然都喊姐夫了,还说什么谢?” 凤凌嘻嘻一笑,又看向苏容,“姐,我喊的对吧?” 苏容见周顾高兴的都快飞起来了,自然不能说不对,好笑地点头,“对。” 她问凤凌,“暗卫中有女子,可带来了?” “有,带来了。”凤凌立即道。 苏容吩咐他,“叫来一个,帮我清理下,给我换药。” “好嘞。”凤凌立即去了。 周顾看着苏容,没想到她的暗卫中还有女子,也罢,反正给她上药是一件极其考验他自控力的事情,不做也罢,他其实……也不太想自己亲力亲为为她这种事情,实在太煎熬。 不多时,一名黑衣女子走进来,提着药箱,对苏容见礼,“主子,属下兰芝。” 苏容点头。 周顾放心地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兰芝打开药箱,看了苏容一眼,又去打了清水,有条不紊地为苏容清理上药,做事一看就是个仔细的。 苏容这时才觉出女子的方便来,对她说:“以后都你给我上药。” 兰芝点头,“好。” 苏容身上的伤口太多,密密麻麻,轻伤重伤,加起来十多处,兰芝解开苏容的衣裳和昨日缠伤口的布条才知道,她竟然受的伤这么重,但幸好为她包扎的人也是个靠谱的,上等的金疮药,已让她的伤口在一夜之间愈合,看起来虽然吓人,但好在都没化脓。 兰芝将苏容的伤口周边都细细清理了,擦洗赶紧,又从提来的药箱子里取出有纱布金疮药,为她重新包扎。 包扎到后背时,她轻声说:“主子,您后背的伤口太深,怕是要落疤。” “抹凝脂玉缎膏呢,也会落疤?”苏容问。 “伤口太深了,即便抹这个药,也说不好。”兰芝也不确定。 “没事儿,就算落疤也没办法。”苏容觉得自己能捡回一条命,还得益于周顾只要活着,落疤都是小事儿了。 兰芝点头,一边为她包扎上药一边说:“不过咱们暗卫中,紫竹擅刺青,若是凝脂玉缎膏不管用,届时当真落疤的话,就让紫竹在疤痕处,为您刺一朵牡丹,或者不拘什么花,便能遮掩住了,不影响美观。 毕竟主子这么漂亮的蝴蝶谷,落当真落疤,实在太可惜了。 “行啊。”苏容笑,“这个主意好。” 她知道有女暗卫,以梅兰竹菊命名,但没怎么接触过,没想到还有人擅刺青。 “不过还是不落疤的好,刺青很疼的。”兰芝道。 苏容哪在乎疼,但她也不想身上落疤,她毕竟还是一个爱美的小姑娘,“凝脂玉缎膏不缺,只管给我用,若实在不管用,可以改良一下方子,这方子里没有生机草,大概是太稀少难寻了,但也不是找不到这种草,让人去深山老林多转转,就能找回来。” 为了美,她不在乎多折腾折腾。 (本章完) 第四三六章 定夺(二更) 毕竟身上落疤,实在是太难看,她不要。 苏容琢磨着,得尽快派两个人出去给她寻,趁着伤口刚结疤,肌肤没长结实的时候,越早用越好。 兰芝笑着点头,“若是这样的话,应该不是问题,属下也听过生机草,据说用了,可以重生肌理,焕发生机,让肌肤光滑如锦缎,是极其罕见的好药,多长在比较陡峭蛇虫较多气候湿润的深山山林里。” “嗯。”苏容推测,“这南平就气候骗湿冷,也算是附和这个条件,兴许还真能寻到。” 兰芝道:“属下稍后就禀明凤公子让他派人去寻吧?咱们中也有人擅长采药的。上次给周四公子找药制药,其中有两人,便包揽了大部分活,他们找到的草药最多。” “成。” 兰芝动作很麻利,很快就为苏容擦了身子,包扎好伤口,又为她净了面,换了新的干净的衣裳,让她总算清清爽爽了。 周顾毕竟是男人,从没照顾过人,昨日又匆匆忙忙,回来后见苏容虚弱不已,请了老大夫来,既然老大夫说包扎的挺好不用换药,他自然不会再折腾她,免得伤口又裂开。 所以,苏容几乎是什么也没收拾,便躺着睡了一夜。 亏他还不嫌弃,不止亲了她,还紧挨着她也睡了一夜。 兰芝打理好苏容,便提着药箱下去了。 房门打开,周顾进了屋,见脸也洗了,衣裳也换了,头也梳了,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苏容,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昨儿好像做的太少,太不会照顾人了。 他挠挠头,看着苏容,“那个,我会学着照顾你的。” 苏容对他笑,“行。” 不打击他想照顾她的一片心意。 周顾也笑了,伸手将她抱起,“走吧,时间太紧,我们车上吃,上车再商量该如何对付冀北的兵马。” “嗯。”苏容点头。 凤凌已命人备好了马车,见周顾抱着苏容下楼,他赶紧挑开车帘,周顾将苏容放进了马车里。 马车内,铺了厚厚的软褥棉被,也放了暖炉,车厢内暖意融融。 周顾给苏容安置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挨着他坐下,转头见凤凌要上马,他立即说:“凤凌,你也上车。” 凤凌本不想打扰二人,他之所以今儿一早见了周顾就喊姐夫,是因为他觉得吧,昨夜他来时,屋子里已熄了灯,若周顾当真守床的话,只为照看苏容,是不该熄灯的既然熄了灯,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苏容没大碍,不必人时刻守着,两个人都入睡了。 既然入睡,那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应该是同床了。能同床的关系,那只能是姐夫了。所以,今儿他见到苏容时,特意往床上瞧了一眼,果然发现床上有两个人躺过的痕迹,被子也是两床,才立马改了口。 周顾救了苏容性命,这姐夫他喊的不冤。 如今听了周顾主动让他上车,他立即应了一声,二话不说,跳上了马车。他的确也想跟苏容说说话,禀告一些情况。 果然,苏容见了他便问:“暗卫什么情况?折了多少人?扶舟如何了?可有消息传来?” 凤凌这一夜已了解清楚了,立即道:“暗卫折了一百零五人,轻伤三十七人,重伤一百五十七人。扶舟性命保住了,但半年内,怕是不能动武了。” 当时苏容带了近三百人,可以说折了一少半。若没有好药吊着命,怕是重伤那些都没救。 苏容点头,她虽心下难受,但还是道:“当时南宫羽带了九百多人,是我带的人的三倍还多,我本以为,保不住几个,这个结果,倒是比预计的要好点儿。” 尤其是扶舟,幸好被周顾救的及时。 当时有多危险,她亲身经历,自然更能明白,如今活下来的人,都是命大。 凤凌颔首,“我得到暗卫传递的消息,立马赶了来,幸好姐夫救了您从今以后,我再不离开您一步了。” “当时南宫羽带了比我多了三倍的人手,即便你在,也无非是多伤一个。更何况,送张茂回南平侯府也是一件打紧的事儿。”苏容问:“张茂呢,你来了这里,将张茂交给谁看着了?” 提起张茂,凤凌便有话说了,“宁世子处理完十八寨的事情回府了,我将他交给宁世子看着了,张茂这人,该说他识时务呢,还是该说他贪生怕死呢?姐,您都想不到,张茂他竟然跟宁泽说也要投靠您。” “哦?”苏容也有些讶异,“为何?” “还能为何?他大约是知道自己怎么都是死,想为自己拼一条活路吧?毕竟张平不止他一个儿子。”凤凌道:“他几个庶弟,也都不废物,尤其是那个张运,您遭此大难,也是因为他察觉暗桩因您出事儿,他自己自知杀不了您,与南宫家合作追踪您的位置,南宫羽虽被姐夫杀了,但至今还没查到他的下落。这人经此一回,便可窥知其心思深,不好对付。” 苏容想想也是,“张平谋算十几年,甚至更久,不可能因为一个儿子,便投鼠忌器。张茂是深知张平放不下野心,那么,救不下他,他只有一死。他那样的人,若是不甘心死,的确也只有投靠我这一条路。” “姐,那您收吗?”凤凌问。 苏容没说收不收,只道:“可以考虑。” 凤凌点头,颇有顾虑,“一个连血脉至亲都能出卖,只为了自己活命的人,能收吗?” 苏容笑了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血脉亲情,也分亲疏对错,生死面前,人性最是经不住考验,张平既然舍得出去他这个儿子,他当儿子的,对于父亲,又何必舍不不去?父与子,血脉亲情也是建立在相互亲的基础上的。至少,我认为张茂能为自己寻找出路,总比对他父亲张平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要讨人喜,否则认死理,过于愚忠愚孝,就算他跪着求我,也不能收。” 凤凌点头,“倒是这个理。” 他心情好了些,“宁泽告诉我后,我便想等着您回去见了他再说,毕竟这么大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还是得您见了他后再做定夺。” 苏容点头。 月底最后一天了,宝贝们,月票别留着着啦!么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四三七章 见证(一更) 苏容与凤凌说话,周顾便坐在一旁听着,没插话。 等二人说完了,他才开口:“十八寨的十一寨主江逐,他不打算接受朝廷的招安,不准备投靠太子门下,而是请我举荐,也投靠你。” “啊?”凤凌睁大眼睛,“什么时候我姐成香饽饽了?” 不怪他怀疑,实在是苏容如今的情况并不好,是很艰难的,这还没踏入南楚,便有一波又一波地来自南楚的刺杀,若是踏进南楚,可想而知,面临的会比如今,大约要艰难百倍,说一路踩着荆棘刀林回去都不为过。 投靠她,等于用自己的命去赌未来。 毕竟,危险不可知。 就像昨日,若非周顾相救,她就被南宫羽杀了,那还有什么未来? 周顾神情愉悦地挑眉,“为何不说他们一个个的都眼光好?” 凤凌:“……” 这眼光好倒也没错,但去南楚夺权之路,也是难于上青天啊。 经过昨日,他与他姐以后打死都不敢再大意疏忽了,也不敢因为一切都太顺利而小看任何人了,包括对于南宫家的厉害认知,还要再提升一个高度。 “江逐这人,智多近妖,若是他投靠你,百利而无一害。他是一个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周顾简单地将江逐与他说的关于太子与她对比的话复述了一遍,当然隐瞒了他警告威胁江逐不准打她主意的言谈。 苏容听到江逐从周顾对她的态度中,便推测出周顾打算去南楚之事,也讶异了几分,“这般聪慧的人,倒的确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她正愁到南楚没人可用呢,若是自己带了大批的人去,那就不同了,用的不止放心,还免得到时候再抓人用。 她没意见,“行,既是你举荐的,又有这么高的评价,我自是要收了。他如今人呢?在南平侯府?” “我离开时让他跟着宁池将一些不必我再插手的琐事搭理妥当,毕竟,大事儿都做了决定,很多杂事也需要人处理,不是一日两日能够解决的。他也要将自己的兄弟亲眷们,不愿意离开大梁去南楚的人,都要安置一番。”周顾看向凤凌,“是不是如今已去南平侯府,这我倒不清楚了。” 凤凌接话,“宁世子回到南平侯府时,我没见到他身边跟着谁,那位江逐应该还在十八寨处置事情吧?” 苏容点头,打住此话,“如今当务之急是冀北的兵马。可打探清楚多少人马了吗?还有,我给太子传的信鹰若是顺利,如今也该到京城了,太子该收到信了,但京城距离南平,还是太远了,还有你三哥周澈,不知他是否接到信了,如今怕是就靠他的兵马了。” 周顾道:“我让子夜探查了,如今都还没有消息。” 他似乎早已琢磨过此事,对苏容道:“我们顺着此路,往南平城走,不过,不进南平城,咱们在城外,找一处隐秘的地方一是为打探消息,二是为等着我三哥的兵马。另外,你在换药时,我已让人给宁池快马送信,让他做好准备,只能是他守城,咱们寻着机会,里应外合了。” 苏容刚刚得知冀北兵马异动的消息时,也是这个想法,如今周顾这么说,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否则,他们进城的话,若大批兵马来犯,南平城只三万兵马,没人跟着里应外合的话,只能死守,还不一定守得住。他们进南平城,也不过是增加几个多被关着的人而已。的确不如在城外找一处隐秘的地方,查探消息,寻求法子。 “我也已派了人去打探消息,咱们暗卫中,有打探消息的好手,擅隐身功夫,也擅追踪查探。”凤凌道:“姐,你如今切勿忧思,否则不利于养伤。” 苏容点头,“忧思也没用。” 她从小被养的心大,当初面临身后马上就追上要她命的南宫羽,她虽然绝望,但也是打着与他同归于尽的心思,什么生前身后事,什么该念着的人舍不得的人等等,那时她一概没想。 人若死了,什么都没了,想那些没用。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是心大了。 如今,她想的再多也没用。更何况经历了推算张茂以及冀北动兵以及及时赶到救她这两件事,她也算是真正见识了周顾的聪明和推算预估预判的本事。有他在身边,也用不着她多忧思。 凤凌想想也是,见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问周顾,“姐夫,我出去了啊,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周顾点头,“有。” 凤凌眨眨眼睛“那您说。” 周顾道:“你做个见证,你姐说了,她会补给我一份婚书。缔结鸳盟的婚书。” 凤凌:“……” 他转头看向苏容。 苏容望向棚顶。 凤凌不明白苏容这望向棚顶的意思,一时有些拿不准,挠挠头,“这个、这个也不该我做见证吧?” 父母兄长都健在,他这么一个暗卫弟弟,好像不太有资格吧? 周顾也见苏容望向棚顶了,顿时不满,伸手去捏她的脸,隐隐威胁,“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要反悔吗?” 苏容被他捏的一疼,但她手臂抬不起来,没法揉脸,只能顺着他手的力道转头看他,见他紧紧盯着她,似乎她敢说一句反悔,他立马要她好看,她立即说:“不敢,我哪敢啊?” 她若是敢,周顾要么哭,要么让她哭,总之都不太美妙就是了。 “不敢就好。”周顾不放过她,“那你刚刚是什么表情?” 苏容有些不自在,瞪了他一眼,嗔道:“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啊,你非要问。” 周顾:“……” 这样啊! 他顿时心情好了,弯起嘴角,轻轻地帮她揉了揉被他捏红的脸颊,转头对凤凌道:“你听到了,她是同意的。” 凤凌:“……” 听到了听到了! 他连姐夫都喊了,不就是做个见证吗?这事儿他能干! 周顾转身,从匣子里找出笔墨,摆在桌子上,对苏容说:“来吧,现在就写,我扶着你的手,不会让你碰到伤口的。” 苏容:“……” 真是连伤患也不放过。 (本章完) 第四三八章 婚书(二更) 婚书该怎样写,苏容也没亲手写过,但她毁过一本婚书。 她看看自己此时的模样,虽被打理的很妥当,但还是有别于她完好时的模样,她不太想以后每逢想起给周顾写婚书时,便是这般地窝在马车里,她动都不能动,浑身是伤,虚弱苍白,婚书是他扶着她的手写的。 所以,她与周顾打着商量“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反悔了,这婚书先欠着,等我伤好了,自己能动了,再给你写好不好?” “不好。”周顾觉得一刻都拖不得,若不是昨儿看她整个人都没力气,他昨儿就想把笔塞她手里让她写。 苏容无奈,看着他,“你这样急不太好吧?” 周顾不觉得,“我觉得很好。” 他对苏容明显失去了信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碰到伤口的。” 苏容试图让他改变主意,“这不是碰到不碰到伤口的事儿,这是以后我想起来你手里的婚书,便觉得你我的婚书,不该在这样的场景下订下的事儿。” 周顾闻言看着她,“我觉得今日极好,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是个好日子。” 苏容:“……” 如今没下雪的天,都可以称之为好日子吗? 她费力地伸手指指自己,“你看看我,我这个样子,你有没有觉得,有碍观瞻?” “没有。”周顾摇头。 苏容没话了。 周顾弯着唇笑,伸手将她一缕发丝拢到耳后,看着她娇嫩白皙的脸,“除了因受伤而虚弱些外,真的没有哪里不漂亮。” 苏容叹气。 在他眼泪,可不是没有不漂亮吗?昨儿那般血污邋遢,他都能亲得下嘴。 周顾见她不情愿,使出杀手锏,“你毁我婚书那日,也没有挑日子,我万分不愿,你都死活毁了。” 苏容顿时理亏,豁出去地点头,“好吧好吧,这就写。” 周顾见她答应,眉目舒展,伸手将她扶起,搂在怀里,一手托住她手臂,一手将笔塞进她手里。然后,又从袖中抽出一本没写字的大红婚书,摆放在她面前。 苏容睁大眼睛,“这东西哪儿来的?” 她以为,这么仓促,只能写在宣纸上了。 “你换药时,我让人去找的。”周顾道:“这事儿怎么能将就呢。” 苏容很想说,婚书是不将就,但写婚书的人怎么就不再讲究一下呢。 她握紧笔,问周顾,“那个,婚书该怎么写?” 周顾也不知道,反正写的人又不是他,他只需要一本婚书,见她看他,对他眨眨眼睛,“你写清楚把自己许给我就行。” 苏容:“……” 她觉得他着实不靠谱,询问地看向凤凌。 凤凌连连摆手,“姐,别问我,这种事儿,我也不知道啊。” 苏容犯难。 周顾提醒她,“当初你毁我们的婚书时,自己没看吗?你记性好想必还记着上面写了什么吧?” 苏容很想摸摸鼻子,但如今她抬手都费劲,她自然记得,但那本婚书,她既毁了,便还原不了了,而且她觉得,那时母亲与老护国公定的婚书,怎么能与如今她跟周顾自己订的婚书比呢。 自己订的婚书,哪怕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简陋的马车里,她又受伤的情况下,但依然要好好写一下的。 所以,她斟酌片刻,在婚书上落笔。 “喜今日两性连理,缔结鸳盟, 良缘永固,相配同称。 看此日风和日丽,郎君光风霁月,俊俏风流,甚得吾心, 卜他年桃花灼灼,妾一朝荣贵,聘王夫尊位与我同昌。 谨以白首之约,书向明月,好将你我之名,冠以彼此之姓,求花醉满堂,岁岁长安。 此证。苏容。予婚书于周顾。” 苏容写完,手已酸软的不行,她将笔放下,歪头看周顾。 只见周顾的视线已焦在婚书上,许久都移不开,神情似欢喜,又似触动,好半晌,他才想起了什么,张口赶凤凌,“凤凌,你可以出去了。” 凤凌:“……” 这姐夫真是用到他朝前,用不到他就撵人啊。这时候,他已见证完,是不好打扰两人了。于是二话不说,麻溜地下了车。 在凤凌下车后周顾拿起婚书,看了又看,然后,慢慢地将婚书合上,收好,妥帖地放进了怀里,贴身存放,做完一切后,他侧身,低头,准确无误地对着苏容的唇吻了下去。 不同于前两次的浅尝辄止,而是很深很深的一个吻。 深到勾住苏容的舌尖,让她只能被动承受,毫无返还之力。 若非顾忌她的伤,若非还没失去理智,若非外面赶车的子夜,骑马贴着马车走的凤凌,以及前后围绕的暗卫,周顾觉得,他此时此刻,一定饶不了苏容。 反正,他有婚书了! 有婚书的人,就是有这个底气! 怀里的这个人儿,又是他的了,这一辈子,他都要牢牢地抓住她,抓死她,再不放手,誓死不放手。 苏容被他松开时,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双水眸潋滟,香腮似染了桃花,就如她婚书上写的,桃花灼灼。 周顾看的心动,但他不敢再动作了,只能轻轻喘息着,克制着,压抑着,虚虚环抱着苏容,额头贴着她脸颊蹭了又蹭,声音低哑,“苏容,我很欢喜。” 是喜欢,更是欢喜。 他长这么大,鲜少有能让他高兴得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事儿。他自出生起,就什么都有了,但正因为有了,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他伸手就能拿到,但也正因此,很难有什么让他求不得,放不下,吃遍百苦,尝尽相思,唯独一个苏容。 如今,他予她的这份欢喜,让他整颗心如被春水泡着。 他一声一声地喊“苏容”的名字,将一个少年无处抒发的欢喜,都传递给她。 苏容的心也柔软得似被春水化掉。她这样的人,生来就少一根筋,那根筋可以称作七情六欲都淡薄。这是天生的,也是谢远刻意培养的,但如今,都被眼前抱着他的这个少年给破例融化了。 苏容心想,终此一生,她都逃脱不了名为周顾的这个人,与他编织的这张网了。 把糖袋子都搬来了!宝贝们,月票!月票!月票! (本章完) 第四三九章 说话(一更) 周顾抱了苏容好一会儿,才松开她。 他只亲她的唇,没敢乱动她的衣衫,所以,苏容除了发丝有些乱,唇有些红肿外,衣衫分毫未乱,伤口也没碰到。 周顾为苏容笨拙地理了理发丝,然后抱着她躺进柔软的被褥里,自己则挨着她侧着身子半躺着,对她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容能说心里吗?她不能乱动,跟条鱼似的,只能任由他欺负,不能欺负回去,很憋屈的好不好? 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她自然不能说,只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 心里暗暗想着,等她的伤好了,她非要也按着他欺负回来,到时候一定要比他做的过分些。 周顾不知道苏容心里的想法,听到她没有不舒服,心情愉悦,转身将一个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冒着热气的小笼包,他用帕子擦了手,捏起一个喂苏容。 苏容看着眼前的小笼包,“你还是把我扶起来,我自己吃吧!” “不必,你躺着,伤势好的快。”周顾尝过养伤的滋味,总是来回折腾,就算一再小心不会扯裂伤口,但还是会细微的碰触到伤口,“我喂你就是了。” 苏容见他打定主意,只能作罢,由他喂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小笼包。 若是以前,这样的小笼包,苏容两口一个,周顾与凤凌大概一口一个,但如今,苏容躺着,由周顾喂,总归是有些不方便,她只能慢慢吃着,好几口才吃一个小笼包。 周顾也不嫌弃她吃的慢,很有耐心。 苏容一连吃了四五个小笼包,才对周顾摇摇头,“吃饱了。” 周顾问:“真的?” “真的,吃不下了。” 周顾点点头,笨拙地给她擦了擦嘴,然后转身,自己将两屉半的小笼包都吃了。一口一个,吃的快,但瞧着不显狼吞虎咽,还挺优雅。 吃完后,他也用帕子擦了擦嘴,见苏容睁着眼睛看着他,挑眉,“不继续睡吗?” “不困,不想睡。”苏容摇头。 周顾想了想,挨着她躺下,“那我们说话?” 苏容点头,“嗯。” 周顾这时候虽然不想提夜归雪,但却知道,他与苏容之间,越不过去夜归雪,无论是如今,还是以后去南楚。 他问苏容“夜归雪离京时,你与他退婚,他同意的痛快吗?” 他想知道,夜归雪是否像他当初一样,死活不想退婚,但被逼无奈,只能退了。 “还行吧!”苏容不好说夜归雪当时让她瞧着十分觉得愧疚无奈,再温的人,面对被放弃,也是难以释怀大度。但夜归雪能做到与她平和处理此事,能有那份涵养,确实难得了。 “怎么个还行?”周顾追问。 苏容看着他,“就是没与我翻脸。” 她可记着,当初周顾是与她翻脸了的。 周顾显然也想起了,当初她登门退婚,他可不就翻脸了吗?但是他后来也没奈何她,他指尖挑了一缕苏容耳侧的发丝,轻轻缠绕,“他怎么说?” 不是他非要逼问细节,实在是,他对夜归雪这个人,知之甚少,想通过这件事儿,判定一些事情。 若换做是他,他想,他是死活不同意退婚的,苏容的好,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他既然已得了婚约,又如何不抓住?却偏偏容许她退。 毕竟,夜归雪不同于他,他的心智与历练,应该足以让他抓住想抓住的人。 苏容知道周顾应该不至于是揪着她与夜归雪有过婚约之事不放的人,若他揪着,也不会令她心软喜欢了,他之所以这么问,大约是有什么想法,想了想,便将她当初与夜归雪提退还十万兵马虎符顺便退婚之事说了。 她记性好,说的还算详细,夜归雪说过什么话,她至今也记得清楚。至于她说过的话,有些话,就不必说给周顾听了。 但周顾何其聪明,听完后,伸手抱住她,轻声说:“他是不愿意的。” 苏容点头,夜归雪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她态度一如当初退周顾婚一样坚决,且表明了对周顾心软的想法,不想将来伤人伤己,如今她退一步,说的坦坦然然,明明白白,却是对他们彼此最好的。 她唯一觉得对他虽然抱歉,但不会太抱歉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对他十分坦诚,不像当初对待周顾,隐瞒身份不说,且没有对他坦诚退婚原因。 “所以,他临走前,将叶秋莹托付给你,安置进东宫,也算是表明他的态度。”周顾松了一口气,“但是夜相府终究不是他做主,所以,夜相那里也说不准。” “嗯。” 周顾道:“南宫羽是南宫家的四大公子之一,他的动向,在南楚,南宫家,应该是十分受人关注的,他能不受阻拦地出得南楚,说明夜相府没从中出手阻挠,否则,他不见得踏出南楚的地界。我猜想,夜相对你,因退夜归雪婚事这件事情,是十分恼怒的。” “以南宫羽来推断夜归雪他能夺得十万兵马的虎符,又能顺利来到大梁见你。说明他一路十分不易,以他比南宫羽还受人关注的情况,南宫家应该出手阻挠过他,只不过都被他化解了。” “夜相府对上南宫家,本就压力大,但你却收了虎符又归还,应允了与夜归雪的婚约又作罢,这样一来,对夜相府来说,可谓是一切盘算都落空,夜相恼怒,倒也是应该,换谁也大度不了。” 苏容点头,“那也没办法。” 周顾轻叹,顺着她的话,“是啊,那也没办法,谁叫我先来,他后到呢。” 他说着,笑了一下,“苏七小姐,你如此不理智,脑子里装着情情爱爱,胜过家国天下。这样的举动,应该让南楚王与夜相很失望吧?” “南楚王失不失望我不管,谁叫他除了我,没再生一儿半女呢,他活该。”苏容不在乎,反正她长这么大,也是几个月前才知道自己有个亲爹在世上,“至于夜相失望就失望吧,总不能我一生,都要仰仗夜相府,一旦仰仗了,受掣肘,也是早晚的事儿。毕竟,有些东西,是得失并存。” (本章完) 第四四零章 信差(二更) 夜相府扶持她,她仰仗夜相府,彼此之间是为了利益置换。 若没有周顾,苏容当仁不让会选夜归雪,那就是走一条轻松的被夜相府扶持的路,将来王夫之位与外戚之间怎么平衡,那就是将来再烦的事儿了,至少如今不必太艰难。 但有周顾,他执着,她心软不想放开人,自然就要走另一条路了,这条路满是荆棘,无盟友,杀戮不断,但相反,也无掣肘。她想如何就如何。 可不是得失并存吗? 周顾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落在她鼻梁处,点了点头,轻声又郑重地说:“苏容,我会护你,不会让你后悔选我。” 苏容笑“你不护我,我也不后悔选你。” 世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她每一步的选择,后悔也会含泪自己吞下。 周顾轻笑,心情极好,“苏七小姐,你说话这么中听,多说点儿。” 苏容:“……” 她算是发现了,每逢周顾心情好时,都会喊她苏七小姐,这称呼被他拉着音说出来,舌尖缱绻,余韵绵长,她觉得,他才是那个应该会说话多说点儿的人。 马车赶的快,但因被褥铺的厚,并不颠簸。 苏容到底是身体虚弱,走出一段路后,被晃悠的犯了困意,她将头往周顾方向歪了歪,贴着他的身子,睡了过去。 周顾说了两句话,没听到她回应,偏头一瞅,见她睡着了,哑然笑了笑,也挨着她躺下,闭上了眼睛。 当然,他即便闭上眼睛,也无困意,只是到了今日此时此刻,心似乎才落到实处,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当真与夜归雪退婚了这件事儿。 十万兵马的虎符啊,她退回去了。 夜相府是南楚第二大家族,得了夜相府的支持,意味着什么,好处太多了,她也退回去了。 夜归雪本人,才名动天下,能力出众,不说多稀世难寻那么一个人物,但普天之下,也就那一人。她也退回去了。 她轻飘飘的一句退婚背后,不是与当初她退掉他的婚事儿一样,护国公府在大梁虽然威名赫赫,他也自诩颇有些才学,但她若做南楚王女,便给不到她多少助力这是显而易见之事。所以,她当初退婚,换做是谁,其实都不用考虑的。她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夜归雪、夜相府不同,对她是真真正正有助力,且助益大极了。 她虽然说什么仰仗掣肘的理由,但是他心里明白,这些与她退婚,其实并不相干,夜归雪是聪明人,她也是聪明人,她若做了王,无论是夜归雪,还是夜相府,应该都会把握好那个度。而如今,她举步维艰,面对南宫家和宗室派来的人杀戮阻拦等等,才是迫在眉睫。 轻则重伤,重则要命。 但即便这样,她偏偏做了。 他轻轻地握住苏容的手,感受她的柔弱无骨,他喜欢的小姑娘,明明不是情深义厚的人,偏偏在做着倾山河只为卿的事儿。 叫他如何不喜欢呢。 真是喜欢到了心坎里,喜欢极了。 他这一生,也会被困在一个名叫苏容的牢笼里,且心甘情愿,不想挣脱。 诚如苏容所料,她放出的飞鹰,依照时间,准时找到了京城,在东宫上空盘旋了一圈,快速地直直地俯冲而下,然后寻着上等的檀香,落在了燕回声寝宫外的窗前。 如今是夜晚,燕回声正在用晚膳,这鹰用力地啄了啄窗棂。 有护卫第一时间发现,去抓,这鹰老实地待在原地,任由护卫将它抓在了手里,并没有反抗。 护卫稀奇,抱着鹰向里面通禀,“太子殿下,来了一只鹰,落在窗前,似是信鹰,腿上绑着信。” 燕回声闻言立即放下筷子,“带进来。” 这名护卫立即将飞鹰带到燕回声面前。 燕回声看了乖巧的飞鹰一眼,飞鹰也看着燕回声,咕咕两声。燕回声目光落在飞鹰的腿上,示意护卫将信取下来。 护卫拆掉飞鹰腿上绑的信,检查无毒后,递给燕回声。 燕回声将信拆开,看到熟悉的字迹,顿时笑了,又抬头看向这只老实的飞鹰,“她倒是能耐还让人驯养了飞鹰,这倒是个送信的好信差。” 不过,收回视线,继续往下看信,看完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信上写的内容,干系太大,冀北的平西将军府马当时若有动兵意向,先拿南平侯府开刀的话,南平只三万兵马,如何抵挡? 尤其是苏容在信中虽然言简意赅,但说的清楚,若周顾推测没错的话,朝廷得立马派兵,否则南平失陷,助长张平气焰,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最怕的不是张平,而是大魏。若大魏趁着张平叛乱,趁虚而入的话,大梁又该陷入危机了。 尤其是,她还没回到南楚即位,南楚如今有南宫家和宗室倾力阻杀她,保不准,也会从中作梗,让南楚没法出手相助大梁。那么,大梁危矣。 张平反了的后果太严重了,严重到,燕回声都觉得后背冒冷汗。 他收起信,又看向飞鹰,见这只鹰不错眼睛地盯着他桌案上的饭菜,尤其是肉食,他站起身,吩咐护卫,“把这些菜,都给它吃了,好好犒劳它一番,仔细喂养照看。” 护卫应是。 燕回声踹了信,立马命人备车,不过没进宫,而是去了护国公府。 他一旦进宫,第一时间禀告皇帝,那么二皇子燕麟,便会闻到风声,没准会给张平递消息,他不敢小看了燕麟,这么多年,他也一样有眼线在宫里宫外。他一直没对燕麟动手,故而他的人,还都在位,没什么牵连。这时候,只能小心谨慎。 去护国公府便不同了,他不担心护国公府会走漏消息。 周顾走了有些日子了,一封信也没往回送,所以,护国公府内,老护国公倒是稳得住,但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便有稳不住,日日盼着周顾来信。 尤其是苏容护送宁家姐弟回南平,与周顾去的是一个方向地方,她们更是盼着早些得到些他们的消息。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四一章 调兵(一更) 老护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在用晚膳,国公夫人也被大长公主留膳,三人吃到一半,便听人禀太子殿下来了,都连忙放下筷子,迎了出去。 要知道,太子燕回声,为了避嫌多年来,除非年节或者老护国公、盛安大长公主寿辰,其余时间,是轻易不登府门的。 上次周顾受重伤,危在旦夕,他登了一回门。 如今,再来,这是今年仅有的第二回。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燕回声这么晚了找来护国公府,一定是有事儿。 三人首先想到了周顾,怕是周顾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递到了燕回声手里,燕回声才会在这个时间匆匆登门。 老护国公还是十分关心孙子的,但他好歹稳得住,走的步子虽大,但还算稳当。盛安大长公主最是担心周顾,好在由国公夫人扶着,落后老护国公几步,但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急。 燕回声由人领着,直接找来了老护国公的院落,当看到急匆匆对他迎出来的三人,他脚步顿了一下,连忙快走几步,来到三人近前,拱手,“老国公,姑祖母、夫人,天色已晚,孤不请自来,叨扰了。” “太子殿下说什么叨扰不了叨扰的?可是顾哥儿出了什么事儿?”盛安大长公主急声问。 燕回声连忙道:“姑祖母,不是表弟,他一切安好,孤今日寻来,是找老国公商议别事儿。姑祖母放心。”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顿时放心了,“那就好,顾哥儿没事儿就好。” 她说完,本想歉然地说两句自己年纪大了,竟然没了沉稳劲儿了,听说他来了,首先想到不好的事儿,真是不该。但见燕回声脸色不太好,顿时明白了,即便周顾无事,但对于燕回声来说,这时候找来,应该也是极要紧的事儿。 她连忙摆手,“既然如此,你们快去书房说吧!” 燕回声点头。 老护国公连忙带着燕回声去了书房。 二人匆匆离开后,盛安大长公主有些忧心,“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太子殿下一向稳重鲜少见他这副模样。” 国公夫人宽慰道:“母亲,咱们且回屋里等着,待父亲与太子殿下商议完,咱们私下再问问,便知晓了。”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二人回了屋。 老护国公与燕回声来到书房,关上房门,燕回声也不耽搁,直接将苏容的信递给了老护国公,“老国公请看。” “这是?”老护国公伸手接过。 “苏容的亲笔信,也有周顾的落款。”燕回声道。 老护国公闻言连忙打开信,看过后,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了,“岂有此理,这张平,真是狼子野心,想要祸国。” 周顾有多少本事,燕回声清楚,老护国公也清楚他推断的有理有据,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尤其又有苏容在南平,那小丫头精明的很,若也得到了她的认同,那这件事情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燕回声道:“宁可信之,不可错之。” 老护国公点头,“是这个道理,兵行诡诈,最忌轻敌。”,他看着燕回声,“殿下觉得应该如何处之?” 燕回声道:“孤得了信,便直接来了护国公府,父皇既然将冀北全权交给孤处理,孤觉得,便不必入宫禀告父皇了,免得走漏风声,燕麟与燕礼近来虽没做什么大动作,但眼线却不少,背地里的小动作也是不断。万一他得了消息,给张平偷偷报信,即便他万死,但损失还是得孤背。” 老护国公颔首,“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暗中动兵?” “对。”燕回声指出,“虽然苏容在信中说已派飞鹰传信,令周澈带的十万兵马改路,但若是冀北私下豢养的兵马过多的话,十万兵马之数,也是不够救南平,扫平冀北兵乱的,所以,孤在收到这封信时,就想着,再暗中调十万兵马去冀北。” “三十万兵马,已被周澈悄无声息调走了十万兵马,至今没被人发现泄漏这个消息,瞒的极紧,但若是再调走十万兵马的话,这消息怕是满不住多久。”老护国公道。 毕竟,三十万兵马与十万兵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瞒不住也没法子,能瞒多久是多久。若张平真反了,孤会立马拿下燕麟。”燕回声道。 若是可以,燕回声想把护国公府的三十万兵马都调走,但是不行,京城重地,还有个别有野心的燕麟,要以防万一。他手中,还是必须要留些兵马的。 老护国公点头,“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解南平之危,希望只是顾哥儿推断错了,虚惊一场。但若没有推断错,那这前后二十万兵马,再加上南平侯府的兵马,不管张平手里有多少兵马,这些兵马也足够抵挡了,至少,不会让张平得逞拿下南平。” 燕回声颔首,“正是。” 老护国公问:“殿下觉得是此回让谁带兵去?是周卫?还是老二周深?” “周深吧,周卫留京。”燕回声道:“他毕竟是世子,受人关注要多些。” 老护国公点头,“老臣这就派人去给周深送调令,让他即刻带兵去南平。” 燕回声点头,“命他动作隐秘些,但要加速行军,务必尽快赶到南平。到了南平侯,一切全权听周顾与苏容差遣。” 老护国公颔首,“殿下放心,老臣派亲信之人这就去给他递信,让他今夜就启程。” 燕回声颔首。 交待完事情,燕回声留下调令,不再多留,出了护国公府。 老护国公在他离开后,连忙叫来一人,命他速去军营,给周卫与周深送去一封密信,同时跟密信一起带去的,还有老护国公的一半虎符,以及燕回声的亲笔调令。 于是,深夜,周卫与周深,收到了老护国公的密信、虎符、调令,两人顿时惊了一身冷汗,不敢耽搁,周深连夜连夜调兵,出了军营,前往南平。 周澈与周深前后带走了二十万兵马,去解南平的燃眉之急,但也让京中的周卫,面临一个麻烦,因为,这二十万兵马一离开,便带走了军营中所有的粮草军饷。 (本章完) 第四四二章 军饷(二更) 自古以来,动兵都是损耗军饷之事。 护国公府掌管的三十万兵马,素来都是得皇帝多加防备,所以,粮草军需,从来不充足,基本是勒紧腰带养兵。 自从皇帝病了许久,太子得势,护国公府的军饷倒是不像以前那般吃紧。但国库没银子,也仅仅是稍稍宽裕了些而已。 近来,护国公府的三十万兵马,也仅仅是备了三个月的嚼用军饷。 但在外行军,自然要动粮草军需,因悄无声息走,周澈不止带走了十万兵马的嚼用,还带走了一个月的备用军需。 如今周深离开,也是如周澈一般,不止带走了十万兵马的嚼用,也带走了一个月的备用军需。 这样一来,军中五粮了。 剩下的十万兵马的粮草问题,便成了大问题。 所以,周卫在周深离开后,令老护国公派来的人回去时,递回了一个口信。 老护国公一拍大腿,可不是吗?二十万兵马离京,可不是小事儿,行军的嚼用,便是一大问题。哪能是轻巧地说一句动兵,就动兵的。如今兵走了,离开的倒不必担心,总能撑一个月,但剩下的兵马嚼用怎么办? 他有些头疼,这事儿不惊动陛下,不惊动满朝文武,粮草问题便不能拿到明面上来。 他只能吩咐手下,“先从府中的长房支取银子,暗中去京外收粮,别闹出动静,隐秘些,能撑多久是多久。” 手下应是当夜就带着人出发了。 老护国公只能派人又去了一趟东宫,给太子传话。 燕回声已料到了,军饷问题,如今是大梁国库面临的最大问题,早先大皇子犯罪被定罪,大皇子派系一干官员大批落马,凡是与珍贵妃大皇子之案牵扯的涉案官员,十有八九,都被抄家流放,因着这件大案,国库倒是抄没了不少家当,充裕了些。 户部尚书冯畅总算不再愁眉不展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但也仅仅是一口气而已。毕竟,国库亏空太甚抄家得的这点儿,也就是杯水车薪而已。只不过落个有总比没有强。 冯畅依然还是得想办法丰盈国库,为国库弄银子,减少开支。 这日晚,冯畅正在盘算户部的账册,听闻太子来了,顿时一惊,他看看天色,外面乌漆嘛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时间,已是深夜了啊,但太子造访,这…… 他直觉燕回声深夜来找他,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也不敢将人拒之门外,不让进来。 他只能匆匆迎了出去。 见到燕回声,他连忙拱手,“太子殿下,若有要事,您只管派人知会一声微臣就是了,怎么还深夜亲自来呢?” “是有要紧事。”燕回声回了他一句。 他从护国公府出来,就直接奔着冯府而来,压根就没回东宫。他知道军中最紧急需要的是什么,这事儿既然暗中操作,他就得先让冯畅这里给他便利。 好在,冯畅虽没投靠东宫,但也不是一味的依照律法铁面无私不能通融的糊涂官,否则也做不到户部尚书的位置。 冯畅闻言只能小心翼翼提着心将燕回声请到他的书房。 燕回声直接道:“孤要十万兵马一个月的军饷,速速给周卫送去。” 冯畅一惊,“太子殿下,这、这、怎么突然就要军饷了?护国公府掌管的周家军,粮草充足,足够三个月的量啊。” “如今不够了,孤要动兵。”燕回声盯着他,缓慢地道:“冀北平西将军府有谋反之心,动兵之相,孤已得到消息,张平恐怕先拿南平开刀。孤已暗中调派了周家军二十万兵马先后离开去了冀北和南平,你知道的,一旦动兵,这二十万兵马行军所需,就要带足粮草,如今三十万兵马的储备,都被二十万兵马带走了。如今剩余十万兵马,仅有三日嚼用。” 冯畅顿时惊了一身冷汗,“殿、殿下,这、这消息确实吗?” “自然确实,孤不会拿大梁的江山开玩笑,也不会轻易拿兵马做儿戏。”燕回声负手而立,“冯大人你该知道孤的,孤行事,不会没有章法,如今私下来找你,也是没有法子。毕竟,此事需要隐秘,免得张平在京中的眼线得到消息,传回冀北,一切都得秘密进行,不得张扬。” 冯畅并不傻,闻言明白了,张平乃二皇子燕麟的岳父,大皇子败了,彻底没戏了,但还有个二皇子,如今太子还没动,还好好地在二皇子的位置上待着。一旦此事宣扬出去,那二皇子肯定会坐不住的,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试探地问:“那陛下那里……” “父皇那里孤还未曾禀告。”燕回声摇头“张大人应该明白孤为何没去禀告父皇。” 冯畅实在是太明白了,这么多年,张平可谓是陛下一手喂起来的,甚至势头都超过护国公府了,陛下的身边,定然是有张平的眼线的,这事儿一旦拿到陛下那里去说,保不准还真会立马就泄露出去。 哎,要他说,这些年,太子也是足够隐忍,如今也是足够殚精竭虑。 不过大梁有这样的太子,倒也让人有盼头。 他道:“殿下,国库里近来是有些进项,但是微臣一时半刻,也没法将那些进项都变成粮草送去军中啊。” 燕回声道:“这你不用管,你只需将那些进项给顾就是了,孤会暗中派人速去买梁买军需。” 冯畅松了一口气,这样不用他买粮就简单了,他当即想,老护国公都敢没陛下准许听太子殿下的调兵了,他一个从国库往外拿银子,有什么不敢的?反正,这皇位,十有八九也是要落在太子头上的,除了燕回声能坐那个位置,他还真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坐上那个位置。 这份本事,这份心智,以及这份当机立断的魄力,就无人能及。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咬牙答应下来,“既然殿下这么说,微臣就将那些给您。” 他当即拿出国库的钥匙,“殿下,您带着人随微臣去?今夜就悄无声息搬走?” 燕回声正是这个意思,宜早不宜迟,颔首,“孤正是这个意思。”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四三章 暗度(一更) 于是,当日夜,冯畅与燕回声,带着人悄悄去了国库,暗中搬运出了成箱的银子珠宝等,交由燕回声。 燕回声带着人搬够了足够护国公府十万兵马一个月的嚼用军饷后,命人暗中速速去买粮草。 冯畅赶着天亮前,回到了冯府,沐浴换衣,洗掉了一身汗,又赶紧掐着点,去上早朝。 早朝上,这一日,风平浪静。 下了朝后,皇帝召燕回声御书房问话。 皇帝对燕回声问:“周顾与苏容可有消息传来?关于冀北一事,可探查到了具体消息?” 燕回声摇头,“回父皇,周顾与苏容还没消息传来。”,顿了顿,他道:“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有些棘手,儿臣也是昨夜才得到消息,需提前知会父皇一声,请父皇做个准备,心里有个定夺。” “什么事儿?”皇帝问。 燕回声道:“也算事关苏容,儿臣得到消息,苏容护送宁家姐弟前往南平侯府的途中,遭遇了截杀,其中虽有数拨大批杀手,但更有河云郡的副使张允带着两千五百兵马埋伏在峡道口,被苏容发觉后,更是越界到林阳郡,被林阳郡守孙纯拿下,如今孙纯的折子应该已在送往京城的路上。” 皇帝震惊,“竟然有此等事儿?” 燕回声点头。 皇帝皱眉,“河云郡守,是谁来着?” “林晟。” 皇帝想了半天,道:“朕对他有些印象,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可派人去查了,那副使张允,是何人?是受他指使?还是胆大包天擅自动兵?” “正在查,一郡之守,怎么能不知副使动兵?尤其是河云郡总共加起来,也就那些兵马,倾巢出动,若郡守丝毫不知何等废物?父皇既然认命其为河云郡守,自不是无能之辈。”燕回声道:“张允姓张,是张平的远亲同宗子侄,不是受其指使,就是同流合污。” 皇帝一听张允是张平的同宗子侄,也觉得燕回声说的对他如今对张平,真是自从知道他野心谋反后,心中甚恶,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但还得忍着。他对燕回声道:“他们截杀苏容,是受张平指使?” 若是受张平指使,那张平为何要杀苏容?是因为珍贵妃一案?还是因为苏容心向东宫?阻了他的路? “儿臣猜测,应该是受二哥指使。”燕回声淡声道:“大哥被二哥接去了二皇子府,父皇可知,当初给大哥定罪的那些证据,都是来自哪里?是来自宁瑶的供词,苏容送宁家姐弟去南平,一是为了稳住南平侯别乱动,二自然是借由南平的幌子暗中去冀北,但大哥与二哥,他们会放过宁瑶吗?自然不会的,所以,他们不止派了杀手,也买通张允,截杀苏容。” 皇帝吸了一口气,“这也只是你的猜测。” 燕回声淡漠道:“对,是儿臣的猜测,所以,儿臣只不过提前跟父皇知会一声,让父皇做好心理准备。反正孙纯将人拿下后,已将人审完,递折子后,不日就会将人押送来京,父皇届时可以派人再审,到底是儿臣的猜测,还是事实,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 皇帝闻言提起气,他其实心里清楚,张平有谋反之心,二皇子燕麟其实也废了,但被他扶持起来的两个儿子接连要废,他心里还是又恼又怒,偏偏燕回声这个太子如今不比以前了,在他面前不忍着了,说话没了顾忌,张口就噎人,着实让他这个皇帝威严扫地,但即便恼怒,他也没法跟他发作。 谁叫张平是他养大了胃口且没发现他一直就有梁子野心的呢! 谁叫大皇子燕礼与二皇子燕麟,也是他这么多年纵容抬举扶持起来与燕回声刻意作对的呢。 如今他还在位,就这么一团乱麻,麻烦都找到自己身上了,他也没有底气对面前这个儿子发火。 他只能沉默片刻,摆摆手,“好,朕知道了,你保护好张允,别让他死了。” 燕回声满意,“父皇放心。” 至少没到了这个地步,他的父皇还护着燕麟。 燕麟眼看着燕回声被皇帝叫去了御书房,这是以前他和燕礼才有的待遇,如今,他处处都要靠边站了,不止如此,他明显感觉到,皇帝对他多了抹冷漠。 就如以前对燕回声,刻意的冷待。 哪怕他将琼林宴那日办的极好,也没改变皇帝对他的态度。 他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张允还没传来消息,他不知道张允是得手了,还是失手了,等的焦急。 他下了早朝,回到府中,心情不顺地与问管家,“大哥呢?” 管家小声道:“大公子还没起。” 燕麟脸色难看,“都这个时辰了,大哥怎么还没起?” 管家回话,“大公子抬举了府中的一个婢女,喜爱得紧,昨儿吃了酒,在房中胡闹了半夜,今儿自然就起不来了。” 燕麟冷笑,“他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有闲心玩女人,真是不知所谓。” 管家不好接这话,心想,也许正因为大皇子到了这个地步了,没什么指望了,才破罐子破摔了吧?毕竟以前,也没听说大皇子爱糊弄喜女色的事儿传出。 燕麟懒得管燕礼,又问:“张婉呢?” 自从同样知道了张平的野心,私下里,燕礼对于张婉,便没那么尊重了甚至很是防备。 管家小声说:“王妃去赴宴了。” “赴宴?谁的宴?” “公主府的宴,公主今日生辰。” 燕麟揉揉眉心,往年清平公主的生辰,他自是要去的,但今年他是真的没心情给清平公主庆贺生辰,他记得前日张婉似乎提了一句,他摆手说了让她自己去。 他吩咐,“去把几位先生喊来。” 他得再找幕僚商议一番,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做,他敏锐地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不是燕回声,能隐忍几年,他没有人心守望,再这么被动下去,他觉得自己早晚会被燕回声吞了。 管家应是,立即去了。 第四四四章 备战(二更) 几乎与燕回声得到飞鹰传书的同一时间,赶往冀北行军途中的周澈也被飞鹰找到了。 飞鹰从云层上盘旋了两圈,俯冲而下,直直地落在周澈马前。 有一小兵见了,立即喊了一声,“将军小心。” 周澈没察觉到危险,但还是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做防范之态。 飞鹰似乎察觉到了来自他的危险,后退了几步,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在辨认这人是不是它要找的人。 飞鹰被训练送信,自然是要训练灵敏的嗅觉、听觉、视觉等等,千里传信,还要画出地形图标志物,让它反复看得以记住,要目标准确地送到人手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那人的随身物件,让他得以用味道予以追踪辨认。 总之,千万只飞鹰里,能又灵性,通人性,被训出来的,少之又少。 有人眼睛尖,立即说:“将军,它的腿上绑着东西似乎是……信?” 周澈收回佩刀,翻身下马,对飞鹰伸手。 飞鹰嗅着他的气息,似乎确认了这人是它要找的人,咕咕地向前走了两步,任由周澈将它抱起。 有小兵好奇地凑过来,“咦?这鹰真是信鹰?” “还能用鹰传信?这可神了。” 有人问:“将军,这是找您的吗?” 周澈也不知道,解下飞鹰腿上的信,打开一看,是周顾的亲笔,他顿时笑了,“是我四弟。” “啊?这鹰原来是四公子养的吗?”有人惊奇,“竟然能准确找到您。” “不是他,他不会养鹰。”周澈也纳闷,一边说着,一边往下看,渐渐的,轻松的表情变成凝重,看到末尾,顿时又惊又急,当即道:“转道,前往南平。” 副将亲兵们顿时一愣。 有人问:“将军,怎么了?” “冀北兴许动兵攻打南平,张平要反,咱们得赶去营救。”周澈收了信笺,当即从怀中拿出便笺,用炭笔刷刷几笔,回信说这便速来,便将信笺绑在了飞鹰上。 他绑好信笺,为了犒劳这只辛苦找到他送信的鹰,立即吩咐:“拿肉来给它。” 有小兵立即去伙食营拿来了一大块肉。 飞鹰满意地瞅了瞅,慢条斯理地叼了肉,然后带着信直冲而上,飞进了云层。 周澈当即带着十万兵马转道前往南平。 南平侯府,宁池处理完十八寨的重要事务后,便回了府,与父亲南平侯商议,对南平城进行兵力布防。 南平侯有些心惊,对他道:“不至于吧?如今不是好时候,张平现在就反?” “对于张平来说,兴许现在就是好时候。”宁池有不同见解,“南宫家找上了平西将军府合作,倾半数家财,奉与平西将军府,让他配合杀了苏七小姐。南宫家的半数家财,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张平起兵了。” 南平侯倒吸了一口气,“可是咱们城中,只有三万兵马。” “先布防吧,以防万一,苏七小姐已给太子殿下传书,调兵了。”宁池也希望是周顾判断错了,但他觉得这希望怕是渺茫,周顾轻易不会出错,就如他断定张茂就在十八寨一般。 南平侯点点头,“那就赶紧吧!” 宁池得了南平侯配合,很快就重新排布兵力。 准备还没做完,便收到了周顾派人传话,说是冀北大批兵马,正在行军,赶往南平,应该不下二十万,让他速速做好迎战的准备。 宁池整个人脸色都变了,虽然已有准备,但不下二十万兵马,足足是如今南平侯府兵力的六倍还多,这让南平怎么活? 好在,周顾信中说,已收到了周澈的回信,正带着十万兵马赶来南平,只要撑住几日就行。 宁池将周顾的信拿给南平侯看,南平侯脸色也变了,“素来知道平西将军府私养兵马,但也没想到数额如此庞大,他能一次派兵二十万来攻打南平,那么最少冀北也留有二十万兵马。” 本来,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安朝廷律例,就养十万兵马,但如今,足足多出了四倍之数,不知道陛下若是知道了张平已经反了,作何感想。 毕竟,张平的胃口,以及张平私自豢养兵马,是被陛下养肥起来的。 父子二人早已做了准备,但这个数的兵马一来,压力徒然增大,宁池让人将江逐请到书房,将周顾的书信也拿给江逐看。 江逐看完书信,脸色变幻,自言自语,“我若是跟周顾说,我现在后悔了,还想回十八寨猫着,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不下二十万兵马啊,这城中只有三万南平军,不是找死吗?若是硬攻,一日也顶不住啊,别说几日。 宁池看着他,这时候他也笑不出来,只能对他道:“你已上了贼船,下不去了。江兄,还是赶紧跟我一起想法子,让你那些兄弟们,想投靠太子的,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立功吧!” 江逐快哭了,“你告诉我三万兵马对上不下二十万兵马,怎么立功?” “你十八寨的兄弟,也有几千人了,都是一个抵俩的好手。”宁池重重地拍拍他肩膀,“这等机会,千载难逢,你想想你的那些不想离开大梁跟着你去南楚的兄弟,如今朝廷招安,没有建功立业的,给的都是什么闲差?若是此战立功,跟着守住南平城,届时,论功行赏,又是什么官职?有的人若是抓住机会,一步登天都说不准。还有江兄你自己,你要投靠苏七小姐,得拿出你的本事来啊,只周顾引荐可不足以让苏七小姐对你重视,你得让他刮目相看,届时,她前往南楚,称王即位,你才能受她器重,一展鹏程。” 江逐叹气,“宁兄,你真该周游列国去做说客,南平这地方屈你的才了。” 宁池咳嗽一声,“怎么样江兄,赶紧的号召兄弟们,跟我一起守城吧?” 江逐无奈,“也只能如此了。” 诚如他说,都上了这条船了,下不去了啊。 “噢,还有我那弟弟。”宁池忽然想起了宁泽,立即对人吩咐,“去把二公子喊来。” 他如今已是苏容的人,这等危急关头,可不能让他靠后,得人尽其用。 月票,么么 第四四五章 高见(一更) 宁泽听说宁池喊他,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但他不敢耽搁,虽然他如今已是苏容的人了,但他这个大哥,可是个有本事的,若他在苏容跟前说不放他去南楚,那万一苏容听了他的,不要他了怎么办? 还有他娘他姐姐,可都攥在他手心里呢。 所以,他赶紧就去了宁池的书房,见到书房里不仅他父亲在,大哥在,还有江逐也在,他纳闷,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你找我?” 这么多人在,应该不是要他小命的事儿吧? 宁池点头,将周顾的信递给他,对他道:“你自己看信吧!” 宁泽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看完后,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二十万兵马?” 这不是要完吗?南平才有三万兵马啊。 “二弟,你有何高见?”宁池看着他问。 宁泽手抖差点儿给宁池又跪了,他哪有什么高见啊,他白着脸对宁泽建议,“大哥,要不,咱们跑吧?” 宁池:“……” 看来他真是高看他了,就这么个怂蛋玩意儿,也不知道苏容为什么收入麾下。 见宁池一脸无语,宁泽怕怕地将周顾的信笺还给他,急中生智,“不知带兵的人是谁?只要不是张平,咱们就可以把张茂绑出去,绑在城楼上,看有谁敢杀张茂。” 宁池恍然,对了,府中的暗牢里,还关着一个张茂,他对宁泽刮目相看,“嗯,还算有些用。” 宁泽得了他的肯定,有些受宠若惊,但同时也觉得自己还可以,不是小废物,心里虽怕的很,但也有那么点儿美滋滋的,原来他也能有用的嘛。 “据说张茂也要投靠苏七小姐?”江逐问。 宁泽点点头,“苏七小姐还没答应呢。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管真心假意,如你所说,只要不是张平亲自带兵来,换做南平侯府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拿张平的性命开玩笑。”南平侯对于自己这个二儿子,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他本以为他废了,却竟然被苏容收了,如今整个人都一股子精神劲儿。 他做父亲的,自然希望两个儿子都好,也不想他的夫人为了儿子,整日以泪洗面。如今一个继承爵位,一个跟着苏容去南楚闯一番功业,也算是各有所得。 “那就这样定了,待有兵马来攻城,便将张茂绑上城楼。”宁池心里总算有了些底,对宁泽道:“张茂那里,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宁泽拍着胸脯保证,“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他跑了。” 他还等着砍张茂的手指呢,没砍到他是不可能让人从他手中飞了的。 出了书房,众人都各自去准备。 宁泽琢磨着,又跑去了暗牢里,对绑在柱子上,没受什么虐待的张茂道:“你家动兵了,急行军,走荒山野岭,不下二十万兵马,来了南平,是要打南平吗?你一定知道是谁带兵吧?” 张茂点头,“是我的二叔张承。” “他对你好不好?”宁泽问。 “你想问什么?” 宁泽道:“你知道的南平只三万兵马,你家来了不下二十万兵马,若真硬扛起来,南平城是一定守不住的,但有你就好说了,我们准备把你绑上城楼,若是来的人对你好呢自然是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不敢攻城,若是领兵的人对你不好的话,那你就完了,大概最先杀的就是你。” 张茂道:“我二叔对我还不错,动兵之事,是我离家时,与父亲二叔等人商议好的,他们大概不知道我被擒,按照原计划行事。” 宁泽点头,松了一口气,“对你还不错就行。” 为了张茂不敢攻城的话,等来援军,那他的小命,也能保住的吧? 张茂问:“苏七小姐呢?我要见她。” 宁泽摇头,“如今见不到,她外出去铲除暗桩了,还没回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张茂敏锐道:“这都几日了,她如今还没回来,是遇到危险了吧?怕是出了事情。”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别瞎说,苏七小姐可厉害了,是不可能出事儿的。谁出事儿她都不会出事儿。”宁泽对苏容很是相信,比苏容自己还相信她的本事能耐。 张茂道:“平西将军府在各地分布的暗桩,都被我父亲指派给了我的庶弟张运掌管,他那个人,心思深,机敏,有谋算,一旦两日收不到暗桩的消息,就会知道暗桩出事儿了,他会顺着暗线查出出事的地点,然后没准会借此找到苏七小姐,设下埋伏,让她伏诛。” 宁泽瞪大眼睛,“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我的性命攥在你手里,无论如何,都是跑不掉的,我说的投诚投靠苏容,又不是开玩笑。”张茂道。 宁泽冷哼,“谁知道你到底是真是假,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反正看不出来。但就算如你所说,我也相信苏七小姐的本事,没准如今你那庶弟张运,反而被苏七小姐反杀了呢。” 张茂不跟他抬杠,毕竟他是被绑着的人,“倒也说不准。” 宁泽见他也承认苏容的厉害,心里又放宽了心,对他道:“你若是能让你二叔退兵,可见你就是真心投靠苏七小姐,我会帮你说话的。” 张茂摇头,“我的话怕是也不管用,我二叔只能因为我顾忌不攻城,但绝对不会退兵。” 宁泽瞪他,“你不是张家嫡子吗?怎么这么无用?” 张茂实事求是,“我是张家嫡子没错,但不是张家唯一的儿子。我父亲不缺子嗣。” 宁泽这时也可怜他了,“哎,你倒是挺识时务,活的还挺明白。行吧,等那天兵临城下,咱们再见真章吧,我告诉你,反正你是跑不了的,要死,大家一起死,要活,大家一起活。你别想着谁能救你,不可能的,我娘给我的人手,我就用来专门盯着你别从我手中跑了,我就是在苏七小姐和我大哥面前立功了。” 张茂道:“你放心,我既投靠苏容,便不会跑。” 宁泽不相信他。 张茂道:“我被擒住,这不止是我的耻辱,也是张家的耻辱,你觉得,就算我能获救,以后在张家,还会有我的地位吗?我不如投诚,跟着苏七小姐,不止有活路,还能为自己去拼个未来。” 宁泽想想也是,赞同,“这话倒也有理。” 他挠挠头,为自己的小命担忧叹气,“行吧,那咱们等着吧。” 他让人给张茂端来一份好菜好肉,算是对他说的话赞同的褒奖,然后,自己出了暗牢,又郑重地吩咐人,“把人看好了,不许放跑了。” (本章完) 第四四六章 喜爱(二更) 被宁泽十分相信的苏容,如今已躺平了,如一条鱼,被周顾笨拙地伺候着。 除了换药、方便的时候喊兰芝,其余时候,吃饭、喝水等等,都由周顾一手包揽了。 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生来就没伺候过人,但他在一点一点地学着,把费尽力气叼到自己嘴里的小姑娘,疼惜又爱护地以自己的方式,传达着对她的满腔欢喜。 苏容本就是个粗糙的性子,虽然她人柔软绵软,娇娇嫩嫩,瞧着一点儿也不糙,但奈何性子糙,从小到大生活等等方便,凡事都心大,没那么细致,所以,这样的她,对于周顾的照顾来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舒服,反而是也挺喜欢的。 所以,二人相当地和谐。 和谐到凤凌与子夜赶路途中趁机休息时,小声在说悄悄话,都是围绕着二人感慨不已。 子夜感慨最多,“哎,以前我家公子,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是从来没照顾过人的,这天下除了一个苏七小姐,就连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都没享受过他的照顾。” 凤凌也觉得周顾很难得了,诚然地点头,“我姐值得。” 子夜承认这话,“是,七小姐多厉害啊,面对南宫羽带的大批杀手在后面追,她都没见多慌,明知道自己若是没人救,制定就被南宫羽给杀了,但她呢,还镇定着谋划着如何跟南宫羽同归于尽。” 这份心性,一般人可没有。不说女子,男子里,也少有。谁面对死神降临,能不怕啊。 凤凌道:“那是你不知道,从小到大,这样的杀与被杀,我姐经历的太多了,哪回不是险些捡一条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当一件事情变得稀松平常时,死算什么?也就是一闭眼的事儿,十八年后,不,三年后,她就能又变成一条好汉。” 子夜“啊?”了一声,“为什么是三年?” “因为我姐若死了,再投胎,她三岁就抵得上别人十岁的本事,她七岁就杀了来杀她的杀手放火毁尸灭迹呢。” 子夜虽也听了些关于苏容以前的事儿,但却不多闻言顿时佩服,“所以,我家公子能让苏七小姐喜欢上,对他纵容,为他退了夜二公子的婚事儿,可见也是一份本事啊。” “那可不?”凤凌最是清楚苏容的脾气秉性,“我算是从小陪着我姐长大,暗中观察她日日月月又年年,我还以为,她这辈子都只喜欢自己呢,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子夜:“……” 这么说,他家公子真是积了大德了。 他忽然也挺骄傲的“我家公子的双手剑,你见过的吧?那日在京城,他被围杀,受了重伤,被你带着人所救,险些丢命,他其实心里挺受打击的,觉得自己丢脸了,竟然还用苏七小姐派了你去救,尤其还是跟夜二公子对比,自觉有失颜面。所以,养好伤后,他暗地里很是下功夫。那日杀南宫羽,他用的就是双手剑,我因为照顾苏七小姐,没亲眼瞧见他如何杀南宫羽,但后来我听暗卫说了,我家公子,招招奇诡,剑剑不离南宫羽致命处,护着南宫羽的护卫,挡一个杀一个,几乎是一剑一人,一个人一连杀了围护在南宫羽身边的几十人,最后将南宫羽两剑给杀了,不说剑法登峰造极,但那时候,也因一股狠劲儿,而杀的独一无二了。” 凤凌顿时佩服,有点儿心潮澎湃,“以后我也要亲眼见识见识四公子的双手剑,那日从大佛寺回京途中,他被人围杀,我是发现了的,他没发挥出自己本事来,因为要带着那两个和尚人证嘛,处处受掣肘。” 子夜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二人彼此将各自的主子夸了一遍,得到对方的崇拜佩服后,都很是有收获,一下子拉进了双方的距离。 马车内,周顾正在欺负苏容。 他到底年轻气盛,让自己喜欢欢喜到心坎里骨子里的小姑娘就在他身边,伸手可摸,触手可抱,还会说让他开心的话哄他,他当然受不住了。 受不住的后果就是,抱着苏容,情动意动时,就低头毫不客气地亲她。将她亲的水眸潋滟,两腮微红,气喘吁吁,才放手。 当然,他除了亲,不敢做别的动作。 但即便这样,苏容也遭不住啊,她不能动,就是一大难捱,她恨不得反客为主,毕竟,抱着他亲的少年,也是她喜欢的人,年少风流,光风霁月,世上一切美好的辞藻,都可以堆叠到他的身上,随着感受到他满满的情意,她对他的欢喜也寸寸加深,心里被他开辟出的那块软田,注满了春水,长出了禾苗,郁郁葱葱。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人喜欢,以及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会这般的……让他想吃她,当然,她也想吃了他。 但她仅限于想想,毕竟,她不能动。 所以,在周顾欺负完她后,埋首在她的脖颈处,粗重地喘息时,她脑中狠狠地想着,等着,周顾,你一定给我等着,等我伤好的。 她决定,等她伤好后,一定扒了他的皮。 “在想什么?”周顾心绪平静后,哑着嗓子问苏容,轻柔地将她浸润了些水意的眼眸处用指腹擦了擦。 苏容自然不会告诉他她在想什么对他发狠的事儿,伸手掐他的腰,“周顾,你敢再欺负我,我以后一定找你算账。” 周顾闷笑,亲昵地蹭蹭她的脸,爱惜不够一般又欠揍地说:“苏七小姐,求之不得,你一定不要放过我。” 苏容:“……” 这人忒坏。 这破性子,真是彻底被他放开了,她都有些后悔告诉他她退婚了,早知道,她一定瞒死了,省得如今被他欺负没法还手。 周顾见她不说话,舌尖抵着牙床,似乎有些气鼓鼓的,颇有些可爱极了,他喜欢得紧,手欠地伸手扯她脸上的软肉,郑重强调,“一定别放过我,听到没有?” 苏容:“……” 你等着!我若放过你,我就是小狗。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四七章 别庄(一更) 距离南平城三十里,有一处别庄,在半山腰,是宁池的私产。 周顾吩咐子夜将马车赶到那处别庄,准备在这里落脚。 凤凌有些担心,“姐夫,这里成吗?冀北军若是来攻打南平,一路走荒山野岭,这条路是必经之地啊,一旦他们发现咱们在这里,咱们就插翅难飞。” 毕竟不下二十万兵马呢,他们这么点儿人,虽然一个个的都武功高强,但在二十万兵马面前,却不够看了。 周顾很肯定,“放心,这里距离南平城三十里冀北军夜里赶路,不想闹出动静,都会刻意避开人走荒山野岭,这里虽是别庄,但又不止咱们一家,周围也有不少人家的别庄,这里虽是必经之路,但冀北军会刻意避开这片山。” 凤凌想想也有道理,但到底太冒险了,她看向苏容,见苏容没意见,只能点头,“那就听姐夫的吧!” 他还是有几分相信周顾的,毕竟,前面几件事儿,都是他的推断成真了。他说张茂在十八寨,张茂果真在十八寨,他说冀北的平西将军府要反,怕是要先来攻打南平,如今果然来了,他推测她姐被南宫羽追杀会走的路线,果然迎面救下了人。如今,应该也不会出差的吧? 子夜拍拍凤凌肩膀,“你放心,听我家公子的准没错。” 凤凌点头。 来到别庄门前,一行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里面有看庄子的奴仆迎了出来,凤凌禀明身份,守庄子的管事显然早已得了宁池派人传话吩咐,赶紧热情又小心翼翼地将人都请进了庄子里。 这处庄子很大,房舍院落都十分规整。 管事的为凤凌介绍,“凤公子,庄子里有温泉,待您等用过晚膳后,可以泡泡,驱除寒气。” 凤凌很有兴趣,“好,一定泡泡。” 一行人很快就安置好住处,周顾与苏容,自然一处院落。 本来苏容以为周顾会与她依旧一个房间,但周顾刻意跟凤凌强调,“给我们安排两个房间。” 凤凌眨眨眼睛,应了一声好。 苏容也眨眨眼睛,看着周顾。 周顾抱着苏容,将她放去了她住的房间床上,然后贴着她耳边解释,“不能再与你一个房间贴身照顾你了。” 他指指自己的黑眼圈,“我根本睡不好,还是让那个兰芝来照顾你吧!” 这贴身照顾,同床共枕照顾,根本就不是他能干的事儿,才不过两日,他已受不了了。尤其是她还受着伤,他怕再照顾下去,把自己憋出毛病来,得不偿失。 苏容点头心里想笑,想着原来他也知道啊,她还以为,他即便难受,也是能忍着呢,看来又高估他了。 凤凌给周顾安排的房间就在苏容隔壁,周顾很满意,安置好苏容后,自己便去沐浴换衣了。兰芝也过来伺候苏容擦洗换药换衣,让她周身清清爽爽的。 兰芝也是个有些活泼的性子,小声跟苏容说话,“属下还以为周小公子不会照顾人呢,没想到把主子您照顾的也是十分妥当的。” 至少,没碰到她伤口裂开的情况,她觉得就十分难得了。 苏容点头,“他虽是护国公府孙辈中最小的一个,极其受宠,但很多贴身的事情,也是不假人手,自己亲力亲为的,与寻常高门府邸的公子,自是不一样的。” 兰芝虽然没见过多少高门府邸的公子,但也是知道很多人都被养的手废,就连穿脱个衣裳,还要婢女伺候,比起来,周顾可真是清奇了。 她夸赞,“周小公子与主子您很是相配呢!性子真好。” 苏容好笑,“他性子才不好。” “瞧着很好啊。”兰芝道。 “只是瞧着而已。”苏容摇头,“若是真性子好,就不至于当初与瑞安王府的谢小王爷打个惊天动地了,京中有一半的纨绔子弟都怕惹了他,因为他一言不合,就收拾人。还有他当初初到江宁郡时,我都不敢得罪他,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他甩脸子。” 兰芝惊奇,“这样啊,真看不出来,但如今他在主子您面前,可真是性子好,有求必应。” 苏容笑,“那是因为我受伤了,等我伤好了,你再瞧着,他怕是有多着账等着要跟我算呢。” 兰芝睁大眼睛。 苏容还要再说什么,听到隔壁有开关门的动静,立即闭了嘴。 兰芝也听到了,也赶紧闭了嘴,她也怕背后说小话,谈论周小公子,被他抓住。得罪主子的未来夫君,她以后也不要混前途了。 周顾沐浴完,便来找苏容,站在门口,轻轻叩门。 兰芝已为苏容打理妥当,赶紧去开门。 “收拾完了吗?”周顾站在门口问兰芝。 “回四公子,收拾完了。”兰芝让开路。 周顾道了句“多谢”,便进了苏容的屋子,兰芝赶紧关了房门退了下去。 苏容靠着靠枕,半躺在床上,后背的伤口虽深,但用的是上等的金疮药,如今已结疤,只要不重力暴力摩擦,不会轻易裂开,软软的靠枕垫着,倒也不十分挤压难捱。 周顾来到苏容床前,挨着她坐下,叹气。 “叹什么气?担心南平城?”苏容问。 周顾摇头,“不是,南平城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宁池他们会想法子撑住,我三哥也在赶来的路上,张茂又在南平侯府攥着拿他做挡箭牌,兴许能抵挡几日。虽有危险,但也不是多致命。” “那你叹什么气?” 周顾伸手抱住她,有些发闷,“因为你。” 苏容挑眉。 周顾低头亲了亲她嘴角,有些流连忘返,哑声说:“与你同床,抱着你,是煎熬,不与你同床,与你隔开屋子住,我一个人,看着空空的屋子,空空的床榻,好像也很煎熬。” 这不,他刚沐浴完,一刻也在那没有苏容的屋子里待不住,便找来了,想见她,想跟她亲近。 苏容闻言也无解了,“那怎么办?” 周顾也不知道,抱着她不松手,“滋味十分难受。” (本章完) 第四四八章 磨人(二更) 周顾以为,他把苏容扒拉进自己怀里,便解决了他闷的无处发泄的大难题。谁知道,很快就有了新难题。且这难题来势汹涌,竟然让他压制都压制不住。 不比以前,在知道她与夜归雪有婚约时,苦闷无处发泄,但面对她,他还是能克制住自己的,毕竟,礼义廉耻是克制在骨子里的教养,一直拉扯着他,让他死命压制。如今真是牢笼打开,心里住的那匹野马奔了出来,缰绳都拽不住了。 苏容其实也不好受她虽然冷清,但这两日被他的炙热也磨得心里快冒火了,这人忒黏人,腻腻歪歪,自己难受,也把她磨的蠢蠢欲动又没法子。 她伸手掐他,“活该,是你自找的,你克制着些。” 周顾也想克制,“我已经很克制了,若不是顾忌你的伤,就凭你给我的那封婚书在我怀里妥帖的放着,我指定早就克制不住了。” 苏容明白了,这都是婚书惹的祸,她建议,“要不,你先把婚书还我?以后我再给你。” “不行,你想的美。”周顾打死都不可能同意到手的婚书再还回去的,“我宁可难受着。” 苏容憋笑,“好吧,那你难受着吧!” 这种事情,她又帮不了忙,她也难受呢。 她又掐他,“那你离我远点儿。” “远不了。”周顾无奈,蹭她的脸,娇嫩的肌肤,让他怎么都蹭不够。 苏容又想打他了。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止他克制的难捱,她也窝火,他们都太年轻了。心里再克制,但身体容不得,她懂得药理医术,倒也不难理解为何是这个状况。 说白了,无非就是不能纾解。 若是干柴烈火滚成一堆,她就不信还这么难受。 她克制着自己往危险的地界想下去,又掐周顾的腰,咬着牙说:“一边去,我警告你,你再磨我,那婚书就作废。” 周顾一听,顿时不干了,瞪眼,“苏容,你敢。” 他有些急,“你信不信,你若敢再始乱终弃,不等别人来杀,我先与你同归于尽。” 苏容:“……” 这话果然是管用的吗?看看,他脸上的黏黏歪歪,果然没有了,当然,后果也是巨大的,他翻脸了。 真该让兰芝来瞧瞧,那小姑娘还说他脾性好呢,这哪里好了?是没被惹急了吧? 苏容轻哼,“是你说难受的,你看,要不这样,你就当信了这话,每当你难受的想磨我时,你就想想,把我惹急了,你手里的婚书就没用了,你一准能克制住。” 周顾:“……” 他果然现在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对着她,只剩下了气恼和火气。 他无语地看着苏容,好半晌,深吸一口气,离开她,但看着她的模样,又有些不甘心,伸手掐她的脸,“不知道男人的腰是不能碰的吗?你说说你掐了我多少回了?你躺着都不老实,非要惹我,怪我吗?” 苏容:“……” 这人欺负够了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也忒恶劣了。 她没好气地反驳,“不知道女人的脸也是不能随便碰的吗?我躺着不老实怪我吗?你腻腻歪歪的,我能比你好受到哪里去?” 周顾:“……” 好了,他这回知道了,原来她也是不好受的啊。 他似乎一下子就平衡了,心情愉悦起来,又凑近逗弄她,为她揉揉鼓起来的脸,语调欠揍地说:“原是这样啊,那是我不对了,可是谁让你躺在这里,都这么招人呢。” 苏容:“……” 难道他就不招人吗? 啊啊啊,想打死他。 周顾见她气的无语了,低笑,又低头亲了亲她,语调轻软地哄她,“好了,是我错了,是我有力气没处使,我这就去找凤凌练剑,他的身手极好,我还没与他试过过招呢。” 苏容不说话。 周顾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侧,“你随便掐,再掐两下,只要你解气就成。” 苏容又气又笑,“你滚开。” 周顾点头,“嗯,我滚,是不能再招惹你了。鬼知道招你一下我都快要疯了。再这么下去,非疯不可。” 他说完,将她放平,让她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距离晚膳还早,你先睡一会儿,我出去找凤凌。” 苏容没意见,巴不得他快走。 周顾又跟她说了两句话见她不理人,他摸摸鼻子,转身出了她的房门。 凤凌不知道,周顾浑身难受,想找他打一架,他正在跟子夜唠嗑,商量着等会吃完饭后去泡温泉,他们俩轮流泡,总得有个人守着庄子,盯着外面的动静。虽然周顾推测的应该没错,但也要以防万一。 见周顾找来,凤凌蹲着的身子立马站起身,“姐夫,怎么了?你不陪着我姐,怎么来了这里?” 周顾抽出双手剑,“想跟你比比。” 凤凌:“……”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周顾,“为什么?” 他怀疑难道是白日里他跟子夜偷偷缀在后面说悄悄话说他的双手剑厉害被他给听到了?他说有机会见识一下,他这便送上门让他见识见识? 否则赶路都这么累了,他不歇着,折腾什么? 周顾自然不能说我如今被你姐勾的浑身火气,只说:“我觉得我的剑术,还差些意思,缺乏陪练,你剑术好,我们切磋切磋。” 凤凌一听,原来是这样啊,那没问题,他立即抽出剑,“姐夫请。” 于是,二人在空旷的院子里过起招来。 周顾的双手剑,得名师真传,凤凌的剑术,也是出自大家,但周顾的双手剑,出剑偏软偏心善,不像凤凌的剑,自小练的就是暗卫用来保护主子杀人的剑。所以,二人的剑术,虽都极好,但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 周顾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当日杀南宫羽时,他满腔怒火,将双手剑发挥到了极致,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南宫羽杀了,所以,那时,他的双手剑,是杀人的剑。 如今,没有一腔怒火和险境支撑,他的剑,便少了几分杀气。 这杀气,至关重要。 他本来是为了找凤凌发泄力气,但几招过后,便认真起来,从凤凌凌厉带着杀气的剑招里,收获颇丰。 同时凤凌也很惊奇,周顾的双手剑,灵活至极,分身幻影,柔中带刚,锦里藏针,千变万化,一个不小心,他虚晃一招,看着没什么危险,但诡诈致命。 这也正是凤凌缺少的,他的杀气过于外泄,以至于,过刚易折,不能做到攻守兼备。 二人切磋的动静不小,十分精彩,将暗卫们都引出来了,短短时间,便围了不少人观看揣摩。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四九章 等着(一更) 苏容睡不着,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周顾真去找凤凌练剑了,心里直痒痒。 她无奈地望着棚顶,在脑中勾画二人如何过招,倒也还算解馋。 起初,周顾的剑风,在凤凌面前,占不到什么优势,但他悟性极高,渐渐的,竟然也能跟凤凌打个平手。 凤凌心下唏嘘,想着周小公子这双手剑,还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就他这悟性和聪明劲儿,若是一心钻研,假以时日,他绝对不是对手。 他心里升起危机感,暗暗地想,他也要再努力钻研,多花些力气,不能身为主子的第一暗卫,落人下风才是,那也太丢脸了。 二人切磋了一个时辰,才罢手。 周顾赞赏地看着凤凌,“厉害。” 凤凌同样佩服,“姐夫,你也厉害,你的双手剑,还能再进益一步,” “那是自然,你也一样。”周顾还剑入鞘,看了一眼黑下来的天色,恍然想起什么,“快用膳吧,你姐该饿了。” 说完,他快步往回走。 凤凌连忙应了一声立即吩咐了下去。 周顾本来要去推苏容的房门,刚伸出手,想起自己一身的汗味,立即又转身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沐浴。 待他快速沐浴出来,回到苏容的房间,只见紧挨着苏容的床榻已摆了桌子,桌子上摆好了饭菜,各式各样,十分丰盛。 他快步走到床前,问苏容,“是不是饿了?” “还好。” 周顾连忙将苏容扶起,看着她,“想吃什么?” 苏容抬了抬自己没受伤的手臂,虽是左手,但其实也能用,“我自己来。” 周顾看了一眼她的手臂,倒没坚持,挪动被褥,让他倚着靠枕坐稳,点头,“好,那你自己来,想吃什么,够不到跟我说。” 苏容点头。 两个人都有些饿了,尤其是周顾,将饭菜扫食了大半,同时也把苏容照顾的十分妥帖,想吃的都吃了个饱。 用过晚膳后,周顾问苏容,“吃了这么多,能睡得下吗?” 苏容摇头,“自然睡不下。” 周顾有些为难,“那我陪着你。”,他斟酌,“下棋吗?” “好啊。” 于是,让人将碗碟撤下去后,二人摆上棋盘,坐在原处下棋。 周顾的棋艺是他所有技艺中,最拿不出手的,但偏偏夜归雪的棋艺能跟苏容下个棋逢对手,他嫉妒极了,苦练了好些日子,但即便如此,差距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追上来的,如今他虽然暗搓搓地往棋艺上使劲儿,但倒没那么醋和嫉妒了,毕竟,棋艺再好,人再好,苏容还是选了他。 他与苏容打着商量“我棋艺不好,苏七小姐指点一二?” 苏容瞥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周顾弯唇笑,“教教我。” 苏容满意,“行。” 她虽然某些事情心大,但因为聪慧玲珑,所以基本上也能知晓周顾心里想什么,这人骄傲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自然不甘于自己的棋艺不及夜归雪。 也许,不止棋艺,方方面面,他都要暗搓搓地想要胜出。 这倒也不是坏事儿,反正他进步的空间大。 苏容心知肚明却不点破,耐心地教周顾对弈,周顾的棋风太正,少的便是诡诈狡思,因他本就聪慧,所以,教起来并不难。 在教周顾的过程中,苏容有些明白了,为何秦太傅对周顾给予厚望,这个人,其实实在太聪明了,教他一,他会举一反三。 苏容问他,“你跟我去南楚,秦太傅知道吗?” 周顾摇头,“没敢告诉他。” 苏容就知道他没敢说,“太子殿下也没跟秦太傅提吗?” “没提。”周顾摇头,“反正,到时候我人不回大梁,他也抓不着我。” 苏容好笑。 二人对弈了一个时辰,眼见天色晚了,周顾收了棋盘,轻声说:“睡吧。” 苏容也困了,“好。” 周顾站起身,将桌子挪走,然后看看苏容,再看看门口,有些挣扎,片刻后,他咬牙对苏容道:“我还是想和你睡。” 苏容:“……” 是谁要人备了两个房间的? 周顾走到床前,看着她,“好不好?我怕我回了那屋子后,还是忍不住再回来,折腾个什么劲儿?” 苏容心想,你倒是很会未雨绸缪,她点头,“行吧,但你不许碰我。” 周顾觉得自己怕是做不到,“抱一下也不行吗?” 苏容看着他。 周顾索性不再说话,将苏容的外衣解了,将她抱着放去床榻里侧,让她乖乖躺好,然后自己解了外衣,挥手熄了灯,直接也上了床榻。 然后,他不客气地将苏容轻轻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就这样睡。” 苏容这一刻深刻地认识到,有了婚书的人就是了不起,说什么是什么。她无言地闭上眼睛,心想他能老实睡才怪,她才不信。 果然,不到片刻,周顾便寻了她的唇,亲了下来。 苏容伸手掐他腰上的软肉。 周顾扣住她的手腕,不满地嘟囔,“不许掐。” 苏容还想说“你不许亲”呢,但这话被周顾堵住,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许久后,苏容的衣襟敞开,周顾手指腹在她纤细的脖颈与脸庞处流连忘返,最后,克制地给她将衣襟拢上,喘息着,声音沙哑地说:“你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这么招人稀罕?” 苏容不止一次想打死他,憋着不说话。 周顾头埋在她颈窝处闷笑,小声说:“我知道你给我记着呢正因为如此,我才趁着如今难得的机会,多欺负你几回,免得过时不候,以后被你欺负时,没有还手之力。” 他尾调拉长,“毕竟苏七小姐多厉害的人啊。” 苏容用力掐他。 周顾这回没拦着,任她掐了又掐,嘴角轻扬,贴在她耳边说:“手劲不小,一定被你掐紫了。” 苏容松开手,小声骂他,“没脸没皮。” 周顾承认,他是趁人之危,不要脸皮,但那又如何,反正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他想如何就如何,对她轻笑着说:“骂的这么好听,再骂几句。” 苏容气笑,终于将那三个字从心里说了出来,“你等着。” 周顾笑着又亲她,“嗯,我等着。” (本章完) 第四五零章 攻城(二更) 夜半时分,诚如周顾所料,二十万冀北军夜里行军,绕过这片山,前往南平城,没有惊动这片别院扰民,闹出动静。 凤凌与子夜一起坐在山头,看着黑压压跟夜色融为一体的冀北军,暗暗吸气,同时也十分佩服周顾的聪慧,真是推测的分毫不差。 子夜小声说:“怎样?我家公子说的没错吧?” “嗯,姐夫真厉害。”凤凌觉得他以前真是小看了周顾,还是他姐更有慧眼,在江宁郡时,就一眼相中了周小公子,那么早就对其心动了。 “我跟你说,我家公子从小到大,将东宫的藏书都读了个遍。什么天文地理,经史子集,兵法谋略,君臣之道,君子六艺。秦太傅最后教无可教,才让我家公子出师的。”子夜很是骄傲,“若是过二年,我家公子经过一番历练,对比名动天下的夜二公子,也不差什么。” 凤凌偏头瞅子夜,“看来夜二公子造成的压力,真的让人觉得很有压迫啊。” 不止周顾,就连他身边的子夜,似乎都有一种迫切感。 子夜挠头,小声说:“这不是明摆着吗?七小姐选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更得要争气啊,总不能让人将来说七小姐眼拙,放着珠玉不选,脑子抽筋吧?就算为了七小姐,我家公子都得更上进些啊。” “也是。”凤凌理解,“我也应该更努力些,这回多亏了姐夫,否则我也没脸活着,早拔剑自刎以死谢罪了。” 他拍拍子夜肩膀,站起身,“走吧,咱们回去了。” 子夜看着他,跟着站起身,“这就回去了?咱们不跟上去看看了?” “没必要。”凤凌摇头,“看也没用,周三公子的兵马不来,咱们奈何不了这二十万兵马。” 子夜想想也是点头,与凤凌一起回了别院。 苏容早已睡下,周顾却没睡,听着门外有脚步声,他起身下床,走到门口,打开门,便瞧见刚回来的凤凌与子夜,对二人问:“如何?” 凤凌立即压低声音说:“姐夫,你真神了,猜测的没错,那二十万兵马绕着这片山走的。” 周顾点头,“不是我神,是这二十万兵马要想偷袭南平城,便不会扰民,闹出动静,让南平侯府察觉,以免误事。” “那也是神,我就没这份本事,早先该担心来着呢。”凤凌道。 周顾笑了一下,“你读的兵书又没有我读的兵书多。”,他摆摆手,“回去睡吧。” 说完,关上房门,自己也打了个哈欠,回到床上,挨着苏容躺下,闭上了眼睛。 凤凌与子夜各自回自己的房门。 子夜路过凤凌的门口,拉住要进屋的他,小声说:“我家公子小时候连大长公主都不怎么黏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黏七小姐。” 哎,他都快不认识公子了。 若是搁以前,两人还没大婚,公子是断然不会进女儿家香闺的,更何况还与人同床共枕了,哪怕未婚妻也不行。 要知道,在江宁郡时,他可是处处守着规矩,连七小姐的手都没摸一下的。 如今,哪成想他已经黏着人睡一个屋了。 凤凌看着他,“这你就不懂了吧?只有失去的人,重新得手了,才会死抓着不再放开。姐夫是聪明人,如今得了婚书,名正言顺了,可不就死死扒拉着人,将人扒拉到怀里不放开吗?同一个屋子算什么?等我姐伤好了你看他能忍得住?” “什么忍不住?”子夜天真地问。 凤凌拍拍他肩膀,“自己领会去。” 他说完,关了房门,转身回了屋。 子夜站在他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时间觉得自己真是傻了,但又想着,若是大长公主与夫人得了这个消息,应该会十分开心的吧?毕竟在她们二人的心里,只要公子好,就一切都好,但老国公就难说了,毕竟,他培养公子,可是煞费苦心,不是给南楚王培养的,还有秦太傅,怕是要气的跳脚。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南平城外忽然传来击鼓攻城的声音。 虽然宁池等人早已做好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冀北军来的这么快,都没能等到白天。 他命人将城墙上的火把点亮,然后又令宁泽带着人绑了张茂,押上了城墙,看着城下黑压压的大军放话,“尔等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谁?你们若敢攻城,本世子就杀了他。” 冀北军顿时睁大眼睛看,城楼上火把将整座城门都照亮,其中被绑的一人身边火把尤其多,看的十分清楚。 有人惊呼,“是嫡公子。” “是长公子。” “是公子。” 冀北军顿时炸了锅,一时间停止了攻城,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首一人正是张茂的二叔张承,张承看清了张茂,脸都变了,他也没想到,张茂竟然被擒了。 这时,有人围住张承问:“将军,这怎么办?” 张承白着脸,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有人说:“别不是假的吧?” 张承心里升起希望,沉声喊,“少拿假的糊弄本将。” “假的?”宁池冷笑,伸手将张茂腰间的玉佩扯下来,扬了扬手,对城门下的张承道:“你接住了,看看到底真假。” 说完,他将玉牌扬手,扔向张承。 张承到底有些功夫,在马背上接了玉佩,低头拿火把照亮一看,顿时又变了脸。 有亲笔上前跟着一起确认,也变了脸,低声说:“这、这还真是长公子。” 张茂,在平西将军府,占嫡又占长,这攻城的计划,还是张平、张承、张茂等人合计制定的。他先来南平十八寨策反,然后张承随后就来,而张平则另有安排。 可是如今张茂被擒了,这可如何是好? 张承一时间脸色变幻,仍旧不死心地道:“本将要听他说话。” 宁池拍拍张茂肩膀“说吧!” 然后压低声音道:“能不能让你二叔退兵,就看你的了。” 话落,又低声补充,“死是是活,也看今日了。” 张茂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对下面道:“二叔,是我。” 只这四个字,便让张承险些掉下马,这还真是他那好大侄。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五一章 收兵(一更) 张承一时间真是拿不定主意了,他清楚,若是他大哥张平在这里,以张平的野心,别说他一个儿子绑在城墙上,就是十个,他也会毫不犹豫攻城但他不是他大哥啊。 他只是他大哥的兄弟而已,同时,张承一直以来也十分敬重他这个二叔。 难道他真能在确定了他的身份后不管不顾,依旧下令攻城?那他还要不要活了? 张承是嫡子,他还没这个权利不顾他生死。一旦他真不顾他死活下令攻城,哪怕他为了他大哥的大业,做的没有什么不对,但这也会成为他不顾亲情心狠手辣的诟病,以后他大哥真的事成的话,一旦争权夺利起来,这也将会成为他永远抹杀不掉的被人攻击的把柄。 他于是,他咬牙,下令,“暂且按兵不动。” 二十万兵马顿时听他喝令,再无人攻城。 张承吩咐身边亲信,“你上前去,找宁池谈判,问他如何能放了长公子。告诉南平侯别想不开,非要守城,一旦降了我冀北军,许他将来国公府之位,总比区区侯府,要门第高许多。” 亲信应是。 宁池见张承真收兵不攻城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对张茂说:“你这个二叔,对你确实不错。” 张茂不说话,不是他二叔对他不错,而是他的身份与他的身份,是亲叔侄的关系,他不敢不顾忌他,否则他以后有的是麻烦。 宁池也能猜出一二,对宁泽摆手,“将他押回府中,好生看管。” 宁泽点点头,一摆手,带着人押着张茂走了。 一行人下了城墙,便听到张承派人跟宁池谈判,张口就砸下国公府一顶大帽子,让人听了直吸气。 宁泽小声对张茂道:“你二叔可真舍得为了救你,让南平侯府受降,竟然张口就给这么大的爵位。” 张茂没说话。 宁泽看着他,“你不会反悔了,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吧?我告诉你,你不可能从我手里逃脱的,我若是连个你都看不牢,我干脆也别活着了。” 他是个最怕死的人,能说出来这话,就能保证,他宁可不睡觉,不眠不休,也要看牢了张茂,绝对不让他跑了。 张茂摇头,“我二叔顾忌我,但就怕有人不会顾忌我。这南平城,最多僵持三天,你确定三天后,援军会来吗?” “会吧!”宁泽也不知道,他问:“谁会不顾忌你。” “我的庶弟们。”张茂道:“我父亲又不可能让我二叔自己来攻打南平城,制定是有庶弟跟着的。我那些庶弟们,一个个的,是恨不得我死的。” 宁泽挠头,“这就麻烦了,你二叔会听吗?” “会,张家人,都冷血,亲情算什么?只要有人跟我二叔一起背锅,我二叔便不会再顾忌我。”张茂道:“即便我一直对他不错,他也对我不错。” 宁泽头大了,“那怎么办?” 张茂也不知,摇头,“三天的时间,算是我这个人,能给南平城争取的最大宽限。其余的,就要你们想法子了。” 宁泽看着张茂,见他不像说假,他顿时又为自己的小命担心了。 “毕竟我也不想死,所以,你也不必疑我。”张茂道:“我死了,我娘还有个小儿子,我父亲也有很多儿子,因我自小就是占嫡又占长,被我父亲严格教导,所以,我的事情,我母亲沾不上手,也正因此,她与我其实并不亲。这也是我选择投靠苏容的主要原因。” 言外之意,张家没他舍不得的人,张家也没人会舍不得他。 宁泽只能道:“行吧,若是能度过这一关,我在七小姐面前给你说说好话。” 任张承的亲信说的天花乱坠,宁池就是咬死不投降,反而反过来劝说张承退兵,张承气了个够呛,但一时间也拿宁池没办法。 张承始终没瞧见南平侯,心想着传言没错,这南平侯府,已经是世子宁池做主了。 他吩咐二十万将士在城下安营扎寨,然后与亲信们一起,商议对策,最好是如何进得城去,将张茂就出来。 奈何,南平城内的暗桩都已被苏容铲除,联络不上暗桩,张承也束手无策。 凤凌派暗卫密切关注着南平城的动静,得知张承攻城又撤兵,终究是被张茂这个人质掣肘,也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天亮,苏容醒来后,由兰芝伺候梳洗妥当,又由周顾抱着坐到桌前用早膳。 凤凌、子夜与二人同桌,凤凌将南平城如今的情况禀告给二人,然后又说自己的见解,“张承毕竟是张茂的亲叔叔,到底顾忌张茂,没强硬攻城,不过,我猜测,有人肯定会坐不住,一定会怂恿张承攻城的。南平城,也就撑几日的事儿。” 周顾接过话,“最多三日。” 凤凌立即说,“若只三日的话,根本就不够,周三公子带着十万兵马怕是来不及。” 依照飞鹰送回来的信,距离他的位置路程,最少也要七日。 “有张运在南平地界,他若得了信,一准不会让张茂或者,定然会主张攻城。”周顾道:“这个人,才是冀北平西将军府最心狠手辣的人物。” “张运啊,那个王八蛋,就是因为他,我姐才险些被南宫羽杀了。”凤凌恨的牙痒痒,“可是如今,也没找到张运的下落,不知道这孙子藏在哪里。” “就是他。”凤凌道:“他不会让张承的兵马一直拖着不动手。” 凤凌犯愁,“最好能提前找到他,可是如今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那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周顾将鸡汤端到苏容面前,对脸色难看的凤凌道:“安排人守在二十万冀北军的大后方,一定能守住张运。只要别让张运靠近冀北军,就能再拖延两日。” 凤凌点头,“听姐夫的,只能如此了。” 苏容一直没插话,直到用完一碗鸡汤,她才开口:“凤凌,你亲自去带着飞鹰出去找,张运我与他打过照面,他那人身上有隐隐的沉香气息,大约是心狠手辣,杀戮太多,极喜礼佛。” (本章完) 第四五二章 好看(二更) 凤凌听了苏容的话,眼睛一亮。 对啊,他姐与张运打过照面,若是张运身上真有沉香的气息,那么,飞鹰鼻子灵敏,总能找出个大概的范围来,然后他再带着人搜查,就容易多了。 整个南平,本来也不多大的范围。 但他看着苏容,“姐,我说过从今以后再不离开你身边的,要好好保护你。” “有我在。”周顾接过话,“你只管去。” 凤凌看着周顾。 周顾笑了一下,“你放心,她在我在,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若是以前,凤凌自然不放心,但昨儿与周顾练剑过招,倒是不担心他不能保护苏容了,毕竟人还是他救回来的。 “让你去你就去,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容瞥了凤凌一眼,“张运这个人,如今比较重要,能不能抓住他,才是能不能拖延冀北军攻城的关键。” 凤凌点头,“好吧。” 飞鹰与他最是熟悉如何带着人与飞鹰追踪,确实是他比较擅长。 于是,用过早膳后,凤凌带着飞鹰与人出了别院。 子夜见凤凌走了,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担负护卫两位主子的压力,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今日是大好的晴天,太阳从窗外透进屋中,苏容让周顾抱着她躺在窗前的榻上隔着窗子晒太阳。 周顾将她安置好后,闲散地陪在她身边,把玩着她的发丝,整个人也如一只大懒猫,浑身上下透出懒散劲儿。 苏容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周顾挑眉,“总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周顾弯唇,露出愉悦的笑意,“好看就多看看,不收你银子。” 苏容笑。 周顾从来不知道,这般偷得浮生半日闲,会如此的令人心下踏实和愉悦,以前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一个小姑娘这般闲散地晒着太阳待着,什么话也不说,就分外的知足满足。 这样的日子,极其的难得,如今难得,以后想必也难得,所以,他分外珍惜。 苏容伸出手,轻摸他眉眼,“在江宁郡时,你知道我与你每日相处时,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 周顾想了想,“想我抱抱你?” 苏容摇头,“不是这个。” 周顾问:“那你想什么?我记得有一日你要我抱你,我没抱你,你还不高兴了。” 苏容自然没忘那时讨个抱都难的人,如今会在得了婚书后,整日与她缠磨着亲昵,她笑着说:“我就想这般摸你,想什么时候摸,就什么时候摸。” “摸我脸?”周顾问。 苏容点头。 周顾失笑,把自己的脸往她跟前凑了凑,嘟囔,“这是什么破毛病?” 苏容指尖由虚到实,摸了个手感严实,“就是喜欢你这张脸的毛病。” 周顾满意,“随便给你摸。” 子夜蹲在窗下,听着屋里俩人的对话,差点儿酸倒牙。就问,他一个护卫,为什么要听他们俩说这些? 他叹气,还不是因为如今南平城下盘着的二十万兵马,他生怕这处别院不安全,两位主子在这里旁若无人谈情说爱的消息走漏了嘛,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时刻盯着暗卫们传来的消息,不敢回屋躺着歇着。 哎,他也太难了。 这时,他反而有点儿羡慕凤凌,他有任务出去了,反而解脱了。 诚如周顾所料,张运躲在了一个地方,那地方是寺庙,香火鼎盛。 那一日,他在南宫羽围上苏容后,便打马离开,前往南平城而来,来到南平城后,他依旧联系不上张茂以及他的人,便猜到,张茂应该是出事儿了。 他心下啧啧了一声,想着他那好大哥,真是出师未捷。 他没敢潜入南平城,毕竟,南平城防守委实严密,他索性避人耳目,直接进了距离南平城不远的一处佛寺。 这处佛寺,有他的人,且没被苏容查出来,铲除掉。 张运暗中在佛寺落脚后,命人密切关注着南平城的动静,同时也令人打探着苏容是否被南宫羽杀了的消息。 他在寺庙里歇了一日,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告道:“三公子,南宫羽被杀了。” 躺着捻着佛珠的张运腾地坐起身,“你说什么?” “南宫羽被人杀了,他带来的南宫家的暗卫,折了十之八九,剩余的少数人,正在被人追杀。” 张运惊了,“南宫羽可是带了近千名暗卫。” 这人点头,“但依然被杀了消息确实。” “是被谁杀的?苏容?”张运虽然知道苏容本事大,但也没想过,她能从南宫羽的手里逃脱,且反杀了南宫羽。 “应该是被周顾。” “周顾啊。”张运闻言似乎没了惊讶“真是厉害了,他明明该在十八寨,却什么时候离开了十八寨,去杀南宫羽了?” 他问:“苏容呢,可被南宫羽杀了。” 这人摇头,“应该未曾,周顾去的及时,想必将人救下了,否则她若死了,定不会这般平静。” “也对。”张运点头,“苏容的身份,毕竟非同一般,她可真命大。或者该说,她运气好?” 他放下佛珠,站起身,在房中走了两圈,面容变幻,问:“二叔的兵马,到哪里了?” “快到南平城了。” 张运吩咐,“盯着些,南平城有什么情况,速速来报我。” “是。” 张运又吩咐,“再速查苏容与周顾的下落。” “是。” 张运又在屋中踱步片刻,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寺庙古树参天,松柏长青,处处弥散着烟火气息,他想着运气好的人,才会有前途。有的人好,但好人没好运,也是枉然。而苏容,这般都杀不死她,可见真是有运气。 张运手下的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没让他等太久,便回报张运,“三公子,咱们的兵马到了,二爷带着人攻城了,但大公子被宁池擒了,二爷因大公子,不敢攻城。” 张运冷下脸,“我这个大哥,可真是给人一个好大的惊喜。” 他当即走出房门,对人吩咐,“备马,与我一起,速速去军中。”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五三章 夜探(一更) 张运骑快马,很快就到了冀北军中。 他前脚刚到,后脚凤凌也带着人追到了他。 凤凌望着前方黑压压二十万兵马,自然没法闯入二十万兵马的兵营将人抓住或者杀了,他咬牙,恨恨地带着人折返回了别院。 子夜见凤凌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脸色十分难看,他一把拉住他,“没找到人?” “找到了。”凤凌黑着脸。 子夜看着他,“那是没抓住他?” 凤凌点头。 周顾听到凤凌的声音,打开房门,看着他,“进来说。” 凤凌进了屋,对二人道:“姐,姐夫,我找到人的时候晚了一步,张运带着人进了冀北军的军营。” 苏容明白了,进了冀北军的军营,要杀人自然是难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这冀北军刚到南平城下半日,张运便得了消息进了军营,可见他本来藏身的地方就与南平城相距不远。” 凤凌颔首“藏在德音寺。德音寺香火鼎盛,恰好掩盖了他一身的檀香味,我找人的时候,兜了圈子,才没能第一时间找到。” “不怪你。”苏容看向周顾,“你觉得,张运进了冀北军营,能让因为张茂而拖延的攻城拖延几日?” “怕是一日也拖延不了。”周顾脸色也不太好,“张运那个人,不同于张茂,他是真的心狠手辣。” 苏容吸气,“那怎么办?” “如今当务之急,只能我带着人夜探兵营,杀了张运了。”周顾琢磨,“只要杀了张运,便能多撑几日,杀不了张运,南平城最多撑一日。” 苏容闻言看着周顾。 周顾也看着她,“凤凌留下保护你,我带着子夜与暗卫去。” 苏容没说话。 周顾对她一笑,“怎么?觉得我不行啊?” 苏容想说“二十万兵马的兵营,你说探就探,说杀张运就杀张运?真当自己金刚铁打呢?”,但对上他的眼睛,她到底没说,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道:“让凤凌也去,这里很安全,杀得了就杀,杀不了就赶紧撤,平安回来。” 周顾答应的痛快,“好。” 他很开心,苏容没有说一堆劝阻他的话,因为苏容也明白,这是如今唯一的法子,毕竟他们手里无兵,奈何不了这二十万兵马,唯有刺杀一个途经可走,而苏容是南楚王女,未来的南楚王,哪怕是他去冒险,也容不得她婆婆妈妈儿女情长阻拦。 成大事者,不应因儿女情长而畏首畏尾。 他伸手抱抱苏容娇软的身子,在她颈窝处蹭了蹭,笑着说:“等我回来。” 苏容点头,没法回抱他,只能伸出一只胳膊拍了拍他,“好,等你。” 给苏容留了一些暗卫,周顾便带着子夜、凤凌离开了这处别院。 冀北军中,张承见到了张运,惊讶,“运儿?你怎么来了?” 张运道:“二叔,为何不攻城?” 张承正在为此事犯难,“我正在与你五弟商议,你大哥被擒了,宁池将之绑在城墙上,说若是我们敢攻城,他就杀了你大哥。” 张运道:“所以,二叔就受威胁了?” 张承叹气,“不受威胁又能如何?难道真不顾你们大哥的性命?若真如此,待回去,我如何与你们父亲交待啊。” 张运看着他,“二叔,我父亲最在乎什么,想必你应该知道,父亲辛苦筹谋十几年,想必大哥也愿意为父亲的大业流血牺牲。毕竟,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王朝的江山不经鲜血白骨,咱们张家也要走这条路,大哥也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张承闻言沉默了。 张运道:“二叔,如今南平城只三万兵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再拖延下去,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等来了朝廷的援军,咱们可就不再占有先机了。毁了父亲的大业,就不止是大哥一条命的事儿了,是我们张家老老小小,无数人的命。” 张承挣扎,“但是茂儿毕竟不同。” “大哥的不同,不就是因为占嫡又占长吗?但大哥没了,还有七弟,也是嫡出。”张运道:“二叔,您觉得,对于父亲来说,是大业重要?还是区区一个儿子重要?” 张承自然知道对于张平来说,大业更重要,但是,他不由得想,今日若真不顾张茂性命,那么来日,他若是为大哥鞍前马后陷入困境,是不是也会步张茂入后尘,也换来今日不顾性命的对待?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容我想想。” “二叔,可以想,毕竟是大哥一条性命,但侄儿觉得,不宜拖得太久,最迟明日一早,一定要动手了。若拖来了援军,一败涂地,二叔,这责难,不是您能背负得起的。” 张承点头,“一连数日行军走的皆是荒山野岭,士兵们也乏了,咱们虽占据人多,但也不能过多牺牲将士们,这样吧,让将士们今日歇一夜,最迟明日一早,再想不出救你大哥的法子来,便攻城。” 张运颔首,“二叔说的有理,就这样吧。” 整座南平城,被宁池从上到下从内到外严守得固若金汤,张承想救张运,自然是没法子的派了不少人出去试图进城,但都被发现,进不去南平城。 张运见张承为难的头发都白了几根,对他道:“二叔,放弃吧!” 张承无力地对他摆摆手,咬牙,“先休息吧,明日一早,攻城。” 张运点头,走出张承的营帐,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他的二叔张承,虽对他的大哥张茂有亲情,但并不多,他只不过是需要有人跟他一起来决定这件事情,担负一些责难罢了,而他是担得起的那个人。 张运回到自己营帐,解了外衣,准备歇下。 刚要躺下,听到了细微的动静与风声,悚然一惊,立即大喝,“谁?” 随着他喝出声,人来剑至,这人连脸都没遮挡,一身紧身夜行衣,双手剑,一张脸清隽极了,眼底平静无波,但手下的剑,却招招见杀意。 “周顾?”张运没见过周顾,但他认识这张脸,一边躲闪,一边大喝,“来人,有刺客!” (本章完) 第四五四章 顺利(二更) 张运的武功也十分出众,否则张平也不会将暗桩交给这个儿子。 但他对比周顾,武功还是要差一些,所以,在周顾偷袭他时,他毫无防备,慌乱抵挡,惊慌之下,大喊出声后,还是让周顾一剑刺中了他胸口。 周顾知道没刺中他致命处,这一剑他死不了,应该再补一剑,但他若是再补一剑,那就走不了了。 毕竟,这里是二十万兵马的兵营,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周顾一剑得手后,也不求非要让他死,直接转身就走。 他离开的快几乎与张运只打了个照面,便离开了他这处营帐。 外面,人声惊乱。 整个兵营很快就躁动起来,因为不止张运这里遭到了刺杀,张承与五公子张行也遭到了刺杀。 周顾与凤凌、子夜三人分头行动,分别找到了二十万兵马军中的主要人物,同一时间进行刺杀。 三人商议好了,只一剑,无论得不得手,都及时撤走。 所以,三人刺杀,暗卫们接应,当都打了个照面出手后,便干脆果断撤退。 三人来时颇费了一番功夫,摸清楚军营内的底细,走时,也制定好路线,干脆利落撤退,再加上暗卫接应,所以,还算顺利。 但即便如此,也耽搁了大半夜。 整个军营亮起火把,主营帐所在地最是呈现一片乱象。 三人顺利出了军营后,没立即回别院,而是绕着荒山走了一圈,将身后追来的尾巴都收拾掉,确信没有危险时,才返回别庄。 苏容该吃吃,该睡睡,虽也担心三人,但却也没那么担心。 快天明时,听到房门从外被推开的动静,她“唔”了一声,“周顾?” 周顾一身寒气,“嗯”了一声,显然心情很好,“扰醒你了?” 苏容睁开眼睛,“也不算我半睡半醒,不敢睡沉,一直等着你们回来,一切可顺利?” 周顾来到窗前,摸了火石,掌了灯,屋中顿时明亮起来,他转身往床边走,走了几步后,停下,对她道:“顺利,张运武功不错,受了我一剑,不致命,张承就连歇下,在营帐内也守了暗卫与他夜宿,防备心极重,也只中了凤凌一剑,应该也不致命,子夜最顺利,将张平的五子张行杀了。” 苏容点头,从他黑色的夜行衣上看不出血迹来,但却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又问:“可受伤了?” “我肩膀受了伤,不严重,凤凌伤了胳膊,应该也不十分严重,子夜受的伤重些,他撤退时不顺利,暗卫折进去一些,自己也受了重伤,不过不致命,放心吧!”周顾道。 苏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周顾嫌弃地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你继续睡,我去沐浴。” “赶紧包扎一下。”苏容强调。 “好。”周顾点头,转身又出了房门。 周顾沐浴很快,伤口不重,简单包扎好后,便一身清爽地回到了房间。 他动作熟练又自然地上了床,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然后跟往常一样,侧身将苏容虚虚抱在怀里,跟她分享今夜的刺激,“张平养的这二十万兵马,膘肥体壮,且十分警醒若非我们费了许多功夫,摸清了了军营内的布置和情况,制定了一整套的得手以及撤退计划,以及张承与张运都没料到我们深夜敢夜闯兵营行刺,也不会这般顺利。” 苏容笑,“是啊,二十万兵马的军营,你们都敢闯,也的确是艺高人胆大了。” 任凭张承与张运再会算计,也难以想象,周顾是怎么敢的?那可是二十万兵马的军营,要知道,但有个不小心,命便会留在那,简直等于送上门。 “刺杀的就是他们仗着二十万兵马,毫无防备。”周顾道:“不过张承还是挺让人意外的,谨慎得很,就连张运的营帐内,都没人守着,他却留了护卫在营帐内。” “也许张承是在防备张运,没想到,真被他歪打正着,防了凤凌了。”苏容猜测,“毕竟,本来二十万兵马是他统领,但张运却进了兵营,而张茂又被抓,所以,张承应该拿不准,张运会不会趁机对他动手。要知道,杀了他,再杀了张行,二人一死,二十万兵马可就归张运一个人指挥了。” “兴许还真是。”周顾也觉得这个猜测有理,“看来张运,的确是让张承忌惮,在张家,是个人物。” “自然,否则我差点儿死在他手里,他兵不血刃,自己连片衣袖都没沾,且大着胆子与我住在一个客栈,最后我却是吃了个大亏,险些被他暗中引来南宫羽杀了。”苏容鲜少吃这么大的亏这个张运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 “可惜,今日我没能杀了他。”周顾道:“他武功与我相差不多,若非没有防备,我今日在短时间一个照面时,连杀他一剑都做不到。” “已经不错了,重伤他一剑,他至少几日内不能动。”苏容拉住他的手,“赶紧睡,如今那二十万兵马的军营内应该还在乱着,但我猜测,不会乱太久,最多明日午时,张运与张承就会下令搜山。” 周顾点头,“我觉得也是,不过不怕,宁池这处庄子,有一处暗道,咱们钻进去躲着就行。” 苏容讶异,“他在这么个半山腰的庄子上,弄什么暗道?” 周顾道:“据他自己说是用来藏自己的这些年累积的身家。” 苏容懂了,宁池因为自小失去母亲庇护,南平侯继夫人又是个厉害的,南平侯宠爱继夫人与宁瑶宁泽,所谓有后娘就有后爹这句古话多数时候还是有道理的,所以,他积攒身家,但又不能外泄,为自己坐稳世子之位,暗中筹谋自然多。 如今也算是便宜她与周顾了,还别说,有了这隐秘的藏身之地,还真是让人安心,不必躲躲藏藏的折腾了。 于是,苏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你也累了,赶紧睡。” 周顾确实累了,但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做,所以,在苏容闭上眼睛后,他凑过脸去亲她,亲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睡。” 苏容:“……”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五五章 暗道(一更) 二十万冀北军的兵营内,的确乱成了一团,谁也没想到,会有刺客摸进兵营来刺杀。 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是张行。 躲过一劫,说的是张承与张运。 张承虽也是中了一剑但比张运要轻些,张运还是有些重的,在周顾撤退后,他咬着牙下令吩咐人追杀刺客后,便昏迷了过去。 军医一半救治张承,一半救治张运。 张承没昏迷,任军医包扎好后,白着脸问:“到底是什么人?这般胆子大?” “据说是周顾。” “周顾?”张承惊了,“他这胆子也太大了。” 他听说护国公府周小公子文武双全,但也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的文武双全,敢夜袭二十万兵马的军营摸进来搞刺杀。 若不是真有本事,那便是年少轻狂。 他问:“追到他了吗?” 下属摇头。 张承脸色难看,“若是二十万兵马的军营,任由他来去自如,传出去可真是笑话。” 这说明他这个主将无能。 他又问:“运儿怎么样了?” “三公子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被刺中的那一剑距离他心脉三寸,军营正在救治。” 张承沉着脸当即吩咐,“留十万兵马,其余十万兵马,去搜山,方圆五十里,搜遍了,任何一户农家住户,也不要放过,我要周顾死。” “是。” 只今夜,张家两人重伤,一人被杀这怒火,就让张承熄灭不下来。 所以,他几乎是在被军营包扎完伤口后,便派了十万兵马搜山了。比苏容与周顾预料的要早很多。 所以,天刚亮,二人便得到传信,说有大批冀北军搜山,所以,周顾抱起苏容,以及庄子里的所有人,包括管家等人,都躲进了宁池为自己藏身家准备的暗道。 毕竟,这一处庄子是宁池的,虽隐秘不被人所知,但还要防患于未然,以防看庄子的人被张承查出来,落入他手里。不如人去楼空。 宁池的这处暗道,挖的还挺长,暗道请了擅长机关暗器的人设计,埋有危险的暗器机关等杀招,但这并不影响,因为给宁池看身家的人,必是他忠心的人,所以,管家知道怎么走,于是,由管家带领着,曲曲折折,来到了一处偌大的暗室。 暗室建的不小,里面有一应所用,虽然看起来不太新鲜,但都能用。 凤凌好奇宁池的身家,打量了一圈,看着管家,“不是说这里藏着宁世子的全部身家吗?怎么不见啊。” 管家指指一扇关着的门,落着大锁,“关在这里面。” 他忠心宁池,虽然觉得宁池这般将自己藏着全部身家之地暴露给周顾苏容等人不太妥当,但事已至此,既然世子相信人,他也只能相信人。 凤凌恍然,看着紧紧落着的锁,有些心痒痒,想打开锁看看,谁让他会开锁呢,但他怕管家怀疑他想霸占宁世子的身家,想想还是算了。 周顾对宁池的身家也挺好奇,毕竟偌大的护国公府,虽然几代累积,但其实常年贴补军中,算起来,没太多身家,而宁池却特意买了一处别庄修了一处暗道暗室来藏他的身家,猜想应该不少的。 管家道:“先夫人出身好,嫁妆丰厚,擅经商,故去后,也给世子留了擅经商的人,而世子不弱,不止将先夫人给他留的老人都用了起来,且自己也培养了人手,故而,身家其实比如今的南平侯府并不差什么,甚至论金银,还要多些。” 凤凌恍然,“怪不得你们世子这么有钱。” 在宁池去江宁郡时,他就看出宁池有钱了,虽然当时他还没露面,但在暗中观察,却知道,当时让子夜去买酒,是宁世子大方地拿的银票。 管家招呼大家坐,“月前,世子跟老奴提过一嘴,说国库缺银子,但他有,若是一旦起战事,他打算献一些,但具体要怎么献,得有个章程。当今陛下……哎,总不能说一句国库缺银子我有就献上去。世子如今是东宫的人,此事还是要通过太子殿下。” 这话他没说假,也不敢说假,宁池的确是真说过,他才敢这么说出来。 “嗯,他是说过,太子殿下说不急。”周顾知道这事儿,宁池是他举荐给东宫的,而他放榜后,要来南平帮他,所以,这事儿并不瞒他。大魏与大梁的战事早晚要起,朝廷如今最缺的就是军需,其实也不止是军需,方方面面,都需要用银子。不过他不知道宁池打算要献的具体金额。 要不怎么说当今陛下败家呢,糊涂的为了死死抓住手里的权利,忌惮太子和护国公府,而养肥了冀北的平西将军府。 还有南平,这么多年,冀北吃肥肉,南平吃瘦肉,都比护国公府强,汤都喝不到。 但护国公府有一点好,那就是老护国公早早就将周顾踢去了东宫,与东宫绑在了一起。不像平西将军府野心勃勃要造反,也不像南平侯府一心一意扶持大皇子燕礼,走的都不是正途。 太子有储君风范仁政爱民,又得人拥护,这大梁江山,老护国公看的最透,在十多年前就觉得非他莫属。所以,东宫忍,护国公府跟着一起忍。忍到如今。 几人闲聊,苏容一直没搭话,她昨夜没睡好,今早醒来一直困乏,索性被周顾抱着进了密道暗室后,一直闭着眼睛躺在榻上继续睡,她对宁池的身家,没那么好奇。 因为,她身家也不少,并且,可没打算给她那太子表哥充盈大梁国库,她与宁池不同,得留着自己用。 周顾闲聊了一会儿也累了,苏容都没睡足,他更没睡足,索性与她挨在一起,也闭上了眼睛。 凤凌与子夜也一样,见两人睡了,也渐渐地打起了哈欠,头一歪,各自找个地方也睡了。 管家瞧着都睡了,他也无事可做,带着人在给大家准备午膳。 宁池建的这密道隐秘,所以,任凭冀北军漫山遍野搜人,甚至搜出了不止方圆五十里,也没将周顾等人的影子搜到。 (本章完) 第四五六章 暂缓(二更) 张运昏迷了一日,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入夜。 听闻他醒来,张承大松了一口气,若是他的三个侄子都被人杀了,死在南平城下,只他一人活着,消息传回冀北的话他那大哥一准疑心是他搞鬼了,虽然他从无此心。 他让人扶着他去了张运的营帐,见张运苍白着脸躺在床上,走上前问:“运儿,你感觉如何?可还好?” “二叔,我还好。”张运见张承同样脸色苍白,看起来也受了伤十分虚弱的样子,脸色一沉,“二叔,您这是?” 他刚醒来,还没来得及问他被周顾刺伤后的事情。 张承道:“也被人刺杀了,与你被人刺杀时同时发生的。” 张运立即问:“是谁刺杀的二叔?” 张承摇头,“那人蒙着面,不知是何人。” 他看着张运,依旧是有些怀疑,“刺杀你的那人,你看清楚了?当真是护国公府周顾?” “是他。”张运十分肯定,“他没带面巾,没蒙面,我看过他的画像,就是他本人,不会认错。” “既然你如此肯定,那他可真是胆子大。”张承评价了一句,简略地将他昨日夜特带着人深夜摸进军营,暗中刺杀,张行被杀,以及他吩咐人搜山,搜了一日也无收获之事说了。 “二叔不该派人搜山,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尽快攻城。”张运不赞同道。 “哎,你我如今这样,如何能攻城?我今日在营帐内躺了一日,你昏迷了一日。”张承道:“总要养两日的伤,否则无人指挥,就算能攻下来也损伤惨重,只能暂缓攻城。” 他还是爱惜兵马的,毕竟好不容易养的。 张运脸色不好看,但也觉得张承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但我怕夜长梦多。” “不怕,总能再撑三日。就算消息走漏出去,朝廷的援军来的也没那么快,咱们在援军来之前,能够夺下南平城就行。”张承道。 张运点头,“既然二叔这样说,那就这样吧!” 他如今虽然干着急,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的确是受伤太重,动不了。 “昨夜你十分危险,周顾那一剑,差点儿伤到你心脉,军医给你包扎后不久,你又发了高热,好不容易退热。还是先仔细养着吧!”张承庆幸自己明智,昨日自他这侄子来后,见他连张茂的性命半分都不考虑便要求他攻城,他心下发寒,怕他趁机夺权,才在营帐内留了护卫,没想到,真管用了,虽然没防了他,但防了别人,昨日闯入他营帐中的也是一个高手,否则不会杀了他的护卫最后又得手刺了他一剑。若昨日他只自己,也跟张行一样,必死无疑。 张运颔首,“听二叔的。” 叔侄二人又商议了片刻,张运耐不住身体虚弱,又睡了过去,张承也回了自己的营帐。将派出搜查的士兵没召回,继续在外搜查。 南平城内,宁池等人一直提着心,丝毫不敢放松,昨日夜二十万兵马的兵营虽然乱了一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机会很好,但宁池依旧没敢动,毕竟,那是二十万兵马,而他手里,只有三万,即便出去趁机动手,也打不过二十万兵马。 宁池只能打起全副武装提防着,同时也焦急地等着援军。 宁泽也提着心有空就跑去暗牢里跟张茂聊天,问张茂一些关于冀北平西将军府的事情,到了这时候,张茂倒是不再等苏容了,有问必答,且说出来的话依照宁泽的判断,不像说假。 比如他说,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养兵四十五万。 宁泽都震惊了,“四十五万?” 他记得护国公府,也才养兵三十万吧? 张茂点头。 宁泽不敢置信,“这些人都是哪里搜罗的?怎么这么多人在冀北参军?” 朝廷律例,冀北只许养十万兵马,这多出来三十五万,多么庞大的数字,怪不得冀北的平西将军府这么多年这么能吞国库的银子呢。 “我父亲手里有陛下派人私下扩充冀北军的密旨。”张茂道:“你知道的,陛下那些年,忌惮东宫,防备护国公府,怕两厢联手,威胁陛下的大位,我父亲知道陛下难安,便在当年入京为太后祝寿时,撺掇陛下私下豢养兵马,超过护国公府,以防有一日护国公府生乱。” 宁泽点头,太后薨了时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这么说张平撺掇陛下,要比那靠前。毕竟,那是太后还活着时的事儿了。 他觉得这个消息自己还不如不听,冀北军这么多兵大梁这怕是要完吧? 他无语极了,“陛下怎么这么昏聩?” 张茂道:“的确十分昏聩,他不相信东宫,不相信护国公府,偏偏相信我父亲。” 宁泽小声说:“这么昏聩的陛下,是怎么生出的英明太子?不会太子殿下不是陛下的亲儿子吧?” 张茂沉默,这他也不知道。 宁泽摇摇头,“不不,肯定是亲的,呸呸呸,我不能这么想,七小姐与太子殿下是表兄妹,关系极好,我以后再不能说这话了,七小姐向着太子,若被她听到,万一不带我去南楚了怎么办?” 张茂看着他,“你想的是不是有些远?还不如先想怎么过去眼前这一关。只要外面攻城,援军不到,你确定你能活着出南平城去南楚?” 宁泽不爱听,恶狠狠地道:“只要外面攻城,一旦顶不住,我就先杀了你,我死你也活不了,咱们俩铁定死一块。你最好祈祷你那二叔顾忌你,不会攻城,希望援军赶快来。否则,咱们俩九泉之下也要做一对鬼。” 张茂:“……” 他就知道,他早就放弃自己逃跑或被人救出去了,从被抓那时就知道了。 宁泽见他不再说话,哼哼,“昨夜冀北军的兵营里乱了好一会儿,喊打喊杀的,好像是进了刺客。后来我大哥说,冀北军调走了十万兵马,似乎去干什么了,不过咱们被困在城里,也得不到他们具体去做什么的消息。不过猜测,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攻城。”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五七章 危险(一更) 苏容睡足了,也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暗室内存储的东西足够支撑十多日,所以,众人倒也不怕断水断粮。 用过午膳,反正闲着也无事儿,苏容继续指教周顾下棋,凤凌、子夜等人围在二人身边观棋。 都说观棋不语,但凤凌与子夜这俩人可不是个观棋不语的,不过说的倒是与棋盘上的落子是不太相关的话。 只听子夜说:“我家公子除了棋艺差些,其余的都很厉害。” 凤凌也觉得周顾的棋艺是不太行,这棋与他别的谋思推算剑术等确实差远了,便说:“是吗?那姐夫会做饭吗?” 子夜“呃”了一下,挠头。 周顾扭头对凤凌说:“我不会,听说你会做饭?改日你教教我。” 凤凌眨眼,“姐夫,你要学做饭啊?不用的,你若是想吃,我做给你。那什么,君子远庖厨嘛,你还是不要下厨房的好,免得弄一身油烟味。” 他其实想说,他怕他姐嫌弃他一身油烟味,毕竟,如今俩人睡觉在一张床上,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这谁能想到,在几个月前,他们俩闹的多僵啊,那时他都差点儿以为这俩人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呢,谁知道后来还有这变数。 周顾似乎思索了一下,“油烟味是不太好闻。” 她看向苏容,“你会做饭吗?” “不太会。” 周顾琢磨着,“那我还是学一下吧?” 他不知道夜归雪会不会做饭,苏容既然选了他,他总不能比夜归雪差太多。 苏容不知道周顾心中所想,“唔”了一声“倒也不必吧?不是有凤凌在吗?” 她不觉得他学做饭,会比凤凌做的更好吃,毕竟凤凌喜欢研究下厨,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而且,既然嫌弃油烟味,那就更没必要了。 周顾忽然想起来,“苏大哥好像会厨艺。” 那日去谢府,他偶然听说的,当时也是十分惊讶。 “嗯,我大哥会。” “那我也要学。”周顾又转向凤凌,“你教我。” 凤凌眨眨眼睛,“好吧!” 他不嫌弃油烟味他就教。 “专心下棋。”苏容用棋子敲了敲桌面。 周顾点头,连忙又专心下来。 子夜凑近凤凌小声说:“我家公子要学下厨,我是不是也得学啊?” “好像是吧?”没道理主子辛苦学,身边人搓着手等着吃的。 子夜后悔跟凤凌说话了,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转移到擅庖厨上了,他顿时苦兮兮的闭了嘴,打算做到真正的观棋不语了。 苏容身体到底还在养伤中,对弈一局后,周顾便让人收了棋盘,让她歇着。 苏容其实并不累,但还是听周顾的,从善如流,躺回了软塌上,但她睡的太多,没什么困意,颇有些百无聊赖。 凤凌最懂苏容,摸出一本画本子,“姐,您看画本子?” 苏容觉得这个打发时间不错,伸手接过来。 密室内夜明珠明亮,看画本子并不费眼睛。 周顾见苏容有了打发时间的东西,怕她拿着累,便伸手夺过来,挨着她躺下,“我帮你翻页。” 苏容点头。 于是,俩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看同一本画本子。 凤凌与子夜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真黏歪真体贴”六个字,这若是搁以前,都不敢想的。 密室内的时间是漫长的,南平城内的时间也是度日如年。 京城东宫,太子燕回声派人私下买军饷后,觉得燕麟不能留了。 就比如这次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叛乱,他就不敢将消息第一时间透出去,通过朝廷来解决,因为他不信任燕麟,不相信他为了大梁江山,会放弃自己的野心和私利。万一他借此勾结张平生事,那朝廷会比如今危险的多。 他派人时刻关注着二皇子府的动向,同时又派人沿途去迎押送进京的张允,这个人证,千万不能有失。 二皇子府,燕麟等了数日,没等到张允得手的消息,反而等到了张允失手被秘密押送进京的消息,他脸顿时变了,“这个张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来回在御书房走溜溜,脸色铁青,“若是让他平安被押送进京,本殿可就完了。” 他心中清楚,太子燕回声怕是通过宁瑶手里攥着他那些年的证据,但那些东西,拿出来,他罪不至死,因为,他那些年十分小心谨慎,凡事都尽量让二皇子燕礼出头,他躲在他背后吃肉喝汤,他父皇已经惩治了燕礼,届时他往他身上推就是,不会被伤筋动骨,但是如今的张允不同,他为了让张允截杀苏容、宁家姐弟,动用了河云郡兵马,私自买通朝廷官员动兵,这可是大罪。 他当即咬牙,“燕回声既然安排人秘密押送张允进京,本殿若是想从他手里夺人,怕是难。” 他问幕僚,“你们说,本殿该怎么办?” 幕僚们也不知道,一个个脸色惨白,若是二皇子反了这等大罪被捅出来,那他们也跟着完蛋这是关乎性命举家获罪的大事。 其中一幕僚咬牙道:“殿下,即便难从太子手中夺人,但也要死命夺啊,否则一旦让张允被顺利押送进京,您可就完了。” 其余幕僚都赞同地点头附和,“正是啊,殿下不能因为难夺人,便这般不动手啊。” 燕麟看着幕僚们,“自然是要动手的,但因为派人杀苏容和宁家姐弟,本殿已折进去一半人手,若是将剩余的人手都派出去,本殿手中便无人可用了。这样一来,若是成功还好,若是不成功,难道本殿就只能赌抢人这一条路?只能看着燕回声用张允将本宫拉出来列数各项大罪,然后如我大哥一样毫无反手余地?” 幕僚们摇头,“这的确不是上策。” 一幕僚道:“在下觉得,应该两手准备,一是派人去抢人,将张允杀了封口,二是尽快在京中,给太子找些麻烦。让太子无暇他顾,咱们才有一线生机。” 燕麟眯起眼睛“给太子找麻烦?如何找?” 这名幕僚道:“属下这几日发现,东宫似乎有动作,应与护国公府有关。” (本章完) 第四五八章 参奏(一更) 燕麟也发现了,东宫最近似乎暗中有什么动作,他已让人查了,但还没有结果。燕回声做事情隐秘,根基又深,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 但如今幕僚说似与护国公府有关,那就可以顺着护国公府的方向查。 护国公府如今周顾不在,府中只有个老护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都老了,很多事情有时候力不从心,只要让属下下功夫查应该不会无缝隙可钻。 于是,他当即派了人去查。 诚如燕麟猜测,护国公府即便再谨慎,也不是铜墙铁壁,尤其是,查护国公府,避免不了的不止查府内人,还要查府外人,尤其是身在军中的那哥仨。 这一查,不过两日,便查出了一件大事儿。 护国公府掌管的军营,似乎少了二十万兵马,而护国公府私下里,也命人采买军饷粮草。 自古以来,兵马异动,这可是大忌。 燕麟一下子开心了,当日夜便写了折子,转日就在早朝上参了护国公府私下妄动兵马一本。 这一本参下去,举朝震惊。 三十万兵马,悄无声息没了二十万,都哪里去了? 皇帝没得到什么消息,闻言脸色一沉,老护国公无事不早朝,所以不再大殿上,他将目光落在燕回声身上。 燕回声面色不动,对皇帝拱了拱手,“父皇,儿臣也有本奏,是关于二哥买通河云郡守林晟与副使张允,妄动兵马,杀苏容与宁家姐弟一事儿。张允越界动兵,如今正被押入京中。” 朝廷们闻言又是一惊,目光从燕回声身上转到燕麟身上。 燕麟咬牙,死活不能承认,“儿臣没有太子冤枉儿臣。” “是不是冤枉,总要看证据。”燕回声道:“二哥狡辩也无用。” “谁狡辩了?”燕麟心恨,“护国公府妄动兵马一事儿,太子看来知晓,此事才是要给父皇与朝臣们一个交代才是。” 燕回声道:“此事自然有交待,二哥放心。” 他又拿出一本折子,呈递给皇帝,“这是南平侯快马递进京的折子,刚刚到了儿臣手里,还没捂热乎,请父皇过目。” 他没说折子内容,将折子递了上去。 太监接过折子,递给九阶上的皇帝。 皇帝打开折子,一看之下,脸色都变了,比得知燕麟说护国公府私下妄动兵马时脸色还变的难看,他当即问燕回声,“此事当真。” 燕回声无奈,“父皇,此乃天大的事儿,南平侯所言,岂敢有假?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皇帝的手有些斗,当即问:“你是早得到了消息?所以,护国公府的兵马,是你调动的?” 燕回声颔首,“父皇既已将冀北之事全权交给儿臣处理,儿臣自然有权以兵动兵。”,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燕麟,“冀北的平西将军府,乃二哥的岳家,儿臣不敢大意,故而,此事在得到消息时,暂且瞒下,就等着今日南平侯的折子到了。” 父子二人一来一往,一问一答,让朝臣们摸不着头脑,燕麟隐约觉得不妙,但也摸不到头脑,但宴会厅提到他的岳家,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果然皇帝听闻后将折子砸到了燕麟的脑袋上,愤怒道:“燕麟,你可知道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反了?” 燕麟大惊失色,脱口而出,“父皇,这不可能!” 他知道冀北的平西将军府是有反心,但也不该是这么快啊,这如今是什么时候?是适合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反的时候吗?他真是半丝也没得到消息。 他被折子砸了个正着,额头被砸出了一片红,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慌,是真正的慌。 他是打算利用冀北平西将军府的,但却不是如今这般,他不明白极了,平西将军府怎么就这时候反了? “将折子捡起来,你自己看。”皇帝一看燕麟的样子,便知道他不知情,心下好受些,若是他这个儿子知情却联合平西将军府糊弄欺骗他的话,他现在就一剑将他杀了。 燕麟弯下身,有些手抖地将南平侯的折子捡起,折子的内容很简单,只说了一件事,冀北的平西将军府反了,调兵不下二十万,围困南平城,逼南平城投降,一旦南平城不降,冀北军便要踏平南平城,还请陛下速速调兵增援南平。 燕麟不敢置信,“这不可能,平西将军府怎么突然就反了呢?”,他白着脸看向皇帝,“父皇、这、这张将军不是一直得您器重吗?儿臣、儿臣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 皇帝脸色黑沉,“你当真不知?” “儿臣当真不知。”燕麟觉得自己要完了,暗恨张平说反就反,事先没有丝毫预兆。 “好,朕姑且暂时信你不知。”皇帝眼神冷厉,转向燕回声,“你何时得到的消息?” 他对太子也不满,也有怒,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敢瞒着他私自调兵。 “儿臣于七日前得到的消息。”燕回声直言,“未防二哥生事,儿臣便将此事瞒下了。” 皇帝一噎。 燕麟恨死燕回声了,“你……与我何干?” “此言差矣,平西将军府多年来与二哥来往甚密,孤哪里知道二哥是否与平西将军府一起联手谋反作乱,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南平侯的折子一日未到,孤便没办法将此事公诸于朝堂。”燕回声看着燕麟,“二哥敢说,若是你早早得了消息,会不生二心?” 燕麟也几乎噎住,但他死活不能承认,否则他就完了,“我没有,我身为父皇的儿子,大梁的皇子,岂能与人一起谋害大梁江山?” 燕回声道:“原来二哥知道,但这么多年,二哥可没做几件对朝廷对社稷有利的事情。多数都是为着一己私利而谋位。” 燕麟白着脸反驳,“你少污蔑我。” 燕回声面无表情,“是不是孤污蔑二哥二哥无需与孤多费口舌,孤的手中有多年来二哥行事的证据,还有待张允被押送进京,只要着人审理,便可明白。”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五九章 气晕(一更) 燕回声不想再与燕麟多废话。 他转过身,对上首的皇帝道:“父皇英明,儿臣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儿臣身为储君,又早得父皇所言防备平西将军府,全权处理有关平西将军府诸事,所以,儿臣为了稳固大后方京城,稳固朝纲社稷,暂缓公诸护国公府调兵前往南平支援一事,实乃迫不得已,还望父皇恕罪。” 皇帝脸色虽然不好,但的确如燕回声所言,他不可能治他的罪,毕竟,如今平西将军府真的反了,张平狼子野心,真的要夺他的江山,二皇子燕麟照这样看是废了,他不能再降罪太子,哪怕是他私自与护国公府联合调兵都不通过他这样的大事儿,否则朝纲不稳,社稷大乱,弄不好便有倾覆之危,他还如何坐在这把椅子上? 如今的燕回声,已不是以前被他钳制打压的燕回声,如今的护国公府亦然,当真听了燕回声调遣,他这个九五至尊,快成了摆设。 但他又能如何?他如今只能相信他这个儿子,没有弑父的心。 皇帝深吸一口气,对燕回声道:“太子考虑的是。” 他问燕回声,“你得到消息后,是如何调兵的?” 燕回声将如何调兵,与皇帝简单说了。 皇帝放心下来,“这么说,南平一定可以保住了?” “不一定。但苏容与周顾都在南平,南平侯与世子也会全力守住南平,还有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周深与三公子周澈也会速速行军前往南平援救。”燕回声道:“如今,当务之急,虽然是南平,但也不是南平儿臣怕平西将军张平真正的目的兵分两路攻打京城。” 皇帝面色大变。 朝臣们也齐齐变了脸色。 燕回声道:“这是很有可能之事,张平多年来,被父皇纵容,利用国库库银,养肥自己,私下豢养兵马,儿臣已派人查知,不下四十万。此回他派人调兵攻打南平,调用了二十万,剩余二十万,不可能守着冀北驻兵不动。” 皇帝有些慌了,“除了攻打南平,他还要攻打哪里?如今可得到了消息?” 燕回声摇头,“儿臣还未收到消息,但这才是最可怕的,儿臣猜测通往京城最快最捷径的路是青山城,但至今没有消息,儿臣怕青山城早已被他买通,私下大开城门,下一城,便是陇西郡,那么以时间算来,若他当真收买了青山城,攻打陇西郡,不出三日内,一定有消息。” 皇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被燕回声的推测惊吓的有些心怦怦跳,若他没记错,陇西郡也才几千兵马啊。 有一位大臣白着脸替皇帝开口:“太子殿下,您既已推测出,可派兵陇西郡了?” 燕回声摇头,“护国公府掌管三十万兵马,已被孤调走二十万,只剩余了十万兵马,守卫南关口,这是入京的必入口,孤没敢轻易调动。” 皇帝急了,“朕还有京麓十万兵马呢,你为何不敢调兵?” 他如今已不不再不满燕回声私下联合护国公府调兵一事了,只觉得他既然推测出了,做的还不够,都应该将护国公府的兵马派出去。 燕回声看着皇帝,余光扫到燕麟,淡声道:“父皇,您确定,京麓那十万兵马,当真是您做得了主吗?” 皇帝当即喝问:“你这是什么话,朕做不了主,还能谁做得了主?” “二哥,你不如告诉父皇,掌管京麓兵马大营的陈禾,你每年送他白银十万两,那些银两,都从哪儿来的?且一连送了七八年,二皇子府,当真是生财有道出财也有道。” 燕回声此言一出,又是满朝皆惊。 皇帝脸色都黑如炭了,当即腾地站起身,“燕麟!” 燕麟难以置信地看着燕回声,很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隐秘,他是通过张平那边送的,按理说燕回声不该查出来,张平…… 他想到张平,整个人一下子软了。 燕回声连张平有反心早就察觉了,那自然是派人去冀北查了,能查出来这件事情,好像也不奇怪。 皇帝一看燕麟绷不住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暴怒,气的几乎吐血,“燕麟,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朕手中的京麓兵马,你都敢染指。” 他说着,走下龙椅,来到燕麟面前,暴怒地踹了燕麟一脚。 燕麟不敢躲,皇帝用了十足的劲儿,他被一脚踹的趴在了地上,惨呼了一声。 皇帝不解气,又踹了几脚,直将一腔怒火发泄到燕麟身上,“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好儿子啊,朕今日要杀了你。” 他大喝,“拿朕的宝剑来。” 朝臣们都吓傻了,多少年了,皇帝自做皇子时,就颇有些弱态,登基还是靠了老护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登基后,虽疑心重,但却也依旧是个平和极少见暴怒的君主。 如今竟然当朝就要杀二皇子。 不过想想二皇子燕麟做的事情,好像也不例外。 那可是比禁军还重要十万兵马啊,皇帝这些年,对待京麓兵马,一直与禁军一样,死抓着十万兵马,这是他这个皇帝能够还算踏实睡觉的底气,却没想到,自七八年前起,便已经漏风了。而皇帝,无知无觉地这样过了七八年,还未打压太子,而七八年的时间里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之处。 “父皇,父皇,儿臣错了,儿臣是受那张平蛊惑啊父皇,父皇,您想想,您这些年,不是也纵容张平私养兵马吗?儿臣、儿臣是为父皇分忧啊。”燕麟整个人恐慌极了,被皇帝踢的吐了一口血,但也不敢昏过去,趴在地上,抱着皇帝大腿求饶。 皇帝暴怒,抬不动脚,死死盯着燕麟,听他提到自己这些年纵容张平的所作所为,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撅了过去。 燕回声眼疾手快,伸手扶住皇帝,见他已晕,他当即对人喊,“快宣太医。” 然后,他一脚踢开燕麟,沉声吩咐道:“来人,将燕麟打入天牢,待父皇醒来发落。” (本章完) 第四六零章 静养(二更) 燕麟的动作快,燕回声的动作更快。 他既然敢私下联合老护国公调派兵马,便有把握在被捅出来之时控制局面。 二皇子燕麟早就在他的监视中,他但有动作,东宫便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所以,南平侯请求支援的折子其实没到,到他手中的折子是南平侯请求皇帝降罪辞爵的折子,而被燕回声拿到手中后在得知燕麟要动作时,命人借由南平侯的字迹临摹了一封冀北谋反的折子。 果然,这封折子在早朝上起到了重要作用,所有人一下子被折子中的消息砸懵了,事情被他掌控在手中。 谁又能想到,堂堂太子,会命人伪造了南平侯的折子呢? 就算有朝一日南平侯知道,此事他也会甘愿背了,绝对不会说那封折子不是他写的。毕竟,如今的南平侯府,早已投靠东宫。包括南平侯本人。 燕麟犯了这么大的事儿,朝臣们无人敢为他求情,二皇子一派也都吓的心肝颤,只能亲眼目睹皇帝被气晕,燕回声身为储君代政,将燕麟打入天牢。 二皇子一派毫无还手之力。 朝臣们早已在燕回声起势后,三分之二的人已是东宫势力,只剩一小部分中立派与一小部分死忠的二皇子党。薇薇之火,在燕回声的掌控下,并不能燎原。 二皇子党人人自危,都觉得完了,早朝后,纷纷奔走,向人求救。 有的人甚至是求到了东宫门前,愿献金银珠宝无数,只求太子殿下网开一面,保全家老小。 自古以来,争权夺位,成王败寇,如今的二皇子燕麟,便是那个跌下云层的寇。 燕回声一概不理会,只是守在皇帝床前,等着御医诊治,等着皇帝醒来。 短短时间,皇帝几次三番被气晕,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尤其今日被气的最狠。 太医院的院首给皇帝把脉后,对燕回声拱手,眉目沉重,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陛下这……怕是不太好。” “怎么个不太好?”燕回声眉眼亦沉了沉。 院首有些不好说。 燕回声挥手将人都打发了下去,看着院首“你只管对孤直言。” 院首压低声音,“陛下接连震怒,气伤肺腑,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若是仔细修养,再不动肝火,修身静气,可保三五年寿命,若是再来一次,怕是……无力回天。” 燕回声沉默。 院首抬眼看燕回声,从这位储君的面上看不出心中所想,但他可以感觉到,皇帝如此,太子并不是高兴就是了。 到底是父子,血脉相连。 院首暗暗叹了口气,“总之陛下需静养。” 燕回声颔首,“孤知道了,待父皇醒来,你如实对他说。” 院首垂首应是。 皇后得到消息,从后宫匆匆而来,进了养心殿,见太子面色不太好,皇帝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已得知了早朝上的事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想皇帝是活该,还是该想皇帝这副样子对太子是有利还是有害了。 她低声道:“你父皇这里有母后守着,你去忙吧!” 二皇子一党,如今为首之人已下天牢,其余所有人,正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时,要趁早收拾。 燕回声摇头,“不急。” 皇后看他表情不对,人也不走,问:“太医怎么说?” 燕回声不隐瞒皇后,将太医的原话说了。 皇后听完后,一时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皇帝正值壮年,以前身子并没有不好,很是生龙活虎的,珍贵妃一事,对他打击最大,如今燕麟伸手进京麓兵马大营一事,又让他彻底爆发,大受打击。他这些年,所做的,多数都是错的,所防备的,却是忠心的,不防备的,却是乱臣贼子,死死握在手中的,倒头来发现是一场笑话。他焉能不吐血? 到底是结发夫妻,虽然早就消磨没了感情,皇后此时却也高兴不起来。 皇帝打压太子那些年,皇后其实暗地里恨了无数次,恨不得做梦都盼着皇帝赶紧死,但等到他身体真正被弄垮了时,她发现自己反而没那么恨。 皇后想着,大约是如今她的儿子太子之位稳固,顺风顺水的缘故吧,皇帝无论怎么说,也没起过废太子的心思,这便让她没那么恨他赶紧死了。 母子二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养心殿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皇后道:“那个陈禾,如此祸害,你可着人控制起来了?” 燕回声颔首。 自然是控制起来了,否则他也不敢将此事捅出来,在他捅出来的那一刻,陈禾便由人绑了。 燕麟买通陈禾,手伸进京麓兵马大营,他自然也收买了人,只不过,是陈禾的亲信而已。 皇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养心殿内,皇后与太子守着皇帝,养心殿外,朝臣们焦急地等着消息。 太医院的院首从养心殿出来,便被众人围住,都是老臣们,更关心皇帝的身体。 院首自然不会像对燕回声一般透露皇帝的实在病情,只说皇帝气火攻心,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他已开了药方子,皇帝最快也要傍晚醒了。 朝臣们齐齐松了一口气,皇帝没事就好,但皇帝没事儿了,还有一桩更要命的事儿,那就是太子推测的,张平兵分两路,来攻打京城一事儿,这若是料准了,那京城就危了,他们这些人,都会陷入危险,每个人都家大业大的,可不想张平打到家门口,更不想改朝换代,他们都想好好活着。 于是,有朝臣等不住地问:“太子殿下呢?殿下怎么还没出来?” 按理说,皇帝无性命之忧,太子殿下肩头担子重,得赶紧出来召集朝臣们商议对策的啊。 就等不到人,有老臣要求求见太子。 外面三催四请,皇后无奈,“你去吧!你放心,这里有母后守着。”,她低声低语,“若是好好修身养性,不还有三五年呢吗?” 言外之意即便伤心,也不在这一时。 燕回声颔首,站起身,出了养心殿。 (本章完) 第四六一章 虎符(一更) 朝臣们见太子出来,都打量太子脸色,没从燕回声的面上看出什么来。 燕回声在朝臣们面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让朝臣们猜不出心中所想。所以,朝臣们也只是依照往常一样,请燕回声赶紧去议事殿议事,商议关于张平谋反一事的应对之策。 这可是关系大梁江山社稷,也是干系所有人身家性命的大事儿。 燕回声难得见朝臣们都急了起来,便跟着众人去了议事殿。 太医院院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如他开出的方子所言,皇帝傍晚果然醒了过来。 皇帝醒来后,看着昏暗的宫殿,坐在床前不知道想什么的皇后,喊了一声皇后的名字。 皇后连忙扶皇帝起来,宫女太监围上前,伺候皇帝喝水吃药。 一通忙活后,皇帝总算有了些力气,靠着靠枕躺在床上,对皇后问:“朕昏睡了多久?” “时间不长,您今日早朝昏睡,如今将将傍晚。”皇后道。 皇帝心想昏睡了近一日,时间其实也是长的,不过比起上一次,确实要短些,因为他心中记挂着张平谋反的大事儿,即便昏迷着,心下也难安,这才醒了过来。 他问:“太子呢?” “太子守了您大半个时辰,便被朝臣们催着去议事了。”皇后叹了口气,“据说晌午都没用午膳,如今怕是还在议事殿。” 皇帝点头,“派人将太子喊来。” 皇后颔首,吩咐人快去叫太子。 有小太监去找太子后,皇帝脸色苍白地问皇后,“你说,朕这个皇帝做的,是不是很失败?” 皇后虽然心里上觉得皇帝做的的确十分失败,但看着皇帝苍白的脸色,却不想再加重他心里上的难受了,毕竟,她如今也没想让皇帝早死,反正他儿子的位置是稳了。 于是,她摇头,“陛下别想太多,太医说您要仔细安养。” 皇帝十分执着,“朕问你话呢?” 皇后摇头“陛下也有成功的地方,太子从未让您失望过。” 皇帝看着她,“朕能感觉出,你这话是出自真心。”,他承认地点头,“也是,你生的儿子,朕自小立他为太子,这些年,虽有打压,但从未想过废除,确实在他的身上,也算有成功之处。” 他说着,咳嗽起来,“朕刚愎自用,爱重权利,识人不清,愧对先皇临终嘱托,朕不是一个好皇帝。” 皇后心想,多少人终此一生,都不承认自己错了,尤其是身为皇帝,自古昏君无数,但她面前的皇帝,也算有可取之处,人还未到大限,便已认识自己错了。且句句诛言。 皇帝又道:“朕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皇后不知道该什么,便听着皇帝自言自语,也许,他不是想让她附和,只是想跟她说说这些话罢了,她听着就是了。 燕回声来的很快,他来到后,皇后便出了养心殿,避开让父子二人说话。 燕回声站在床前,看着皇帝,觉得他一日之间,似垂垂老矣了。 皇帝也看着燕回声,他近来时常看他这个儿子,也在尽力修复父子关系,抛开皇权,他看自己最出众的儿子,觉得既欣慰又感慨,甚至还觉得他脾气比以前大了不少,时常说硬邦邦的话气他,让他在能承受的范围内隐隐的有些恼怒。不过他都能包容了,若是搁在以前,这些是决计不可能的。 他没说话,伸手入怀,手有些虚力,看起来有些发颤,只见他在怀中摸了半晌,摸出一块虎符,递给他,“这是京麓兵马大营的虎符,朕如今交给你了,你看着调兵吧!” 燕回声没接,“父皇当真给儿臣?” 他与皇帝彼此心中都清楚,京麓十万兵马,被皇帝攥的有多紧,这是他身为帝王保命的权势,他是多么看重手中攥着的皇权,他们父子二人彼此都清楚,否则也不会有皇帝害怕太子权势声望多大,而忌惮打压他,扶持燕礼燕麟与他抗衡了。 走了这么多年的弯路,没想到,一朝就这么快要对他放权了。 “朕不想还活着,就亡国,也不想九泉之下,无颜去见你皇祖父。如今朕知道错的有多离谱,自然要赶紧挽救。朕如今这副身体,已禁不住事儿,不能折腾了,朕也清楚,朕没心力了。”皇帝拉过燕回声的手,将虎符塞进他手里,“幸好朕还有你,能为朕收拾这一堆烂摊子,身为君,朕做了许多错事儿,身为父亲,朕也做了许多错事,对不住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燕回声攥住虎符,目光平静,“自然父皇信任儿臣,儿臣断不会让父皇失望。” “朕知道。”皇帝撤回手,似乎有些留恋虎符的温度,毕竟他日夜带在身边,每日不离身许多年。 他将手放在被褥上擦了擦,似乎想擦去对虎符留恋,“朕听你母后说,这一日,你与朝臣们都在议事殿议事?关于张平谋反一事,可有应对之策了?” 燕回声道:“国库不丰,粮草军饷不裕,朝廷所有兵力加起来,也堪堪与冀北的兵力相当。不过好在因为表妹苏容的关系,怕大魏来犯,早在一个月前,就已让户部开始想办法丰盈国库,目前国库尚且能应对三月军饷,所以,必要在三月内,平叛张平。周澈与周深各带十万兵马去了南平,令南平有周顾与苏容在,应该能守住。至于陇西郡的第二路张家兵马,怕是张平亲自带兵,儿臣与朝臣们商议,打算带十五万兵马亲自去应对张平。京麓兵马派出五万,再加上护国公府剩余的十万兵马。” 皇帝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你要亲自出京?不行!” “父皇放心,儿臣……” “不行。”皇帝断然道:“你必须留在京城,护国公府的周卫呢?让他去。” 他不等燕回声再开口,又道:“朝臣们同意你去?即便他们同意,朕也不同意。” 燕回声沉默朝臣们自然同意他去,听他说要亲自去,也与皇帝一样,一下子就慌了,坚决反对。 (本章完) 第四六二章 赐死(二更) 皇帝气伤内府,需要将养,燕回声也知道自己其实离不得京城。 毕竟,二皇子一派的势力还没处理,谁知道是否有张平的势力暗藏在燕麟一派中等待关键时候作乱。只要他前脚离开京城,兴许后脚燕麟就被人弄出天牢,如今燕麟自知自己已经完了,没准被人弄出天牢后敢吃了熊心豹子胆拼一把夺位。 除非,他在走之前,将燕麟给杀了。 但杀了燕麟,还有张平的人祸乱。这事儿需要他耗费时间连根拔起。 而如今,当务之急,是有兵出京,去阻拦张平的兵马。 燕回声看着皇帝道:“周卫自然要去的,但张平诡诈狡猾的很,既有武将的运兵本事,又有文臣的谋算,且手下谋士众多,儿臣怕周卫不是张平对手。” 周卫到底年轻。 “那就给周卫派两名谋算深的监军。”皇帝到底是皇帝。 燕回声道:“父皇可有人选?” 皇帝琢磨片刻,忽然发现,满朝文武,除了护国公府的周家人,竟然找不出谁能对付张平。总不能让老护国公一大把年纪再上战场。 他这些年,打压东宫和护国公府,信任张平和南平侯,扶持燕礼和燕麟,如今张平谋反,南平也陷入危机,他信任的人都不得用竟然想不出谁能跟周家人一起共同御敌。 皇帝面色有些惨淡,半晌,没选出人选来。 这时,有人禀告,“陛下,太子殿下,老国公求见!” 皇帝看了一眼燕回声,“快请。” 老护国公进了养心殿,看到皇帝的模样,也惊了一跳,明明正值壮年,数月前,瞧着身体硬实的很,连翻几次打击,这人竟成了这副模样。 可见,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陛下早些年种下的因,如今都成了苦果还到了他身上。 造孽! 老护国公见礼,皇帝挣扎着坐起身,“老国公免礼,你这时入宫,可是有要事儿?” 老护国公拱手,“老臣请旨,带兵前往陇西郡,去灭张平那狗东西。” 皇帝看着老护国公满头白发,连忙说:“这可使不得。” “使得。”老护国公道:“陛下不要小看老臣,老臣虽然老了,但这把老骨头也不是没用了,还是能上马杀敌的。” 皇帝看着老护国公虽然满头白发,但确实炯炯有神拿不定主意,看向燕回声。 燕回声没说话。 老护国公转向燕回声,“太子殿下,难道你也如陛下一般,小看老臣,觉得老臣人老了无用了?” “不敢。”燕回声连忙摇头,“只是如今冬日天寒,孤怕急行军,您的身子骨受不住。” “你放心,老臣这一把老骨头硬朗的很,每日顶着寒风,也要耍刀一个时辰,寒风再凛冽,老臣也是不怕的。”老护国公道:“区区张平小儿,老臣上阵杀敌时,张平还在吃娘奶呢。” 燕回声沉默片刻,对老护国公道:“即便孤同意您老带兵,但粮草不足,也是个大问题。容孤一日,命人筹备粮草,再做定夺。” 老护国公闻言觉得有道理,更何况一日也不算什么,张平也不能一下子打到京城来,便点头,“好,老臣等着。” 老护国公离开后,皇帝看着燕回声,“你当真同意老护国公带兵前去?” 燕回声道:“老国公虽身子骨已老,但论成算,的确别人不及他。” 皇帝心中也清楚,但还是道:“可是,若是派老护国公带兵,以后,大梁的兵权,就连你手中的京麓兵马,都要听护国公府调遣了。兵权过于集于一家……” 燕回声淡淡道:“可是如今无人可用,父皇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若是张平打到京城,兵临城下,大梁的基业,该如何守?” 皇帝一噎,没了话。 是啊,如今他还担心什么护国公府集兵权于一身,他真正该担心的,是张平会不会打到京城,能不能拦住他,收拾了他。 皇帝梗得难受,咳嗽起来,无论心中如何悔恨,但于事无补,他只能躺回床上,颓然地闭上眼睛,“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朕怎么就……” 怎么张平说反就反了? 燕回声不言接这话。 皇帝颓然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燕麟呢?他如今在哪里?” “父皇昏迷后,儿臣将他打入了天牢。”燕回声回。 皇帝恨极,“你去,给他送一杯毒酒,还有躲在他二皇子府的燕礼,也送一杯毒酒。” 这时候他明白,这两个人不能再留了,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他这时候但凡心软,都是对大梁江山对列祖列宗的不尊重。 燕回声抿唇,“父皇,您可想好了。” 皇帝无力地点头,“朕想好了,他们不能留了。将二皇子府抄家,二皇子赐死,将张婉……她是张平的女儿,你来处置,其余的,都你来处置吧!” 燕回声点头,“儿臣遵旨。” 他看着皇帝,“父皇休息吧,您身体重要,太医说您务必需仔细将养,否则恐伤天寿,儿臣不想太快接您手里的位置,毕竟大魏虎视眈眈,一旦查知大梁国内生内忧,必开战,儿臣必往前线,届时,朝中有父皇坐镇,儿臣才安心。” 皇帝听着这话本想生气,但却又气不起来,无力地摆手,“朕知道了,你去吧!” 燕回声点头,出了养心殿。 他离开后,皇帝睁着眼睛看着明黄的账幔棚顶,两个儿子,他是真没想到他也如先皇一般,晚年先斩亲子,为了稳定朝纲。 是他错了,太子早立,皇子们成年后,他就该早早赶他们去封地,让他们从根上就生不起野心,也不至于如今,他要赐给他们毒酒,让他们再无回头之路。 燕回声出了养心殿,摊开手心,看着手里的虎符,这些年,他被一再打压,心中生怨,以为直到他坐上皇位,他都不可能与他的父皇和解,没想到,他先跟皇权和解了,也拉着他和解。 他今日给了他虎符又赐死燕麟燕礼,他亲口下旨,总比让他来下手要顾全他的名声。 他父皇,糊涂多年,如今却也真正为他考虑了,像个君主,也像个父亲了。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六三章 求饶(一更) 燕回声亲自去了天牢,身边跟着皇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以及拟旨官员,总管太监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酒壶,一个酒杯。拟旨官员手里捧着一卷圣旨。 燕麟听到人声,立即扭头看来,见是燕回声,又看到他身边跟着的人以及酒壶酒杯,他脸色刷地白了,惊惧极了。 这一幕对他这个皇子来说,实在是明白意味着什么。 他自小就知道,皇帝赐死人,用的都是这套模式。 “二皇子接旨。”拟旨官员一般都负责拟旨,传旨的都是公公,他轻易不被派遣,除非是重要人物。 如今二皇子燕麟,就属于这个重要人物,被贬为庶民躲在二皇子府的燕礼,当然就不需要他亲自去了。 燕麟惊骇地往后退,看到那壶酒,就仿佛看到了死神降临,来勾他的魂,他退着退着“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对燕回声道:“太子,三弟,我错了,你饶过为兄吧,为兄再也不跟你争了……” 他求饶的话一开口,就顺畅起来,不停地对燕回声求饶。 燕回声目光淡淡,看着燕麟,好一会儿,才开口:“二哥,晚了,这是父皇亲自下旨。” “怎么就晚了呢,我们是亲兄弟,你饶我一命,我以后做牛做马,都听你的,再也不生二心。”燕麟面无血色,他不相信是皇帝下的旨,竟然要赐死他,燕礼也只是贬为庶民而已,他觉得就是燕回声要杀他,皇帝如今也做不了他的主了,他宁可折断骨头,求燕回声饶他一命。 燕回声看出他心中所想,对他道:“却是父皇下的旨赐死你与燕礼。” 燕麟震惊,原来也要将燕礼赐死吗?不是都贬为庶民了吗? “燕礼即便贬为庶民,依旧心有不甘,父皇大概觉得,留你们,着实不放心。”燕回声淡淡道:“二哥留着些骨气吧,不必求我了,父皇圣旨已下,孤是不会去帮二哥求的。” 他顿了顿,“若是大哥在贬为庶民后,二哥能引以为戒,当时便退出朝堂,孤兴许会看在二哥识时务的份上,网开一面,毕竟孤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但是二哥当时不仅没有引以为戒,而且还收留了大哥,继续谋划,孤岂能忍你?” 他没时间与燕麟再说全无意义的话,他哀求他饶他一命的话他也不想再听,于是,对身边摆手,“去吧,送二哥上路。” 拟旨官员闻言打开圣旨宣读,总管大太监干灌人毒酒这事儿很熟练,得心顺手,所以,圣旨还未宣读完,牢内便有人押着燕麟,灌进去了一整杯毒酒。 毒酒鹤顶红,发作很快,不会让人死前受太多折磨。 燕麟最后吐出的话是,“燕回声,我诅咒你,不得……” 总管大太监自然不能让他把完整的话都吐出口,立即用帕子一把捂住他的口鼻,让他自己将那两个字吞了回去,同时“呸呸”两声,“二皇子自己作孽,可怨不得旁人,太子殿下福泽深厚,吉顺长隆,千秋万载,谁也夺不去好运数。” 皇宫里长大的人,尤其是太子,看惯生生死死,所以,对于燕麟死前的话,他没有半分情绪,见他已闭眼气绝,他吩咐道:“收棺,厚葬。” 丢出四个字,他出了天牢。 二皇子府,他自是不必去的,派人去就好所以,总管大太监在灌完了燕麟毒酒后,带着人去了二皇子府找燕礼。 同一时间,二皇子府被御林军封锁,有官员带着人去二皇子府抄家。 二皇子一派主要涉案官员,皆在今日夜晚,有官员带着人前去抄家下了大牢,听候明日圣旨发落。 燕回声的动作很快,燕麟被赐死,他不可能放任二皇子一派再生乱。揪出张平埋伏的京中的线,也是必要之事。 这一夜,京中小一半的府邸鬼哭狼嚎,刑部、大理寺、京府衙门在内的牢内,人满为患。 燕礼是被总管大太监带着人从女人的床上拽起来的,他醉成了一滩烂泥,倒也没怎么反抗,一杯毒酒下去,人还不甚清醒地喊着“美人,这酒怎么这么辣,难喝,本殿不要。”的话。 喊完了,人便吐了血,吐血后似乎酒醒了,睁大眼睛,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了,很快便咽了气。 他大概是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人灌了毒酒,结束了他这一段时间醉生梦死的日子。 宫里德妃早就被打入冷宫,贤妃早被将为嫔位,但皇帝依旧派人给二人送去了毒酒。 两位妃子,死的更为容易。 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听候发落。 丽嫔听着隔壁哭声一片派人打听后,得知是陛下赐死了燕麟与燕礼的母妃,脸都白了。 谁能想到,德妃都被打入冷宫了,还没躲得了一死。 又想着幸好,她什么都没干,这些年,老实本分,虽被人陷害,母族完了,但她却好好地活着,不止保住了位置,他的儿子也好的。 他儿子比燕麟燕礼聪明,早早投靠了东宫,大约也是因为年纪小,没被陛下利用对抗东宫,所以,他诚心投诚,东宫接受了这个兄弟,连带着她这个生母也受益。 皇后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心想着,皇帝总算是干了一件为太子着想的事儿,到了这个地步,父子之情,与皇权大业比起来,还是祖宗的江山更重,燕礼都被贬为庶民了,还不甘心,跟着燕麟搅在一处,虽然他进了燕麟的二皇子府没干什么正事,但却也说明,燕麟与燕礼其实是差不多一样的人,只要不赐死,就会是一个潜在的祸害,面上瞧着也许没什么用到人,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没准什么时候就背后捅一刀。 陛下这么快就拔除了这个隐患,算是做了一件立于朝堂和太子的好事儿。 她问身边伺候的内侍,“宫外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内侍回道:“四皇子带着不少官员去各府抄家了,据说如今天牢里都盛不下了,这一波抄家,最开心的是户部尚书,总算不用为如何充盈国库糟心了。” (本章完) 第四六四章 任命(二更) 东四胡同谢府,大夫人正在跟苏行则感慨。 “这京中啊,天说变就变,今儿白天有人还堵着我要结亲,晚上一大家子都进天牢了。” 二皇子自从下了天牢,二皇子一派的人眼见不好,都疯了似的各寻出路,将注意打到苏行则身上的人不少,但谁能想到,宫里快刀斩乱麻,都没过一夜,陛下赐死了二皇子,二皇子一派的人都被抄家了。 苏行则也没料到,殿试上,他得了个状元,三元及第,琼林宴之后,他本要启程去冀北,太子殿下让他先等等再动身,这才不几日,便等到了张平已反的消息。 张平已反,就不存在他去冀北周旋利用怀柔政策了,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他看了一眼天色,“母亲,你先歇着,我去东宫一趟。” “都这么晚了,太子殿下该歇下了吧?”大夫人不太放心,都如此深夜了。 苏行则摇头,“太子殿下今夜怕是歇不上。” “那你多带些护卫,外面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大夫人嘱咐。 苏行则点头。 东宫内,燕回声的确没歇下,书房灯火通明,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苏行则到时已过了二更,在门口碰到谢临从里面走出来,谢临看到他,立即打招呼,“行则兄。” 苏行则颔首,“你这是?” 谢临抱了一摞卷宗,叹气,“我可算知道了,刑部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自我上任,忙了个臭死,我都十多日没睡上一个好觉了。”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这不,四殿下抓了人,天牢都人满为患了。据说今夜抓不完,明日要处理一波,一边腾出牢房,一边再往进塞人。” 苏行则明白地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忙吧!” 谢临忙是真忙,但聊两句的功夫还是有的,他凑近苏行则,压低声音说:“行则兄,你可收到了七小姐的信?如今南平是个什么情况啊?” 苏行则摇头,“七妹没写家书,我还不如太子殿下知道的多。” 谢临一听,想着这也是苏容能做出来的事儿,据说她压根就不爱写信,他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又小声说:“我得到了一个消息,不知准不准,听说南楚王病了。” “哪听来的消息?”苏行则问。 谢临不说,“哎,你别管我哪听来的消息,总之,是听说有这么个事儿。我就想着,得告诉你一声,空穴不来风,若是南楚王真病了,七小姐得赶快去南楚啊。” 苏行则抿唇,知道瑞安王府能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必有一定的消息渠道,谢临身为小王爷,不方便对他说而已,毕竟是瑞安王府的安身之本,他点头,“多谢,我会想法子告诉七妹这个消息。” 谢临就是这个意思,撤回身子,摆手,“行则兄,我走了。”,说完钻进了马车。 苏行则目送他离开,进了东宫。 他来时,太子的书房已没什么人,燕回声的桌前,摞了厚厚的一摞折子,陛下病重,折子都送来了东宫,太子是事情多,压的让人几乎透不过来气。 见苏行则来了,燕回声笑,“孤就知道你坐不住了。” 苏行则叹气,“殿下,同样科举入世,别人已忙的脚不沾地,臣未免太过清闲了。故而,臣来请旨,也给自己找一桩事情做。” “你想带兵?”燕回声问。 苏行则点头又摇头,“臣虽然读了些兵书,但带兵打仗,臣没经验,也没想弃笔投戎,臣就是想着,殿下若是定下去拦阻张平出战的将军,臣请旨做个监军。” 燕回声失笑“不必你来请旨,孤也是这个意思,本就打算派你做监军,最为合适。” 苏行则松了一口气,“看来臣白跑这一趟了。” “不算白跑。”燕回声指指一堆事务,“你既然来了,正好,帮孤分担些吧,朕打算命老国公为主将,世子周卫为副将,你为监军,后日一早,带兵十八万,前往陇西郡。” 苏行则讶异,“十八万兵马吗?” “对,本来我打算带兵十五万,但想想,十五万兵马对张平的二十万兵马,差距还是很大,尤其是京麓兵马,对敌经验不足,怕是比起张茂特意训练的精兵强将来说,难以迎敌,若再兵马人数差距太大,即便是老护国公带兵,怕是也要吃亏。所以,护国公府十万兵马,再加上从京麓调出八万兵马,京中留两万兵马,足够了。” 苏行则点头,“殿下考虑得极是。” 第二日一早,皇帝未能早朝,又颁布了一道圣旨,太子监国,代为早朝。 朝堂上,本来文武百官,但如今,因为大皇子与二皇子接连落马,朝臣们几乎跟着落马了一半,大皇子落马后,替补上了几人,但还没多少日子,二皇子也完了,二皇子的事情发作的快,这才第二日所以,早朝上稀稀疏疏地站着朝臣们,显得不规整,十分空旷。 燕回声上了早朝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任命了替补官员,一下子,升职了几十人,不等朝臣们反映过来,他又清楚皇帝一道出兵的圣旨,命命老国公为平叛主将,世子周卫为副将,苏行则为监军,明日一早,带兵十八万,发兵陇西平叛,收拾张平。 朝臣们无人反对,下了早朝后,太子前往议事殿,中立派的一位老臣去了养心殿求见陛下。 皇帝虽心中忧愁,但是听了太医与燕回声的话后,不敢不在乎自己的命,帝王惜命,本来也没什么错,于是,他躺在床上养身体,虽心中担忧着诸事,但也强迫自己好好养病。 听闻老臣求见,他正喝完汤药,摆摆手,请人进来。 老臣进了养心殿后,一看皇帝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陛下能见他,不像是被太子殿下给禁锢了,这样他就放心了,他拱手给皇帝见礼,然后婉转地说了太子早朝直接任命了几十名官员,这还是第一次,这些人没经过三省六部层层商议,而被储君直接任命官职的,这般大手笔,实在太令人惊骇了。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六五章 送行(一更) “太子给朕看过名单,是朕同意的。” 皇帝面对中立派老臣的婉转言词,肯定了燕回声作为监国太子,行使超越了各部之上的权力。 老臣闻言道:“陛下,这样是不是不妥?自古官员升迁,都要经过商讨,破格提拔的确有之,但也限于人数有限,如今殿下一举便提拔了几十人,这着实太令人震惊了。” “非常时期,太子也是迫于无奈,否则朝廷出了这么大的动荡,燕麟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不速速稳定人心,如何能应对内忧外患?”皇帝虽然也觉得过于开天辟地了,但还是觉得燕回声说的有理,朝廷官员的位置,素来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或者腾出一个坑有无数人等着填,若不是尽快将坑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赶紧替补上,拖延几日的话,大家都盯着坑想占,明争暗斗起来,那才是耽误事儿,容易出乱子。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平叛张平打紧,朝廷这大窟窿,尽快堵上也能尽快稳定朝廷。 老臣想想倒也有道理,没话说了,“陛下赶紧好起来吧!东宫昨夜又灯火通明了一夜,这样下去,太子殿下的身子骨也吃不消,幸好有四殿下,帮着太子殿下,能分担一些。” 皇帝点头,“老四是比他那两个哥哥都强。” 他考虑着,等张平的事情了了,再看看老四的表现,若是好的话,就给丽嫔升个位分,当然,这事儿还得燕回声这个太子同意才行。 燕回声预计是让老护国公次日一早带兵启程,多准备一日,但老护国公怕夜长梦多,所以,圣旨颁下的当日晚老护国公便与苏行则一起,前往军营点兵,带着十八万兵马,以及仓促准备的粮草,匆匆离京了。 盛安大长公主将人送到城门口,拍着老护国公身上的铠甲说:“你这个老东西,没想到,一把年纪,还是顶用的,不枉我这些年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养得身子骨还算硬朗。” 老护国公眉头一挑,“你这老婆子,怎么不说我是为了你们燕家守江山呢,你嫁了我,自然要好好养着我这把老骨头。” 盛安大长公主喷笑,“行了,你不是素来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梁的黎民百姓吗?” 老护国公咳嗽一声,见苏行则退离得远,懂事地避开让二人说话,他压低声音说:“那是说给外人听的,我当初娶你,可是立过誓的,就是为了你家守江山。” 盛安大长公主心下触动,这立誓是真的,老护国公还真没说虚言,受过当今陛下多少委屈,也咬牙忍着,这么忍着忍着,也就一把老骨头了,她笑着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知道,一直知道,我在京等你回来,你可不许比我先走。” “那是自然,这话咱们也是说好的了,让你走我前头,你放心吧!张平那狼崽子,打不过我,他才吃了几斤盐。”老护国公拍着胸脯保证,看着老妻,“赶紧回去吧,这天怪冷的,一把年纪了,还腻腻歪歪,让小辈们笑话。” 盛安大长公主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对苏行则招手,“行则,你过来。” 苏行则赶紧走了过来。 盛安大长公主对他道:“这老头子就交给你了,你帮我看着他点儿,他有时候啊,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 苏行则拱手保证,“您放心,晚辈一定看好老国公。”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点头见老护国公在一旁瞪眼,摆手,“行了,你们赶紧走吧!再晚天就黑了。” “你也知道天快黑了啊赶紧回去。”老护国公嘟囔了一句,与苏行则一起,翻身上马,向军营而去。 盛安大长公主自然没立即回去,而是目送老护国公身影消失,久久还站在原地。 直到国公夫人下了马车,来到她身边,“母亲,回去了,这天冷得很,您仔细身体。” 盛安大长公主点点头长长叹了口气,“今儿午时,听说太子殿下又得到消息,张平不是养了四十万兵马,而是养了四十五万兵马,张承带兵二十万,发往南平,那么,剩余二十五万,都有张平亲自带兵,发往京城,这可是足足差了七万兵马啊。太子殿下据说当时脸色都变了,但这个消息没敢往外透漏,对外还是说张平养兵四十万,兵分两路,他与张承各二十万,怕引起朝臣们的恐慌,也瞒着其实将所有的京麓兵马都带走了,京城没六一兵一卒,但即便这样,还是差了五万兵马之数。” 国公夫人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也白了,“母亲,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战役无数,公爹运兵如神,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但他毕竟老了,人的精力有限,老将哪里及得上年轻人和青壮年?”盛安大长公主心里其实十分担心,只是没敢在面上显出来,“都说周家门楣赫赫,战功卓绝,但我倒想宁愿不要这战功,也想我的夫君和儿孙平安。但我姓燕,谁都能说不,偏偏我不能。如今老的老,少的少,又都走了。府内就剩下玥儿一个小男丁了。” 周玥是世子周卫所生,周顾的小侄子,周家目前唯一的重孙辈的小男丁。 因为张平反的毫无预兆,战事起的急,所以,周卫连回府的时间都没能腾出来,世子夫人连如盛安大长公主这般跟老国公送个行,都没法做到,毕竟兵营还是有些远,妇孺也没法去。 国公夫人眼眶有些发湿,为何她能跟盛安大长公主婆媳关系处的这么好,一是因两人都是和善明理之人,二也是因为婆媳都是当家主母,肩负着护国公府主母的责任,感同身受更深。 当年盛安大长公主送走了老国公和几个儿子,后来老国公捡了一命倒是回来了,但一个儿子都没回来,如今盛安大长公主又送走了老护国公和她的孙子们,其中有她两个儿子,一个在南平,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个马上离京,前去平叛,她盼着他们,一定不要出事儿,否则,她可撑不住。 (本章完) 第四六六章 法子(二更) 张承派人搜山,整整搜了两日夜,没有搜到周顾的影子。 他怒道:“不知道藏在哪里,这人搜不到。” 张运道:“二叔,攻城吧,别再拖了。” 张承看着他,“你这伤……” 张承自己已能下床走动,但是张运可还不行,他的伤太重,得多养几日。 张运道:“我的伤无大碍反正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倒是二叔你,真不能再拖延了。否则朝廷的兵马一来,到时候要想夺下南平城,难于登天,不必想都知道,周顾甘愿冒险夜里摸进军营来杀你我,就是为了给南平城拖延时间。” 张承咬牙,“好,今夜攻城。” 他下令,将搜查的人都撤回来,做战前准备。 张承一声令下,冀北军撤出搜山,回返兵营,暗卫们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周顾等人出了闷了两日夜的暗道密室。 养了几日伤,苏容已能下地自己走动了,她恨不得蹦蹦跳跳两下,但刚有动作,便被周顾制止,他明明少年模样,却像个先生一般教训她,“都多大的人了?不知道你的伤还没好吗?别乱蹦。” 苏容瞪着眼睛看着他,“周顾,你有没有发现,你管我跟管女儿似的?” 周顾脸一红,看着她姣好的脸,想着若是他将来的女儿这么难管,这么不乖,他舍不舍得揍她? 苏容见他眼神飘忽,似乎在想什么不着边际的事儿,她无语了,“周顾,你不会在乱想吧?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周顾脸更红了,羞愤道:“我没有,你别瞎说。” 他即便想了,也不会承认的。 苏容不太相信,“你没想就好。”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跟拍小狗一样,“你乖哦,别乱想那些,大业未成,咱们先想点儿眼前迫在眉睫的事儿。” 她的意思是,能活着去即位都是难如登天,还想女儿呢,真是太会妄想了。 她自己都不敢想有一个像他模样的儿子的。 周顾没好气地拂开她的手,“你才是要乖些,伤没好,别乱动,否则我写信跟伯母告你状。” 苏容:“……” 她的确是有点儿怕大夫人,千里之外,还得想着怎么揍她一顿。 两日没沐浴,不止苏容难受,周顾也难受,苏容有兰芝伺候着擦洗身子后,周顾在隔壁一边沐浴一边想着张承不搜山了,应该是打算对南平城开战了,如今三哥还没来,二哥也没到,南平城能抵得过二十万大军的攻城吗? 显然是不能。 最多撑一日。得赶紧想法子。 周顾沐浴完,估摸着时间,去找苏容,果然兰芝已将苏容收拾好,擦洗了身子,洗了头,已给她穿好衣裳,正在给她擦头,他走进来后,对兰芝道:“你去吧,我来。” 兰芝抿着嘴笑着点头,将苏容交给了周顾。 周顾接过帕子,有些笨拙递给苏容擦头,这一头柔顺的长发,如黑色的锦缎,在他手下擦的小心翼翼,生怕扯到她头皮,又怕给擦断几根。 即便他瞧着笨拙,但苏容也不嫌弃,乖巧地坐着。 周顾觉得她这时候真乖,忍不住贴着她耳边亲了亲她,表扬,“真乖。” 苏容笑,这人自从解锁了婚书的功用后,用的十分理直气壮,好像是要把在江宁郡时的所有不开窍以及在京中时因为她退婚受的内伤都补回来,不是总亲她就是黏着她,让她都有些怀疑,自己不是一个人,是一块糖了。 周顾给苏容擦干头发,用梳子给她梳头,然后放下梳子,用手掌比了比她后背。 苏容瞧不见他的动作,却能感觉到他似乎在干什么,问:“比划什么?” 周顾从后面环着她,小声贴在她耳侧说:“在比你这长发何时及腰?” “什么意思?” 周顾轻笑,“长发及腰,就能嫁了。” 苏容:“……” 她好笑,“这么迫不及待啊?” 周顾“唔”了一声,“那是自然。” 他有预感,张平的谋反,不是突如其来,跟南宫家合作,或者大魏那里,怕是早有卖国嫌疑。若是这样推测的话,那么,她就要在平叛了张平后,没时间再磋磨在大梁了,得赶紧赶去南楚。否则,若是大魏也兴兵,那两国开战,南楚避免不了的,要卷进来,大梁需要南楚的相助。而他如今只拿了一纸婚书,至于大婚,指不定遥遥无期呢。 毕竟,一旦战起,指不定什么时候结束,长达多少年,都不好说。 “行,我明白了。”苏容伸手勾住他脖子,给予肯定,“那我以后不再偷偷摸摸剪头了。” 周顾震惊,“你竟然还偷偷摸摸剪头?” “是啊,要不头发太长,多麻烦,洗都累人。”苏容抱怨,“有一回母亲瞧见我拿着剪刀,气坏了,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问我要干嘛?小小年纪就要出家吗?后来请了我父亲,大哥,又召集了姨娘姐姐们,特意训话,说再看到谁敢剪头,就断谁的月例。” 苏容叹气,“我可不想她断我月例,所以,我就偷偷剪,每次不剪多,就剪那么一小寸,她发现不了,后来觉得姐姐们的长发极好,就我的却怎么才到后背,就不见长呢,我就说是我小时候不懂事儿,大约是用剪刀伤了它们,所以它们都不爱长了。” 周顾:“……” 他一言难尽,“伯母信吗?” “信啊。”苏容嘻嘻笑,“不信她又逮不住我。” 周顾伸手掐苏容的脸“调皮。” 苏容回掐他,“赶紧说正事,估算着日子,兵马没这么快来,得赶紧想办法。” “我刚刚想了,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太毒辣了,但也没法子,谁让如今咱们没兵没将呢。”周顾道:“南平城一定不能落入张承手里。” “什么法子,快说说?”苏容问。 周顾道:“咱们手里不是有毒粉吗?我觉得,可以再投毒一次。” 刺杀一次,投毒一次,总能拖到援军来了。 “投毒……”苏容琢磨着,“你的意思时,南平城外的河水里?二十万兵马所用的水源?” “对。”周顾点头,“虽然那道河,早已冰封,但凿了冰窟窿,还是能够取水的,冀北军二十万兵马,就饮用那条河里的水。” 苏容看着他,“南平城内的人,打地下深井的少,多数也是引那里的水喝。” “那没办法,投不致命,但让人浑身发软,手脚无力的毒,不损伤人,但是能救南平城。”周顾道。 苏容同意,“行,就这么办。” 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她得庆幸,她会制毒,否则一条河的毒,下轻了不管用,买可买不到那么大的量,自己制倒是可以。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六七章 坚定(一更) 于是,苏容开了软筋散的方子,让凤凌等人去找相应的药材。 周顾补充,“动作要快,别指望一次都弄够了,能弄多少赶紧送回来多少。” 凤凌明白地点头,立即带着人去了。 苏容摸着一只飞鹰的脑袋,对周顾道:“得给城内送个信。” 周顾也觉得必须送个信,至少能让宁池做好准备,家家户户有水缸的,赶紧填满,至少能撑三日不喝投过毒的水。 于是,苏容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绑在飞鹰的腿上,拍着它的脑袋说:“飞高些,别犯傻,别被城外的士兵给射下来,最好高入云层,然后入了城,再直冲下去。” 飞鹰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似听得懂,在苏容的手心里蹭了蹭脑袋,然后一飞冲天。 周顾每次瞧着都佩服,“这小东西可真好用。” 如今他不必羡慕了,他也有一只,苏容送的。 自小读天下奇闻杂谈的书籍,总觉得上面写的很多东西和事情都过于惊奇,他曾怀疑真有其事吗?但从见了苏容手里的这几只飞鹰,能千里之外找人送信,比信差可好用多了,他就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是他眼界小没见识了。 南平城楼上,能清楚地看清城下兵马在收整队形。 宁池脸色凝重,“看起来冀北军要准备攻城了。” 他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夜里做好准备。” 守城的士兵齐齐心神一醒,打起十分的精神,等着冀北军攻城。 宁池估算着时间,下了城楼,回到府中召集人,“冀北军怕是要攻城了,而护国公府的兵马,怕是没那么快能来,咱们城内的所有士兵,最多撑一日。” 宁泽脸发白,“大哥,那怎么办啊?” 他不想死啊,他还想着去南楚做官呢。 宁池不指望宁泽能出什么主意,看向江逐,“江兄,你可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江逐道:“据我说知,城中有三万余百姓。身强力壮的男人,应该有一万余人。这部分人,可以召集起来,跟着士兵们一起抵挡,若是连力气大的女人都算上,估计能集个近两万人。万众一心的话,还能多撑半日。” 多半日,也算是多。 宁池当即下令,吩咐人去挨家挨户召集百姓。 “还有吗还有吗?”宁泽看江逐,就跟看救命稻草一样。 江逐道:“也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多收集木头和油,届时,冀北军攻城,就往下扔烧成旺火的木头,干木遇到油,越少越猎,火碰到士兵,再加上泼油,就会烧起来,这样的话,也能抵挡半日。” “如今城中是冬日,家家户户都备了干柴,但油能弄多少,不好说。毕竟油贵。不止干柴和油,家中有石头铁器只要是伤人利器的,都可以去收集。”宁池又吩咐了下去。 “还有吗?”宁泽又问江逐。 江逐摇头,“只这两个法子了,再多我也想不出来了,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兵力悬殊,又是困成困兽,只能指望周兄和苏七小姐在城外再做些什么了。” “对对对,周兄和七小姐一定不会眼看着冀北军攻城不想对策的。”宁泽觉得活着的希望又多了。 宁池嫌弃地看了宁泽一眼,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被苏容给同意收了的,难道就是看中他的天真和傻里傻气吗? 城中在热火朝天地做着准备,城外也的冀北军也在修整为攻城做准备。 一只飞鹰从云层高空飞入南平城,在南平侯府上空目测后,俯冲而下。 这飞鹰认识路,毕竟,它跟着苏容凤凌在冀北城住过,比送信去京城和找在外行军的周澈可容易多了。 “有一只鹰。”一名护卫最先看见。 宁池一听,腾地站起身,“什么鹰?在哪里?” 护卫立即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房檐。 宁池看到了,眼睛一亮,伸手对这只鹰招手,这只鹰歪头打量了宁池一眼,飞了过来,落在了宁池肩膀上。 宁池连忙将它抱住,低头翻找信函,果然见在它的腿上绑了信函。 他打开,只见信上写着周顾想了一个在城外那条河投毒的法子,特意告知他一声,不过那条河比较宽,需要用大量的软筋散,怕是才能起到效用,如今这个大量,不见得好淘弄,若是少量,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总之,尽人事吧,让他告知城内百姓们,提前赶紧备水。 宁池闻言立即派人去城内通传所有百姓们备水。 江逐惊奇地说:“这竟然是飞鹰送信?” “是啊。”宁池知道苏容与周顾也在想法子,心里松快不少,“这是苏七小姐的暗卫训的,特别有灵性,关键时候,要比信使好用。” 毕竟,城池被围困,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出不去,但这只飞鹰不同,能从万丈高空避开人。 “厉害。”江逐更加坚定了追随苏容的心。 苏容开的药方子,都是常见的药,是她特意改了强力软筋散的药方子,毕竟,原本的药方子中有一味药稀少,不好淘弄,改了药方子效果没那么好,但却还算是好淘弄。 所以,凤凌带着人,每个人空手出去,几个时辰后,扛了袋子回来一批人,里面装的都是草药。 能在冀北军围困南平城期间,弄到大量的草药,不容易,这几个时辰的功夫,跑了许多路,买遍了城外几十里外城镇的所有药堂。也有一部分,去山里挖药了。 子夜带着暗卫们,在苏容和周顾的指导下,架了大锅熬药,最后熬成了无数的药丸,随便装进袋子里,便由暗卫悄悄扔去那条河里。 到了夜间冀北军对南平城发起了攻势,十分凶猛。 苏容与周顾站在山顶上,望着南平城方向,喊杀声隐隐传来,火光冲天,看来药效没发作或者说,还不够量,再或者说,冀北军的士兵今日还没怎么喝水。 总之,只能靠南平城内的士兵硬扛了。 周顾虽然武功高,这时候也没办法带着人去与二十万冀北军硬抗,唯有忍耐,等待。 (本章完) 第四六八章 抵抗(二更) 张承没办法亲自上阵杀敌,只在后方指挥。 张运亦然,由人推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攻城的动态。 张承脸色不太好看,没想到攻打了两个时辰,南平城内的士兵花招不断,让冀北军伤亡有些多,但却没撼动城门半寸。 张运面无表情,南平城硬扛,这是在他预料之内的,虽然他也在意伤亡,但更在意的是尽快拿下南平城。 所以,他对张承道:“二叔,攻城还是有些晚了,对吧?” 张承点头,是他最开始犹豫挣扎了,给了周顾机会摸进军营刺杀他们,死了张行不说,如今没想到南平城这么难攻。 “让士兵们卖力些,南平城挡不住的。”张运大喝,“用力击鼓。” 随着他话音落,鼓声如雷。 宁池亲自守在城门处,与士兵们一起厮杀,宁泽武功差,没几把刷子,跟着人一起不停地往城门口运东西。 江逐别看是个书生模样,但人瞧着弱,其实本事并不弱也有一个好身手,宁池瞧着,他武功竟然还要高于他。 南平侯也上了城楼,与宁池和众人一起。 南平侯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没多久就受了伤,差点儿被人一剑捅穿,幸好被宁池瞧见,危急关头,伸出左胳膊,替他挡了一剑。 也正因此,宁池也受了伤。 不过他伤的是左手,并不碍事,只吩咐人让人将南平侯送回府。 南平侯脸色发白,他除了被宁池挡了一剑,还伤了胸口,的确不能再与人动手了,只能由人送了回去。 侯夫人瞧见被人抬着送回来的南平侯,脸都吓白了,一下子哭出来,“侯爷,您这是、这是……侯爷……” “别哭,我没事儿,是世子救了我,我这伤虽重,但不致命。”南平侯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没想到自己这么无用,真的站在城楼上,他这个侯爷没杀几个人,却将自己弄成重伤,还累得自己儿子受伤救自己。 侯夫人一听,总算吞回去了眼泪,连忙喊大夫。 躺在床上,南平侯握着侯夫人的手,“我还不及两个孩子世子就不必说了,泽儿瞧着软弱,但真遇到了事儿,也是个能顶事儿的,我回来的时候,瞧见他灰头土脸的亲自拖着车,在往城门口运干柴。” 侯夫人害怕,“侯爷,咱们能不能挺得过去啊?妾身怕……” “别怕,怕也没用。若是真的城破了,咱们就别给朝廷添负担,也免得受侮辱,自己直接抹脖子就成了。”南平侯宽慰侯夫人,“到时候若是死,也一家人死一起。” 侯夫人:“……” 她也不想死呢。 冀北军攻城了足足一夜,但依旧没拿下南平城。 张承的脸都黑了,眼见无论如何卖力击鼓,士兵们都疲惫了,攻城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看来今日拿不下南平城了。 张运也看出来了,“二叔,鸣金收兵吧,让士兵们休息半日再攻打。” 张承点头,吩咐人鸣金收兵。 眼见冀北军鸣金收兵了,宁池握着剑,身体晃了晃,扶着墙头,与江逐对看一眼,都齐齐松了一口气,看这样,最少能让人休息半日了。 二人身上都染了血,尤其是宁池,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冀北军士兵的。他最重的伤,就是替南平侯挨那一下子。总归是他的亲生父亲,这父亲以前对他虽然不好,但也不算太坏,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二人下了城楼,让士兵们修整休息。 宁泽跑过来扶宁池,“大哥,你怎么样?你好厉害,听说你救了父亲,你伤在哪里?” 宁池想甩开他,但没力气,只能由他扶着上了马车,懒得跟他说一句话。 宁泽絮絮叨叨,“大哥,我今儿也很厉害的,人手不够,我将妇孺们都调动了,帮我推车运干木头油脂之类的东西,你看看我的手,都磨破皮了,我还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可是吓死我又累死我了。” 宁池看了一眼他的手,断指都破皮了,他心下触动,到底跟他说了一句,“做的不错。” 宁泽脸上露出笑容,跟开了花一样,没眼看。 江逐觉得宁泽这个人很有意思,瞧着没什么优点,还有点儿蠢蠢的,但其实还是有不少优点的,可见苏七小姐能同意收了他带他去南楚,是发现了他一些优点。 这样能发现人优点的主子,不多,他又对跟着苏容多了一丝坚定。 宁泽转头,见江逐对他笑,把他笑的有些毛,连忙抽回手,“江、江兄,你笑什么?” 江逐道:“我笑二公子,前途无量。” 他这样的人都前途无量,他跟着苏七小姐,肯定更是前途无量。 “呃……”宁泽摸摸鼻子,“这样啊。” 他被夸了好话,还是挺开心的,他也想自己前途无量。 回到侯府,大夫已在等着了,给宁池和江逐包扎,二人包扎完,宁泽将自己的手伸给大夫,“你看看我呢,我的手也好疼啊。” 大夫顿了顿,点头,赶紧也给宁泽的手抹了药。 侯夫人看着自己儿子好模好样回来,心里很开心,这冀北军第一次攻城总算是撑住了,她儿子没事儿,她也放心了,但看着他只手破了皮就找大夫包扎,比他大哥身上那两处伤轻多了,再晚一点儿,都愈合了,她很是有些一言难尽,都替他脸臊得慌。 不知道自己生的孩子,怎么跟先夫人生的孩子,同样是南平侯的种,差别就这么大呢。 难道是因为她这个母亲,骨子里也有点儿贪生怕死又怕疼? 看看南平侯,毕竟他胸口被人砍了一刀,也没说又哭又闹的,大夫给他包扎,只闷哼了两声,而他的儿子世子宁池,撑着伤与冀北军士兵杀了这么久才回来,大夫给他包扎,他面不改色,连哼都没哼一声。 所有人都累了,趁着冀北军休战,都赶紧休息。 宁池没法睡,还要调度做准备,等着冀北军第二次攻城。 宁泽看着宁池,欲言又止半天,咬牙对他说:“大哥,你只管休息,交给我,我不累的。” 宁池怀疑地看着他。 他肯定地点头“我、我能行的。”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六九章 姜汤(一更) 宁池盯了宁泽好一会儿,见他面上十分诚恳,眼底却透出着“我一定能行吧?我肯定能行吧?大哥杀敌都这么累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不让他休息呢?我不行也得行啊,不能太废物了啊,否则七小姐若是知道了,不要我该怎么办?毕竟太废物了的人,没人会喜欢的。”等等,不停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情绪交织。 按理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宁池该是懒得瞧他想什么的,但这一刻,他却瞧了个清楚。 他这个弟弟,从小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以前因为他有个厉害母亲和胞姐,又是大皇子的亲小舅子,等等外在包装着他的空有其表,但如今,那些层层的包装被除去,才彻底显现出他这个人来。 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诚如江逐所言,是个有意思的。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他这个弟弟,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 原来也能够在怕他的同时,心疼他了。 他轻“呵”了一声。 宁泽听到他这声轻呵,觉得自己被嘲讽了,他顿时垮下脸,挠挠头,刚要识趣地说“那我可能真不行。”,便又见到宁池收起了笑容,对他摆手,“行吧,就交给你了。” 宁泽顿时睁大眼睛,“大、大哥,真、真交给我啊?” “嗯,交给你,你不是说你能行吗?”宁池的确是累了,放松地闭上眼睛。 宁泽摸摸鼻子,不知该为自己的请求成功得了宁池的看重和信任而开心,还是为着自己竟然主动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而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 他矛盾地深吸一口气,“能行,我这就去。” 他转身,雄赳赳地将自己的信心拉满,带着人去了。 宁池睁开眼睛瞅了他背影一眼,心里轻晒,他倒是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个弟弟,还能是一个跟他共同进退的亲弟弟。 江逐没有给谁挡伤,受伤轻,如今外面冀北军刚歇下,随时攻城,他也没回自己在南平侯府被安置的院子,而是与宁池一起,待在了他的房间,占据了他房中的软塌。 那兄弟二人的对话以及情态他听的清楚看的清楚,如今见宁泽走了他对宁池道:“你这弟弟,是个宝。” 宁池瞥了他一眼,“前二十年,你若有这么个弟弟的话,你觉得天降福气,你都不想要。” 宁泽从小到大给他上了多少眼药,一个蠢点子一个蠢点子的层出不穷,有时候让他恨不得直接派人做了他,但到底是碍于南平侯,他没动手。谁知道,他被扒干净那些裹着的皮,还是能看入眼的。 江逐生长在十八寨,十八寨就在南平地界,这兄弟俩的恩恩怨怨,他自然耳闻不少,如今听宁池这样说,他好笑地摇摇头,“这么说,还是要感谢大皇子了。” 大皇子落马,一朝从云端跌落尘埃,连带着依傍大皇子而光鲜的南平侯、侯夫人、大皇子妃宁瑶等等,这些身为宁泽依仗的皮都掉落了,他总算还原本真,成了个不裹鲜亮外衣的人。 才让人发现了他的有趣。 灵魂透出的有趣。 “是该感谢他,否则我哪里有什么弟弟。”宁池又闭上眼睛,显而易见地疲惫,“今日伤亡,怕是有上万,本就人数不足,赶紧歇着吧。” 江逐沉默了,点了点头,也闭上了眼睛。 他们的确也要赶紧养精蓄锐。 山顶上,苏容与周顾裹着披风吹了一夜冷风,见冀北军停止攻城了,二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周顾道:“走吧,回去吧,至少这第一波挡住了。” 苏容点头。 这一夜里,凤凌、子夜带着人都没闲着,趁着冀北军攻城,大锅里继续在熬药,草药没了继续派人去找,熬了一锅又一锅,按照苏容的制药法子,不用苏容亲自盯着,他们已经能够熟练自己制成药丸子,然后再熟练地派人偷偷潜去那条河投毒。 这一夜之间,投毒了不少,希望有用。 苏容与周顾吹了一夜风,回到别庄后,厨房熬了两碗姜汤端来,苏容嫌弃地瞥了一眼,周顾刚想嫌弃,但瞧见苏容比他还嫌弃,便立马收了脸上的表情,痛快地伸手拿起碗,一口气将姜汤喝了。 他喝完,将空碗放在桌子上,对苏容抬了抬下巴,催促她,“快喝啊。” 苏容:“……” 她不想喝。 这么多天天天喝苦药汤子,如今还要喝姜汤,破姜汤,跟辣椒的辣还不一样,呛嗓子,她表情明显透出拒绝。 周顾不干,端起她的碗,“我喂你?” 苏容扯了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周顾,我不想喝,吹那么点儿风,也不算什么的,我吃一丸药就好了。” 周顾张口含了一口姜汤,扳过她的脸,低下头吻她。 苏容:“……” 她拒绝不了地吞下他渡过来的姜汤,辛辣的味觉刺激着她的神经一抽一抽的,她瞪大眼睛,脸发红,“周顾,你从哪里学的这不要脸的招数?” 她敢肯定,她没教。 周顾舔了一下嘴角,“你自己喝,还是我帮你?” 苏容顿了顿,“我自己喝。” 她嫌弃至极地将姜汤一口气闷掉,然后放下空碗,脸皱成一团,对他质问:“你既然这本事,那日为何把我喊醒喝药?” 周顾理直气壮,“那时不好意思喂你。” 苏容:“……” 所以,如今能够熟练亲她,这是已经如练剑一样,练成这事儿极其好意思稀松平常了吗? 苏容无语地瞪着他,绷起小脸,“从今天开始,你一个月不许碰我,晚上也不许在我房间,更不许与我一张床。” 周顾一下子脸都变了,“为何?” 就因为他强迫她喝下这一碗姜汤? 苏容恼怒,看清他眼里怀疑的神色,肯定地点头,“对,我讨厌姜汤,就因为你逼迫我喝姜汤。” 周顾心头一哽。 苏容哼了一声,“让你涨涨教训。” 周顾见她似乎真的恼了,想挽救一下,“那个,这姜汤是厨房好不容易熬的,用小炉子的小瓦罐熬的,你也知道的,所有锅,都被熬药占用了,这是给咱们硬挤出来的,总不能浪费厨娘的人力和一片心意吧?” 苏容不理他,“反正你听我的就是了。” 周顾:“……” (本章完) 第四七零章 心软(二更) 苏容正在气头上,周顾看她绷着小脸一脸的恼怒之气,他挠挠头,有些手足无措。 但他不傻,相反很聪明,立马道歉,可怜兮兮的,“苏容,我错了。” 苏容绷着脸,“少给我可怜兮兮的。” 他刚逼着她喝姜汤时,她也是这个语气对他说话,但是他呢?他压根没听。所以,她也不听的。 周顾伸手去扯她袖子,“我错了。” 苏容拍掉他的手,很是冷血无情,“你现在就出去,我要睡觉了。” 周顾是做梦都没想到,一碗姜汤,惹出这么大的祸来,若是早知道,他打死都不会逼她喝的,至少要不这么霸道的逼她喝,要哄着她喝。 他追悔莫及地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语气闷极了,“苏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苏容瞅了他一眼,这副模样,差点儿让她绷不住。 周顾又扯她袖子,轻轻地扯,“以后你不乐意喝,我再也不逼迫你了。我真错了。” 苏容见他这个聪明人,有时候也犯笨,她说就是因为姜汤,他还就偏偏信了。她很想戳他的脑门指点他一二,是姜汤的事儿吗?是他整日亲她,都将亲她这件事儿,比喝水还容易了到如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虽没吃过猪肉,但也看过猪跑,男男女女风花雪月的画本子上可是写了怎样谈情说爱的,什么若即若离,什么小鹿撞撞,什么含羞带怯,什么心尖乱跳等等,她看如今周顾都没有了! 没有了! 这太可怕了! 他们还是刚有了一纸婚书的少男少女呢,就过老夫老妻的日子,这像话吗? 这种风气,必须刹住。 所以,苏容想着,心又硬起来,“以后没我准许,不许亲我。” 说完,她烦躁地赶人,“你赶紧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若是他这副样子,再被她看下去,又该心软了,对他一再纵着,听之任之,怎么行? 坚决不行。 周顾哽住,“苏容。” 苏容不理她,自己慢慢地走去床上,解了外衣,爬上床,将帷幔落下,扯了被子盖在身上,“你也看到了我不必你夜里照顾我了。” 周顾:“……” 他像是被抛弃的小可怜,站在桌前,“我真错了。” 苏容伸手扶额,用胳膊挡住脸,再加上帷幔厚重,看不见他,硬着心肠说:“你再废话,就俩月。” 周顾睁大眼睛。 苏容用手挡着脸,“出不出去?” 周顾认命,只能往出走,像是一头落水的小狗,湿淋淋,惨兮兮,就连背影瞧着都让人心疼。 房门开启又关上,周顾留恋地出去了,被赶出去了,仿佛天都塌了。 苏容:“……” 她又想气,又想笑,过了好一会儿,品味着嘴里散不去的辛辣,她伸手摸索了一下,从枕边摸出一块方糖来,解开糖纸,将糖塞进嘴里,顿时觉得好受了些。 这糖是周顾为了她每日喝苦药汤子难受,特意让人去买的,专门用来给她解苦药汤子用。 她将糖在嘴里含化了,甜到心里后,忽然看着空出大半个地方的大床,还有两个枕头,两床被子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对门口无奈地喊,“你回来。” 喊完,她就觉得自己欠抽。 怎么就这么心软呢。 心软这东西,真要命。 周顾站在门口没走,满脸苦相,后悔的情绪差点儿把他淹没,他又不会嘴甜的哄人,哄来哄去,也只有一句“我错了。”,他觉得自己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嘴笨的活该。 子夜百忙之中看到周顾的样子,吓了一跳,刚要走过来问问他怎么了,便听到里面苏容在喊,周顾耳朵顿时立了起来,噌地一下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子夜:“……” 他就不该瞎担心,七小姐和自家公子好的如胶似漆的,怎么会出事儿?就算他跟凤凌打起来七小姐跟自家公子也不会打起来。 于是,他继续转头,忙自己的事情了。 周顾回到房间,快步来到苏容面前,对她低声又可怜兮兮的说:“我真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苏容坐起身,挑开帷幔,见周顾站在床前,还是那副可怜样,她最看不得的模样,她沉默片刻,蹲起身,跪在床头,伸手勾住他脖子,用满嘴的糖味去亲他。 周顾睁大眼睛,不过一瞬,便立马搂住她的纤腰,反客为主。 “不许你主动。”苏容霸道又含含糊糊地出声。 周顾立即不敢动了。 于是,苏容第一次以主导地位,将她满嘴的糖味,都染到周顾嘴里,然后,在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克制地一再收紧,几乎都攥疼了她时,才放开他,水眸潋滟地轻哼出声,“周顾,别以为就你会欺负我。” 周顾这一瞬间,仿佛开了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搂着她的腰不松手,贴在她耳侧哑声说:“七小姐说的对是我错了,以后任凭你欺负我。” 苏容“嗯”了一声,拍拍他的俊脸,“睡觉,我困了。” 周顾有求必应,只要不是再往外赶他就好,他连连点头答应,“好,困了就睡,我们一起睡。” 他松开她的腰,任由她躺去了里侧,他也赶紧上了床,落下帷幔,挨着她躺在外侧,伸手虚虚拢着她,轻拍,“睡吧!” 跟哄孩子似的。 苏容困难地翻了个身,一头扎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臂弯里,找到熟悉又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还有些不忿地嘟囔,“这次就原谅你了,不是你没错,是我心软好说话。” 周顾弯起眉眼,轻轻点头,搂住她娇软的身子,肯定她的话,“嗯,对,是我错了,是你心软。谢谢七小姐海涵。” 她对他心软,他是知道的,但她与夜归雪退婚时说的对他心软,他并没有亲身体会。直到这回,她明明快要气炸了,但吃了一块糖,转头就好了,可见真真是对他软到心坎里。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搂紧,他的小姑娘,这般让人喜欢到骨子里。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七一章 造孽(一更) 晌午过后,冀北军卷土重来,再度攻城。 宁池与江逐又带着人上了城楼,亲自跟着士兵们一起抵抗来势汹汹的冀北军。 宁泽累的已没什么力气,但他咬着牙,抽出长刀,也上了城楼。 宁池瞥见他白着的脸,清喝,“下去。” 宁泽不说话,抖着腿,但坚决地握着刀,站在宁池和江逐身后不远处,时刻准备着抽刀杀钻漏洞的漏网之鱼。 还别说,真管些用处,总有冀北士兵跳上城楼,在宁池和江逐腾不出手来时,被他偷袭成功,将人一刀给砍了。 他是废物,但似乎也没那么废物,关键时刻,还是十分能激发潜力的。 不过到底是武功不高,被砍了一刀,一下子没握住手里的刀,眼看就要被人砍了脑袋,是宁池一把拉过他,将人给杀了,救了他一命。 宁泽捂着胳膊快哭了,但他没时间掉猫尿,咬牙捡起刀,继续跟着宁池与江逐一起扛。 冀北军人多势众,一波又一波,南平城楼上的士兵也损伤惨重,受伤的一波杀累了下去休息,换另一波来抵上,十八寨的兄弟人人都有些凶狠的武把式,发挥着最大的作用。 但人数毕竟太少了,城内壮年的百姓扛着大刀顶了上来。 杀了半夜,直到入夜,城门被撞了无数次,但依旧顶住了这第二轮攻城。 张承气的脸都青了,对副将问:“城内是三万南平军,没错吧?” “有十八寨的人。” 张承也看见了,“应该不止。” 张运道:“有城内的青壮年百姓。” 他倒是也意外了,没想到城内的青壮年百姓也会被调动起来,竟然跟着士兵们一起死守南平城。 他眯起眼睛,“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但士兵们已经疲惫了。”张承道。 “那就收兵,后半夜再战。”张运道:“就不信南平城能再撑一日。” 张承吩咐,“鸣金收兵。” 一声令下,冀北军鸣金收兵,停住了进攻,战火熄了下来。 宁池已成了血人,江逐也好不了多少,**伤了胳膊,被他大哥宁池救了两次,被江逐救了一次,但自己也不算没用,杀了几十个冀北军。 但他心里并不开心终于哭了出来,“大哥,谢谢你救我。” 他的这条狗命,他以为他大哥不看在眼里呢,死了也就死了,死了省心。 宁池对他没眼看,“用不着。” 他若不救他,他怕良心难安,到底是亲兄弟不是吗? 宁泽又对江逐道谢,“江兄,谢谢。” 江逐洒脱地笑,“不用谢。” 宁泽一边抽抽噎噎地哭,一边说:“我杀了四十三个大头兵,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但、但我一想到,他们本来就是我们大梁自己的兵,我就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了。” 宁池沉默。 江逐也沉默。 所有受伤的士兵们闻言都沉默了。 是啊,这么杀死杀活的,不是大魏的兵,而是大梁自己的兵互相残杀,真是造孽。 张平造孽。 宁泽咬牙,“七小姐不是说,已对城外投毒了吗?怎么这帮子王八蛋还没中招发作啊,不会是他们不饮河水吧?” “不会,他们不饮河水,就会没水喝。”江逐摇头,琢磨道:“应该是河面太宽太长,即便投毒的话,得多少毒,才能起作用,不好说。” 宁泽抹着眼泪,“再来一次,咱们会不会都完蛋?” 江逐叹气,“是吧?” 冀北军攻势太猛,打车轮战,这一波受伤或惨死,那一波就顶上,这么一来,二十万兵马轮流上,而南平城内,三万兵马,轮流也是吃大亏,冀北军一拨人攻一拨,南平城内的士兵抵三拨四拨,对比惨烈。 他们以为的能够抵两日,如今这么看下来,完全是高估了自己。 照如今这个状态,最多再抵最后一轮。 宁池脚步虚晃,但声音沉稳,“先修整吧!” 回到南平侯府,侯夫人看着受伤的宁泽,差点儿哭出来,但对比他,宁池却是受伤最严重的,走路都差需要人扶着了,她到底将眼泪忍住了,连忙吩咐大夫,“快先给世子包扎。” 宁池看了侯夫人一眼,这还是第一次,她为了他,将自己的亲儿子晾一边。 他没说什么,任由大夫给自己包扎,然后给他包扎完,又听侯夫人说:“再给江公子包扎。” 江逐道了句谢。 宁泽乖乖排队等着,并没有什么不满,等着二人都包扎完了,才轮到他自己,他听着那两个人都不喊疼,他心里也不好意思喊,但大夫撕开他与血肉黏在一起的衣服时,他还是“嗷”地一声叫起来,“疼疼疼。” 侯夫人气乐了,伸手点他额头,“出息。” 宁泽小声说:“娘,我今日还是很出息的,杀了几十个人呢。” 侯夫人该点为摸,“厉害了我的儿。” 宁泽:“……” 侯夫人摸了宁泽脑袋后,对宁池说:“世子,女人也是能上阵的,若是实在抵不住,我带着女人们,都去城楼抵抗。” 宁池神色顿了一下,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咬牙道:“城破也是死,去反抗也好过等死。” 宁池沉默片刻,点了一下头,“若是实在迫不得已我不阻拦夫人。” 侯夫人颔首。 继母与继子多年疏离,疏于表面功夫,见面坐在一起聊天也多是虚与委蛇,这还是第一次,虽对话简短,但不曾虚伪。 宁泽小声说:“万一呢万一夜里,七小姐投的毒,就见效了呢。” 宁池也盼着,“只能祈祷了。” 没有人会想死,他们都还年轻,都有凌云壮志,不想壮志未酬身先死,但无论多不想,在拼死反抗的尽头,就是听天由命了。 唯一的一点是,没有人想过投降冀北军。 宁泽忽然一拍脑门,“嗐,我怎么给忘了,应该把张茂放出来跟着我们一起杀敌啊。” 侯夫人戳他脑门,“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了?那张茂,他是张平的儿子,会跟着你一起杀冀北军吗?” (本章完) 第四七二章 别无选择(二更) 因冀北军攻城,宁泽已整整一日半没去地牢找张茂了。 “应该会吧!反正他又跑不了,这城破,他也跟着一起死。”宁泽反正打定主意不会放过他的,“我这就去找他。下一轮攻城,带上他,我不怕他背后捅刀,但那家伙武功好像也不错,白吃白喝这么多天,也没给他用刑,他应该比我得用。” 他说完,还真去了。 侯夫人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想着这孩子几番生死经历,让他成长到如今还算有些担当,让她心里十分欣慰。 宁泽来到暗牢,看着守着暗牢的暗卫,心想可真是浪费人力,这些人若是放出去跟他和他大哥一起守城,他大哥大约也不会伤的那么重了,他兴许都不会受伤,还要拖累他大哥救他。 他进了暗牢,只见张茂正在吃饭,饭菜还挺丰盛,三菜一汤。 他已不让人将他绑在柱子上,而是给他锁了厚厚的铁链子,有一定的活动范围。 所以,这时,张茂就是拖着沉重的铁链子在吃饭。 宁泽来到,一股子血腥味透进来,张茂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宁泽一张嫉妒脸,“你可真是享受,我饿的一天没吃饭,你这里却顿顿不差。” 无论外面杀成什么样,侯夫人管家的南平侯府厨房,依旧有条不紊地在做着活,保证一日三餐,只是他与宁池等人,都没胃口吃罢了。 但张茂这里,因为宁泽有交待,所以,还是准时送来的。 张茂放下碗,“冀北军攻城了?” “攻了两轮了。”宁泽道:“若是夜里再来第三轮,南平城便撑不住了。” 他看着张茂,“你懂的吧?也许这是你最后一顿断头饭。” 张茂沉默。 宁泽指指自己的胳膊,“你看我,这条胳膊,差点儿被人砍断,连我这样的都上城门楼杀敌了,接下来,我娘说若是顶不住,她带着女人们也去城楼,但是你知道的,女人们能有多大的力气?十之八九,都是伤不到冀北军的,基本就是上去做人肉垫送死,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苏七小姐那么有本事的女子。” “若是夜里再攻第三轮,不到明日一早,就南平城就破了。”宁泽一屁股坐在地上,对他道:“你继续吃啊!” 张茂又拿起筷子,继续吃。 宁泽看着他,“你还真吃得下去啊?你是不是很高兴?毕竟冀北军是你们张家军。” 张茂没说话。 宁泽道:“你心里高兴也没用,我死前之前,城破之时,你也会跟着我一起死的。冀北军破了南平城,也救不了你。将来不管你张家是什么下场,你都是死鬼一个,享受不到。” 张茂依旧不说话。 宁泽也说累了,坐在地上,看着他吃,若不是这里只一只碗一双筷子,他看着他吃的还挺香,他估计也会忍不住伸手拿起筷子跟他一起吃。 宁泽来时,张茂已吃了一半,宁泽说完话不大会儿,张茂已将所有饭菜都吃完了。 然后,他放下筷子,问宁泽:“你累了不去歇着,来找我做什么?” “就是跟你说说话。”宁泽是一股冲动来找张茂,想把他拎上城墙杀冀北军,但来到后反而没什么想法了。因为他鉴别不出他是想真心投靠苏容,还是假的,一旦真把他弄到城墙杀冀北军,他反过来刀剑对准他和他大哥怎么办? 还是不能赌的。 宁泽叹了口气,“苏七小姐制的毒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起效,若是今夜再不起效,都会完蛋。” 张茂问:“什么毒药?” “就是在城外的河里投毒,让冀北军的饮水有问题。”宁泽也不怕告诉他,“毕竟南平城如今被围困,这么点儿兵马,怎么能是二十万兵马的对手?七小姐传信说,用这个法子,拖延几日。城内的百姓们,都自家早早接了水,不敢再吃井里的水了。但城外的冀北军可不知道。” 张茂脸色变了,“二十万兵马,都毒……死?” “都毒死又怎样?”宁泽看着他变脸,“看来你说投靠七小姐是假的,一听说她下毒,你这脸都变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杀了张茂。 张茂脸色苍白又复杂,“虽是冀北军,但也是大梁的兵马,更何况,二十万。她、她是怎么下得去手?就为了南平城内这几万人?” “哦,你说这个啊。”宁泽松了一口气,“你还算有些良知,实话告诉你吧,七小姐没有那么不人道,她下的毒是软筋散,不会致命但会让人浑身发软提不起刀。” 张茂脸色恢复,“原来你是在唬我。” 宁泽翻白眼,“我是想看看,身为张家人的你,到底有没有一颗良知的心。”,他撇嘴,“有是有,但应该也没有多少,毕竟,这些年,你身为张家嫡出的公子,为你夫妻的野心,也做了无数的事情吧?若不是你来南平在十八寨一下子就栽了,如今在外面攻城的人就是你了。” “是。”张茂不否认,“所以,我没的选择。从被擒的那一刻,我就可以不是张家人了。张茂就死了。” 这话宁泽爱听,他拍拍屁股站起身,“行吧,咱们等明日一早见分晓吧,若是我死在城墙上,消息一传回来,就会有人杀了你,若七小姐当真拖延住了外面的冀北军,咱们都活,那就再说以后。” 张茂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宁泽出了暗牢,暗牢们关上,张茂靠着柱子闭上了眼睛。 他不傻,相反也有他自己的聪明劲儿,他隐约猜到刚刚宁泽来找他是为了什么,总不能真是杀累了,过来找他说说话,有这功夫,还不如自己睡一觉呢。 他应该是想将他再度绑上城墙,或者用来利用威慑冀北军,或者是让他也发挥些什么作用,不过他在见到他后,便改了主意,说白了,不敢用他,不敢相信他真想投靠苏容。 却不知道,他是真想投靠苏容的。 一个被俘虏的张家嫡子,早已是一步废棋了,他身为张家子孙的一生,早已在他被擒的那一刻画上了句号。他的路,别无选择,要么死,要么跟着苏容去南楚,再无别路。 所以,若宁泽真信任他能出些什么力,他也会不遗余力的。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七三章 中毒(一更) 夜里,冀北军军营,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吃过晚饭喝过水后,大部分人都手脚无力,浑身酸软,连拿刀都拿不起来。 请了军医来看,军医立马判断出,“这好像是中了毒。” “什么毒?”张承都惊了。 “像是软筋散。”这名军医还是有些本事的。 张承脸色变了,扫了一眼四周,大部分都躺在了地上软的动弹不了,他问:“怎么会中毒?” 军医也不知道。 “速查。”张承立即吩咐下去。 军医又挨个看了十多个人,肯定地道:“将军,都一样的,就是中了软筋散。” 他也纳闷,在冀北军的军营里,有什么人,是怎么悄无声息投毒的。 “这软筋散致命吗?”张承询问。 军医摇头,“致命倒是不致命,但若是人数少的话,好淘弄解药,在下就能配出药方,毕竟这是普通的软筋散,但若是人数多的话,在下即便有解药的配方,也没法淘弄到这么多解药啊,有解药,喝下一碗就好,没解药,这劲儿最快怕是都要三日才能过去。” 言外之意,杀敌攻城,是别想了。 张承闻言又看向四周,十之七八的人已倒下,还有人在陆续软倒。 他满脸怒容,“查出来了吗?” 没人回答他,还没查出来。 他压着怒意,快步走去张运的营帐,只见张运躺在床上,脸色发白,他面色一变“你也中招了?” 张运点头,指指小方桌上的饭菜,“二叔,是饭菜。” 张承想起来,他因为部署收整队伍安置伤员,还没得空吃饭,而张运比他伤重,又不是主帅,无需他处理这些,所以,他是有功夫先吃饭的。 他脸色难看极了,“我已吩咐人去查了。” “士兵怕是有十之七八中招了吧?如今当务之急,就是下令没吃饭菜的,暂且先不要吃了。”张运道。 张承点头,“我这就去下令。” 于是,张承出了张运的营帐,通令全军,暂且不许吃喝。 军医很快就去了伙食营,验查伙食,又检查了打来的水,果然,饭菜里有毒,来源是水。 军医对张承禀报,“将军,是水的问题。” 张承一下子脸都变了,“是那条河?” “应该是。”军医也没料到,有人会从河里入手下毒,那么宽那么长的一条河,冬日河底下冰层下水流缓慢,要多少毒投进去,才能染了整条河的水源? “立马带着人去查那条河。”张承吩咐。 于是,立即去不远处的那条河探查。 士兵打了河里的水,军医查验,很快就得出结论,“将军,是这条河的问题。” 张承脸色铁青,他是怎么都没料到,有人能刁钻到把这一条河都染毒,这是经过了几日的谋算?他竟然无知无觉,当真中招了。 他愤怒不已,回去与张运商量,“是那条河出了问题,整条河的水源,都被人投了软筋散咱们冀北军二十万兵马,要吃饭,要喝水,就连军中战马,都离不开水。” 张运见过那条河“一整条河都下了毒,可真是厉害。” 张承点头。 “一定是周顾。”张运道。 张承也觉得是,但是搜山搜了两日,都没搜到他的行踪,如今人又凭白冒出来不知何时给那条河投了毒。该是多大的量?多少草药扔进去?他都不敢想象。 “二叔,如今我们还有多少人是好的?”张运问。 “不足五万。还有人在渐渐发作。”张承都快窒息了,暗恨自己大意,因伙食营是分批做出饭菜,士兵们也要分批用食,所以,剩余这些人,用饭晚。 “不足五万,也足够攻城了。”张运道。 张承惊住,再次强调,“还有人在陆续发作,如今仓促之间,也只能统计个大概。” “但南平城内,经历两次攻城,已是强弩之末。”张运道:“二叔,现在就去查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没中毒。只要能攻下南平城,就能让军医从城内的药铺配出解药。” 张承想想也有理,“我这就去。” 凤凌命人时刻关注着冀北军营的动静,当夜里冀北军营内传来士兵们中毒了的消息,他总算松了一口气,禀告给苏容周顾。 苏容与周顾也同时松了一口气,二十万冀北军呢,若不是非常时期使用非常的法子,拖延不住他们。 周顾吩咐,“再探,看看冀北军有多少士兵中毒,就怕冀北军反应快的话,知道水中有毒,会阻止一部分士兵。” 凤凌点头,这个他也料到了,“已让人继续探查了。” 苏容思忖,“软筋散毕竟是寻常毒药,冀北军中的军医只要但分有几分本事,便能探查出来,若是能冀北军有一半人没中招,那么南平城还是危险的。” “对。”周顾点头,“一半人,也足够攻下南平城了。” “攻下南平城,城内的药铺,便能有淘弄到大批的寻常草药,可解毒。”苏容叹气,“恐怕还是得想法子。” “暂且先查查冀北军营内如今的情况吧!然后再给宁池送一封信,无论如何,死守南平城,不能让冀北军攻破南平城,不能让他们进了城内去找草药解毒。”周顾想着,若是实在不行,冀北军剩余人数少的话,他得带着人跟着一起去守城。 或者,他再去趁机杀了张承和张运? 也不是不可能。 冀北军营因为大部分士兵种了软筋散,一下子乱套起来,擅于隐身查探的暗卫没用多久,便探回了消息,说冀北军怕是十之七八都种了软筋散的毒,看情况,估摸着也就几万兵马没中招,具体的数目探查不出来。 周顾大概估算了下,“四五万兵马。” “这个数虽然算少了,但对比南平城来说,还是多的。”苏容道。 周顾点头,“但也还好了,没有那么数字庞大了,总比二十万兵马这个数好对付。” “立马给宁池书信一封,让飞鹰送进去。让城内无论如何,死守南平城。把城内的百姓也发动上,只要挺过这一关。南平城之危便可解。”苏容当即道。 周顾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他当即提笔,简短写了一封信笺,绑在飞鹰腿上,放飞了出去。 (本章完) 第四七四章 生死(二更) 在这样的城池围困,兵临城时,被特殊训练的飞鹰,起到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作用,是周顾以前读兵书时,从没想到的。 他放飞走飞鹰,再次感慨,“这飞鹰可真好用。” 他小时候,怎么就没想着训练一只飞鹰呢,以便将来行军打仗时用。 “我娘故去之后,我离家出走过一回,谢伯伯便着人训练了飞鹰,我去谢府,总跟它们玩,那时候也不懂,以为谢伯伯训练这东西,是怕我再离家出走,打算用它们来找我的。”苏容很长一段时间,都深觉这个想法对,因为飞鹰们最先训练时,训练的就是熟悉她身上的味道,无论她在哪里,都要找到她。 有一种鹰的嗅觉,能避开一切熏香,闻到的每个人独有的气味,掩盖都掩盖不住。反正具体她也不太懂,她没耐心去训练它们。但她自从知道后,便没再离家出走,毕竟,走了也会被找回来,何必白费功夫。 周顾敬佩“谢先生厉害。” “谢伯伯是处处为我谋划。”苏容望着飞入夜空中,被遮住,看不见影子的飞鹰,“她早就为我走出江宁郡,在做准备。” 否则普通的人家,训练什么飞鹰?他那时,大约想到的就是若成功了,对她有大用处吧? 周顾点点头,论未雨绸缪,还是得谢远,否则不会有今日的苏容,他喜欢极了的小姑娘。 南平城内,飞鹰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就找到了宁池。 宁泽抱着飞鹰,解下它腿上的信笺,打开看过后,脸上真心地露出笑容。 江逐看的清楚,对他问:“是好消息?援军来了?” “不是援军,但也是一个偌大的好消息,周兄与苏七小姐对冀北军投毒成功了。”宁池将信笺扔给榻上躺着的江逐看。 江逐打开看过后,也露出笑容,“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他评价,“厉害了。” 可见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样的事情都能做成了,还何愁大事不成? 他虽然还没见过苏容但更坚定了追随她的心,坐起身,“走吧,起来准备,把这个消息通告全城,让所有人都顶住下一波几万兵马的攻城,诚如信中所言,只要顶住这一轮,南平城之危便解了。” 因为,冀北军只要不攻入城,方圆百里,就弄不到解药,都被凤凌带着人给搜刮殆尽了。冀北军想要弄解药,得去很远的地方运,一来一回,顺利的话,都得三日。 三日后,没准周澈就带着护国公府的兵马来了。而城中的百姓们,都早就备了无毒的水,撑几日没问题。 宁池点头,当即下令,将这个消息通告全城百姓。 通告一出,惶惶然的百姓们都顿时心下安定了一半。虽然依旧惶恐,但看到了希望。 尤其是受伤的士兵们,重新鼓起勇气和斗气,一个个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大刀。 宁泽得到消息后,惊喜不已,又跑去了暗牢里,找张茂聊天,“张茂,你知道吗?苏七小姐成功了!她成功了,她制毒药给冀北军下毒的法子成功了。冀北军如今就余几万兵马没中药,其余的兵马都倒下了。” 张茂愣了一下,“这么厉害?” “对,就是这么厉害。”宁泽高兴不已,“我就说,苏七小姐厉害吧?就没有难得倒她的事情。” 张茂点头,那一日被擒,他就见识到了苏容和她的人的厉害,但这些日子听宁泽在他面前叨叨,更能深刻了解了她的厉害。 “所以,你还投靠她吗?”宁泽问。 “我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做更改。”张茂道:“若你信我,下一轮攻城,我随你上城楼。” 宁泽看着他,“你随我上城楼做什么?倒戈杀冀北军吗?” “虽然我不愿意杀一兵一卒,但若有必要,也可以动手。”张茂面无表情,“反正,即便以后活着,我也不会叫张茂了。南平城若是这次守住,张茂就死了,我以后改名换姓。” 他若是不死,也回不了张家了,若是活着,也没资格姓张了,既然舍弃,不如将所有的都舍掉,姓氏,名字,都埋在南平城。 “哈,行啊。”宁泽决定相信他,毕竟经过这么长时间,他觉得吧,这人好像的确如他所言,无路可走的,他即便活着,也不能叫张茂了,为天下人所不耻苟活的一生,还是大义灭亲被人褒扬议论的一生,应该都不是他想要的,“我现在就让人带你去见我大哥,他若是也同意,就这么决定了。” 张茂点头。 于是,暗卫押着宁泽带路,带着张茂去找宁池。 宁池听了宁泽所言,知道他这个弟弟这些日子有事没事就跑暗牢里找这个张茂聊天,不知道聊的都是什么东西,反正一日一日的,他也懒得管,只要他不放走人就行。 如今听他真要相信张茂,放他去城墙上,跟着城内的士兵一起对敌冀北军,他挑眉,仔仔细细将张茂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没说话。 宁泽小心翼翼,“大哥,不行吗?” 是不是他太天真了?竟然觉得,张茂真心投靠。 宁池没自己做决定,而是问向江逐,毕竟他也是跟宁泽一样,投靠苏容的人,宁泽是苏容亲口应允的,而江逐有周顾做担保举荐,这两个人只要不出事,以后都是跟着苏容的人。 而张茂要投靠的不是大梁朝廷,不是太子燕回声,而是苏容这个南楚王女。 江逐看着张茂,他也是见过张茂的人,打过交道,他问张茂,“长兄是想大义灭亲?哪怕是张家举族倾覆,九族不存?” 张茂摇头,“我一个被俘虏之人,左右不了张家九族,我想投靠苏七小姐只是为了给自己谋一条活路。虽然古书有云,‘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又有‘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但我不想死,也不甘心人世一遭,就这么死了。所以,张茂可以死,但我本身,想要活。投靠七小姐,是我唯一的活路。” “哪怕横刀相向张家的冀北军与张家人?”江逐问。 张茂点头,“对,哪怕。一个必死之局,哪怕只我一人,我也想走出个活路来。” 江逐笑,转头对宁池道:“世子,我看行。”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七五章 死守(一更) 半夜,冀北军果然又发动了第三轮攻城。 鼓声如雷,杀声震天。 南平城城楼上,一片火光。 周顾站在山顶,对苏容道:“我带着子夜去,凤凌留下来保护你。今夜的南平城,才是真正的危险,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硬扛。” “有的,你带着凤凌去,他离京时带了一大包子毒粉,沾了即死的毒粉。”苏容目光清冷,望着南平城上的浓烟火光,“管他是大梁自己的士兵,刀剑相对自己人,就该死。” 她补充,“尤其是张承,张运。” 周顾偏头看她,好一会儿,才道:“好,那子夜留下。” “不必,留几个暗卫就行。” 周顾摇头,“别忘了南宫家,南宫羽失手,不见得还有没有别的危险,我不放心,就子夜留下保护你” “行吧!”苏容松口,“你们小心些。” “好。” 寒风卷起周顾身上的披风,他走了两步,嫌弃碍事儿,直接解了,回身披在苏容身上。 苏容身上本身就披了一件披风,如今多了他这件,一下子觉得压肩,但她乖巧地站着,任由周顾将他这件披风给她系上,然后抬起她下巴,低头亲了亲她嘴角,转身走了。 他离开,凤凌看了子夜一眼,“保护好我姐。” 子夜叹了口气,他又是被丢下的那个,曾几何时自家公子身边的护卫与七小姐身边的护卫换了,他来保护人,而凤凌跟着公子去打仗。说白了,还是他不及凤凌更得用,本事五花八门,他只能点头,“放心。” 凤凌放心地跟上周顾。 二人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暗卫们跟着去了三分之二。 子夜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再看向远处南平城火光冲天,他跟苏容说话,“七小姐,四五万兵马呢,公子与凤凌这样去,不会出事儿的吧?” “不会。我已告诉了他,即便南平城所有人出事儿,他都不能出事儿,得平安回来。”苏容道:“凤凌也是。” 子夜顿时放心了不少。 南平城楼上,宁池与江逐与士兵们继续守城,除了宁泽外,这一轮,还多了一个人,那便是张茂。 张茂身上的铁锁链已解开,他手里拿了一把剑,借着梯子攀登上城楼的冀北兵认出张茂,都惊了,有的人脱口喊“大公子?”,但被张茂一剑挥过去,没往致命处杀,但人也伤的重,倒下了。 宁泽顿时放心了,想着张茂行啊,比他有本事多了。 张承拿着千里镜,看着城楼上熟悉的人影,眼睛睁大,“是茂儿?”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多看了一会儿,犹不敢置信将千里镜递给身边人,“你看看,是不是茂儿?” 身边人接过千里镜,瞅了一眼,顿了一会儿,肯定地点头,“回将军是大公子。” 张承脸又青又白,“他在杀咱们冀北军。” “是。” 张承怀疑至极,“怎么可能?他疯了吗?” 身边人没法回答这话,他不是张茂,不知道大公子为何出现在城墙上对冀北军倒戈相向。 “一定是有人假扮了他。”张承觉得这个理由才说得过去。 张运这时被人推着轮椅走来,他身子依旧软,手软脚软,连千里镜也拿不动,让人帮着他拿在眼前举着看,他盯着城墙上的一个人影看了许久,对张承说:“二叔,是大哥,不是别人假扮,就是他本人。” “这简直、简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张承愤怒。 张运笑了一下,“看来大哥投靠了朝廷。” “他是张家人。”张承道。 张运眯起眼睛,“张家人又如何呢?我们先放弃的他,我们不仁,他自然可以不义。” 只是没想到,南平侯世子宁池,倒是很相信他,把他放出来,当做对付冀北军的一把剑。 张茂是张平长子,自小习文习武,身受严苛教导,张家的资源亏了任何人,也不会亏既是长子又是嫡子的张茂。所以,他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否则也不会敢带着少数人摸进十八寨。 他被擒,是因为遇到了周顾与苏容,换做别人,不见得能落入人手。 有他站在南平城墙上,与冀北士兵对敌,的确是一把剑。 张承又惊又怒,“他可真是大哥的好儿子,我的好侄子,枉为张家人。” “他也许早就不想做张家人了呢。”张运虚弱地摆了一下手,吩咐,“加速攻城。” 鼓声密集,激人奋进,冀北士兵经过前面一拨因见着了张茂失态后,后面的士兵们再不敢失态,把张茂当做与宁池一样,要杀的人。 很快,张茂身上也受了伤,鲜血染红满身。 宁泽差点儿被砍了脑袋,还是被张茂所救,他劫后余生,心有余悸地一屁股坐去了大后方的地上,抱着刀大喘气。 看着眼前的攻势,他觉得怕是要完,即便冀北军大多数中了毒,但这少数,也不是南平城内如今的伤兵残能挡得住的。多一个张茂,也不会有多少改变,只不过是会让他晚死那么一会儿而已。 他感觉到了绝望。 就在他眼看着他大哥又被砍了一刀,江逐也被刺了一剑,张茂险险地避开致命处,伤到了大腿,整个人向他倒来,他挥出一刀救下张茂,绝望到达顶峰时,城下冀北军攻城鼓声突然停了。 冀北的士兵们都顿了顿。 趁着这个机会,宁池扶住江逐,用力挥出一刀,杀了眼前两个冀北军,然后向城下看去。 只见一批黑衣人,似乎杀入了城下的冀北军营,直奔星旗下的将领。 宁池眼睛一亮,“周顾。” “是周兄。”江逐也看清了。 从高处往低处看,比从低处往高处看的要清楚。所以,周顾的身影,对于熟悉的人来说,很好辨认,尤其是他那双手剑。 天下使用双手剑的人少,使得这么好的,更是少之又少。 以前不知双手剑有多厉害,护国公府周小公子本人出名,他的本事倒是不大出名的,大约也是因为天之骄子,金尊玉贵,是鲜少有他自己真正出手的机会造成的。 但如今,他的双手剑,已渐渐扬名。 (本章完) 第四七六章 撤退(二更) 宁池在城墙上看着,周顾带着这批黑衣人冲进冀北军营,有人直奔击鼓处,先斩了敲攻城鼓的冀北士兵,而周顾自己,直奔星旗下的人。 有人大喊:“快保护将军。” 也有人大喊,“保护三公子!” 冀北军营内,顿时乱成一团。 没了攻城鼓激励助兴,冀北军的士兵们动作都缓下来,尤其是听到后方乱了,人心都慌了。 宁池抓住机会,当即下令,“开城门,众将士,随我出去杀敌。” 南平军虽伤兵残将,但此时一下子被激励了,随着宁池一声令下,城门打开,守城的人都兵器冲了出去。 江逐也带着十八寨的弟兄们一起跟着杀了去了。 宁泽没去,而是他一把按住张茂,对他再三确定,“你不会反悔吧?” 张茂身子歪倒在他身上,白着脸说:“不会。” 他都杀冀北军了,更没机会反悔了。 宁泽想想也是,松开他,“你我就别下去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他不想再下去送死了,他如今是真的没力气了,这两日,他大哥与江逐是主力,但都有休息的时间,唯独他,杀敌虽然废物,但是期间是真没休息,在他大哥和江逐休息时,他接手了处理城门战场安抚伤员部署城门守城等要务,如今是真的撑不住了。 而张茂那一刀被砍的重腿已站不起来,自然也不必去了。 二人歇了一会儿,宁泽听着城下喊声震天,他站起身,费力地扒着城墙往下看,看了一会儿,瞪大眼睛,“张承好像被周顾杀了。” 张茂愣了一下,“是吗?” “好像是。”宁泽转回身,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让他跟着一起顺着城墙垛子往下看,“你看,冀北军乱得很,星旗都倒了,而这五万兵马,竟然散成一圈,乱的不成样子,似乎全无斗志了。若是主将未出事儿,不可能是这样的。” 张茂看了一会儿,忽然讽笑,“当真可笑。” “啊?”宁泽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父亲,当真可笑,筹谋多年,野心勃勃,想要问鼎尊位。我这个儿子,最先失手,倒戈了,然后我二叔带了二十万兵马,来攻打南平城,却倒头来,南平城三万兵马,在无援军的情况下,冀北军竟然就这么败了。” “还没败啊。”宁泽道。 “马上就败了,没有疑义的。”张茂不知该庆幸他自己不想死,想投靠苏容为自己谋一条生路,还是该嘲讽二十万兵马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败了。 他想着,他二叔就算死,怕是都会觉得自己死的憋屈。 任谁能想到呢,周顾带着人,闯进几万兵马攻城的兵营,直取主将首级,就这么成功了。 “撤了,竟然撤走了?”宁泽忽然睁大眼睛,“冀北军剩余能打的兵马,撤了?” 他想对身后喊,让人给他拿千里镜来,但发现,除了张茂,这城墙上就没别人了,就连她娘给他的暗卫都出去杀敌了,他沉默片刻,自己转身去捡宁池下城墙前,扔在一旁的千里镜。 他捡了千里镜,拿着立即往下看,果然看的清楚,的确是冀北军撤了。 南平军这边鼓声如雷,击杀冀北军,而冀北军痛失主帅,乱了阵脚,再无斗志,只能任凭南平军杀,所以,冀北军中有人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能走的人,都跟着撤走了。 几万兵马,边打边撤,撤的很快。 扔下了那些中了软筋散,不能爬起来跟着跑的人,还有一具主帅张承的尸体,没被带走。 宁泽眼睛晶亮看的心血直往上攀升,他转头问张茂,“此时什么感觉?” 张茂能有什么感觉,这种结果,他在刚刚就已预料到了,他道:“只能说明,张家没那个命。” 宁泽伸手拍拍他,对他问:“你是谁?” “总之不是张茂。” 宁泽大乐,“对啊,你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吧?从今日起,张茂就死了。” “让苏七小姐给我赐名吧,毕竟,她若收我,便是我的新主。”张茂道。 宁泽点点头,“有理。” 城下,冀北军撤退,南平军自然没力气再追,周顾也收了剑,目光清冷,看着冀北军撤退的地方,“这张运是个人物,竟然让他跑了。” 这一回,也许张承大意了,也许太想拿下南平城了,所以,张承的身边,虽围着人,但保护没有那么密不透风,而他与凤凌又是突然闯进来的,所以,张承被他一剑杀了,没有太难,毕竟,张承早就在那日夜里被凤凌伤了一剑,伤势未愈。 而张运,大约是因为软筋散,自己没有自保能力,再加上本就重伤,所以他的身边,今日许多护卫,密不透风。 没能杀得了他,凤凌的毒也都扔出去了,他捂了口鼻,没中招。 他在冀北军中,显然也是说话算数的,所以,见张承已死,军心已乱,南平军伤兵残将打开城门杀了出来说,他第一时间便知道大势已去,当即下了撤退令。 所以,他由冀北军护着,撤退走了。 “这个王八蛋,让他跑了。”凤凌也是跺脚。 “今日结果,总归是好的。”周顾眉峰一厉,拿出太子令牌,“所有冀北军士兵听令,降者,跪地接太子令,不降者,视为乱臣贼子,就地处决。” 十几万冀北军,都是中了软筋散的,周顾这一声带着内力,穿透整个军营,保证让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冀北士兵听的清楚,能活着,谁想死?尤其是主将都死了,三公子带着人撤退,将他们这些软了筋骨带不走的人都扔下了,他们不投降,只能死。 所以,周顾话音落,许多躺着的,趴着的,浑身没力气的冀北士兵,都渐渐地,挣扎着,在原地跪下。 没有一人,是不降的。 周顾满意,对凤凌道:“你带着人收了这些士兵,与宁世子一起安顿,我去接你姐。” 凤凌点头“好,姐夫快去。”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七七章 人物(一更) 子夜陪着苏容一直立在山顶上,观望着南平城的战事。 等冀北军的鼓声一停,苏容便对子夜说:“走,带着人,咱们去南平城。” 子夜“啊?”了一声,立即说:“七小姐,公子交待了,您的伤还没好,您不能去动手。” “我不是去动手。”苏容道:“是他们得手了。” 鼓声停了,说明敲战鼓的士兵被杀了,也说明周顾凤凌闯进了冀北军营,而鼓声再没响起,说明冀北军乱了,只有主帅出事儿,冀北军才会乱。 周顾凤凌一定得手了。 子夜惊,“这么快的吗?” 他话音未落,便瞧见似乎是南平城的城门似乎开了,然后南平城内的士兵杀了出来。 他又惊又喜,“既然这样,七小姐,咱们赶紧去。” 苏容点头。 她刚能走动,自然是走不快的,子夜着急,“我背着您走?” 苏容不客气,“行。” 于是,子夜将苏容背在了身上,隔着两件厚厚的披风,也觉得身上的人轻飘飘的,他心想,这幸好是冬季,衣服厚重,否则公子若是看见他背七小姐,指不定要给他几个黑脸呢。 一行人下了山远处隐约可瞧见冀北军撤退。 子夜有些心动,“七小姐,好像是张运没死,带着人要跑。” “让他跑。”苏容也瞧见了,她如今手里若是有五千兵马,若是自己没伤势未愈,可以冲上去截住张运,但她如今,还算是半个残废,还是先保护自己为上。 子夜也觉得保护苏容要紧,只能背着她绕开慌乱撤退的冀北军。 张运也瞧见了苏容,在他被护卫扛着走时,而苏容被人背着,两人隔着半面山远的距离打了个照面,张运见苏容身边的人不多,但一个个脚步轻快,显然都是高手,而他虽然有几万兵马,但这些人抱耳逃荒,更何况后面还有南平军追杀,他只能扭过脸,当没看见。 苏容忽然笑了一声,“这张运,真是个人物。” 那一日明明是因为他,她差点儿被南宫羽杀了,但他不享受亲眼看南宫羽杀她的成果,只打了一个照面,人便走了,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而如今,张承死了,他带着几万冀北军,果断撤离,明明瞧见她了,却当没看见,带着人走了。 能屈能伸,审时度势,不能做的事情,半分不做。 子夜不太懂苏容的话但也知道这张运的确是张家一个人物。 下了这片山,迎面便瞧见周顾带着人,子夜见到自家公子,欢喜极了,立马将苏容放下,“公子,您真厉害,短短时间,就解了南平城之危。我与七小姐都瞧见了,冀北军那几万兵马,慌慌张张的,没个主心骨一般,抱头鼠窜。” 周顾瞥了子夜一眼,“嗯”了一声,再转向苏容,得意地弯了一下嘴角,“我背你。” 苏容笑着爬上他的背,勾住他的脖子,将脑袋贴在他后背上,表扬他,“真厉害。” 周顾愉悦极了,“那是,我两剑,一剑杀了挡在张承面前的副将,一剑杀了张承。这一回,我剑出的准,那二人被一剑毙命。” “且收了十几万兵马。”苏容赞誉,“周小公子,不日传出此事,你将名扬天下。” 周顾轻咳了一声,“这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 “但你两次夜袭冀北二十万兵马的军营,都得手了。”苏容伸手摸他的脸,“这是能载入史册的本事。” 周顾被她摸的心跳,小声说:“不许乱摸。” 苏容懂,住了手,脑袋贴在他后背低低地笑,“你这定力,还是得练啊。” 周顾差点儿黑脸。 南平城,一扫多日被大军威压的阴霾,所有人,欢欣鼓舞。 江逐看着凤凌带着人有条不紊地收整收服的冀北军,对身边一人感慨,“谁能想到,没等来朝廷的援军,南平城之危便解了,自古以来,有哪一仗,是这样打的?张平也是军将出身,张家也是将门,论运兵,并不差的,但二十万兵马,就这么败了。” “明明是雄狮,谁知道,成了纸老虎。”这人也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慨,对江逐道:“二哥,我改主意了,也要跟你去南楚。” 这人叫江枫是江逐的同族弟弟,江逐在族中行二,他行三,本来打算是江逐带着愿意去南楚的兄弟跟着苏容去南楚,江家不乐意去南楚的剩余人,跟着江枫,投靠太子燕回声,留在大梁。 江逐转头看他,“落子无悔。” 江枫脸一垮。 江逐拍拍他肩膀,“你不适合跟着苏七小姐,就留在大梁吧,太子将来定为明君,有才华的人,不会被埋没。” 江枫叹气,“好吧!” 整座南平城,欢呼雀跃,是劫后余生,但处处断壁残垣,让人瞧着也悲壮。 周顾背着苏容来到城下,宁池瞧见了人,立即迎了过来,苏容见周顾没有将他放下的意思,伸手捶了他一下。 周顾挨了一捶,才将她放下,见她被披风压的肩膀都抬不起来,将他给系的他的那件披风解开,往自己身上披好,这才对宁池说话,“清点人数了吗?” “点了。”宁泽道:“南平三万兵马,死一万四千人,重伤六千人,轻伤一万人。冀北军不知具体伤亡人数,但咱们如今收服的兵马人数是十五万两千一百人。” 这个数字不得不说,让人极其震惊的。 一下子收服十五万兵马啊。 宁池说着,嗓音都不自觉地透出压制不住的激动。 周顾早有预料,又问:“百姓呢?” 宁池一腔激动忽然褪去,有些难受地道:“百姓死伤不少,还在统计,没出结果。” 周顾道:“立即颁布告示,告慰百姓,守城身死者,在朝廷律例的基础上,破例追加三倍抚恤金。另外,家有子女者,多给一个送入泰民书院的资格。无子女者,再多给一份抚恤金。” 宁泽点头,“好,是该如此。” 平民百姓,想要进入泰民书院,难如登天,如今能有这个资格,也算极其能宽慰人的补偿。 (本章完) 第四七八章 投靠(二更) 苏容一直听着二人说话觉得周顾的慰民政策下的不错。 南平城之所以能顶住,靠的不单单是朝廷的三万南平军,还有十八寨,还有南平城内百姓军民一心,对抗冀北军。 无论朝廷给多大的抚恤,都不为过。 宁池与周顾说完正事,才发现苏容有些苍白虚弱,对她问:“七小姐的伤还没好吗?” “养的差不多了,就是还不能动武。”苏容对他笑笑,“这些日子,真是辛苦宁世子了。” 宁池摇头,笑着说:“辛苦是辛苦些,但能活着有这个结果,再辛苦也值了。七小姐不知道,我们所有人,差点儿都以为有了今天没明天了。谁能想到,还能劫后余生?” 他说完,又敬佩地道:“养的飞鹰才厉害,若不是它做信使,如何能让南平城内与城外消息互通,也不能让我与两位大好配合战。” 苏容莞尔,“的确,那东西虽然耗费多年力气培养,但确实得用。”,她顿了顿,“不过宁世子知道就好,这信使的名声,知道的人最好捂住嘴,不能宣扬出去。” 宁泽明白,一旦宣扬出去,飞鹰做信使,这事儿令人惊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害处就是以后但凡飞鹰飞过,都会被人防备,尤其是战时,兴许便不能用了。 他立即道:“七小姐放心,知道的人甚少,我回头会严厉嘱咐一番。” 苏容颔首,“劳烦世子了。” 宁池身上的伤不轻,这几日,一直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说话间,苏容瞧见他身上还在涓涓冒血,便对他道:“这里可以交给我们,宁世子快去找大夫包扎吧!” 宁池低头瞅了一眼自己浑身是血的模样,想说他还能撑得住。 周顾伸手推苏容,“你跟他去南平侯府歇着,这里交给我。”,说完,他对宁池摆摆手。 宁池闻言便不再推脱,“七小姐请。” 江逐远远瞧见了一个女子,身上披着厚重的披风,但也掩不住身段纤细,远远瞧着,看不清脸,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颇有些柔弱的小姑娘。 江枫在他身边也翘首看,“二哥,那就是苏七小姐,南楚王女吗?” “应该是。”因为他被周顾背着来到,从周顾身上下来的。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何曾与哪个女子近过?与他传的沸沸扬扬的,便是端华郡主求而不得,苏七小姐登门退婚。前者是恨不得躲个十万八千里,后者据说是当时拒绝退婚。 江枫小声说:“看起来像个小姑娘啊。” 他妹妹年纪就跟这女子差不多。 江逐笑了一下,“本来人家也年岁不大。珍敏郡主故去,也就十六年而已。” 江枫想想也是,“二哥,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过去。”江逐自然是要过去的,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拜见自己将来的主子,他抬脚走了几步,见江枫跟着止住他,“你就不用去了,反正你的主子也不是她。” 江枫:“……” 这二哥可真讨厌。 江逐快步向苏容走去,便见宁池引着苏容与周顾分开要进城,他来到近前,拱手见礼,“苏七小姐,在下江逐。” 苏容停住脚步,看着来人,年轻男子与宁池一样,浑身是血,但掩盖不住一身书生气,她想起周顾与她提过的要投靠她的人,她颔首,“江公子。” 江逐听她声音清浅,他当即又是一拜,“不知周兄可与七小姐提过,在下愿带领部分十八寨弟兄,投靠苏七小姐,请苏七小姐收容。” 苏容笑,伸手虚虚扶了他一下,“江公子免礼,周顾与我提了,说江公子聪明至极,才华卓然,不留在大梁拜会东宫,而愿意屈就于我,我倍感荣幸,多谢江公子与众弟兄看得起我。我岂有不收容之理?” 江逐闻言松了一口气,露出真心的笑容,“在下赤诚相投,定忠心辅佐。七小姐荣贵,在下愿此生不奉二主。” 苏容浅笑,“江兄言重了。我为王女,可许你前程似锦,它朝若有变数,我会帮江兄另寻明主。” 江逐一愣,继而大乐,爽脆地应了一声,“好。” 一句江公子,疏离又有距离,一句江兄,是真心接纳了他为自己人。 宁泽在城楼上,看见了苏容,兴奋地大喊,“七小姐,七小姐!” 他似乎一下子就有了力气和底气,喊声穿透力极强。 苏容顺着声音仰头看去,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是宁泽,她抬手对他挥了挥手。 宁泽那傻子顿时兴奋地大挥手,半边身子往下差点儿兴奋过度栽下城墙,还是一旁的张茂拽住了他,才让他免于掉下摔成肉饼。 宁泽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对张茂道:“兄弟,多谢了你又救了我一命。” 他都不敢想象,他这若是掉下去摔死了,会惹多大的死后笑话,冤死了。 “不谢。”张茂松开手。 宁泽伸手拽住张茂,“走,咱们下去,我带着你去见七小姐。” 张茂点点头,被宁泽拽着走了两步,腿钻心地疼,血流如柱。 宁泽拖他拖的沉,回头一看,这才想起,他腿受伤了,他立马叫来人,“快,把他架着,帮我弄下去。” 有人过来,立马架起张茂。 张茂其实不乐意这么见苏容,真是太狼狈了,但又一想,反正他是被她给拦住抓住的,若说狼狈,早狼狈过了。于是,他也就不阻止宁泽了。 宁池与江逐一起跟着苏容进城,听到宁泽大喊,看到城头上的俩人,宁池一言难尽,简略地将张茂的事情,与苏容说了。 苏容早已听凤凌提过,点点头,“好,我知晓了。” 江逐在一旁问:“七小姐,这张茂,您收不住?” 苏容道:“收。” 江逐点头。 宁池对苏容道:“张茂看起来确实是真心投靠,今日在城楼上,也多亏了他,他救了宁泽一次,自己也伤了腿,伤势不轻。但这个人,背离张家血脉至亲,倒戈相向,如此人性,会不会不妥?” 他说完,补充,“我的意思是,至亲都能背离,将来万一有一日,再对七小姐倒戈相向。” 苏容笑了一下,“人若只有一条路走的时候,对有些人来说,生比死重要。但人若是有多条路走的时候,便会避开生死来谈人性。所以,我既敢收他,便不怕的。” 宁池深觉有理,“七小姐说得对。”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七九章 御下之术(一更)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便看到冲下城楼迎到门口的宁泽。 宁泽整个人都十分激动欢喜,“七小姐。” 苏容对他笑,“刚刚听世子夸赞你,做得不错,颇有成长,我便对世子说,你本身是有潜力,以前都被糖衣裹着的,没发挥出来罢了。” 宁泽脸一下子红了,嘿嘿地笑,显然是被夸的很开心,满身勇气表忠心,“我以后会更努力的。” “嗯,相信你。”苏容点头。 宁泽似乎褪去满身疲惫,哪哪都不累了,仿佛刚刚趴在城墙上下不去再拼杀的人不是他一般,干劲十足“我现在还可以去帮周四公子。” “可以,你去吧!”苏容摆手。 宁泽往城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苏容一指,“七小姐,这是张茂。他的腿是为了救我伤的,有些重。” 苏容已看到张茂,目光温和,“张公子。” “张茂已经死了。”张茂推开架着他的人,慢慢地跪到地上,“以后愿投七小姐,请七小姐赐名收容。” 他身子有些绷紧,手也攥紧,声音也微微绷着,似乎怕苏容不收他,若是苏容不收他,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办?还哪里有他的路? 苏容看的清楚,上前一步,伸手扶他,“张公子请起,你既诚心投我,我自不会推拒有才之士,先去看大夫,有话后面再说。” 张茂瞬间松了绷着的一股劲儿,心下溢满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口,眼眶也微微泛了红,他是真没料到,苏容这么干脆便收了他,没有二话,顺着苏容的力道起身“是,多谢七小姐。” 他是要赶紧去找个大夫,他这条腿,可不能废了,否则便真正变成无用之人了。 宁池招来两个人,吩咐,“抬一副担架来,将张公子立即送回府找大夫。” 有人应是,立即抬来了一副担架,张茂对宁池道了一声谢,由担架抬着,先一步送去了南平侯府。 担架十分紧张,不够用,宁池与江逐勉强可以自己走回去。 于是,三人慢慢往里走。 江逐全程看着苏容如何三言两语,便让宁泽信心大增、干劲十足,让张茂心下触动、眼眶发红。七小姐自小怕是学了御下之术,真是炉火纯青。 还有他,对她说的那两句话,也是让他通体舒畅,认为自己虽没见到人,却是十分明智,给自己选了个好主子。 一路来到南平侯府,进了前厅,苏容先找下人要了纸笔,站在桌前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宁池,“这是软筋散解药的药方,将城内所有药铺的药材都收集在一起,架大锅熬药吧,先将外面十五万兵马的毒解了,然后再将那条河的毒解了。十五万兵马的动作要快,别等着张运杀个回马枪。” 宁池知道这事儿最是重要,立即接过来,“七小姐说的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他看了一眼药方子,叫来人,郑重地吩咐了下去。 南平侯府的大夫给张茂看完诊,有些为难地过来请示宁池,“世子,那位长公子的腿,恕老夫无能,伤口太深,怕是保不住啊。” 宁池眉头顿时拧了一下,“你有几分把握?” “三分。” 宁池闻言转头看苏容对他无奈道:“七小姐,这是南平城最好的大夫了。” 苏容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她出得房门,抬步去了隔壁,只见张茂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神色有些灰败绝望,似乎自己也没想到,苏容都答应手下他了,他却面临着要失去一条腿,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 上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真正要无路可走。 见苏容来了,他声音颤抖,“七小姐。” 苏容走到床前,看了一眼他腿的伤势,已经见骨,且骨头被砍断了,怪不得大夫说没把握,她只看了一眼,便目光平静,对张茂道:“别担心,我帮你治,你这条腿,我能给你保住。” 张茂猛地睁大眼睛,“当、真?” “当真。”苏容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药箱,对身后跟进来的大夫说:“劳烦帮我打下手。” 说完,她挽起袖子,去净手。 大夫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您会医术?” 苏容“嗯”了一声。 宁池与跟进来的江逐也惊讶了,都没想到,这么重的伤势,苏容半分犹豫也没有,说能救。 宁池忽然想起,他听过京中传来南平的一个传言,说苏七小姐有一日,在大佛寺礼佛,夜半护国公府周小公子受伤发了高热,太医院的太医和满京城药堂的大夫都被请去了护国公府,各种法子都想尽了,也没能退了周小公子的热,最后是盛安大长公主派人去大佛寺请了苏七小姐回京,本是抱着微薄的希望,没想到苏七小姐一路杀回京,见了周小公子后,一副药方子下去,他就退热了。 那时,她会医理的名声,传出京城,被传的颇有些神医的架势,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如今看来,她是真有这份本事。 苏容用清水洗完手,又用酒将自己的手消毒,又将各种工具用酒消毒,然后动手给张茂接骨、上药、缝针、上夹板,包扎。 张茂早已疼的昏死过去,但苏容全程手都没抖一下,只是她的额头满是汗,浑身已被汗湿,说到底是她的伤势还没痊愈,如今做这个活,虽不是什么大费力气的活,但需要全神贯注集中精神不容出丝毫差错,很是耗费精力,说白了,身体还是太虚弱了。 大夫全程给苏容打下手,听着他指挥,到最后结束,他十分佩服,“姑娘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医术,老夫惭愧。” 苏容虚力地摆摆手,一屁股坐下,话都不想说了。 宁池看她满头的汗,有心掏出帕子递给她,但觉得不合适,江逐早就被周顾警告,更是不满随意拿帕子给苏容,二人对看一眼,都有些无奈。 还是江逐更聪明,叫来一个婢女,对她吩咐,“快伺候我家主子擦汗。” 婢女连忙掏出自己的一块没用过的干净帕子,轻轻帮苏容拭汗。 (本章完) 第四八零章 沐浴(二更) 苏容坐在远处,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点儿劲儿,揉了揉手腕。 她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张茂,对江逐说:“我实在没力气再提笔,我说药方,你提笔来写,然后让厨房煎药,喂他服下。” 江逐点头,连忙让人取来纸笔,走到桌前,听苏容的吩咐写药方。 药方很快写完,交待人拿下去煎药。 宁池看着张茂感慨,“这人运气可真好。” 江逐笑道:“不止是运气好,也是他自己会选择。” 张家手里有四十五万兵马,张茂被俘虏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赌对,但他赌了。如今显然,是赌对了。 有些时候,人靠的不止是命好,运气好,还要会选,说白了,就是走对路。 宁池颔首,“有道理。”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宁池问苏容,“七小姐,您先去休息?” 苏容的确累了,想躺去床上,但她看着宁池与江逐,二人都浑身是血,“我帮你们包扎?” 二人连忙摇头,“我们都是小伤,没有性命之忧,让大夫来就好。” 苏容点头,“也好。” 她站起身,“那我走了。” 宁池补充,“还是那处院子,我让人送您过去?有些远,坐轿子吧!” 苏容摆手笑,“没那么娇气,我自己慢慢走过去。” 她说完,径自出了门,自己慢慢走了。 宁池的伤不轻,任由大夫包扎完,被大夫再三嘱咐,让他必须卧床休息,不能再扯动伤口了,否则伤口恶化,落疤是小事儿,感染其它病症,后果不堪设想。江逐也是。二人这些日子,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幸好都没有致命处。 宁池只能躺去了床上,心里想着幸好有周顾,只能将诸事都交给他了。 江逐的伤也不轻,不想回院子自己一个人养伤,还是如前两日一般,跟宁池一起里外屋地躺着。 大夫提着药箱也下去后,屋里没人了,宁池对江逐感慨,“若不是我身上有南平侯府的爵位,我也想去南楚了。” 未知的未来,虽然难以预料的危险,但跟着这样一位主子,却值得有野心的人去闯一闯。 江逐实诚地建议,“要不把爵位让给你弟?” 宁池好笑,“我若是真给他,他如今肯定是不乐意要了。” 以前的宁泽,自然是想要爵位的,后来跌入尘埃,自然是不敢想了,如今他投靠了苏容,找到了主心骨和前途,又经过了几番生死历练,再不是以前那个蠢蛋了,把爵位真送到他手上,他怕是都会退避三舍,躲着摆手,再一脸苦兮兮地说求求了,不要给他,他想跟着苏七小姐去南楚。 江逐大乐。 苏容回到早先在南平侯府下榻的院子后,有伺候的人送来水,她任由兰芝给她擦洗了身子,软软地躺回了床上,头一歪,很快就睡了。 兰芝将帷幔给她落下后,心里暗暗地想着,她的医术,比主子的还是差远了,她得努力再多钻营学学,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也不必主子亲自动手给下属包扎救人了。 不过想想主子自小就聪明,整日赖在回春堂是为了学辨识草药,最后却不止学会了金针杀人,连医术都学了个传神,真正地成了人家的衣钵传人。 但又想想,她从不说自己会医术,就是懒得,每回自己身上打架受伤,都请回春堂的大夫。大夫人若是知道她自己其实就能治,不必花很多冤枉钱,一准揍死她。 但谁又知道,她跟回春堂,其实是为了合谋骗出她自己的嫁妆钱,为了养手下人。 宁泽跟在周顾身边帮忙,起初周顾没注意,后来才发现他身上还冒着血,赶他,“这里不用你了,你去包扎。” 宁泽眨眨眼睛,“我还能坚持的。” 他大哥倒下了,江逐倒下了,他得挺住啊,不能将这么一大堆所有事情,都扔给周顾啊。 周顾正儿八经地打量他一眼,挥手,“赶紧去,胳膊废了,以后你连个文书都写不了,怎么给你主子做事?” 宁泽一听也对,赶紧点头,“我这就去。” 他以后是要做大事儿的人,确实不能废了胳膊,麻溜走了。 战后清扫,告示慰民,一锅锅熬药,喂士兵们喝下,然后收编冀北军,将十五万兵马打散整顿,任命百夫长、千夫长、副将等等,都由周顾的人全盘接手。 周顾整整忙了一夜又一日,到了第二日傍晚,才忙完,一身疲惫地回到南平侯府。 苏容此时早已睡的精神饱满,见他回来,对他歪着头笑,“辛苦了。” 周顾见她笑靥如花,一下子清扫了满身疲惫,走到她面前,想摸摸她的头,更想亲亲她,但一身血腥味和汗味让他自己都难受,只能作罢,转身去了隔壁沐浴。 他刚进入浴桶,苏容便跟了过去,推开隔壁的门,往屏风内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哥哥,用不用我帮你擦身?” 周顾:“……” 他一下子血气上涌,“不用。” 苏容脚步不停,“真不用吗?我不信。” 周顾血气涌到脸上,“你给我站住。” 苏容偏不站住,“我是看你辛苦,来奖励你。” 她说着,已走到屏风处,再迈一步,就能进去。 周顾终于急了,“你若敢进来……” “我怎么就不敢?”苏容截住他的话,脚已迈进来。 周顾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一下子火焰顿失,结巴又羞怒地说:“苏容,我求你了。” 苏容脚步顿住,隐约轻笑,“哥哥,你求我呀?” 周顾伸手扶额,语气勉强镇定,“求你。” 苏容轻哼一声,“我躺在床上,重伤将养时,也求过你。” 周顾立即说:“你没求我你只对我不满地哼哼了。” 苏容想想也是,但她没收回脚,“你总是欺负我,就不容许我也欺负你一回。求什么求?你的尊严怎么这么不值钱。” 周顾心想,都这时候了,他还要什么尊严?再说尊严这俩字,跟谁要都行,能跟她要吗?他红着脸讨饶,“我错了,尊严这东西,在你面前,是没有的,饶了我吧!” 苏容轻哼“你也不满地哼哼两声,我就放过你这回。” 周顾:“……” 他红透耳根,但看着她不撤回去的脚,憋着劲儿半晌,不满地哼了两声。 这声音,叫苏容一下子觉得,真想冲进去,反正他的皮,早已被他自己扒脱了。她想看看,皮内的模样。这些日子,他虽然欺负她,但到底还算守着些东西的,没对她摸进她的衣服里,而她不满时,想将手伸进他衣服里,也被他给制止了。 “好了吧?你别惹我了。”周顾无奈求饶的声音都有些轻哑了。 苏容听他声音可怜,将脚退了回去,故作叹气,“好吧,我是看哥哥累了,既然你不需要我帮你,那就算了。” 她说完,转身走了。 周顾:“……”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八一章 行不更名(一更) 周顾心想,这个小祖宗。 他又气又笑,在浴桶里待了半晌,直到水凉了,才出了浴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回了隔壁。 隔壁房间,苏容竟然不在。 她不在! 周顾虽然没打算找她算账,毕竟前些日子她重伤不能动时,总被他欺负,是自己理亏,如今被她欺负回来,也没什么有失面子的,但见不着她,还是心理有些不得劲儿。 他想抱着她睡。 他喊来一人问:“她呢?” 这人连忙回,“七小姐去给张公子换药了。” 周顾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自然不知道苏容救人之事,问:“哪个张公子?” “张茂,他伤了腿,很重,大夫救不了,是被七小姐用医术给保住的。” 周顾恍然,对这人摆摆手。 他坐在桌前喝了一盏茶,想着苏容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能自己躺回床上,孤孤单单地睡了。 张茂昏迷了一夜又一日,发过一次高热,但喝了苏容开的退热药十分有效,此时醒了。 见苏容在给他换药,他声音干哑,“七小姐,多谢。” 苏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宁泽昨儿被周顾赶回府后,让大夫给他包扎了胳膊,昏天暗地地睡了一大觉,此时也醒来,抱着胳膊过来看张茂,他与张茂自诩交情比别人深,毕竟他被关在暗牢的日子里,全靠他找他聊天解闷,要知道,他曾经被关在瑞安王府的暗牢里时,谢临可没那个好心每日找他说话解闷,他那时都快被关疯了,所以,对比的话,他对张茂真的够好了。 他看着张茂干裂的嘴唇,问他,“要不要喝水?” 张茂点点头。 宁泽倒了一杯水,送到他嘴边,看张茂费力地抬头,他也跟着费力地抬手,他也没伺候过人,有些笨拙,但还是勉勉强强让张茂将一杯水喝进了肚子里。 宁泽拿着空杯子,很有成就感地说:“快谢谢我,除了我这个兄弟,谁会对你这么好?” 张茂心里复杂,“谢谢你。” 他以前在冀北时,早就听闻南平侯府二公子与南平侯府世子明争暗斗,屡屡吃亏,他还评价过,觉得他是个空有其表的废物,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被他评价的废物,却让他刮目相看,以后还与他共奉一主。 宁泽得意,转头跟苏容说话,“七小姐周兄真是厉害,他仅仅用了半夜又一日,便将整个南平城和收编的冀北军整顿妥当了,这若是我,得三天都干不完活。” 苏容笑,“他是十分厉害。” “外面如今都在传呢,说周小公子双手剑英姿极了,杀入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还说不愧是护国公府最厉害的公子。”宁泽十分激动,说着这些话,就跟夸他自己似的,觉得与有荣焉,“七小姐,周兄是要跟您一起去南楚的吧?是的吧?” 他想再三确认一下。 “嗯。”苏容点头。 宁泽眼睛贼亮,“有周兄跟着去南楚,真是让人有底气,太好了。” 苏容好笑,“行了,激动成这个样子,该干嘛干嘛去,他刚回来,累的不行,估计还有很多琐事,你若是闲,就赶紧去做。” “好嘞,我这就去。”宁泽很是精神振奋干劲十足地走了。 说话间,苏容已给张茂换完药,对他道:“你这条腿,保住了,但是得仔细将养,毕竟是伤到了骨头,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将养仨月。” 张茂点头,挣扎着想坐起身。 苏容知道他想坐起来跟她说话,便伸手扶了他一下,给他拿了个靠枕,让他靠着。 张茂心下触动,他本来是为了寻求一个活路,才不得已投靠苏容,但是没想到,这个走投无路后投靠的主子,却不止给予他尊重,还救治了他的腿,拿他当自己人一般照顾。 没有看不起他,也没有鄙视他。 他认真地说:“求七小姐赐名。” 苏容回身净了手,听见这话,坐下身,与他平视,“张茂这个名字,有何不能用的?我倒觉得,你不必改,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就是张茂。你的选择,没有错。” 张茂一愣。 苏容道:“你的父亲,狼子野心,反大梁,置士兵多伤残,置百姓于不顾,你虽是迫不得已投我,但谁能说你走的不是正途?不是康庄大道?你是怕被人骂不耻苟活?还是听不得别人说你背信弃义?或者称赞你大义灭亲?我倒觉得,这些纷纷话语,天下人评说,又有什么干系,就让人去说,让人去评,千百年后,兴许大梁与南楚的史书上,都能有你这个人一笔,或轻轻一言也好,或浓墨重彩也罢。总之,都是你,不是别人。” 张茂心下触动,沉默片刻,点头,“我听七小姐的,那就不改了。” 他露出笑容,似心底有什么背负的负担与沉甸甸的东西一瞬间散去,整个人都轻快不少,“是啊,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当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哪怕他父亲听到他的事情,气的暴跳如雷对他恨之入骨将他从张家除名,但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张茂。 他真心实意又道谢,“谢谢七小姐给予我新生。” “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也不收无用之人,我能收你,是你值得收,好好养伤吧!”苏容站起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身对他笑道:“你那个庶弟张运,倒是个让我刮目相看的人物,若是他也能投靠我,就好了。” 她看着张茂,“你应该还有自己人吧?来南平十八寨,只带了一部分人对吧?要不你联络一下你剩下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什么身份,对你都忠心的人,给张运送一封信,劝他投靠我的信。” 张茂惊讶,“七小姐看重了我那庶弟?” 苏容点头,“我差点儿死在他手里,要知道,我很少吃亏的,虽然那一日我行迹败露,有我自己太顺风顺水的大意在,但也有他的本事在,从联络不上暗桩,便知道出事儿了进而推断出我,你不觉得,他这份聪慧,异于常人吗?” (本章完) 第四八二章 张运(二更) 就像周顾,也是通过十八寨的那位寨主,推断出张茂摸进了十八寨一样。 “且这人,不仅有聪明智慧,还有手段谋算,也知进退,能屈能伸,优点有很多,不可多得。”苏容道:“你若是同意,我亲笔写一封信给他。” 张茂心情十分复杂,比宁泽喂他一杯水跟他称兄道弟还复杂,张运是他的庶弟,做张家嫡子时,是他一直忌惮的人,张运对他说不上多尊敬,但也说不上多不尊敬。他承认苏容眼光极辣,他的确是张家最有手段的人。比他有手段。 他没想到,苏容收了他,还想要收张运。但张运与他不同,他没路可选。 他对苏容点头,“好,我这便联络人。” 苏容见他很爽快,没有因为他想多收一个张运,而觉得自己受到来自庶弟的威胁,这份容人之量,还是有的,她喜欢心胸宽的人,于是,她多解释了一句,“若张运能投靠我,搁在你身上的骂名或议论纷纷,会小很多,便会有人猜测,不是你们兄弟的问题,而是张平的野心,让大梁百姓生灵涂炭,动摇国力,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过去。” 她补充“还有,你们离开张家,便是并驾齐驱的亲兄弟,将来互为助益,总比外人要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张运本人值得我如此费心一回。”苏容又道:“或者,再换个思路去想,毕竟,十五万兵马都降了,他那么聪明的人,也能看出来,张家败了这一步,便等于没有那个帝王运了。大梁再容不下张家人,他若不想死,除了南楚,只能去大魏,我若不收,总不能让他去投靠大魏。” 张茂心神一醒,点头,诚心诚意,“七小姐说的是,我也会亲笔书信一封,将你我二人的亲笔书信,送到他手里。” 张运,一定不能去大魏。 苏容见已将话都说明白,便不再多言,“你尽快联系,越快越好,趁着他如今人还没走远。” 她刚刚醒来时已打探了,张运带着那几万兵马,直接离开了,放弃攻打南平了。她猜测,大约是去找张平汇和了。 她也已飞鹰传书,让周澈拦住他。不知道周澈是否能料准他要走的路。毕竟周澈不是周顾。 张茂也想到了,急迫起来,在苏容离开后立即让人去请江逐。 江逐也在养伤,但他能走能动,听闻张茂喊他,很快就过去见他,张茂简短与江逐说了联络他的人以及给张运送信之事,江逐一听,竖起大拇指,“七小姐高啊。” 张运那人,在昨儿那种情况下,显然是他自己已中了软筋散,却还能带着兵马撤了,便着实不简单。 他能看得出大势所趋即便那时几万兵马人数虽然不少,但主将死,军心乱而他又不能走不能动,保存实力,能带走多少带走多少,才是明智之举。 这样的人,收了才有大用,若是不收,被他跑掉,才是浪费。 江逐道:“好,我这就帮你联络人。” 张运本人并不知道苏容也有了收了他的打算,他带着四万零几百兵马撤退出南平,心下十分遗憾又觉得荒谬。冀北军二十万兵马啊,竟然败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觉得,他父亲,大约是没有龙命的,否则他的长子嫡子最不可能对他背刺的人反戈了,他还清楚地记着张茂在城楼上杀冀北军的模样,而他的亲弟弟,带着二十万兵马,身为主将,因两次刺杀,彻底被周顾闯入军营杀了,他一个儿子也死了,虽然那个儿子没什么大才,但也不算多没用,再就是他这个儿子,他身中软筋散,带着这四万人落荒而逃。 这偌大的败笔,栽在了南平城,他都觉得,这一切,都荒谬又可笑。 但事实上,栽了就是栽了。 十五万兵马,丢在了南平城外,他都能预料到,即便他带着这四万兵马去与他父亲汇和,他也夺不下大梁的皇位了。 出师未捷,败在南平。 但无论如何,他也得去找他汇和,否则他一时也不知,自己该走什么路,暂且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不能落在苏容和周顾手里,他知道那两个人想杀他。 毕竟是因为她,苏容差点儿被南宫羽杀死。 他一边撤退一边让人打探着朝廷的援军,他知道必须避开,万万不能与朝廷来援南平的援军撞上,否则,他没把握打赢朝廷的援军。 他走了三日,这一日,听探子禀告,朝廷的援军,就在前方百里外,但在前方十里外,有个岔路口,可以避开朝廷的援军。 他问:“朝廷的援军,是谁带兵?” “好像是周澈,周家三公子。” 张运点头,“哦,也是个庶出。” 对比他,这个周澈,其实是不足为惧的。 他问:“多少兵马?” “十万。” 张运沉默,“避开。” 十万兵马,是他一倍之多,还是要为惧的。 于是,他带着人,特意从十里外绕路,又进行了扫尾,隐藏了踪迹,怕被周澈发现。 周澈也果然没发现,但张运又走出两日后,有探子报,“三公子,前方百里外又有朝廷的援军。” 张运愣住,“又有?什么人带兵?多少兵马?” “是,好像是周家的二公子,周深带兵,十万,从京城而来。” 张运问:“这回能不能避开?” “怕是不太容易,因为这一片山林稀少,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张运咬牙,“想法子,避开。” 实在不行,折回去,到山林深密处,再避开。 他刚吩咐下去,便有一名黑衣人从后方追来,这人面对几万兵马,面不改色,拱手,“在下赵离,请见三公子。” 赵离是大公子张茂的人,一直帮张茂暗中做事,张茂离开冀北时,没带他,将他留在了冀北。 有人报于张运,张运挑眉,“真是赵离?” “是。” “让他来见。”张运如今早已解了软筋散,收起腰刀。 赵离由人解了佩剑带到张运面前,见张运通身疲惫,坐在矮丘的一块山石上,山风凛冽,他一身萧冷。 (本章完) 第四八三章 亲笔信(一更) 赵离多看了张运两眼,对他拱手见礼。 张运看着赵离,“你来找我做什么?大哥投靠了朝廷,在南平城楼上反杀冀北军,无论他如何选择,你都是他最忠实的狗。如今我与大哥,也算势不两立,你来找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赵离直视张运,“在下正是奉了大公子之命,来给三公子送两封信。” “哦?什么信?”张运呵了一声,“大哥还有信给我?不会是抹了毒的信想毒死我吧?” 赵离摇头,“三公子可派人查验。” 他说完,拿出两封信,“一封是大公子的亲笔信,一封是苏七小姐的亲笔信。再三郑重嘱咐在下,一定交到三公子手里。” 张运蓦地收起呵笑,“你说谁?苏七小姐?苏容?” “是。” “拿过来。” 赵离将信呈递给张运。 守在张运身边的人立即伸手接过,将两封信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递给张运,“公子,无毒。” 张运收了信,两封信拿在手里,一薄一厚,厚的那封是张茂的,写了“三弟亲启”的字,是张茂的字迹无疑。薄的那封就是很薄,大概是张茂那封信重量的一半。信封上也写了一句话“张运亲启”,笔锋凌厉狷狂,不太像是女子的手笔。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先打开张茂的信,足足有四页纸,是张运写了自己如何在十八寨被俘虏,如今被关入南平城地牢,如何为了给自己寻求一条活路,投靠了苏容,以及,南平城之危解除后,苏容如何在南平城最好的大夫说他一条腿保不住时,她用她的医术化腐朽为神奇,保住了他的腿,然后又如何对他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就是张茂等等。 他通篇没有一句劝说之语,说的都是他自己的事情。直到信的末尾,才提了一句,“三弟,七小姐看重你,希望你投靠她,随她去南楚开辟一番基业,你我兄弟,将来守望互助。她虽是女子,但天下男子,多有不及。我愿诚心奉她为主,望三弟仔细思量选择。这世上,不乏高高在上者,居高自傲,但苏七小姐,选贤任能,能做到平视待人如兄弟挚友亲朋,难能可贵。” 张运看完信,盯着张茂最后一段话看了两遍,才拆开苏容的信。 苏容的字,着实好,这一手好字,便让人觉得难得,张运张茂都是自小练字帖,在字上下过苦功夫的人,但是张运自诩也不及苏容这一手漂亮的字。 苏容只写了一页纸。 “张三公子,你父张平,没有帝运,南平城之危已解,十五万冀北军收编朝廷,若我猜测的不错的话,他手里最多二十五万兵马,而你手里,最多四万兵马,不足三十万兵马,想拿下大梁帝位,无异于痴人说梦。当然,若我猜测不错,你父亲或许早已通敌大魏,也已与南宫家合作,这样的确是可以里应外合,将大梁置于内忧外患。千万百姓受战火荼毒,而满足他一己私心。张平不在乎千载骂名,张家举族都不在乎背负上乱臣贼子之名,这的确让人无话可说。但我想张三公子,你聪慧有才,谋略手段皆有,行事妥善,能屈能伸以你之能,若遭千载骂名,实属可惜。我收你兄长张茂,观其诚挚,想到三公子你,生起惜才之心。若你愿投我,我愿扫街前雪,以礼相迎。南楚国虽小,大约与三公子之志相差日月,而我这个南楚王女,却也还有一段荆棘之路要踏过去,披荆斩棘,才能荣登高位,前路虽不是坦途,但我却于自己颇有信心,若三公子愿屈尊相投,我虽不敢保证,能许三公子鹏程万里,与日月同辉,但高堂紫金,诚心相待,却能做到。苏容拜会。” 张运脸色变幻,盯着苏容的信,看了许久。 久到矮丘起风,寒风中,飘起清雪,落在信笺上,久久地,他一动不动,让清雪竟然落了一层。 赵离不卑不亢地站在他面前,隔着一定的距离,不敢催促张运,却不错过三公子任何一寸表情。 立在张运身后的人,也安静地站着。 四周除了飘雪簇簇声,寒风阵阵吹过衣袂烈烈风声,便有颇尔战马打一声喷嚏的刨蹄声,还有士兵们连日赶路又躲躲藏藏人困马乏的疲惫打哈声。 张运忽然一抖信纸,飘雪顺着信纸洒落,撒在他宽大的衣袖上,然后,又被风吹走,他将信慢慢地折好,塞进信封里,然后将两封信揣进了怀里,对身侧道:“纸笔。” 身侧护卫立即拿来了纸笔。 张运在信纸上回道:“苏七小姐看重,张运受宠若惊,愿拜新主,随赴南楚。七小姐言重了在下没有与日月争辉之志,高堂紫金,诚心相待足矣。” 写完,又顿了顿笔,补充道:“当日联合南宫羽,害七小姐身陷险境,今感念七小姐宽人大量,海涵于我,以德报怨,在下心愧,若这般回头拜会,着实愧颜。诚愿前往陇西郡与我父汇和,愿以他手里的二十五万兵马,兵不血刃卸甲相投,将功折罪。” 他的字迹,力透纸背,随写随被冻干。 他写完,也不再看,快速地折起,将信递给赵离,“这是我给七小姐的回信,你亲手交给她。” 赵离双手接过,“是。” 张运道:“我大哥的回信,我便不写了,你告诉他,让他好好养伤。” 赵离应是。 张运摆摆手,“去吧!” 赵离将信仔细揣好,翻身上马,离开了此地。 张运在他离开后,站起身,对身边人吩咐,“走,避开周琛,前往陇西郡。” 身侧人应是。 于是,四万兵马,迂回着避开了周琛的十万兵马,前往陇西郡而去。同样,也没被周深发现。 避开周深后,身侧人似乎憋了许久,才忍不住问张运,“三公子,您为何答应投靠苏容?” 张运挑眉“难道要我投靠大魏?” “不是,只是属下没想到您……” 张运笑了一声,是周身放松的语调,“我也没想到……” 他顿了顿,“南楚王女,如此容人之量,连我这个差点儿害死她的人都能扫街相迎,何愁大事不成?明主难求,但更难求的,是以海之容,包天地之大。” 他轻叹,“说起来,还要感谢大哥了。真没想到有一天,从他嘴里,说出与我守望互助。” 身侧人闻言还有些犹疑,“这会不会是大公子与那苏七小姐使的一计?想您自投罗网?” 张运拂袖,“你小看了苏容,若她拿收敛人才之心,对我行诛杀之事,那么,她是自毁城墙,将来谁还会投她?为我一个,你觉得值得她冒此不韪?让以后的有才之士,即便想投靠,也望而却步?” 身侧人顿时放心了,整个人也跟着松快起来,摇头笑了,“公子说的是。” (本章完) 第四八四章 惊叹(二更) 周澈带着十万兵马,急行军来到南平城这一日,探子报,说南平城很是安平,没有战役,更没有什么危险,南平城的城墙上,南平侯府的旗帜没换。 周澈奇怪,“不该啊。” 他吩咐探子,“再探再报。” 然后命十万兵马安营修整,等待具体消息。 探子再三探查消息,得回的都是一个结论。 周澈纳闷,刚要亲自去探查,南平城内出来一队人马,直奔周澈而来,行出十里,离得近了,看得清楚打头一人正是周顾。 有人惊喜喊,“是四公子。” 周澈也是一喜,快步迎上前,“四弟!” 周顾翻山下马,抱了周澈一下,“三哥。” 周顾也回抱了周顾一下,对他迫不及待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冀北军攻打南平城吗?” “解决了。” 周澈问:“什么解决了?” “就是你来晚了,我们已将冀北的二十万兵马解决了。”周顾道。 周澈吃惊,“怎么解决的?” 周顾扫了一眼赶路赶的面无土色的十万兵马一眼,再看看一身疲惫硬打精神的周澈,“兵马原地休息,你跟我进城,边走边说。” 周澈点头,“好。” 于是,十万兵马原地休息,周澈被周顾带进南平城。 在路上,周顾简单说了如何解除了南平城的危机,都做了什么事儿,周澈听的直睁大眼睛,连连吸气,到最后,感慨惊叹,“真没想到啊,四弟,你可真是厉害了。” “厉害的不是我,是南平城内军民一心。”周顾道。 周澈摇头,“连杀两次张承,致使冀北军主帅死,军心乱这是最重要的。怪不得祖父一直说你是咱们周家最出众的子孙。” 周顾笑,“祖父最嫌弃我才是。” 周澈瞥他一眼,“这话你自己信吗?” 周顾弯了嘴角。 周澈彻底放松下来,与周顾说起这一路赶路的事儿,“接到你的书信时,我已快进了冀北,往南平折返,道路不熟,又怕被冀北军发现,颇费了些功夫。是为兄没用,来晚两日,让你们遭罪了。” “遭罪的是宁池他们,我倒还好,总之结果是好的就行。”周顾带着他往南平侯府走,“三哥在路上,没遇到张运?” “张运?”周澈摇头,“不曾。” “他带着几万兵马撤走了,我还以为你路上能遇到他。”周顾道:“他是个人物,苏容想收了他,已让张茂联络,不知他是否识相。”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周澈问。 周顾简单说了张平两个儿子,张茂与张运,一个早已倒戈,一个正在被苏容试图策反。 周澈听完唏嘘,“原来还可以这样。” 若是他,早将张茂杀了祭旗,然后再等着打杀张运了。到底是他眼界窄了。 二人一路上说着话,来到南平侯府,侯府的管家笑呵呵地将人迎进府,“周三公子,老奴已派人安排好了您的院子,看您劳累的很,您先去梳洗休息一番?” 周顾也道:“三哥去吧,晚上一起用膳。” 周澈点点头,听了周顾与管家的话,由管家带着他去了安排好的院子。 周顾在周澈离开后,找了个人问:“七小姐呢?可在院子里?” “去为张公子换药了。”下人回。 周顾点头,找去了张茂住的地方。 苏容已给张茂换完药,宁泽正在拉着苏容说话,“七小姐,您觉得张运会答应投靠您吗?” “应该吧!” 宁泽听她这话似乎挺有把握,“哎呀”一声,“若是他投靠您,您身边就有他、江逐、还有十八寨的弟兄……”,他又看了张茂一眼,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张茂,那我是不是最废物的那个?” 苏容好笑,“你觉得自己最废物?” 宁泽不想承认,但事实容不得他狡辩,他叹气,“我会努力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废物的。” 张茂取笑他,“你倒是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很有自知之明。” 宁泽瞪了他一眼“反正如今比你有用,你好好养伤吧,养不好,就成瘸子了。” 张茂没想招惹他打嘴架,承认他说的对,闭了嘴。 周顾这时迈进门槛,有下人见礼,“四公子。” 周顾“嗯”了一声,由人掀着门帘进了屋,一眼便看到屋中三人,张茂半躺在床上,苏容坐在桌前喝茶宁泽蹲在火炉前扒拉炭火。 屋中一阵浓郁又暖意融融的药味。 见他来了,都转头看他。 周顾问:“在聊什么?” 宁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诚实地将自己刚刚说的想法跟周顾说了。 周顾瞅着他,“依我看,你对自己没什么自知之明,明明你的用处,还是极大的。很多琐事,你都处理的细致妥善,这是不可多得的,潜力也挺大,还能发挥更有用的作用。” 宁泽睁大眼睛,被夸奖的有些发飘,“真的吗?” “你看我像是为了夸你说假话的人?”周顾的言外之意,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值得我哄你说好话的,哄你又没什么好处。 宁泽顿时站起身,原地蹦了两下,十分开心,“多谢四公子,周兄,你让我觉得今儿天气真好。” 张茂默默地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儿天气哪里好了?外面寒风阵阵,已飘上清雪了。 但宁泽心里的天气好,他转向苏容,“七小姐,是这样吗?你刚刚听见了吧?周兄在夸我。” 苏容失笑,“嗯,夸的对。” 她收下宁泽的那一日,只觉得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也没想他潜力确实大。 见周顾走过来,挨着她,坐在了她身边,她笑问:“接了周三公子了?” “接了。”周顾道:“我三哥说没遇到张运。” 苏容点头,“是不好遇上。” 周顾笑道:“张运是什么人?我三哥是什么人?张运一个人,怕是长了上百个花花肠子,而我三哥,他太正直,最多也就长了几根肠子而已,即便走的是同一条路,张运也能提前打探到他带着十万兵马而避开。张运不会撞到他面前的。” 苏容想想也是,“有理。”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八五章 设宴(一更) 当日晚,南平侯府设宴。 周澈十分惭愧,他来晚了,没帮南平解了危机,却跟着一起吃庆功宴了。 南平侯的伤虽重,但已能下床走动了,出席了庆功宴,看着两个儿子,这一回南平之危,他这个做父亲的十分没用,南平城是靠兄弟二人一起死守的,他也是又惭愧又欣慰,从今以后,他真的可以放心了。 侯夫人也是十分触动,他没料到,在危急关头,是宁池出手救了宁泽,她也为以前的自己惭愧,下定决心,以后他就将宁池当做亲儿子。 除了周顾与周澈,大家都伤势未愈,不能饮酒,所以,都以茶代酒,看着兄弟二人对饮。 宁瑶在坐小月子,不能出席,侯夫人与苏容两个女眷,坐在一起低声说话。 侯夫人对苏容如今是既尊敬又亲近,“七小姐你们是不是打算启程去冀北了?” 苏容摇头,“不去冀北,应该是打算赶回京城。” 侯夫人讶异,“不是去冀北吗?那张平……” “若所料不错的话,张平与张承,应该是兵分两路,一路去京城夺位,一路来南平,想夺下南平这块宝地,为其增大势力。”苏容道:“如今南平之危解了,但京城怕是有危险的。” 侯夫人一惊,看了一眼在与周顾喝酒的周澈,“那京城的兵马够吗?我怎么听说除了周三公子带来的这十万兵马,好像还有周家二公子依旧有十万兵马随后要来南平支援?” “没错。”苏容摇头“所以自然是不够的。京城最多二十万兵马,其中十万京麓兵马,是陛下管辖。”,她摇摇头,“陛下那个人,夫人您也知道,他的手里的十万京麓兵马,不太强,大抵都是花架子。而张平的手里,据说有二十五万兵马,即便倾京城兵马,也是不足,要吃亏的。” 侯夫人闻言道:“这么说,你们马上就要走了?” “嗯,我们打算明日离开南平。”苏容道。 侯夫人闻言有些不舍,“你们都还未曾好好休息几日。” 苏容知道她其实是舍不得儿子,“要不让宁泽留在南平陪您些日子?反正一时半刻,我也不会去南楚,待我从京城出来,前去南楚之时,他再与我汇和。” 侯夫人立即摇头,“不必了,他跟着您,十分长见识,成长极多,我留他在家里,安逸久了,才是害他。还是让他跟您走吧!” 苏容笑,父母之爱子,为计深远也,侯夫人便是这般爱子的明智之人,她点头,“那他就跟我走吧您放心,跟着我,该用自是用的,但该护着,也是护着的。” 侯夫人连连点头,“七小姐的本事,我清楚,十分放心。” 苏容道:“不过您也知道,前往南楚,还是很危险的。” “这我明白。”侯夫人又点头,轻叹,“但窝在家里,不着风雨,人生能有什么滋味?危险就危险吧,我会每日为他祈福。” 他看了宁泽一眼,见他凑过去跟宁池说话,兄弟二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都笑了起来,从小到大,关系就没见这般好过,她也跟着笑了,回头又跟苏容压低声音说:“七小姐,有一件事。” “您说。” 侯夫人凑在她耳边道:“听说护国公府的五小姐还未许人家?” 苏容点头,“是还没许人家。” “那您觉得,我家世子,能否求上一求?”侯夫人问。 苏容讶异地看着她。 侯夫人也没什么抹不开面子的,低声说:“以前的事儿,您也知道,他毕竟不是我肚子里生的,占嫡又占长,我心下不踏实,总想为自己儿子谋求最好的。所以,对他不止不尽心,还处处使绊子。但如今,总归是与以前不同了。我虽是继母,但自古以来,婚煤嫁娶,还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继母也是母。他如今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总不能让他自己去求别人家的姑娘,还是要我出面,这南平的女儿家,我思来想去,都不知谁能来配他更好,如今瞧见了周家的两位公子,想到了周家似乎还有一位未曾许人家的小姐,便有了这个想法。” “世子他知道您的想法吗?”苏容问。 “我也是刚刚起了这个心思,想先问问您,毕竟您与护国公府要更熟悉些。”侯夫人道:“国公府门第高,也不知能不能配。” 苏容想了想,“先问问世子吧,可以求一求。” 她顿了一下,“不过,我在京城时听说,明年开春要开选秀,为太子选妻,也要为皇子们的后院填人。四皇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也还没有娶妻。” 侯夫人心下一动,压低声音说:“您的意思是,护国公府的姑娘,兴许要做太子妃或者四皇子妃?” “这我倒不知道了,若论太子妃的人选,护国公府的五小姐倒是极其合适的,秦太傅在太子面前提过两回,不过太子殿下没表态,说不急。”苏容摇头。 “这……”侯夫人提起了心思,看着苏容,“我对京中各府小姐,都不太了解,除了周五小姐,不知可还有品性才貌比较好些的闺秀?” 苏容笑,“有很多的,只不过我在京中待的时间不长,接触的小姐们有限,次数都不多,只与公主府的端华郡主最为熟悉。” “据说端华郡主性子着实骄纵?”侯夫人如今是为宁池真心打算,倒不敢去想端华。 苏容笑,“郡主的性子是骄纵些,但还是很可爱。” 她见侯夫人是真心想帮着宁池操持婚事儿,她建议道:“这婚煤嫁娶,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要两情相悦。我母亲如今就在京城,操持我几个姐姐的婚事儿,她对京城也不熟悉,是吏部尚书家的沈伯母帮着我母亲做参谋,短短时间,便促成了我三个姐姐的姻缘,沈伯母十分有识人之能,不如我从中牵线,请沈伯母帮帮忙,替世子物色几个人选,待世子何时去京城,私下安排,将人都见见,最后以世子自己的意愿去选。” 侯夫人一听,顿时动心,“若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多谢七小姐了。” 苏容笑着摇头,说“不谢”,然后端起枣茶与侯夫人碰杯。 (本章完) 第四八六章 喝醉(二更) 宴席后,众人散场。 周顾与苏容往住处走,走到半路上,周顾见没人了,去拉苏容的手,“见你与侯夫人说了一晚上的话,你们何时有这么多的话要说了?都说了什么?” 苏容偏头看了他一眼,“喝醉酒了?” 周顾摇头,“没。” 苏容见他吐字清晰,走路也不歪歪斜斜,虽然满身酒气,但确实不像喝多,她道:“看你三哥喝醉了。” “对,他醉了,他酒量没我好。”周顾缠着她问:“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苏容四下看了一眼,确实没人,对他压低声音说:“侯夫人见了你们兄弟俩,想起护国公府还有一位五小姐,好像是待字闺中,便起了想法,想给宁池说亲,问问我行不行。” 周顾:“……” 他停住脚步,上下打量苏容。 苏容被他打量的莫名其妙奇奇怪怪,“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周顾实话实说,“我在看,侯夫人是哪只眼睛觉得你这么一个小姑娘,能给人做媒了。” 苏容:“……” 她咳嗽一声,“人家就问问我意见,没让我做媒。” “她既然问你,就是有让你牵线的这个意思。”周顾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嘟囔道:“我五姐姐其实是我祖母特意为太子留的,若是东宫无意,便给她另选人家。” 苏容眨眨眼睛,她果然没料错,周五小姐是未来太子妃的备选之一,她小声说:“这个我也说了。侯夫人便说,她对京中待字闺中的小姐们都不熟悉,我便建议,帮着从中搭桥说项,让沈伯母帮物色,待宁池入京,相看过后,再定下来。” 她补充,“就跟我的几个姐姐一样。” 周顾道:“她如今倒是对宁池尽心尽力。” 苏容笑,“冀北军攻城那日,宁池救过宁泽,对侯夫人来说,等于宁池救了她一命。” 周顾评价“南平侯府从今以后没了内宅争斗,于宁池有利,对太子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苏容点头。 周顾走了几步,忽然道:“那我呢?” “什么你?” 周顾又停住脚步,扭头看着她,一双眸子十分认真且郑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你,虽然不抵什么用处,但你总不能让我只揣了个婚书,就这般偷偷摸摸的吧?” 苏容:“……” 这话说的,她何时跟他偷偷摸摸了? 她回看他,“没有偷偷摸摸,待明日启程,你不是与我一起吗?我们一起进京?我带你去见我母亲?” 周顾琢磨着摇头,“待处理了张平,我要先一步去南楚,为你扫清些障碍,我不跟你一起回京。” 苏容看着他,“那就没办法了,我替你告知一声?” 她还是打算进京一趟的。 周顾不太满意,“不止你母亲,还要你亲自登护国公府的门,去告知我祖父、祖母、母亲。” 苏容:“……” 她看着周顾,“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弄的她好像是去提亲一样。 “怎么就不合适了?退我婚时,你不是自己亲自登门的?”周顾挑眉。 苏容噎住。 周顾看着她,“怎么?不敢吗?就敢与我偷偷摸摸的。” 苏容伸手拉住他,“谁与你偷偷摸摸了?你喝醉了,快走,回去。” 周顾被她用手劲儿拽着,十分不满,嘟囔,“苏容,我虽有了婚书,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苏容气笑,这时候才觉得,周顾哪里是没喝醉,他是有些醉了的,毕竟比往日歪缠了几分,“行行行,你说的这两点,我都答应你,不止如此,将来还昭告天下行了吧?” 周顾闻言总算满意了,“行了。” 天空飘着清雪,地面落了薄薄一层,冷风将两个人的衣袂共同卷起来,衣袖缠绕在一起。 回到住处,周顾没有如往日一般如隔壁沐浴,而是拉着苏容,直接躺去了床上,他倒是没做什么坏事儿,只是抱着她按着她,嘟囔着什么“是我的”之类的话,然后睡了。 苏容第一回见识他这般模样,有些好笑,索性也跟着他一起睡了。 第二日,苏容与周顾,带了收服的十五万兵马与周澈带着的十万兵马一起,离开南平。 宁泽、江逐、十八寨的弟兄、还有张茂,坐在马车里,也跟着一起离开。 宁池送行,送出城外十里,对周顾与苏容拱手,“周兄,七小姐,一路保重。” 周顾点头,“放心。” 又看着他,“你好好养伤,待张平的事了,太子肯定是要召你进京的。” 宁池颔首。 苏容想了想,决定还是与他说一嘴,“昨日侯夫人托我替世子的婚事儿提些建议,我觉得将此事拜托给吏部尚书府的沈伯母替世子物色最好,侯夫人一片好心,世子若是如今已有心仪的姑娘,不妨早说,也免得白走冤路。” 宁池愣了一下,笑道:“我如今没有心仪的姑娘,多谢七小姐费心了。” 这话一出,也就是应承同意了。 苏容点头,“行,那就这样,我们走了。” 宁池再度拱手,“一路保重。” 二十五万大军离开南平城,仿若潮水退去,南平城恢复宁静。 宁池站在原地目送许久,直到看不见兵马的影子,才折回城内。 南平侯没送出城外那么远,而是等在书房里,见宁池回来,对他问:“都走了?” “走了。” 南平侯感慨,“苏七小姐一趟南平之行,算起来,大约收获是比太子殿下还大的。” 宁池看向南平侯。 南平侯道:“江逐、张茂,若是真能再加上个张运也投靠她,这三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本是大梁的人才啊,都去了南楚。她若为王,南楚的未来,不可限量。” 宁池淡笑提醒,“您忘了,还有二弟。” “泽儿啊。”南平侯也笑了,“他自投靠了苏七小姐,倒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将来倒不必操心他了。” 他轻叹,“他娘虽然是妇人但较为父这个父亲,更有远见。” 宁池不评价侯夫人,他自小就没娘,很多时候,是羡慕宁泽的,侯夫人以前做事如何,如今做事如何,都不说,但只有一点,她是一位好母亲,毋庸置疑。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八七章 岔路(一更) 二十五万兵马,前往陇西郡,抄近路,急行军,日夜兼程,最快也要半个月。 离开南平城,行出几十里后,苏容觉得这样走下去不行,待他们带着援军到了,陇西郡早破了,兴许张平早就带着兵马长驱直入京城,而他们只能追着张平的屁股后跑。 她对周顾道:“你与你三哥,带十万兵马,先走。” 周顾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但他正在琢磨怎么办,听得苏容此话,扭头看她。 苏容对他道:“朝廷无领兵的大将,你大哥虽是世子,自小长在军中,但他缺乏战场上的经验,对上张平,不一定有胜算,尤其是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所以,太子殿下应该不会让他担此大任,恐不放心,毕竟张平狡猾又奸诈,想必他会打算亲自带兵,对抗张平。但朝中的朝臣们一定死活不准许,若是太子殿下离京的话,京中诸事,无人能坐镇压制,如今的陛下,身体不好,不是十分顶事儿,也不太得朝臣们信重,那么……最后带兵的人……” “会是我祖父。”周顾接过话,“我祖父身子骨尚且硬朗,他吃过的盐,比张平走过的路多。他若出马,不惧张平。” 苏容点头“对,应该是老国公带兵,但老国公毕竟年纪大了,经历有所不济,尤其如今大雪天寒,就怕他长途奔波,急行军,吃不消。张平二十五万兵马,而朝廷满打满算,二十万兵马,张平准备充足,而朝廷仓促调兵……” “陛下手里的十万京麓兵马,也就冲个人数,这么多年,都被养废了不是十分得用。”周顾道。 “那就是了,所以,你得去。”苏容伸手,摸出一张地形图,摊开,“抄近路去,直奔昌州。” 周顾低头看苏容手里的地形图,思忖片刻,点头,“你说的对,陇西怕是早就攻陷了,去了陇西,兴许只能追在张平的屁股后,但若是直奔昌州,便不同了。兴许能第一时间与我祖父汇和。” 苏容颔首,将地形图塞给他,“拿着,赶紧走。” 周顾接了地形图,折好,塞进怀里,一把将苏容扯过,低头亲她。 苏容捶了他两下,周顾才放开,贴着她嘴角说:“我去了,你小心些,我不在的时候,别让凤凌再离开你身边。” “知道了。”苏容轻应。 周顾松开她,转身,刚要跳下马车,苏容反手按住他,将他按倒,手不客气地从他衣领伸了进去。 周顾惊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容对上他有些惊的眸子,低头,亲在他喉结上,周顾顿时呼吸一窒,苏容不客气地用力亲咬了几下,手不规矩地摸到匀称肌理,摸得周顾浑身打着激灵,身体忍不住轻颤,才将他放开“这回走吧!” 周顾扣住她的手,紧紧攥住,嗓音沙哑,“这还怎么走?” 他身体一瞬间就起了变化,这时候怎么能出去? 苏容泼他冷水,“赶紧去救你祖父,老护国公等着你去救呢。” 周顾浑身烫热瞬间褪去,坐起身,对苏容磨牙,伸手掐她脸,他很想用力,但又舍不得,只能没好气地掐了一下,骂她,“坏东西。” 苏容对他挑眉,反骂回去,“跟你学的。” 周顾气笑,对她撂狠话,“你等着。” 苏容扬起笑脸,“好啊。” 等着就等着,谁怕谁是小狗。 周顾不甘心地又将她拉到怀里,亲了她两下,放开她,咬着牙,下了马车。 苏容舔着嘴角,挑开帘子,向外看。 周顾下车后,第一时间拢了拢衣领,沉声喊,“子夜,牵我马来。” 子夜跟在车后,闻言立即上前,将周顾的马牵来给他。 周顾翻身上马,去后方找周澈。 子夜连忙跟了上去。 苏容挑着帘子看二人走远,不多时,周澈带着十万兵马,与周顾一起,转路,与苏容在前方岔路口分开。 凤凌骑马来到车前,“姐,姐夫带兵转道了?去哪儿了?” “昌州。” 凤凌眨眨眼睛,“昌州啊。抄近路,最快五日。” 苏容“嗯”了一声,落下帘子,缩回马车里,扯了被子,闭眼睡觉。 凤凌以前都是苏容骑马他骑马,苏容坐马车他坐马车,但如今,他不好意思了,但骑马好冷,他放慢速度,落到后面张茂的马车前,敲了敲车厢。 张茂立马挑开车帘,“凤公子,何事?” 凤凌往里瞅了一眼,见张茂、宁泽两个人待在马车里,因张茂腿受伤,他需要直挺挺着腿,所以,占了大半个车厢的地方,再加上个宁泽,勉强能待,他只能作罢,“没事儿。” 他又落后几步,敲江逐的车厢。 江逐慢慢挑开车帘,看着凤凌,“凤公子?” 凤凌见他车内只他一个人,铺设都很舒服,他不客气地跳下马,利落地钻进他的马车里,“江公子,借个地儿。” 江逐微笑,“凤公子客气了,请便。” 凤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待好,搓着手说:“这天太冷了骑马简直受罪,我姐的马车里最舒服,但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我不能再跟她去挤一个马车了,上次我凑近我姐说了两句悄悄话,姐夫当面没说什么,但过后找我练剑时,那个狠劲儿,别提了。哎,只能叨扰江公子了。” 他说着,十分之惆怅,“有了婚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惹不起。” 江逐很是能理解,因为他还没认识苏容时,便见识过周顾的霸道和护食,防备人防备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不留余地,他笑着道:“周兄虽然年纪轻,但谁敢惹他,真是不要命了。” 凤凌不停地点头,“没错没错。” 他小声说:“别人不能惹,但我姐能,曾经我姐,把人家给欺负的……哎,如今倒好,风水轮流转。” 江逐聪明地知道他说的是退婚那一段时间,他低声道:“凤兄,你与我说说南楚的夜二公子,我也好有个了解。毕竟将来是要打交道的人。” (本章完) 第四八八章 求见(二更) 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夜归雪,提起他,凤凌有一肚子话。 他压低声音,将夜归雪在京城期间与苏容的相处,以及寻常时候的模样,做过什么事情,都一一说了。 他说完后,感慨,“那一段时间,我真以为,我姐跟夜二公子,才是真的天作之合了。” 连他压根都没想过,苏容会悔婚夜归雪。 毕竟,比起周顾,夜归雪是她自己选的。接了人家虎符那一日,她认真极了。与人相处时,也认真对待。 江逐听完,捏着下巴琢磨,“听你这样说,夜二公子当真如传言一般?极好?” “是极好。”凤凌倒如今,也不能昧良心说人一句不好。 江逐道:“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但听你这样说,夜二公子似乎没有什么缺点?” 凤凌摇头,“有啊,怎么没有?夜二公子的缺点就是,太克制温和了,人被一定的规范束缚久了,性情里便缺少了一种东西。”,他用手比划着打比喻“就是一种张扬的,也不对,怎么说呢,反正就是不管不顾的那种东西,不是被禁锢在一定的理性范围内的,哎呀,我也说不好,反正,姐夫身上有的那种东西,能让我姐那样冷心冷肺的人,都心软的,为了他,打破自己应该走最省心那条路的东西。” 江逐闻言想想周顾,似乎有些懂了,“这样啊,周兄身上,确实有一股少年气的执拗。” “何止是少年气啊他宁愿放弃老护国公与东宫为他安排的早就选定的路,而追随我姐去南楚,你懂的,到了南楚,以他的姓氏,相当于孤身一人,没有家族助益的。拿前途做赌注,天下有几个人赌得起?”凤凌如今对周顾,是真从心里接纳了他,“以前,我觉得我姐……” 他指指自己的脑子,不言而喻,“但那日,若没有他推算出我姐被南宫羽追杀的方位,及时救下她,如今都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所以,我姐的眼光,就是比较好。在江宁郡时,她其实第一眼,就看中了人家,喜欢上了,后来退婚,也是因为觉得道不同,对彼此都好。” 江逐点点头,虽没亲眼所见那些事情,但只听着,就让人十分感慨,“那一日在十八寨,周兄还不知七小姐与夜二公子退婚,便十分防备我,我彼时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如愿了。” “来,展开说说。”凤凌十分感兴趣。 江逐压低声音,将当日与周顾的对话说了。 凤凌唏嘘,“姐夫可真是厉害未雨绸缪,嗯,不愧是他。” 江逐也觉得,就是这份心,想要什么不成?夜归雪虽名动天下,但输给他,倒也不冤,他正了神色,“照你刚刚所说,夜相府的小小姐安置在东宫,夜二公子虽然被退婚,但离开时,还是支持七小姐的,但南宫家派出南宫羽,按理说,以南宫羽在南宫家的地位和受瞩目程度,若有夜相府阻挠,他出不了南楚境地。” “你也说了夜相府阻挠,如今夜相府当家做主的,还是夜相在夜归雪之上,除了夜相,还有他的大哥,大公子夜明轩。”凤凌道:“夜相府不是夜二公子一人的。” “倒也是。”江逐明白了,“夜相大约知道了七小姐退婚,心下十分恼怒,才放任了南宫家。” “老狐狸,大约是想看看,没了夜相府的支持,我姐能不能回南楚顺利即位。”凤凌累了,身子往车上一躺,“幸好姐夫及时救下我姐,否则,我姐的死讯传到南楚,他指定会说,看,愚蠢的女人,脑子里只装了情情爱爱,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整个夜相府的支持,没了夜相府支持,她只有死路一条,这样的王女,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省得祸害他好好的儿子了。” 江逐被他的话逗笑,也坐得累了,跟着他躺下,“南平一战,周兄带着人闯入军营,二闯二杀张承,南平军三万兵马大败冀北军二十万兵马,他的双手剑,名声已传出去,用不了多久,便会名扬天下,此等少年声名,必将名震天下。传到南楚,夜相不知是何想法。” “谁知道呢,总之,应该不会觉得是我姐蠢,弃夜相府明珠,而选护国公府璞玉。”凤凌道。 江逐点头,“七小姐识人之明,寻常人难及。” 不说他自己,就说宁泽、张茂,还有一个想收用的张运,寻常人这三人怕是一个都不会选。 周顾离开后,苏容在马车里抱着被褥和暖炉睡了一日,直到士兵们赶路十分疲乏了,扎营休息,她才从马车里走出来,裹着厚厚的披风,去跟凤凌等人一起烤兔子吃。 张茂没法下车,看到几个人围在一起烤兔子,他就想起当初苏容对他守株待兔,他心情十分复杂,但还是在宁泽送来烤好的兔子时,伸手接过来,咬了一口。 宁泽靠着车厢看他慢条斯理地吃兔子,嘿嘿直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张茂抬眼看他。 宁泽点点自己的手指,“那日我是真奔着想砍你的手指去的,幸好你机灵,躲过一劫。我有一段时间,看到自己的手,就疼死了。那时的我就没你激灵。” 张茂心想,这是机灵的事儿吗?他无语地看着宁泽。 宁泽叹气,“烤兔子真香啊。” 张茂这一刻忽然也觉得烤兔子极香,对比宁泽,他如今虽然在养伤,但腿早晚能站起来,还是十分幸运的。 苏容吃了半个烤兔子,用雪水洗手时,听到有人来报,说:“赵离求见。” 苏容问:“赵离是谁?” 江逐知道,立即说:“张茂的护卫,他联络的赵离,给张运送信。” 苏容闻言站起身,用帕子擦干净手,吩咐,“将他带来见张茂。” 赵离很快就被带来,他一身风尘仆仆,似乎赶路赶得十分疲惫,下马后,整个人身子都有些打晃。 来到张茂面前,他拱手,“公子,三公子给苏七小姐回了亲笔书信,属下带来了。”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八九章 休整(一更) 赵离拿出张运给苏容写的亲笔信,呈递给张茂。 张茂见只有一封书信,问:“他只给七小姐亲笔写了书信?” “是。”赵离点头,将张运让他转达对张茂的话说了,“三公子让您好好养伤,说您的回信,他便不写了。” 张茂皱眉,对他吩咐,“将信立即送去给七小姐。” 宁泽在一旁伸手“给我,我送过去。” 赵离看了宁泽一眼,攥着信没松手。 宁泽“嘿”了一声,“你这是不相信我?”,他看向张茂。 张茂立即说:“你带赵离去见七小姐。” 宁泽点头,对赵离说了句“好吧,你跟我来。”,便带着赵离去找苏容。 苏容刚擦完手,正准备回马车内,便见宁泽带了一个人来,那人一身风尘仆仆,手里拿了一封信,她停住脚步,等着人走近。 宁泽嘴快,“七小姐,这是赵离,他手里有张运给您的亲笔信,非要亲自给您拿来。” 赵离拱手,呈递上信,“七小姐。” 凤凌在一旁伸手,替苏容接过信,检查了一番,无毒,递给苏容。 苏容打开信,一目十行后,露出笑容,对赵离道:“辛苦你了,你是在哪里见到的他?” “在白桦山。” 苏容“咦?”了一声,转头问凤凌,“我记得周澈,走的就是白桦山的路。” “好像是。” “他没撞到张运。”苏容笑了笑,“看来是得了消息,被他特意避开了。” 凤凌评价,“到底是姐你看重的人,带着几万兵马,能毫无痕迹地避开周三公子带的十万兵马,竟然让他毫无察觉,是真有本事。” 苏容颔首,“的确。” 苏容问:“他当时是什么模样?几万兵马,是何情形?还有你见他时,他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赵离一一说了。 苏容心情很好,“你也累了,快去歇着吧!” 赵离告退回去了张茂身边。 凤凌拿着张运的信纸,研究了两遍,啧啧,“姐,他这答应的够痛快啊,信中所言,应该是真的吧?” “是。”苏容很肯定,“张运是聪明人,既然信中这么说了,便会做到。”,他对凤凌吩咐,“通令全军,今日不走了,直接安营扎寨,原地休息一日。” 凤凌立即应是,传令下去。 苏容将信卷成一捆,让人抱来飞鹰,将张运的信原封不动的绑在了鹰腿上,拍拍它的脑袋,对它放飞了出去。 周顾如今应该没走多远,飞鹰去找,给他报信,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 宁泽回到马车里,还有些难以置信,拉着张茂说话,“你那三弟,张运,他竟然答应投靠七小姐了。真是匪夷所思。” 张茂没看到张运给苏容的信说什么,看着宁泽。 宁泽是个憋不出话的,他记性也还不错,将跟在凤凌和苏容身边瞧的清楚的张运的信对张茂复述了一遍。 张茂听完,顿时笑了,“他能够答应,并不奇怪。” “不奇怪吗?”宁泽看着他。 张茂点头,“不奇怪,我那三弟,心思深,有手腕,素来最会权衡利弊,只要苏七小姐能够打动他,他便能答应。” “那就是你们张家人奇怪。”宁泽道:“父不父,子不子。” 张茂笑容消失,沉默许久,点头,“你说的没错,就是父不父,子不子。在张家,没什么亲情可言,有的都是为着父亲的大业,随时可以牺牲的人。” 宁泽有些不好意思,拍他肩膀,“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觉得,这张运,也挺能豁得出去。毕竟,咱们都知道,七小姐差点儿死他手里。” 一个能大度不计前嫌,一个也真敢答应投靠。 “他没什么豁不出去的,跟着我父亲,已无前途可言。而七小姐,他与南宫羽联手,要杀她,死的是南宫羽,他与二叔二十万兵马攻打南平城,死的是二叔,且折兵十五万。”张茂冷静分析,“若我是他,也会选七小姐。” 宁泽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但凡聪明人,想活,不想死,且不止简简单单地活,苏容伸出一根橄榄枝,自然是要紧紧握住的。 他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往身上压,“不赶路真是太好了,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张茂也觉得不赶路可以好好睡一觉,他腿伤不能动,日夜赶路,比旁人要更煎熬些。本来苏容是要将他留在南平城内养伤的,但因为他要联络赵离联络张运,怕到时候消息传的不及时,主动要求跟着大军走,苏容便答应了。 如今有了张运的回信,由他去对付张平,他们这十五万兵马,可以喘口气了。 周顾急行军,日夜兼程,这一日,暂时休整。 飞鹰从高空俯冲而下钻入军营,它这些日子,已十分熟悉周顾的气息,直接落到周顾的肩头,士兵们都在休息补眠,没引起惊乱。 子夜“咦?”了一声,看着飞鹰,对周顾道:“公子,不会是刚跟您分开,七小姐就想您了吧?” “哪里是是刚分开?已三日了。”周顾道。 在京城时,他离京那日,苏容没送,他心里虽然黯然低落,但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跟苏容腻歪多日,日日相对,突然分开,他十分不适应,这三日夜赶路,他都不想跟人说话。 他伸手将飞鹰抱进怀里,解开他腿上的信,打开一看,“不是她的信。” 子夜闻言凑过来看,睁大眼睛,“这是张……” “张运给她的信。”周顾无奈,“她可真是懒,原封不动地送来给我。” 他折好信,又扒拉着飞鹰的腿找了找,只这一封信,没有第二封,他摸摸飞鹰的头嘀咕,“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懒呢?你也不提醒她,哪怕写一个字也行啊。” 飞鹰歪着头看周顾。 周顾叹气,拿过笔,在张运这封信的背后,写了两个大大的字“已阅。”,然后重新绑飞鹰腿上,交给子夜,“给他喂两块肉让它吃饱了歇歇,睡一觉,再放回去。” (本章完) 第四九零章 祖孙(二更) 老护国公带着二十万兵马,行走到半途后,吩咐周卫,安营扎寨休息。 周卫看着老护国公,“祖父,天色还早,今日还能往前行五十里。” “不走啦。老胳膊老腿,受不住了。让士兵们也歇歇。”老护国公捶着肩膀。 周卫顿时愧疚,“对不住祖父,是我太心急了。” “心急吃不上热豆腐,这行军打仗啊,最切忌心急急中出乱,无论什么时候,心态要稳,否则敌人打不到,自己先崩了。”老护国公看着长孙,重重地拍拍他肩膀,“你从小就稳重,人人都夸你稳重,都说你弟弟没耐性,是个急躁的破性子,但你知道,为何从小我就不准他从军吗?” 周卫看着老护国公,“因为祖父想要四弟走一条与我们兄弟三人都不同的路,跳出护国公府祖荫庇护的路。” “话是这么说。”老护国公摇头,“因为我看出,他啊,才是你们兄弟几个里,遇到大事最冷静的那个人。他若是投身军中,才是可惜了。明明他有出将入相之才。” 周卫不语。 老护国公背着手,“你是不是想说,他哪里冷静了?从小到大,你都找不到他冷静的地方,对不对?” 周卫终于憋不住,“弟弟有出将入相之才我承认,但您说他性子最是冷静,孙儿真没看出来。” 老护国公道:“那是你忘了一件事。” 他提醒周卫,“你还记得,你弟弟四岁的时候,你们兄弟几个,跟皇子们一起去狩猎。那一日,遇到了一群虎,护卫们拼死相救,你们所有人身上都挂了彩,更甚至,太子跌下马,扭伤了脚,正有一只猛虎,冲他而去,太子身边那时无人能来得及救他,是你四弟,小小年纪,拉弓搭箭,射中了那只猛虎的眼睛,太子才有机会,用匕首,杀死了那只猛虎,而当时,你们所有人,都慌了,只他与太子没慌。” 老护国公继续道:“后来,太子养好伤后找到我,要你四弟入东宫陪读。我起初是不答应的,但他与我说了那一日的经过,他说,若是将他放入军中,他顶多就是受护国公府祖荫庇护的一名将领罢了,但若入他东宫陪他读书,那他将来,出将入相,一代名臣,名垂青史,不是妄谈。我思索多日,答应太子,暗中谋划,送他入上书房,再顺水推舟,将他踢去了东宫。” 他叹气,“无人知道,他入东宫,是太子所求。秦太傅用心教导,太子费心栽培。怎想到,儿大不由娘,倒头来,便宜了……” 他想说“便宜了苏容那个小丫头”,但又想到,大梁能在大魏的铁骑下保住江山,能有十六年安稳的日子,珍敏郡主唯一的女儿,倒也值得他赔人家一个孙子做女婿。 要赔就赔好的,所以,当初,他才订下了周顾,没选周澈,但那时,也是没料到,南楚王竟然是个混账,不入后宫,多年来膝下无子,只苏容一个女儿,他不能娶进一个孙媳妇儿入门,反而要搭进去最耗心力栽培的孙子,真真是让他赔了个底穿。 他郁闷地摆摆手,不想多说了,“听我的,安营扎寨吧!让士兵们,好好休息休息。” 周卫应是,他向来不质疑祖父的决定,如今听祖父提起,他也想起了,那还是很小的时候,他就跟在四弟身边,身为长兄,父亲叔叔们都已不在,他要照顾弟弟们,所以,几乎是寸步不离。当时太子栽落下马,一只猛虎对太子冲了过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他当时都吓傻了,的确是四弟,小小年纪,搭起他手里的小弓箭,拉弓搭箭,射中了猛虎的眼睛。太子抓住机会,抽出匕首,与猛虎搏斗击杀。 后来,太子杀了猛虎后,看了一眼那支小小的特制的弓箭,又看了四弟一眼,白着脸,似乎想说什么,陛下和祖父带着人赶到,所有伤员,被送回。 后来,太子是亲自登门一趟,但东宫没送谢礼,没弄的大张旗鼓,他以为,两府为了避嫌,事情也就那么过去了。毕竟,当时太乱了,除了他,没人注意四弟救了太子。 直到,四弟不满祖父不让他从军,被押着去了御书房,在御书房大闹,气的先生们每日下课都跑去找陛下告状,那时,秦太傅出了名的严厉,陛下被烦的够呛,也为了试探祖父,便起了心思,将四弟踢去了东宫,而祖父,顺水推舟,摇着头说自己也管不了,遵了陛下的旨意。 原来背地里,是因为这么一桩事儿,多年来,他都忘了。 他惭愧地想,身为长兄,他的确很多地方,不及弟弟。他这些年,将精力都放在军中,祖父说他适合军中,比他父亲这个年纪时,做的要好,足够撑起护国公府的门楣,这就够了。对朝中暗潮涌动阴谋阳谋,都不曾插手,也不需要他插手。 他父亲战死后,他年少,陛下故意压着父亲的爵位,他在世子的位置上,一待多年,没有袭爵,祖父告诉他,不必着急,护国公府的爵位,他父亲的爵位,早晚是他的,陛下给,还是将来太子登基新皇给,总之早晚都会给。 他只需要静下心专心练兵,因为大魏与大梁,早晚有一战,他将来,是要上战场的。既然早晚要上战场,他该练的就是本事和养气功夫,否则将来妻儿老小,被他扔下,就跟他与弟弟们小时候一样,父亲叔叔们,一个都没回来。他不希望,他的孙子们,也落得一样的下场。 他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快步去了,很快,便通令全军,原地休息。 老护国公住进军帐里,就着炭火,一边烧红薯,一边研究地形图。 周卫巡视全军后,回到老护国公的军帐里,便闻到一阵烧红薯的香味,见他回来,老护国公对他招手,“你回来的正好,快,这烧红薯八成是熟了,你帮我扒拉出来。” 双倍月票啦,宝贝们,加加油!么么~ (本章完) 第四九一章 现教(一更) 周卫顺从地将烧红薯从炭火里扒拉出来,滚烫的红薯,外皮已被烧黑,扔到地上,像几个黑炭球子。 老护国公放下地形图,拿起一个红薯,剥开外皮给周卫看,“你看看,我这手艺没丢吧?这瓤黄橙橙的,一看就甜。” 周卫有好些年没这般吃红薯了,他记得,还是小时候,祖父带着他们去荒山练兵,那时也是冬天,就着炭火烧红薯,他说,大冬天的,行军打仗,就这一口,能让他好几天都有劲儿。 周卫笑着点头,也拿起一个剥开,咬了一口,“嗯,祖父的手艺没丢,还是我小时候吃的味道。” 老护国公哈哈大笑,“你还记得就好。证明我教给你的话,你都没忘。” 他一边吃着烧红薯,一边跟周卫道:“你弟弟就在南平,苏容那小丫头也去了,有他们两个在,即便南平三万兵马,他们也能想办法,守住南平城,让南平不乱。” “冀北二十万兵马,据说是张承带兵。”周卫还是十分担心。 老护国公道:“你要相信,危急关头,人的潜力,是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你弟弟啊,这些年,在东宫缺乏历练,他出京历练,是对的。” 只是可惜,他好好的孙子,这历练有去怕是无回,只要那小丫头不傻,就会收了他,不放手,将人绑在身边,将来留在南楚。 哎。 他这把老骨头,费心教出的那个跑了,如今还得现教大孙子。 他这大孙子,将才是有,但缺少磨炼,也缺少灵透,揣摩人心之术,他没教,本以为将来他们兄弟,一文仨武,只要他们不蠢笨就行,有周顾立在朝堂,足智多谋就够了,其余那仨不用,谁知道,如今还得从头来。 就先从与张平没打起来之前,斗智斗勇开始教吧!若是上好了,这是最好的一堂课。 吃完两个红薯,老护国公拍拍肚皮,“老了,年轻的时候,这东西,我一口气可以吃七八个,如今,这才两个,便吃不动了。” 他对周卫摆手,“你都拿走吧,今儿晚上好好歇着,明日一早,咱们去昌州,到了那里,就按兵不动了。” 周卫惊异,“祖父,昌州距离陇西郡,还有数百里,怎么就不动了?” “咱们急急慌慌到了陇西郡,人困马乏,能打得过张平吗?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二十五万兵马。”老护国公道:“咱们到了昌州,就驻扎在昌州,好好筹备等着张平上门,还能有胜算,否则,就如今咱们这二十万兵马……” 老护国公可惜地摇摇头,“陛下手里那十万京麓兵马,多年来未曾好好练兵,只是好看的花架子,看着是好好的大白菜,其实芯里都是烂的,给人家送人头还差不多。” 周卫沉默了,“听祖父的。” 老护国公对他摆手,见他捡地上的红薯,忽然想起来,“苏行则那小子呢?怎么今儿一天都没见他?” 周卫道:“他似乎在研究的地形图。” 老护国公对他道:“别捡了,派人去把那小子叫来,让他来吃。” 周卫应了一声,立即派人去了。 苏行则的帐篷距离老护国公的帐篷不远,很快就来了,他进帐篷后,对老护国公拱手“老国公。” “吃红薯新烧的。”老护国公坐去了一旁喝茶,对他指了指地上。 苏行则笑着道谢,拿起一个烤红薯,坐在垫子上剥开吃。 他吃的斯文,但是剥皮的动作却很熟练。不像周卫,剥皮都带着几分笨拙。到底是国公府的世子,即便在军中,老护国公刻意往粗养,但太平年间,没仗打,即便练兵辛苦,他依旧保持着世家子弟的讲究。这倒也不怪他,毕竟他有个大长公主的祖母,有个出身大家世族的母亲。 “你这手法,挺熟练啊。”老护国公看着苏行则。 苏行则笑,“七妹淘气,从小就不爱在府里拘着,不是上山就是下河,小时候我不放心她,又关不住她,只能跟着她一起。她喜欢在山野里烧东西吃。” 老护国公懂了,乐呵呵的,“那小丫头啊,野生蛮长,没想到却跟她的性子不同,长成了那副弱不禁风的娇儿模样。” 苏行则笑,“那是您没看到她与人打架,在江宁郡时,没有一日像个女儿家的模样,只有来了京城,才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 老护国公自然没见过,但能把他最看重的小孙子给勾到手里非她不娶的,想想也不可能是大家闺秀,就冲她那日登门毁婚书那手法模样,也能想象几分,她跟人打起架来,想必也是个出手狠的。 他亲手递给苏行则一盏茶,“你研究了一日的地形图?说来听听。” 苏行则连忙接过热茶,对老护国公道了一声谢,“晚辈估摸着时间,就怕我们赶到后,张平带着大军,已拿下了陇西郡。所以,晚辈在想,咱们大军应该在哪里拦住张平,二十万兵马,对付二十五万兵马,本就有差距,再加上十万京麓兵马,顶多抵五万之数,这么算下来,实乃兵力悬殊,若不好好择一处天险之地,筹备万全,让首战就告捷,大增我军士气的话,就怕急匆匆赶去,兵马困乏,首战吃亏,失了先机,我军只能连连败北,再无斗气。” 老护国公刮目相看,“你小子,不愧是谢远教出来的。” 他瞅了周卫一眼,“你服不服?” 周卫惭愧,“孙儿服。” 他知道,早先祖父就是在拿他弟弟点他,他已自省过了,但他自小长在军中,熟读兵书,又时常由祖父教导,却还不如苏行则,素来被人夸他沉稳,关键时候,却慌了,着实汗颜。 “你有你的优点,这一路来,虽然人困马乏,急行军赶路,却没出丝毫差错,队伍整齐,不乱分毫。这是行军最首要的,做的很好。但唯有心急一点,做的差了,你若不心急,静下心来,也不会想不到,我们赶去陇西郡,黄花菜都凉了。”老护国公道:“失了陇西郡,就失了,再失庆元、槐安、彭城、长泽、洛英,这都不算什么。只要我们守住了昌州,才是守住了京城。否则,怕失一地,死命阻拦,只会让我们一败再败,败到京城,让天子脚下,成为最后一道防线,那才是一败涂地。张平那小兔崽子,他不配进京城地界,我们就在昌州,将他打败。” 他说完,对苏行则问:“你研究一日,是择的昌州吗?” 苏行则掏出地形图,摊开在老护国公面前,笑着说:“晚辈也觉得昌州是一块宝地。” 他拿出的地形图上,被勾画出了一块地方,那里正是昌州的八环山。 老护国公哈哈大笑,“不错,后生可畏。谢远那小子,教出你们俩来,他也是后继有人了。” 他感慨,“他一直窝在江州做什么?你父亲不放他走?还是他不想出江州?” 苏行则温声道:“先生几日前在信里说已出江州,七妹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他先去南楚了。” (本章完) 第四九二章 压力(二更) 谢远先一步去南楚了,老护国公闻言,愣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他笑道:“楚荣那小子,倒是成了最有福气的一个。” 珍敏后来喜欢上了他不说,还给他生了一个好女儿,他的好女儿拐走了他的好孙子,又将谢远也拐去了南楚。 哎,大梁的人才啊。 他对苏行则问:“你不去南楚的吧?” 苏行则叹气,“七妹不准我去。” 老护国公哈哈大笑,“那就对了,你若是也走了,苏家人都走了,她与大梁的根就断的差不多了。她娘为了大梁,舍身取义,她不会与大梁断亲的。与太子合作,也是这个理。她会让太子相信,她即便继承南楚王位,也永远不会对大梁出手。” 苏行则笑着点头,他也明白七妹的意思,他留在大梁,才是最合适的,家业都在大梁,太子也会放心用他,他也能大展宏图。只要苏家在,无论多久,都不会让人觉得她会断了与大梁的根,而她也有理由回来省亲,寻常时候,也不会嫌弃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他盯着。 他将剩余的红薯,都与周卫分着吃了,然后一起走出老护国公的军帐。 二人都吃多了,周卫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巡视军营?” 苏行则自然答应下来。 二人走了一圈,周卫对他道:“行则,你担心苏七小姐吗?” 苏行则点头又摇头,“七妹妹有本事能够化险为夷。” 周卫道:“我还是有些担心四弟,但祖父说,让我不必担心。”,他笑了笑,“四弟强我多矣,我这个长兄,好像从小到大,还不及太子了解他。” “相处的少吧,你一直待在军中,他大多数时候待在东宫。”苏行则道。 周卫点头,“我也是在他离京后才知道,原来四弟是打算去南楚,不想回来了。” 苏行则没说话。 周卫道:“我虽在军中,但也听了许多关于苏七小姐的传言,她与夜二公子,似乎相处的极好,夜二公子离京,她还去送行了,而我四弟离京,她没去。我四弟自小执拗,不知他此去是否能如愿。” 苏行则笑,“世子不必太过担心。” 周顾自然会如愿的,因为他七妹那个人,对周顾多心软啊。是他这个当兄长的,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周卫叹气,“也是,我该担心自己,祖父近来,觉得我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无奈,“四弟若是不回来了,我的压力,一下子就大了。” 他倒是没想过,他们会把这一仗打输,有祖父在,他们肯定是赢的。他虽然读的书也多,但到底,多数都是兵书,那些以史观人,朝堂争斗,揣摩人心,若四弟将来不立于朝堂,无人帮衬,他以后也得学起来。哎。 苏行则懂老护国公这一路上对周卫的教导,不止行军打仗,还有朝堂上的事儿,开始从古到今,阴谋阳谋,讲给他听,他笑道:“世子慢慢来,太子不是当今陛下。” 有明君,良将只需会行军打仗就可,不需要朝堂谋算。 周卫很明白地叹气,“祖父教我,其实,也不是想我多成大器,他是怕我将来不会教子孙。” 毕竟,要想护国公府门楣不倒,子子孙孙,都不能太傻白甜一根筋。 苏行则明白了,“这样啊,那世子以后辛苦了。” 他心想,七妹拐了周顾,相当于挖走了老国公煞费苦心栽培的传承护国公府一脉的举族至宝。怪不得,当初七妹去退婚,老护国公二话不说,就同意退了。 他又看了一眼周卫,有些想笑,周世子以后肩上的重担的确重。 周顾并不知道,他大哥如今觉得压力极大,他直奔昌州,一路急行军,哪怕收到了张运的书信,也没敢停歇。他不能全指着张运,万一有变数呢?他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他将所有的万一,都掐死在萌芽里,这是他在东宫跟太子学的,至今无往不利。 同周顾一样急行军的还有两人,一人是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周深,一人是直奔陇西郡的张运。 周深紧赶慢赶,这一日,迎面遇到了大军。 探子来报,“将军,前方有十多万兵马迎面而来,是南平侯府的军旗。” 周深一愣“你没看错?是南平侯府的军旗?” “是。” 周深再问:“不是冀北军的军旗?” “不是。” 周深疑惑,“南平只有三万兵马,怎么能是十多万?再探。” 探子立即去了。 周深生怕是冀北军打的是南平侯府的旗帜,又想着难道南平被冀北军攻下了?但若是攻下,也该是换成冀北军的军旗。张平既然已经谋反,他犯不着这时候再藏着掖着,除非是为了蒙蔽他? 他当即吩咐,“做好迎战准备。” 三军听令,顿时严阵以待。 过了好一会儿,探子回来,欢喜地报,“回将军,前方是南平的兵马,带兵的人是苏七小姐,她是太子的人。” 人人都知道,苏容与东宫合作,是太子的座上宾。 周深眼睛一亮,“果真?” 探子连连点头。 周深大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当即上马,走到队伍前方,等待大军来到,果然,大军来到后,凤凌一马当先,对周深拱手,“在下凤凌,前方可是周二公子?” 周深连忙回礼,“正是,凤公子。” 二人相识,客套一番,马车来到近前,苏容挑开车帘,对周深笑道:“辛苦周二公子了,南平之危已解,周顾与周三公子已带十万兵马去昌州,我带着这十五万兵马打算去陇西郡,二公子与我汇和,一起走吧!” 周深很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南平之危就解了?不是说冀北派了二十万兵马去南平攻城吗?而南平只有三万兵马,他三弟带去十万兵马,也才十三万,如今那二人带走了十万兵马去昌州,如今这十几万兵马哪儿来的? 他想着难道是收服的冀北军?但又觉得不可思议。 凤凌知道他满腹疑惑在两军汇和,略微休整,继续赶路后,便说与他解惑。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九三章 晕厥(一更) 周深听了凤凌解惑,惊叹连连。 他佩服道:“四弟厉害。” 凤凌瞅了他一眼。 周深连忙道:“苏七小姐也厉害。” 凤凌心想这还差不多,他的确也承认姐夫厉害,但她姐也厉害,若没有她的药方子,哪能这么顺利? 若不是她受重伤没法动武,她姐也是能跟着一起闯入军营的。 周深回头看了一眼苏容的马车,忽然后知后觉地问凤凌,“你喊我四弟……姐夫?” 他想知道,他四弟什么时候成别人姐夫了。 凤凌点头,“四公子找我姐要了婚书二人已订下鸳盟,他自然就是我姐夫了。” 周深震惊,“苏七小姐不是与夜二公子订下婚约了吗?她怎么能又给我四弟婚书?” 不是他往左了想,实在是想到苏容的身份是南楚王女,未来的南楚王,难道她要左拥右抱? 凤凌多聪明啊,一看周深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默了一下,解释,“夜二公子离京前,我姐与他退婚了。” 周深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退婚了,他不是八卦的人,但还是很奇怪,“为何?” 南楚夜相府二公子夜归雪,品性样貌,无不出挑,他也是见过本人的,那时四弟整日里郁郁,都是因为他,苏容与四弟退婚,转眼就订下了夜归雪。护国公府的人没有傻子,虽然心疼四弟,但是站在苏容的角度去想,她选夜归雪,无可厚非。毕竟护国公府不能给予她等同南楚夜相府的助益,对比夜归雪,家世等等,四弟没有一处优势。 凤凌叹气,“还能为何?是我姐对四公子心软呗!她舍不得四公子没名没分跟着她,传出去被人笑话。” “所以,她就退了夜归雪的婚?”周深惊讶。 凤凌点头,“嗯。” 周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事儿若是搁谁身上去选,人性本能的权衡利弊后,也该选夜归雪,不是因为周顾是他四弟,他就觉得苏容必须选他。但如今苏容选他,可以预料到,等于放弃了夜相府的支持。 该有多难,是显而易见的。 他神色郑重了几分,“七小姐待四弟好,护国公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凌笑,“那倒不用,我姐是看上了姐夫那个人,更何况,姐夫数日前也救了我姐一命。否则我姐也没那么容易现在就给他一纸婚书把他拴住。” 若是搁跟夜归雪退婚后的苏容的心思,她该是会等的,等周顾真的铁了心要跟着她留在南楚,她才会出手,栓了他,毕竟,一旦栓住,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他护国公府周小公子既定的那条路,是真的不能回头了。 诚如所料,张平很快就拿下了青山城与陇西郡,然后休整一日,进军京城。 张平这里所向披靡,一路行军,一路攻城,因各城池兵力少,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各城主守降的降杀的杀。 所以,张平觉得,攻下京城,他势在必行。 这一日,他带兵进军昌州。 行到半路,从斜侧方来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四万人,由探子接头后,禀告张平,说是三公子。 张平奇怪,“老三?他怎么来了?” 探子摇头,“确实是三公子。” 张平吩咐大军暂停行军,吩咐张运来见。 张运披着厚厚的披风,脸色苍白,一边走,一边咳,来到张平面前,苍白着脸跪到了地上,“父亲,儿子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父亲……” 他说完一句话,便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张平皱眉,“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你怎么这副样子?” 张平儿子多,不缺儿子,除了对既是长子又是嫡子的张茂特殊给予几分尊重些外,对其余的儿子,都当做工具对待,有本事的,能帮他做事情,便多关注一两分,没本事的,就任其自生自灭。 张运这个儿子,自然是有本事的,他用张运,用的十分顺手,而张运也好用,让他对张运,多了两分关心。但也只有两分,不能更多了。 张运痛哭,似乎十分悲恸,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张平问了两句,便没耐心,动了怒。 张运抬眼看张平,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张平惊住,连忙喊人,“来人,传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张运诊脉后,惊的撤回手,“将军,三公子这是中了烈性毒药,因为刚刚解毒不久,且解毒的法子过于激进,貌似伤了身子。又没能好好休养劳累太过,再加一时太过悲恸伤了肺腑,故而昏迷……” 张平拦住他的话,只关系他关心的,“能养好吗?” 大夫回道:“若仔细养个一年半载,还是能养好的,就是往后身子骨会很弱。” 张平闻言摆手,“那就抬下去,你仔细照看着,让他好好养着。” 大夫点头,有人来抬起张运,带了下去。 张平没从张运身上问出什么来,但他不缺问的人,便命人喊来跟随张运的人,对他询问,“出了什么事儿?他怎么中毒的?” 这人连忙将自家公子如何帮着南宫羽杀苏容说起,说到眼看二老爷因为大公子不攻打南平城,他心急,为了将军的大业,去冀北军营催促帮助二老爷,但没想到二老爷还没下定决心时,周顾便带着人夜闯冀北军营,杀了五公子,重伤了二老爷和三公子,然后冀北军又遭受投毒等等,最后,二老爷被杀,十几万冀北军中了软筋散不能动,是三公子拼死带着一队能动的人马杀出南平城,但在路上,又遭受了朝堂派去南平的援军,是护国公府的兵马,他身中烈毒,拼死带着人杀出来,撑着一口气,与将军来汇和。 张平听完整个人都懵了,又惊又怒又急,气血攻心,脸色徒然变了,一把抓住这人,“你说什么?张承死了?二十万冀北军败了?没攻打下南平不说?还折进去十几万兵马?” 这人沉重地点头,“将军,二老爷实在是太优柔寡断,我家公子尽力了,他险些也死了。” (本章完) 第四九四章 暴怒(二更) 张平头脑嗡嗡,他想抓人算账,一时不知道该找谁算账,眼睛冒血地大怒,凸着血红的眼珠子问:“你说的可是事实?” “千真万确,将军若不信,可以出去问问,几万冀北军,都可作证。”这人被张平抓住衣领,有些喘不上气,“将军,如今不是心痛的时候您得赶紧攻下京城,否则,一旦南平安顿稳妥,咱们恐怕连攻打京城都没有机会了。” 他此话一出,张平猛地放开他,震怒地挥手,“来、来人,再喊几个人来问。” 他还是不相信,足足二十万兵马,对付南平三万兵马,怎么就能败了呢?他那二弟张承,也不是窝囊之人,否则他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他又问:“大公子呢?你说他被俘虏了?” 他一直没得到张茂被俘虏的消息,以为张茂打头阵摸进南平,张承带兵接应,张运掌管暗桩,配合南宫家杀苏容,区区一个南平,万无一失。 这人沉重地叹气,“是,大公子被俘了,被南平侯世子押上了城楼,二老爷见了大公子,不忍下手,没立即攻城。” “糊涂!”张平果然怒道:“怎么能为了一个张茂,就不攻城?” 这人点头,“所以我家公子到了南平后,发现二十万兵马明明就在城下驻扎着,却不攻城,当听闻是大公子被俘的原因,岂能耽误将军大业?便立即去了军营,说服二老爷,可是已经晚了……” 张平来回踱步,暴怒,“死有余辜。” 这句话,骂的是张承。 “孺子不可教,为何不自杀?”张平怒极。 这句话,说的是张茂。 “误我大事,一群废物。”张平恨不得抽刀杀出去。 这句话,连张运也一起骂了,觉得他没用,怎么能如此狼狈逃回来? 段萧从外面匆匆进来,看到暴跳如雷的张平,连忙说:“将军快息怒,怒急攻心,于身体不利,您得保重身体,才能筹谋大事。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既然南平已失先机咱们便得赶紧攻入京城,杀皇帝太子,灭燕家江山。” 张平渐渐停止了怒骂,看着段萧,“二十万兵马,只回来四万兵马。你让我怎么能不怒?” “将军,事已至此,怒也无用,最起码,有这四万兵马回来,总好过都丢在南平城。加上咱们手里一路收编的零散兵马,您手里还是有三十万兵马的。”段萧道:“这三十万兵马,得赶紧去攻下京城,一旦攻下京城,打了胜仗,咱们还可收服兵力,未必没有机会。若是干怒什么也不做,才是没有机会了。” “你说的对。”张平渐渐息了怒气,“传令下去急行军,奔昌州。” 这里距离昌州,还有两百里,他要快速拿下昌州,昌州是一块宝地,必须要赶在朝廷的援军到达昌州前,他先赶到昌州。 他心下后悔,早知道不在陇西郡耽误休整一日了。 张运晕的好,醒的也并不慢,在张平下令急行军赶路时,他刚被搬到马车上,便醒了过来。 近身侍卫乐书压低声音对张运禀告他晕过去后张平暴跳如雷以及段萧劝说张平的情况,张平问了不少人,但听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说三公子如何如何拼死带回这四万兵马,看在张运极惨晕倒以及四万兵马的份上,张平只骂了他几句,便吩咐赶路了。 张平最大的怒意,搁在了被俘虏的张茂以及被杀了的张承身上。 张运听完讽笑,“父亲果然是半丝亲情也无。” 听闻亲弟弟亲儿子死了,也只是骂他们耽误了他的大业,却没有半丝悲恸,这样的人,他如何配去夺那把椅子? 他靠着车壁,拿出一瓶药,往嘴里塞了两颗,冷笑,“为父不仁,就别怪为子不义。” 他吩咐,“去将章大夫叫来,就说我醒了。” 乐书点头,立即去了。 不多时,章大夫爬上了张运的马车,拱手见礼,“三公子,您醒了?” 他语气是有些心惊的,没想到,三公子这么快就醒了,早先他把脉的脉象不像是这么快就醒的人啊。 张运看了他一眼,将手递给他,“章大夫,再给我把把脉。” 章大夫连忙伸手,给张运把脉,这一把脉,他顿时惊的差点儿叫出声,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张运,又惊又疑,哆哆嗦嗦,“三、三公子、您、您这是……” 他的医术,是整个冀北最好的,否则也不会成为张平的专用大夫。但谁能告诉他,短短时间,在三公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从中了烈性毒药因为解毒被糟蹋破了的身子骨,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彻底恢复了?这脉象就是个再正常健康不过的人啊。 “章大夫医术是整个冀北最好的,就是不知道,章大夫这个人,是不是最识时务的了。”张运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道:“我已派人去接了章大夫的妻儿老小,以后,章大夫,跟我混如何?” 章大夫震惊,顿时又惊又慌,“三、三公子,您、您这是……” 他想问问张运,为什么?他升起一股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惊骇地看着张运。 “让一个人暴毙,对于旁人来说难,但对于章大夫,应该很简单。”张运盯着章大夫,对上他的眼睛,瞳仁里面的惊恐骇然一览无余,他面无表情道:“章大夫知道我指是是谁吧?” 章大夫整个人浑身颤抖起来,“三、三公子、不、不会是……是……” “嘘,别说出来。”张运伸出一根手指,拦住他,说无关的话,“我二叔死了,五弟死了,大哥差点儿死了,我也差点儿死了。这么多亲人的生死,都及不上大业。” 他撤回手,“章大夫,不知在你心里,你的家人,是不是更重要些?” 章大夫“噗通”一声跪在了车板上,整个人脸色惨白,“三、三公子,老夫、老夫不……将……对老夫有知遇之恩。” 张运笑,“是吗?那你是不答应了?” 他摆手,“行,那我知道了,你去吧!” 他似乎不怕章大夫去告诉张平,挥手赶他,漫不经心的。 但就是因为这样,章大夫不敢走,不敢下车,不敢如他这般轻松一走了之,他惊骇又惨白着脸看着张运,实在想不透,他为何要弄这一出,为何要借他手,让亲生父亲暴毙。 但他似乎又隐约有些明白,因为刚刚他已说了,这么多亲人的生死,都及不上将军的大业。 “还不走?”张运赶人,似乎没想让他多考虑。 章大夫待在车内不动,好一会儿,才在乐书要将他拽下马车前,他以头叩车板,惶惶中下定决心,“老夫、能。” 他重复,“三公子,老夫能。”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九五章 心病(一更) 一个大夫,一个被认为永远不会背叛忠心耿耿的专用大夫,想要一个相信他医术的人暴毙,还是很容易的。 张运似乎不意外章大夫的选择,在他看来,章大夫对家人十分看重,否则也不会因为当初跟着张平效命,将一家人都接到了冀北,庇护在平西将军府谋生。 他对章大夫摆摆手,“去吧,尽快。” 章大夫收起面上惊惶的表情,定了定神下了张运的马车。 回到他自己的马车上,章大夫抖着手,拿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放着好几种毒药。 自古以来,医毒不分家,擅医理的人,通常都擅些毒药本事。 章大夫医术造诣极高,所以,他的医毒本事,也要高于寻常大夫,而且张平这些年利用他的医毒本事,背地里做了不少事儿,他收集的这几种毒药,也是为了张平不时之需。 如今没想到,他要给他用上。 他想着,大概张平到死也不会想到,他的儿子会在这时候对他动手,而这个他信任的人,要为了家人,投靠三公子,听他的话。 这是他的选择。 这时,车外有人喊,“章大夫,将军身体有些不适,请您过去。” 章大夫猛地扣住匣子,挑开车帘,镇定地问:“将军怎么突然身体不适了?可严重?” 来人摇头,“将军今日动了怒,不知严不严重,只派在下来喊章大夫您。” 章大夫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落下帘子,将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塞进袖子里,然后缓慢地下了马车,向张平的军帐而去。 乐书时刻关注章大夫的动静,听到张平身体不适派人喊他前去,他低声对张运道:“公子,将军身体不适,喊了章大夫去。” 张运面无表情,“父亲脾气急,易动怒,肝火旺盛,稍有不如意,便犯心口痛。这个老毛病,非章大夫不治。今日他大动肝火,无处发泄,自然是受不住的。” 往日,章大夫都要给他护心丸,今日,这护心丸怕是要搀着别的药了。 乐书小声说:“幸好公子您今日做了一场戏,晕倒了否则将军定然会把满腔怒火发泄到您的身上。您晕倒后,被问话的朱副将差点儿被将军掐死。” 张运冷笑,“如今的我,怎么还会给他对我发怒的机会?” 往日,他是张平的儿子,要仰仗张平而生而死,从今以后,就不一样了,他投靠了苏容,是有主子的人了。张平这个父亲他既然不要了,那就不受他的气了。 他道:“朱平替我受了,你去告诉他,他朱家的人,我会帮他保住,若是愿意跟着我去南楚,我便带着他,若是不愿,我离开前,会举荐他投入东宫。” 如今他已投靠苏容,待他父亲一死,他掌控冀北军后,交与东宫,举荐个人,想必太子还是有胸怀能收用的。至于朱平,本来他没想带军中人走,但朱平若是愿意,带了也无不可,想必七小姐十分乐意收用人才。 乐书点头,“属下这就去。” 张运料得准,就知道张平今日动怒,大动肝火后,会犯心病,所以,他先一步收服章大夫,借刀弑父,所以,当章大夫来到张平的军帐后,便看到张平捂着心口,“你过来,快给我看看,我心下又不舒服了。” 章大夫来到张平跟前,伸手给他把脉,皱眉道:“将军,您又动肝火了,老夫早就告诉您,千万不要动肝火,大动肝火伤心血,于您身体不利啊。” 张平怒道:“今日之事,如何让我不动怒?一群废物,误我大事。” 章大夫叹气。 张平问:“我刚吃下护心丸,但似乎今日没什么效果。” “您这症状加重了,老夫给您换一味药吧!”章大夫拿出一个瓷瓶,“这是老夫跟随您离开冀北前,跟您提过的,特意配出来的应急药,有助于稳定您的心脉,以防您受不住时服用,起到稳定效果。但这药,还没试过,至于药效如何,老夫也没多少把握。” 张平伸手接过来,“以你的医术,我相信你。” 他打开瓷瓶,瞅了一眼,“就三颗?” “是。”章大夫道:“就三颗,一日的分量,两个时辰一丸,若是见效的话,可保将军一年不犯。” 张平心动,“若真一年不犯这可好了。” 他心痛的毛病,不动怒的情况下,每一个月要犯一次,若动怒,便说不准了,尤其是动了大怒,那是克制也不管用,肯定会犯,往日都吃护心丸,也是章大夫配的药丸,吃了好几年了,但今日,药丸不管用了,都服下一个时辰了,依旧一阵阵心痛。 他问:“我现在能吃吗?” 章大夫看看时辰,“将军可以先吃一颗,两个时辰后再吃另一颗,夜半再吃一颗。依照时辰服下就可。” 张平点头,倒出一颗药丸,张嘴吃了一颗。 章大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张平摆摆手,“你这药丸,我都吃习惯了,喝什么水?不用水,也能服下。” 他问章大夫,“听说老三醒了?你又去看过了?” 章大夫点头“三公子刚醒来,一边咳嗽一边跟老夫说话,他本就中毒刚解,伤了身子骨,又因为天气寒冷,他赶路疲乏,染上了风寒。故而瞧着不太好。行军途中,没法煎药,老夫只能给他吃了备着的治风寒的药丸。” 张平问:“你见他时,他又哭没?” 章大夫摇头,“没哭。” 张平冷哼,“果然是在我面前做样子,怕我发作他,他那样手段黑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他二叔与大哥五弟哭?他怕是恨不得他们死的,将来我夺了位置,膝下无能用的子孙,若只他一个得用的,岂不是他的?” 章大夫不敢接这话。 张平冷笑,“他想的倒美,我的位置轮到谁,以后也轮不到他。” 章大夫顿时屏住了呼吸。 他想着,怪不得三公子要借他手弑父,三公子这般回来,哪怕是做戏做得逼真,连他都蒙蔽过去了,却依旧让将军十分不满,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本章完) 第四九六章 不足为惧(一更) 张平十分信任章大夫,所以,对他给的药丸,没有半丝起疑。 当然,就算起疑,他身边也没有比章大夫更好的大夫,能够验证章大夫给的药丸有什么问题。 尤其是第一颗药丸吃下,他的心立马不疼了。所以,张平在见识到了药效后,遵照章大夫的嘱咐,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颗药丸。 三颗药丸吃下后,张平觉得自己十分好,身体不仅没有半分不适,而且整个人龙精虎猛,有使不完的力气。 所以,张平夜里连觉也不睡,与段萧一起,研究作战计划,如何顺利攻下京城。 而章大夫,在得知张平将三颗药丸都吃下后,悄悄爬上张运的马车,压低声音道:“三公子,一日后,将军会忽然发作。” 张运点头,算着时间,一日半到昌州,也就是说,他父亲无论如何都倒不了昌州了,他夸奖一句,“做得不错。” 章大夫看着他,小心翼翼,“那老夫的家人……” “你放心,他们好着呢。” 章大夫松了一口气,下了马车。 乐书小声询问张运,“公子,那段萧……” “不足为惧。” 乐书点点头,“暗桩传信,京城派出的平叛主将是老护国公,他似乎已到了昌州,在昌州按兵不动等着冀北军了。” 张运不觉意外,“朝廷除了护国公府,无将才可用,老护国公出马,不稀奇。” 本来是有将才的,比如南平侯,比如他父亲平西将军张平,但如今是他父亲反,内耗内乱,武将自然就没有再能拿得出手的了。 “将暗桩的消息送去给父亲。”张运道:“他如今急行军,太着急了。” 乐书应是,立即去了。 张平很快就得知了暗桩的消息,脸一下子就沉了,怒道:“没想到还是让那老匹夫先一步到了昌州。” 既然人已在昌州守株待兔等着了,那么如今急行军,就不合适了,急匆匆赶去,把士兵们累坏了,人困马乏,岂不是等着让老护国公吞噬? 于是,他果然下令,“通令三军,缓慢行军。” 队伍缓慢下来后,张平与将领谋士们重新研讨方案,因知道要对上的是老护国公,哪怕他老迈了,张平依旧十分慎重。 在跟将领谋士们商议了大半日后,张平看着自己带在身边的两名庶子张瑾张遵,一是年纪太小,还需培养,二是论聪明谋算手腕,还是不及张运。 对于张运这个儿子,他还是要利用的。 所以,他吩咐人“去将老三喊来。他既已醒了,便来议事。” 有人立即去喊张运。 张运裹着厚厚的披风,下了马车,来到议事的营帐,看到里面围了二十几人,他那两个弟弟老六老八瞧着他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两个小的,是张平最宠爱的妾室所生,年纪都不大,一个十四,一个十一,所以,张平亲自带在身边。 “父亲。”张运对张平拱手,苍白着脸,整个人往那里一站,颇显虚弱。 张平瞅了张运一眼,沉沉地“嗯”了一声,“老护国公带兵,二十万,如今就驻守在昌州,这个消息是你的人传来的,你来说说,可有攻下昌州的良策?” “老护国公手里虽然有二十万兵马,但其中十万兵马是京麓兵马,父亲应该知道,这些年,陛下虽然亲自攥着这十万兵马,但其实选的练兵将领不行,不擅练兵,故而,不足为惧。所以,如今父亲有三十万兵马,无论怎么打,这一仗,都是稳赢。” 张平还是很满意听到张运说他稳赢的话,挑眉沉声问:“你的意思是,不需要良策?” “是,老护国公虽然是一代名将,但到底人老了,兵马又不足,不足为惧。”张运道。 张平顿时也觉得他说的有理,是自己一听到老护国公亲自带兵,过于紧张了,明明他怎么打都是有优势的,于是,他心下松快不少,“行了,既然如此,都退下吧!” 众人出了营帐。 张瑾张遵见张运步履缓慢,一步三咳,对视一眼,齐齐凑到他身边,张瑾开口:“三哥,南平一战,二叔、大哥、五哥都死了,只你回来了,你就没想过,父亲会怀疑是你背地里做了手脚?你竟然敢回来?” 张遵附和,“是啊三哥,你到底是不怕死,还是太天真了?是不是这些年父亲器重你,你忘了自己是婢生子了?就算你用手段杀了他们,父亲将来也不会把位置传给一个婢生子。” 张运停住脚步,看着二人,年纪小,想什么,藏不住,被宠坏了的孩子,大约从来也不需要藏,说话难听,有什么往外捅什么,有恃无恐,只因为他们有个受宠的娘。 而他的娘,本来攒够了赎身的银子,还没来得及赎身,却被父亲喝酒后强占,怀了他后,抬为妾室,不受宠,受后院女人的磋磨,在生下他后,没撑几年,在他记事后,终于撑不住,早早死了。 他跟张茂还不一样,如今平西将军府的主母夫人,好歹是他亲娘,虽然他亲娘也不宠他,只宠小儿子,但他也是有娘的人,而他,早就没娘了。 他在平西将军府的地位,都是他一点一点拼出来的,才能让父亲看到他,重用他。 南平一行,他是真没想对这些所谓的至亲动手,他不傻,就算动手,也要等到父亲夺下江山后,再动手,如今,大业未成,什么结果还不知道,动手未免太早了。 可是有的人就是愚蠢,一叶障目,包括他那好父亲,以为那把椅子,已是唾手可得,让他已按捺不住开始争抢了。 他是疯了现在就抢。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他们发现说了半天,他都没什么反应时,才冷漠地开口:“说够了吗?想早点儿死,就继续说。” 两人齐齐后退了一步。 张运冷嗤一声,“不敢再说就滚远点儿,别惹我。” 别惹他现在就杀了这两个废物东西。 宝贝们,咱们书上线了情景插图,尤其是第四八九章的插图,简直绝了!我大爱,特别爱,我的周顾就是这样子的,简直画出我心中最想要的样子,简直完美!快去看,我不准许谁不看,一定要看! 还有,月底啦,月票加加油,么么么么,爱你们~ (本章完) 第四九七章 发作(一更) 张运上了马车后,伸手扯了被子,盖在身上,闭门睡了。 张瑾张遵被他吓退,自然不敢再惹他,但不甘心,愤恨地跑去找张平告状了。 张平听完后,沉了脸,“你们去惹他做什么?他就是一头狼崽子。” 张瑾委屈,“父亲,既然知道他是一头狼崽子,为何还留着他?若不是他,兴许南平一战就不会败,二叔大哥五哥就不会死一定是他背地里做了什么。” 张运已嘱咐过,所有人,不准许透露张茂已被策反,没死的消息。所以,张平等人至今都不知道,张茂没死,不止反杀冀北军,还已投靠了苏容。 张运怒道:“你们懂什么?” 他自然不会说,他觉得张运应该不可能,他再糊涂,也不会这时候趁机杀他们,就算杀,也应该是拿下南平城再杀,但人性这东西自然也让他忍不住怀疑,兴许就是他动的手。 毕竟,他可不是个会为了兄弟叔伯悲恸而哭的人,张家骨血里,就没有这种人。 所以,他还是怀疑他背后做了手脚的。 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想过,将来把自己的家业交给张运,他虽然用这个儿子,但不喜欢这个儿子。 他自己搞阴谋野心手段,但不喜欢过于有手段的儿子。 他对二人摆手,“你们不要惹他,回去歇着,一个时辰后,继续行军。” 张瑾张遵闭了嘴,一起退出了张平的营帐。 在他们离开不久,张平躺去榻上,刚闭上眼睛,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这疼痛瞬间而至,来的突然又爆裂,他“啊”地大喊了一声,捂住心口,滚下床榻,还没来得及喊第二声,又是猛地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心,晕死了过去。 张瑾和张遵刚走出不远,听到身后营帐的喊声,二人齐齐一惊,对看一眼,往回走。 有守在账外的亲兵立即冲进张平的军帐,进去一看,齐齐脸色一变,有亲兵大喊,“将军。” 这时,张瑾张遵也冲进营帐,齐齐惊喊,“父亲!” “快,快去喊章大夫。” 动静闹的大,不多时来了不少人,章大夫也连忙提着药箱来匆匆而来。在他之后,是疾步走来的张运。 章大夫来到后,围着张平的人散开,连忙给他让出地方。 章大夫给张平号脉后,脸色攸地变了,浑身颤抖,手指哆嗦,“这、这、将军他、他……” 章大夫哆嗦着撤回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似乎整个人都懵了,惨白着脸,惊惶恐惧,六神无主。 “怎么了?我父亲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张瑾大喊。 “你快说。”张遵也催促。 章大夫抖着嘴角,颤抖着身子,脸色惨白,“将军他、他、他怕是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你说清楚。”有人着急。 “将军他、他、性命堪忧。”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张瑾和张遵齐声反驳,“不可能,刚刚我们离开时,父亲还好好的。” 章大夫闻言顿时看向二人,一脸惊恐害怕。 张瑾和张遵被他的眼神惊住,“你……” 张运这时开口:“别耽误时间,先救父亲。” 他看着章大夫,“救父亲。” 章大夫回过神,似乎也惊醒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抖着手拿起药箱子,“我、老夫、这就给将军行针。” “你们先走退出去。”张运摆手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段师爷跟我留在这里。” 众人都已慌乱,见张运还算镇定,行事有条理,都不由自主地听了他的,齐齐退出了张平的军帐。 张瑾和张遵不想出去,但张运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出去。” 二人到底年纪小,惊惧地退了出去。 段萧一直很受张平器重,所以,张运留他在这里,很是让人信服。 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乐书瞬间对段萧出手,在段萧惊呼出声时,已用帕子赌了他的嘴,将他的人,利落地绑了。 段萧惊恐地睁大眼睛,惊骇地看着乐书,然后又看向张运。 张运不理他,只站在床前,看着章大夫给张平行针。 章大夫的手很稳,杀张平,是他一手而为,在下手之前,他早已把自己的心态给摆平稳了。否则凭着张平的疑心,但凡有半丝破绽,他也不会主动吃那三颗药丸。 所以,医者要想杀人,尤其是被人信任的医者,十分容易。 “只有半盏茶。”章大夫无声对张运道:“弥留之际的半盏茶。” 张运点头。 章大夫三针下去后,张平果然醒了,但他浑身疼痛,只眼睛能动,嘴都张不开,心已疼痛到麻木,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床前的章大夫与张运,眼睛睁大,嘴用力地张,努力半晌,却没能成功说话他眼睛一下子涌上恐惧的血色,是被急的,也是察觉到自己仿佛大不妙了。 张运看着张平,他的亲生父亲,这个人,从来没有给他半点父爱,对待他这个儿子,就是对待一个优秀的下属,他只需要他为他做事,阴暗的事情,靠他的手段能达成的事情,但他似乎从来不担心他会背刺他,很自信地觉得,儿子是他生的,就该做他的狗崽子,一辈子都逃脱不了他这个父亲的摆布。 张运心里对他冷笑无数次,但此时,看着他,却是冷笑不出来,面无表情地低声用仅能账内几个人听见的声音说:“父亲,张茂,您的嫡子兼长子,我的大哥,他没死,他在谋划十八寨时,被苏容俘虏,后来冀北军攻打南平城时,他被策反了,杀冀北军,如今已投靠了苏容,将来会跟着苏容去南楚。” 张平睁大眼睛,震惊又愤怒。 “还有,大哥自己投靠了苏容,也书信与我,帮苏容劝说我也投靠她。跟她一起去南楚,将来我们兄弟二人在南楚守望互助。我答应了。”张运道:“但是我曾经帮南宫羽杀过苏容,为了将功折罪,我跟她许诺,来收父亲手里的二十五万冀北军。” (本章完) 第四九八章 死不瞑目(二更) “我知道父亲肯定不答应,但您死了,就不得不答应了。” 张运淡淡道:“您给了我生命,身为儿子,我就保您一个全尸。否则您这等乱臣贼子,通敌大魏,勾结南楚南宫家杀南楚王女,叛乱大梁,动摇朝纲社稷,陷百姓于水深火热,造成生灵涂炭,是要被太子五马分尸的。” 张平眼底充血,满是愤怒杀意,本来无法动弹的手,这时抬起来,要去掐死张运。 但是可惜,他够不到,连张运的一片衣角都够不到,张运站的位置距离他床前,是有一步距离的,似乎就是为了让他死个明白。 “二叔不是我杀的,是周顾杀的,五弟也不是我杀的,是周顾的人杀的。当初我赶到南平城下,是真想为父亲夺下南平城的。您要怪,就去九泉之下怪二叔吧,他不敢攻城的原因,不是多在乎亲侄子的生死,而是怕他立马攻城了,大哥因他而死,被宁池祭旗杀了的话,事后遭您报复,所以,才耽搁了最佳的攻城时间。” 张运见张平暴怒至极,却只能听着,脸憋的青紫,却奈何不了他,他淡淡道:“父亲该欣慰,张家即便被诛九族,在大梁再无一片根叶还有大哥与我会在南楚,总归是您的血脉。我们二人,以后会辅佐南楚王女,建功立业。” 张平终于张开嘴,“你……孽子。” 张运终于笑了,承认不讳,“是,儿子是孽子。但也是父亲您教的好,您安心去吧!” 他让开床前,让他看到地上捆的段萧,“章大夫与段师爷这两个您信任的人,儿子会跟二十五万兵马一样,替您接手了,您不必放不下。” 张平这时忽然看向章大夫,章大夫后退一步,对张平拱了拱手,张平这时终于明白了,是章大夫,他最信任的大夫,跟他这个孽子合谋,谋害他,而段萧…… 他又看向段萧,只见段萧被绑在地上,剑架在他脖子上,惨白着脸,满是惊惧骇然,似乎生怕张运一挥手,乐书便会一剑结果了他。 张平僵硬地伸出手,目光恨恨,一口气没上来,哽在心口,手臂垂下,死不瞑目。 张运看着他,低喃,“我都告知了父亲,您怎么还能死不瞑目呢?你该瞑目才是。我娘才是死不瞑目,她到临死,都没能再见一眼自己的心上人,明明她就差一点,就能为自己赎身了,她死前握着我的手,让我好好活着,不要去争,若是可能,有朝一日,从张家出族除名,这是她对我的期望。” 他轻轻地笑,“我猜,她应该是恨不得杀了你,但她不敢死前怂恿我,怕我真傻的会去杀你,然后被你杀了,所以,她才这样对我说。如今,我杀了你,大概也算是真正达成我娘的遗愿了,我于父不孝,但于母可是孝顺,毕竟,父亲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娘只生我一个,却是我一个人的,我当该对她尽全孝,把对您的那份孝心,一并给他。” 他收了笑,又恢复面无表情,“本来,我想留着账,以后跟您慢慢算的,您会慢慢变老,而我年轻,时间大把,命长得很。” 他低声淡漠地道:“但是谁让,苏七小姐海纳百川,能容得下我呢,那么,我又何必自己非要去走弯路?明明我有更好的路可以去走,谁不向往前途光明?所以,我与父亲的父子之情,就走到这里吧!” 他一字一句,“父亲,一路走好。你的帝王梦,无论是如今,还是千百年后,就是一场谁提起来,都会笑的笑话。” 他说完,回转身,看着段萧。 段萧一脸惊恐,面上露出求饶之色。 张运看着他,“你的妻妾子女,已被我的人控制起来了,你若投了我,我不止可以饶你一命,也会饶了你的妻妾子女。” 段萧连连点头,连他觉得最厉害的张平都被他这个儿子杀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反抗他? 张运见他答应的痛快,轻轻挥手。 乐书将剑拿开,给他解绑,然后将他嘴里的帕子扯掉,低声警告他,“你最好识时务,配合好我家公子,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是是。”段萧腿软地连连点头,整个人惶惶不已。 “哭!”张运说了句。 段萧本就被惊吓的想哭,顿时大哭出声,“将、将军啊!您怎么就、就……” 就被人杀了呢。 章大夫当即跪在地上,也大声说:“是老夫无用,将军他、他这次心疾犯的严重,老夫就算拿出看家的本事,也枉然。” 外面人听到动静,立即冲了进来。 只见张平瞪着血红凸起的眼睛,死不瞑目,而张运面色惨白,在看到最先冲进来的张瑾、张遵时,他忽然抽出腰间的宝剑,架在了张瑾的脖子上,目光又沉又冷,“是你们,你们害死了父亲。” 张瑾惊惶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父亲病情发作前,见的就是你们二人,你们走了之后,父亲就发作了。”张运冷冷地盯着张瑾“章大夫也说了,父亲是急火攻心,又犯了怒之大忌。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张瑾回忆,他是跟张平告了张运的状,他白着脸摇头,“不、与我们无关。” “好一个无关。那你下去跟父亲解释吧!”张运手腕一转,再不跟他说话,一剑抹了张瑾的脖子。 他动手干脆,张瑾睁大眼睛,都呼出声都没能做到,身子便软倒在了地上。 张运抽回剑,不看倒下的张瑾,又将剑架在了张遵的脖子上,“你来说。” 张遵见他的亲哥被杀了,本就十一岁,年纪更小,惊骇的“啊”了一声,手软脚软站不住,身子一个虚软,往地上也倒去。 张运没刻意杀他,但这个十一岁被宠惯没经历过这种场景的人,惊慌之下,自己将自己往剑刃上送。 “废物!”张运冷嗤一声,撤剑,“说!” 张遵跌在地上,恐惧地白着脸说:“我们跟父亲告状说是你、你背后使手段杀了二叔、大哥……” 宝贝们,月底最后一天,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四九九章 听令(一更) “所以,父亲跟你们发了火,你们气死了父亲。”张运看着张遵,脸色冰冷,又将剑对准他的脖子。 张遵身子抖个不停,“不、不是、不是我们,我们离开时,父亲好好的……” “但是你们离开后父亲就怒火攻心发作了。你也去九泉之下跟父亲解释吧!”张运冷着脸,将剑往前一递。 张遵自然躲不开这剑,惨叫一声,鲜血如柱,软倒在地。 张运连杀两人,冷着脸将剑在二人身上蹭了蹭,然后抬眼,看向冲进账内的人。 “三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一人是张平亲信惊骇地大声质问。 乐书上前,一剑刺死这人。 这人也是惨叫一声,被一剑毙命,倒在了地上。 这般变故一出,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惊惧地看着张运。 张运转动手腕,将自己的宝剑还剑入鞘,目光冷冽,“还有人问我,是在做什么吗?” 所有人顿时息声,无人敢问。 问,就是那亲信的下场。没有人想死。 张运手段黑,心思深,本就是在张家出名的,即便有人这时后知后觉地觉得张平与两位小公子和亲信的死不对劲,但也没人敢质问了。 这时,段萧出声,“刚刚章大夫施针,将军清醒了片刻,留下临终遗言,以后张家与冀北军,听令三公子。任何人不得质疑三公子决定,违者杀无赦。” 段萧本就是个小人,否则也不会卖妻求荣,他很快就忘了多年来与张平狼狈为奸,这一刻,他为了活命和以后的前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张运。 章大夫在一旁作证,“没错,将军突然心疾发作,这一回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大约是连夜赶路,或者是两位小公子说了什么,导致将军怒火攻心,老夫也无能为力,将军死不瞑目啊。” 众人眼看张平确实死不瞑目,这般惨相,谁能想到,在一个时辰前,他还雄心勃勃地与他们一起商讨如何要了老护国公命呢。 沉默中,所有人将目光都落在张运身上。 有人终于开口:“三、三公子,如今怎么办?是回冀北?还是继续行军?” 张运没说话,往营帐外走去。 众人顿时跟上他。 出了营帐,没了里面的血腥味,冷风一吹,所有人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顿时齐齐担忧起自己的前途来。 如今将军死了,临终前让他们听三公子的,他们该不该听? 但不听?能怎么办?如今的张家,除了三公子,还有何人有本事接手张家?接手冀北军? 这样一想,似乎没什么能人及得上三公子了。 在外的,都死了。 冀北是还有几位庶出的公子,但都没什么大才,年长的还剩二公子、四公子,年少的有七公子、九公子,年幼的有十、十一、十二公子,但都没三公子这份本事。 张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漆黑的夜色,以及军营明亮的火把,他淡声道:“父亲死了,你们觉得,这大业,还有机会成功吗?” “属下誓死追随三公子!听三公子的。”有人当即表态。 “对,听三公子的。” “三公子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三公子拿主意。” …… 一连声的投靠归顺之声,无一人再质疑,也无一人反对他接手冀北军。 张运满意,他不说打算,只道:“让我想想。” 众人齐齐点头。 张运吩咐,“乐书,你带着人,将军中但凡是大魏与南楚的钉子,都挖出来,就地处决。” “是。”乐书立即去了。 段萧吃惊,“三公子您……” 他想问,您为何这么做?难道不给自己留退路了?大魏便是将军给自己寻的退路。要知道大梁一定不会放过张家人的,别以为您杀了将军,就能得大梁朝堂的宽恕了,因为您是将军的儿子。 张运转头看向段萧,“你质疑我?” 段萧脸霎时又白了,后退一步,“卑职不敢。” “不敢就好。”张运收回目光,“段师爷最该知道底细,你去帮乐书吧!”,他说完,摆手,“去买棺木,将父亲与两位弟弟装棺。另一个喂狗。” 段萧连忙应是不敢反驳一句。 众人对看一眼,也都不敢反驳。 张运这些年自然不止掌管平西将军府遍布大梁的消息网,还在张平不知道的情况下,渗透入军中,如今,他的手段这时起到了作用,轻飘飘几句话,乐书便带着人雷厉风行起来,很快,就揪出了所有大魏与南楚南宫家安插在军中的探子。 一共一百三十余人。 别小看这一百三十余人,一旦想要生事儿,也是能成事儿的,比如烧毁粮仓,比如往外传消息,比如出卖行军路线图,比如监视军中主将动向等等。 至于张平的亲信,除了章大夫、段萧,还有被张运杀的质问那人,其余人都很识时务,哪怕张运为了以防万一,不介意多杀几个,但却没给他机会。 换做旁人,自然不会这么顺利的,但因为这人是张运,他本就手段狠辣的名声在外,另外,他是张平的儿子,还是有本事的儿子,这一点,比寻常一个将领要容易让人接受。 所以,一个时辰后,整个冀北军都知道,将军暴毙了,因两位小公子的缘故,害死了将军,被三公子杀了,从今日起,三公子接手冀北军,以后张家与冀北军,都听三公子的。 士兵们经过揪出大魏与南楚南宫家安插钉子的短暂恐慌后,很快就陷入了安静。 都静静地等待着三公子的决策,是延续将军的野心,继续往前走,攻入京城。还是干脆不反了,寻求别的出路。 大多数人自然觉得,张运应该会延续张平的野心,继续往前走的,因为他压根就不像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大军休整,足足休息了一日,三副棺木,装了张平、张瑾、张遵的尸体。军中挂起了白帆。 张运在一日后,终于做出决定,通令三军,原路返回,去陇西郡。 (本章完) 第五百章 得意(二更) 张运的决定一出,三军哗然。 有人大着胆子问张运,“三公子,您、您这是不继续攻打京城了?” 言外之意,您不延续将军的大业,去争夺大梁江山了? 张运点头,“如今的冀北军,只有三十万兵马,而朝廷有近五十万兵马。你觉得,继续攻打京城,有机会赢吗?” 这人住了嘴。 “赢不了。”张运道:“所以,不如回去。” 有人试探地问:“可是折返回陇西郡后,三公子打算怎么办?” 既然把大魏和南楚南宫家埋在军中的钉子都拔除了,那自然是不投敌了。 “折回陇西郡再说。”张运没打算提前透露。 众人都闭了嘴。 三公子不同于将军,将军的野心他们追随了十多年的人都心中清楚,但三公子却让人觉得摸不准他心中的想法。 于是,大军原路返回陇西郡。 老护国公在这一日,等来了十万兵马,起初以为是冀北军,但看到是大梁的旗帜,不由纳闷,当探子来报,说是三公子与四公子,带了十万兵马,前来支援。 老护国公大喜“竟是他们?” 他断定,“看来南平之危解了。” 他吩咐人,“快,让他们来见我。” 他说着匆匆走出军营,刚走不远,周卫也得了消息,与他汇和,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喜色,“祖父,是三弟与四弟来支援了。” 老护国公点头,“嗯,是他们。” 祖孙二人匆匆往外迎没走多远,便看到了周顾与周澈带着十万兵马来到,二人见了老护国公和周卫,翻身下马见礼。 “祖父,大哥。”急行军赶路,二人一身风尘,但精神都还不错。 老护国公看看十万兵马,再看看两个孙子,轮番拍了拍二人肩膀,“不错,来的够早。你们这是从南平抄近路来?” 周顾点头,“是。” 老护国公问:“南平之危是怎么解的?” 周顾伸手一推周澈,“让我三哥来说他能跟您倒背如流。” 他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嫌弃地说:“我要沐浴。” “臭德行,就你爱干净。”老护国公对他摆手,“滚吧!” 周顾立即去了。 周澈其实也想沐浴,任谁一身土味,也难以忍受,但看祖父和大哥都盯着他,他只能认命地跟着二人去了军帐,说起南平之危解的经过。 他虽然没亲身经历,但他到底也在南平城住了一日,听了许多人说当初如何如何大破冀北军解南平城之危,听的着实让他佩服又热血,所以,说起来,就跟亲身经历了一样。 老护国公听的连连点头,周卫听的睁大眼睛,一连惊讶。 周澈说完后,佩服地感慨,“四弟与苏七小姐厉害,用了特殊法子,南平城内上下一心,才让那一仗以少胜多。” “哪里是以少胜多?是开辟先河。”周卫评价,觉得不可思议,“竟然是这样剩的。” 老护国公捋着胡须,“我就说那臭小子,只要经了历练,他的潜力大着了。” “是,祖父您看的最准。”周卫心中也高兴,“这么说,平叛张平,不是多棘手了。” 毕竟如今他们这边增加了十万兵马,而苏容那里,还有十五万兵马。论兵马足够比张平多了。 “嗯,张平小儿,大概是怎么都没料到,他首战就败在了南平。”老护国公也有些感慨,“不用想都知道,张平打的什么主意,他想用十八寨,用南平城,增加势力,但却出师未捷,如今倒好,直接奠定了他败的基石。不知道他得到南平兵败且大败的消息,作何感想。” 周澈道:“张平怕是暴跳如雷。” 老护国公哈哈大笑,“活该。” 周顾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神清气爽,他找到老护国公的营帐时,便听周澈夸他的双手剑,当然他不是自己夸,毕竟他没亲眼见到,只是转述他听来的夸赞。 老护国公越是听周澈夸,越是可惜,“混账东西,剑术比以前也更精进了,只是可惜,脑子进水,非放不下那小丫头。” 周顾差点儿扭头就走,鼻孔轻哼了一声,“祖父,您有三个孙子,缺我一个算缺吗?苏容却不行,她缺了我,一辈子怕是都不懂喜爱人了。” 老护国公瞪眼,“你这是什么屁话?” 他缺一个孙子,怎么就不缺了?这是最好的一个孙子! 还苏容缺了他一辈子不懂喜爱人,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周顾走进营帐,见几人围在炭盆旁,包括苏行则也在,他挨着他坐下,哥俩好地搭在他肩膀上,对他笑的开心,“大舅兄,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周顾,你妹妹的未婚夫。” 苏行则:“……” 他一时间不知该对周顾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看着他挑眉。 周顾伸手入怀,拿出婚书,递给他看,“喏,小七的亲笔婚书,给你瞅瞅,你认识她的字吧?” 苏行则伸手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苏容的亲笔字,而这字,写的确确实实是婚书。 他一时间忍不住笑了,“你是怎么从她手里骗了这婚书的?本事了啊。” 周顾嘟囔,“才不是骗。” 他得意地道:“是她主动给我写的,为了表达她以前对我强硬退婚的歉意。” 苏行则怀疑地瞅着他,“是吗?” 他那妹妹,黑心黑肺的,还能有歉意这东西? “给我看看。”老护国公伸手来夺。 周顾立即说:“祖父,您小心点儿,别给我扯坏了。” 老护国公胡子翘了翘,冷哼一声,没理他,将婚书夺到了自己手中,睁着老花眼,看了半天,没好气道:“这婚书,写的还挺像模像样的。” 周顾得意,“那当然。” 周卫、周澈都凑到老护国公身边,周澈还没看过周顾的婚书,看完后,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向得意的周顾,心想着,看来他们这个弟弟,以后真是南楚王女的王夫了。 老护国公心痛,他的孙子啊,到底是被彻底拐跑了。他将婚书扔回给周顾,“美得你,别高兴的太早,一纸婚书而已,等你当真娶了她大婚那天再乐也不迟。” 周顾气的将婚书接过,检查了一番,发现没坏,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没好气地瞪了老护国公一眼。 儿童节快乐哈!新的一个月啦,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零一章 断定(一更) 老护国公挨了孙子瞪,同样也很气。 他问周顾,“她给了你婚书,那夜归雪呢?” 周顾哼哼,“夜归雪离京前,她已与他退婚了。” 老护国公诧异,看向苏行则。 苏行则对老护国公点点头。 老护国公骂,“臭丫头,拿婚事儿做儿戏。” “才没有。”周顾反驳,“她是为了我,她说没办法,本来已下定决心了,但总是忍不住对我心软。所以在发觉时,及时退了夜归雪的婚约,以免将来难以收场。” 他说着,又有了几分得意,郑重强调,“祖父,她说对我心软您听到了吗?” 老护国公自然听到了,“死皮赖脸,让人拿你没办法,你还得意起来了?你得意个什么?” 周顾不知耻地说:“证明她喜欢我。” 老护国公哼了一声。 祖孙俩你来我往,这样的情形,也只有周顾在老护国公面前才会出现。且从小到大,两人待在一起,鲜少有和睦不拌嘴的时候。 周卫笑着问:“三弟与四弟一路风尘仆仆,该饿了吧?先吃饭。” 周顾摸摸肚子,“我饿了。” 周澈也点点头,“这一路赶路,没怎么歇着,虽然有七小姐的书信说张运会拿下张平二十五万冀北军,但也不知是否真能靠谱所以,四弟与我也不敢放松,一直在赶路。想早些与祖父汇和。” “嗯?什么张运?”老护国公问。 周澈连忙将苏容收服张运之事说了。 老护国公惊诧,“竟然这样?” 周顾挑了挑眉,“人才难得,小七能抓住自然要抓住。” “不错,小丫头有些本事,出人意料。”老护国公一直以来都清楚苏容有几分能耐,但却不知道,她除了能耐,心胸还这么宽广,要知道她可是险些死在张运与南宫羽手里,“若张运信中说的是真的,那真能兵不血刃,夺下冀北军军权,可真是大功一件。” 可以预想到,这一仗若是打起来,会死多少人。若是能不死人,那是最好不过了。毕竟都是大梁自己的士兵。 “所以,祖父,我去南楚,又有何不可?”周顾趁机见缝插针,似乎非要老护国公赞同他的正确决定,“太子与她,将来都是明主。她为大梁立了这么大的功,免除战火,生灵涂炭,还不能换一个我吗?” 老护国公没好气,但没反驳这话。 周顾顿时笑开,“祖父,南楚虽远,但也没远在天外,我们以后还是会回来省亲的。” 老护国公心里无论有多不舍,但也知道,这个孙子他留不住了,“闭嘴吧你。” 周卫叹气,“四弟,你这也算是抛家舍业了。我们这些家人,是舍不得你。” “那你们学学苏伯父、苏伯母、还有大舅兄。”周顾手按在苏行则肩膀上,“他们也不跟着去南楚的。想就多写信嘛。” 这话说的,真是儿大不由娘。 有人送来饭食,周顾与周澈的确饿了,暂停说话,拿起筷子开始扒饭。 老护国公喊来人,吩咐,“密切注意冀北军的动向,一旦有动向,及时来报。”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吃过饭后,周顾与周澈累得很,齐齐去营帐睡下了。 老护国公、周卫、苏行则三人都没睡意,坐在一起聊天。 周卫道:“祖父,若是真如三弟四弟所说,那张运能拿下张平的二十五万兵马,咱们就真不用打这一仗了,您觉得,这张运,有这个本事吗?” 听了周顾与周澈说的,张运既然应允投靠,想必真诚,但张平那孙子,可不是简单能糊弄的人。 “这张运小儿,既然能让苏容那小丫头不计前嫌收服,可见是真有几分本事。就冲他通过张家暗桩被挑,推测苏容地点,暗中联合南宫羽杀她,且他当时在南宫羽到来前,还露面了,拿准苏容不会轻易对他动手,以至于那小丫头栽了个大跟头,就可说明,那小子揣测人心,谋算极深,是把好手。”老护国公道:“张平能防得了外人,未必防得了自己儿子。极有可能他会得手。” 苏行则在一旁点头,“老国公说的是。” 他道:“本来我向太子殿下请旨,外调冀北,太子殿下也答应了,所以,为做准备,我曾在东宫读过收录的平西将军府一众人等的卷宗,这张运,可以说,是极为特别的一个人物,他从十三岁便掌管张家所有暗桩,也是经过无数次,才让张平看重把张家最重要的暗桩交到他手里的人,能得张平看重,说明他十分了解张平脾性,得手的可能很大。” 周卫闻言放心了,“那咱们就等着了?” 老护国公点头,“等着!” 周澈睡了一日,他还是不能够睡的踏实,即便很累周顾则不然,他睡了足足两日,似乎要把这些日子没睡足的觉都给补回来。 老护国公几次问起,都得知他还在睡,吹胡子瞪眼,“这小子,倒是能睡的踏实。” 周澈道:“四弟连日来,耗费心血,是该好好休息。” 老护国公看了他一眼,“张运能在你眼前溜走,说明行军打仗你还不够灵便机警,要引以为戒。毕竟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四万多兵马,这么庞大的数字,按理说,就算扫尾做得再好也会有痕迹,不该察觉不了。” 周澈谨记教训,“是,祖父,孙儿会以此为戒。” 周顾醒来时,神清气爽,一改连日来的疲惫,通身舒畅,他也很会醒,他醒来,用过饭食后,便有探子来报,“报,老国公,冀北军不再行军,似乎折返了。” “嗯?”老护国公愣住。 周顾最先反应过来,顿时笑了,“张运得手了。” 周卫腾地站起来,对探兵问:“可确定无误?” “无误,已再三确定,冀北军本来还有一日半的行程便到达昌州,但却在原地停驻了半日,然后,挂起了白帆,折返回去了,是陇西郡方向。” “张平死了。”周顾断定,“也只有张平死了,才会挂起白帆,张运接手冀北军,才会折返回陇西郡。因为他不知我会与祖父来汇和,怕两方打起来,故而不如去陇西郡,与苏容汇和。” (本章完) 第五零二章 保重(二更) 张平所掌管的冀北军撤兵,着实让人大喜。 老护国公当即书信一封,快马送往京城,报与太子。 周顾琢磨后,对老护国公道:“祖父,您与大哥带着十万京麓兵马回去,让三哥与我带二十万兵马,去边境。” 老护国公看着他。 “我与小七怀疑张平勾结大魏,在张平动兵时,大魏肯定会兵马调动,大魏肯定不会等张平得手再动兵,大魏等的应该是大梁内仗打起来,就动兵。所以,我们赶去边境,能做到威慑大魏,不敢动兵最好,若是做不到,也能挡住大魏的铁骑。”周顾道。 老护国公捋着胡须点头,“是有可能,也是这个道理。” 他看着周顾,自己这么好的孙子啊,哎,就是可惜,不留在自己身边。 他对周顾摆手,“让周卫也去,行则也去,你们都去我带兵回去。” 他这把老骨头,还是能带得了十万兵马的,回京城嘛,慢慢走就是了,军中又有军医。 周卫也立即点头,“祖父说的是,我必须去。” 他是护国公府世子,没道理每一次,都是弟弟们挡在他前面。若是这样下去,他会郁闷死,他这个世子,半点儿干活的机会也没有。 “行!”周顾看了一眼亲大哥。 于是,当日,二十万冀北军拔营准备启程前往边境。 老护国公立在帐前,看着兵马将行,周顾陪在他身边,对他道:“祖父,不管大魏有没有动兵,这一回我到边境,处理完事情,就去南楚了。” 老护国公转头看了他一眼,难得祖孙俩和气说话,“去呗。” 周顾笑,“祖父您别太舍不得我,您身子骨硬朗,多活些年,待小七夺下那个位置,我坐上她的王夫,就接您与祖母去南楚住。” 老护国公瞪眼,“你不止自己抛家舍业,还要把我与你祖母拐走?像什么话!” 周顾啧啧,凑近他问:“您不想去啊,那行,我祖母与我娘肯定乐意去。” 老护国公气笑,“整日里气我,舍不得你做什么?我是舍不得培养你这么大,成了别人家的了,狗东西。” 周顾就没从他嘴里听过好话,十次有八次都是骂他的话,反正骂习惯了,他也能懂这是祖父对他另类的爱的方式,毕竟,几个孙子,他只骂他。 这份独宠,也就他能接得下吧! 他无语片刻,“太子都没舍不得我,您也就别气了,多大点儿事儿。您回去后告诉我祖母与我娘,别为我担心了,小七舍不得我太煎熬,她心软起来最要命,我以后会与她一起过得好好的,她连夜相府夜归雪的婚都退了,以后断然不会委屈我。” 这话说的老护国公又吹了胡子,“你是我孙子,不是我孙女。”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好像他嫁孙子似的。 周顾嘻嘻笑,“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滚吧!”老护国公摆手,对他嫌弃不已,“时常给你祖母与你娘写信,免得她们惦记你。” 他最受不了老妻提起这小子就红眼眶抹眼泪哭鼻子,还得他哄。 周顾点头,转身,看着老护国公,伸手抱住他,“祖父,保重。” 老护国公一哽,险些绷不住也红眼睛,“滚滚滚!” 周顾抱了好一会儿,翻身上马,真滚了。 老护国公看着二十万兵马启程离开,烟尘滚滚,很快就没了影子,他目送许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亲兵在一旁问:“老国公,咱们也现在启程吗?” “咱们?不急。”老护国公摇头,“待我书信一封,送去给苏容,让那小丫头来见我后,咱们再走。” 他这把老骨头,就不折腾去找她了,反正她小胳膊小腿的,让她找来,他有些话,想要跟她说。 毕竟,她已给了他孙子一纸婚约,这事儿可不能再儿戏了,既又订了婚约,就不能再毁了,他孙子弃了自小铺就的路,她既把人收下了,那往后得好好对待。可不兴三妻四妾,学那些男人们,不,他说错了,不兴三宫六院,她是将来的南楚女王也不能兴这事儿,否则,就冲他孙子对她的这个劲儿,她若是敢那么来,他孙子得疯。 不是他未雨绸缪,过早地担心没发生的事儿杞人忧天,实在是权利对于男人和女人都一样,站在顶峰上的君王,可不止是情情爱爱就能坐得稳王位,要平衡各家族的势力,要盘根错节掌控朝野,多少帝王都用充盈后宫这个手段,省心又省力。就连南楚王,各大家族往他后宫送人,他也不推拒,虽然他不入后宫,但三宫六院一个不少。 当然,南楚王不同于别的帝王,想必也有别的手段,即便不入后宫,不宠妃嫔,依旧能平稳朝局,否则也不会让南楚稳固这么多年,但总体来说,也没摆脱往后宫纳女人。 而他,也不是强求苏容,只是想听听,若她为王,关于南楚,关于周顾,是怎样的打算。他见见苏容,也能让自己真正安心。 离开的周顾并不知道他爷爷还有这个打算,即便他再聪明,也想不到这个。毕竟如今苏容还没去南楚呢,坐上那个位置,还要费一番劲儿了。他如今只是有了婚约保证,还没大婚呢,想这些为时过早。 苏容也不知道老护国公为了孙子,未雨绸缪到关心她将来后宫的地步,她一边赶路,一边在等着张运的消息。 也不枉她等,她带的十五万兵马到达陇西郡的第二日,便收到了张运派人传的信。 张运在信中说,不负所望,张平已死,他接手了二十五万冀北军,已折返,不日将到陇西郡与她汇和。 苏容露出笑容,“不愧是张运。” 凤凌凑到她跟前瞅了一眼信的内容,连连点头,“张三公子,着实是个人物。” 当真做到了如他所说,兵不血刃。 苏容估算了一下时间,对凤凌吩咐,“五日后,杀羊宰牛,为他设宴。” 凤凌答应的痛快“好嘞。”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零三章 扫雪相迎(一更) 周顾抄近路,同样绕过陇西郡,前往大魏边境。 周卫在途中,抓住机会,跟亲弟弟讨教朝堂为官之道与行军打仗。 周顾见周卫这般缠着他,一连几日后,他有些被缠的无奈,“大哥,你自小所学,足够应对了,没必要把自己逼的这么紧吧?” 他就从没见过他大哥连觉都不睡了,一味地缠着他。 周卫比他年长几岁,二人虽是亲兄弟,但一个长期待在军中,一个多数时候待在东宫,所以,论起自小到大相处的日子,还真不太多,最起码,不比周顾跟周澈年岁相仿,一起长大,相处的日子更多些。 周卫无奈,“以前我自是觉得够了,朝堂之事,有你在,不需要我多费心,但祖父数日前跟我说了,让我以后多学学你,以后你去南楚,咱们家,我居长居嫡,自然要全部都担起来。” 周顾明白了,拍拍周卫肩膀,“大哥,说句实话有太子在,你不需要过于担心,只要护国公府不反,不谋大逆不道之事,你一心为大梁,即便某些方面有些欠缺,但有太子护着,也无大碍。” “但将来教导子孙呢?祖父总有老去的那一日。”周卫道。 周顾:“……” 这倒是十分未雨绸缪了。 他认真道:“祖父如今身子骨还硬朗,时间还多的是,你可以慢慢多与祖父讨教嘛。祖父又不会不管你。” 周卫摇头,“祖父说了,你的身上有许多我该学的东西,这是他教不来的。” 周顾:“……” 他可谢谢爷爷了,这么看得起他。 他无奈“好好好,你还有什么问题,一股脑都抛出来吧,咱们兄弟三人,一起讨教。” 周卫点头,“有许多,时间也还充裕,这一路,最少行军半月,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讨教。” 周顾只能答应,“行吧!” 谁让这是他亲大哥呢?也谁让本来他是立于大梁朝堂上让军中的兄弟们无后顾之忧的那个人,如今他跟着苏容跑路了呢。 苏容预料的不错,五日后,张运带着二十五万冀北军,折返到了陇西郡。 冀北军到陇西郡的那日,苏容命人清扫了十里地面的雪,将路清理的没有一丝杂陈。 而他就站在十五万兵马的嘴前头,等着张运到来。 探兵每隔十里报一次打探的情况,最后一次探报道:“三公子,前方十里,苏容带十五万兵马等候,不知为何,清扫了十里街道。” 张运“哦?”了一声,想起苏容在信中跟他说的,愿扫阶前雪,对他相迎,他顿了一下,吩咐人停车。 马车停下,张运下了马车,对乐书吩咐,“继续赶路,接下来十里,我步履前行。” 她身为主君,愿扫十里道路雪迎他,他身为属下,也愿走十里步履赴她约。 这时,冀北军中的将领们大约都有些懂了张运折返回陇西郡的用意,齐齐心惊。他们谁都想不到,他折返陇西郡,是为苏容。 众人对看一眼,齐齐下马,跟在张运身后,“三公子您这是……” 有人一起道:“您为何……” 张运转身,看向这些以前追随张平的将领,面容平淡,“我会与大哥一起,投靠新主,至于二十五万冀北军,会回归大梁朝廷,众位将领若是也想追随我投靠新主,那么我很荣幸,若是不想追随我投靠新主,想必以太子殿下的仁心,定会既往不咎。” 众人都看着他面面相觑。 有人开口:“原来不是投靠太子殿下吗?新主是谁?” 有人问:“三公子口中的新主,可是苏七小姐?据说她是南楚王女。” “对,就是他。” “大公子还活着?”有人惊诧。 “是。大哥还活着。”张运道:“张家人谋反,不可饶恕,大梁已无容张家之地。势必要被朝廷以儆效尤。众位都非张家人,太子殿下看在众位不作乱的份上,势必会网开一面,不予追究。所以,如今有十里路的时间,众位都仔细想想自己的选择。” 他说完,不再看众人,缓步往前走。 众人对看一眼,都赶紧琢磨起来。 十里路程,并不近,但也并不十分远,所以,一个时辰后,张茂已看到了路尽头的十五万大军,以及站在大军前,披着白狐裘披风,抱着手炉,等着他的苏容。 她立在寒风中,清瘦纤弱,但如青松翠柏一般,看样子,已等了许久。 此时,已是傍晚,天幕微微暗沉,军营里渐渐点起火把,苏容的身边也有人支了火把,将她一张瓷白清透的脸,照的明媚亮堂。 她所立的身前身后,都似聚满了光。 这一刻,给张运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他要抛却身边的黑暗,奔着光而去。 他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了苏容面前,在距离几步的距离后,看着苏容,拱手见礼,“苏七小姐,在下不负所望。” 苏容上前两步,虚虚扶起张运,对他浅笑,“从收到三公子回信之日,我便信三公子,快请免礼。” 张运站直身子,看着苏容,“那么二十五万兵马,便交由七小姐了。” “好。”苏容笑着点头,“军中已备了三公子的营帐,就在你大哥的营帐旁边,你先去梳洗修整,稍后军中设宴,为你接风。” 张运颔首。 不同于苏容初见江逐与张茂,他们要表忠心,而她要许前程。她与张运,也算是几次交锋,神交已久,她一封信既能让张运答应投靠她,又带了二十五万兵马兵不血刃前来,她们之间的信任,已是牢不可破,不需要说更多。 于是,苏容吩咐凤凌去接管冀北军,张运吩咐乐书配合他。 苏容则陪着张运往里走,与他介绍周深、江逐、宁泽等人。 张运虽一直干的是掌管暗桩的阴暗事儿,但他本人瞧着,却是个清瘦轩举、俊秀清雅的公子。对比江逐身上的文雅书生气,他身上有一种某些东西沉淀后的内敛与从容。 将张运送去营帐安置收整后,江逐跟苏容低声轻叹,“七小姐眼光真好,张运这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对比他的名声,才知道一见更难得。” 苏容算上这次,统共见张运四面,一面是在客栈,一面是南宫羽拦住她时,一面是南平城外冀北军兵败,再一面便是如今了。 每一面,张运给她的感觉都十分不同。 这是一个处在什么情形下,都能将自己融入什么情形下的人。不说他人有千面,但却是最懂得审时度势,也最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的人。确实太难得。 她笑着道:“那你多跟他探讨探讨,他身上可学的东西,想必很多。” 江逐连连点头,“在下也正有此意。” (本章完) 第五零四章 接风(二更) 张运沐浴更衣,又在账中歇了片刻,去了隔壁的营帐,看望张茂。 张茂腿不能动,虽然已能拄拐,但多数时候,还是躺在马车里或者床上。不过他也不无聊,时常有宁泽、赵离跟他说话解闷。 听闻张运来了,他本来要出去迎,但被苏容给制止了,让他不必去寒风中久候,就在账中养伤吧,反正他与张运是亲兄弟。 张茂自然听苏容的,就是等的有点儿按捺不住。 好在张运沐浴后很快就来找他,听到动静,他正拄着拐往外走,帐帘掀开,张运从外面进了他的帐子,对他喊了一声,“大哥。” 张茂停住脚步,“三弟。” 张运上下打量他,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笑了一下,“大哥这腿伤,要养多久?我还以为你会待在南平城养伤,没想到跟在军中。” 张茂道:“七小姐说,总要养几个月,才能自如行动。”,他摇头,示意张运坐,“不能待在南平城,待久了,我怕养废了,还是这样跟着七小姐踏实。” 张运笑,“可见七小姐是一个十分让人信服的人。” 张茂颔首“能跟着一个让人心下踏实的主子,确实难得,而且七小姐不同旁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必多加揣测她的心思,会让跟在她身边的人很是轻松愉快。” “对比以前跟在父亲身边吗?”张运问。 张茂摇头,“不能比。即便是儿子,跟在父亲身边,也要多加思考哪句话会说的不妥,惹父亲不快动怒不喜,会受到冷待。七小姐就不会,她擅于用人,跟自己人也不会私藏私心,她的谋算都是对准外面,对自己人,她随意的很。知人善用,各司其职,不会出现争高踩低。” 张运懂了,“这样啊。” 他轻笑,“那是很好。” 他看着张茂,“我观大哥,好像是胖了点儿。” 养伤的人,又是这么重的伤,而且他还被关在南平侯府的暗牢里多日,按理说,应该瘦才是,即便不瘦脱形,也会瘦一些,谁能想到,他竟然还胖了些? 张茂有些不好意思,“为兄已无心结。对于张家之事,早已放下。我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其实算起来,也已把自己踢出张家,这样一来,不思不想,没有郁气忧愁,只一心跟着七小姐,养病以及为去南楚的未来做打算,每日心情都很平稳轻松,好吃好睡,自然也就胖了些。” 张运想想也是,张茂这话,也是真心了,他点头,对他道:“我杀了父亲。” 张茂早有所料,若父亲不死,不可能把二十五万冀北军给他掌管。而他也不能不让父亲死,只要父亲活着,有一口气,就要支撑他的野心,毕竟,他根基多年,追随者众,又通敌大魏与南楚南宫家,只要有一丝希望,不让他咽气,就会生出乱子,没这么容易顺利让他接手兵不血刃。 “他不能活着,哪怕一口气都不行。”张运道:“不止不能在大梁活,也不能让他去大魏活。还有张瑾张遵,我也给杀了。反正早晚都死,死在我手里,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痛快。” 张茂点头,对他的话没有疑义,轻声问:“你怎么杀的父亲?亲自动手的吗?” “通过章大夫。”张运简单说了经过。 他三言两语便说完了,其实没什么可说的,说起来简单,但每一环都不能出错,最关键的人,是章大夫,还有他做的那场见面就恸哭的戏,也是他想试探一下亲情,不止对他的,还有二叔、大哥、五弟,可惜,他都没有,他更动怒,他们坏他大事儿。 “为父不仁,便不能怪为子不义。”张茂不觉得伤心,毕竟在他放弃那一刻,就已断了父子亲情,父亲与儿子们做到他们这般地步,也是荒唐笑话了。他问:“关于家里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真要太子诛九族吗?” “看大哥你的吧!反正我娘早没了,其余人,对我来说,死活都与我无关。”张运道:“就是大哥,你还有母亲与幼弟。” “母亲于我,无甚母子情,幼弟于我,倒是敬重几分,但他更喜欢父亲。”张茂道:“若是可能,我想求七小姐求太子殿下,保他们一命,只要保命就好,至于其他的,就罢了。” 张运点头,“七小姐应该会答应的,太子殿下没了威胁,看在二十五万冀北军兵不血刃的情况下,也会答应的。” “此事还是要谢三弟。”张茂道:“你我兄弟二人,不管以前如何,从今以后,我们是亲兄弟。” 张运笑“守望互助,兄友弟恭,大哥放心。” 苏容知道张茂与张运兄弟二人自是要说些私话的,便给二人留了充裕的时间。 二人话说的差不多了,一起走出营帐。 张茂拄拐走的竟然不慢,张运瞅了他好几眼,张茂自我取笑,“当初南平最好的大夫说我这条腿保不住了,我当时觉得命运真是与我开了个大玩笑,我以后完了,成了无用之人,不如死了得了。” 张运笑,“大哥命不该绝,可见极有福气,苍天庇佑。” “着实有幸。”张茂笑着感慨。 宴席设在中军大帐,飘出一阵阵肉香。 中军帐内摆了二三十张桌子,每两个桌子旁,搁了炭盆,中间放置了一个火炉。 苏容没坐去位置上,则是坐在大帐正中间的火炉旁,正在就着炭火,烤羊排。羊排滋啦啦地响,一阵飘香,让人闻着就很有食欲。 宁泽、周深跟着凤凌去接手冀北军了,故而只有江逐在,众人还都没来。 见张运、张茂来了,苏容对二人招手,“你们来的正好,我这羊排正好烤熟了,快来吃。来早的有,来晚的是没有的。” 毕竟没有那么多羊烤,说是杀羊宰牛,但士兵们都要尝点儿荤腥,所以,肉还是有限的。 苏容这块羊排大,但也只有这么一个羊排而已。 张运笑着点头,走过来,挨着苏容身边的空位坐下,“好,正巧饿了。”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零五章 设宴(一更) 苏容将羊排分成四份挑了烤的最好的一份给了张运。 张运顿时乐了,指着面前的羊排说:“七小姐,我这待遇,是只今儿有,还是以后都有。” 苏容“唔”了一声,“今儿只你有,以后嘛,偶尔有吧。” 立了功,就有奖赏。 张运点点头,他也的确是饿了,拿起来慢条斯理地吃。 江逐好奇,“运兄,能跟咱们说说,你是怎么从你父亲手里抢了这二十五万冀北军的吗?” 张运点头,简略说了。 他说的简单,三言两语,但听的江逐却觉得从他见张平到拿下整个冀北军,没生半丝乱子,一步步,拿捏的正好,分寸把握的也好,算得上每一步都按照他的预想来,可见这内里的心思谋算实在是深。 他对张运举杯,“我敬兄弟一杯。” 张运笑着与他喝了一杯。 江逐道:“周四公子与三公子带了十万兵马去昌州了,他走后,七小姐才收到了你的书信,否则,他根本不必白折腾这一趟。” 张运看了苏容一眼,笑道:“即便我书信提前到,周四公子想必也会带着十万兵马去昌州的,他那样的人,若非没法子,应该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别人身上。” 江逐大笑,“倒也是这个理。” 苏容也跟着笑,对他点头,“他在东宫伴读多年,最是谨记一个道理,那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尽可能地做到务必算无遗策。” 张运颔首,“太子身份尊贵,一旦有万一,便是灭顶之灾。” 他也是心思谋算深之人,自然很好理解周顾谋算的心思,毕竟,若不是周顾不放心,那日南宫羽便将苏容杀了。 他当初以为南宫羽十有八九是能得手的,没想到,后来得到消息才知道,半路杀出个周顾。本来应该在十八寨的人却出现在了百里外的荒山。 他举杯敬苏容,“七小姐,当初之事,属下还欠你个道歉,今日补上。” “你这二十五万兵马,已是最大的歉意了。”苏容与张运碰杯,一饮而尽,对他笑道:“当初是道不同而已,不必挂怀,往后你我兄弟,有我的前程,自有你的。” 张运笑,也一饮而尽,“好。” 张茂看着张运,从他脸上看到了真诚的笑,十分难得,从小到大,他似乎就没见过他脸上何时有过这般真诚的笑,他心下感慨,也举起杯。 苏容伸手拦住他,“哎,你不能喝。” 张茂只能放下认真地说:“你与江兄的伤,也都没养好。” 江逐立即反驳,“你能与我们比吗?你的伤要更重,我们的伤都快好的差不多了。” 张茂无奈,“好吧!” 他换了一盏茶,与张运碰杯,“那我以茶代酒,敬三弟。” 张运含笑,“大哥好好养伤,要听话啊。” 张茂:“……” 凤凌、宁泽、周深等人忙活安置完军中事儿来到中军大帐,便看到那四个人三个人已喝的微醺,火炉旁的地上扔了被啃的一丝肉都不剩的羊骨头,羊排香味还没散去。 凤凌顿时不满了,“姐,你连一块羊排都没给我留?” 苏容心虚,“我喝多了。” 凤凌冷哼。 宁泽闻着味吸鼻子,“羊排好吃吗?” 苏容更心虚了,“不好吃。” 宁泽也没忍住冷哼。 周深失笑,“炖羊排还是有的吧?” 要知道他从京城出来,没日没夜赶路,都是跟士兵们一样啃干粮,也许久没沾荤腥了。 “有的有的。”苏容立即说:“你们既然都来了,就开宴吧!” 她快速地拿来一把扫帚,把地上的骨头都扫起,掀开炉盖,一股脑地倒进火炉里,嗡地一声,葫芦烧的更旺了。 她毁尸灭迹成功,扔了扫帚,跑去洗手。 凤凌又一连冷哼了好几声。 张运没忍住,低笑。 凤凌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来来来,兄弟,你跟我坐,我对你仰慕已久。” 张运从善如流,“好,我对凤公子也仰慕已久。” 众人落座,二十一张桌子,除了主位没苏容的位置,苏容只能一个人坐去了主位,其余二十张桌子,两人一桌,自由落座,一半是南平军这边的将领,一半是冀北军的将领。 伙食营很快送来饭菜,抱来大坛的酒,除了中间空出的场地没有歌舞助兴外,一切都挺完美。 凤凌看着大块羊排,吃进嘴里炖的入味,怨念少了些。 开始时,将领们都有些放不开,片刻后,熟悉了,很快就放开了。一时间热热闹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张运这边的一个年轻将领,对苏容问:“七小姐,在下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能啊。”苏容看着他。 年轻将领问:“听三公子说,大公子与三公子都要跟您去南楚,您有几分把握坐上南楚王位?” “八九分吧!”苏容没敢吹大话说十分。 年轻将领又问:“那您除了大公子与三公子外,还收人吗?” 有人插话,“郑希,你不如直接问七小姐,我们有资格能投靠他吗?” 郑希有些不好意思,反驳这人,“是我问的,我,王崇你凑什么我们?” “我也有这个想法嘛!”王崇立即说。 苏容笑,“只要忠于我,不拘一格。” 她把忠心放在第一位,因为知道,任何人,哪怕是烂泥,都有烂泥的作用。当然,绝顶的人才,她会亲自收服,就如张运,像以前的宁泽嘛,他自然要自己送上门。 郑希又问:“那若是不投靠您,还想留在大梁,留在军中,您会帮我们这些人向太子殿下求情吗?” “会。”苏容道。 郑希点头,又挠挠头,“那我想跟大公子与三公子一起投靠七小姐,您能答应吗?” “能啊,不过你要仔细想好了,留在大梁,太子殿下也是一样重视人才,只要忠心大梁,忠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定不会埋没人才的。跟着我就不同了,我从小到大,都没去过南楚,如今要去南楚,想要夺下并坐稳那个位置,没那么容易,还没踏入南楚,我身边便刺杀不断,一旦踏入南楚,难以想象有多少杀戮等着我。跟在我身边,其实是很危险的一条路。当然,若我成功,回报也大。”苏容举杯,隔着几个座位,对着郑希敬了敬。 郑希点头,连忙端起酒杯,“在下知道,在下是孤儿,愿随七小姐鞍前马后。” “行。”苏容痛快点头。 “还有我。”王崇也立即说:“我虽不是孤儿,但我家中有兄弟几个尽孝跟前,也愿随七小姐去南楚闯一番天地。” “行。”苏容同样痛快,与二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本章完) 第五零六章 安排(二更) 随着郑希与王崇在宴席上表态,又有几个人做出决定,表示愿意投靠追随苏容。 苏容自然乐意收留。 凤凌啧啧跟张运嚼舌,“兄弟,你有没有发现,我姐这个人,身上自带一种东西,与生俱来的,让人喜欢的那种东西。” “你是说王者之光?”张运问。 凤凌琢磨这词好像没什么毛病,点头,“是吧,反正跟她接触后的人,都会乐意跟着她,她没架子,无论是王侯,还是乞儿,她都能与人玩做一堆。遇到大事儿,也能立即拿出个主意,虽然天生就冷情冷性吧,但却不失亲和力,你说矛盾不矛盾?” “七小姐冷情冷性?”张运挑眉。 凤凌嘿嘿笑,“当然,你与我姐接触的少,对她不了解了吧?她啊,性子冷着呢。” “没看出来。”张运也笑。 “才不是,别听他的,他仗着自己是贴身保护七小姐的人,七小姐纵容他宠惯他,他总是人前人后败坏她的名声。”宁泽凑过来,对张运说:“七小姐才不冷情冷性,她最是心软了,否则也不会放着夜二公子不要,偏偏对周四公子心软,选了他。” 张运知道苏容退了周顾的婚事儿又订下了南楚夜相府二公子夜归雪的婚事儿,还不知道她又退了夜归雪的婚事儿回头又选了周顾的婚事儿,闻言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儿?宁兄展开说说。” 宁泽于是打开话匣子,巴拉巴拉一通,将他这些日子跟在苏容与周顾身边了解的因果说了一箩筐。 张运听完恍然,“怪不得南宫羽能踏出南楚的地界。” 他跟周顾想的一样,早先还疑惑,以为是夜相府到底是南楚第二世家,不如南宫家有势力,拦不住南宫羽,没想到,原来是已退婚了,这样说来,怕是惹夜相府不高兴了,便没再帮拦着了。毕竟,任谁看,都是苏容不识时务,不接夜相府的橄榄枝,那么夜相府也没有必要帮她耗费人力卖大力气受累不讨好了。 “所以,一个是在南楚能与南宫家对抗的夜相府,一个是远在大梁对王女没有什么助益的护国公府,更何况夜二公子才名动天下人品样貌人人称赞。任谁选,都知道怎么选吧?”宁泽小声说:“但七小姐,就偏偏,回头选了周四公子。这还叫冷情冷性?” 他瞪了凤凌一眼,全方位维护苏容,“如今怕是南楚那些人,都笑话七小姐为着个男人,担不起大业呢。” 张运点头,“这样说来,的确不是冷情冷性。” 凤凌看着二人,行吧,不信拉倒。他也没想到,她姐遇到周顾,喜欢上一个人,将性子都给改了。 宴席持续到半夜,才散场。 苏容酒量还行,但也喝了个八分醉,由兰芝扶着,回到营帐里,倒头就睡。 张运与江逐,是真酒量好,虽不是千杯不醉,但二人依旧在散场后保持清醒,张茂不能喝酒,是最清醒的一个在散场后,没什么困意,由赵离陪着,打算去看看张平的棺木。 他与张运提出,“三弟,我去看看父亲。” 张运摆手,“大哥只管去,别被父亲吓到就好。” 于是,赵离提着灯,张运拄着拐,走出许久一段路,来到张平停放棺木的地方。 棺木没钉钉子,三副棺木安静地放在那里,一大两小。 乐书走过来,对张茂道:“我家公子说,将军生前最喜爱六公子与八公子,由他们泉下作陪,想必很开心。” 张茂点头,这两个弟弟的确是父亲最宠爱的孩子,是他最喜欢的侍妾所生,曾经他见过他们相处,是在丽姨娘的院子里,他有急事找去便看到一家四口有说有笑,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父亲那样的人,其实也是有些温情在的,只不过没给他们这些其他儿女。 他本来想最后看一眼,但临到面前,手放在棺木上,却作罢了,对赵离道:“罢了,不打扰父亲了,我们回去吧!” 乐书拦住张茂,“大公子还是看看吧,与其日后留一丝念想,不如看一眼,彻底放下。” 他说完一挥手,拂开了棺木。 入目处,张平是咽气前的样子,愤怒至极,凶相毕露,满眼含恨,死不瞑目。 张茂默然,他想起,在父亲剩一口气之前,三弟与他都说了什么话,他没藏着掖着,都复述给了他,然后轻飘飘地说,他当时啊,恨不得掐死我,但他够不着我,也起不来身,动不了。如今再看这副死前模样,可见恨不得生痰其肉,生饮其血。对三弟是,对他亦是。 他静静看了片刻,确实如乐书所说,这一幕之后,真是彻底再无父子之情了。 乐书合上棺木,“大公子回去歇着吧!” 张茂点头,来时已走了很远的路,如今回时,赵离将他背起,送回了营帐。 第二日,所有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苏容吃饱喝足,召集众人在中军帐聚齐,商议带着兵马,直奔大魏边境。 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苏容竟然要带着兵马去大魏边境,有人问:“是大魏动兵了吗?” “暂且还没得到消息。”苏容看向张运。 张运点头,“是还没得到消息,但七小姐的打算是对的,因为父亲通敌大魏,大魏兵马不会放过大梁内战的机会。如今怕是已打算对大梁动兵了。” 众人闻言,也觉得是该立马去边境,齐齐点头,无人反对。 于是,苏容对众人道:“今日再歇一日,明日一早启程。” 众人齐齐应是。 第二日一早,所有兵马,拔营启程。 苏容刚要上马车,凤凌带来一个人,“姐,这人称是老护国公身边的护卫,老护国公派他来给你送一封信。我已查过了他的身份,确实无误。” 苏容闻言看了这人一眼,一身风尘仆仆,看起来是连夜赶路,她接过信,打开,看过后,对凤凌道:“老国公说他在昌州等着,周顾已提前带了十万兵马去边境了,若我没什么太着急的大事儿去做的话,要我去昌州见他。” 凤凌道:“昌州到这里,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三日的路程。” 单人轻骑,自然不像大队兵马行军,自然是要快一倍时间的。 苏容没有理由拒绝,何况拐了人家孙子,是也该去见见老护国公,便对这人点头,“你先去歇一下,我交待一番,便随你启程。” 这人应是。 于是,苏容又将众人召集到一起,“你们先走,我去昌州一趟,见见老国公。我离开后,兵马主将由张运担任,副将由周二公子与江逐担任。” 张运愣住,看着苏容,按理说,她该将这么多兵马,交给周深为主将,他毕竟是护国公府的人,代表大梁朝廷,是太子的人。 苏容拍拍他肩膀,“就你。” 然后对周深笑问:“二公子,我做这个决定,你可有觉得不妥?” 周深立即说:“太子殿下交待,在下离京后,全权听七小姐调令安排。” 苏容点头,看着张运,“听到了?这几十万兵马,就交给你了。待与周顾汇和,给他就行。” 张运吸了一口气,心下触动,“好。”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零七章 提醒(一更) 苏容的御下之术与收买人心,可谓是登峰造极。 张运带着大军离开后,走出百里,还有些心下动容他从小到大,经历的黑暗面太多太多,走到今天这一步,鲜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动容的,但偏偏苏容,一连事关他的好几件事儿,都让他十分动容。 从最开始的一封书信写进了他的心坎里,到她命人清扫十里街道雪顶着寒风对他相迎,再到亲手烤了羊排与他像挚友般围炉而坐喝酒谈笑,再到今日,她将几十万兵马的主将兵权交给了他掌管,有大事儿的全然信任,也有小事儿的随意温情。 她做的没有多刻意,但却动人心弦。 张运想,这样的女子,他愿意奉为一生之主。 江逐见张运走出一百里,一句话都没说,在队伍修整时坐到他身边,对他笑问:“运兄,怎么一言不发?” 为了区分他与张茂,便从姓后的一个字中取了来称呼。 张运终于开口:“我没想到,苏七小姐会将几十万大军的主将,交给我。” 江逐拍拍他肩膀,很是能体会苏容对他的这份信任与看重,毕竟,轮起来,张运与她,才不过真正相处一两日,这份信任,确实够重。他笑着说:“七小姐这人,就如一个宝藏,当你觉得她好时,他还能让你觉得更好。大概这就是周顾弃了东宫与护国公府为他铺好的青云路,而破釜沉舟选她的原因吧!” 张运转头看他。 江逐道:“你不知道,在十八寨时,我察觉周顾有打算去南楚的心思,琢磨了两日,便跟他说,我也想投靠七小姐,让他举荐,你猜他怎么跟我说?” “怎么说?”张运顺着他的话问。 江逐至今想起来还十分无语,“他跟我说可以为我举荐,但是我必须得答应,不准喜欢上苏七小姐,若是我不能答应,他便不为我举荐,不止如此,也不让宁池帮我举荐。” 张运挑眉。 江逐无奈极了,“我当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可是周顾啊,护国公府的天之骄子,东宫太子的表弟兼师弟,老护国公和秦太傅教出来的人,他竟然在意苏七小姐在意到了这般地步,我那时连苏七小姐的面还没见到,人还不认识,他便已对我如防狼一般,防备起来了。你说,这任谁听了,是不是都觉得他疯魔了?” 张运点头。 江逐叹气,“后来,在你大哥被擒后,七小姐带着人去挑你张家的暗桩,他匆匆将十八寨的大事安排好,其余琐碎诸事都推给了宁池和我,自己下了十八寨,追着人就找去了,说是张家不该只出动一个张茂,他不放心。也幸好他去了,从南宫羽的手里,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七小姐。” 张运静静听着。 江逐又道:“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儿,七小姐本来在夜归雪离京前,已与他退了婚,但却瞒着周顾没提,原本打算是多给他些时间,待到南楚,若他当真放不下她,她便再将人栓住,这中间至少会有一年半载的时间,足够让他历练一番后,再做出选择,免得将来后悔。谁知道,周顾本来不可能出现在那片荒山野岭,却出现了,且将人救了,七小姐便做出了决定,觉得就现在抓住他,死活不放手了,哪怕老护国公会气的心口疼,舍不得这个心肝,也没用。人她就真要了。” 他说完,咳嗽一声,“当然,这话是凤凌跟宁泽八卦时候,我在一旁听说的,否则我也不能这么清楚。” 他说完,又拍拍张运肩膀,“七小姐的确是好,不止明眼人,哪怕是眼瞎,都能看到感觉到。但是啊,你可千万别喜欢上他,生起什么男女之情,陷进去,那可就遭了。” 张运本来转过去的头,又转回来,无语地看着江逐。 江逐哂笑,“那个,我也是提醒你一声,有时候越是聪明的人,越爱钻牛角尖。还有,眼前有十分惊艳的人,日日打交道,时刻动容触心,若不警醒些,提前灭杀掉,岂不是会将一颗心不知不觉地扔进去?哎,咱们遇到七小姐,是天大的好事儿,却对于某种情况来说,也是坏事儿,因为有她在,其实是很影响往后咱们娶妻的。” 张运:“……” 他目前倒真对苏容没什么男女之情的想法,因为也就见了几面,相处一两日而已。他本就不是个轻易对谁动心的人,活了二十年,年少慕少爱时,也是行走在黑暗里,手里干的事情,都见不得光,肮脏的手段用久了,哪里还有什么风月心思? 他如今只是被苏容的信任给触动了那根弦而已,要说钟情起了心思,倒不至于。 不过他还是很感谢江逐能在这时候跟他说这么一番话,于是,反手拍拍他肩膀,笑了一下,“多谢提醒,在下往后的妻子,就指着七小姐赐婚了。” 反正依照那人识人的眼光,定然不会给他指婚个差的。 江逐嘿了一声“你这个想法好,待她坐上那个位置,我也求个指婚。” 队伍修整好,大军继续启程,张运明显心底松快了不少,心下也同时想着,江逐这人,也真是太聪明了,怪不得周顾还没等两人相见,便开始防着。 他忽然想着,等他见了周顾,不知道周顾会跟他说些什么,若是关于七小姐的,他不跟他说的话,他是不是要逗弄他一下,也想听听从他口中,还能吐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他若表示有意,他会不会赶他走? 苏容自然不知道因她对张运的过于信任开大了,以至于还需要江逐开解张运一番,才把人开解好。 她在大军离开后,便与凤凌一起启程,前往昌州去见老护国公。 快马加鞭,三日夜后,来到了昌州。 十万兵马驻扎的军营,看起来十分热闹,似乎在练兵。 凤凌嘿了一声,“这十万京麓兵马,若是被老国公训练一月,定然换一番新貌。” 苏容觉得这话一点儿都没错,她勒住马缰绳,对守门的士兵们道:“劳烦通报老国公,就说苏容来了。” (本章完) 第五零八章 王夫(二更) 老护国公觉得,在哪里不是练兵,一边等着苏容,一边操练一番这十万京麓兵马挺好。 于是,在老护国公的操练安排下,十万京麓兵马一个个如被扒了一层皮,大冷的天,个个汗流浃背又苦哈哈。 老护国公亲自监督,士兵们偷懒也不能。 听人报苏容来了,老护国公看看天色,说了句,“今日就到这里吧!” 士兵们差点儿欢呼出声。 老护国公往外走着迎苏容,同时吩咐人将苏容请入军营,心想着小丫头倒是来得快,比他预计的早了一日。 苏容听到军营安静下来,由人带着往里走,走出一段路后,迎面看到老护国公,她加快脚步走了几步,来到近前,对老护国公见礼,“老国公。” “怎么不喊周爷爷了?”老国公问。 苏容从善如流,“周爷爷。” 老国公看着她,“难道不该喊祖父?” 苏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下马威? 她笑,有几分不好意思,“现在喊,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老护国公哼了一声,“早吗?若你早先不退了顾哥儿的婚,如今三书六礼应该都走了一半了。” 这是拐着弯骂她瞎折腾呢。 苏容摸摸鼻子,“晚辈错了。” 老护国公又哼了一声,见她一身风尘,一脸疲惫,气息有些虚,想到她身受重伤怕是还没养好,便道:“伤还没痊愈着什么急赶路?先让人带你去沐浴休息。” 苏容点头。 老护国公又看向凤凌,见他气色还尚好,便说:“你小子留下,一会儿再去。” 凤凌连忙点头。 知道苏容会来,老护国公早已命人安扎了两处营帐,有人带着苏容去了她的帐子。 老护国公转身往里走,凤凌抬步跟上他,听老护国公问:“那张运当真带着二十五万冀北军投靠了?” “不是二十五万,还有他本身带的四万余人,二十九万多。”凤凌道。 老护国公恍然,“对,是了,这么多兵马啊。” 凤凌点头“张运将张平杀了,带了二十九万兵马,到了陇西郡,我姐命人扫十里道路雪相迎,他确实带着最大的诚意投靠了。” “走,进去,你与我仔细说说。”老护国公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凤凌点头,亦步亦趋跟上。 苏容的确是日夜兼程赶路有些吃不消,进了营帐,沐浴后,看看天色还早,她也不饿,索性倒头就睡。 她来时,刚过了晌午,她一直睡到傍晚,直到军营里吹起开饭的号角才醒。 她醒来后,洗了把脸,出了营帐,找去了老国公的营帐。 距离老国公的营帐不远,几步路就到了,守卫见她来了,立即拱手,“七小姐请,老国公等着您了。” 苏容点头,走了进去。 老护国公正在看信,见她来了,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先吃。 桌子上已摆了几个菜,还有人陆续送来酒菜,苏容坐下,即便真有些饿了,也没伸手去拿筷子,只倒了一盏茶,等着老国公。 老国公见她不吃,快速看完信,没立即回信,而是将信折好,走过来,笑骂,“臭丫头,还挺规矩。” 苏容笑,“不敢不规矩。” 毕竟如今与她登门退婚那日不同,那日想着,不再有瓜葛,断了亲事儿,各走各的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但如今,拐了人家孙子,出尔反尔,理不直气不壮,还是挺气虚的。 老国公哼了一声,“先吃饭吧!” 老国公先拿起筷子,苏容才拿起筷子,这一落筷才发现桌子上都是她爱吃的菜,可见是老国公特意吩咐给她开的小灶,她抬头多看了老国公好几眼,但老国公都没理她,只敲敲桌子,“好好吃饭。” 苏容笑着点头。 二人安静地吃过饭,侍从将碗碟撤下去后,老护国公才开口问苏容,“知道我让你来找我的目的吗?” 苏容点头,“猜到一点。” 老护国公看着她“那小子前几日来到昌州时,怀里揣着婚书,拿出来显摆了好半天,连我看一眼,都怕我给他扯坏了,在他心里,怕是那婚书比他爷爷我还重要了?” 苏容赔笑,“那不能够,无论什么时候,祖父更重要。” 老护国公听不得她这时候嘴甜,“我那孙子不争气,非要缠着你,到底把自个儿赖给你了,我一把老骨头,也拦不住,反正他的命,是你救的,我也只能认了。” 苏容立即说:“他也救了我一命,这完全可以一命抵一命,一笔勾销了。” 她对周顾的喜欢,与救命之恩无关,只与她告诉他跟夜归雪退婚的早晚有关。不想他再受煎熬了,也同时想拴住他不打算再放手了。 毕竟,人这一生,匆匆百年,还不见得能活得到,能做有情人,何必去走那孤寂孤寡的无情路?她也算是自己难得想开了。 老护国公颔首,“有因才有果,因果相辅相成,你们两个,倒也是真有缘。” 他看着苏容,“我就是想问问你,待你登基后,会把那小子放在你身边的什么位置?” 苏容正色说:“王夫的位置。” “他自然是王夫。”老护国公瞪着她,“别装傻你小丫头聪明,能听明白我的意思。” 苏容笑,“周爷爷,您觉得,您的孙子,他的脾性如何?本事如何?手段如何?” “对比夜归雪,不差什么,若他也年长两岁,对比如今,又是一番光景。”老护国公除了在周顾面前外,毫不吝啬夸孙子。 苏容再次强调,“我是说脾性,本事,手段。” “脾性嘛,不能说差,但那东西确实是个不好惹的,护食得很。本事和手段,自是不输任何人,只要他想,哪怕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不撞南墙不回头。”老护国公言外之意,你压根就没让周顾撞南墙,就这么轻易放弃以前的决定,太没原则了。 “所以,您也知道,有他做王夫,坐在我身边的位置上,我还能如何安排他?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苏容无奈,“您应该问,他怎么安排我。” 老护国公:“……”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零九章 目的(一更) 老护国公好半晌都没说话,因为他发现,苏容言之有理。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那些担心可能是多虑了,多此一举,杞人忧天,完全没必要。明显是他的孙子要更难缠更脾气大更难摆布。否则也不会让这小丫头明明都把夜归雪握在手里了,又放弃回头选了他。 老护国公端起茶,喝了一口,轻咳两声,提醒她,“你到底是王女,将来的南楚王,怎么能事事听他的?像什么话!” 苏容忍俊不禁,“他是我的王夫,我自然要听他的。” “那也不能太惯着他。”老护国公道:“惯久了,恃宠而骄,便不可爱了。” 苏容不觉得有这个烦恼,“他什么时候都会挺可爱的。” 老护国公:“……” 哎呦,他一把年纪,倒是被这小丫头给说臊了,周顾那东西,什么时候可爱过? 他有些无语,“你们虽然已定了终身是一家人了,倒也没必要这么夸他。” 苏容笑,“不是夸,是我真觉得,他很可爱。” 老护国公彻底没话了。行吧,她非要这么说,他又怎么反驳?一定要反驳他孙子不可爱吗?那倒也没必要。 他沉默片刻,索性抛开这个话题,对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南楚?我在京中时,已得到消息,说南楚王病了。太子殿下应该已给你传过消息了。” “嗯,几日前我收到了殿下的消息。”苏容不急不慌,“待大梁的事了,太子殿下彻底坐稳储君的位置,我再去南楚。” “你不担心南楚王?” “不担心。”苏容摇头“焉知他不是为了让我赶紧去南楚,而对外放出的风声呢?否则这么多年,也没听南楚王闹过什么大病大灾。” 老护国公道:“还是要上心些,毕竟以前是以前,与如今不同,如今南宫家一直杀不了你,怕是狗急跳墙,而南楚夜相府你又不借云梯,夜相想必很是恼怒你的不识抬举。要知道夜相府在南楚是仅次于南宫家的地位,而他的此子夜归雪,更是出类拔萃,你说不要就不要,他还有什么理由帮你坐上王位?” “南宫家若是能夺下那个位置,等不到今日。而夜相府与南楚王的关系,也未必如一块豆腐,禁不得风雨。”苏容心如明镜,冷静道:“我如今最大的依仗,不是南楚王,也不是放弃了夜相府,而是我的背后是大梁,只要大梁安稳固若金汤,那么,太子殿下与我的合作牢不可破,我去南楚这条路,便是通的。哪怕南楚王等不到我被人暗算,丢了王位,我也能杀去南楚,将之夺到手。” 老护国公闻言哈哈大笑,“这倒也是,说的也没错。” 他心情好了几分,赞扬道:“你这个小丫头,不怪太子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慌。” “还是有慌的时候,就如那一日,我被南宫羽追杀,逃无可逃,被他追的紧,都走投无路了,打算与他拼了,最好是同归于尽,但心里却想着,就算我杀了他,也是亏了,不甘心死了。”苏容道:“当时心里可慌了。” 老护国公点头,“生死面前谁都不会例外。可以理解。” 他看着苏容,“但南楚王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是爱你的,多年来,为你暗中铺路,帮你选夜归雪,便可见一斑。” 苏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您觉得,他那个人,会甘心不见我一面就死吗?等见了我一面后,会甘心没与我好好相处便死吗?您别忘了,当初我娘喜欢的人是谢伯伯,他后来可是从谢伯伯手里,把我娘撬了过去,又能够让我娘喜欢上了他的人。” 老护国公啧啧,“你这小丫头,心里什么都明白,看来是我瞎操心了。” 苏容笑,“您是关心我,才会操心我,我也很喜欢您老能够操心我的事儿。” “你心里有成算就行。”老护国公叹气,“哎,人老了,就是容易想的多,操心的多。倒是不如你们年轻人,心思透,脑筋也转的快。” “我看您可不老,若不是我收服张运,让您与张平打一仗都不带怕他的。”苏容看着老护国公满头白发,但却神采奕奕,老当益壮,丝毫不显龙钟老态。 “那是自然,张平那狗东西,老夫攒着劲儿收拾他呢,没想到,他倒是养了两个好儿子。”老护国公赞赏地看着苏容,“能够不拘一格,选人才收以自用。且有容人海量,眼光毒辣,擅驭人之术,着实难得。最关键的是,你能够做到让人信服,愿意脱离故土远赴南楚追随,这份本事,常人难及,谢远将你教的真是极好。” 苏容笑,“谢伯伯已先我一步动身去南楚了。” 老护国公胡子翘了翘,“我已听说了,这大梁的人才啊,都奔着南楚去喽,太子若是听闻一个个的都被你带去南楚,怕是会心口要疼那么一两下的。” 苏容莞尔,“太子宽善,应该不会这般小心眼。大梁人才济济,而我收用的人,无论是宁泽,还是张茂、张运,这些都是将来不可能入朝廷谋职的人,三代不录用,不如随我去南楚。还有谢伯伯也一样。” 她顿了顿笑,“至于周顾,确实是我将人拐走了,但免于大梁一场内乱战火,我觉得倒是可以功过相抵了吧?” 老护国公哼声,“那是抵了,他一个,当不及千万子民免于涂炭。” 他说完,看着苏容,又转了话题,“如今兵马都去了边境,你觉得大魏若是见了大梁兵马,会此时动兵吗?” “说不好。” 老护国公点头,“你有没有想过,你回南楚,找大梁借兵二十万?” 苏容:“……” 她还真没想过,她看着老护国公,讶异,“您的意思是,若是大魏不动兵,我找太子借兵?二十万?” “对。”老护国公叫苏容来找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说这个,“也让南宫家与夜相府都看看,你的后盾,是大梁。” (本章完) 第五一零章 祖父(二更) 苏容若是一路带着暗卫人手,前往南楚,自然是千难万险,荆棘处处。 但若是从大梁借兵二十万,那就不同了,有二十万兵马跟着护着,她估计毫发无伤。 她看着老护国公,轻叹,“周爷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老护国公问。 “不会得寸进尺吗?”苏容觉得,毕竟如今大梁掌权的人是陛下,还不是太子燕回声。二十万兵马不是小数,这么庞大的一笔数字,若是借给她,借多久?朝臣们会同意吗?不同意的话,岂不是要天天围着燕回声说教找麻烦,或者是跑去皇帝面前死谏说不该。 “不算得寸进尺。”老护国公道:“伦理说,兵马隔着国属,不外借,但谁让这些兵马是张平养的呢?而张茂与张运又投靠了你。你让朝廷免于了一场内乱战火,这是不世之功。况且,你觉得,朝廷养得了这么多兵马吗?” 苏容倒是没考虑这个,如今听老护国公这般说,恍然想起来,如今兵马整数加起来,怕是就有八九十万,还不算各州郡县零零散散的兵马人数,几乎接近百万,这么庞大的数字士兵们的吃穿嚼用,兵马粮草军饷,国库本就空虚,怕是不足俩月,就能吃空朝廷。 朝廷养不起兵,怎么办?难道要消减军兵? 那是不能的,毕竟大魏虎视眈眈,指不定什么时候,撕毁和约,卷土重来。从大魏与张平勾结在一起,便可见狼子野心一直不灭。 而她与燕回声还要打算两国联手,吞噬分割大魏,就算大魏不打,等他们上位,也是要主动打的。 老护国公又提醒她“南楚很富裕,比大梁有钱。” 苏容顿时笑了,“这么说,二十万兵马都被您说少了。张平本该养十万兵马,他却养了四十五万,除了那几年从朝廷的国库抠银子,张家自己的产业想必也有生钱之道。否则国库给出的那些银两,算起来,也不够张平将兵马养的膘肥马壮。不如这样,既然您老给我指出这条路,我就跟太子殿下商议一番,从朝廷借三十万兵马,至于什么时候还,可以立个年限,或许等我掌控南楚后,或许待跟大魏开战时,总之,有借有还。三十万兵马于我是保障,于大梁的朝廷来说减轻负担,一举两得。” 老护国公正是这个意思,“我看行,你若是觉得可以,只管去边境,我回京后,替你与太子细说,届时你再与太子通信,太子应该不会反对。要不这么多兵马解散可惜,养着朝廷可养不起。” 苏容心下感慨,姜还是老的辣,正色道:“多谢周爷爷。” “还不叫一声祖父?”老护国公看着她。 苏容从善如流,站起身,对着老护国公一拜,“祖父拜上,多谢祖父替我考量。您放心,周顾此生不负我,我必不负他。” 老护国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听的舒服,摆手,“行了,别这么多虚礼,就算不为我孙子着想,凭着你母亲的关系,我也该为你着想。无需谢。” 苏容重新坐下,“不如我现在就书信一封,由您带回京,递给太子。也免得我再寻人传信了。” “也好。”老护国公想想也是。 于是,吩咐人摆了笔墨,苏容提笔,龙飞凤舞一通写,狷狂的几乎让人认不出内容。 老护国公在一旁瞧着,捋虎须,“你这一手字,倒是比男儿还洒脱,就是太狂了。” “人不轻狂枉少年嘛。”苏容嘻嘻笑。 老护国公点出她,“我看你就是懒得好好写字。” 苏容暴露本性,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时候被我大哥押着盯着练字的时候太多了,长大了,自然就没那份耐心了。” “嗯,反正你这字,也算是出师了,不练也可。”老护国公戎马一生,其实也是个不爱练字的性子,直到老了,宁愿多耍一会儿大刀,也不乐意拿着大字静心凝神。 周家的几个兄弟,倒是与他不同,都是正儿八经练字贴出来的,尤其是周顾,被秦太傅整日在东宫盯着,想不练好字都不行。世子周卫等三人,也还算写得一手好字,毕竟武将门第久了,也不能真跟个大老粗一样,字拿不出手太难看,容易被文人笑话没水平。 苏容很快就写完一封信,晾干了,用蜡封了,递给老护国公,“您老收好。” 老护国公伸手接过,揣进怀里,问她,“明日走?还是多留两日?反正兵马都已去边境了,你若是没大事儿,便陪我老头子两日。” “行啊,我跟您学学练兵,也跟您学学军中治理。”苏容觉得,她还真不必急着走,诚如老护国公说,周顾、张运带着大批兵马都去了边境,出什么大事儿他们都能顶住,她不急着去。 老护国公闻言很乐意,“成,都教你。” 于是,苏容便留在了军营看老护国公操练兵马,又听他讲治军之道,同时跟他讲一些过往的经验经历,人老姜辣,让苏容很是受教,虽然短短两日,但受用极多。 老护国公身上有些东西,都是经过一生练就岁月洗礼留下的经验之谈,有些东西,站在他这个位置,一直立于朝堂,不是谢远能够教的,也教不来的。 而老护国公也发现了,苏容这丫头实在是太聪明灵透了,谁都乐意有这样的学生,几乎是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而且过目不忘,过耳不忘。若是可以,老护国公恨不得抓了她回护国公府,好好再教她些日子。 他有些遗憾,在京城时,为着让着周顾对她放手,遵循她意愿,也为着他心里的私心,他没将苏容留在护国公府小住些日子,为着让两个孩子疏远避开,而他也远着苏容,以至于,错过了她在京城时可以对她授教的机会。 苏容何等聪明,笑着说:“若是边境不动兵,我还会回京城的,到时候跟我母亲姐姐们道个别,再回江州看看我父亲。毕竟,若去南楚,两三年内,都不见得回大梁省亲,不知何年何月再回来了。” 老护国公闻言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毕竟他孙子是不会跟她一起回京,二人的大婚,她是王女,周顾是王夫,肯定是要在南楚办。他都不见得喝上孙子的喜酒,哎。 他只能点头,“好,还有些东西,待你再回京城,我再教授你。” 苏容一个不爱学习的人,如今逼着自己学,还必须要表现出极其乐意,都是为着那把位置。哎。 她点头,“好,那您等我。”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一一章 满门(一更) 两日后,苏容启程离开,前往边境。 老护国公站在军营外目送她,那眼神跟送自家亲孙子离开当日没二样,看起来极其不舍。 亲兵小声问:“老国公,苏七小姐以后都不回京了吗?” “不是。”老护国公摇头,“我是后悔,若是早知道,她在京城时,就该每日盯着她查漏补缺一番。” 他叹了口气,“就算她再回京城,也是来去匆匆,哪还能如以前在京城一住几个月。” 亲兵懂了,心想您老爱才,这是又犯了毛病了,他可是知道,四公子很小很小时候,据说老国公亲自给他启蒙,恨不得天天把他拴在身边教导,四公子没法子,只能跑去长公主面前哭嚎,后来长公主据理力争,才改为半日。 他宽慰老国公,“您还有世子和其他两位公子。” 老护国公收回视线“不一样。” 教聪明的人,怎么教都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但教不那么聪明的人,可是累人的很。 他摆手吩咐,“通令全军,启程吧!” 亲兵应是。 苏容离开军营,没直接去边境,而是绕路冀北,打算去冀北城看看。 太子给她书信,说珍贵妃已由人送到冀北,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一路倒是禁折腾,还好好安稳地待在她的肚子里。 本来太子的打算是借由珍贵妃的手,祸乱张平后方,但如今她通过张运解决了张平,珍贵妃这事儿,也得处理。 她赶了几日路十分太平,没遇到什么杀手,就连凤凌都觉得天气虽冷,严寒数九,但没有杀手来杀,还是很舒心的。 能过太平的日子,谁乐意天天打打杀杀。 十日后,来到冀北。 二人顺利地进了冀北城,暗卫已将城中的情况打探清楚,禀告苏容,“主子,五日前,张三公子派了人带着一队兵马回冀北,将张家所有人,都下了大牢。” 苏容点头,心想着张运果然靠谱,做事情就是妥善,这是省了她费心了,他问:“珍贵妃在何处?” “珍贵妃是半个月前来的,在太子殿下的暗桩里耐心等了十日,直到张家被下大牢那日,她觉得机会到了,一个人就找上了段家。她用金针,将段家满门,五十余口,都杀了。如今就住在段家,等着段萧回家。”暗卫道。 苏容不觉得意外,珍贵妃可以说是被段萧卖的,她为了段萧,进的宫,又受其蒙骗,替张平做事儿,而段萧娶妻纳妾生子,什么都没耽误,一边哄骗珍贵妃,一边跟妻妾滚床造人,儿女一箩筐,珍贵妃十几年避孕,只今年,才怀了个龙嗣。 大佛寺的住持座下的首席大弟子忘俗,与珍贵妃是同母异父的兄妹,珍贵妃不止搭进去了自己,也将忘俗一个出家人都搭进去了。大佛寺涉案僧人斩首示众,忘俗早已魂归地府,珍贵妃十几年都是一场笑话,她怎么能不恨? 自然是恨不得生痰其肉,生喝其血,段萧一家,她那样的人,自然要报仇的。 张运已与她说了,他稳住了章大夫与段萧两个张平最信任的人,也就稳住了整个冀北军落在他手里。但他不动手,别人可以动手。可见张运的消息网厉害,是早知道珍贵妃不会饶过段萧。 她问:“张运没放段萧回来?” 暗卫摇头。 苏容思索,很快就想明白了,张运派人带了兵马回来,若是段萧跟着,难保有兵马在,珍贵妃得不了手。 她吩咐,“去段家。” 暗卫带路,苏容与凤凌去了段家。 段家门前,十分安静,两头石狮子,很有派头,门头的牌匾写着段府,瞧着很有高门大院的派头。 凤凌叩门,大门从里面打开,守门人向外看了一眼,疑惑地问:“您二位是?” 苏容问:“来找人,可有一个女子,姓珍,住在这里。” 守门人顿时白了脸,点头说:“有、有。” 苏容没说通禀,看着里面行走的仆从,对着守门人问:“这段府里的仆从,看起来还不少?是府中原来的旧人?” 守门人白着脸点头。 苏容心想,段府被灭门,仆从没四散逃跑,可见是珍贵妃刻意留下的,她迈进门槛,直接往里走。 守门人连忙喊人往里面通禀。 苏容找到主院,便见珍贵妃已得了信,走出房门,见到苏容,她挑了一下眉,“你怎么来了?” 在她的设想里,苏容都已解决了张平,是没必要来冀北这一趟的。难道是因为她? “来看看冀北城出没出乱子,顺便来看看你。”苏容瞅着她,因冬日里穿的多,看不出她像怀了孩子,气色倒是不错,比大牢里时瞧着强多了。 “是替太子来处理我吧?”珍贵妃问。 “你若是这么理解也没错。”苏容没想杀珍贵妃,因为燕回声若是杀,早杀她了,也不会留到今日,另外,他也未必容不下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只是觉得,她该来一趟,事情得妥善一些,别再从她这里出差错。毕竟这个女人,不是善茬。 珍贵妃转身往里走,“里面说。” 苏容跟着她进屋,见她心态还挺平和,没了盛气凌人,也没了发疯恶狠,倒像是一个寻常妇人,若是不知道她杀了段家几十口,只看如今的模样,她也想象不到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 进了堂屋,见一应摆设,像是男子居所,可见这处院子是段萧的。 二人落座后,有婢女战战兢兢来沏茶,珍贵妃对苏容道:“当初我认识段萧时他一介穷书生,家徒四壁,父母兄弟姐妹,一家子穷的开不了锅,是我不嫌弃他家穷,却没想到,他卖妻求荣,贪慕富贵,骗我十几年,自己却又娶妻纳妾,和和美美,子女绕膝,这段府不过十几年光景,便成了冀北的高门。” 她冷笑,“你放心,我就在他的家里等着他,要将他的肉一片片的片下来,千刀万剐然后也请太子殿下放心,只要杀了他,我就自刎,不必你们动手。” (本章完) 第五一二章 师姐(二更) 苏容看着珍贵妃,她显然是存了死志。 她师傅临终前,其实还是惦念这个女儿的,也心怀愧疚,觉得没尽到父亲的责任。 她进宫十几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宠冠六宫,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替张平谋大业,做大事儿,可以说,张平能够养这么多兵马,一大半的功劳,都在她给皇帝吹枕边风,让皇帝信任张平。且直到她入京,才将她这个幕后人揪出来,这份本事,可见十分厉害,就是年少时脑子进水,喜欢上了段萧,识人不清。 她琢磨着,慢慢开口:“师姐的意思,是想杀了段萧后,陪着他一起死?” “你还喊我师姐?”珍贵妃看着她。 “你总归是我师姐,师傅唯一的女儿。”苏容道。 珍贵妃沉默。 苏容挑眉“你怎么不听重点?我说的重点不是你打算陪着段萧一起死吗?” “什么叫陪?是我杀他。”珍贵妃反驳。 “但是杀了他后,你也去死,黄泉路上,不是还要一起走吗?你也不怕他脏了你的轮回路。”苏容提醒她。 珍贵妃面上现出嫌恶的神色,显然是不想段萧再脏了她的轮回路。 “死简单,但杀了那狗东西,你跟着他一起死,也太恶心人了。不若师姐跟我走吧!”苏容来之前,其实没动打算带走珍贵妃,但迈进这里,看到珍贵妃的模样,她倒是起了心思。 珍贵妃愣住,“跟你走?” “对,去南楚。”苏容看着她“你腹中的孩子,人家投胎一回,也不容易,好不容易选了你,难道让人无功而返再去阎王爷那白折腾重选一回?也留着吧,以后就是我外甥。” 珍贵妃有些怔。 苏容看着她,“对比死,对比一辈子被关在皇陵里,师姐想想吧,是不是不如跟我去南楚?” 珍贵妃回过神,“你有什么目的?” 苏容对她笑,“目的自然是有的,一,你总归是师傅的女儿,看在师傅的面上,我也不忍他的血脉断绝;二,师姐是个有本事的人,随我去南楚,凭你的本事,也能帮上我些忙,或者,不帮我,跟我做个伴也行,苏家六个姐姐,是不可能跟我去南楚的,我也没别的亲姐妹,你若跟我去南楚,我身边以后好歹有个姐姐。” 珍贵妃心情复杂,“你是认真的?” “嗯,再真不过。”苏容点头,“难道你就真想这么死了?不想换一个活法?自由的,属于你自己的活法。毕竟前面那些年,你都是为别人活。如今有我在,你又不是无路可走了。” 珍贵妃握着茶盏的手攥紧,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你不是讨厌我吗?我做那些事儿……差点儿杀了你。” “你做那些事儿,杀不了我。差点儿杀了我的人是张运。但你应该已知道了,他已投靠我了。”苏容一把扯过坐在一旁喝茶的凤凌,“你来跟她说,说说张茂、张运,再说说宁泽、江逐,说说他们都是怎么投靠我的。” 凤凌连忙放下茶盏。 苏容却站起身,“你们慢慢说,给我找个屋,我先去睡一觉。” 珍贵妃看看她,又看看凤凌,招来一名婢女,带苏容去休息。 苏容离开,珍贵妃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她人都走没了影,她还没收回视线。 凤凌咳嗽一声,“先说张茂。” 平西将军张平的嫡长公子,分量极重,珍贵妃也很好奇,他是怎么投靠了苏容。于是,她收回视线看着凤凌,听他说。 凤凌便从张茂暗中摸进十八寨说起,直到冀北军大败,张运带着少数人撤走。 珍贵妃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再说张运。”凤凌又说苏容带着人挑冀北的暗桩时,被张运察觉联合南楚南宫家的南宫羽,对她围杀,那可真真是九死一生,暗卫损失惨重,要知道,谢远帮苏容训练的暗卫,不说一个抵十个,那也是一个抵俩,珍贵极了,周顾杀了南宫羽后,苏容也想杀张运来着,但后来在救张茂时,生了惜才之心,动了收服张运的心思,然后亲笔书信一封,信写的诚恳又有情理,张茂便答应了。 然后又说江逐、宁泽、以及跟着江逐、张运投靠了苏容的那些十八寨兄弟以及军中将领。 说完后,凤凌看着珍贵妃,“我姐本来可以不管你,但是呢,除了对师傅的孝顺外,还因为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姐愿意收容你,跟她走,她连张运都能赤诚以待,更何况你当初也杀不了她。她自是能容得下的。” “我不同于张运,我这腹中,可是陛下的皇嗣。”珍贵妃道。 “哎呀,不是都贬为庶民了吗?还皇嗣呢,陛下儿子多,又不在乎你肚子里这一个。”凤凌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你只告诉我姐,你跟不她走就是了,若是你同意,杀一个段萧而已,何必在他这破地儿等着他,在这里你当真住得舒服?不如跟我们走,然后杀了他,彻底了结此事,又何必让他们一家人非在他家里做鬼团聚?就让那狗东西死在边境,等成了孤魂野鬼,再慢慢往家找岂不是更报仇?” 珍贵妃点头,“说得有理。” 她手放在小腹上,摸了摸,对凤凌道:“我的本名叫沈怡。” 凤凌立马说:“沈师姐,我是偷学师傅的金针,我姐的师傅,也是我的师傅。” 沈怡笑了笑,“好,凤师弟,你告诉师妹,我跟她去南楚。” “得嘞。”凤凌站起身,“那咱们休息一日,明儿出发。我也困了,也去睡了。” 沈怡摆手,“去吧!” 她吩咐婢女,带凤凌去休息。 凤凌离开后,堂屋中只剩下了沈怡自己,她静静坐了一会儿,慢慢地笑了起来。她以为,她这一生,这般笑话,一死百了,不成想,还能够有理由让自己活下去。 她愿意活下去,不想跟那狗东西,走同一个时间同一条轮回路。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一三章 边境(一更) 段府的下人,都被沈怡威胁,不准逃离,若谁敢逃离,被她发现,就让地下去陪他们的主子。 所以,段府的下人们,虽然胆战心惊,对她恐惧害怕至极但依旧留在府中伺候她,没人敢逃跑。 苏容睡醒一觉后,听凤凌说沈怡已答应跟她去南楚,她点点头,提笔给燕回声写了一封信。 沈怡跟她走,皇陵里的珍贵妃,自然是要暴毙的。 晚膳十分丰盛,厨房里的师傅们拿出了九牛二虎的手艺,伺候如今住在这段府中的主子。 凤凌吃的香,对沈怡翘大拇指,“沈师姐,你厉害啊,很有御下之术嘛。你看看你把这段府里的下人短短时间给使唤的就跟自己的下人一样。” 沈怡轻呵,“我在宫里混了十几年,一个区区段府。” “也对。”凤凌点头。 宫里可是吃人的地方,能在那地方呼风唤雨宠冠六宫让皇后娘娘都对她退避三舍,这本事不是谁都能有的。尤其是当今陛下那人,其实很狗,被他宠着,哄骗他,不容易。 “好吃就多吃些。”沈怡看向苏容,“你好像瘦了。” 苏容本就身量纤细,以前就瞧着弱不禁风,如今更是看起来风一刮就倒的模样。 凤凌接话“我姐受了一次重伤嘛,差点儿命都没了,就是被南宫羽追杀时,如今伤刚养好,还没彻底痊愈呢。” “若是累,不如就在这里,多歇两日再走?”沈怡闻言问。 “走吧,路上走慢些,与你一起坐马车,不骑马了。”苏容摇头,“冀北城既没出乱子,没必要再多逗留耽搁时间。” 沈怡点头,“行吧!” 反正既然不在这里等着段萧,她也不乐意待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苏容与凤凌三人,两辆马车,离开了冀北城。 他们离开后,段府的仆人也解放了,陆陆续续,离开了段府。 走出冀北城百里,一路十分顺畅,凤凌对苏容问:“姐,南楚那边是不是觉得派再多人也杀不了你,索性放弃杀你了?” “不可能的,只是不打算派人来大梁杀了而已,知道在大梁杀不了我,不想折损了,保留实力等着我呢!”苏容道:“待咱们从大梁踏进南楚地界,你再看看,届时杀手怕是蜂拥而至。” 凤凌想想也对,“那他们的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依照老国公的意思,到时候他们只能干看着。” 苏容眯起眼睛,“若是借兵去南楚,兴许,我们不止让他们干看着,还可以做些什么。” “做什么?”凤凌一下子来了兴趣。 “把南宫家的暗桩拔了。”苏容道。 凤凌嘿了一声,“好主意。” 他搓着手,想了想,“关于暗桩,最擅长的人是张运啊,到时候就让他动手。” 苏容点头,“嗯。” 沈怡听着二人闲聊,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一件事儿,她问:“什么借兵?” 凤凌立即跟她说,老国公建议,让他姐带二十万兵马去南楚,一是给她用,二是为大梁缓解压力。 “三十万。”苏容纠正。 凤凌改口:“对,我姐说不如干脆就三十万。” 沈怡笑,“老护国公深谋远虑,十分厉害,否则也不会被陛下忌惮了这么多年了。” 她问苏容,“太子会借吗?不怕你借兵不还吗?” “不至于吧?”苏容对自己的人品,还是挺有信心的,燕回声会不相信她吗? 沈怡提醒她,“你收了这么多人去南楚,难保太子不会想想你将来有可能据为己有。” 苏容想了想,“唔”了一声,“那他若是不相信我,就没办法了,反正他目前自己养不起这么多兵马。” “倒也是。”沈怡最是清楚大梁国库没什么银子的,“那你如何养三十万兵马?若是太子答应,借你兵马,你难道带着三十万兵马去吃南楚国库?你初到南楚,怕是容不得动南楚国库。” “我有钱。”苏容道:“养一年半载,不是问题。” 一年半载后,她在南楚站稳了脚跟,就能动南楚国库的银两了。 “其实张家也还是有些银钱的,张平虽然养了四十五万兵马,但他多年来除了找朝廷要军饷,还另外在冀北敛财,据我所知是私采了一处盐矿,倒卖细盐,张家的两位公子张茂与张运,应该最是清楚银钱在哪。”沈怡道:“平西将军府的库房里,也只是些许而已,大量的银钱,应该是有妥善的藏银之地。” “大佛寺后山的那处藏金窟,是不是张平的?”苏容问。 “是,但你都给东宫了。”沈怡看着她。 “东宫需要银钱这些年陛下打压的很,太子也没法子生钱。”苏容给燕回声舍得,毕竟,她还需要他做靠山呢,他不立住怎么行?给了就不后悔。 “那就问问张家两兄弟吧?他们既投靠了你,应该舍得。”沈怡道:“若是不舍得,便不够真心。” “都足够真诚了,不舍得也没关系。”苏容倒是不在乎,也不强求,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谁手里有钱心里都踏实,反正她自己又不是没钱。而且她手下那些人,也懂得生钱之道,只要不兴兵战,大批的耗费军饷,她就养得起。 沈怡多看了她两眼,不由笑了,没再说什么。 马车一路往边境走,遇店住店,就在三人慢慢悠悠赶路时,周顾已带着十万兵马到了边境。 有暗卫禀报,“大魏的确有兵马异动,已暗中陈兵三十万,在大魏边城只等着伺机而动。” 自十六年前,双方签订议和和约后,便规定,双方边境不得超过十万兵马。老护国公于当年那一战受重伤将养,儿子都已战死,孙子还没成长起来,所以,陛下让老护国公带三十万兵马回京驻守,另调派张平带着十万兵马驻守冀北,冀北距离边境并不远,几日路程,将冀北变成的警戒线,边境只留了两万兵马的哨岗。 大魏见大梁如此,也差不多同样的军事安排,以示两国友好,在和约内不生兵战。毕竟十六年前那一仗打的太狠了,双方都损失惨重,都需要休养生息。 但如今十六年已过,大魏的野心,又重新冒头了。 (本章完) 第五一四章 汇和(二更) 大魏陈兵边境,暗中筹备,还没有动作,自然是因为等着张平攻入京城的消息。或者说,等着张平与老护国公所带的京城兵马打起来的消息,也好趁机而入。 三十万兵马,要说多,也不算多,但是要看什么时候。比如,大梁内没有内乱的话,大魏这三十万兵马便是不多,但大梁一旦内乱,大魏这三十万兵马,踏过边境线,便能够长驱直入,攻占大魏各城。 大魏带兵的主将叫贺兰决,他等了几日也不见张平有消息传来,有些坐不住了,吩咐暗探,“潜入大梁,去探探怎么回事儿?” 他估算着张平起兵的时间,这时候应该与朝廷打起来了才是。 暗探领命,潜入大梁,不过刚入大梁的地界,便被周顾提前派到边境的暗卫给盯上了,然后在对方深入大梁查探消息时出手,将人给抓了。 暗探与死士不同,暗探打探消息有一手,擅于隐藏和打探消息,灵活如泥鳅,但骨头没那么硬,在严刑拷问下,便招了,大魏带兵的主将虽然是贺兰决,但军中却有大魏的太子元照。而大魏也不是三十万兵马,另外还有二十万兵马正从王都赶往边境。 也就是说,大魏调兵五十万。 暗卫将从暗探口中撬出的消息报与周顾,周顾不觉意外,大魏太子元照,是一位文治武功都十分出彩的太子,他与大梁太子燕回声不同,身受大魏皇帝器重爱护,大魏一众皇子,没人能越过他去。大魏皇帝几年前便已对他放权,储君地位几乎等同与大魏皇帝的地位。 太子元照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不得而知,也查不出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应该是在暗中筹谋,等待时间,有朝一日,野心吞并大梁。 周顾琢磨片刻,回头问周卫等人,“如今距离边城百里,是前往边城的必经之地,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等张运的兵马吧!” 周卫等人没意见,齐齐点头。 周顾等了三日,贺兰决也等了三日,没等回暗探的消息,贺兰决直觉不好,找到太子元照面前,“太子殿下,暗探至今没传回消息,怕是不妙。” 元照正在擦拭大刀,闻言将大刀放下,看着贺兰决,“派出几个人?” “十个。” “一个人也没传回消息?” “无。” 元照黑了脸,“再派出几个人,继续打探。” 贺兰决有些按捺不住,“殿下,不如杀进去。” 元照摇头,“张平若不得手,大梁老护国公建在,太子燕回声不是泛泛之辈,老护国公几个孙子都已能独当一面,你这三十万兵马毫无把握。” “不是还有二十万兵马正在赶来吗?”贺兰决问。 “二弟这几年心思野了。”元照道:“按理说今日他就该到了,但他带的二十万兵马还在三百里外。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本王按捺不住带兵长驱直入大梁,成是本王冒着一定的风险,败他则坐收渔翁之利。” 贺兰决闻言按捺下心焦,“殿下说的是。” 他当即又命人潜入大梁打探。 同样潜入大梁的探子,被周顾的暗卫盯上,尽管这一批探子十分小心依旧没逃脱周顾的暗卫们,同样杀的杀,抓的抓,严刑逼供,逼问出了更多的消息。原来还有大魏的二皇子元夕。元夕有想杀元照夺位之心。 对于周顾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不怕大魏兵强马壮,就怕大魏上下一心,有裂缝就行。 第五日时,张运带着五十四万兵马,来到了边境百里外。 周顾站在军营前,看着浩浩汤汤的大军,露出笑容。他这里十万兵马,再加上张运带来的五十四万兵马,六十四万兵马,比大魏足足多了十四万兵马。即便大魏开战,这一仗也稳赢。 周深老远就喊,“大哥、三弟、四弟。” 周卫、周澈露出笑容。 周顾走上前,周深下马,兄弟二人互相拍了拍肩膀,周顾道:“来的很快,我还以为再晚两日。” 周深道:“日夜兼程就怕大魏忍不住动手。” 周顾点点头,看向张运。 张运翻身下马,拱手,“周四公子!” 周顾上下打量他,也拱手,“张三公子!久仰!” “在下才是要久仰。”张运看着周顾,“那日在下险些死在四公子的双手剑下。至今心有余悸。四公子好剑术。” 周顾挑眉,“多谢三公子夸奖,在下的剑术还是没练到家,否则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四公子觉得没杀了我可惜吗?”张运问。 周顾摇头,“幸好没能杀了你,否则我未婚妻便少了一员左膀右臂,那才真是引以为憾了。” 张运露出笑容,“七小姐说见到四公子,这些兵马都交由四公子调派,在下总算幸不辱命。” 周顾弯唇,对张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辛苦,好说,三公子请!” 张运点头,随着周顾入了军营。 沐浴换衣,稍事休息后,张运走出营帐,便见到周顾负手而立,站在不远处,似在等着他,他愣了一下,“四公子在等我?” 周顾回身看他,点头,“我已吩咐人设宴,走,一起喝一杯。” 张运颔首,跟着周顾往中军大帐走。 来到中军大帐,里面已陆陆续续摆上酒菜。周顾没去主位,而是拉着张运一起,与他坐了一桌。 众人热热闹闹,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宴席过半,周顾微醺,偏头跟张运说:“你知道苏容已给了我婚书吧?” 张运心想果然来了,他心里暗笑,面上却装作不知情,“七小姐给了你婚书?这倒不知,没听人提起过。” 周顾立即说:“不知道也没关系,如今我告诉你了,你已知道了。好好做纯臣,别对她动别的不该起的心思,否则我可是会不客气的。” 张运:“……” 这么直接的吗? 他轻咳一声,“否则怎么不客气法?” 周顾拍拍腰间,“我的剑术,还能更精进的,懂?” 言外之意,不听话,就杀了。 张运失笑,“行,懂。” 单打独斗他确实不是对手。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一五章 撤兵(一更) 张运带兵汇和后,在周顾的示意下,特意放了个大魏的探子回去。 贺兰决听闻探子回报大梁有六十余万兵马,脸色都变了,当即问:“可确实?” “确实无误。”探子回道。 “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其余人呢?”贺兰决问。 探子垂首,“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属下本也逃不脱,大约是大梁人故意放属下回来报信。” 能做暗探的人,自然不是没脑子,也清楚自己多少斤两,在那般被围杀的情况下,按理说,他也是回不来的,但偏偏他回来了。 贺兰决脸色难看,当即去找太子元照。 元照听闻后,沉着脸沉默片刻,问:“让那个暗探来见本王。” 贺兰决命人将人喊到了元照面前。 元照对他问:“大梁内如今是何情形?六十余万兵马哪儿来的?张平呢?他是在骗本王?其实是个圈套?” 暗探摇头,“回太子殿下,属下查知,张平已暴毙,张平的兵马悉数被他的三子张运接手,而张运投靠了大梁朝堂。据说张平是因为犯了心疾而死,但属下猜测,他应该是被张运所杀。” “张平竟然死了?”元照皱眉。 暗探应是。 “这张平,怎么竟然被杀了?如此废物?”贺兰决也惊了,这个消息实在出乎人意料。 “既是张运所杀,张运是他儿子,防不胜防。毕竟,张平到死大约都想不到亲儿子会杀老子,想必没有丝毫防备。”元照心中气怒,想着一切的筹备,都因为张平的死,毁于一旦了。 他是真没想到,张平竟然是个笑话,刚兴兵,便暴毙了,与大梁都不曾打起来。 “大梁领兵的人是谁?”元照压着怒意问。 “护国公第四子周顾。” “竟是周顾好一个周顾。”元照又问:“张运杀了张平,接手了冀北军,张家就人没人反抗他?” 暗探摇头,“属下没能查出更多消息,但张运的的确确接手了冀北军,已归顺朝廷。” “六十余万兵马。”元照深吸一口气,当即下令,“撤兵,回京城。” 贺兰决立即阻拦,“太子殿下,不能撤兵了,大梁陈兵六十余万,咱们一旦撤兵,若大梁打进来怎么办?” “大梁不会打进来,刚扫清张平的祸乱,大梁可以说是全无准备,只要周顾不是小儿,便知道,大梁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元照道:“撤兵,听本王的,回王都后,重新谋划,再图将来。” 备了五十万兵马,还是太少了。如今的他,没办法跟大梁硬拼。 可惜了张平这步棋,真是个蠢东西。 元照下令后,大魏当日便从边城撤走了兵马,折返回王都。 他离开前,吩咐自己的暗卫,“将大梁在边城的探子,都挖出来,铲了。” 暗卫得了他的命令,顺着大梁埋藏在大魏边城的探子往回递消息时,遭到了大批大魏暗卫的铲除和追杀,只跑回了一个人,这人浑身带血,带回大魏太子元照退兵以及下令铲除大梁在边城暗桩的消息后,便晕死了过去。 周顾抿唇,“好一个元照,好知进退,好手段。” 张运在一旁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七小姐坐上南楚王位,大梁与南楚两相联手攻打大魏时,元照就该后悔今日退兵了。他应该打的。” “他打得过?”周顾问。 “大魏其实养了百万兵马但太子元照此回只筹备调动五十万兵马,想必一是太相信我父亲了,以为我父亲能让大梁乱起来,他五十万兵马足够趁机而入。二是他应该另有所谋,兴许是打算连南楚一起谋划也说不定,那五十万兵马,若我猜测的不错的话,如今应该是陈兵南楚边境,就是看着南楚,不准相助大梁。” “你说的对。”周顾虽然早知道张运的过人之处,但还没真正面对面领教,如今与他所想,真是不谋而合。 他因暗桩被挑的郁气消散了些,勾住他肩膀,“大魏既已退兵了,那么我该去南楚了,兄弟,你跟我一起走?” 张运看着他,“你不等七小姐了?” “不等了。”周顾虽然很想念苏容,但是知道提前帮她去南楚探路要紧,他到南楚,还有很多事儿要做的,总比这里等着她浪费时间要强。 “先说说你的打算,我再决定跟不跟你走,毕竟我是七小姐的人。”张运道。 周顾呵了一声,纠正他,“你是她的纯臣。” 张运笑,“一样的。” 周顾哼了一声,“你擅长与暗桩打交道,这方面我要欠缺许多,所以,你我二人一起,一路可以铲了南宫家与大魏按在南楚的暗桩。虽然危险些,但却是一劳永逸。” 要知道,无论是南宫家,还是大魏安插一处暗桩,建立消息网,不是一日两日之功,怕是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一旦给挑了,就等同于消息网断了,再想建立起来,没那么容易,让南宫家丢了一只耳朵,让大魏也在南楚失聪,这对苏容将来坐王位,大有益处,不必无论做什么,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盯着,但有风吹草动,也瞒不住。 大梁近段时间的事情之所以能瞒住大魏,还是得益于苏容先在南平城铲除张家的暗桩时,顺便铲除了大魏与南宫家的暗桩,其后张运投靠苏容,也命人铲除了军中与冀北城通往边境的所有大魏与南宫家的暗桩。 所以,太子元照虽然早已到达大魏边城,却没有得到消息,只能耐心等候,不敢冒进的原因。 “只我们俩?”张运问。 “我们俩就够了。”周顾道:“你我都有暗卫加起来,也有千人了。怎么样?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张运其实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爱惜得紧,凡事能不冒险就不冒险,但投靠了苏容不一样了,周顾都敢,他有什么不敢的? “那行,一个时辰后启程,我给苏容留一封信,我们用过饭后就走。”周顾说完,转身去找周家三兄弟叙话道别。 张运点头,也去找张茂道别。 (本章完) 第五一六章 手刃(二更) 大魏撤兵,大梁的兵马原地以待,等太子燕回声的指令。 周顾离开前,将六十四万兵马交给了周卫,副将还是江逐。 周卫不放心周顾,“千万小心,南楚犹如龙潭虎穴,万不可大意。凡事三思而后行,以自身安全为主,相信若是七小姐在,她也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比南楚国可重要多了。”周顾大言不惭。 周卫噎住,“倒也不必这么骄傲。” 江逐在一旁笑,“周兄自是可以这么骄傲的,要知道七小姐为了周兄,可是放弃了夜相府与夜二公子,谁不知道有南楚夜相府相助,事半功倍?所以,在七小姐心里自然是周兄重于南楚国。周兄务必保重,你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周顾笑着挑起眉梢,“那是自然。” 他拍拍周卫肩膀,“大哥放心吧,你回京后,告诉祖母和母亲,我会好好的,让他们放心。” 他自然不会太过冒险冒进,他可是要留着自己的小命做苏容王夫,要与苏容白头偕老的,爱他的人这么多,对于这条命,他爱惜得紧。 周卫点头,也重重拍了拍周顾,“那就走吧!” 周顾与张运翻身上马,子夜、乐书带着人随后,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军营,向南楚而去。 二人离开后,众人都往回走。 宁泽站在原地踩雪,江逐见他不走,对他问:“做什么?回去了!” 宁泽叹气,“我感觉自己好没用啊!” 江逐好笑,“你怎么就没用了?近来军中的琐事,不都是你在帮着做吗?” “这算有用吗?谁都能做那些事儿。”宁泽嘟囔。 江逐正色道:“是谁都能做但没人有你心细如发,这就是区别,行了,别酸了,咱们俩谁都不能跟张运比,他是从张家那个狼窝一步一个血脚印爬出来的人。比我们得用很正常,否则换做是你,你能这么快帮着止息这场内乱?若非张运,何止是内乱,简直是内忧外患。” 宁泽挠挠头,“我也没酸啦,我就是自己觉得以前辜负光阴,没好好多学些东西,只会死读书了,以为读书考取功名就能压我大哥一头,谁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那可不是。”江逐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如今打打杀杀的事儿,你自然干不来,但等七小姐去了南楚,坐上那个位置,需要用文人时,你的作用就显出来了。” 他拽着宁泽往回走,“走了,有你这个郁闷的功夫,不如再去多读读书,以待将来,发挥大用处。” 宁泽顿时不郁闷了,“嘿”了一声,“江兄,没想到,你还挺会开解人。” 江逐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发挥了这方面的特长,点点头,“大概这就是天赋吧!” 宁泽大乐。 二人说说笑笑,回了军营。 周顾与张运离开六日后,苏容与凤凌、沈怡来到了边境军中。 三人从马车上下来,沈怡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段萧,段萧见到她,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 沈怡被段萧的目光恶心的够呛,但她还是抬步走向段萧。 直到沈怡来到近前,段萧才回过神,惊道:“珍、珍贵妃,你、你不是该在……” “该在皇陵吗?”沈怡看着他,对他温柔一笑,“让你失望了,太子殿下暗中放我从皇陵出来了,因为太子殿下知道,我有仇要报。” “什、什么仇?” “你啊!”沈怡抽出匕首,一刀捅进了段萧腹部,“你骗了我,卖妻求荣,然后自己慕得荣华富贵,妻妾和美,儿女满堂,想的倒美。” 段萧痛苦又震惊地死死握住匕首,试图拔出来,“你、你敢……敢杀我……” “我自然敢,我这不就在杀你吗?”沈怡将匕首握紧,手腕用力地在他的腹部搅了搅。 段萧多年来养尊处优,又是文人,师爷身份,一身肉,却没什么力气,他惨白着脸发现阻止不了珍贵妃,痛声惨呼,“救、救命……杀、杀人了……救我……” 众人也都惊了,目光都看向苏容,苏容站着不动,没什么阻拦的意思,于是,众人无一人上前。 沈怡笑看着段萧,“没人能救你,还有,你家里几十口,已都被我杀了,你那小妾生的儿子,刚一岁,活泼可爱得紧,我本以为我是下不去手的,但一想到是你的种,长大了也是肮脏祸害别人的狗东西,不如我好心送他去重新投胎,所以,你家人都已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九泉下去找他们团聚吧!” 段萧张大嘴,想说什么,一口血吐了出来。 沈怡自然不会让他的脏血吐到她身上,错开身,抽出匕首,将他一脚踢到在地,然后她蹲下身,将满是鲜血的匕首在他身上擦了擦,慢条斯理,直到擦干净后,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段萧蠕动的模样,依旧是笑着的,“段萧,做鬼最好也别来找我,就算你化成厉鬼,我也还能再杀你一次。” “你……”段萧张嘴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沈怡收起匕首,“像你这种人,死后下地狱,都会投成畜生道。今日我亲手手刃了你,报了仇,以后我就当没见过你这个人。” 她又笑了一下,刺眼又明媚,“我要跟着我师妹去过好日子了,你这种王八蛋,赶紧闭眼吧!别耽误黑白无常来拘你的魂。” 她说完,不再看段萧,走向苏容“这种狗东西,埋了都便宜他,扔去乱葬岗喂狗最好。” 苏容点头,吩咐一旁,“凤凌,你派人将他扔去乱葬岗务必盯着他在乱葬岗被野狗啃干净再回来。” 凤凌应是,对沈怡道:“沈师姐放心。狗若是嫌弃,我就让人架一把火,烤熟了给狗吃。” “多谢师弟。”沈怡笑容明媚。 于是,众人看着段萧眼睁睁地被人抬走,扔去了乱葬岗,有军中军犬闻着血味,跟在其后,显然是打算先去啃第一口。 所有目睹之人,都对柔媚明艳看起来连杀猪刀都拿不动的珍贵妃有了重新的认识。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一七章 请求(一更) 苏容没看到周顾,也没看到张运,询问地看向众人。 宁泽立即说:“七小姐周兄与运兄六日前去南楚了,都给你留了信。” 苏容没想到周顾已扔下大军去南楚了,还带走了张运,她问:“大魏撤兵了?” 宁泽点头,“是,大魏太子元照,备了五十万兵马,想趁机而入,没想到咱们大梁内里没乱起来,让大魏无机可乘,元照便识时务地退兵了。” 苏容挑眉,“他走时没打招呼?” “谁?元照吗?”宁泽立即气愤地说:“打招呼了,大魏派出的探子都被周兄的人给杀了抓了,他以牙还牙,走时将大梁埋在大魏边城的暗桩都给挑了,就放了一个回来报信。” 苏容点头,“是元照的作风。” 她在东宫时,虽着重读大梁与南楚的卷宗,但闲来无事时,也将大魏的卷宗阅览了一番。毕竟早晚要派上用场。 暗桩传回的关于大魏的卷宗里,太子元照,可以说是比燕回声要受宠太多的太子,同人不同命,大魏的皇帝十分喜爱这位太子,不是表面的宠爱,是真正的喜爱,稀奇的是,在大魏皇帝纵容宠爱放权下,他竟然没被养歪。 不止如此,他麾下能人无数,虽然大魏皇帝还没禅位,但大魏太子元照,储君的位置几乎等同于大魏皇帝。其他皇子自小被打压,无人能越过他。 不过打压的久了,自然也有不甘心的人,比如二皇子元夕。 苏容暂且放下大魏的事儿,对众人介绍,“这是我师姐,沈怡。” 宁泽小声说:“这不是贵妃吗?” “已经不是贵妃了,以后我只有一个身份,苏容的师姐。”沈怡听的清楚,看着宁泽说。 宁泽嘿嘿一笑,摸摸鼻子,立马规规矩矩见礼,“沈师姐好!” 他打定主意,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得罪面前这人,这人杀昔日的情郎,言笑晏晏,下手毫不手软,把人一家连根都灭了,是个狠角色。他可惹不起。 沈怡笑,“你喊什么师姐?” “七小姐的师姐就是我们大家的师姐。”宁泽机灵地问众人,“你们说对吧?” “对!”江逐接话。 又有几个人齐齐点头,表态十分干脆。 沈怡笑起来,十分真心,“那么,以后师姐就仰仗各位兄弟关照了。” 众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军营。 苏容入了营帐,沐浴换衣后,有人禀告,章大夫求见。 苏容看向门口,吩咐,“请他进来。” 章大夫走进营帐,对苏容见礼,“七小姐,在下章简。” 苏容站起身,“章大夫快免礼,无需客套,请坐。” 章大夫站直身子,缓缓坐下。 苏容笑着说:“听闻章大夫医术出神入化,张平一事,最关键的还是章大夫出手,才能有今日大梁的太平。多谢章大夫了。” 章简摇头,“三公子找上老夫,拿家人做威胁,老夫是被迫无奈,才会叛主。” 苏容点头,“为了家人,可以理解。” 章大夫叹气,“老夫只是个大夫,一心钻研医术,当初也是被张平硬留在冀北的,控制了老夫的家人。老夫也是迫于无奈。” 苏容倒是不知道这个,她以为与段萧一样,是慕求荣华富贵呢。 章大夫道:“老夫这大半辈子,都是因为家人被胁迫,没办法做一个真正的大夫。” 苏容明白了,“所以,章大夫今日来找我,是想求我放了你和你的家人?” 章大夫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老夫待在军营这些日子,通过许多人,也算了解了七小姐的为人之道。所以,老夫是有个不情之请。” “章大夫请说。” 章大夫站起身,先对苏容拜了一拜,“七小姐,老夫请您收下我与家人,追随您一起,前往南楚。” 苏容意料之外地讶异了,“我还以为章大夫来求我,是想要自由,我麾下不收不自愿的人虽你不是我的人,但你是张运手下的人,我也能替他做了这个主,放你自由的。” 章大夫摇头,“老夫以前跟着张平,在冀北城安家,一直都在张平的监控下,他对老夫的信任,也是老夫用十几年的自由和尽心调理他心疾换得的。老夫的一个儿子,两个孙子,一个孙女,明明大孙子已十四了,但老夫没让他入平西将军府做事,他不喜学医,又因老夫不准他入平西将军府做事,故而,他便从了商,其实那个孩子,他是个读书的料子。但老夫不敢,张平做的是杀头的大事儿,老夫不敢将孙子的前程也堵上。还有小孙子,十一,但却是习武的料子,老夫也不敢将他放去冀北军中。小孙女今年八岁,聪透的机灵的很,我那儿媳妇儿,长的貌美,小孙女将来定是个美人坯子。” 苏容静静听着。 章大夫继续道:“本来老夫一直想的是一家人自由,但老夫的医术摆在这里,是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的,无论到了哪里,都被人趋之若鹜,有心者甚至强抢。两个孙子渐渐长大了,小孙女将来总要求个好姻缘,不能无所依仗。所以,老夫如今也想明白了,老夫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的前程考虑。若老夫是个平民百姓,只仗着一手医术,早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老夫投了七小姐,便会连两个孙子一起投靠,老夫可以立誓效忠七小姐,两个孙子可供七小姐驱使得用。将来一家人的前程,都系七小姐一身。” 苏容听着章简所言,琢磨片刻,“章大夫若想一家人的前程,其实没必要追随我去南楚,你辅助张运杀张平有功,我可以写一封举荐信,向太子推荐你一家。你依然可以留在大梁。你的医术,可入太医院,若是不想入,也行,有太子庇护一二,没人敢动你,你的两个孙子,可以入东宫谋职,或可以通过科考与武举考试在朝廷谋职。” 章大夫摇头,“老夫想追随七小姐,七小姐待人不像太子殿下被人传的仁善,你是仁义。虽一字之差,虽南楚背井离乡,万里之遥,但为着七小姐这个人,老夫觉得值得。太子不缺人,但七小姐缺得用之人,老夫与两个孙子,恰恰都会得用。以后荣宠系于七小姐一身,七小姐也大可放心,只要老夫孙子谋得锦绣前程,将来就算刀架到老夫脖子上,老夫也不会背叛七小姐,老夫可以立誓。” 苏容浅笑“你的两个孙子,你说好不行,我得瞧瞧,才能答应你。毕竟张运能以你家人威胁你杀张平,有这样软肋的人,我得慎重。” 章大夫闻言不但不恼,反而松了一口气,“三公子信守承诺,为了让我尽快见到他们放宽心,已将人送来了军中,我这就去喊他们来。” 苏容点头,“行。” 章大夫立即去了,不多时,带来了两个半大少年和一个小姑娘。 (本章完) 第五一八章 见面礼(二更) 苏容看着章大夫,能在张平手底下混了十几年,被信任的人,都是聪明人。 其实段萧应该也是个聪明人,但沈怡没给他机会,见面就捅了他。章大夫显然也看出来了,她不仁善,用人不拘一格,但她确实能当得上一句仁义。 她没立即答应章大夫,而是对他道:“你那两个孙子和一个小孙女呢?如今在哪里?” 章大夫立即道:“三公子信守承诺,为了让老夫尽快见到他们,已将人送来了军中,七小姐您要见见吗?老夫这就去喊他们来。” “行,去喊来吧,我见见。”苏容点头。 章大夫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不多时,章大夫带来了两个半大少年和一个小姑娘。 三个人的容貌都极好,两个少年都眉目俊秀,身板很直,显然都有练武,长的最好看的的确是那个小姑娘,雪团子一般,乌黑的大眼睛,看起来很有灵气。 苏容这一刻可以理解了,怪不得章大夫为了家人,能够豁得出去。他将两个孙子一个小孙女,教养的确实极好。眼神都很清正。 两个少年都有些拘谨,但并不露怯,小姑娘看起来也大大方方的,见苏容瞧她,她对苏容露齿一笑。 苏容对她招手,“过来。” 小姑娘走到了苏容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苏容问。 小姑娘清脆地回答,“紫鸢。” “章紫鸢。”苏容点头,“你最喜欢做什么事儿?” 小姑娘立即说:“跟着祖父学医。” “不错。”苏容拍拍她的头,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递给她,“好好学,这是苏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章紫鸢眨着大眼睛,没敢接,扭头去看章大夫。 章大夫不知苏容给的是什么,但却知道一定是药应该非寻常药,否则他就是大夫,定然是不缺的,她也不会拿出来作为见面礼,便说:“快谢谢七小姐!” 章紫鸢接到手中,“谢谢苏姐姐。” “乖。”苏容摆摆手“去吧!” 章紫鸢回到了章大夫身边。 苏容又看向两个半大少年,“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年长的少年拱手,“七小姐,我叫章紫玉。” 年纪小的少年也学着哥哥拱手,“七小姐,我叫章紫含。” “都擅长什么什么?”苏容问。 章紫玉道:“我擅长读书、经商。”,他挠挠头,“药理也懂一些。” 章紫含道:“我不喜欢摆弄草药和药罐子,我喜欢练武、读兵书。” 苏容点头,对他们问:“乐意随我去南楚吗?紫玉可以科考入朝为官,紫含可以投入军中。” 二人显然都被祖父嘱咐过,齐齐痛快又肯定地大声说:“愿意。” “好。”苏容笑,将攥抄的王晟的策论拿出来,递给章紫玉,“这是王晟的策论,虽是攥抄本,但也少见,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随我入南楚后,金榜题名,立于朝堂,帮我治理南楚。” 章紫玉伸手接过,面色激动,“谢谢七小姐。” 读书人,没有人没听过王晟的治国策论。 苏容又拿出一卷书册,递给章紫含,“这是名将张鹜的手札,也是手抄本,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随我入南楚后,将来做南楚的大将军。” 章紫含眼睛都亮了,也激动的不行,“苏姐姐,你真好。” 苏容笑,“要努力啊。” “嗯。”章紫含重重地点头。 苏容看向章大夫,笑着道:“章老,你这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都极好,你的请求我同意了。从今以后,你就带着一家跟着我。有我的前程便有你们的富贵。” 章大夫也十分激动,为着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他没想到,苏容这见面礼给的大,让他都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当即就给苏容跪下了,“七小姐,老夫以后定为您肝脑涂地,忠心不二。” “行,我相信章老。”苏容笑着伸手扶起他。 祖孙四人走出苏容的营帐,两个半大少年激动的脸都红了,就连十四岁的章紫玉都恨不得手舞足蹈,章紫鸢捏着自己手里的药瓶,看着兴奋的两个哥哥,问明显也很激动的章大夫,“爷爷,苏姐姐给我的是什么呀?她没说。” “我来给你看看。”章大夫伸手接过药瓶,拧开瓶塞,一股扑鼻的药香,他脸色顿时变了,吸了一口气,“是固本还元丹,竟然是固本还元丹,十颗,足足有十颗。” “真的吗?”章紫鸢虽年纪小,但自小跟着章大夫挑草药学医术药理,小小年纪,已读过不少医书,自然也是知道这固本还元丹的,但她没见过。 “是真的,真的是固本还元丹。”章大夫赶紧拧上瓶塞,很想对孙女说这么贵重的救命药,爷爷给你收着吧,但没好意思舔着老脸说这话,好像夺了孙女的东西一样,人家七小姐给小孙女的见面礼,他不能抢了。 他恋恋不舍地递还给孙女,再三嘱咐,“这可是救命药,你知道的,实在难求。据说只大梁宫中收了一颗,在陛下手里是稀世难求的药,没想到七小姐手里有一瓶,这谁能想得到呢。” 他激动极了,大夫没有不爱好药的,他也一样,大孙子的策论和二孙子的手札虽然都难求,但他只是为两个孙子高兴激动,却没有见了这一瓶固本还元丹让他浑身血液都滚动的感觉。 大夫遇见救命药,那就是从阎王爷的手里鬼门关前抢人。 “爷爷,你帮我收着吧!”章紫鸢看出章大夫十分激动了,懂事地说。 章大夫摆手,“七小姐给你的,你就收好。” 章紫鸢想了想,“这么珍贵的药,我怕我弄丢,要不,爷爷,这里面有十颗,咱们一人五颗,我收着五颗,您帮我收着五颗,保险些。” “这……”章大夫犹豫了,他真能帮收?这合适吗? “爷爷,反正我也是跟您在一块学医。我真怕弄丢。”章紫鸢觉得弄丢是不可能弄丢的,她从小就心细,但爷爷是真喜欢,他们三个都有见面礼,唯独爷爷没有,她作为孙女,可以分享给他,谁让爷爷最疼她呢。 “行,这便回去找个瓶子,一人一半好好收着。”章大夫高兴极了,从没有这么高兴过。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一九章 安心(一更) 论收买人心,苏容认第二,没人能认第一。 她既舍得,又大方,下足够的血本,让人彻底为她所用。 沈怡听闻后,敬佩地看着苏容,“师妹,厉害啊,若是周顾知道了你将给他攥抄的手抄本,送了别人,你说他不得气坏?” “不会。”苏容笑:“我送他们的不是我攥抄的,是凤凌攥抄的,他当初对手札和策论也感兴趣,但他没我的好记性,便用笔攥抄了一遍,记了个差不多。刚刚章大夫去喊他孙子孙女时,我便从凤凌的手里将攥抄本要了来。” “原来如此。”沈怡恍然,但还是评价,“那也够珍贵了。” “自然。我姐就是大方,要知道我可是抄了三天呢。”凤凌不满地嘟囔。 苏容对他保证,“等有时间,我亲手再写给你。” 凤凌立即高兴了,“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内乱已平,老护国公带京麓十万兵马回京前,八百里加急的报信先一步送回了京。 皇帝依旧在修养朝堂上太子监国。 文武百官得到张平叛乱已平的消息后又惊又喜,惊的是张平的叛乱竟然这么快就平了,除了南平外,其余地方的仗竟然没打起来,张平就暴毙了,喜的是朝局重获安稳,他们也不必担心张平攻进京城他们的项上人头保不保得住了。 对于张平怎么暴毙的,报信的折子上没说,众人纷纷猜测。 养心殿内,皇帝听闻张平暴毙了,也觉得难以置信,“张平怎么暴毙的?” 燕回声摇头,“尚不知等几日老护国公回京,应该就能知晓了。” 皇帝点头,“张平就这么死了,可真是便宜他了。” 燕回声道:“张平死了才好,否则内乱岂能这么快扫平?大梁内耗,损失便会不计其数。” 皇帝颔首,“苏容与周顾,可有消息?” “周顾带兵去边境了,苏容去冀北城了。”燕回声道:“大魏若趁张平内乱兴兵,大梁不能跟十六年前一样被动。” 皇帝深觉有理,“这些事情你全权做主就是了。” 燕回声点头,“父皇安心休养。” 皇帝已休养的骨头都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这么在床上躺过,尤其是在大梁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他之所以能躺得住,也是因为有一个好太子,如今已能下床走动了,但他觉得,还是继续养着吧,也趁机对太子放权。 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这大梁的基业,早晚是要交到他手里,晚交不如早交。 以前他重权恨不得都攥在自己手里,如今几番被气吐血,身体一下子吃不消,几次昏迷醒来后,也让他意识到,他过往做了多少错事儿,打压有能力的太子,让他处处受掣肘,倒头来一堆烂摊子,还是要他收拾,把祖宗的江山基业差点儿作没了成为千古罪人,他以死谢罪都不够死个千万次的。 他道:“你四弟,年岁也不小了,不如年前就给他娶个皇子妃,明年开春,便给他择一处封地,打发出去吧!” 燕回声看着皇帝,“父皇明年不开选秀吗?” “不开了。”皇帝本来以为珍贵妃是个贴己人儿,但没想到,被骗的内子面子都没了,如今也没心思往后宫进新人了,“朕在位期间,往后都不开选秀了,你觉得哪家的女儿,赐给你四弟做皇子妃合适?还有他的封地,你替他择一处。” “父皇别操心这些了,先安心休养,如今内乱彻底平息,还剩大魏边境,若无异动,再谈论其他也不迟。”燕回声还没想过关于燕慎的事儿,否则燕礼与燕麟已死,燕慎已投靠他,其余人对他构不成威胁,只要都拥护他这个太子,他愿意兄友弟恭。 “也好。朕的意思是,有些事儿,你要早做打算。”皇帝摆摆手,“去吧!” 燕回声点头,告退,出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暖意融融,一旦踏出,寒风凛冽,燕回声走出养心殿后,即便身上披着大氅,依旧被寒风吹了个透凉,将周身的热意都轰散了。 如今的皇帝,似乎才像一位父亲,对他这个太子的迟来的父爱。 他在养心殿外站了一会儿,缓步下了台阶,走回东宫。 东宫内苑门口,月弯裹成了球一般,抱着手炉眼巴巴地盼着人回来,见太子落了一身清雪,走回东宫,她睁大眼睛,“太子殿下,您今儿没坐马车?” 燕回声点头“孤步行回来的。” 不等月弯问,他又道:“今日没你家小姐的消息。” 月弯垮下脸,“又没有啊。” 她嘟囔,“小姐是不是直接去南楚了?把我跟赵嬷嬷扔下了啊。” “南楚王病了。”燕回声也不知苏容会不会直接去南楚,反正他将南楚王病了的消息送去给苏容了。 月弯脸皱成一团,“这南楚王病的可真不是时候。” 燕回声不接这话,缓步往里走。 月弯追上他,“太子殿下,您说,若是我与赵嬷嬷一起去找我家小姐……” “不行。”燕回声摇头,“她让你们等着,你们便等着,若她直接去南楚,自会派人给你们传话。她如今事情多,你们别添乱。” 月弯无奈,“好吧!” 燕回声往寝殿走去,月弯自然不跟了,回了住处。 叶秋莹本在练大字,见她回来搁下笔,“月弯姐姐,今儿有苏姐姐的消息吗?” “没有。” 叶秋莹忧心忡忡,“自小叔叔离开大梁后,我也没收到小叔叔的信,不知道小叔叔是否已回到南楚了。” 月弯将手炉放下,将厚厚的外衣脱掉,“哎,等着吧,这日子可真难熬。” 赵嬷嬷正在绣花,闻言好笑,“都告诉你了,别日日去烦太子殿下了,只要有七小姐的消息,他自然会派人送来。你呀,也就太子殿下看在你是七小姐身边人的份上,才能容忍你日日去烦他。” 月弯吐吐舌,“太子殿下人很好的。” 她每日都去烦他一回,也没见他烦躁说不许再烦他。果然是储君,就是有容人之量,也极有涵养。 (本章完) 第五二零章 璞玉琢成(二更) 老护国公低调回京这日,燕回声得了消息,亲自出城去迎。 这一日,京城大雪。 城门没什么人出入,马车停了一个时辰,便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守城的士兵身上也落了一层雪。 老护国公目力极好对身边的亲信问:“那是东宫的马车?” 他跟太子说,这两日回来,但没说具体日子。 亲信认真辨认了一番,肯定地点头,“回老国公,是东宫的马车,应该是太子殿下得知您回京的消息,亲自来迎您了。” 老护国公点头。 来到城门口,燕回声已下马车,他没用小太监打伞,肩上落了一层雪,见老护国公要下马,他挥手拦阻,“老国公不必下马了孤随您去护国公府再叙话。” 老护国公见了储君自然不可能不下马,否则被传出去,像什么话?他没听燕回声的,还是下了马,对燕回声见礼,“太子殿下,老臣出京这一趟,可以说,什么也没做,半丝功劳没有,不值当您出城来接老臣。” 燕回声失笑,“老国公怎能没有功劳?若非老国公,孤也不能安稳地每日待在京中等京外的消息。因为是您出马,孤才能坐稳朝堂,万分安心。” 老护国公哈哈大笑,“太子殿下安心自然是有的,万分安心倒不尽然,那张平手里有二十五万兵马,老臣只有二十万兵马,这京麓大营的十万兵马真是一言难尽,不抵用得很,老臣这一回,狠狠地操练了他们一番。” 他将虎符呈上,递给燕回声,“这是京麓兵马的虎符,殿下收好。” 燕回声倒也没推脱,收了虎符,也想笑,“自老国公离开之日起孤就算计着,到哪里再弄些兵马去支援,实在万不得已,就要招兵买马了,倒没想到,事情解决的这般轻易。” “嗐,谁能想到呢?这要多谢苏容那小丫头。”老护国公觉得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殿下若是不嫌弃,老臣跟您马车上说?” “老国公请!”燕回声自然不嫌弃。 于是,二人一起上了燕回声的马车。 马车内,有暖炉,有厚厚的帘幕遮挡,十分暖和。 燕回声亲手给老护国公倒了一盏茶,让他暖手,然后静等他喝过茶后再说话。他虽然每隔几日,有苏容的简短传信,但是具体内情,却不能从只言片语中窥探清楚。 老护国公喝了一盏热茶后,便拉开了话匣子,将周澈与他说的,从周顾与苏容前后脚到南平后说起,直到进了护国公府,二人还没说完。 护国公府内,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听闻老护国公带兵平安回京了,都喜极而泣,要知道老国公一大把年纪了,这一回兵情险急,谁能敢想人能不能平安回来?如今平叛成功,战事没打到京城来,人也平安回来了,可不就是欢天喜地? 老护国公看到老妻,看到几个儿媳和孙媳及小重孙,心下感慨,面上乐呵呵的,“今日太子殿下就在府中用膳了,我先与太子殿下去书房,这么冷的天,你们都迎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屋去吧!” 盛安大长公主嗔了老护国公一眼,知道他刚回来,与燕回声有多的话要说,她们这些女眷们,再有满肚子的话,都得靠后,总之,人回来就好,她笑着摆手,“行,咱们都回去吧!让他们径自去说话。” 于是,老护国公与燕回声去了书房。 盛安大长公主将老护国公身边的亲信叫到跟前,“你过来,跟咱们说说这一回外面的事儿,你都知道吧?务必说的仔细些。” 亲信点头,“卑职都知道。” 三公子给老国公讲小公子和苏七小姐时,他可是就在一旁听的仔细,当时知道回来要被细问,还特意拿笔记下了精彩之处呢。 书房被炭火烧的暖和,老护国公解了铠甲,换了件轻便的衣裳,便继续跟燕回声说起来。 听说三万兵马对抗二十万冀北军,听说周顾带着人两次闯进冀北军中刺杀主将,听说苏容收了张茂,又不计前嫌海纳百川亲笔书信通过张茂的人找到张运劝说其投靠她,听说张运竟然真的答应了投靠,为投诚兵不血刃利用张平身边的专用大夫下毒致使张平心疾发作暴毙,二十五万兵马顺利接手,举兵投靠苏容,听说苏容扫十里街上雪相迎,张运下马,徒步十里以报新主知遇之恩等等。 燕回声听的动容,虽没亲身经历,但从老护国公的复述中,也能想象到,周顾与苏容,为平叛这一场内乱,耗费了多少心力。尤其是周顾,成长的速度,让他这个自小与他相处最多的人也惊讶不已。 老护国公说的口干舌燥,总算说完了后,感慨道:“哎,老臣老了,将来啊,是年轻人的天下,谁能想到他们两个小东西,有这般能耐?以最小的代价化解了一场大内乱。” 燕回声微笑,“老国公当该高兴,周顾这块璞玉,终是雕琢成了。” 提起这个,老护国公就没好气,“雕琢成了有什么用?被那小丫头拐走了了,哎。” 他想起周顾那得意的模样,便觉得没眼看,“您是不知道,那臭小子,把苏容写给他的婚书,拿出来在我跟前显摆,我稍微用力些,他都怕我给他扯坏了,宝贝得很。还有,苏容那鬼丫头也是,我本来以为她要直接回南楚了,便派人把她叫到跟前见我一面,想敲打她一番,别让她将来后宫三千粉黛,让孙子受委屈,她可倒好,一点儿自知之明也没有,说我不该担心周顾,该担心她才是,有周顾在她身边,谁还敢靠近她一寸半寸?就他那个脾气,还有那双手剑,军营都敢闯进去杀人,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把我说的哑口无言。” 言外之意,自己的孙子太争气,让他这个做祖父的,又气又笑,半点儿没他发挥的余地。真是孙大不由爷。 燕回声失笑,“有了婚书的人,今非昔比,是颇有底气。” 不枉苏容退了夜归雪的婚约,择璞玉而琢成。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二一章 欢喜(一更) 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等众人听着老护国公的亲信详细地复述从周澈那里听来的经过,一众女眷时而睁大眼睛,时而用帕子捂住嘴惊呼连连。 盛安大长公主听苏容险些被南宫羽杀了,脸都变了,听周顾带着人两次闯入军营杀主将,心都提起来了,直到听完南平一战胜利守住南平城,苏容亲笔书信收服张运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国公夫人眼圈都红了,用帕子擦眼睛,“谢天谢地,人都没事儿就好。” 若是苏容出事儿,以周顾对她的感情,她怕是儿子这一生也没什么好活了。若是周顾出事儿,不说苏容如何,她这个做母亲的,首先就不必活了。 “是啊,谢天谢地,都没事儿就好。”盛安大长公主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激动自然是有之,毕竟她最小的孙子长大出息了,但又觉得他太过冒险了,还是太年轻了,不知保护自己。 亲信说完后,想起一件事儿,“在南楚夜相府二公子离京时,苏七小姐将与他的婚约退了。四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七小姐给他亲笔写了一封婚书,每日随身带着,十分欢喜。” “当真?”国公夫人大喜。 这对她来说,可真真是一件喜事儿,再也不用为了儿子喜欢苏容求而不得担心了。 “当真,卑职在老国公身边,也看到那婚书了,四公子宝贝得紧。”亲信肯定地道。 国公夫人顿时笑了。 盛安大长公主的关注点在夜归雪离京之日苏容与他退婚,她愣了一下,“可知她与夜归雪退婚的原因?” 亲信点头,“四公子说了,苏七小姐对他心软至极,知他心如磐石恐将来无法收场,她便退了与夜二公子的婚事儿,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告知四公子,但四公子危急关头从南宫羽手下救了七小姐的命,七小姐不忍他再受煎熬,便将此事说了,然后四公子就求了一封婚书,开心得紧。”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也笑了,“我就说嘛顾哥儿最是讨喜,苏容那小丫头是怎么忍心的?即便是铁石心肠,也受不住他那个模样。” 她又询问了不少细情,亲信将知道的都一一作答,盛安大长公主高兴,重赏亲信后,放他赶紧去歇着。 燕回声听完了老护国公亲口复述的经过,自然没亲信给盛安大长公主等女眷们复述的详细,他说完后,言归正传,说到苏容借兵一事,然后将苏容的信交给燕回声看。 燕回声接过苏容的书信,打开看过后,不由得笑了,“三十万兵马,孤同意。” 他几乎不用考虑,不用犹豫不决就能做出这个决定,他相信苏容,也的的确确大梁朝廷如今养不起这么多兵马,总不能让他们解甲归田。既能借兵保苏容安危,又能让她帮着养兵,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苏容的安全有保障,顺利继任南楚王,对大梁最为有利。 老护国公就知道他会同意,“太子殿下英明。” 国公府的厨房动作很快,没用多少时间,便做出一席宴席。 燕回声留在国公府用过晚膳后,本想让老国公今日歇着,明日再进宫禀告皇帝,但老国公是个讲究人,君是君,臣是臣,陛下一日坐在皇位上,他得一日敬着自己的君王,便与燕回声一起,去了皇宫。 皇帝自然早已得了老护国公回京的消息,耐心等到晚上,终于等到了老护国公入宫,他十分精神地将老护国公请入养心殿,然后听老护国公将此次出京的经过。 老护国公便用寥寥几语,讲了如何守住南平与收服的冀北军,他见皇帝想细问,他藏了个心眼,笑呵呵地说:“陛下,老臣也是听来的,不甚详细,等苏容那小丫头回京,您仔细问问她。” 皇帝本也只注重结果,结果是好的就行,内乱没打起来就行,将张平与冀北军收拾了就行,他问:“苏容何时回京?” “她说去冀北城一趟,处理些事情,再去边境瞧一眼,若不出大事儿,不日就回京。”老护国公道:“这就要看大魏此回准备多少兵马了,若是兵马不足,想必不会出大事儿。” 皇帝闻言点头,“辛苦老国公了。” 老国公“嗐”了一声,还是那句话,“老臣不辛苦,老臣此回什么也没做,就是遛遛腿,练练兵。”,他看着皇帝,语重心长,“陛下,京麓的十万兵马不行啊,身子骨软,腿脚废功夫也没练到家,除了队形整齐些外,优点不多啊,幸好没与张平打起来,若是打起来的话,一准吃大亏。” 燕回声趁机拿出兵符,递给皇帝,“父皇,这是老国公还回来的京麓兵符。” 皇帝没伸手接,人一旦想开了,就什么都想开了他摆手,“你收着吧,从今以后,京麓的十万兵马有你掌管。老国公说的对,这十万兵马在朕手里,差点儿养废了,你不可学朕,多用些心让人操练。” 燕回声也不推脱,“父皇放心。” 三人又坐着围绕周顾、苏容、宁池、张茂、张运等人,聊了一会儿天。当议论关于张家其余人的处置时,燕回声说等苏容回京询问她后再说,皇帝也同意,又商讨了冀北城让谁接手的问题,燕回声提议让苏行则接管冀北城,又趁机说了苏容借三十万兵马之事,皇帝乍听闻时觉得舍不得,燕回声淡淡提醒他国库养不起这么多兵马,他顿时噎住,认真考虑了一番后,也不得不承认,借给苏容,如今是最好的安排。 他挣扎片刻,嘱咐燕回声,“到时候让苏容写借据。” 三十万兵马啊,何等大事儿,他可真怕苏容借了不还,有去无回。 燕回声点头,“父皇放心。” 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他不会混为一谈,她相信苏容,写借据她应该也乐意。毕竟三十万兵马,不能空口一说就借走,就算他同意的干脆,还有朝臣们的嘴呢,得堵住。 (本章完) 第五二二章 回京(二更) 虽然皇帝说太子监国,全权处理,但燕回声也没有越过他,彻底将他当做摆设,而是将做的决定征询过皇帝后,经得皇帝同意才将旨意传达了下去。 于是,在苏容收到燕回声的回信后,留了三十万兵马在边城,由江逐、宁泽驻守,周家三兄弟则带着护国公府原本的三十万兵马启程回京,苏行则接到太子的任命旨意,带了四万兵马前往冀北城。 苏容没跟着周家三兄弟的兵马一起回京,而是先走一步,与凤凌前往京城。 凤凌在路上说:“哎,姐,咱们顶着风雪,折腾个什么劲儿啊,若是早知道大魏没敢动兵,咱们在见老护国公时,就该跟着他一起进京嘛。” 苏容提醒她,“咱们还去冀北城一趟呢。” “哦哦,对,咱们也不算白折腾您还收了沈师姐。”凤凌差点儿忘了沈怡。 沈怡自然是不可能跟他们进京的,她留在了边境那三十万兵马的军中。 二人骑快马,比周家三兄弟三十万兵马的行军速度快,半个月后,回到了京城。 他们回到京城,没提前往回传消息,所以,无论是东宫,还是护国公府,亦或者是苏家大夫人,都没得到她今日回京的消息。 他们回来这一日,进了城门后,便听到京城里正在谈论周顾两次闯入冀北军营杀主将的传言,说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一手双手剑,厉害至极。 传言传的不慢,不过一个月,周顾在南平的事迹,已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凤凌嘿嘿一笑,“姐,姐夫名扬天下了。” 南平距离京城路远,传言都传遍京城了,说明整个大梁,也差不多都传遍了。 苏容笑着点头。 二人驻足听了一会儿,便直接打马往东四胡同的谢府而去。 苏家大夫人这些日子觉睡不好,饭吃不香,南平被冀北军围攻的消息传回京城后,她每日里都担心苏容,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儿子苏行则,毕竟苏行则是跟着老护国公一起走的,带走了二十万兵马,总不至于太过危险,但苏容不同。 大夫人一边忙着订下苏家三姐妹的婚事儿,一边每日里求菩萨保佑苏容平安。 苏容还是到了南平时写了一封信回京说一切安好,后来再没书信回来。 这一日,大夫人正坐在屋子里唉声叹气,三位小姐待嫁,关在各自的房间里绣嫁衣,另外三位小姐则陪着大夫人解闷,三个年长的都订下了,剩下的三个年级稍浅的三个,大夫人就没那么急迫了,打算等苏容的消息传回来,再慢慢相看,如今她一是忙不过来,二是没心情。 四小姐劝大夫人,“母亲,您别忧心,老护国公都带兵回府了,那张平的叛乱听说解决了,七妹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没消息也不一定是好消息,南楚那边的杀手,一日不杀她,估计一日不罢手,在京城时,都敢那么猖狂,出了京,指不定怎么围杀她呢。”大夫人叹气,“真是个破命,若只是我的女儿,不是什么南楚王女该多好。” 五小姐立即说:“七妹打架厉害,才不怕他们呢。” 六小姐立即附和,“对对对,谁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母亲别太忧心,您这副样子,七妹若是瞧见该心疼了。” 大夫人没好气,“她那个小没良心的,才不知道心疼我担心她。” 她刚说完这话,外面有人急匆匆来报,声音十分惊喜,“夫人,好消息,七小姐回来了!” 他这一喊,声音直直穿透进屋子里。 大夫人腾地站起身,大喜过望,“回来了?真回来了?”,她疾步往外走,连厚衣服都没披。 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也大喜,齐齐跟着大夫人匆匆迎了出去。 苏容翻身下马,慢悠悠往府内走,刚走几步,便见到穿着很是单薄的大夫人和三个姐姐匆匆迎了出来,一看就很急,她惊了一下,连忙快走几步,“母亲,四姐、五姐、六姐,你们都急什么?急着见我吗?” 大夫人来到近前,看她好模好样的,还跟以前一样,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可不是着急见你吗?你这混账东西,只派人送回来一封信,不知道家里担心你吗?谁知道你是死是活啊。” 苏容也想起,自己忙乱这么多日子,的确只往家里送回一封信,顿时有些气虚,见大夫人穿的单薄,似乎清瘦了不少,黑眼圈也重,怀疑她真担心她担心的睡不着觉,她摸摸鼻子,又看她大冷的天,就这般穿的少从屋子里急急出来,真真切切让她感受到了母爱,怕她染了风寒,立马解了自己的披风,罩在她身上,“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您急什么?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再出来。”,说完,又训几个姐姐,“你们也是,我又跑不了。” 她说完,催促众人,“赶紧的,先回屋再说。” 大夫人本来还想训她几句话,被她的举动和催促给噎了回去,没好气地说:“我身子骨好的很,区区这么一会儿时候,哪能就染了风寒了?”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到底在苏容挽着她手臂,强硬地把披风给她披了,挽着她往府内快步走后,没再说什么。 三位小姐这时也觉得冷,她们没有大夫人的待遇有披风穿,抱着肩膀,赶紧跟着一起回屋。 四人回到正屋,另外的三位小姐也得了消息,匆匆找了过来。 一家子女眷齐聚一堂,一下子就把屋子里坐满了,人人的目光都落在苏容身上,这才有功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她。 大夫人蹙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大小姐接话,“也黑了。” 二小姐怀疑,“七妹是累瘦的?” 三小姐眼睛最毒“我看七妹气色,有些苍白,气息也比以前虚,怕是受伤了吧?” 四小姐也觉得三小姐说的有些对,“是吧?是受伤过?” 五小姐心疼,“七妹如今瞧着,更像是一阵风就要吹倒了。” 六小姐建议,“母亲,派人找个大夫来,给七妹诊诊脉,免得她瞒着咱们。” 苏容:“……” 这你嘴我一舌的场景,真是许久都不曾见到了,怪怀念的。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二三章 未愈(一更) 若是以前,苏容最不爱一家子闹哄哄的吵的她脑瓜仁疼,毕竟多数时候,都是因为训她才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把关心说的跟讨伐她似的。 但如今,她差点儿死在南宫羽手里,差点儿见不着她们,如今回来再见到,怎么瞧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都不觉得反感,不但不反感,还都挺可爱的。 大夫人见她苏容笑眯眯的,怀疑她脑子也坏掉了,看来三小姐说的对,受伤不轻,立即对下人吩咐,“去,快去请大夫。” 有人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苏容没阻止,让大夫把脉后,也能让她们都放心。 “是不是真受伤了?伤了哪儿?很严重?既然如此怎么还骑马回来?”大夫人问。 众人闻言都住了口,看着苏容。 苏容终于能开口回答:“是受过伤,不过已养好的差不多了,否则也不能骑马。瘦了些吗?大概是在外奔波折腾的,母亲让厨子多给我做些好菜,养几天,就能养回来。” “我问你伤到了哪?”大夫人从外表看不出来,恨不得扒了她衣裳看看。 苏容道:“后背被砍了一刀。” 大夫人吸了一口气,“什么人砍的?把那王八蛋杀了没?” “杀了,被周顾杀的,给我报仇了。”苏容道。 大夫人闻言伸手去摸她后背。 苏容拦住她“哎呦,母亲,您这手一碰我就痒。” 大夫人见她不让碰,躲起来动作利落,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放心了几分,“你是因为受伤,才只让人送回来一封信?” “嗯,有一段时间,抬胳膊都费劲,也没法写信。”苏容不敢说是自己忘了,毕竟她受伤时,也不是没动过笔,周顾扶着她手写过婚书。 大夫人闻言原谅了她,“累不累?先去炕上歇着,等大夫来了,给你看诊后,再休息。” “不累。”苏容是真不太累,虽然白日赶路,但是晚上都落宿客栈,每日都没亏待自己好好休息。 大夫人见她神色还是有些疲惫的,掩都掩不住,但她既然说不累,她也没强求,便问她出京后的经过。 女眷们都好奇齐齐等着她说。 苏容最不爱说故事了,“让凤凌说,我渴了,他不渴。” 凤凌没凑近里屋,而是坐在堂屋里喝茶,闻言差点儿一口茶喷出去,心想他姐果然是最会利用他。 “哎呀,凤凌呢?”大夫人这才想起来,只顾着女儿了,把凤凌丢下了。 “伯母,我在。”凤凌放下茶盏,进了里屋,一一拱手见礼,他嘴甜,该喊伯母喊伯母该喊姐姐们喊姐姐。 “好孩子,你过来先喝口茶,咱们不着急,慢慢说,你若是乏了,明儿再说也行。”大夫人觉得反正人平安回来了,那些事情不重要。 凤凌乖巧地坐过去,挨着大夫人坐下接过她递到手里的茶水,笑着说:“我在堂屋已喝了一盏了,不太渴了,也不累,我现在就跟您说。” 他捧着茶盏,将他与苏容出京后的事情,详略得当地说了一遍。 凤凌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经他嘴里说出来,就真跟听故事一样,最精彩的是周顾收服十八寨,苏容守株待兔,然后二人一起,在没兵没将的情况下,用尽法子,守住南平城,也很会挑重点,重点说了宁泽、江逐、张茂、张运、以及江逐十八寨的部分兄弟和张运手下的一些将领、珍贵妃、章大夫等人投靠苏容。 他姐这一回收获最多,增加了人手,且都是有才华有本事的能人,有了这些人加入,她姐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南楚小朝堂。 故事说完了,大夫也提着药箱来了。 大夫人连忙让大夫给苏容把脉,苏容配合地伸出手,大夫是京中药堂的坐堂大夫,仔仔细细把过脉后,对大夫人说:“七小姐应该于月前受过重伤,失血过多,没将养好,底子还是很亏空的,您年岁轻,更不能大意不当回事儿,老夫建议,从今日起,吃药膳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养好了。” 大夫人脱口惊问:“这么严重?” 大夫点头又摇头,“说严重也不太严重,七小姐显然是受了重伤后用过好药,也仔细吃过一阵子汤药,但吃的不够,没达到痊愈的效果,基本治标了,但没治本,也就是说病没去根。还是需要好好调理的,否则年纪轻轻,伤了根本,时日久了,就成顽疾了。” 大夫人伸手给了苏容一巴掌,“你本身就懂药理,做什么不好好吃药?” 苏容无奈,“一直奔波,风餐露宿的,没时间,也不方便啊。” 她确实没当回事儿,自己就懂医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但也不算说谎,一直赶路,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让人熬药来喝?天气冷,赶路大多数都是买的干粮,落宿后,骑一天马累的不行,自然是倒头就睡了,哪里还折腾煎药喝药。 “幸好请了大夫来,否则真被你自己糊弄自己,不爱惜身体了。”大夫人瞪了苏容一眼,和气地对大夫说:“劳烦大夫开一副药方子,再给个药膳方子,我让人每天监督她吃。” 大夫笑呵呵的,“老夫听闻,七小姐擅药理,这药方子……” “就你来开,她不靠谱。”大夫人拦住大夫的话。 大夫点头,“也好,在七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了。” 他走出里屋,有人铺了笔墨纸砚,大夫提笔给苏容写药方子。 因苏容救过周顾,给了太医院退热的药方子,让她的擅医本事一下子名传京城,各大药堂的大夫当初都不能给周顾退热,反而她拿出一副药方子,周顾就被救了,这让她很受太医院和京中各大药堂推崇。 今儿这大夫来,本来还很疑惑,但来到后聪明地看明白了,原来一家子女人围着七小姐,都是不放心她,怕她自己糊弄自己。 苏家大夫人治家和睦,也早已名传京城,今日一见,母慈子孝,姐妹一团和气,果然可见一斑。 大夫很快写一副药方子和两个药膳方子,收了银子,乐呵呵地离开了谢府。 (本章完) 第五二四章 母女(一更) 厨房热火朝天地做了一顿宴席。又特别给苏容单独做了药膳。 苏容看着所有人面前摆着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到了她面前就是一碗药膳粥,几个药膳菜,闻着就一股子药味,她的脸苦的不行,皱成一团,半天不想动筷子。 大夫人看着她的模样,都气笑了,“跟让你吃毒药似的因张平那狗东西造反,朝廷筹备打仗,物资都运送出去了,造成如今京中的各大米行药材铺等等军需物资上涨,如今这药材多贵啊,你再嫌弃也得吃,你敢给我浪费试试。” 苏容叹气,“母亲,您不觉得对我太残忍了吗?” “怎么残忍了?”大夫人瞪眼,“让你吃药膳,好好养身体,就残忍了?你不知道你面前摆着的药膳,比我们这一桌子菜还贵吗?” 苏容讲出诉求,“可是我好久没吃肉了在外面风餐露宿的,都吃不到什么好东西。鸡鸭鱼肉也大补啊,比药膳要好吃一万倍。” 大夫人忍不住怀疑,“有多久没吃肉了?” “最少一个月。”苏容撒谎面不改色。 “是吗?凤凌。”大夫人扭头问凤凌。 凤凌顶着他姐的压力,点头,“是的,伯母。我姐我们俩连烤只山野兔子都没时间。” 这话说的亏心,他们一路上,烤了好几只兔子。 大夫人顿时有些不忍了。 大小姐心疼妹妹,“母亲,药膳可以吃,让七妹少吃些。也尝尝别的。” 二小姐附和,“是啊,母亲,咱们吃好吃的,她吃药膳,这搁谁身上,也吃不下去啊。” 其他几位小姐也连连点头,“七妹真是太可怜的,药膳我们大家帮着分食点儿吧,尤其是母亲,您也需要补补,大夫走时说了,这药膳方子,就是滋补的方子,用于气血亏虚,不拘泥只单独七妹可以吃。” 大夫人架不住众人劝说,“行吧。” 她吩咐伺候的下人“把七小姐的药膳,分成八分,不,九分,凤凌也要吃。” 凤凌:“……” 他后悔帮苏容说谎了,这么多好吃的,他不想吃药膳啊。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没法子再改口,否则在大夫人和六位小姐面前他的形象和诚信就没了。 于是,这一顿饭,每个人都分了小半碗药膳粥,小半碟各式药膳菜,很是为苏容解除了大大的压力。 苏容吃的很是开心,再没半丝怨言和苦相了,最甜地对大夫人说:“母亲,您和姐姐们真疼我。” 大夫人没好气,“你知道就好。” 这小东西,自从不气她后,最会的就是卖乖讨巧,总让她心软。 吃过饭后,小姐们都各回各院,大夫人拉了苏容不让她回去,偏偏要她跟自己住,显然是想极了她。 苏容心里十分抗拒,大夫人睡姿太差了。 大夫人保证,“你放心,我特意练习了睡姿,保证睡的跟根木头一样,不打扰到你。” 苏容妥协,“好吧!那您说话算话啊。” 大夫人给了她一个你就放心吧的眼神。 于是,沐浴后,娘俩躺到了一张床上,苏容发现什么睡姿好啊原来是大床中间放了枕头,把她俩隔开了。 幸好床够大,而她们都不胖。 苏容啼笑皆非,“母亲,原来您的睡姿好,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法子?” “我保证不过界,睡前什么样,早晨起来枕头依旧原位置不动。”大夫人再三保证,“你放心睡。” 苏容觉得可以相信一下,于是放心地躺下了。 半夜里,她被大夫人一条腿伸过来压醒三次,被她一条胳膊甩过来砸醒两次,搁在中间的枕头,也改变不了大夫人越界,更改变不了她天生练就的奇差睡姿。 苏容一夜之间不止一次迷糊糊地感慨她父亲不容易,大约娶那些姨娘们,当真是为了能够好好地在晚上睡上一觉。毕竟,大夫人的可爱点是从不为难女人争风吃醋,也不会独霸着丈夫不松手,若苏家只她一个夫人的话,那他父亲就没有理由不与自家夫人同床。毕竟,多么可爱的大夫人,谁愿意与她故意每天找吵架的理由冷待她反而去孤枕难眠的睡书房。更何况,她父亲也不是那个会委屈自己的人。纳一堆可可爱爱的女人进门,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大夫人因女儿陪睡,一夜好眠,早上醒来,身子没动,先特意睁开眼睛瞧瞧自己是否过界了,发现自己睡姿乖觉,甚至有些板正,枕头也摆放的好好的,在原位置上,没挪动半点儿,她心下满意,见苏容还在睡着,便悄悄起身下了床。 苏容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伸了个懒腰,穿衣下床洗漱。 听到屋内的动静,大夫人从外间进来,“可真能睡,错过了早膳,也错过了一顿汤药和药膳,明儿可不能如此了,必须按时吃药。念你昨儿刚回来,知道你一路累的很,就不说你了。” 苏容不反驳,“行,明儿准时起。” 大夫人见她这么乖巧,很是满意,对她得意地说:“怎么样?昨儿我睡觉板正吧?没夜里吵醒你吧?” 苏容顿了一下,“没有。” 大夫人开心地说:“我就知道管用。” 苏容点头,“嗯,管用得很。” 大夫人立即说:“今儿还跟我睡。” 苏容痛快答应,“行。” 苏容洗漱后,懒得梳头,用一根丝带将头发系在半腰,两侧耳旁青丝零散,她系完后撒娇,“母亲,我饿了。” 大夫人不太赞同她这般模样不成体统,但还是对外吩咐了一声,“七小姐饿了,赶紧摆膳。” 她点了点苏容额头,“起来的多巧,正快到了午膳的时辰。” 苏容心想着怪谁呢,她本来可以早早起来的,昨儿还打算睡醒后去东宫呢,她懒洋洋地挽着大夫人的手往外走,“有东宫的人来传话吗?” 大夫人顿时笑了,“有,太子殿下知道你回来了,说让你不必着急,休息够了再去见他。” 苏容点头,“吃过午膳后就去。”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二五章 规矩(一更) 用午膳时,又是一大家子。 无论是在江宁郡,还是在江州城,亦或者京城谢府,苏家的规矩一直都没变。只要不是特殊情况,一大家子每日都一起用午膳与晚膳。 午膳时又是热热闹闹,苏家依旧没有太多规矩的规矩。 大夫人今日心情好,对几位小姐得意地说:“昨儿小七跟我睡,她说睡的极好,也答应我,这段时间都跟我睡。” 苏容本来答应的是今晚,偏头看大夫人嘴里怎么就自动改成了这段时间。 大夫人见她看来,对她挑眉,“你答应了的看我做什么?不行吗?” 苏容笑,“行。” 她本来进京的最大目的,就是来陪陪她的。 大夫人满意了,对几位小姐说:“你们都听见了?” 六位小姐齐齐点头,“母亲,我们都听见了,知道您想七妹,为了能让她回来后陪您睡每日练习睡姿。” 大夫人嗯哼一声,“我就知道有用,小七说昨儿睡的极好。” 六位小姐齐齐看向苏容,见她点了下头,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都暗笑,“不枉母亲辛苦了。” 席间,大夫人与六位小姐说不完的话,话头引到三位小姐绣嫁衣,明年开春出嫁上。 大夫人对苏容道:“能不能待到年底?还有一个月,你若是能待到年底,我就与三家亲家商议,改改时间,让你送你这三个姐姐们出嫁。反正时间赶一赶也是来得及的。” 本来是半年走三书六礼嫁娶,搁在大夫人嘴里这么一改的话,那就是三个月的事儿,太急了,也太赶了。 三位小姐闻言都看向苏容,似乎还真有些意动让妹妹送她们出嫁。哪怕这样一来,婆家那边怕是因为定好的计划更改会忙个人仰马翻颇有微词。 “随意更改婚期,不太好吧?”苏容问。 大夫人坐正身子,“是不太好,但低头娶妻,抬头嫁女,娶咱们家的姑娘,就要按照咱们家的规矩来。在订下婚期时,我也留了口风,没说不能改。三家亲家也都表态,说咱们家怎么如意,他们怎么配合着来。” 苏容笑,“母亲,那也不能太过分啊。” 自古婚姻嫁娶是大事儿,择的良辰吉日,怎么能说改就改?还是为了让妹妹送嫁?不合规矩。 “过分点儿怕什么?”大夫人不以为然,“就凭咱们家与东宫、护国公府、清平公主府、瑞安王府、沈府等等的关系,凭着你的身份,凭着你大哥的本事,多少高门府邸巴结都来不及,你三位姐姐们许出的人家,咱们也并没有多看重门第,否则,如今咱们家的姑娘,公侯的门第都进得。但没有。要知道,跟咱们结亲的人家,多遭外面多少府邸羡慕呢。改个婚期,怕什么?本来年底就有好日子,但谁能想到南平冀北的事情解决的这么快?我也没想到,就将婚期定在了明年春,这下可好,时间有些长了,你又不会真耽搁这么多时间跟着干耗着。” 苏容摇头,“母亲,不能改婚期,我多在家陪您与姐姐们些日子就是了。” 大夫人见她不同意,只能作罢,问:“那你能陪我们多久?” “十日。” “好吧!”大夫人叹气,她倒也满足,“十日也不少了。” 一顿午膳吃了一个时辰,饭后,苏容笑着跟大夫人说:“母亲,我以为三位姐姐们待嫁,您会拘着她们继续好好学规矩呢!” 从昨儿回府,到今儿用膳,她算看出来了,姐姐们的规矩不止没变得更规矩,反而好似比以前,松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大夫人立即说:“规矩都是做给人看的,我以前严苛教导她们规矩,是因为规矩必须学,但学会了后,还要再学怎么打破规矩。否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被规矩死了,也就成了木偶人一般无趣了,人若是变得无趣,哪能得旁人喜欢?更遑论自家夫君了。” 苏容想起赵嬷嬷,似乎最懂这规矩的精髓,点头,“有道理。” 大夫人又道:“她们都是嫁过去做正妻,正妻的规矩压根就不是别人定下的规矩,而是自己的规矩。除了人前做做样子,人后自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伸手点点苏容额头,“人有本事,被人喜欢,还怕什么规矩不规矩?你来京城这么久,做的出格的事情多少桩?除了最开始时做做样子,是不是后来就随性得不管不顾了?直至今日,人人都传苏七小姐厉害,医术厉害,药理厉害,武功厉害,本事厉害,不愧是南楚王女,是不是没人传言闲话你没规矩?就是这个道理。” 苏容往日最不爱听她说教,如今很有耐心,“对对对,太有道理了。” 她转头对六位姐姐说:“姐姐们,就算嫁人了,也请给我在婆家横着走,别让我听到谁被高门府邸自己婆家和夫君的规矩给欺负了,否则被我知道,就别认我这个妹妹。” 大小姐捂着嘴笑,“知道了妹妹,母亲都告诉我们了,谁欺负我们,打回去,打不过回来告状,她解决不了,就找去东宫告状。” “太子日理万机。”苏容提醒大夫人。 大夫人嗯哼一声,“我儿子女儿都不在京城,要真有告状那天,自然捡最有力的人告。太子就算日理万机,看在你与你大哥的面子上,肯定也会管。兴许不找他,他还不高兴呢。” 苏容好笑,伸手捏捏大夫人的脸,想说“母亲,您这么聪明,要不是睡姿不好,怎么就嫁了我父亲,哎,若他不是一个不愿亏待自己的人,您哪用自己多年大部分时间都独睡没被调整好睡姿?” 还不是没人在床上每晚忍受着煎熬规矩她的睡姿,否则早板正过来了吧?世界上就没有因为男人的爱而潜移默化不了的女人。 大夫人拍掉她的手,“做什么?这毛病怎么一直不改?还是喜欢动手动脚的。明明是个小姑娘家,跟个登徒子似的,就喜欢捏人脸。” 苏容揉揉被打疼的手,嘻嘻笑,“我去东宫了。” (本章完) 第五二六章 应该(二更) 天气晴好,整个京城依旧如昨日苏容与凤凌进京时一般,人们谈论的都是关于平叛、关于周顾的话题。 凤凌陪着苏容坐在马车里,对她笑,“姐,姐夫可真厉害。” 苏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凤凌轻叹,“哎,这么厉害的他,若是被人知道,他的目的是去南楚做南楚王女的王夫,怕是让全天下都为之扼腕。毕竟,王夫是王在前,夫在后。任谁看,王夫也不及一国的辅政之臣,千古名臣,更让人觉得是他该待的位置。到那时,怕是如今有多少夸赞,将来就有多少诟病可惜和非议了。” “我的王夫,与我共同理政,可以代我执行王令,也可以代我批阅奏折,并不拘泥于王宫,他上朝会坐在我身边,下朝会与我一起去上书房或者议事殿。”苏容淡笑“就算诟病可惜也是暂时的,当然,只要人活在世上,就避免不了被人议论,但那又如何?周顾既然选择了跟我走这条路,相信他不会在乎自己被议论,而我能做的,就是与他一起,功在南楚,改写历史。” 凤凌顿时精神了,“姐改写什么样的历史?” “与大梁携手,吞并大魏,将来楚河汉界二分天下,南楚不再是属国,从大梁脱离出去。”苏容道。 凤凌立即说:“但是这样的话,将来某一天,大梁与南楚,会不会打起来?” “至少我与太子在位期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至于将来,百年之后,我就不管了,爱打不打。”苏容很光棍,“我只负责我有生之年这一段的历史,与周顾一起改写的南楚历史。” “不止,改写的还有大梁、大魏的历史。”凤凌纠正,“就是历史。” 苏容笑,“也对。” 凤凌搓搓手,有些兴奋,“姐,若姐夫不做你王夫,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吗?还会让南楚脱离出大梁吗?” 苏容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但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的清晰,她是在动了与夜归雪退婚时,这样的想法才冒头的,若夜归雪做她的王夫,她不知道能对他达到什么样程度的信任,但一定不会与周顾一样。她不想让人扼腕可惜他不做大国的千古名臣,而去做属国依附于王女的王夫,那么,她自然将来要脱离大梁,不是属国,而与大梁平起平坐,让周顾的王夫身份,被人人谈起时,都觉得他的选择比做大梁的辅政之臣要好太多。 毕竟,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她的王夫,可以是治国君,名臣最终还是臣。 马车行至半路,车夫猛地勒住马缰绳停住马车,不等凤凌挑开帘子向外询问,一个声音响起,“车内可是苏七小姐?” 车夫随着这人话落,对车内禀告,“七小姐、凤公子,是瑞安王府的谢小王爷。” 苏容和凤凌已听出了谢临的声音,凤凌挑开帘子,对外看,见谢临骑在马上,从斜侧冲出来,不知要去哪里去,恰好碰到了他们的马车。 他一笑,“谢小王爷,正是我姐。” 苏容探出头,打招呼,“谢小王爷。” 谢临对比以前,看起来清瘦了些,人倒是精神,端坐在马上,阳光照耀下,瞧着十分俊秀。 不等谢临开口,凤凌打量着谢临惊奇道:“谢小王爷,你变俊了啊,有什么秘方吗?” 谢临没料到凤凌这样说,本来要问什么说的话,顿时噎在嗓子眼他看看凤凌,又看看苏容,两个人,两张脸,两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对他露出好奇之色,显然,苏容也承认凤凌所说,觉得他变俊了。 谢临顿时觉得这好像真是事实,还是能够让他心情变好的夸奖,他一手揽着马缰绳,一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顿时笑着说:“没什么秘方,就是老护国公回京后,咱们所有人听说张平被平叛成功,内忧解除,吃的好,睡的香,大概看起来就让人精神饱满,瞧着顺眼。” 凤凌“哦哦”两声,对苏容说:“姐,我说我怎么自己瞧着都不俊了呢,原来是这些日子,我吃不好,睡不香,给累的。” 苏容点头,“没错。” 她也觉得这些日子下来,她的容貌被打了折扣。 谢临瞧着二人,他觉得凤凌还是老样子,没见不俊,苏容瞧着虚弱些,但气色也还好,她本来以前让人瞧着就弱不禁风的模样,如今只能说加了个更字,他眼睛也挺毒,问苏容,“七小姐受伤了?” “已养好了。”苏容道。 谢临点头,“七小姐这是要去东宫?” 苏容又点头。 谢临挠挠头,“我现在急需出城一趟,不知七小姐这一回在京城待多久?可有时间,一起坐坐,我请七小姐与凤兄吃饭。” 他说完,补充,“我就是想与七小姐跟凤兄喝一杯,聊聊天。” 他主要想表达的是,万分好奇,想知道他们此回出京那些被人传的精彩的故事。由亲身经历的人亲口说出来,想必有意思极了,比去茶馆里听人传说谈论要有意思的多。 苏容明白他的意思,答应的痛快,笑着点头,“行,我们在京中会待十日,有时间的。” “那等我三日后回城,就找你们。”谢临道:“有个案子,我如今得去查,大约需要两三日。” 苏容点头,“没问题。” 三人道别,谢临继续骑马向城门而去,苏容与凤凌的马车走起来,继续前往东宫。 凤凌笑着说:“没了姐夫这个自小被东宫培养的辅政之臣,谢小王爷前途不可限量。” 苏容不置可否,“瑞安王府的人,本就很会立身、拥君、立朝。有周顾做辅政之臣,谢临的前途也不会差。他本来就是嫡子,有瑞安王府要继承。” 不像周顾,长兄周卫,才是应该继承爵位的那个人。 凤凌琢磨着,“姐,你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痛快放了姐夫,是因为你把大公子留给他了啊。以大公子之能,他将来是能做辅政之臣的,他可是跟您一样,是谢先生教出来的。” 苏容身子往后靠在了车壁上,笑了一下,“本来也是应该。”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二七章 久候(一更) 马车来到东宫,东宫的大门与往日不同,今日大敞四开。 太子燕回声披着披风站在门口,虽然披风很厚,但他的脸色却是冷白的霜色,显而易见,他已在冷风中站了许久。 凤凌在马车停下挑开帘子将要下车时,发现了燕回声,他睁大眼睛,惊讶,“太子殿下?” 苏容闻言也探出头,今日即便天气晴好,但冬日里的天还是冷冽得很,她见燕回声立在门口,显然是久候已久。 燕回声对车内探出的两个脑袋微笑,“孤今日无事。” 言外之意,因为无事,所以,才来等他们。 凤凌立马跳出马车,笑嘻嘻见礼,“太子殿下,您这样,让我想起了我姐在陇西郡时,她派人扫十里街上雪,亲自立在风中,相迎张运。把张三公子给感动的啊,当时便觉得,他做一切都值了。” 论收买人心,她姐太会了,但大梁的储君殿下也太会啊。 燕回声笑,不是那种素来储君该有的浅淡的薄薄的笑,而是愉悦的畅怀的,他说:“我没吩咐人扫京城的雪,因为京城这几日,都不曾下雪。也未曾吩咐人扫东宫街前的尘土,因为东宫内外,每日都有人洒扫。” 苏容这时也下了马车,笑着说:“表哥别听他乱说你顶着冷风等候我连午膳都没吃,我着实心中有愧,毕竟,我是吃了午膳来的。” 燕回声听她称呼表哥,笑着回了一声“表妹”,无奈道:“我以为,你会来东宫吃午膳。”我是吃了午膳来的。” 燕回声无奈,“我以为,你会来东宫吃午膳。” 苏容道:“起晚了,但是,我可以陪你再吃一顿。” 燕回声大笑,“善!” 三人往宫内走,东宫的大门严严实实关上。 来到宴厅,管家笑呵呵地带着人鱼贯摆宴,一碟又一碟,十分丰盛。 凤凌一直跟在二人身后,伸手捅捅苏容,“姐,我还用陪着吃点儿吗?” “陪啊。”苏容觉得,要撑破肚皮,也不能就她一个享受这福气。 凤凌笑开,“那好。” 三人落座,燕回声亲手给苏容和凤凌各自递了一盏茶,苏容笑着接过,凤凌受宠若惊,“太子殿下,我怎么当得?” 太子亲手递的茶哎,这待遇,也就陛下、皇后娘娘、盛安大长公主、老护国公有了吧?换成瑞安王,都不见得能有。 燕回声笑,“凤公子当得,孤听说,是你陪着周顾,二闯军营,他扬名天下的功劳里,有你一份。但天下人只知他,却不知你,但孤知道,凤公子功不可没。” 凤凌立即一本正色地说:“太子殿下说对了一半,我不敢说功不可没,我失责一次,差点儿让我姐被南宫羽杀了,是周四公子算无遗策,及时救下我姐,他的厉害,我着实佩服,扬名天下是应该的,功劳也是应该的。” 燕回声点头,“孤听闻时,也惊了一跳。” 他看向苏容,笑问:“这就是你答应告知了你与夜归雪退婚亲手又给了他一封婚书的原因?” “救命之恩,当该以身相许嘛!”苏容对他眨眨眼睛。 燕回声提醒她,“你还救过孤不止孤,从小到大,救过不少人。” 苏容笑,“但都不是周顾。” 燕回声叹息,“是啊,都不是周顾。”,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又笑了,“孤也很意外,他得偿所愿得太快。倒让孤觉得,真是羡慕,虽然孤没想着让他灰溜溜回来,但还是觉得,太轻易就答应他了,他不会得意过头吗?” 苏容“唔”了一声,“会,如今就有些后悔了。” 毕竟,养伤期间,仗着婚书,那个坏人每日里欺负他,她伤刚养好想反手欺负回来时,俩人已分别在即了。 她无奈地说:“那没什么办法了,谁叫我心软呢,所以,在他离京时,表哥将南楚的暗桩势力,都交给他了吗?” “听你的,交给了。”燕回声失笑,“你可真是……” 三人喝了一盏茶,燕回声早已饿了,拿起筷子,示意二人随意。 这一大桌子,苏容与凤凌爱吃的菜太多,每样夹两筷子,便能将肚子里的八分饱变成十二分饱。 燕回声吃了个半饱后,对二人制止,“吃不动别吃了,孤不用你们陪到底。” 苏容立马放下了筷子。 凤凌贪心,又吃了几筷子,才捂着肚皮放下。 燕回声又吃了个七八分饱,放在筷子,待人将碗碟都撤下去后,他才对苏容说:“孤以为你会直接去南楚,毕竟,南楚王是真的病了,云岸传回消息,南楚内部不太稳当,南楚王是被人刺杀了。” “但没死不是吗?”苏容知道,若是南楚王驾崩了,就不会是病了。 “南楚王没那么容易死。”燕回声摇头,“但确实不太好,南宫家与南楚宗室联手,夜相府与保皇党死命保全,两相争斗,南楚王与夜相府落下风。夜归雪回南楚途中,也遭遇了刺杀,他回到南楚的王都时,是带着伤回去的,连他都差点儿回不去南楚,可想而知,南楚内部的形势是何等的糟。” 苏容早已料到南楚内局势怕是比以前还要不好,但却没料到这么坏,“自南宫羽之后,没有杀手再杀我,我以为南宫家与南楚宗室是等着我踏入南楚再集中火力呢,没想到,的确是集中火力了,却是对准南楚王座上的我父王与夜归雪。” “不得不说南楚夜相虽对你不满,但他确实是一个忠君之人,死保南楚王。南宫家与夜相府的联姻也告吹了,据说纳征之日,南宫家那位小姐拔刀砍了夜相府大公子一刀,而夜相府大公子挥手给了她一剑,南宫家与夜相府彻底交恶了。”燕回声道:“你没选择夜归雪,但夜相府依旧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其中虽有南楚王与夜相的知遇之恩,但怕是也有夜归雪的从中斡旋。” 苏容点头,“归雪那样的人,我许他一个南楚未来,他自不愿他自己与夜相府与南宫家同流合污,南宫家这块腐肉,若是能与夜相府相融,南楚早已改天换地,坐在王位上的人,早已不是如今的南楚王了,不是楚荣了。” 燕回声笑,“然也。” (本章完) 第五二八章 协议(二更) 苏容没想到南楚形势如此严峻,但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南宫家与南楚宗室被逼急了后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想着,本来打算在京城待十日,但这样看来待不了那么久了。 毕竟,南楚形势如此严峻,她也担心谢伯伯与周顾他们的安危,南楚王自顾不暇,夜相府疲于应对,若是她不赶紧带着兵马前去稳固形势的话,就怕形势恶化,她兴许还真见不着亲生父亲了。 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可没想盼着他死。 她对燕回声道:“本来我打算在京中陪我母亲十日,也答应老国公,跟他学些军中本事,但南楚形势这般差我看来得提前走。” 燕回声点头,“能尽早去还是尽早去吧!以免夜长梦多。毕竟南宫家手里掌管着兵马。说是五万,保不准也跟张平似的,豢养私兵。亦或者收买南楚分散各地的零散兵马,再加之南宫家盘根错节的朝野势力,南楚宗室与其联手,南楚王即便有夜相府相助,也难保架不住来势汹汹,出了差错。” 苏容颔首,琢磨道:“三日后,我启程。” 她看着燕回声,“我此回折腾来京,一是想跟母亲姐姐们好好道个别,二是关于借兵一事,我觉得不能凭着一封信说借,您答应了,我便将兵马带走了,还是得给您当面写个借据保证,签个字画个押,太子殿下大度,我也不能让您凭空空口白牙就信我,否则您也没办法跟朝廷交待。” 毕竟燕回声借他三十万兵马,是大事儿,也是因为她南楚王女的身份,这是国事。 燕回声失笑,“孤也正有此意,你替大梁朝廷养兵,孤借你不亏,我们不如订下一份君子协议。写明你借兵因由,也写明孤因何借兵于你,然后我们规定一个还兵年限,比如是一年还是两年,还是你坐稳王位后,还是大魏开战,或者再比如三年、五年这样。” “行,我们不如现在就商议这份协议,也趁机订下大梁与南楚的盟约。”苏容询问燕回声,“要不要咱们俩一起去陛下面前商议签订这份协议?然后再请见证人,比如秦太傅、老国公。” “行。”燕回声也觉得如此甚为妥当。 于是,二人一起出了宴厅。 凤凌见二人三言两语便干脆果断决定好了这么一件大事儿,说走就走他立马抬步跟上。 匆匆走到门口,苏容刚要上马车,听到身后有人喊“小姐”,声音熟悉至极,是月弯,她本来打算跟燕回声说完话,再去夜秋莹的院子找她与赵嬷嬷,没想到燕回声提出协议,她得进宫。 她转身,见月弯匆匆跑来,气喘吁吁的,她只能驻足等着她,“别着急,跑慢点儿,等着你就是了。” 月弯跑到跟前,眼眶都红了,一把抱住苏容,“小姐,你是不是不要我跟赵嬷嬷了?呜呜呜,你来了东宫,都不找我们,竟然直接就要走?” 苏容无奈,“没有不要你们,我是跟太子殿下有事相商,进宫一趟,你与赵嬷嬷收拾东西吧,三日后,随我启程去南楚。” “啊?”月弯本来眼泪都流出来了,乍然听到苏容砸出这么个大消息,顿时给惊了回去。 苏容伸手拍拍她的头,扯开她,用指腹给她抹去眼角的泪,“好了,哭什么?赶紧去跟赵嬷嬷说,赶紧收拾你们的衣物,先随我回谢府,稍后我从宫里出来,看看秋莹,顺便一起接你们回去。” “行。”月弯破涕而笑,顿时不哭了,小姐要她与赵嬷嬷,她就什么委屈都没有了。 “回去吧!我随太子殿下进宫。”苏容转身上了马车。 月弯也不磨叽转头又跑了回去。 苏容上车后,燕回声好笑地道:“你这个婢女,每日都来宫门口等孤回府,就为了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消息,昨儿听说你回来了,差点儿半夜就要跑回谢府去,被孤拦下了,说你今日一定来东宫,让她等着,她才安分下来。” 苏容笑,“劳烦表哥包容她了。” 燕回声听她在太子殿下与表哥两个称呼里随意自然转换,笑着说:“不包容她也不行啊,怕你回来,被她告状。毕竟她是从小就跟在你身边的人,你十分宠惯她。” 苏容也觉得自己确实宠惯月弯,将她惯的一身小毛病,她笑着问:“赵嬷嬷可是个规矩人,就没拦阻她吗?” 燕回声笑道:“应是拦阻了,但抵不住她想你,担心你,嬷嬷见孤没有对她生烦,便也纵容了。” 苏容点头,“秋莹在东宫可还适应?给您找麻烦了吗?” 燕回声摇头,“很懂事儿,也很守规矩,夜相府家教极好,又有赵嬷嬷与月弯陪着,没有给孤找麻烦。” 苏容放心了,“那就好。” 毕竟人是通过她送进东宫的。 燕回声道:“待赵嬷嬷与月弯跟你走后,孤会给她物色个嬷嬷以及贴身伺候的婢女陪着她。你放心。也让夜相府放心。” 苏容自然是放心的,“好。” 来到皇宫,燕回声与苏容前往养心殿。 苏容压低声音问:“是去陛下的寝宫吗?我回京后,听说您在监国,陛下是病情还没好?” “已好了,在修养。”燕回声也低声说:“但父皇大约是想开了,想对孤彻底放权,所以,如今认真在修养,给孤抓权的机会。” 苏容讶异,“没想到,陛下竟然还有如此大方的一天。” 这在她上回刚踏入京城时,京中那般局势下,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燕回声淡笑,“是啊,孤也没想到,孤本以为,他即便到那一日时,也是舍不得对孤放权的。” “大体是陛下的身体,果真要紧了?”苏容试探地问。 燕回声对她慢慢点了下头,“几次气大伤身,损伤心血,伤及内腑,确实致使身体十分要紧了。若是好好休养,不会有大事儿,一旦操劳气伤,便不会太好。” 苏容明白了,“能想开就好,对殿下来说是好事儿。” 燕回声“嗯”了一声。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二九章 放权(一更) 皇帝听闻苏容来京了,也一直在等着苏容进宫。 自从那日听了老护国公回京后说的关于平叛张平的经过,皇帝便真切地认识到,苏容真是一个厉害的小丫头。尤其是她通过张运,对付张平,收服二十五万兵马之事,这事儿除了她,换成谁,怕是都做不到。 可以说,解除大梁内忧,有一半的功劳,在她身上。 若不是她,张平不死,那么,张平带的兵马与老护国公带的兵马打起来,哪怕老护国公最后赢了,大梁怕也是损失惨重。 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这是任谁都没想到的好结果。 他等了大半日,听闻苏容先去东宫了,倒没生气,毕竟苏容与燕回声的表兄妹关系,要比他这个舅舅来的深厚。 又听闻燕回声在东宫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皇帝有些吃味,对身边的余安叹气,“他对朕都没这么恭迎过,朕去过他东宫数次,他每回都是慢悠悠从书房里出来迎朕。这么大冷的天,他竟然甘愿等了苏容一个多时辰,还是在不知道那小丫头什么时候登门的份上,也没提前召见她,若苏容今日不去东宫他岂不是要等一日?可真是有耐心。” 余安小声说:“苏七小姐平叛立了大功,太子殿下才如此久候。您与苏七小姐自然是不一样的,您每回去东宫,也不曾让人通传,殿下不知您去,等得到消息,可不是出来迎您会迎晚吗?” 以前陛下与太子的事儿,再没有谁比余安这个跟在皇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最清楚不过。 皇帝点头,“也是。” 他以前去东宫,自然都是本着偷袭去的,怀有目的想看看他的太子在他的打压下,寻常在东宫的时间里,私下在干些什么是不是对他不满,召集幕僚,商议怎么对付他。 他想起过去的自己,沉默下来。 因为每一次,他去东宫,悄悄的去,都没抓住燕回声什么小辫子,他受他打压,多数时候,面对他,都是沉默居多,不笼络朝臣,也不召集幕僚议事,无事的时候,一个人待在东宫,都是待在书房看书。 哦,还有个周顾,陪着他,倒也不算一个人。 想起周顾,皇帝觉得他真是看走眼了,还是老护国公与燕回声有眼力,对其看重栽培,这么多年,周顾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没太将周顾当回事儿。即便他考了个与苏行则这个殿试被他钦点的状元齐名的名次,他也没觉得那小子能有多厉害。 会读书,是聪明,秦太傅教的好,本应该入朝为官,但官不做,说要出去游历三年,老护国公乐意纵容,他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他早先试探过苏容,觉得他去南楚做王夫最好,能让大梁与南楚的关系绑在一起更牢固,但苏容那小丫头看起来心意已决选了夜归雪,他也只能作罢,如今嘛,大梁若是有周顾这么个能臣,他也是真高兴。 张平的叛乱解决后,大魏若不犯境不打起来,论功行赏时,他也得想想,给周顾什么赏。或许,不用他想,燕回声便已想好了。 他至今还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周顾游历后不回来了,而苏容跟夜归雪悔婚又重新选了周顾。 皇帝脑子乱七八糟想一堆事情时,便听人禀告,太子与苏七小姐求见。 皇帝立即说:“快请!” 燕回声与苏容一起进了养心殿,皇帝没有如往日一般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前,见二人进来,他笑得和蔼地对苏容摆手,“无须多礼,快起来。” 余安带着人摆了作为,请燕回声与苏容坐。 苏容行礼行到一半,虽然皇帝摆手,她依旧将礼行完,才笑着起身,坐去了椅子上,关心地问:“陛下身体可大好了?” “哎,你这丫头,与你表哥亲近,与朕却这么生疏。”皇帝无奈,“你喊朕舅舅就是了,以后不许喊别的。” 苏容从善如流,“好,舅舅,您身体可大好了?” 皇帝只要一天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皇帝,她该敬重,还是要敬重的。 “好的差不多了。”皇帝满意地笑,“朕听说了你此回离京在外的事儿,朕要多谢你,张平那狗东西,暴毙得好。” 苏容莞尔,“大梁无内忧,对我也回南楚也有利,帮大梁,就是帮我自己。舅舅不必客气。” 皇帝大笑,“话是这样说,但该谢也还是要谢。你想要什么?朕看你首饰不多,这样,朕给你钥匙,你去朕的私库挑几件首饰吧?” 苏容拿出皇帝给的“如朕亲临”的令牌,“舅舅已给过我好东西了,这个比首饰可贵重了千万倍,而且,还有三十万兵马大营借我,我没那么贪心,可不敢再占舅舅的便宜了。” 皇帝畅怀地笑,“这令牌只在大梁有用,到了南楚,可就没用了,三十万兵马借你,朕说实话,本来也舍不得,但奈何大梁国库确实养不起这许多兵,借由你手养兵,被你所用,也是两全其美。朕给你首饰,你就收着。否则朕也不知再给你什么了。就算你不立如此大功,你是朕的外甥女,朕给你几样首饰,也是应该的,哪里就能说你占便宜了?” 他说完,收起笑,“长者赐,不可辞。” 苏容笑,“那好吧,我眼力差,不知什么是好东西,不如舅舅就帮我随意挑几样,我以后去南楚也带着,去我那父王面前戴,也让他瞧瞧,我也是有母家舅舅疼的人,是有靠山的。他可不能因为我娘不在了,就觉得我没人疼。” 皇帝又大笑,“好,既然你这么说,朕就帮你挑,稍后让人给你送去谢府。” 他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南楚?朕本以为,你会直接去南楚了,没想到,你又回京了来了?” 苏容叹气,“若我直接这么带着三十万兵马去南楚,不给您写个借据协议归还日期什么的,您放心吗?那可是三十万兵马,您怕是要寝食难安的。” (本章完) 第五三零章 议事殿(二更) 若空口就借走三十万兵马,没有借据协议,皇帝自然不放心哪怕他已决定放权给燕回声,但也受不住燕回声这么大手笔信任苏容。 帝王的心,有时候心就是那么小,没办法。 听了苏容的话,皇帝轻咳,掩饰心里所想,“倒也不至于被你说的这么严重。” 苏容也不揭穿他,“那既然您这么相信我,我不写了?那可省事儿呢。” 皇帝又咳“还是要写的,也让朕与太子好跟朝臣们交待。” 苏容笑,也没想继续逗皇帝,来来往往浪费时间,她本来就是进宫商议这事儿的,痛快说:“行。” 燕回声这时开口道:“父皇,可否请老国公、太傅、瑞安王入宫一起商议拟定协议?关于三十万兵马的具体归还日期,以及大梁与南楚贸易互通,军事合作,联手共对大魏等等章程。” 皇帝点头“甚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不止他们三人,将六部尚书,都一起请到议事殿。” 燕回声颔首,对外吩咐了下去。 苏容没意见。 于是,皇帝、太子、苏容三人又在养心殿坐了片刻,闲话一番后,估摸着朝臣入宫时间,便一起去了议事殿。 三人到时,朝臣们也正巧来了,老护国公来的最快,见到苏容,对她说:“你这丫头,悄悄回京,也没派人去知会我一声。” “本打算明儿就去国公府,没想事情凑巧,今儿在宫里就见到您了。”苏容笑。 老护国公知道她刚刚回京,家里东宫皇宫,都是要走一圈的,轮到护国公府,的确要明日了,点头,“能留几日?” 苏容伸出三根手指,“三日。” 老护国公叹了口气,“明儿中午,去府中用膳。” 苏容点头,“好。” 瑞安王见到苏容,大为夸赞,说苏七小姐厉害,又问及张家那嫡子张茂与庶子张运,当真是被她给收用了?她是怎么说服那二人投靠她的? 老护国公没往外说细情,护国公府的女眷们也没人往外透露口风,所以,瑞安王等人也就听了个音,外面传言传进京城,传的纷纷扬扬,但具体的,都是不知道的。 皇帝知道一些,没有那么详细,因为老护国公没跟皇帝说的太详细,燕回声倒是知道的详细,但他自是不会往外说。 苏容见瑞安王问起,也没藏着掖着,没说投靠经过等等细节,简短地将张茂与张运投靠她的原因说了,三言两语,瑞安王聪明,便明白了,恍然大悟。 他敬佩地对苏容说:“王女厉害,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你这兵法也学的好。杀人不如御人,上上策。” 苏容笑,“今日在街上,碰到谢小王爷了,他也好奇的很,说请我吃酒,但我只有三日留在京中的时间,他若三日内赶不回来,他这酒,我也喝不上了,劳烦王爷叫人知会他一声,公事要紧,若赶不及,他这酒,只能等他有机会去南楚,我请他喝了。否则,几年之内,我应是不回大梁了。” 提起儿子谢临,瑞安王十分满意他竟然成长成了比他预计要好很多的瑞安王府继承人,他笑着点头,“好,本王会派人转告他。” 秦太傅一直等在一旁,见苏容与老护国公、瑞安王说完话,他开口道:“苏七小姐,老夫想问问,关于老夫那弟子的事儿。” 苏容看着秦太傅,有点儿心生愧疚,周顾也算是倾秦太傅心血栽培了,可是她将人拐走了,她对秦太傅拱了拱手,姿态谦和,“老太傅,稍后出宫,我的马车送您回秦府,咱们路上说?” 毕竟关于周顾的事儿,一时半刻,三言两语说不完。 秦太傅点头答应,“行。” 众人进入议事殿,在大殿内隔着长桌的座位上依次坐好。苏容自然是以南楚王女的身份踏进这议事殿。 皇帝坐在上首,苏容挨着燕回声落座,与他座位齐平,南楚虽是大梁属国,但是谁都清楚,南楚王是有资格与皇帝平起平坐的,当年若非南楚王因珍敏郡主相求出手相助,大梁早已被大魏给吞了,南楚王后来因珍敏郡主之死大为悲恸,对大梁虽不冒犯,但也没什么恭敬之心,没将附属国的称呼脱离,也不过是看在珍敏郡主死护大梁的份上罢了。 若没有珍敏郡主与苏容,两国早已面不和心不和,再无瓜葛。 双方合作的关系,自然要的就是个平等,苏容知道这是燕回声特意吩咐人安排的座位,本来按照没脱离的属国身份,她该坐在他下首,但显然他这样安排,也是明白,南楚不可能一直屈居大梁之下,尤其是苏容上位后。 苏容承情,面不改色落座。 皇帝看了燕回声与苏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开口说了大梁如今平叛后兵马多造就军饷压力之事,又说了大魏虎视眈眈,边境虽这回没打起来,但保不准大魏又会找时机犯境,所以,兵马是不能解散的,解散遣返容易,但若再招兵困难,尤其是临时招兵,怎如每日加强训练的兵马,所以,不能解散遣返,又提了平叛张平,苏容是首功,再加之国库压力,以及她前往南楚安危问题,以及南楚如今内局不利苏容,大梁理应相助,以图将来苏容坐稳南楚王位,共御大魏。所以,大梁打算借三十万兵马给苏容,带去南楚,今日召集众位爱卿来,就是商议与苏容如何签订协议。 众人听完皇帝一席话,除了老护国公,瞬间哗然。 老护国公老神在在,听着众人抽气吸气震惊的声音,他只叹气了一句,“哎,国库没银子啊。” 只这一句,众人都没了声,大梁的国库没银子,这是大梁朝臣们人人都知道的事儿。最近动兵的军饷粮草物需供应,都是靠抄大皇子、二皇子一派无数落马朝臣的家得以充盈国库,才解了一时的军需问题,这接下来若是养八十万兵马,大梁确实养不起。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三一章 签订(一更) 重臣们看看皇帝,又看看燕回声,再看看老护国公,都沉默了。 秦太傅自然早就从燕回声嘴里知道这事儿,他也是赞同的,道:“大梁与南楚王女既然缔结盟约,自该是来往互助。大梁借给南楚三十万兵马,帮王女夺位,王女坐上王位,与大梁一起共御大魏,这是共赢之事。不过兵马乃重器,有借自然该有还,不如听听王女打算借多久,我们再一起商议协议如何签订。” 众人闻言都觉得有理,又齐齐看着苏容。 苏容笑道:“我准备借到跟大魏开战那日。” 众人齐齐吸气,有人道:“这若是大魏一直不开战呢?” 苏容笑,“多不过三年五载大梁与南楚定然会跟大魏打起来。若是诸位觉得这个说法不稳妥,那就借五载好了。五载后,无论开不开战,我都将三十万兵马归还。毕竟,五载时间,也足够大梁丰盈国库,养得起兵马了。” “这……”众人看向燕回声。 燕回声明白苏容说的借到开战那日的意思,也就是说,大梁与大魏打起来,她就将兵马还给大梁,那时,大梁就要担负起战场军需损耗,但同时,也是为大梁增加兵力谁有本事,届时,就多吞并大魏疆土,没本事,就少得大魏疆土,她是早就说了,要与他共同吞噬大魏,在吞噬期间,自然是能者多得。 秦太傅问:“若是不够五载,就开战了呢?” 他自然是向着燕回声,向着大梁的。 苏容笑,“可加一条,若是五载内大魏开战,在开战之日,我便归还兵马。哪怕只有两载,也还。” 反正,她借这三十万兵马,主要是用来夺位顺利,最多有个一年半载,她就能将南宫家与宗室的势力拔除殆尽,或者顺利的话,用不了这么久,届时再靠南楚国库养兵,不是难事。也没想贪大梁这三十万兵马。 秦太傅点头,看向众人。 众人琢磨着觉得这个可以,都看向皇帝与太子。 皇帝虽然不知道苏容与燕回声私下里达成了想吞噬大魏的共识,但这个约定双方都合适,尤其是对大梁,是有利的,他也觉得可以,便点头道:“朕同意,就看太子与众位爱卿的了。” 燕回声表态,“孤同意。” 老护国公也点头。 瑞安王与六部尚书也表态,“臣等同意。” 众人都同意,便开始拟定协议,协议里规定细节。 由太子燕回声亲自提笔,苏容在一旁询问补充,借由三十万兵马,规定了多项规定细节。 协议写完后,已是一个半时辰后。 双方一式两份,燕回声手里留一份,苏容手里留一份。 皇帝下达口谕,在苏容带着三十万兵马动身前往南楚之前,在坐诸位,都不许对外透露口风。 众人齐齐允诺。 协议商议完后,已到了用晚膳的时辰,皇帝留众人在宫中用膳,君臣同乐了一番后,出皇宫时,众人都喝的微醺,苏容也有了几分醉意。皇帝开口留苏容宿在宫中,被苏容婉拒,与太子、秦太傅、老护国公等众人一起,出了皇宫。 苏容答应送秦太傅回府,走出宫门后,便与太子、老护国公等人作别,与秦太傅一起上了马车。 太子见此,笑着主动送老护国公回府。 老护国公对他摆摆手,“太子回去歇着吧,累了一日了,老臣自己走。老秦是舍不得周顾那小子,想通过小丫头,做一番挣扎,看看能不能把他弄回大梁来,但你我都知道,他是白费功夫。” 太子微笑,“确实。” 他停住脚步,“那孤就不送您了,老国公慢走。” 老护国公点点头,上了自家马车。 燕回声见老护国公马车驶离,回身去看苏容与秦太傅也已走远,他笑了笑,上了自己的马车。 苏容为他坐稳储君之位,在京中轮番破局,为大梁解除危机,扫平张平叛乱,这等本事,有目共睹,也让今日朝中重臣们承认其本事,顺利地借走三十万兵马。 顺利的连他都觉得,借三十万兵马,就跟借一堆白菜一样容易。 他想着自己的这个比喻,靠在车壁上,径自哑然失笑,但片刻后,又收了笑,深深惆怅。 他喜欢的女子,到底是,要即将作别京城了。 他很羡慕周顾。 燕回声又想起,他少时,周顾才几岁而已,老护国公在他会走后,就给他命人打造了一把小弓箭,这也是护国公府每一个子孙从会走就必走的路,自小拿兵器,自小锻炼,自小学骑马射箭,他也因为他,在那一次凶险的打猎,险些葬身虎口下,被他那一支小箭所救。 那时,他的力道没那么大,但却实打实的,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下,出手放了一箭,救了他一命。 是他找上老护国公,然后二人商议,私下合谋,让他走上辅臣之路。 那时,哪能想到,他长大后,会便宜苏容啊。 也就是苏容吧,能让他放手,否则他岂能放人? 他也十分能理解秦太傅在得知周顾真正借游历为目的去南楚愤怒的心情。不过,他倒不担心苏容,毕竟,这事儿若寻根究底,也不怪苏容,而秦太傅又不可能抓住周顾,毕竟人早已瞒着他去南楚了。 苏容虽然说送秦太傅但上的是秦太傅的马车,毕竟她的马车普通,不如秦太傅这个老太傅的马车舒适宽敞,有底蕴在。 上了马车后,秦太傅一直看着苏容,没开口。 苏容任他看着,浅浅微笑,他不开口,她也不说话,等着秦太傅出声。 走出一段路后,秦太傅忽然冷哼了一声。 苏容笑,“老太傅这是不满我?” “不敢。”秦太傅最不满的是周顾,他那一日在东宫听闻后,气的跳脚,一辈子不骂脏话的人连脏话都骂出来了,并且骂了无数声周顾这个狗东西混账东西他真是瞎了眼,早知道自己何必费尽辛苦教导他这么个小王八蛋。 燕回声那时听着秦太傅骂人,都震惊了,温文有礼的太子殿下,也是第一次,见老太傅发飙。 秦太傅那日气狠了,如今过去数日,至今没缓和过来,依旧心口疼。 (本章完) 第五三二章 问答(二更) 秦太傅知道周顾自小有一门婚约,他在老护国公与太子算计着陛下将周顾顺势踢到东宫那一日,就知道了。毕竟,他辅佐太子,要知道这个跟太子一起伴读的自己将要收的弟子的一切,也好决定,怎么合适教导他。 但他是真没想到,周顾这婚约,会出差头。 也是真没想到,护国公隐瞒了苏容身份这一件事,会让他多年心血打水漂。 苏容来京后,她的身份被捅破,周顾被她登门解除婚约,周顾颓废不已时,秦太傅都不觉得恼,反而松了一口气。情情爱爱,在秦太傅看来,渺小如尘埃,他的弟子,从太子到周顾,他不觉得自己在教导他们时,给过他们什么错觉,让他们会觉得情爱比大业还重。 太子是储君,周顾是太子亲选的未来他的辅政之臣,这两人,他在教导时都是万分谨慎,家国大业,以史观人,谈兴衰更替,讲乾坤社稷,博古论今,他都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他们,情爱比大业更重过,压根,他教的就是最好不要什么风花雪月,情情爱爱,一心扑在社稷大业上才是他的好学生。 他一直以来,对太子十分满意,对周顾虽然嘴上嫌弃,但心里也最满意。毕竟,端华追周顾追的不像话,周顾躲她时嫌弃至极,又对所有女子不假辞色,他是满意的。 身为男儿,就该如此,大业为重,未来的大梁,他们一君一臣,定能千古留名。 但谁知道! 谁知道,太子去江宁郡被人追杀回来后,偶尔走神,谈及太子妃人选,迟迟不决,而周顾,更是一头栽了进去。 他想,若是早知道,若是老护国公提前跟他提一嘴,他保准拦住他,不让他去江宁郡。 因为,他赌不起那个万一。 太子与周顾身上的那种从来不赌万一的品质,就是从他身上学的,他身为太傅,务必要做到把一切不利的因子,都掐死在未发生时。 但偏偏,他不知苏容身份,就只以为,那是一个江宁郡太守府的小庶女,虽嫁护国公府嫁周顾,太过高攀,周顾低娶,他本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但自小订下的亲事,他也不能说什么,索性护国公府门楣已经够高了,再联姻高门府邸,陛下也不乐意,低娶也没什么,他便也没拦着。 谁知道,短短一个月,周顾就栽了。 这一头栽的狠,尤其是,人如今直接被拐去了南楚。他就不信老护国公不悔的肠子都青了。 看着苏容,他吸气,再吸气,才压下又汹涌而起想要爆发的怒气,他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还做不出指着人家鼻子骂的话,何况这事儿,若是寻根究底,也只能怪他那不孝弟子。 总不能怪人家小姑娘好讨喜,有本事,招人喜欢勾人吧? “听说你退了夜归雪的婚事,给那狗东西亲笔写了一封婚书?”老护国公连周顾的名字都不想提起了,可见这时汹涌压制的怒意。 苏容点头。 “南楚夜相府家大业大权大,夜相府二公子,才名动天下。夜二公子来京时,老夫也见过,着实是一位人中龙凤,听太子殿下说,他是南楚王五年前就为你培养的王夫人选,可见南楚王看重,夜二公子五年来,想必也付出极多,你既已选他,为何又出尔反尔?要知道,一国王者,最不该的是朝令夕改,难以立信。”秦太傅盯着苏容问。 苏容笑笑,“可我如今,还不是一国王者啊,我只是一个还没踏进南楚地界没被广而告之天下烙实身份的王女而已。” 秦太傅一噎,“难道王女就能出尔反尔吗?” “是呢。”苏容没想气秦太傅,但她做过的事情,不得不承认,这事儿不厚道,对不住夜归雪,但她既已作出了,便能承受后果,“大魏与大梁两国签订的盟约,还能撕毁呢,数日前,大魏太子元照,可是兵临大梁边境,意图撕毁和约,边犯大梁。更遑论我与夜归雪不过是口头没落在书面上的约定,没规定我不能毁。” 秦太傅又是一噎,“这么说,刚刚你在议事殿与大梁签订的新协议,也想有一日出尔反尔反悔了?” 苏容笑,不答反问,将皮球往回踢,“太傅这般不信我,质疑我的诚信,为何刚刚在议事殿同意了呢?” 秦太傅没说话。 苏容笑道:“我来替太傅回答。”,她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太傅看到了我目前为大梁所做的一切,再加之,我是珍敏郡主的女儿,我娘为大梁奉献的一切,还有我的家人在大梁,不会挪动,都足以让您相信,只要大梁不毁约,我便不会毁约。” 秦太傅胡子抖了抖,“我们在说那个狗东西。” 苏容纠正,“他有婚约,如今是我的王夫了。” 言外之意,您一口一个狗东西,已不适合了。您可以骂他,但不能当着我的面骂,骂一次,我可以当没听到,但多骂几次不行。 秦太傅自然听懂了,气血上涌,但看着苏容浅笑清澈的眸子,气血又退下去了几分,他绷着脸道:“周顾一人,耗费老夫十年心血。” 言外之意,别以为你为大梁做的多,但他一个,能为大梁创造的利益,可以是长久的,而你这是解了一时之危,还是在周顾的帮助下。 苏容点头,承认这一点,回道:“我大哥苏行则,得我谢伯伯自小教导,他本欲与我同去南楚,但被我拦住拒绝了,死活不同意,他无奈,只能留在大梁了。太傅应该也已听说了,我收了南平侯府的二公子宁泽、张平的长子兼嫡子张茂、庶三子张运、十八寨其中一寨主江逐,还有一些,名声不显之人,这些人里,我大哥苏行则,不居人下。” 言外之意,若有苏行则一人去南楚助她,他们兄妹二人,自小相识,论默契,论本事,苏行则也能位极人臣。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三三章 不负(一更) 苏容留苏行则在大梁,为了安燕回声的心,也是为了苏家安稳扎根在大梁,不必随她迁根奔波,挪根太远,也为大梁在她与燕回声这一代百年里,永结两国之好。 周顾,确实是她计划之外的一个意外。 秦太傅想起苏行则,顿了顿,点头承认,“苏行则确实是个人才。”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谢远教人,比老夫会教。” 至少苏容没被情情爱爱冲昏头脑说不要南楚王的位置,而是甘愿陪周顾留在大梁。谢远教出来的她,比他教出来的周顾,要懂事一些。 苏容笑,“太傅过谦了。” 她看着秦太傅,由衷地敬佩,“太子十分符合一国储君的教养与担在肩上的职责重任。而我,相较太子来说,其实是十分任性的,不过好在有周顾比我更任性,便显得我这么点儿的任性微不足道了,但周顾这样子,虽让您恼怒,但于我来说,却是幸好,否则我年纪小,不知事儿,若是错过了他,将来怕是有一日醒悟,抱憾终身。” 她拱手,“您万分值得晚辈敬佩。” 秦太傅一噎,面皮动了动,有些绷不住,“你确定你这么说,不是在损老夫?” 苏容十分诚挚,“不是,晚辈敬服。” 秦太傅哼了哼,“你倒是眼光好,周顾这块璞玉,老夫打磨十年,落在你手里了。” 他深深叹气,“做王夫就那么好?据说他拿了婚书,见了人就显摆,十分得意。真是没见过世面。” 苏容轻笑,“他也没有太显摆,就是与至亲之人面前,露了些性情罢了。我的王夫,将来与我平起平坐,共治南楚,安百姓,兴社稷,太傅大可放心,我不会埋没他的才华本事,不会将他困于我的王宫。” 秦太傅盯着苏容看了两眼,“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便是糟蹋了他。” 苏容正了神色,“晚辈发誓。” “发誓倒不用。”秦太傅摆手,“他能为你放弃铺好的路,你能体察他待你之心,便足够了。但聪明人,往往都被聪明误,你们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我只想你记得,他奔波万里,因喜你而抛家舍业,可以说是破釜沉舟,独自一人,没给自己留退路,但有一日,你们意见不和,若闹得厉害,分崩离析时,望你多想想,他不是慕你荣华富贵王夫之位,而是为你这个人。你便能包容海量他几分,不叫他后悔,方是不负他。” 苏容暗叹,秦太傅这话,倒是比老国公还要深三分了,她点头,正色道:“太傅放心,他不负我,我必不负他。我虽是王女,未来南楚王,但断然不会三宫六院,只会是他一人。他是我王夫我们自该互相包容,若政见不合,意见相左,我若说服不了他,那便是他对。” 秦太傅哈哈大笑,胸腹中的气闷怒气散去了不少,“行,有你这番话,老夫倒是觉得,那小子也是眼光不错,摘你这朵桃花,倒也不算他做出的错误决定。” 苏容莞尔,也缓缓笑了。 秦太傅摆手,“停车!就送到这里吧!谢府路远,接下来也不算顺路,你赶紧回去吧!” 车夫闻声停下马车。 苏容再度拱手,“太傅,再会,您若是有什么要骂周顾的话,不如写在信里,派人送去东四胡同谢府,我帮您带去给他。” 秦太傅点头,“我是要骂他,行,明日便给你送去一封信,劳烦你了。” 苏容笑着说了句“不劳烦”,便下了马车。 目送秦太傅马车离开,苏容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上了身后跟着的自己的马车,吩咐,“去东宫,看看秋莹,顺便接月弯和赵嬷嬷。” 凤凌点头,见她脸上带着笑,好奇道:“姐,秦太傅跟你说了什么?” 苏容靠着马车坐下,简略跟他说了秦太傅于她你来我往一番交锋的话。 凤凌听完“哈”地一声,嘿嘿笑道:“姐,我算看明白了,无论是老国公,还是秦太傅,都十分不放心你啊,怕你辜负了姐夫。” 苏容不置可否,想着她不知道哪里给人的错觉,觉得她是个渣,难道是退婚的后遗症? 凤凌小声问:“姐,我问你,若没有姐夫,你若是嫁夜二公子的话,或者是别人做王夫的话,你会为了平衡朝局势力,再纳男侍入宫吗?” 苏容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凤凌无辜地看着她,“我哪里知道?” 他若是知道,还问她吗? 苏容瞪了他一眼,懒得回答这话。 凤凌摸着下巴说:“清倌楼的生意为何如此好,那是因为,有很多贵族小姐夫人光顾,当朝公主,除了清平公主外,都多多少少养几个男宠。虽然不像男人正大光明地三妻四妾,但女人若是享受起男人来,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多多益善。” 苏容倒是承认他这话对,“你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了,但刀多的数不过来,岂不是最终总会有一刀落在自己头上?”,她摇头,“我是不会的,即便没有周顾,只是夜归雪,或者旁的什么人,哪怕不是我最喜欢的,但也是我欣赏的,既选了谁,我便不会想弄什么三夫四侍。” 凤凌感慨,“还是姐您最正派。” 世人大多荒唐,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无论是男人女人,都会因各种原因荒唐,弄的乌烟瘴气,但不以为错,反而都理所应当,沾沾自得,像他姐这样的,真算是一股清流了。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周四公子最厉害啊,摘他姐这朵带刺的桃花。 苏容瞧他脑袋,“闭嘴吧你,用不着你夸我这个。” 凤凌嘿嘿一笑闭了嘴。 马车来到东宫,只见太子的马车已先一步到了,但太子没入府内,而是等在门口。 苏容下了马车,笑着说:“表哥在等我?今日得您等我两次,真是受宠若惊。” 燕回声失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被太傅将怒气发你身上。” “那倒没有,您该了解老太傅,他老人家,虽气周顾,但也知道,骂我不抵用,反正我是不会将人还回来的。”苏容笑。 燕回声笑出声,“是,倒是孤白担心怕你被骂了。” (本章完) 第五三四章 会赢(二更) 进了东宫,燕回声自己去了书房,苏容找去了叶秋莹的院子。 她刚走到门口,便见里面迎出三个人影,其中叶秋莹小姑娘跑的最快,语气十分欢喜,“苏姐姐。” 苏容笑开,“小秋莹,多日不见,你好像长高了啊。” 叶秋莹似乎想伸手抱住她,又不好意思,听了她的话,站在她面前,笑看着她,“是吗?苏姐姐,我真的长高了吗?” “是。”苏容弯身,将她抱在怀里,“真的长高了。” 她抱了抱她,松开,摸摸她的脑袋,笑意盈盈,“在东宫住的可还好?” “好。”叶秋莹的确住的很好,吃的好,喝的好,没有人欺负她,东宫上下,都待她很客气,但她就是想家,想亲人。 苏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对笑着迎出来的赵嬷嬷打招呼,“嬷嬷,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回小姐,收拾好了。”赵嬷嬷笑“小姐瘦了。” “没事儿,慢慢养回来。”苏容觉得自己的确是瘦了,但她本来就不胖,瘦一点儿也没那么明显,几斤而已,只有身边的亲近之人,许久不见才觉得看到她一副瘦太多的心疼样子。 “好,养回来,老奴回到小姐身边后,每日盯着您调理身子。”赵嬷嬷打定主意。她这把老骨头,本来就是奔着好好伺候而到她身边的。 苏容笑着答应,“好。” 赵嬷嬷笑道:“您跟秋莹小姐说说话吧,老奴与月弯去将东西放去车上。” 苏容点头。 于是,赵嬷嬷与月弯一起去忙着收拾行李,苏容与叶秋莹去了她的屋子里说话。 叶秋莹刚刚还笑着的脸,此时已收起,拉着苏容的手,小声问:“苏姐姐,我听说你此回离京,是要回南楚了,不能把我一起带回去吗?” 苏容摇头,“不能啊。” 叶秋莹露出黯然的神色,小声说:“我想家了,想祖父、祖母、父亲、小叔叔。” 苏容摸着她的头,知道她这么一个小姑娘,一个人被留在大梁,自是觉得孤单想家的,但她还真没法将人带走,虽然她要带三十万兵马回去,她道:“我得了一个消息,是太子殿下从南楚那边得来的,如今南楚朝内,南宫家与南楚宗室和王上与你们家斗得厉害,你父亲没娶南宫家的小姐,大婚之日,南宫家的小姐砍了你父亲一刀,你父亲刺了她一剑,这门婚事儿告吹了,两府彻底结仇了。这么个情形,你自是不能回去的。即便我去南楚,加入进去,更是有的争斗了。恐防伤了你,你还是留在大梁,留在东宫,最是安全。” 叶秋莹惊恐,“我父亲他……” 苏容知道她在想什么,回答她,“应是性命无碍,顶多是被伤的不轻。你大可放心。” 否则,亲生父亲若是出事儿,夜相府也会来人接她,回去为父亲报丧。 叶秋莹松了一口气,小脸依旧有些白,“苏姐姐,你会赢的吧?” “会的,你放心。”苏容道:“只要我去南楚,你家里也会保全,我会全力将南宫家铲除。” 叶秋莹点头,“我相信苏姐姐。” 苏容对她笑,“你乖乖待在东宫,我离开后,太子会另外给你安排嬷嬷,他本着与南楚交好之心,断然不会让你出事儿,也不会让你受人迫害,而太子殿下人品贵重,你这些日子也能看得出来,只管相信他,留在东宫,过安宁的日子。也不必太担心家里,你家里人,都是厉害人。” 叶秋莹点头,“多谢苏姐姐的。”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苏姐姐贵人事多,却还抽出空隙安慰我,苏姐姐放心,我会懂事儿的。” 苏容笑,“你就是太懂事儿了。” 小姑娘懂事儿的让人觉得可爱又心疼。 她捏捏叶秋莹的脸,又陪她说了一会儿闲话,在她好奇地问起她出京这一趟的经过,她捡着好玩的事情与她说了,逗的她直笑。 她陪着叶秋莹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才告辞,出了她的院子。 叶秋莹恋恋不舍,但她懂事儿地与苏容挥手,“苏姐姐再见。” 苏容与她挥手,“你可以给家里每个人都写一封信,请东宫的人后日之前,送去东四胡同,我会帮你带去南楚家里。” 叶秋莹很开心,“好。” 天色已黑,苏容让她不必送了,便径直离开了她的院子。 她本来要直接出东宫,忽然又想起一事没与燕回声说,便又找去了他的书房。 在书房门口,她看到了秦鸾。 秦鸾给她见礼,然后压低声音说:“七小姐稍后可容时间,与奴婢说两句话?” 苏容讶异,答应下来,“好。” 进了燕回声的书房,他正在翻阅奏折,见她来了,笑道:“孤以为你直接回去了。” 苏容看着他说:“我想起来,有一事,得跟太子殿下您说一声。” 燕回声挑眉。 苏容压低声音,“关于我师姐沈怡。” 燕回声疑惑一瞬,恍然,“珍贵妃?” “对。”虽然沈怡如今已不是贵妃了,但人提起她,还是第一时间这般称呼。 “说吧。”燕回声放下奏折。 苏容将沈怡如何杀了段萧一家,她找去冀北城,看到她的模样后,如何改了主意,想保留她师傅这一点血脉,真正认她这个师姐,说通了她跟她去南楚。 燕回声听完,点头,“行,本宫知道了。” 苏容看着他,“您同意啊!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回来夺权。” 燕回声笑,“这个孤不担心,若真是被他夺去,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苏容服气,“表哥大度。” 燕回声无奈,“我不是大度,是你要留人,必有其用,她确实本事厉害,你到南楚,王宫里,的确也该有这么一个自己人,为你打理王宫,让你无后顾之忧。毕竟,你总不能让周顾为那些王宫杂事困于后宫。” “是呢,我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她可不止于王宫可以助我,本事都能延绵到宫外。”苏容是亲手将当初的珍贵妃给揪出来的,更是清楚,她埋的多深。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三五章 算计(一更) 苏容提起沈怡收用,燕回声倒是又想起一人。 他温声道:“东宫的女官秦鸾,你见过她数次,她昨日求到孤的面前,说想随你去南楚,孤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是否收容。” 苏容诧异,“她要跟我去南楚?” 燕回声颔首。 苏容琢磨不明白,自己哪里得这位秦女官青睐了,她笑问:“表哥你怎么说?” “你若是愿意收容,孤自然同意。”燕回声道。 苏容想了想,“我对她不了解。” “前御史中丞秦源之女你了解的,曾经你看过秦家的卷宗,秦家流放前,她哥哥秦若托付周顾关照她几分,周顾才会与谢临抢人,以至于打起来,顺手送到了孤的东宫。你若是以前不了解周顾,便会以为,周顾于此事过于冲动,他与谢临打了个轰天震地,影响不好,但当你了解他之后,是不是就明白了,周顾此举用意?他是嫌弃麻烦,不想关照,毕竟关照二字,说的简单,但做起来,总要时常关注着人,替人担一份心,他不好拒绝秦若,便琢磨着赶巧闹出此事,一来,免于秦鸾给谢临做妾,二来,将她顺水推舟,推到父皇面前,送来孤的东宫,之后,再在孤的面前讨个人情,安置给她个女官做,他便可以放心脱手,再不必关照了。”燕回声说着,好笑,“你看看,他多会算计,都算计到孤的头上来了,将人直接丢给了东宫。” 苏容眨眼,再眨眼,恍然大悟,“噢噢,这样啊。” 若是燕回声不说,她还真被周顾骗了,她记得在江宁郡时,她与他见第一面,就谈起了他与谢临打的这一架,当时她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他帮着他,他那时的表情好像挺一言难尽的。 她也忍不住好笑,“这般算计,确实厉害,最起码,他是省心省力了,也不算违背了朋友相托。” 燕回声颔首“秦鸾是大家闺秀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于内宅,也得秦夫人悉心教导,起初做伺候人的活,的确是难为她,但经过宫里调教,送来东宫,又被管家教导了一番后,还算得用,最起码,不曾生事端。” 苏容听着燕回声这评价,也算是客观公正了,她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她意愿很强烈吗?” “她想救秦家人,但是你知道的,只要父皇在位,孤便不可能为秦家平反。”燕回声道:“她若是想要秦家起复,还需等几年。她应该是想从你那里,另辟蹊径。” 苏容点头,她若是收用了秦鸾,她自然要解除身边人的后顾之忧。毕竟,人家姑娘乐意跟着你去南楚,你得做些什么安她的心。 苏容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个秦若,什么样?” “秦若啊,是个有才的。”燕回声评价,“他与秦源那耿直甚至有些迂腐的人不同,能与周顾相交,且因不放心妹妹,将她相托给周顾,你便能想得到,他心思不浅,且并不是个愚人。” 苏容来了兴致,“若是,我不要秦鸾,要秦若呢?” 燕回声失笑,伸手指着她,“你这是想将孤大梁的能人,都宠络到南楚去吗?” 苏容当初看秦家卷宗,特意重点看了这位秦家公子秦若,当然,那时倒没起什么心思,在找来书房前一刻,也没起什么要人的心思,她也没想把她看上眼的人都宠络去南楚投靠她,但是吧,燕回声主动给她提秦鸾,那不如换个秦若。 她笑看着燕回声,“表哥,你也说了,秦家若要平反,得需几年,毕竟,你也不能太打陛下的脸面不是?陛下在位期间,秦家定下的重罪,板上早已钉钉,不可再反尔,否则帝王威仪何在?但你也说了,秦若有才,若是不给我,在那三千里地外的苦寒之地,被折腾没了小命的话,也是浪费不是?还不如给我带走。” 燕回声被她说服,“也好,若你能说服他的话,孤便放了他给你。” 苏容笑开,“那就多谢表哥了。” 她起身告辞,“我就不打扰表哥了,临行前,再来找你告辞。” “不必,只在京城待三日而已,如今都已过去一日了,若无要事,不必再来寻我,你离开那日,孤出城送你。”燕回声道。 “行。”苏容干脆地出了书房。 书房外,秦鸾在不远处安静等着,她自然没听到书房内的对话,毕竟太子的书房大,又是在最里间,外间连通好几间,都有太子的两位近侍守着。 秦鸾见苏容出来,给她见礼,“苏七小姐。” 苏容点头,没等她开口,便对她直接道:“太子已与我说了,你想随我去南楚。是为了救秦家人?” 秦鸾愣了一下,点头,当即跪在地上,“求王女成全。” 苏容伸手扶起她,“你先起来,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听完了我的选择,再做决定。” 秦鸾只能站起来,因为苏容虽然轻轻伸手,但她便抗拒不了随着她手抬起,便被她一下子拽了起来。 苏容道:“你也知道,你秦家一门,流放三千里苦寒之地,如今已有近七八个月之久。就算有人照拂,但想必也是日子极苦,尤其是秦家唯一的嫡子,你的兄长秦若,他有才,但却无法施展,也跟着受苦,他临离京被流放前,托周顾照拂你,周顾用计,将你托付到东宫,这是比你被谢临抢去做妾,以及被别人买走,或者被他买走,为奴为婢,这是最好的安置,最起码,东宫的女官,不会让你吃苦受罪,也不会受委屈磋磨。所以,我觉得,对比你想跟我去南楚,救你家人,最好的结果,不如换你的兄长秦若出苦境,你觉得如何?” 秦鸾一下子愣住,她看着苏容,“那我的其余家人……” 苏容道:“只秦若。” 秦源已死,秦家五服以内的男丁都被判流放,秦夫人以及女眷本来因周顾暗中插手,判了充入奴籍,免除流放之苦,但秦夫人放心不下被流放的儿子秦若,便跟了去,也有几个女眷不想与家人分开,一同跟了去,秦家一大家子几十口,她也不能太过分,视大梁律法于无物,将人都要了,不可能的。 秦鸾咬唇,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说:“我大哥会答应吗?” (本章完) 第五三六章 选择(二更) 苏容本以为面对救兄长出苦境,秦鸾会很干脆二话不说便答应呢,没想到,她竟然沉默好一会儿。 她觉得这个姑娘有意思起来,她有今日,可是他大哥拜托周顾,否则,她的下场,绝对没如今好。 哥哥爱护妹妹,但妹妹似乎,并没有太爱护哥哥。 苏容摇头,回答她,“不知道,我会亲自去一趟秦家流放之地,反正也是前往南楚途中,去一趟也不耽误我什么。若是他乐意,我会带他走,他只要跟我走,你便大可放心,他有才,前途不会差了。” 她见秦鸾不说话,对她笑问:“所以,你的选择呢?” 秦鸾低下头,“对比哥哥,我是不是不得用,所以七小姐才会选哥哥?” 苏容承认,“是,我不缺王宫的女官。” 秦鸾抬起头,“可是我也读史,大哥自小所学,我也学过。我听闻,南楚可以女子入朝为官。” 苏容恍然,“所以,你是想跟我走?” “是。” 苏容道:“哪怕你大哥继续在苦寒之地待几年?” 秦鸾又沉默下来,“就不能我们一起吗?” 苏容微笑,“不能。” 秦鸾闭上眼睛,“七小姐看不上我。” 苏容摇头,“你很招人稀罕,但凡女孩子,只要不是张牙舞爪面相凶的很,我都很喜欢。没有看不上,就是我只跟太子,讨一个秦家人。毕竟,不能所有好事儿,我都占了,人嘛,就要学会取舍。” 她是在说自己也是意指秦鸾。 秦鸾轻轻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其实,我没得选择,对吗?” 苏容笑起来,“我既问你,就是有的。” “但是我若强硬不顾亲兄长死活,只顾自己,七小姐便会对我失望,不会重用我。”秦鸾道。 “不会,张茂背刺张平,投靠我,张运手刃生父,投靠我,他们我都能收用了,你这也不算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苏容道。 秦鸾攥紧手,“但是,张平叛国,十恶不赦,而我,享受着我哥哥靠与周四公子的交情,替我谋的前程,我比我哥哥,少受了七八个月的苦,最起码,我吃饱穿暖,没受磋磨,而我哥哥,在受苦,有可能继续受苦,几年如一日,若是熬不过去,他就废了。” “对。”苏容点头,“你心里很明白的。” “我本以为,我投靠七小姐,能为自己谋个前程,也能让七小姐救出我一家。”秦鸾低声道:“但我错了,我于国无功,于七小姐无用,哪怕我说我熟读史书,学过很多东西,但在您这里,也是不及讨要一个我大哥。” “对,但你若选择了,我可以不要秦若。”苏容道:“我也不是非要秦若。” 秦鸾又沉默片刻,轻声说:“我选哥哥。” 苏容笑了,“行,那我走了。” 她转身向外走去。 秦鸾站在原地,在她走出几步后,忽然追上来,对她说:“七小姐,我送您出宫。” “好,多谢。”苏容道谢。 秦鸾提着罩灯,送苏容往外走。 来到宫门口时,秦鸾对她问:“七小姐,若是我刚刚不选我大哥,只选我自己,您可以现在告诉我,您会对我怎么说吗?” 苏容抿嘴笑,诚实回答她,“我会对你说,不行,东宫的女官,我不能要。” 秦鸾一下子变了脸色,“为什么?我不信太子殿下没答应您,我求太子殿下时,太子殿下已答应我了,说若是您同意,他可以放我随你走。” 苏容叹气,“君子有可为,有可不为。我从大梁带走的人,都是于太子来说,没入东宫的人,也不可能会被太子收用之人。无论是南平侯府的二公子宁泽,还是平西将军府的张茂、张运,亦或者十八寨的寨主江逐,以及以后你还会知道的应该待在皇陵老死病死的珍贵妃,或者再加上你哥哥秦若等等,他们无路可走,但有才,我愿意伸出手,扯他们一把,也让自己身边有得用之人。我不能太过分,从大梁储君身边撬墙角,即便太子是我表哥,即便他待我和善,我却不能欺负他,让人传出去,像什么话?我可以找他要银子,却不能把他身边的人挖了装兜里带走,哪怕你求了他,他已同意,但在我这里,不行,这是我的底线。” “所以,我是东宫女官便会注定,您不会收我。所以,您才跟太子跟前讨了我大哥,一个罪人,于太子无用,而却也不枉我求您一场吗?”秦鸾心里有些不平静,她没想到得了苏容这么一番话,但看着她清透瓷白的脸,觉得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也只有她,能这般做出来。 “也可以这么说。”苏容道:“毕竟,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若我今日伸手挖他身边的人,随意一句话,就给我带走,是不是将来有一天,我贪得无厌,要吞他的国了?他难道也纵容我拿走?” 她笑,“这是不行的,不符合我与他要达成的百年合作策略。首先,得注意分寸,其次,得端正态度。哪怕太子不在意区区一件小事儿,但在我这里,就是不可以。” 秦鸾遗憾,“多谢七小姐解惑。” “人不能一求再求,也不能得了再得。”苏容看着她,“秦女官如今不觉得自己已很好了吗?待你安心在东宫几年,秦家平反后,你还是秦小姐,太子见你尽心,必不会亏待你。” 秦鸾点头,“多谢七小姐,请善待我兄长。还有,我可以书信一封,请七小姐带给我家人吗?” “可。”苏容痛快答应这件事儿,“后日前,你派人送到东四胡同谢府给我就是了。我必帮你送到。” “多谢七小姐。”秦鸾又道谢。 苏容不再多言,上了马车。 秦鸾看着苏容马车驶离,静静站在原地,她想着幸好,她选了大哥,否则,若放任自己的私心,那么,她什么也得不到。 她抿唇,站在冷风中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想着经此一事,她不在欠大哥的了。也好。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三七章 放心(一更) 马车驶离东宫。 车内,苏容对着月弯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月弯意会,很乐意为苏容效劳,连忙过来给她捶肩,同时说:“小姐,您没收下秦女官?” 苏容点头,“没收。” 月弯问:“为什么呀?” 苏容道:“东宫的女官,对她如今的身份来说,已足够好,但她不满足,野心有点儿大,我不太喜欢将野心大的女人放在身边。也不太喜欢她将太子做跳板,从东宫跳到南楚。” 她道:“比起要她,我更愿意要在苦寒之地受苦的秦若,人在绝境中,被人拉一把,一旦投靠,才会更效忠。” 她摇摇头,“秦鸾不在我拉她一把的范畴里。” 月弯点头,“这样啊。小姐说的好有道理。” 苏容觉得她力度不够,“用力点儿,跟挠痒痒似的。” 月弯闻言顿时使出吃奶的劲儿,砰砰砰地砸了起来。 苏容缓解了酸痛,闭上眼睛,十分享受。 月弯吐槽,“小姐,您这肩膀没几两肉砸的我手疼,太瘦了。” 她以前也时常苏容捶肩,苏容以前看着瘦,还是有些肉的,但如今捶起来,明显都剩骨头了。 苏容“嗯”了一声,“会养回来。” 除了周顾,这些人都嫌弃她瘦,她那些日子,被周顾每日抱着,他都没嫌弃她。 回到东四胡同天色已晚,大夫人正等着她,见她回来,嗔了她一眼,“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苏容懒洋洋挽住她胳膊“在宫里用过晚膳才回来的。” 大夫人被她挽着往里走,“快去沐浴,然后赶紧把药喝了,好好歇着。” 苏容点头。 沐浴后,喝了汤药,苏容又与大夫人躺在了一张床上,对她说:“母亲,明日一日,后日一日,大后日一早,我就得走。” 大夫人本已躺下,闻言顿时忽地坐了起来,“不是说能待十日的吗?” 苏容叹气,“南楚朝内形势不太好,今日在东宫,又听太子说了些事儿,恐防夜长梦多,还是早走的好。” 大夫人闻言恨不得也跟着苏容一起走,但家里的女儿们都没嫁人,尚需她张罗,她只能道:“好吧,正事要紧,走就走吧,反正你早晚要走。” 苏容拿开中间横着的枕头,侧头抱住她,“等姐姐们都嫁人,我在南楚站稳脚跟,接您去南楚小住。” 大夫人舒心了,“行,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苏容做出保证。 大夫人心下满足,受用得很,拍拍她的手,“睡吧,别撒娇了,多大的人了。” 苏容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苏容吸取昨日的教训,她将大夫人抱的紧,以至于大夫人动弹不了,规规矩矩地被她抱着睡了一晚上,没踢被子,没抡胳膊,没大腿横过来霸占整个床。 早上醒来,苏容神清气爽。 大夫人睡的虽然有些僵硬,但心里却舒服,毕竟被女儿不嫌弃的抱了一夜呢。 苏容用过早膳,去了护国公府。 老护国公昨日回府后,已同盛安大长公主说了,今日苏容会来府中用午膳,盛安大长公主欢喜,吩咐人一早就准备,然后眼巴巴地等着苏容上门。 苏容对比昨日,来的挺早,登门后,一一拜见了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等,被一众女眷热情地围着。 她此回登门,与以往不一样,这一次的身份,真正是周顾的未婚妻。 面对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等人的问话,一一作答,用过午膳后,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单独留她说话。 两人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请她善待周顾。 苏容心想,从老护国公,到秦太傅,再到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甚至就连她母亲大夫人,都跟她说,既然选了周顾,以后就要对人家好。他们这是对她多不放心啊。 她还是那句话,笑着对二人道:“您二人放心,只要他不负我,我必不负她。我哪怕坐了南楚王位,此生也只会只有他一位王夫,一个男人。” 盛安大长公主拍着她的手,笑开,“好孩子,顾哥儿对你的心,那是比真金还真,他放弃了在大梁的前程,奔着你去南楚,那是把你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他不会负你。” 国公夫人也道:“我生的儿子,我最是了解,他啊,真是喜欢极了你。人这一生,能丢开手的事情太多,但唯独你,他是无论如何都丢不下的,他在你退婚后,尝试过无数次,都失败了,如今你心疼他,重新给了他婚书,让他得偿所愿他必不会负你。” 苏容点头,“我相信,我会待他好,也会好好珍重他的。”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安心了。”盛安大长公主抹了抹眼泪,“那个孩子啊,哎,都说我们疼他宠他惯着他,但其实他从小到大,才在我们身边待几天啊,以前多数时候待在东宫,以后又去了南楚,他在家里待的最多的时候,算起来,还是你与他退婚,他颓废时。” 国公夫人也用帕子擦眼泪,“是啊,你们以后要时常来信。” 苏容看着二人,感受到她们身上对周顾满满的爱,她点头,“待我在南楚站稳脚跟,您二人可与我母亲一起,去南楚小住,届时我派人来接你们。虽说万里是远,但也无非两三个月的路,一路上吃吃玩玩的,带着大夫,带着精锐护卫,也不是不能去。” 她不觉得盛安大长公主年岁大了,身子骨老了,就哪里也不能去了,她反而觉得,趁着还能走,可以出京走走的,总不能一辈子,就窝在一方天地。 盛安大长公主眼睛都亮了,破涕而笑,“好好好,我们一定去。” 她如今已对未来去南楚,充满了向往,有苏容这句话,她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去看看她孙子以后生活的地方。 国公夫人也露出笑容,“我们说定了。” 三人又围着周顾说了许久的话,直到老护国公按奈不住,派人来喊苏容去书房,二人才放人。 (本章完) 第五三八章 慧眼如炬(二更) 苏容来到老护国公的书房,老护国公扔给她几本手册。 他叹气“你这丫头,知道你要尽快走,时间不够,没法教你更多了,这些有我的手札,有别人的,你收着,闲来无事,自己看吧!” 苏容伸手拿起来,知道这几本手册珍贵,她立即说:“我不用带走,您给我半日时间,我就在您的书房看完,我能记住。” 老护国公一拍脑袋,“对,我倒忘了,你是有这个本事的。” 在昌州,他教导她时,便发现她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所以,才惊喜极了,恨不得将他一生戎马所学,倾囊相授。 他摆手,“那你快看吧!” 不带走最好,他也能留着给后继子孙们。 苏容看东西快,半日一晃而过,她记了个滚熟,眼见天色不早,她揉揉额头,起身与老国公告辞。 老国公道:“吃了晚膳再回去。” 苏容笑,“我去沈府吃,见见沈伯父和沈伯母。” 老护国公知道她时间不充裕,闻言也不强留,“行,那你走吧!” 该说的话都说了,也无需再多说,所以,苏容干脆利落地在晚膳前,离开了护国公府。 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听闻苏容走了,有些舍不得,约定后日一早,去城外给苏容送行。 苏容来到沈府,正巧赶上沈显归家,他今日在宫里议事殿已见过苏容,那时人多,他没说什么,如今见苏容抓紧时间上门来看他与夫人,笑着说:“你沈伯母就猜你会今日晚上过来,亲手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派人再三嘱咐我,晚上一定回来用膳。她倒是猜准了你果然来了。” 苏容嘻嘻笑,“沈伯母亲手下厨啊,那我可有口福了。” 进了沈府,沈夫人匆匆迎出来,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说:“我这满身的油烟味,你们爷俩先去说说话,我去换一身衣裳,咱们就开饭。” 苏容伸手去抱沈夫人,被沈夫人赶紧推开,“快起开,都是油烟。” 苏容没抱着人,只能与沈显去客厅说话。 沈显对苏容问:“这一回来京,我看你好像与上一回来京不同,与护国公府那小子,是有好事儿了?” 苏容笑,“您是看出来了?还是消息灵通?” 沈显道:“老国公回京后,每日都去上朝,眉开眼笑的,他以前可都是大朝会才会出现在早朝上,若只单单是因为周顾在南平立功,名扬天下,以老国公的性子,断不会如此张扬,我猜,定是有别的喜事儿。” 他推测道:“周顾对你的心思,明眼人,都看的清楚,护国公府所有人,都疼他,老护国公虽然嘴上不说,但为他费的心思在孙辈里,是独一份的。” 苏容笑“您慧眼如炬。” 她将与周顾重新订下婚约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了。也将与护国公府达成的共识一并说了。 沈显笑着感慨,“你拐走了老国公最看重的孙子,也难为还能让他笑得出来。” “大概是因为,老国公觉得,他去南楚做王夫,我一不会埋没他困居王宫,二我兵不血刃平息张平叛乱,以免于一场血战,换他一个孙子,对他来说,割舍虽心肝疼,但终究是疼爱他,想他如愿。”苏容道:“他心底没了症结,满意我,自然就心怀畅快了。” 沈显颔首,“是这个道理。” 他问:“谢远去南楚了?” “去了。” 沈显叹气,“他自那年离开后,到底再没踏足这京城一步。” 苏容道:“但他去南楚了。为了我。谢伯伯心怀宽广,对我娘,早已放下,是亲人之情。没踏足京城,也不是因为这是一片伤心地,而是因为,他帮我父亲整顿好江州后,便没多余时间再周折来京城了,毕竟南楚形势危急,她不放心我,想提前去做些什么,也是为我解忧。” 沈显失笑,“好吧!” 他怀念,“不知以后,是否还能见到他。” “会的。您与谢伯伯,都正值壮年,人生还长的很,往后几十年呢。”苏容道。 沈显笑,“但愿。” 沈夫人换了一身衣裳,很快就来了,挨着苏容落座拉着她手,问她一些近况,以及她怎么瘦了这么多等等。 晚膳吃了一个时辰,饭后,苏容又坐了大半个时辰,才在沈夫人恋恋不舍,多方面嘱托她照顾好自己下,告辞出了沈府。 第二日,她还没起床,便有一个人一阵风闯进了谢府,没人拦阻,闯进了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已起床,见到端华,对她笑着打招呼,“郡主竟来了?小七昨儿还说今儿一早去公主府拜访公主与驸马并找你玩呢。” 端华哀怨,“我怕她不去,听说她明儿就走了,实在等不住了,她这个没良心的,一点儿也不想我,我只能自己大清早的找来了。” 大夫人笑,“快进屋去吧,她还没起床,你可以喊醒她。” 端华点点头,冲进了屋子里。 苏容已醒来,坐起身,正在穿衣裳,见端华冲了进来,她连忙说:“我在离开之前,肯定会去看你的啊,你怎么对我没半点儿信任?” 她先发制人。 端华哼了一声,“咱们俩的交情,你觉得,信任值几个钱?” 苏容摸摸鼻子,默默穿好衣裳,下了床,伸手抱她,“好啦好啦,是我错了,我来京第一时间,应该去看你。” 端华也不是不懂事儿,她知道苏容是干大事儿的人,她的身份与她不一样,容不得她每日悠闲,她只求嫁个好男人就是了,但她不一样,她是要去南楚夺王位的人。她这次能回京,也是有要紧事儿,这是来之前,她父母嘱咐过她的,让她告诉苏容,若是她有空闲,就到公主府用饭,若是没空闲,她看看人就好,别打扰她的正事儿。 她伸手摸摸苏容,嘟囔,“怎么这么瘦了?你每日不吃饭的吗?” 苏容无奈,“受了一次重伤,差点儿没命,以后会养回来的。” 端华抽气,“真是太危险了。” 她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三九章 宴请(一更) 苏容得清平公主与驸马照拂过多日,她自然在离开前要去清平公主府看望一番的。 所以,她拉着没用过早膳便冲来谢府找她的端华用了早膳后,便一起乘车,去了公主府。 路上,端华避免不了的关心她与周顾。 苏容不客气地对她说:“你别惦记周顾了,他是我的了。” 端华瞪眼,“你的王夫不是选了夜归雪吗?怎么又成周顾了?”,不怪她想歪,立即盯着她,“难道你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苏容瞪她一眼,“不是。” 难免又对她解释了一通,她解释完,颇有些心累,想着她到底为什么要跟周顾当初解除婚约啊,若是早知道对这么多关心她与周顾的人多费了这么多的唇舌解释如今她与他的关系,她宁可不不做那害人害己的事儿。 端华听完,睁大眼睛,一时间晕晕乎乎的,难以置信,“所以说,你又吃回头草了?” 苏容:“……” 她无奈,“是。” 端华忿忿,“当初是谁,告诉我可以随便去找周顾,你不拦着,当初又是谁,警告我,让我不许打夜归雪的主意。怎么都是你?” 苏容惭愧,心虚,“所以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端华:“……” 她没好气“你骂自己,倒也是不留余地。” 她难以理解极了,“周顾哪里好了?竟然让你放弃夜归雪和夜相府?我可听我爹娘说了,夜相府和他,若被你得了,可是你的一大助力,若没有夜相府你这王位,可不好夺,没准被人啃的骨头都不剩。他一个人,能比得上夜相府偌大的助力吗?你是不是傻?而且夜归雪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说周顾如今名扬天下,而人家夜归雪早已名动天下了。同是一样的人,你怎么就放弃夜归雪了?” 苏容叹气“我不选夜归雪,夜相府依旧是南楚的保皇党,为南楚王鞠躬尽瘁。而我选周顾即便没了夜相府的助力,还有大梁。何况,对于周顾,我如今甘之如饴。就是想要他这个人。” 大梁借给她三十万兵马兵权的事儿,只有朝中重臣知道,清平公主与驸马,都不参与这等秘事,自然不知老国公为她出了这么个主意,大大减少了她夺权的危机。 端华啧啧,“说的可真好听,不是当初退婚的时候了。” 苏容伸手去捏她的脸,“反正周顾也不喜欢你,这事儿你一早就知道了,不是死心了吗?如今对着我,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怨气?” 端华拍开她的手,“我是担心你。” 苏容笑,“不用担心我,你放心,刀山火海,我都能闯过去。” 端华见她笑容明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你如今看起来,倒是比上次在京城期间,开心了很多,是因为周顾吧?那时退婚,你万分舍不得他,对不对?你退婚,那时也是为了他好,不全是为了你自己。” “嗯。”苏容承认,对她笑开,“人生最如意之事,莫过于我看上的男人,他放不开我的手。” 端华被酸的直冒酸水,“真肉麻,你快闭嘴吧!没眼看了。” 苏容伸手又去捏她,“你也能找到那个人的,别着急,慢慢走,大梁找不到,去南楚找。” 端华回捏她,恶狠狠,“你等着,我肯定也是能找到的。” 二人一路闹着,来到公主府。 驸马今日特意告假,清平公主早已得了苏容要上门的信儿,连忙让厨房设宴,又吩咐将苏容爱吃的糕点多做些,在她离京时,给她打包装盒带走路上吃。 公主与驸马十分感谢苏容,因为她,他们的好女儿端华,改变极大,不再纠缠周顾,不再钻牛角尖,不再时常因为周顾而发疯,能听得进去父母的话,在京中的风评也大为改观,人人提起端华,如今都频频点头,更有甚者,不少人有意跟公主府结亲,但可惜,就是端华一个也瞧不上,说就算嫁不了周顾,也得嫁的好看的人啊,她不想以后日日面对一个丑夫君。 公主与驸马虽然无奈,觉得这满京城,到哪里去找跟周顾一样好看的人啊,但幸好她年纪也不算大,可以满天下的慢慢找着。 总体来说,这一回苏容来京,登公主府的门,让公主与驸马都十分重视,虽早就有珍敏郡主的旧时缘故,本已十分怜爱她,但如今她要走了,下次不知什么时候再见,更为慈爱,看她跟看自家女儿端华一样,恨不得把好东西打包,都给她带走。 端华倒也不嫉妒,托着下巴看着她娘拉着苏容的手不松开,又哭又笑的问她此次去南楚,是不是就不回来了?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保护好自己,时常来信云云。 苏容一一回答,并且再三保证,她以后肯定会回来省亲的,并一连喊了好几声姨母,清平公主才止了哭,露出笑容。 在清平公主府逗留了大半日,苏容才离开。 傍晚,她在酒楼设宴,宴请江州考入京城,留在京城为官的江行、陈州等人,额外加了陆封严与赵舒。 众人没想到,她离开前,还特意宴请他们,尤其是陈州,差点儿抱着苏容痛哭,被苏容嫌弃地推去了一边,“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你规矩点儿,离我远点儿。” 陈州伤心不已,“你未婚夫夜二公子嘛,他都回南楚了,你怕他做什么?哥比你大,早就对你绝了心思了,以后哥只当你是妹子,抱一下都不行吗?” “不行,我未婚夫如今又是周顾了,京中多的是他的眼睛,你小心被他揍,也别做梦了,哥个屁啊,谁是你妹,滚滚滚。”苏容在陈州面前,是一点儿也摆不出淑女的样子,面对这东西,她总能嫌弃破功。 “你说什么?”陈州差点儿炸了。 苏容面对众人惊异看着她的视线,十分坦然,“就是他,你没听错。” 陈州半晌没说出话来,“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他找了半天词,才给她按了个说法,“你长得美,所以,未婚夫想换就换?” (本章完) 第五四零章 作别(二更) 谢临两天两夜没合眼,就是听他父亲传信,说苏容给他传话,她马上就走了,只在京中留三日。所以,他加紧办案,重要线索一找到,人便赶紧骑快马回了京。正巧赶上苏容在酒楼设宴,他连家都没回,直接找去了酒楼。 他到时,陈州正跟苏容在说周顾,说他得知她登门退婚周顾时,那时背地里还骂过她眼瞎,没想到,她如今眼不瞎了,又将人弄到手了,真是可惜了周四公子,落在她这个坏女人手里,暴殄天物。 苏容懒散地坐着,听他絮絮叨叨指责他,也不理他,不堵他的嘴,任凭他诌。 诌着诌着,陈州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苏容,我舍不得你啊。你这一走,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是不是有生之年都见不到你了?” 众人都被他哭的凄惨的模样惊呆,都看向苏容。 苏容扶额,“你一个大男人,哭个什么?谁说有生之年见不到了?我会回来省亲的。我大哥留在大梁,为父母姨娘姐姐们留在大梁,周顾的家在大梁,我们俩与大梁割舍不断的亲情。” 陈州抬起头,眼睛红肿,“那你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几年后吧!”苏容也不知道,“反正会回来的。” 陈州闻言又哭了,“好久啊。” 苏容无语“你再哭,我走了啊。” “别。”陈州吸着鼻子,用帕子擦脸,“你这没良心的女人,小时候我帮你写作业的交情,你看起来忘的一干二净,一点儿也不舍不得昔日玩伴。” 苏容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你好好干,以后但有大梁出使的任务,你主动请缨,也去南楚走一遭,我必重重款待你。” 陈州擦干净脸,“这还差不多。” 他那科举的成绩,本来是不够留京资格的,但因为苏行则要外放冀北,所以,为他在太子面前,讨了个恩典,他便留在京中,在礼部做了个小官。将来,他还真有可能出使南楚。 谢临进了包房,便看到了陈州在擦眼泪,眼睛红肿的跟哭了三天一样,他纳闷,“这是怎么了?” 陈州不好意思,“谢小王爷来了啊?没怎么,我、我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众人都暗笑,想着他这沙子进的可大颗粒,眼泪差点儿把他们所有人都淹了。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这陈州竟然是这样的陈州,而苏七小姐,烦躁起来,脏话都对着他出来了,想着俩人打架那些过往,觉得十分好笑又唏嘘。 苏容身边放了一个空座,是给谢临留的。 谢临来到后,坐在那处空座上,对苏容拱手,“七小姐,多谢啊,还给我留个你身边的座位,真是受宠若惊。” 他这个跟周顾打架的人,没想到有一天,每天都念着周顾。哎。为了听听他的事儿,这两日都累疯了赶回来。 苏容亲手给他倒了一盏茶,“小王爷先暖暖。” “多谢多谢。”谢临捧着茶喝,“我就是想周顾了。” 苏容知道,她对凤凌说:“我们姐弟中间特意给你留了位置,就是为着让凤凌好好跟你说话的。你要听他的事儿,让凤凌给你说吧,我那些日子在养伤,没跟着他一起闯军营,是凤凌与他一起的,他最清楚。” 谢临立即转向凤凌,“兄弟,快说。” 凤凌瞅了苏容一眼,心想他就是一块砖,他姐需要他往哪里搬,他就往哪里搬。 他只能跟谢临说起南平的事儿,那些惊心动魄,那些筹谋算计,那些以谋止杀。 一大桌子人,都渐渐止了话,听凤凌讲。 谢临听的热血沸腾,“哎,我当初怎么就没学好武功。” 众人都心有同感,他们这里,几乎都是读书读出来的,不像周顾,是真真正正文武双全。 众人喝酒到半夜,谢临喝了个半醉,勾着凤凌肩膀,“兄弟,你再见到周顾,替我跟他说一声,他做了王夫,苟富贵,勿相忘啊。” 凤凌无语,“行,谢小王爷放心,我一定转告给姐夫。” 谢临啧啧,“姐夫都叫上了,真让人嫉妒。” 他直起身,对苏容说:“七小姐,我跟他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但其实,我是嫉妒他招女孩子喜欢。他出门果子手帕堆满车,我就没这待遇,后来我俩聊起来,他说他那时可生气了,凭什么他要被果子砸,而我一身轻松。你看,这人啊,不同的想法,但相同的生气。” 苏容笑,“还有这事儿?” “是呗。”谢临叹气,“所以,你对他以后好点儿,他那人,我以前总觉得他会孤独终老,谁知道,他是真命好。” 可不是命好吗?全天下只一个苏容,连夜归雪都败在了他手里,被他给将人拴住了。这福气,给别人,都抢不去。 苏容点头,“放心。” 她已不知道多少次对人说放心了,哎,看来她不对周顾好都不行,会天打雷劈的。 众人在酒楼门前,又耽搁了好一番,江州的人,一一个拱手跟苏容告辞,对她多加嘱咐。 江行更是说:“愿七小姐,一朝荣贵,我等届时把酒遥祝七小姐御极南楚,威赫宇内。” 苏容笑着接受嘱咐,“好,必不负诸君所望。” 上了马车,凤凌揉着额头,“姐,你是不是舍不得大梁,舍不得亲朋故友,舍不得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 苏容眼底涌上些许水色,“是啊,舍不得。” 舍不得从小长大的这片土地,舍不得这片土地上的父母亲人,舍不得昔日玩伴,舍不得结交的友人,舍不得每一个人。 “幸好姐夫什么都不要了,也要随您去南楚。”凤凌小声说:“否则,您会更难受,更难离开。” “嗯,幸好有他。”苏容点头,“是我之幸。” 她长舒一口气,“明日一早启程,出了京城,拐个道,从江州走,我总要跟父亲和姨娘们作个别。” 凤凌颔首,“咱们明日什么时候走?” 苏容想着说要送她的人她最怕十里长亭依依惜别,泪洒衣襟了,她不想见那场面,便果断地说:“现在,马上就走,不等明日一早了,明早让母亲给各府传个信,不必送了。”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四一章 道别(一更) 凤凌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他也不想她姐被众人惹哭。 但是他还有一点儿担心,“那太子殿下呢?他也说明日送您。” 苏容顿了一下,“现在去东宫,寻他道个别。” “啊?”凤凌咧嘴,“姐,太晚了,不太好吧?” “没事儿太子不见得睡下。”苏容对外吩咐车夫,“去东宫。” 车夫一挥马鞭,转道去了东宫。 果然如苏容所料,燕回声并没有睡下,他坐在书房里,正在处理奏折。听人禀告苏容来了,马车停在宫门口,对人询问他是否已睡下,说若是睡下,她就走了。 燕回声愣住,看向窗外,夜色漆黑,他又看向更漏,已过了子夜了,她这时候来,是有要事儿?他立即站起身,出了书房,向宫门口走去。 来到宫门口,苏容已下了马车,正靠在车前立着,见他来了,对他一笑,“我猜测表哥应该没睡下,但又觉得打扰你不太好,所以就没进去,让人问一下。” “出了什么事儿?”燕回声对她问。 “没出什么事儿,就是我打算现在启程离开。”苏容揉揉额头,“今儿晚上,在酒楼里与江州那些人吃饭,被陈州哭的心里不太好受,想着明儿一早走,又得经历一遍,索性不如今夜离开。” 她叹气,“我不想所有人都挨个排着队抱着我哭,就来跟你打个招呼,我要走了。” 燕回声点头,“好。” 苏容看着他,“只一个好吗?没有别的要交待的啦?那我走了?” 燕回声失笑,“你能来跟我打个招呼已是让我觉得看重了,至于交待,你收好我给你的令牌,一路小心,常来信。” 苏容点头,“好。” 燕回声想了想,又道:“我将云岸给你如何?” “啊?”苏容惊异,“云岸可以是你最得力的人,怎么想着给我?” “在你没进京之前,他从江宁郡回来,便被我派去了南楚,对南楚如今的情形,已摸的清楚。而且,他武功不差于凤凌。当日你因张茂,与凤凌分开,可见你身边的暗卫,最得用的只凤凌一个,一旦将他派出去后,你身边便无更得用之人了。所以,我将云落给你,你可以差遣他去做一些凤凌能做的事情。”燕回声道。 苏容摇头,“表哥,不用,云岸是你身边得用之人,我清楚,否则你也不会将他派到江宁郡,又派到南楚,我不能要他。你放心,你借了我三十万兵马,已足够好用了,更何况,我身边除了凤凌,也还有扶舟。并不缺人用。” 燕回声看着她,“你放心,给了你的人,孤便不会再通过他传递消息。” 苏容笑,“你将三十万兵马都借我了,南楚的暗桩都给周顾了,我还怕你传递消息?” 燕回声闻言也笑了,“真不要?” “真不要。”苏容道:“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也罢。”燕回声见她真不要,也不强求,“若是秦若不跟你走……” “他不跟我走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强人所难。”苏容道。 燕回声笑,“孤的意思是,他的确是个有才华的人,若一直待在苦寒之地确实可惜。他不跟你走,无非是放不下秦家人,你大可执孤的令牌,找到当地州府,将秦家人关照一番,让他放心随你走就是了。” “这样啊,没问题。”苏容痛快点头,“多谢表哥想的周到。” 燕回声看着她,话说到这里,该说的,都说了,他走上前,伸手抱住苏容,“表妹,珍重。” 苏容顿了一下,笑嘻嘻的,“表哥,珍重。” 燕回声放开她,“别太纵容周顾。” 苏容眨眨眼睛,“等你有了喜爱的太子妃,再跟我说这话,看你纵不纵着人。” 燕回声气笑,“走吧!” 苏容转身跳上了马车,坐好后,探出头,往外挥手,“表哥,回去吧!” 燕回声点头。 苏容落下帘子,马车驶离。 燕回声目送马车走远,融入夜色中,拐过长街,不见踪影,他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小全子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殿下回府,从门里走出来,跺着脚说:“殿下,这夜里太冷了,您仔细身体,赶紧回去歇着吧!” 燕回声“嗯”了一声,又站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宫门。 马车上,凤凌远离东宫后,小声跟苏容说:“姐,太子殿下喜欢你。” 苏容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凤凌嘻嘻一笑,“我姐这么好,自然招人喜欢,您救过太子殿下的命,他喜欢您也不奇怪。” 苏容不想搭理他。 凤凌识趣地闭上了嘴。 马车回到谢府,因暗卫提前传了话,月弯与赵嬷嬷早已收拾好行囊,等她回府。 大夫人见了苏容便瞪着她,“不是说好明日吗?怎么这么急?连开城门也不等了。” 苏容叹着气将原因说了。 大夫人伸手点她额头,“行吧,那你走吧,要走赶紧走,别磨蹭了。” 苏容有点儿意外,“母亲,您不应该舍不得我,抱着我哭一通的吗?” “滚。”大夫人嫌弃她“你不是说站稳脚跟后,接我去南楚小住吗?我舍不得你什么?多长点儿心,保护好自己,然后想着回来接我。” 苏容笑,“没问题。” “你的姐姐们,都早已睡下了,我没让人惊动她们,免得他们围着你红成兔子眼。”大夫人又道:“要走就赶紧走吧!” 苏容主动伸手抱住大夫人,“母亲,您要保重,有些许小麻烦,不好意思去麻烦太子殿下,就找去护国公府、沈府、清平公主府,再不济,去找谢临,他也能帮您解决了。” “知道了谁吃饱了撑的,敢没事儿给咱家找事儿啊,明眼人都瞧着呢。”大夫人对她摆手,“快别啰嗦了。” 苏容头一次被她嫌弃啰嗦,有些好笑地放开她,“行,那我走了。我找朝廷借了三十万兵马,进了南楚,谁不服,我就打谁,所以,您不用天天担心我。” 大夫人顿时笑了,“行。” (本章完) 第五四二章 江州(二更) 离开谢府,苏容的马车向城门而去,有太子的令牌,很快就出了城门。 大夫人在苏容离开后,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在身边人催促她回去歇着时,她才红着眼睛掏出帕子擦眼角,“我好好养大的女儿,就这么便宜了南楚王。” 说舍得,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有多不舍得。 “走了一个七小姐,还剩六位小姐呢,您还有六个女儿呢。”伺候的嬷嬷小声说。 大夫人吸着鼻子,“倒也是。” 但这六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也不及那一个小混账,让她从小就操心,长大后,远离她万里,自此后牵肠挂肚。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回到屋子里,看着冷清清的屋子,对嬷嬷说:“吩咐人明儿一早就去各府送信,免得大家伙折腾出城去送她,送个空。” 嬷嬷应是,“夫人放心,老奴这就交待下去。” 于是,第二日清早,大夫人派出送信的人到各府走了一遭,赶在各府亲眷出门前,传了话。 盛安大长公主叹气“这孩子,竟是半夜走了。” 国公夫人也没料到,“她这性子,显然是不想兴师动众。” 盛安大长公主无奈,“这一回走真不知再什么时候见了,一两年是短的,三五年兴许也是有的。” 国公夫人琢磨道:“南楚王女大婚,咱们家总要去人吧?兴许用不了那么久。” 盛安大长公主眼睛一亮,伤感顿失,“对对对,咱们总要去的。” 她最疼爱的孙子,大婚时,怎么可能不去观礼?别说万里,就是几万里,她也要爬去。 其余各府众人听闻苏容半夜走了,也都作罢,端华气的跺脚,“她明明说让我送她的,竟然偷偷走了,不讲信用。” 清平公主看着女儿,她也没想到,两个姑娘会一见如故,到了如今,交情极深,她为苏容找理由,“她又不同你,兴许是有了什么急信,半夜匆匆离开了,也是没法子。” 端华泄了气,“好吧!” 苏容夜半出了京城后,一路快马加鞭向江州走,日夜兼程,七日后,到了江州。 苏旭从赴任江州后,一直忙于公务,脚不沾地,直到将江州诸事步入正轨后,他才得以空闲,这一空闲下来,便觉得府中空荡。 以前苏家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自从夫人与儿女们都离开后,他便觉得不热闹起来,哪怕他的六个妾室都在府中,他也觉得空阔。 尤其是自从谢远离开江州后,他更是觉得除了每日处理公务后,便无聊得紧。 这一日,他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没什么胃口,坐在桌前叹气。 几位姨娘们对看一眼,也都没什么胃口,以至于,一盏茶都过了,没人动筷子。 苏旭察觉到众人沉默,拿起筷子,“吃吧!” 众人也都慢慢拿起筷子。 饭后,三姨娘忍不住说:“老爷,夫人有一个月没派人送信回来了吧?” “嗯。” “哎,京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夫人连信都断了?”三姨娘又问。 “应该没什么事儿,行则与小七都出京了,张平谋反,此乃大事儿,朝廷动兵,她大约是担心得紧,没心情写信回来。”苏旭自诩了解大夫人。 几位姨娘一听,也齐齐跟着担心起来。 “你们不必担心,张平暴毙,朝廷胜了,不日应该就会来信了。”苏旭道:“再等两日,她若还不来信,我派人去信问问。” 几位姨娘齐齐点头。 二姨娘犹豫片刻试探地说:“老爷,妾们也想去京城。免得夫人一个人,操持三个小姐的婚事儿,忙不过来,妾们过去,也能给夫人搭把手。” 苏旭瞪眼,“你们都走了我呢?” 二姨娘顿时闭了嘴。 苏旭没好气,“一个个的,都想走,就把我孤家寡人的留在府里吗?你们可真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哪能呢,老爷别生气。”三姨娘最会哄人,“咱们女儿出嫁,一下子出去三个,我们当娘的,总不能都让夫人一个人受累,什么也不管啊。” 苏旭想想也是,“所以,你们都走了,我呢?” 谁都能走,他是走不了的那个人。 四姨娘笑着说:“老爷别闹,没人要扔下您,这样吧,让三位要嫁女儿的姐姐去帮夫人,我们不嫁女儿的,留在家里陪您。” 五姨娘、六姨娘都点头,“这样可以,我们没意见。” 众人都看向苏旭。 苏旭看着眼巴巴那三人,叹了口气,“行吧!你们收拾一番,进京吧!” 事情说定后,三位姨娘立即去收拾行囊了。 四五六姨娘知道苏旭心情不好,陪着他说话。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大喊着禀告,“老爷,七小姐回来了!” 苏旭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四姨娘立即说:“好像是说小七回来了?” 五姨娘、六姨娘齐齐点头。 这是外面又大喊,“老爷,七小姐回来了!” 苏旭腾地站了起来,大喜,“还真是小七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出了房门。 四五六姨娘也惊喜,连忙齐齐跟在他身后冲了出去。 苏容下了马车,活动活动手脚,抬步往里走。 府中的下人见了苏容,都十分惊喜,一个个的都喊“七小姐”,苏容笑,一边往里走,一边跟下人们打招呼, 刚走不远,便见苏旭从里面冲了出来,健步如飞。 苏容顿时乐了,“父亲,您跑什么?小心栽跟头了。” 苏旭喘着气停住脚步,对她上下打量,眼里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 他还以为,她这时候,早去南楚了。 苏容道:“回来看看您和姨娘们。” “你这是从哪里来?”苏旭说完,看到了她身后的月弯与赵嬷嬷,问:“京城?” “对,从京城来,回家看看,然后我就去南楚了。”苏容伸手挽住他胳膊,“父亲,听母亲说,您想我了?” 苏旭本来惊喜着,听她说回家看看就去南楚,顿时不笑了,“在家待几日?” 苏容道:“明日走。”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四三章 大哭(一更) 苏旭叹气,“明日就走啊?” 他舍不得地说:“就不能多待一日吗?” 苏容无奈,“我那亲爹,他被人暗算受了重伤,病着呢,我怕我再不去,他撑不住。不好再耽搁了。” 苏旭闻言立即说:“那是得赶紧去。” 她女儿夺王位,才是大事儿。 一行人往里走。 大姨娘二姨娘三姨娘正在收拾东西,听闻苏容回来了,立马都撂下手里的事情,匆匆从自个儿住的院子往外跑。 来到前厅门口,正与苏容撞上。 苏容笑着对三人打招呼。 三人顿时围住她,你一言,我一语,有人说她瘦了,有人问她怎么回来了?有人说还以为她去南楚了。 整个刺史府,顿时热热闹闹。 进了前厅,苏容喝了一盏茶,才说起姨娘们都关心的大夫人和众位小姐们的事儿。 听她说一切都好,众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苏容听说三位姨娘要进京,点点头,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在她看来,三人进京也好,也能让大夫人少些劳累,由三人分担些,毕竟备嫁也不是干等着期间三书六礼,很多的事情要操持。 苏旭一直在一旁听着,等苏容与姨娘们都说完了话,他才将人都打发走了,厨房送来饭菜,他陪着苏容坐在桌前,与苏容单独说话。 他问苏容,“南平的战事,都传到江州来了,说周顾如何如何厉害确实如此?” “嗯。”苏容点头。 苏旭看着她,“你母亲上一封来信说你又退了与夜归雪的婚事儿,再选周顾了?” 苏容又点头。 “你呀。”苏旭叹气,“真能折腾,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没与夜相府交恶,真得夸人家大度。” 苏容头也不抬吃的极香,“我也没想到嘛。” 她摸摸鼻子,“虽然没交恶,但夜相对我出尔反尔,肯定是不满极了。但他也是没法子,他一直以来支持我亲爹,若不想抛弃我亲爹,与南宫家同流合污,只能扶持我。” 苏旭担心道:“这么说来,南楚形势严峻,你去南楚,着实危险。” “没事儿,我有三十万兵马呢。”苏容道:“朝廷借了我三十万兵马,我带去南楚。” 苏旭震惊,“这、陛下竟然借给你兵马?” 还三十万,这个数字,真是闻之震撼。 “对。”苏容简单说了老国公如何给她出主意,达成她与大梁借兵帮养的双赢。 苏旭听完,感慨又敬佩,“不愧是老国公。” 一般人想不出来,也不敢想。 “是啊,姜还是老的辣。”苏容见苏旭也拿起筷子奇怪,“父亲,您不是吃过午膳了吗?” “早先没胃口,没吃几口,如今见你吃的香,再跟着吃些。”苏旭拿起一个鸡爪子啃。 苏容点点头。 父女二人一边吃一边说,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聊苏容在南平时候的事儿,聊给了周顾一封亲笔的婚书,聊苏行则授命去冀北城任职,她会转道冀北,再跟他道个别,毕竟在边境时,人太多,都没能好好私下里说说话。 二人这顿饭吃了一个半时辰,才散场,苏容回自己的院子歇着,苏旭则去找赵嬷嬷和月弯,询问苏容都缺些什么,赶紧给她准备,路上带着。 赵嬷嬷对苏旭摇头,“大人无需准备,七小姐什么都不缺,从陛下到太子,再到京中各府,都送了七小姐不少东西,但七小姐喜欢轻装简行,都留在京城谢府了,只带了些随身所用,她嫌弃赶路累赘。” 苏旭道:“这孩子,一点儿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 月弯在一旁道:“老爷放心,我家小姐说了,她亲爹没养她,她去了南楚,得好好让他养,吃他的喝他的花他的,您的就省着给大公子娶妻和给六位小姐做嫁妆吧!” 苏旭乐呵,“倒也对。” 他乐了一会儿,又伤感,“哎,我好好的女儿,便宜楚荣了。” 月弯道:“大夫人也这样说。” 不愧是夫妻。 苏容回江州,只为了看看苏旭,所以,在家里待了半日又一夜,第二日天亮,在苏旭和六位姨娘红了眼眶极其不舍中,启程离开了江州。 她离开后,苏旭转身,蹲在地上,双臂抱住自己,痛哭失声。 几位姨娘们都惊呆了齐齐喊老爷。 苏旭一边痛哭一边说:“小七走了,彻底离开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了。” 大姨娘劝道:“老爷,小七不是说了吗?等她在南楚站稳脚跟,便回来接夫人去小住,咱们乐意去,也可以去。” “是啊,老爷,您快别哭了。”其他姨娘也劝。 苏旭道:“你们都能去,我呢?我走不了啊。” 三姨娘小声说:“您可以辞官嘛。” 苏旭:“……” 也是。 他顿时不哭了,站起身,用帕子抹眼睛,“你们都把刚刚的事儿忘掉,刚刚那个哭的没出息的人不是我。” 六位姨娘:“……” 她们齐齐对看一眼,憋着笑,附和,“是是是,不是您,刚刚没人哭。” 离开江州城,苏容坐在马车里,对月弯、赵嬷嬷、凤凌三人说:“父亲在我走后,指定得哭。” “老爷最疼您了。”月弯道。 “是,父亲最疼我,明明只我不是他亲生的。”苏容揉揉脸。 她永远记着,从小到大,他父亲有多宠她,只要面对她的事儿,从来都是行行行好好好是是是,哪怕她跟人打架闯祸让家里往出赔银子,他也只苦着脸跟她说让她别再败家了,否则家里都快被她败没了,只能喝西北风了。 姐姐们小时候一个个的可嫉妒她了。 马车往北行驶,驶离江州,走最近的路日夜兼程通往冀北城。 半个月后,来到冀北,城门盘查一番后,放她通行,她进城后,没走多远,苏行则便收到她来冀北的消息,匆匆迎到了街上。 他看着苏容第一句也是说:“怎么又来冀北了?是来绕路看我?” 苏容点头,“不看你一眼,我走了也不踏实,反正已耽误这么久了,不差再耽搁几日。” 苏行则戳穿她,“你是因为谢先生与周顾先后去了南楚,觉得有他们在南楚,自己多耽误些,应该也不会出大事儿,才这般不紧不慢吧?” 苏容道:“哪里不紧不慢了?本来打算在京城待十日,只待了三日,我走时,母亲不舍极了。” 她让苏行则上马车,“我只在你这里待半日就走。” 苏行则是骑马来的,一直跟在她车前说话也累,索性下了马,上了她的马车,“想吃什么?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苏容当即说:“不用让厨子做了,冀北有名的火烧醉鹅,我上次匆匆来,没吃上,就去醉鹅坊吃它吧!” 苏行则点头,“也好。” (本章完) 第五四四章 祝福(二更) 这一次来冀北城,距离上一次不足一月,但冀北城有着明显的变化。 若说上一回的冀北城是阴云笼罩上空,整座冀北城是压抑灰暗的,那么如今的冀北城,就是明媚的活泼的,虽依旧是大冬天里,但处处透着生气。 这是新上任的州府,苏行则的功劳。 张家所有人入狱,朝廷命令下达后,张家被诛九族,因苏容为张茂求情,太子法外开恩,张茂亲母幼弟,免于死刑,判了流放。 苏容坐在醉鹅坊里,对苏行则竖拇指,“大哥,厉害啊,短短时间,让冀北城换了一番风貌。” “这要感谢张家那两位,在军中时,得知我要来冀北城赴任,便派了人助我。他们对冀北城最是熟悉,有人相助,我自然上手极快。”苏行则道。 苏容点头,一边啃着醉鹅一边问:“张茂的母亲幼弟,被流放之前,可见了张茂一面?” “见了。”苏行则道:“我派人将她们在流放前送去了军中,不过据说张母见了张茂后,破口大骂甚至动了刀子要杀他,说他是孽子,后悔生了他,若是早知道,在他出生时,就会掐死他什么的,张茂挨了骂,一言未发,胸口也被张母匕首刺了一刀,他的幼弟年纪小,倒是没说什么只哇哇大哭,本来将他们暗中安置免于流放之苦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发生这样的事儿,张茂没提安置,官府便派人将他们送往流放之地了。” “张母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没有张茂投靠我,他早就死了,张家也夺不了天下,一样是诛九族的下场。她之所以免于被诛杀,应该感谢她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否则她最疼爱的小儿子,也一样是死。如今她两个儿子都活着,她对张茂哪儿来的恨?竟然还对他动刀子?”苏容道:“张家唯二的两个聪明人,只张茂和张运罢了。” 苏行则道:“张夫人大约是做着皇后梦,如今梦破碎了,自然恨张茂,一腔怒火,怨他害了张家。” “可笑。”苏容评价一句。 苏行则道:“这样也好,张母与张茂也彻底断了母子亲情,以后张茂也不必再惦记生恩了。” 苏容问:“他伤的重不重?” 本来就受了腿伤,还没养好,又被刺伤。 “重,但有章大夫在,无性命之忧。”苏行则道:“本来他是能躲开的,但没躲。” 苏容点头,她能猜到张茂当时没躲的心思,一刀断了亲情,她母亲既然对他下得去手,他也不用再顾忌什么母子亲情了。 苏行则又道:“张家私库里的金银,账面上的,都已充没国库。” “不在账面上的呢?”苏容问。 苏行则看着她,“不在账面上的,本来是张平自己攥着,但张平一死自然就落在了张运手里。张家在几年前,开采了一座金矿,用于养兵,不知用了多少,还剩多少。因张运是你的人,我便没让人寻根究底地查了充公。” 苏容笑,“既然到了张运手里,你就算查,也查不出来。” “短时间查不出来,但长时间,不见得查不出来。难的不是查出来,而是让他吐出来。”苏行则道:“不过他既已是你的人,此举便没必要了,我跟你说一声,此事也会跟太子殿下奏报。” 苏容点头,问苏行则,“大哥可知道,如今边境我找朝廷借的那三十万兵马,军饷从哪里出?” 苏行则一愣,“你没给军饷?” “没给。” 苏行则看着她,“因那三十万,本是收服的张平私下豢养的冀北军,不在朝廷编制中,朝廷也没拨军饷。” 苏容顿时笑了,“所以,没用我操心,也没人找我要军饷,应该是张运在养这三十万兵马。” 苏行则手按在额头上,揉了揉,“我竟将此事忽略了。”,他问:“此回进京,你找朝廷借兵,可有为难?” 苏容摇头,“没有,陛下很痛快地答应了,朝中重臣也没有意义,我签了协议,三十万兵马可直接拿着虎符与陛下圣旨直接带走。” 苏行则颔首,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用过饭后,出了醉鹅坊,苏行则带着苏容回府衙。 路上,他问苏容,“母亲和家中妹妹们可好?回江州见了父亲与姨娘们,他们可好?” “都好。”苏容道:“母亲舍不得我,我答应她,待在南楚站稳脚跟,接她去小住。” 苏行则笑,“你这一走可好,将母亲的心也带走了。” 苏容抿着嘴笑,“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早些娶妻,母亲为了孙子,指定拴在你身边。” 苏行则气笑,“这样的话,还是去栓你吧!” 回到府衙后,苏容并没有去歇着,苏行则处理公务,她则也跟着去了书房陪着,整整待了半日,直到用过晚膳,她继续启程,离开了冀北城。 苏行则本打算将苏容送出城,被她强硬地拦住,“大哥留步吧,在京城,我没要人送,在江州,父亲与姨娘们要送我,我也没同意,如今来了冀北你也不要送了,免得惹我难受。” 苏行则无奈,在门口停住脚步,看着她。 苏容主动伸手,抱住他,“大哥,父母亲永远是我的父母亲,你也永远是我的大哥,姨娘姐姐们也永远是我的姨娘姐姐们,哪怕我去了南楚,这些都不会变。” 苏行则眼眶一红,手摸摸她头,“你知道就好,保重。” “嗯。”苏容放开他,上了马车。 马车走远,苏行则立在府门口,直到车马身影消失,他依旧久久站立。 他想起从小到大,他跟七妹过往的一幕幕。那时,以为他要对她操心一辈子,毕竟她实在是太让人操心,哪怕嫁了人,他这个做大哥的,也是不得省心的,兴许没准还会为了她隔三差五去敲打妹夫,从没想过,她会去南楚,将来有一天离他万里之遥,且不让他跟去。 那么,他只能祝她,诸事顺遂,荣登贵地,往后年年康乐,岁岁安平。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四五章 南淮城(一更) 冀北城到边境三十万兵马大营,路途并不远。 苏容出了冀北城后,日夜兼程,三日后便回到了军营。 江逐等人见她终于回来了,迎上她,对她道:“七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据说南楚王的处境十分不妙,咱们得赶紧走。” 苏容点头,“我知道。” 她一直没收到周顾与张运的书信,就连飞鹰传书也没有,可见南楚内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否则周顾不可能不给她传信,一直没有传信,想必是怕暴露踪迹。 她当即下令,“启程吧!” 江逐看着她,“要不,您休息半日?” “不必,一路乘车,都在车里待着,并不十分累。”苏容摇头,若是她与凤凌两个人,自然是骑马的,但因为带着月弯与赵嬷嬷,月弯还好,年纪小,禁折腾,赵嬷嬷年纪大了,不禁折腾,所以,哪怕日夜兼程,也慢了好几日。 江逐见她如此说,便点头,当即吩咐了下去。 三十万兵马,拔营启程,离开大魏的边境,前往南楚方向。 大魏城内,一直盯着南楚边境的动静,听说终于撤兵了,速速禀告太子元照。 元照皱眉,“耽搁了这么久才退兵,可查出来为何?” 禀报的人摇头。 元照吩咐,“去查。” 大军启程后,苏容见张茂由人抬着上马车,她走过去,站在车前,问张茂,“可还好?” 张茂见到她,露出笑容,“七小姐放心,还好,伤口本已愈合了,但章大夫怕我落下病根,让我不准走动,多养几日。” 苏容点头,“是该仔细养着。” 她见张茂瘦了极多对他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一生的,也有半生的,有十年二十年的,也有一天两天的。亲人之间,虽因着血缘,但也如此。你做了你应该做的,其余的,便不必徒增烦扰,毕竟,有些事情,即便烦扰,也毫无办法。” “我明白。从我决定的那一刻,便料到了今日。”张茂笑了笑,眉目舒淡,似乎真看开了,“多谢七小姐,我已不在意了。” 毕竟,该还的,他已尽自己最大能力还了,保住了他们的命,至于富足安稳的生活,亲母不要,那就不怪他了。 宁泽凑近苏容,对她问:“七小姐,您怎么耽搁这么久才来啊?” “在京中待了三日,与朝廷签了借兵协议,又去各府走了一遭,道别一番,出京后,回了江州一趟看望我父亲,又稍微绕路去冀北城看了我大哥。”苏容道。 宁泽挠挠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又遭到刺杀了吗?” “没有。”苏容摇头,“大梁朝廷内太平,大皇子、二皇子死后,无人威胁太子,四皇子早已投靠太子,其余小皇子更不敢有丝毫野心,也就没有人想杀我了。至于南楚,南宫家和宗室与我那亲爹和夜相府两派内斗得厉害,而我谢伯伯与周顾、张运都去了南楚,如今想必早已搅入了乱局,南楚再无人能腾出手来大梁杀我,所以,一路上十分顺利。” 宁泽道:“我就是有些担心周兄和运兄。” 苏容点头,“不必担心,太子在南楚的所有暗桩,早已给了周顾,他们自保没问题。大不了拖延时间,等着我去就是了,他们聪明,不会硬拼的。” 宁泽顿时放心了,“那就好。” 他问苏容,“我听您刚刚跟江逐说绕路苦寒之地的南淮城?那里是流放之地,您要去那里收人?” 宁泽已不是昔日的宁泽,如今他潜力发挥出来,人也聪明了不少,听到苏容说绕路南淮城,便一下子就想到了苏容大概是有什么目的。毕竟,这么多人,都是她收的。 苏容笑,“前御史中丞秦源的儿子秦若,据说是个人才,太子已答应我,若他乐意跟我走,我便将他带走。” 宁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中肯道:“我也听说过他当初秦家落难时,我大哥还为他可惜来着,说秦源迂腐,可惜了秦若,生在秦家。若不是秦家落难他入科考的话,定然也是金榜题名。” 能让太子燕回声也评价一句有才的人,自然是真有才。 沈怡走过来,看着二人,“说什么呢?怎么还不上马车?队伍都走了。” 苏容止住话,“这就走。” 她明白沈怡的意思,跟着她上了一辆马车。 上车后,沈怡问苏容,“关于我的事情,可是败露了?陛下跟太子怎么说?” 苏容道:“陛下还不知道,我也没主动说,跟太子殿下说了,他不在意,说若是将来,你的儿子能回大梁夺了帝位,那是他的本事。” 沈怡笑,“我生的孩子,以后姓沈,夺什么帝位啊?那个位置,累死累活,不得自由。说一句九五至尊,何等尊贵,但说白了,陛下这一辈子,才出过几次皇宫?没意思极了。” 苏容看着她,提醒道:“师姐,你别忘了,你说这话前,先想想,你面前还有一个将来被困在帝位上的人。” 沈怡笑的明媚,嗔了她一眼,“你能一样吗?你将来若想出去玩,有周顾帮你呢。” 苏容立即说:“我若是将来出去玩,也会带上他一起,就把你搁在宫里,替我稳固后方。” 沈怡:“……” 果然是她的好师妹! 从大魏边境,到南淮城,足足走了二十日。 这一日,来到南淮城。果然是流放之地,处处寒苦荒凉。 罪人们被流放到这里,若有人打点,会安排轻松一些的活计,无人打点的人,都被官府安排极苦极累的活计。哪怕是大冬天里,依旧被官府的人拿着鞭子督促着干活。 三十万兵马来到,驻扎在南淮城外。 当地州府得了消息,赶紧带着一众官员来拜见。 苏容拿着太子的令牌,亮给州府官员,“我要见秦若。” 为首的王大人连忙说:“秦家人都在采石场做活,下官这就让人去将他喊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劳烦你派个人带路。”苏容道。 王大人立即说:“下官哪能让您自己去?下官陪您一起去,七小姐请!” (本章完) 第五四六章 采石场(二更) 苏容在大梁的名声,早已随着东宫起势太子坐稳储君之位而如雷贯耳,哪怕这苦寒之地的南淮城,也名声震得响。 苏容闻言不再推脱,“那就多谢王大人了。” 王大人连忙道:“七小姐客气了,您请。” 苏容点头。 于是,王大人带路,苏容去了采石场,宁泽喜欢凑热闹,追在凤凌身边,也跟了去。 路上,王大人试探地问:“七小姐,您带这么多兵马来此是……” 苏容看了他一眼,“王大人很好奇?” 王大人顿时一哆嗦,赶紧表态,“不、下官不好奇。” 他后背因苏容这一眼被冷汗浸湿,拼命地回忆为官这些年,在南淮城,他有没有干什么大逆不道为祸朝廷的事儿,他觉得好像没有,但也不敢说他没干私吞贪墨收受贿赂的小事儿,毕竟天高皇帝远的,而被朝廷发配到这里的都是罪臣罪人,他欺辱些,也没什么吧?若是他不狠着点儿管教人,可是管教不住的,毕竟,时常会有逃跑的犯人,他得把这块地方管的没人敢跑才是正理。 “王大人放心,我不是冲着你来的。”苏容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王大人顿时大为感动,整个人因这句话活了过来,一边抹着汗一边说:“多谢七小姐,咱们这南淮城,荒凉苦寒贫瘠,犯人五花八门,有江洋大盗,也有贩夫走卒,还有落难的官僚家眷,下官有些时候,动用些非常手段,也是被逼无奈,否则真管不住人。” 苏容点点头,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她懂,太子燕回声更懂。 采石场,大冷的天,兵卒们拿着皮鞭敲打督促偷懒做不动活的犯人,放眼看去,整片山都是衣衫褴褛在兵卒的强硬督促下做活的人。 王大人小心翼翼地说:“护国公府的周四公子,曾让人给下官递过话,让下官略微照拂着点儿秦家人,尤其是秦若。下官不好拂了周四公子的面子,便安排秦家人做些轻松的活计,本给秦若安排了记账,但他心疼母亲,便与母亲换了往筐篓里装碎石的活。” 苏容点头。 王大人打量苏容脸色,见她神色如常,他又放心了些,对身后一人招手,“快去将秦若喊来。” 一人应声,立即去了。 王大人对苏容说:“前面路难走,山上随时有可能掉碎石,乌七八糟的,七小姐,咱们就在这里等吧!” 苏容点头,“行。” 她看着面前的环境,倒也没什么意外,苦寒之地的罪人,就是这般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也不一定能休息。被朝廷发配到这里的人,无召无特赦,不得出去。 她是为秦若而来,也没打算破坏这里的规矩。 “那边有暖棚。七小姐,咱们去暖棚里等?”王大人又问。 苏容没意见,点了下头。 暖棚是用来给监工的人休息之用,很是简陋,但好在整洁不脏乱。 王大人一挥手,提前让暖棚里的人清场避开,将苏容请进了暖棚里坐着。 有人奉了热茶来,苏容不渴,没动,凤凌与宁泽倒是一连喝了两碗,俩人围着火炉坐着,研究这炉子。 凤凌评价,“这炉子挺好用啊,跟市面上卖的炉子不同,出风口不大,不会弄的烟熏火燎,但却很通风,里面的炭火烧的挺旺。这个炉子有意思。” “是因为地下埋了地龙,这边通着火箱,烟都从火箱这边棚顶的出口跑了,故而通风又耐燃。”王大人解释,“这炉子还是秦若来了让人给改的,也因此虽有我放话,但监工辖制这一块的兵头们,都挺照顾他,他没受什么罪,连带着,秦家人也比旁人好过几分。” 当然,也就几分而已。 这几分,有周顾远在几千里京城外周折传过来一句话的面子,也有秦若自己的本事。否则,这样苦的地方,磋磨死人不偿命的地方,谁的面子也没那么管用。 这样的地方,每日都是死人的,一天死十个八个的都不新鲜。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王大人派去的人领回来了一个清瘦至极的年轻男子,男子衣衫单薄,手脸被冻的青紫,手起了冻疮,脸也有小块破皮,大约就是王大人说的,碎石砸了脸造成的小面积的伤。 但即便这副样子,也不损他有个好样貌。 衣衫整齐,没有破破烂烂,这大约就是在采石场已经算得上体面人了。 凤凌偏头对宁泽说:“呦,这个比你长得好看。” 宁泽瞪眼,“我可没得罪你?干嘛把我拉出来鞭尸?” 凤凌一乐,“事实嘛。” 宁泽哼了一声。 王大人见秦若来了,立即站起身,“秦若,这是苏七小姐苏容,你应该听过,江州刺史府的小姐,也是南楚王女。” 皇帝虽然因为国库空虚到现在也依然没敢将苏容的身份昭告天下,怕大魏以此发难,有了攻打大梁的理由,但大梁朝野上下,除了少数平民和躲在深山里的人外,已无人不知她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南楚王女的身份。 哪怕生在南淮城的苦寒之地,外面的风声也早已传了过来,做活的罪人们稍有少数闲暇时,也会听几句兵卒们的唠嗑和闲谈。 秦若本正在做活,不知为何王大人要找他,路上他问了一句,王大人派去找他的人倒是透了个口风,说是有一个女子要见她,具体不知什么身份,但王大人在那女子面前,卑躬屈膝的,敬畏恭敬得很,来头不小,他只知道这么多。 秦若猜到他那进了东宫的妹妹,但很快就自己在心里摇了头,秦鸾还做不到来这么远,且让王大人对其卑躬屈膝敬畏的地步。她在东宫,也就是个女官而已。 秦若想不到是谁索性不再想,来到暖棚里,见了苏容,他并不认识,但听了王大人介绍其身份,他心中惊异又诧异,他当然知道这位苏七小姐,近半年来,几乎都是她的传闻,但不明白,她为何找上了他。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四七章 秦若(一更) 苏容没第一时间说话,而是上下打量秦若。 从秦家获罪落难,到如今,已过了七八个月,她没见过以前的秦公子什么样儿,但也可以想象,前御史中丞府的公子,又是个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的,想必举手投足间,都是高门府邸的清贵公子模样。 如今这人,腰板尚且还能挺得直,但清瘦得厉害,虽不至于瘦的脱形,但那是因为时间还尚短。一旦时间长了,保不准就算周顾来到他面前,怕是都识不出。 都说岁月是一把杀猪刀,但其实磨难与辛苦才是,尤其是看不见希望的辛苦。 苏容在打量秦若,秦若也在看着苏容,他除了人瘦得厉害外,一双眼睛倒还算保留了几分清泉的色泽,没全部染上灰蒙蒙的暗色,这也是时间还短的原因。 听到王大人的话,他对苏容拱手见礼,“苏七小姐。” 没有因为他有一双拿不出手的冻疮的手,而羞于见人,藏着手不往外亮出,神色不见拘谨,诧异过后,平平静静的,似乎等着苏容道明见他的来意。 苏容点点头,“秦公子。” 她随意地伸手一指,“坐。” 她指的座位,距离她不远,中间没多少距离,本应该是凤凌坐的,但凤凌与宁泽跑到暖棚中间去研究炉子了,故而她身旁的座位便空了出来。 秦若看了一眼,没坐,“在下站着就好苏七小姐请说。” 他自觉自己这副模样,虽不至于太脏污,但也不能距离人太近,毕竟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干净无一尘,哪怕坐在这简陋的暖棚里,她浑身上下都是干净整洁的。他距离他太近,有碍观瞻。 苏容想,这是一个即便落魄到这个份上,都有一份傲骨和任何时候都不想让自己失礼的人。 苏容也不强求亲手拿起一旁的暖壶,倒了一碗热水,递给他,“那你先喝口水,我们再说。” 秦若顿了顿,蜷了一下手指,慢慢向前挪了一步,伸手将热水接到了手里,“多谢七小姐。” 这次少了个苏字。 苏容笑了笑。 王大人在一旁瞧着,见苏容对秦若不像是找茬来的,以礼相待的很,他立即将一旁自己的椅子挪过去,示意他坐,“秦若,坐着喝吧!” 让州府亲自给他搬坐,开天辟地头一回,怕是没几个人享受过这待遇。毕竟在这南淮城,王大人就是天。 秦若又顿了一下,“王大人……” “哎,你坐,你快坐。”王大人连忙说,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问向苏容,“七小姐,那个,下官用回避吗?” 苏容淡笑,“不必。” 王大人点点头,退去一旁,有人十分有眼力见,又给王大人搬来一把椅子,他笑着坐下。 秦若端着一碗水,慢慢地坐在了王大人搬来的椅子上,他快速将水喝掉,然后有人便将空碗拿走,他看向苏容。 苏容对他说:“我在东宫时,与令妹有过数面之缘,令妹得知我要去南楚,央求太子殿下,想追随我去南楚,太子殿下同意了,与我说起时,我想起昔日看过关于秦家的卷宗,得知秦公子是个十分有才的人,因秦大人获罪,被牵连流放,埋没在这苦寒之地,有恐时日一长,折掉骨头丢了命,觉得甚是可惜,便对太子殿下说,秦女官在东宫好吃好住,不若换成秦若,太子殿下比我更知秦公子有才,应了。所以,我亲自绕路来这南淮城,问问秦公子,可随我去南楚?” 秦若惊异地看着苏容,一时间愣住。 苏容看着他道:“按理说,我该答应令妹,她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也是个心中有成算的人,当然,她也有野心,她知道,留在东宫,她也就只是个顶着罪奴身份的女官而已,大梁对女子虽不苛刻,但也并没有多少女子该发挥的余地,也没有多少与男子一较高下的环境,所以,她想随我去南楚,豁出去的闯一闯。因我是女子,是南楚王女,未来会继任南楚王,她跟随我,有可能达成她的野心,也许未来某一天,她还真能高官厚禄也说不定。同是女子,我很欣赏她这份为挣脱束缚的野心和谋划,但我单纯的不想要她这个人。” 苏容补充,“她在太子身边,待了七八个月之久,秦家落难多少时日,她便被指给东宫多少时日。太子并无苛待她,更甚至,因着周顾受你所托关照的面子,对她也照拂了,否则东宫女官的位置,岂能是她一个罪臣之女刚入东宫就能坐上去的?哪怕她看不上女官的位置,但也该知道,东宫女官,不是谁都能坐的。她在东宫,除了管家和太子身边伺候的两个近身小太监之下,可以说,再无人能越过她,就这样,她还是不满足的,想借由太子,跳出东宫,谋更高就的地方。容不得我会想,她来了我身边,我该给她什么样的位置,她才会满意,将来会不会有一日,就跟如今借由太子这架梯子一样,也跳出我手里,飞向更远更高呢。” 苏容见秦若静静听着,她又笑了笑,“我收用有才之士,是英雄不问出处,但也不想要有主的人弃主投靠我。就比如,她本是太子的人,却求太子要追随我,就比如,太子主动说将他身边的云岸给我,我岂能夺人所爱?都被我拒绝了。” 秦若知道云岸这个人,太子身边第一亲卫,又是心惊了下。 苏容语气随意,“我没有多高尚,多有原则,就是单纯的觉得,有些人我想收,有些人我不想收。令妹被我拒绝后,未来虽不见得谋个什么样的好前程,但只要她不生乱子,便不会受大苦,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太子素来厚待身边人。” “我问过令妹,在她与你之间,让她自己做个选择,她沉默了挺久,最后大抵是亲情更可贵?反正她说了选你。不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收她,但她在不知的情况下,选了你,大抵这份兄妹之情,还是有几分的。”苏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拿在手里,没递给秦若,只给他看兄长亲启的字样,“这是令妹托我捎给你的信,在给你看她的信之前我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是跟我去南楚,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秦若看着苏容,开口的声音终于变得有些紧涩,“我若离开,我母亲亲人……” “我只找太子讨了你一个人,但王大人就在这里,你若随我离开,就托付王大人关照一下?”苏容转向王大人。 王大人已震惊了,闻言连忙说:“是,下官一定多多照拂。” 他心里万马奔腾,想着能从流放之地的罪人城讨要出去一个人,历来没有过的规矩,不过苏七小姐拿着太子的令牌,那开天辟地头一回自然也能破例。 他看着秦若,心想着,人自有造化,真是挡不住。 (本章完) 第五四八章 重要(二更) 秦若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能被太子称一句有才,能被周顾瞧上眼与之相交,在护国公府还夹着尾巴做人时,为着他一句托付,周顾便算计着与谢临打了一架,被老护国公打了几十军棍脱了一层皮,将他的妹妹借由陛下之手,关照进了东宫,又托太子,照拂其做了女官。不止如此,还不远数千里,周折着让人给王大人递了话,关照他。 在秦家落难那般境地可以说,多少人躲避不及,恐受牵连,周顾却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两桩事儿,没被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派抓住小辫子在陛下跟前因此受牵扯上眼药,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换做旁人,他怕是袖手不管的。 能让他管这么两件事儿,也要看这个人与他的交情,值不值得他费心思。 苏容虽然没听周顾提起过秦若与他相交的事儿,但也不妨碍她能从这两件事儿中窥见一斑。 秦若是聪明人,他清楚地知道,秦家落难,不算冤枉,是他父亲被人当枪使,他没拦住,秦家若想平反,陛下在位期间,是不可能的,除非太子登基,但日子有多久,不好说,如今陛下正值壮年,听说近来身体不大好,但好像也没太大碍。 也许一两年,也许三五年。 他若是不走,就如苏容所说,兴许有一天,折了骨头没了命,这很是有可能的。虽然做的活轻松,但兴许一场病,就能要人的命,尤其是,罪人手里是没银子可使请大夫的。周顾那一句话的关照,也不能一直有效。 这里哪怕得罪一个小人物,想要人死,也是太容易了。 秦若没恍惚太久,而是问了苏容一句不相干的话,“敢问七小姐,为何退了周兄的婚?” 苏容扬眉,“这个问题,与秦公子随不随我去南楚,很重要吗?” “重要。” 苏容笑,“洗耳恭听。” 秦若抿唇,“我与周兄相交,七小姐弃周兄不嫁,令他被退婚折损颜面退婚后另选南楚夜二公子许下婚事儿,又令他惹人非议,与南楚夜二公子相较,令他遭人诟弃不如夜二公子。七小姐即便身为南楚王女,未来一朝荣贵,追随你,可摆脱我如今困境,跳出苦海,令我亲人得受关照,更甚至,我将来可能因你而前程似锦。但即便如此,你让周兄那样的人,跌如此跟头,着实可恼,我不能追随。” 苏容顿时笑了,“这样啊。” 她看着秦若,“我当初退他的婚事儿,自有我的理由,为我自己,但也是为了他好。”,她解释,“因我是南楚王女,他是护国公府公子,你既与他相交,当该知道,老护国公与太子殿下为他铺的路,就是将来做大梁的辅政之臣,千古名臣,而我呢,得去南楚继承王位,可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退他的婚,也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她又道:“我退婚后,选南楚夜相府二公子夜归雪,也是因为他是南楚王为我早就在五年前选中的王夫人选,夜相府扶持我,他做我王夫,可以让我事半功倍。对比周顾,他更合适,不是吗?” 秦若抿唇“但周兄呢?他本人呢?你未曾考虑。” 他看着苏容,清泉般的眸光与她视线对上,“七小姐这样的女子,周兄一定心不甘情不愿,不乐意你退婚的吧?不顾他意愿,又惹他受人非议,让他有可能甚至怀疑自己,受名动天下的夜二公子对比打击,七小姐当初想过他本人除去铺好的路外,会遭受什么吗?” 苏容点头,诚实地道:“想过,但不多,当初我以为,些许良心算什么,早就被狗吃了。人为了大事儿,可以将些许小情小爱不当回事儿的,不是吗?” 秦若点头,“七小姐这样想,无可厚非。但是对周兄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他那个人,有一颗赤诚之心,一旦将心交给了哪个人,怕是再难回头做以前的自己了。” 他看着苏容,站起身,深深拱手一礼,“七小姐,多谢看重,在下不才,与你也同样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容摸了一下鼻子,“秦公子何必急着拒绝?时间还没到,不如你再听我说几句,再下定论。” 她轻咳一声,“若是我说,你的消息落后了呢,你只知我退了周顾的婚事儿,选了夜归雪,造成他的非议,但你却不知道,你的周兄,在我退婚后,他终日郁郁,非要纠缠强求我,哪怕放弃铺好的路,哪怕我有婚约在身,他也在所不惜。以至于,使我不得不为了他,怕将来被他拖下水,收不住心,让他与我共担骂名,被人骂不义无耻,只能又退了夜归雪的婚事儿,而重新选了他。” 秦若愣住。 苏容无奈道:“他那个人,着实执拗,诚如你所说,一颗赤诚之心,一旦将心交给了哪个人,再难做回以前的自己了。在江宁郡初见他时,多骄矜自傲的周小公子啊,退婚后,他终日郁郁,整个人颓废至极,后来倒是想开了,不曾颓废了,但非拽着我不撒手,哪怕违背他自小的教养,也想要我,我也没办法,只能又给了他一封婚书。” 秦若呆住。 苏容说这些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着重强调,“是做南楚王女王夫的婚书。” 她叹气,“一封婚书,可是让他高兴欢喜极了,逢人就显摆,都显摆到了老国公面前,被老国公骂了,也依旧得意洋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秦若继续发着呆。 苏容看他的表情,有些好笑,“所以,秦公子,你口中的周兄,如今已是我南楚王夫了,以后就跟我留在南楚共治南楚江山了,有我给他的亲笔婚书在手,他如今已揣着去了南楚,先一步去见我那亲爹了。” 她深深叹气,“所以,你如今改主意了不?” 秦若心情极其复杂,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点头,“在下改主意了,七小姐。” 他顿了一下,自己将脊背压弯,深施一礼,“对不住七小姐,在下冒犯了,多谢七小姐海涵,秦若愿追随七小姐去南楚。”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四九章 兄妹(一更) 苏容从来没有听谁直白地在她面前指出她那些所做所为对周顾造成的伤害,为周顾报委屈。 老护国公没有,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也没有,因为他们能体谅她的立场,理解她的决定,因着她娘的面子,对她也不好指摘。尤其后来她对周顾有救命之恩,所以,他们更也不好对她指责什么。 他们心疼周顾,也只能心疼而已。 唯独她母亲,那时候倒是训了她几句,但也是多数站在她的立场上,替她考虑。 如今远在寒苦之地的秦若,倒是差点儿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一顿,她觉得他还是教养好的,骂人不带脏字,但处处却说了她对待周顾的不好。 这人,倒是没多想秦家人,想他自己,也没有多想她如今对于去南楚争夺王位,是有几分把握。 没多想若是她不成功,他的小命也会交待。 倒是在她说完那番话后,大体心情是复杂难言颠覆他对周顾的认知的,但还是答应了。 她笑着站起身,虚扶了秦若一把,“不枉我为你绕路一趟。既然你答应,便去跟你母亲亲人说一声。”,她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午后,她道:“给你小半日的时间,今晚启程。” 秦若点头,“好。” 苏容将秦鸾的信递给他转头看向宁泽,“宁泽,你随秦公子去,替我见见秦家人,若缺什么,银两药材什么的,留些给他们傍身。” 宁泽立即站起来,“好嘞。” 他快步走到秦若面前,对他一笑,“秦兄,我是宁泽。” 秦若接过信,看着他,“南平侯府二公子?” “对,是我。” 秦若点点头“多谢,走吧!” 二人离开,王大人对身边人使眼色,示意人赶紧也跟去,他既答应了苏容照拂秦家人,让秦若无后顾之忧,那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 他想着,秦家人如今做的活,还是有些重的,是不能让他们做了,记账监工什么的活计,可以安排一下。 他又震惊地想着,刚刚自己都听到了什么?原来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以后是南楚王女的王夫了吗?太子殿下和老护国公可真是舍得啊。 他对苏容问:“下官的府邸就在城中,七小姐多留两日?也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苏容摇头,“没那么多时间,不过可以在走前,蹭王大人一顿晚饭。” 王大人见她赏脸,乐的脸上都是褶子,“下官这就安排,这就让人安排。” 他连忙喊来一人,吩咐下去,然后又请苏容,“七小姐,走吧,咱们先去我府中,您舟车劳顿,也先歇歇。我府中的厨子,做南淮名菜一绝。” 苏容点头,“行。” 于是,在王大人带路下,苏容与凤凌跟着王大人去了他的府邸。 秦若走在去见母亲亲人的路上,依旧还有些恍惚,看到眼前的采石场,又看到辛苦劳作的人,再看这一片寒苦的荒凉之地,他本以为,自己至少几年内,都要在这里被打弯骨气,折断傲骨,熬着日子,只待有朝一日,秦家平反,他才能走出去这南淮城。 哪怕他有周顾周折让王大人忌惮着看面子照拂,也要靠他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与智慧,才能在这一片城池内,求个生存之地,求一家人性命保全。 但如今,没想到,他就要走出去了。 他应该感谢他的妹妹,若非她求太子求苏容,兴许苏容也不会想到考虑到他。但他又想起,当初全家被流放时,她妹妹哭着跪在他面前,求他,让他求周顾,说他与周顾交好,她不想来苦寒之地,不想被糟蹋一生,周顾一定有法子,只要他开口,周顾一定能保住她,让她留在京城,安排为奴为婢为人妾室。 他妹妹看的透,的确,他只要开口,周顾便会应下。 那时,东宫与护国公府都被打压着,陛下盯着两府动静盯得紧,但有动作,陛下便会借由头发作,他其实是不想求周顾的,因为知道,是给他找麻烦。秦家的案子,秦家人,是重罪,他若出面做些什么,在陛下和大皇子、二皇子两派的眼皮子底下,其实是很难的。 但他妹妹哭着跪着求他,她还是如花朵般的年纪,所以,他艰涩地应了。 他停住脚步,对宁泽说:“劳烦宁兄稍等,我先止步,看看信。” 宁泽立即摆手,“秦兄,你只管看。” 秦若拆开信,信并不厚,秦鸾在信里问了他可安好,母亲是否安好,又说了在东宫的日子,以及自己的情况,然后笔墨有一处重重的停顿处,提到了周顾,又说起苏容。 最后劝他,说她但求追随苏七小姐一个机会,却被苏七小姐拒绝了,她希望兄长不要拒绝。要知道,苏七小姐给的机会,得之不易,她求都求不到的。 她有想救家人之心但能力微薄,只求兄长通过七小姐,救救家人了,最起码,让娘和叔婶们的日子好过些。 另,祝兄长前程似锦。又说,兄长,妹妹欠你的,相抵了,往后各安,勿念。 秦若看完后,折好信纸,招呼宁泽往前走。 他想着,七小姐拒绝妹妹的理由,无可厚非,每一个上位者,尊荣者,学过御下之术的人,聪明人,都有着自己一定的方寸原则。 但七小姐一定不知道,妹妹喜欢周顾。 她想去南楚,大约是听到了周顾要去南楚,甚至以后留在南楚,所以,她即便不妄想,也想离周顾近些。 当然,她也是有野心的,但对比野心,想必这个才是她最想的理由。 当初,她痛哭着求他求周顾,连给周顾为奴为婢做妾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这个当兄长的,虽痛心,但看着亲妹妹,也只能应了,拜托周顾,想法子,将她留京照拂她。 周顾使了法子,让女眷们免于流放,又使了法子,在不违背答应他照拂的份上,用计将她安置去了东宫。 没将她收在身边,更不会因他的托付,纳为妾室。 消息传到南淮城时,他便知道,周顾对妹妹无心,而东宫,确实能给她极好的照顾,东宫女官,也的确难得。 但是,她心里想必极晦涩沉痛的,不可对外人言说的失望。 (本章完) 第五五零章 安排(二更) 秦若的叔伯们与他母亲秦夫人在秦若被人喊走后,心里七上八下,颇有些担心。 秦夫人小声跟秦若二叔秦振说:“不知是什么人,我有些担心若儿。” 秦振看了秦夫人一眼,望了望远处的暖棚,“嫂嫂,先别急着担心,等一会儿就知道了,应该不用怕,刚刚来喊若儿的人,对他态度和善。” 秦夫人想想也是,略微放下些心。 众人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等回了秦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以及王大人身边的亲信。 秦家人其实是不怎么能见到王大人的,他是这一片最大的官员,自有手下为他做事,寻常无事,他是不会来采石场的。但不妨碍,秦振认识王大人身边的这名亲信。 当初被流放南淮城时,就是这名亲信,找上秦若隐晦地说了周四公子暗中托人传话让王大人照拂,周四公子的面子王大人自然会给,但也不会将他们一家当祖宗供起来,毕竟,周四公子远在数千里外,天高皇帝远的,东宫与护国公府几年都受打压,他的面子也就只有那么点儿。 王大人能够派个亲信,给他们安排略微轻松的活计,已是看周四公子面子了,再多的,不能够了。 但这点儿面子,也已足够能让他们性命无忧了。 有多少人,在流放途中就死了,有多少人在这大冷的冬天里劳作,身体扛不住,一病不起,丢了命的,比比皆是。 采石场每天都有死人,他们一家子,几十口,能一个不少的活着,这已是周顾暗中费尽周折,让人关照的大恩了。 秦振是有些怨秦源的,他的长兄,自己一个人,害了全家老小不说,最对不住的,是自己的儿子,他本是多出色有才华的人,生生被他父亲毁了。 见秦若回来,还跟着人,秦振立即走上前,“若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秦若看着母亲二叔,以及不远处至亲的秦家人,他目光平静地说:“二叔,母亲,我要走了。” 秦振惊问:“你要去哪里?” 秦夫人立即围上前,脸色发白,“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秦若摇头,“来见我的人是苏七小姐,苏容,二叔和母亲这半年里是听说过她的,她向太子殿下为我求了个恩典,投靠她,追随她去南楚。我应了。” 秦振震惊,“去南楚?” 他自然知道苏容,半年来,即便在南淮城,他们也从兵卒们口中听了苏容不少事情。说她如何帮助太子殿下破了困局,说她如何厉害,揪出了珍贵妃为祸宫廷,说的最多的,是她与周顾退婚,与南楚夜相府二公子订下婚约。沸沸扬扬,消息不知真假,都被人议论纷纷。 前几日,最新的消息,是她与周顾一起,打败张平谋反的冀北军,保住了南平城,周顾的双手剑名扬天下。还有她兵不血刃,收服三十万冀北军。 自古英才出少年。 苏容和她南楚王女的身份,被人钦佩,津津乐道。 “若儿,你、你答应要去南楚?”秦夫人看着他,“万里之遥的南楚吗?” 秦若点头,“是,万里之遥的南楚,苏七小姐去南楚坐南楚王的位置,她在离开前,因我有才,愿捞我一把,我愿出这南淮城,奔赴万里,投靠效忠她。” 秦振闻言没说话,看向秦夫人,“听说南楚南宫家野心颇大,南楚宗室怕是不容易让她坐上王位。” 秦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愿去搏一搏。” 秦振点头,“这样的话,就离开故土太远了,太子殿下是怎么会同意的?” 秦夫人这时醒过神,立即说:“离开故土怎么了?不做大梁人也没关系。二叔,难道要若儿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吗?这南淮城,有多少人进得来,出不去,一辈子生死都在这儿了。” 她说着,哭起来,“老爷愚钝一根筋,他倒是死了清净,断绝了若儿的前程好路。若儿,你答应得好,娘同意,你只管去,不要担心我们。” 为母则刚,在秦夫人的想法里,这破地方,能走出去一个是一个。她的儿子若是能走出去,有个好前程和未来,她死在这里,也没关系。哪怕再也见不到儿子,也没关系。 秦若看着秦夫人,伸手抱住她,“母亲,您要好好的,待我在南楚安稳后,想办法接您出去。” 秦夫人哭着点头。 秦若抱了她一会儿,放开她,用手为她擦干净眼泪,转头对秦振说:“二叔,七小姐已让王大人答应,待我离开后,会多加关照你们。你们如今的活计,想必不用再做了。只要保重身体,忍耐几年,太子登基,秦家一定会被平反。” 秦振点点头,也红了眼眶,“好,你放心去。嫂嫂有我们照顾,你无需担心。” 秦若颔首。 秦家人一番惜别后宁泽跟着秦若去了秦家人的住处,发现破破烂烂,勉强遮风,连个炉子也没有,他吸了一口气,想着若是把自己扔在这样的地方,他怕是用不了三天就冻死饿死了。 亲信立即说:“宁公子只管放心,我家大人会另外为秦家人择一处住处,仔细安顿照拂,不会让他们再做重活,顶多是记账、看门这样的轻便活计。” 宁泽点头,当即说:“就现在吧,反正距离我们七小姐离开这里还有半日时间,这半日时间里,先将他们安顿好,让秦兄看过后,才能放心跟我们离开。” 亲信只能点头,“好,也好,卑职这就安排。” 王大人的亲信,得他器重,这等事情,王大人既然派他来,他就是能做得了主的。于是,当下便重新为秦家人择了一处避风整洁像模像样的屋舍院落,然后又为秦振等人重新安排了极为轻松轻便的活计,对于秦夫人,没做安排,说她以后冬天不必做活了,等春夏负责做些驱虫采药等零碎的小活就行。 宁泽见院子活计都安排好,又命人从车上卸下了棉被衣物药材等一应所用,最后又为秦家人留了五百两银子。 秦夫人感动的直哭,对秦若道:“七小姐人真好,若儿,你一定要好好效忠七小姐,别担心娘。” 秦若点头,轻声说:“娘放心,我知道。”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五一章 认知(一更) 苏容在王大人热情款待下,在其府邸休息了半日,用过晚膳,才离开。 她离开前,秦夫人与秦振一定要跟着秦若前来谢恩。 秦夫人见到苏容,当即便跪在了地上,“苏七小姐,您大恩大德……” 苏容连忙伸手扶起她,对她认真地道:“秦夫人不必行如此大礼道谢,我之所以带走秦公子,也是因为他本人有才,埋没可惜,我才找太子讨了个恩典。按理说,为了让秦公子更为放心,我该带您一起走,但南楚如今形势太乱,人若有软肋,不容易展开拳脚,兴许还会被处处受掣肘,也会置您于危险境地。所以,只能秦公子自己随我去,待将来,我站稳脚跟,秦公子亦得安稳,再接您过去,可妥善安置,如今只能委屈您了。” 秦夫人落泪,连忙摇头,“不委屈民妇一点儿都不委屈,只要若儿好,请七小姐善待若儿,民妇就算万死,都安心。” 苏容微笑,“您放心,秦公子投靠我,我对自己人,自会善待。” 秦夫人擦干眼泪,“七小姐若儿到了南楚后,能给民妇来信吗?” “能。” 秦夫人露出笑容,“多谢七小姐。民妇就不耽误七小姐赶路了。” 苏容颔首,“夫人快回去吧!” 秦夫人摇头,非要目送苏容队伍离开。 随着苏容车马离开,三十万大军,拔营而起,浩浩汤汤随着一起离开了南淮城。 王大人亲自送行,将人送离后,狠狠松了一口气,对身边亲信说:“这苏七小姐,真厉害啊。三十万兵马,不知是带去哪里?哪里有战事吗?” 亲信也不知,没敢打听,自然也没法回答他。 王大人对秦振招手,“你可问了,苏七小姐带的这三十万兵马,去往何方?” 秦振摇头,“回大人,不曾问。” 他与秦夫人,只顾着与秦若惜别嘱咐了,只知道苏七小姐是南楚王女,如今是要回南楚,特意为了秦若绕路来了南淮城一趟,其余的一概不知。 王大人叹气,看着秦振道:“你们秦家,有个秦若,真是有福气啊。我在这里为官十几年,从没见着哪一家,像你们秦家人一样,都跌落地底下了,还能有人护着爬起来。” 秦振恭敬道:“大人说的是,托七小姐的福。” “可不是嘛,她亲自来这一趟,拿着太子令牌,还带着三十万兵马,堂而皇之,可比当初周四公子暗中周折托付本官照拂你们秦家人来得气势得多。”王大人道:“从今以后你们只要不犯要命的大事儿,本官就能照拂你们衣食无忧,性命无虞,既有这个福气,就好好在这里安于生活几年吧!” 秦振称是。 王大人望着远去的兵马嘀咕,“真是震惊死个人,护国公府的周四公子,竟然要去南楚做王夫了。” 他难以置信,“王夫啊,想想都匪夷所思。” 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怎么能做南楚的王夫呢?天下谁不知道,他是太子培养的辅政之臣? 想起太子,他又觉得,真是世事难料。曾经几年前,还以为东宫不行了,储君之位怕是要易主,没想到,今年短短几个月,风云变幻,大皇子、二皇子轮番失败赐死,太子稳坐东宫,如今已监国摄政,据说陛下对太子全权放权了。 亲信接话,“是啊,以后周四公子,就是一国王夫了。” 王大人看了亲信一眼,想说王夫哪如辅政之臣,又想起苏容对秦若说的关于周顾的话,既是百般求着不放手的心仪之人,将来又与之共同治理南楚,这王夫似乎也没哪里不如辅政之臣。 他摆手“走吧,都回去吧!” 苏容上车后,躺在月弯的腿上休息了一阵,忽然想起秦若的手,从怀里取出一瓶药膏,递给月弯,“给秦若,让他尽快把冻伤养好。” 月弯点头,接了药膏,挑开帘子,探出头,递给车旁骑马的一名护卫,“小姐让给秦若公子的药膏,快送去给他。” 护卫应是,去了后面秦若的马车。 秦若的马车内,宁泽正在热心肠地拉着秦若跟他说苏容,让他多多了解自己已经投靠的主子。秦若一一听着。 说苏容,不可避免地要说起周顾与夜归雪,宁泽压低声音,“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你没见过吧?那可真真是人如其名,名副其实,才名动天下不是被人随便吹嘘的,是有真本事,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又有偌大的夜相府在身后,手里还攥着被他收服的南楚十万兵马,七小姐选他做王夫,理所当然对不对?毕竟对比周四公子,他背后家族的优势真不是一般的大,但偏偏,为了周四公子,七小姐反悔退婚了,她退婚时,大梁那时形势如何,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太子殿下还没坐稳王位呢,张平还在暗中谋划谋反呢,那时谁能知道,未来会如何?咱们七小姐,也够豁得出去的吧?她也是真喜欢周四公子。” 秦若慢慢点头,“我未曾想到,会有这么多内情,在七小姐面前,我说那些话,着实无知放肆了。” “唉,不知者无罪,我看听你说那些话时,七小姐听着还挺高兴的。”宁泽小声说:“你维护的四公子,是你的好友,但更是她的王夫,她能不高兴吗?” 秦若顿时笑了,“也是,歪打正着了。” 宁泽又道:“我再跟你说说七小姐身边的人吧,也能让你对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数。” “多谢宁兄。”秦若点头。 宁泽是众人中投靠跟着苏容最早的一个,所以,每个人的投靠过程,他都知道,脾性上也已摸了个差不多,便开始说张茂、江逐、张运、章大夫、沈怡等人。 秦若听着,心下更是加深了对苏容的认知,同时感慨,将来她做南楚王位,有识人之能,有御下之术,有治国之心,又有心胸谋策,何愁南楚不强? 护卫这时送来药膏,在外敲车厢,“秦若公子,七小姐吩咐给您送的药膏。” (本章完) 第五五二章 赶路(二更) 秦若探出头,看向车外。 护卫递进来一只药膏,“七小姐说,让您用来抹伤,尽快把冻伤养好。” 秦若道谢接过。 车帘落下,护卫离开,宁泽凑过来瞅,“这是凝脂玉缎膏,千金一瓶都难买呢,七小姐送给你治冻伤,真是暴殄天物。” 秦若动作一顿,“这是凝脂玉缎膏?” 他低头看手里的药瓶,的确是写着凝脂玉缎膏,但好像不是市面药铺上卖的那种千金难买的凝脂玉缎膏。 “就是凝脂玉缎膏。”宁泽肯定,“七小姐手里有古方,会制,为了不断人财路,就是制来给自己人用,不外流通。配方是一模一样的。虽然瓶身不一样。” 他羡慕地说:“据说七小姐到目前为止,只制了一批,因这药方需要用许多珍贵药材,这大冬天的,实在难寻,她也没制多少,大部分都给周四公子随身带着了,自己手里仅留了少数几瓶,她自己受重伤时,用了些,张茂断腿,养腿伤,给了他两瓶,如今你这一瓶,没准是她手里仅存的最后一瓶了也说不定。毕竟这东西是有数的,她会心疼人,也舍得给自己人。” 秦若问:“七小姐的伤养好了吗?” “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但伤口的疤痕没那么容易去掉,即便用好药也需要时间。”宁泽道。 秦若拿着药瓶,“我这冻伤,的确不需要这么珍贵的好药。确实暴殄天物。” “哎呀,七小姐给你,你就用。”宁泽摊开自己的手,“你看看我的手,若只是个能治的伤,七小姐肯定也给我用这样的好药,但我这断指,投靠她时,早都长好肉了可没法子按回去了。” 秦若目光落在宁泽断指上,没说话。 宁泽嘿嘿一笑,“你知道的,我其实没多大才,不像你们,我就是会读点儿书罢了。但七小姐之所以收我,也是因为看我以后在我大哥手底下混日子可怜,想救我一把,再有,凤凌也给我说好话了,我这断指,还是他狠心砍的呢,所以,他砍的我,他就对我负责了,其实他当初,嫌弃我嫌弃的不行,恨不得丢下我。” 他笑着道:“我一点儿都不自卑,断指怎么了?只要跟着七小姐,七小姐说了,我的本事,也是能在南楚朝廷为官的,南楚即便有不能为官的规矩,她也会将之打破,给我开出一条路来。” 他说着,美滋滋的,“在冀北军攻打南平城时,我出力不少,七小姐可夸我了。说没想到,我的潜力还挺大。” 他自得地笑,“我也没想到,自己潜力确实还挺大。” 秦若看着他,听着他的话,也忍不住笑了。 宁泽道:“对,就这样笑,你笑起来更好看了,那就多笑笑七小姐对长得好看的人,特别宽容。给你的药,你只管用,虽然七小姐手里不见得有了,但她会制药啊,听说南楚深山茂林居多,盛产各种药材,咱们到了南楚,还会缺药材吗?到时候七小姐自会再制些。” 秦若闻言心里没了负担,点头,“好。” 从南淮城到南楚边城,多山路,路途难行,三十万兵马,走一日,歇半日,浩浩汤汤,翻山越岭。 这一日,安营扎寨休息时,苏容翻着地形图,“再走五百里,就到南楚边境了。” 凤凌提醒苏容,“姐,军中的粮草也就够撑到南楚边境。” 提起粮草,苏容想起张运,对凤凌道:“去将张茂喊过来,我问问他。” 凤凌立即去了。 张茂的伤势已好的差不多,胸口的伤,腿伤,都已养好了七八分,如今可以脱离拐杖,不用人扶着,自己独立慢慢行走了。 凤凌去喊,他很快就来了,对苏容拱手,“七小姐,您找我?” 苏容点头,示意他坐,“我问你件事儿。” 张茂坐下身,“您问。” 苏容问:“军中的粮草,我一直没过问,可是张运离开时安排的?可与你提过?” 张茂点头,“是三弟与周兄离开前安排的,因不知三十万兵马的去处,将来被谁接手,所以,三弟只安排了三个月的粮草军饷。” 他问苏容,“估算时间,是不是如今军中的粮草快用完了?” 苏容点头,“还够撑到南楚。” 张茂松了一口气,“够撑到南楚就行,三弟离开前,跟我提了一句,张家的财产,大部分都落在了他的手里,他会命人暗中运送到南楚,以备七小姐到了南楚后之需。咱们到了南楚后,联系三弟的人就可。” 苏容笑,“我猜也是。” 她道:“进入南楚后,不着急联系他的人,他与周顾离开后,一直没有书信传来,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免得我们联系了,让他们顺着线被找到,陷入被动。我们进入南楚后,先摸清情况再联系他们。我的人比他去的早,更是先一步到南楚了,可以联系我的人,粮草不是问题。” 张茂颔首。 苏容就是问问张茂确定这件事儿,确定完了,便摆手让张茂去营帐休息。 张茂离开后苏容伸手入怀,摸了半天,摸出当初南楚王让夜归雪给她捎来的那块令牌,令牌很重,玄铁打造,特殊工艺雕刻着龙纹,令上三个小字“王女令”,下角是南楚国旗上的瑞兽图案。 有这块“王女令”,她就能拿着它,堂而皇之踏进南楚边境,直入南楚王都。 她摆弄了片刻,想着,不知周顾与张运如今是什么情况,也不知谢伯伯如今在南楚内是什么情况,还有她那亲爹南楚王,如今是不是还咬牙撑着,等着她。 还有夜相府、夜归雪,与南宫家、南楚宗室,是个什么情形。 若不是带三十万兵马,她最起码比预计要早一个月到南楚,如今大队兵马,行军赶路总要缓慢些。 凤凌小声说:“姐,五百里路,三日就到了,是不是可以提前联系挽娘与风月了?” 三楼的掌事,玉娘、挽娘、风月。留了玉娘在大梁,毕竟苏容的产业都在大梁,得有人盯着管理,而挽娘与风月早在半年前,带着一部分人已去南楚,比谢远走的还早。 宝贝们,双倍月票啦,加加油,么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五五三章 形势(一更) 苏容摇头,对凤凌说不急。 她若没带着三十万兵马,自是在踏入南楚之前,就要联系该联系的人,已求刚踏入南楚后,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有个照应。但如今带着三十万兵马,她自诩可以横着走。 待进了南楚后,再联络人,也来得及。 凤凌点头,“好吧!” 是他有点儿急了,这马上就要到南楚了,他内心里激动。 苏容揣好令牌,用炉钩子扒拉着炭火叹气,“我想周顾了。” 凤凌:“……” 他心想,您终于开口说想姐夫了。 苏容喃喃,“也不知道他进入南楚后,经历了多少危险,如今好不好?是否已到了南楚都城,见到我那亲爹了。” 凤凌琢磨着说:“不好说。” 苏容本来没想他回答,但如今他回答了,便扭头瞪他。 凤凌摸摸鼻子,改口,“应该已见到人了吧,姐夫那么厉害,还有个张运跟着,姐您不用太担心,他们有本事,自有法子的。” 苏容叹气,“我在大梁,的确是耽搁的太久了。” 凤凌也觉得是有点儿久,但此回去南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大梁,短则三五年,长则不好说,耽误些时间道别也不至于以后到了南楚日日念着离开前连好好道别都不曾的难受。 苏容扔了炉钩子,“算了,歇着吧!” 凤凌默默点头。 被苏容担心的周顾与张运,的确经历了重重危险,好在两个人都聪明有本事,走一步看三步,算无遗策但即便如此,也耐不住南宫家与南楚宗室被挑了暗桩后,汹涌而来的想杀了他们的怒火。 南宫家的家主南宫引与以南楚宗室为首的留安王楚谦本与南楚王楚荣和夜相夜瑜斗的不可开交,明里暗里,厮杀激烈,南楚王遭了暗算,卧病不起,南宫引与楚嫌发了狠,只要再一次得手,让南楚王驾崩,那么,南楚王位就能在苏容到南楚之前,落在他们手里,只要南楚王一死,夜相府也会跟着一败涂地,整个南楚,就会把控在他们手中,然后再请君入瓮,将苏容请进来,杀了,届时不说轻而易举,也会容易太多,他们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更何况,还有大魏的太子元照支持。 当初南宫引不止勾结大梁的张平,还勾结了大魏的太子元照。 太子元照同样勾结张平,备五十万兵马,趁张平叛乱,袭击大梁,同时,也怕南楚王援助大梁,所以,另外陈兵五十万,搁在南楚与大魏的边境,只要南楚敢相助大梁,元照便同时发兵南楚。 因太子元照高估了张平,低估了太子燕回声,不,他没低估燕回声,只不过是低估了苏容,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将苏容放在眼里。所以,他对大梁的动兵失败了。 因对大梁动兵失败,那么,对南楚的陈兵,似乎也没了大用。 元照本想撤兵,又想到南楚的形势,若是南宫引能得手,那么,他从南楚撕开一条口子,似乎也不是不行。 所以,太子元照没撤回陈兵在南楚边境的兵马。 这样一来,就给了南宫引底气。 所以,南宫引对南楚王与夜相的第二次反扑,来的凶猛又激烈南楚王本就受了刺杀,夜相几乎也招架不住。 南楚京麓有十万兵马,在南楚王的手里,南楚西京有十万兵马,被夜归雪收服,在他的手里。南宫家掌管五万兵马,另外五万兵马分散各地。 按理说,有多数兵马在手,南楚王与夜相府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但因有大魏支持,谁也没想到,南宫引暗中,找大魏太子元照,借了五万兵马,同时,又暗中在京麓兵营制造混乱,策反了兵营的主将,一下子南楚京都岌岌可危。 幸好夜归雪回到南楚及时,而且他在路上遭遇刺杀时,便料到未来形势怕是不容乐观,暗中调派了南楚西京的十万兵马赶往京城。 这样一来,双方兵马竟然成了旗鼓相当,南楚的局势一下子陷入了胶着紧张之态。 这种焦灼紧张的氛围,眼看一触即发时,南宫引与南楚宗室收到线报,从大梁与南楚边境的延边城开始,有一批人,以极其厉害且不留余地的手段,挑了南宫家几十处暗桩,南楚宗室十几处暗桩。 要知道,南宫家在南楚盘踞了数百年,暗桩遍布各地,多少年来,就连历代南楚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易不敢动南宫家,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暗桩,但如今,有人动了。 且动的人,手段之厉害,速度之快,在南宫引接到消息后,短短十余日,便从几十处暗桩,蔓延数百里,三洲六县,暗桩悉数被挑,且快速向京城蔓延。 照这个速度下去,若是不管,不出一两个月,南宫家在南楚遍布的势力,怕是要毁于一旦。 南宫引大怒,只能在发狠要杀南楚王与除掉夜相的形势下,抽出一部分人手与精力,对付敢挑南楚暗桩的人。 他觉得是苏容带着人来了南楚,也只有苏容,这般不怕死,刚踏入南楚,不悄悄的来王都,而是人小胆子大地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来对付南宫家,真是自找死路。 他一怒之下,派出了南宫家的另外三大公子,与南宫羽齐名,被南宫家重点培养的出类拔萃的年轻一辈人物,南宫希、南宫灼、南宫乐。 且下了死命令,不杀苏容,都不必回来了。 故而,三大公子带着各自的暗卫,以及南宫羽又拨了一批自己的暗卫给三人,三人离开王都,顺着暗桩被拔除之地,带着人去铲除苏容。 南宫家的势力,何等的厉害,周顾以前仅从太子燕回声收录的卷宗上有些了解,但毕竟了解的不够全面,燕回声也做不到将万里之遥的南楚南宫家内部的势力摸的一清二楚,毕竟,他太年轻了,多年来,又被皇帝打压,施展不开手脚,能做到的有限。 太子在南楚安插的暗桩暗探,也没敢多,一个城池郡县,也就那么一两处而已。 但这一两处,也足够周顾与张运利用上,发挥一定的作用。 (本章完) 第五五四章 偷(二更) 南宫家三大公子,来势汹汹,很快便与正在拔除南宫家暗桩的周顾、张运对上。 南宫家在南楚的势力,盘踞数百年,不是一句虚词,所以,哪怕周顾与张运手段再厉害,算计的再厉害,但一时间也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南宫家三大公子与暗卫杀手。 幸好有太子早先安插在南楚的暗桩,否则二人即便有通天的本事,在南楚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不能够撒野。 但即便如此,也处于被动,十分的被动。 二人带着暗卫,与南宫家的三大公子展开了激烈的斗智斗勇斗狠斗杀。 周顾受伤无数次,张运也同样。 二人来南楚,带的暗卫不少,周顾除了自己本身的暗卫护卫外,还有他母亲国公夫人找清河崔氏族长借的暗卫,而张运自小就知道培养自己人,身边暗卫不差于周顾带的人数,但即便如此,二人十分狼狈,暗卫一再折损。 这一日,二人被迫藏身于一处深山老林,因伤势太重,暂时不能再露面动手了,只能暂且按捺住,藏起来养伤。 张运喘口气都浑身疼,他靠着一处干巴巴的树干坐着,喘息了许久,才对周顾开口:“我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不行。” 周顾没有张运讲究,且受的伤要比张运还重些,他直接躺到了地上,这深山老林,草木深深,是多少年没有踏足的地方,地上的落叶都落了不知道多少层,年份久的已烂进土里泥里,年份浅的便厚厚的铺在地上,所以,他躺在上面,软乎乎的,并不觉得潮湿难受。 听到张运的话,他也喘着气点头,“你说的对。” 张运看着他,问:“躺着舒服吗?” 周顾回答,“唔,还行。” 张运闻言也学着他,挪动着,离开背靠着的树干,也仰倒躺到了地上,感受了一会儿“嗯,是还行,比靠着枯树舒服。” 他问:“那就想想吧,看看我们该怎么办?” 周顾望着天,但其实这里草木树木森林深深,看不到整片天,只能看到些许天空的缝隙,因天气不好看到的缝隙也是天色灰蒙蒙的,再加上这里光线昏暗,更显得看不到什么。 周顾想了一会儿,忽然说:“你说,咱们不动南宫家的暗桩了,趁着这个机会,去南楚王都,把南楚王偷出来怎么样?” “什么?”张运怀疑自己听错了。 “把南楚王偷出来。”周顾重复。 张运震惊地转头看着他,“偷南楚王做什么?” “只要南楚王活着哪怕南楚王宫被南宫家和南楚宗室给占了,也名不正,言不顺。”周顾道:“只有南楚王无事,苏容才会更名正言顺。对于南楚来说,王是南楚的君主,只要王不死,南楚永远姓楚,苏容来了,有南楚王在,才能一呼百应,人心向背。王宫,也不过是一座王宫而已,怎抵王本身重要?如今形势都这么严峻了,南楚王没必要在王宫死守着,由明转暗,暂且将他偷出来对他对我们都是更有利。” 张运忽地坐起来,“有道理。”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对周顾竖起大拇指,夸他,“不愧是让王女放弃夜归雪的人。” 周顾承了这句夸赞,嘴角弯起,心情极好,“当然。” 提起苏容,他刚弯起的嘴角又抿起,脸垮了几分,“我想她了。” 张运:“……” 谁不想啊?他也想的。 他只盼着苏容赶紧从大梁完事儿,赶紧来,他们真是有些顶不住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唯独今年踏进南楚后的这段时间过的最惊悚最刺激,几次险象环生,差点儿被南宫家的疯狗给围着杀了。 他觉得自己能跟周顾活着躲进这深山老林来,都是命大。 南宫家的势力反扑起来,太他妈的厉害了。 “养两日伤,我们就出发,两日后,让子夜与你身边的流影带着人偶尔搞搞偷袭,迷惑南宫家那群疯狗,只咱们俩人,直接去王都。”周顾道。 张运怀疑,“只咱们俩,行吗?” 那样的话,进的是龙潭虎穴,王都是天子之地,但也是南宫家和夜相府以及南楚宗室留安王的地盘,真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了。 “行。”周顾道:“太子在南楚京城的暗桩,比在各州郡县的暗桩要多些。” 张运叹气,“好吧!” 他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是疯子,但跟周顾比起来,发现他还不够疯,没周顾疯。想想也是,周顾若非更疯,他怎么会两次闯入冀北军营杀人,尤其是王女在他身边时,还赞同他动手。 二人商议妥当后,便躲着歇着,开始养伤。 两日后,伤口不流血了,结疤了,二人在子夜与流影的担心紧张下,拍拍屁股,没带一个暗卫,往王都而去。 二个人的目标,要小很多,走的都是山路,尤其是冬天,数九寒天的,很少遇到人,即便遇到南宫家搜索的人,也能被二人聪明的乔装易容蒙混过去。 南宫引与南宫家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两个人,要去王宫偷南楚王。不止他们想不到,夜相与留安王也想不到。 有子夜与流影带着人故布疑阵,不为铲除南宫家暗桩,只为了迷惑南宫家的人后,事情似乎便好办多了,就如猫捉老鼠,也如老鼠逗猫,子夜与流影为了两个主子的安危,将南宫家三公子带的人东一头西一头逗的团团转。 因此,无人注意到,周顾与张运,两人还挺顺利的,没被戳破身份地,进了南楚王都。 王都一连半年来,都笼罩在阴云密布下,尤其是最近两三月,空气都快冻冰了,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俩人在王都转了一圈,发现王宫的守备十分强悍,犹如铜墙铁壁,靠着武功偷偷翻宫墙进去不太可能,大约刚翻越了宫墙,就被人发现当成贼子给射杀了。 毕竟,除了南楚王自己,夜相府也十分防备,十分紧张南楚王,牢牢地看顾着南楚王的安危。生怕南宫家再得手一次。 宝贝们,双倍月票啦,加加油,么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五五五章 夜谈(一更) 两人转了一圈,找了个茶馆坐下。 张运小声说:“进不去啊,这么看来,南楚王还是挺安全的。”他说完,不等周顾回答,又自己摇头“不,不对,这只能说明局势更紧张,还真不见得是安全,一旦两方动了兵马,王宫再是铜墙铁壁,也不是不能攻下。” 周顾点头,“没错。” 张运问:“那如今咱们怎么办啊?我的武功没你高,肯定不行,你倒是可以一试,但王宫防备太严,真保不准你进去后,不弄出大动静,那样一来,可就不是咱们偷人出来的初衷了。” 他看着周顾,“更何况,也太冒险了,难保会出些别的差错,还是性命打紧。” 虽然周顾已是南楚王的女婿,但俩人还没见过,南楚王对他满不满意,还不太好说,这般冒然地摸进去,不是上策。 周顾摸着下巴,“其实,来之前,我已预料到是这个情况了。” 张运看着他,“那你是在打什么主意?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 周顾点头,“就看一个人,帮不帮我们了。” “谁?”张运心里有点儿怀疑,想到了什么,惊的睁大眼睛,“你不会是想找……” “夜二公子。”周顾道。 张运见自己猜准了,面色十分精彩,“你、不会吧?你想找他?” 情敌会帮忙吗? 可不要忘了,是因为他,七小姐才退了夜归雪的婚的,连他带夜相府,都拒绝了的。如今他这个情敌来了,找上门,还是偷走南楚王,人家会帮忙吗?若是不但不帮,还将他们俩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那可就完蛋了。 “嗯。”周顾点头,“他应该会帮忙的。” 周顾有理由说服夜归雪,“南宫家与夜相府一直都有矛盾,如今的形势,更是雪上加霜,夜归雪离开大梁京城之前,已表明会扶持苏容,不会因为被她退婚,便心生怨怼,意气用事,他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否则也不会被南楚王与夜相悉心教导数年而十分满意了。他是一个合格的王夫人选,但也正因此他的理智要大于他的感情。我们带走南楚王,对南楚王本身,对南楚国本身,对夜相府本身,都是有利的。” 张运眨眨眼睛,“所以,真能行?” “能行。”周顾道:“你未曾见过夜归雪,他那个人,心胸比我宽。” 张运:“……” 倒也不必如此说大实话。 他问:“那咱们怎么找夜归雪?” “今夜深夜,摸进去夜相府。”周顾道:“你跟我一起。” “行吧。”南宫家与南楚宗室最想杀的人是南楚王,对于夜相府,应该没那般铜墙铁壁难以进入。 二人商定后,喝了两盏茶,便找了个地方落脚歇着,等着入夜。 深夜,二人穿了夜行衣,前往夜相府。 夜相府高门大院,二人依照早已探好的格局,摸进夜相府后,直接向夜归雪的院落而去。 幸好夜归雪喜静,他的院子坐落在夜相府比较清静的地方,周边除了水榭亭台就是花园山石树木,独立成一个院落,守卫不多,仆从下人们也不聚居。 二人摸进去后,还是十分顺利的,直到翻墙落进夜归雪的院子,虽然动作很轻,还是被人第一时间发觉了,当即一道黑影,宝剑一道寒光袭来,一声清喝,“什么人?” 张运惊了一跳,周顾当即抽剑挡住这把剑,压低声音,“是我,周顾。” 出剑的人是隐月,闻言愣住,“周四公子?” “是。” 隐月不知该不该撤回剑,停顿了一下,疑惑地问:“周四公子为何深夜翻墙而入夜相府?” “来寻你家公子。”周顾道:“不方便露面,便出此下策,敢问夜二公子可否一见?” 这时,房门打开,夜归雪一身素衣,从里面缓步走出,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周顾与张运,也有几分讶异,“周四公子?里面请!” 隐月立即撤回剑,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顾也收回剑还剑入鞘,与张运一起,随夜归雪进了屋。 房门关上,夜归雪含笑道:“真没想到,周四公子来了王都,王女可一起来了?” 周顾摇头,“她没来,她在大梁还有些事情要解决,我先来一步,给她探探路。” 夜归雪微笑,“原来是这样,四公子来多久了?” “两个月了。”周顾道。 夜归雪恍然,“原来南宫家出事,是周四公子动的手。” 周顾点头,“我想探探,南宫家这颗大树,到底有多深的根,没想到,如此难以撼动,险些折进去。” 他说完,想起一旁的张运,“这是张运,夜二公子应该知道他。” “久闻其名。”夜归雪对张运拱手,“平西将军府三公子,智多近妖。” “夜二公子过奖了。”张运立即说:“些许小智,难登大雅。” 夜归雪笑,“张三公子谦虚了。我已得到消息听闻大梁内乱已平,冀北军之所以没与朝廷打起来,张三公子在其中周旋的作用功不可没。” 他笑问:“张三公子既然是跟着周四公子前来南楚,是已投靠王女?” 张运点头,“夜二公子说准了,王女看得起,在下愿追随奉她为主。” 夜归雪含笑,又看向周顾,“不知两位今夜前来见我,是为何?” 周顾压低声音,对他道:“如今南楚形势,万分严峻,一个弄不好,动兵动武,难以预测。我与张运兄来南楚后,经过多番试探,发现南宫家着实树大根深,想必如今的形势,让南楚王与夜相府疲于应对,更何况再加上个以留安王代表的南楚宗室,有野心,多年来也在培植势力,我探查到,南宫家暗中找大魏太子元照,借兵五万,再加之自己本身掌控了五万兵马,还有,策反京麓兵马主将,又多十万兵马。这样一来,南宫家便掌管了二十万兵马,而王上与夜相府,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吧?兴许还不及南宫家手里的兵多,且还分散,所以,我想着,如今的南楚王,就是一个活靶子,无论是南楚王,还是夜相府,应该都顶不住南宫家与留安王的二次反扑了,而苏容一时半刻,来不了南楚,救不了水火之急,但我既然来了,也算代表半个她,想解了这燃眉之急,所以,来与夜二公子商议一个对策。对南楚王、对南楚国、对夜相府都好的对策。” 夜归雪静静听着,待周顾说完后,他问:“周四公子只管说,在下洗耳恭听。” 周顾直言道:“把南楚王请出王宫,神不知鬼不觉,出走王宫,把这个活靶子,由明转暗,保护起来,然后,等着苏容来到,逆转形势。” (本章完) 第五五六章 谋心(二更) 夜归雪听了周顾的对策后,陷入沉默。 周顾也不急,给他考虑的时间,他摆明利弊,夜归雪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今的形势,有多严峻,如今南楚王的安危,有多重要。 许久,夜归雪问周顾,“周四公子寻上门来找我,是因为你们二人,无法从王宫神不知鬼不觉请出王上?” 周顾承认,“是。” 夜归雪斟酌道:“依照周四公子的对策,倒是个好法子,但我无法跟着周四公子一同保护王上,否则目标太大,我如何才能相信周四公子可以保护好王上?” 周顾道:“王上会带着自己的暗卫吧?夜二公子若不放心,也可以把自己的暗卫匀出来一些保护王上。” “你打算将王上带出王都,带去哪里?”夜归雪问。 周顾摇头,“能够避开南宫家势力与留安王势力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他保证,“夜二公子放心对于南楚王,我不会做任何对他不利之事,毕竟……”他顿了一下,“他会是我未来的岳父。” 张运:“……” 这不是故意在拉仇恨吗? 他可真不怕惹恼了夜归雪,将他就地给杀了。 夜归雪眯起眼睛,“周四公子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看来是在王女面前,已成定局了?” 周顾点头,不客气地掏出那本苏容亲笔给他写的婚书,递给他看,“喏,你可以验证。” 张运十分无语,都想伸手抢回来让周顾揣好,别在什么人面前都显摆。 求求了,夜归雪是他能显摆这件事儿的人吗? 他想抹汗了。 夜归雪看着大红婚书目光凝了片刻,伸手接过,打开,里面的字字句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苏容写给周顾的婚书,而且,他见过苏容的字迹,这婚书一看就知是她亲笔。 夜归雪“啪”地将婚书合上,冷下脸,“四公子是不是有点儿欺人太甚了?” 周顾立即说:“唉,归雪兄,你小心点儿,别太大力了,给我弄坏了,你又不能赔我。” 夜归雪:“……” 张运:“……” 周顾全副心思这时都落在婚书上,他将婚书拿回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赶紧揣入了怀里,“这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你不知道有多费劲,若弄坏了,我还得求她再重新给我写一本,她大约会嫌我烦的。” 夜归雪冷眼看着他,不语。 张运嘴角直抽,心想这事儿是苏七小姐嫌你烦的事儿吗?是人家夜归雪脸面的事儿吧? 这不是蹬鼻子上脸,专门往人脸面上踩吗? 周顾揣好婚书,见夜归雪冷着脸不说话,目光犀利地看着他,他晒然一笑,“归雪兄,你也别跟我生气,决定权在小七不是吗?你在大梁期间,我可从没为难你,那时我都难受死了,恨不得让你消失,但我可没敢乱动,我还是很懂事儿的,差点儿把自己给呕死,这婚书我拿的也不容易,你若是想生气,你可以找小七发作,我绝对不拦着你。” 夜归雪依旧不语。 周顾看着他,真诚极了,“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你说是不是?我拿出这婚书来,没别的意思,就是真想让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危害南楚王,未来的岳父,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张运伸手偷偷扯周顾衣袖,他从夜二公子改口为归雪兄,又一口一个岳父的,这不是想让人掀桌子吗?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他。 周顾被扯的扭头,“你扯我袖子做什么?” 张运憋的脸都扭曲了,看着他,用眼神说“你说我扯你做什么?若想要命,你就闭嘴吧!这里不是你炫耀的地方。我不想跟你一起死在这里。” 周顾忽然一笑,“哦,我懂了,运兄,你是担心我被归雪兄杀了啊,他不会的。” 张运:“……” 这么自信,你可真是牛逼到家了。 周顾身子懒散地往后一靠,“归雪兄是明理又明智之人,如今整个南楚的形势,都不容乐观,尤其是南楚王都,已箭在弦上,归雪兄当该最是明白,若是任由如今的事态发展下去,后果什么样,谁也说不准,也许,所有人都完蛋了也说不定。我们是来打破如今形势,救南楚国、救南楚王、救夜相府的人。他舍不得杀我们的。” 张运松开手,心累地想着,行吧,你乐意自由发挥,那就随便发挥吧,他也管不了,不管了。 见夜归雪不说话,周顾一笑,颇有些风流肆意,“怎样?归雪兄,你说句话呗。” 就差对他说,我说了半天,你别做哑巴啊。 夜归雪面色变幻,许久,看着周顾,忽然轻轻笑了,“周四公子,在大梁京城,王女找我退兵马虎符,同时退婚时,我就后悔低估了你。本以为退出舞台的人,谁能想到,还能卷土重来,杀了个回马枪,让我无功而返。不愧是自小学兵书之人,将兵法谋略,操纵人心,做的得心应手,在王女找你退婚时,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强硬不退婚也没有可能让她收回打算时,是不是就想好了,以退为进,用谋心之术?否则短短时间,我断不相信,你能让她对我出尔反尔。” 周顾挑眉,“归雪兄是这么看我的?” “周四公子从小所学,不让自己掌控在手的人和事儿出现万一,你能从南宫羽的手里救下她,算无遗策,足以说明,你的心智谋算。所以,我这么看你,难道冤枉了周四公子不成?我倒真希望冤枉了你。可是事实如何,怕是只有周四公子自己心里最清楚,人若是想骗过所有人,首先得骗过自己的心,在谋心之上,你连自己都骗过了,那自然能骗过她,将她骗到手,而你,从始至终,是没对我动手,你只谋她的心,便足够了。” 周顾坐直了身子“所以呢?” “所以,她知道周四公子一直都在算计她吗?她那个人独独对你心软,若是将来有一日,知道她的心软,也是你算计的,你说,她会如何对你?”夜归雪问。 周顾伸手按住额头,沉默片刻,忽然一笑,“我是她的王夫她自然会对我好。” 月底最后两天了,宝贝们,月票,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五五七章 认同(一更) 听了夜归雪的话,张运都惊呆了。 他看着周顾,想着他跟周顾在一起共事这么久,他怎么就没发现周顾是这样的人?难道说只有情敌最了解情敌? 他回忆着无数人对周顾的评价。 以前常听人说,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骄纵任性,哪怕在东宫太子与护国公府受打压的那些年,他也没太受什么影响,很多时候,都是我行我素任性妄为的,在皇宫里,陛下面前,也能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或者在长辈面前,被谁叨叨一句,捂着头说自己头疼死了,不听不听云云,或者嬉皮笑脸,蒙混过去,或者在玩的好的同伴面前,得意地扬着下巴,说小爷就是这副德行,碍着你了?吃你家饭了? 以上这些,都是没与苏容的名字挂在一起时的传言。 后来,他的名字与江宁太守府的庶出小姐挂在一起谈论,很多人都难以置信,两府门楣相差悬殊,怎么就有婚约了?听说周小公子十分不乐意,他去江宁郡,是奔着退婚去的。 后来,又听说他从江宁郡回京,再没提退婚的事儿,反而是苏七小姐登护国公府的门退婚。 再然后,就是苏七小姐退婚周小公子后,又订下了南楚夜相府二公子夜归雪的婚约,随着她王女身份被人所知,不少人都觉得,王女的选择也没有错道不同不相为谋,道相同的才能走一起。 后来,他帮南宫家杀苏容,给南宫羽传信,明明是让苏容的必死之局,却偏偏被周顾救了。 那时,他想,苏容真是命不该绝,但如今再回头来看,到底是苏容命不该绝?还是有人一直拿绳子拽着她,压根就没放手,不让她绝呢? 张运又想起江逐、宁泽、凤凌等人都不敢惹周顾,在他正与苏容见面后,江逐好心让他了解的那些关于周顾的事儿以及与说的那些话,他吸了口凉气,想着他人都不在时,还能让身边人替他看着人,这份心思,当真只是警告某一个人吗? 他是借由一个人想掐死一群人吧? 张运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都想抹汗了,暗暗庆幸,幸好他识趣,本来也没想搅弄什么心思,否则,在与他一起被南宫家的疯狗追杀时,但分他稍微动动手指头,死在他手里,没准还得谢谢他。 又感慨,夜归雪果然厉害,是个人物,看的比所有人都透彻,且一针见血。 “你叹什么气?”周顾扭头看着张运,见张运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他气笑,“你不会真相信他所说的吧?” 张运看着他,没说话,神色不言而喻,我难道不该相信吗?你所作所为,与夜二公子所说的,哪点对不上? 周顾无语片刻,似乎想问问他你跟谁一伙的,不是很聪明的人吗?怎么被夜归雪三言两语就收买了? 张运继续用眼神攻击他,似乎在回答,这是收买的问题吗?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怕了吗?他对于夜归雪所言,深以为然。 周顾败下阵来,不再理张运,转头对夜归雪认真地道:“归雪兄,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还不至于能够做戏做到我祖母与我娘面前,不被她们发现。” 不要小瞧内宅的妇人,更何况,那两个女人,一个出自皇宫,是盛安大长公主,一个出自清河崔氏,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女儿。都是他的至亲。是看着他长大的人。 夜归雪神色一顿。 周顾“唔”了一声,“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部分,她退婚时,态度十分之强硬,我之所以没反抗到底,的确是打着以退为进的打算,但难受也是真难受,煎熬的差点儿吐血她那块骨头,你应该知道多硬,我也担心自己一撒手,便再也啃不到了。我想慢慢来,但没想到,出了你这个差头,哪里能想到,南楚王会给她五年前就培养了个王夫正在等着她退婚?那时我可是与她有婚约在身的,你说我这岳父,他当真深爱我那岳母吗?若是深爱,怎么可能不赞同她亲自订下的未婚夫?还特意培养人撬墙角?这不是明摆着不想她含笑九泉吗?” 他说完,问夜归雪,“你说,我那岳父,他从五年前有了打算还付诸于行动后,就没寝食难安吗?没觉得对不起我岳母?我怎么说都是她亲自订下的女婿。” 夜归雪沉默地看着他。 周顾对上他的视线,一本正经道:“看归雪兄你的表情,他没有寝食难安?那可真算不上深爱我岳母,大约是他表现出来的深情其实都是假的?骗人的?欺世盗名?” 夜归雪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欺世盗名不是你这样用的。” 周顾哈哈大笑,“对,不是我这样用的,归雪兄,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我的看法,顺便说说自己的浅知薄见。” 他笑罢,认真地对夜归雪道:“无论如何,我手里有王女的亲笔婚书,南楚王若不承认,难道是不想认女儿了不成?” 他说完,又“唔”了一声,有些骄矜地道:“不是我过于自信,实在是小七待我,特别好,即便有些许小事儿,我骗了她,她以后就算知晓,应该也不会怪我的。” 他很会重点补充地说:“毕竟,我是她的王夫,是她的人嘛,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她说过,再不反悔的。就算收拾我也是关起门来,不被外人所见的。” 张运觉得这话可真是欠揍了,他扭开脸,心想夜二公子到现在还没翻脸,真是涵养好,名动天下的夜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夜归雪彻底沉默了。 周顾端起茶来喝,也不催促,等着夜归雪做决定。 过了许久,夜归雪面色平静地点头,“周兄说的是,南楚如今形势紧迫,王上的处境尤其危险,周兄给出的对策,如今的确是对南楚国、对王上、对夜相府最好的良策,而且周兄手里又有王女的亲笔婚书,我的确没有理由拒绝周兄。” 从周四公子,改口称呼为周兄,这是夜归雪的认同。 (本章完) 第五五八章 寝食难安(二更) 见夜归雪答应,周顾灿然一笑。 张运扭头又看周顾,心想凭着这份自信,他大约可以天下无敌。 夜归雪也被周顾的笑晃了一下眼睛,他从来不会如周顾这般,想大笑时,便捧腹大笑,想矜持时,骄矜如明月。 苏容会喜欢上他为他退却坚持打算,为他心软,为他这样的人放弃选他,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的似乎并不冤。 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是一个让他,或者说是所有人,都低估了的人。 周顾收了笑,“来吧,归雪兄,我们来商量一下,我觉得宜早不宜迟,商量完后,你不如立马就进宫去见王上?然后最好将人坐着你的车带出王宫,我与张运兄直接带着人出王都,至于会不会被南宫家和留安王发现,多久发现,后续如何应对,就看你与夜相府的了。” 他说完问夜归雪,“归雪兄,你能做得了夜相府的主吗?” “能做一半的主。”夜归雪道:“此事先不告诉我父亲若王上同意后,便交给我,我父亲那里,只要王上同意,跟你们走了,之后我自会告诉他。” 夜归雪最是清楚夜相的脾性,过于谨慎,他显然决定先斩后奏。 “成,到了你的地盘,自然听你的,我们只负责带着人走,出王都之后,保护王上的事情,交给我就是了。”周顾觉得夜归雪能做一半的主,已不错了,毕竟上有夜相,还有他长兄,他能先斩后奏,已十分有主见了。 于是,三人就着如何带出南楚王,如何出王都等等,商议了大半个时辰。 大半个时辰后,夜归雪对二人道:“你们就在我的院子里歇着,我这便进宫,若顺利,我会派人给你们传信。” “成。”周顾点头。 于是,夜归雪不再耽搁,深夜备车,出了夜相府,去了王宫。 王宫内,南楚王也还没歇下,他伤势未愈,再加之苏容一直没来,他听闻有人挑南宫家与宗室埋在各地的暗桩势力,也以为是苏容,生怕她顶不住南宫家派出的三大公子以及暗卫杀手,心中十分焦急,本也想派人去应援,但被夜相死命拦下了。 夜相跪地不起,苦劝说王上身边不能离开大批护卫的人手,人手派的少不管用,派的多如何能保护好王上?万一有半分疏漏,危及王上性命,那一切都是枉然。 夜相又说,王女既然敢刚踏入南楚的地界,便对上南宫家与留安王等势力,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不惧怕,她自有自己的主张和主意,若王上冒然插手,到时候破坏了她的什么计划或事情,岂不是让王女陷入被动?王上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保护好自己,别再让南宫家与留安王有第二次动手伤到王上的机会。 南楚王心急如焚,但到底不是不听劝的人,他看着夜相一脸憔悴,只能作罢,毕竟夜相最近也遭遇了好几次刺杀,针对南宫家与留安王等势力,夜相也疲于应付。 所以,面对如今严峻的形势,再加之担心苏容,南楚王实在是寝食难安,即便熄了灯,这么晚了,躺在床上,也难以入眠。 望着棚顶,南楚王咬牙想着,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到他的女儿。 深夜,皇宫寂静。 南楚王的寝宫更是十分安静。 直到,有太监在外轻喊,“王上,夜二公子求见。” 南楚王立即坐起身,“快请。” 他几乎没犹豫,便知道,夜归雪深夜前来,一定是有要紧事儿。 贴身伺候的太监李和李公公连忙打开殿门,小声说:“夜二公子快请,王上还没睡。” 他走进来,将殿内掌了灯。 南楚王坐在床上,看着夜归雪进来,不等他见礼,立即问:“归雪,可是有苏容的消息了?” 夜归雪点头又摇头,“王上,臣深夜入宫,的确是事关王女之事。” 南楚王挥手,“李和,你退下去,盯好了宫里的人,不许人往宫外给任何人递归雪来见孤的消息。” “是,王上。”李和立即退了下去。 殿内无人后,夜归雪与南楚王落座,夜归雪挨近南楚王,即便这宫殿内外都是南楚王自己的人,但他依旧压低声音,对南楚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王上,王女还在大梁处理事情没来,来的人是护国公府的周顾。” “什么?”南楚王惊讶,“怎么是他来了?他来做什么?来替苏容做事?这么说南宫家与宗室的暗桩势力,是他带着人动的手?” “是。”夜归雪点头,一一作答,“他之所以来了南楚,是放弃了在大梁的一切,追随王女而来,他手里拿着王女亲笔写的婚书,是王女自己选定的王夫人选。王女脱不开身,他提前来到,自是为了帮助王上,南宫家与宗室的暗桩势力是他与张运带着人动的手。”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他已来了王都,今夜去夜相府见了臣,与臣商议了一个解开如今困局的对策,臣觉得这个对策可用,便来与王上商议。” 南楚王更惊了,“他摆脱了南宫家派去的杀手?竟然来京了,南宫家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夜归雪摇头,“周四公子极有本事聪慧擅谋,南宫家与留安王等,怕是至今也以为来我国内的人是王女,应该不知来的人是他。” 南楚王颔首,“你与孤仔细说说,他有何对策?怎么是他先一步来了?苏容在大梁做什么?为何脱不开身?” “王女在大梁如何,臣没仔细问。”夜归雪温声道:“等王上听臣说完,若是您同意这个对策,待您见了周顾,再仔细问王女在大梁的事情也不迟。” “也好,你说吧!”南楚王点头。 夜归雪便将周顾的提议,暗中带南楚王出京,由明转暗,将他保护起来,不坐在王宫里当南宫家与留安王等人的活靶子,为南楚、为王上自己,为夜相府的对策说了。 南楚王听完,沉默片刻,“倒是个好主意,孤有十几年没出王都了。” 月底最后一天,宝贝们,月票别留着啦,不要浪费,么么么 (本章完) 第五五九章 同意(一更) 自从当年听闻珍敏郡主死讯,南楚王前往大魏确认后,吐血昏迷,悲恸回南楚后,再未踏出王都。 此后十年,他浑浑噩,沉浸在悲伤中,于朝政之事,疏忽懈怠,任由南宫引与夜相两相做大,任由以留安王为首的宗室争权夺利,造成三足鼎立之局。 三角关系,倒是致使南楚朝局倒是十分安稳坚固。 五年前,得知珍敏郡主当年没死,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他喜极而泣,当时压制不住,便想去大梁找她,但走到城门口,遇到了南宫家的一个子弟在城门口揍人,他当即便一下子醒了过来,驻足再不敢踏出城门一步。 一旦他出城,踪迹自是瞒不住,届时,将会给苏容带去危害,他怕护不住她。 而南楚王后派人杀苏容,是在暗中悄悄进行,原因自然是怕闹大被他知晓他还有一个女儿,同理,南楚王后也未告知南宫家里,自然也是怕南宫家里动作太大,被他察觉,或者是基于南楚王后嫉妒嫉恨的心里,她想悄悄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杀了苏容,抹没了她在这世上的痕迹。这样一来,正好便宜了南楚王,给了他时间筹谋。 所以,南楚王压下惊喜冲动,折回王宫,思索多日后,找上了夜相。 因为无论是南宫家,还是宗室的留安王,一定都不希望苏容存在,只有夜相,才能接纳苏容与他谈条件,助他迎回女儿,以后扶持她。 他与夜相达成一致,培养夜归雪做王夫,共同筹谋五年。 但是他也没想到,五年后,南宫引竟然勾结大魏太子元照,依旧将形势弄得这般艰难。 夜归雪看着南楚王,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似乎分外沉闷,他开口道:“臣觉得,王上可以相信周顾,他会保护好王上的,毕竟,他手里有王女亲笔手写的婚书,王女已认定了他,就是他了,王女待他之心,臣已领教过他不会害王上。王上将暗卫悉数带走,臣也将自己的暗卫给王上带走一半。” 南楚王打住思绪,看着夜归雪,“归雪,五年,一千八百多天,因孤与你父亲做出的决定,你付出极多,苏容未能选你,你心中想必是难受的吧?对于周顾,你当真能敞开心?” 夜归雪平静地道:“王上,当年虽然是您与父亲做出的决定,但您二人问过臣的意见臣自己也是同意的,对于任何未知的事情,做下决定后,都相当于做下了赌局,既是赌局,自然有输有赢。臣没能让王女选臣,是臣自己低估了周顾,没抓住机会谋求王女之心,臣理当承担自己造成的后果,对于周顾……” 他轻叹,“周四公子那个人,王上若是见了他,您就明白了,他着是个人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臣若没有这点儿心胸,便枉为王上与父亲多年教导了。” 南楚王点头,“也好,你能这样想,孤欣慰。” 他道:“你是知道的,孤没养过女儿一天,如今让她来接王位,对比护国公府的周四夫人,这个王位于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凭白多出的责任与累赘罢了,而她不能不要,孤也不能不给。所以,她选谁做王夫,孤是没办法强求她的,也不能强求。” “臣明白。”夜归雪颔首。 南楚王站起身,“就按照你们商议的,孤这便安排一番,然后离开。” 夜归雪点头。 于是,南楚王叫来亲信,将王宫一一安排了下去。 待安排完后,南楚王对夜归雪道:“你离宫吧,孤带着暗卫从密道走,是直接通往城外,你告诉周顾,让他在城外的长汀坡,拿着他的婚书等孤就是了。” 夜归雪觉得南楚王这样安排也好,走密道出城,会更安全些,王宫有通往宫外的密道他是知道的,只不过多少年,不曾启用了,他嘱咐,“王上务必小心,臣的暗卫,届时让周顾带一半,交给他。” 南楚王答应,对他摆手。 夜归雪出了王宫。 南楚王在夜归雪离开后,带着暗卫,走密道,离开了王宫。 夜归雪深夜出了王宫,顺利回到夜相府,刚踏进门口,要去见周顾时,便被夜相拦住,“归雪,你进宫去了?为何深夜进宫?” 夜归雪停住脚步,看着夜相,“父亲还没歇下?” 夜相长出气,“睡不着,听闻你进宫了,到底出了何事?” 夜归雪袖中的手蜷了蜷面色平静道:“父亲,我收到王女传递的消息,说她被南宫家的势力拦住,王女请求我相助,我进宫去禀告王上。” 夜相一听,皱眉,“所以,南宫家与留安王那些暗桩,当真是她挑的?真是初生牛犊,胆大妄为。她刚踏入南楚,脚刚沾了南楚的泥土,便不知深浅。如今惹了麻烦,找你求救,真是不像话。这样不稳妥,我真怀疑,她能平安来到京城吗?即便来到京城,将来能坐稳王位吗?” 夜归雪肯定地道:“父亲,王女能的,我相信他。” 夜相一噎,“王上如何说?” 夜归雪道:“王上已派出了暗卫,我也会派出一部分,去救王女。” 夜相深吸一口气,“王上的暗卫,不能离开,我不是说了吗?当前王上的安危最要紧。” 夜归雪道:“王上的安危要紧,但王女的安危同样要紧,王上与王女,无论那一个,都不容有失。”,他着重强调,“父亲,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夜相府,与南宫家势同水火,如今已彻底撕破脸,不能再相融了。我们只有一条路走,就是扶持王女。” 夜相顿时无话了,头疼地摆手,“行吧,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他脸色不好地问:“王上的暗卫,没有倾巢出动吧?” 夜归雪摇头,“没有,王上派出了一部分暗卫,我派出一部分暗卫,即刻出发,应该可救王女解困。” 夜相点头,“也罢,从现在起,更需要时刻盯紧南宫家与留安王一派的动态,千万不能再让王上有闪失,还有京麓那叛贼何忠,一旦动兵,我们恐怕守不住。” 夜归雪颔首,“父亲说的是。” (本章完) 第五六零章 汇和(二更) 夜相与夜归雪父子二人言谈片刻,各自回院落歇着。 夜归雪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对等着他的周顾与张运道:“王上同意你的对策,已从皇宫密道出城,你与张运兄出城后,到长汀坡与王上汇和。” 他抿唇,“周兄,王上就交给你了。” “归雪兄放心。”周顾郑重一礼,“我们与王上离开后,南宫家若是被逼急了,恐怕狗急跳墙,会攻陷王都与王宫,夜相府若是不敌,我建议归雪兄说服夜相,不要硬碰,关键时刻,你也有兵在手,大不了也弃城而去,等小七来到南楚,我们想法子再夺回来,人保住才是关键,十个王宫,也不及归雪兄大才,王女将来可是需要你辅助的,务必要保重自己,切勿有失。” 夜归雪点头,“周兄所言,我记住了。” 他温声道:“我将自己暗卫调出一半,周兄带走吧!” 周顾颔首,不再耽搁,带走了百名夜归雪的暗卫,离开了夜相府。 夜归雪深夜入宫,南宫引与留安王自然都得到了消息,当即命人盯紧皇宫,想打探出消息,直到天亮,也未打探出昨夜夜归雪找南楚王做什么,皇宫甚是平静。 恰逢,今日休朝,但南宫引不放心,还是一早就入了宫,打算见见南楚王,亲自打探打探情况。 早上,城门开启,周顾与张运顺利出了王都。 二人带着人,快速赶到长汀坡,到时,发现无人,周顾估摸着时间,蹙眉。 张运道:“按理说南楚王应该比我们提前到一个时辰,如今这里没人,是不是南楚王遇到了什么困难?没能出城?” 周顾也说不准,四下看了一眼,这里一片坡,满山的枫树,几日前下过一场大雪,雪还未化,不见脚印的痕迹。 他琢磨片刻,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半日,若是人不来,我们重新进城探探情况。” 张运点头,“行。” 于是,二人各找了一处树干,靠着等人。 等了一会儿,周顾问:“你饿不饿?” 他们出来的早,没用早饭。 “饿啊。”张运摸摸肚子,“我娘去的早,我小时候时常吃不饱饭,胃那时候就被饿坏了,后来有能力了,寻章大夫给我养胃这几年总算养好了几分,但一旦不按时吃饭,胃还是闹腾。” “吃烤兔子吗?”周顾问。 “行啊。”张运来了精神。 “你抓,我烤。”周顾说。 “没问题。”张运立即去了。 不多时,张运抓回了两只兔子,递给周顾一只,二人蹲下身,就着雪水,开膛破肚,不多时,清洗干净,架了火,将两只兔子放在火上烤。 周顾拿出调料包,一边烤,一边撒盐,撒调味料。 张运跟着周顾来南楚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这般吃东西,往日,没那个闲工夫,打打杀杀的,不能找一处吃饭的地方好好坐下来吃饭时,都是买了干粮带着赶路。 他稀奇地看着周顾熟练的动作,“周兄,你很会啊?” “跟苏容学的。”周顾道:“在江宁郡时,她带着我烤东西,手法十分熟练,我记性好,就学会了。后来离京,在路上,特意练习了几次,到南平后,已能烤的像模像样了。这东西总比冻干粮美味。” “那的确,冻干粮不能比。”张运这一刻觉得十分幸福,他还真不太会这个技能,觉得自己也可以学学。 兔子被烤的滋啦啦冒油,泛出烤肉的香味,弥散很远。 南楚王穿着寻常农夫的衣裳,易了个寻常的容,从山的另一头走下来,便看到了俩人在大清早的长汀坡烤兔子。 是两个年轻人,长的十分普通,衣着也很普通,很像两个游侠。 听到脚步声,周顾与张运同时抬眼看去,就见一个年方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手里扛了把斧头,看模样是想上山砍柴。 周顾当即站起身,“我们等的人来了。” 张运也同感,跟着站起身,回答:“应该是。” 于是,二人也不管烤兔子了齐齐等着南楚王走近。 南楚王很快就来到近前,看着二人,上下打量,半晌后,似乎不确定是哪个,问:“谁是周顾?” 周顾拱手,“小婿周顾,拜见岳父。” 南楚王一哽,他这还没见到女儿,女婿便先喊上他岳父了,这感觉……倒也不赖,他轻咳一声,“免礼。” 他又仔仔细细将周顾打量了一遍,“你这是……也易容了?” 周顾点头,听清楚这个也字,心想着都说南楚王容貌极好,看来也是易容了,知道出宫要做好隐藏自身的准备,让他省心了。 南楚王也松了一口气,想着听说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生得一副好样貌,若不是易容了,就这副样貌的话,可配不上他女儿,若他女儿因这副样貌弃了夜归雪选他,那可真是眼瞎了。 南楚王又看向一旁,“你是张运?” 张运连忙见礼,“在下张运,拜见王上。” 南楚王摆摆手,“你们倒是胆子大,也有闲心,竟然在这里烤兔子。”,他顿了顿,“拿上,咱们走。” 二人点头。 一人拿起一只兔子,熄灭了火,周顾问南楚王,“岳父,您不是从长汀坡来?南楚王宫通往城外的密道,不是在长汀坡?” “不是,孤走过来,一个时辰。”南楚王道。 即便是夜归雪,南楚王也不敢全然信任,毕竟,将来的皇宫密道,是要留给苏容传承使用的,不能在他这里,被人所知。哪怕夜归雪也不行。 周顾点头,又问:“您吃早饭了吗?” 南楚王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兔子,“没。” 周顾连忙撕了半只兔子递给南楚王,“那咱们一人一半?” 南楚王伸手接过,同时问了一句,“你怎么不都给我?” 周顾睁大眼睛,一脸“您想什么美事儿呢”的表情,“若是我饿坏,小七会心疼我的。她心疼,我也会心疼的。” 南楚王:“……” 好得很,挺知道心疼她女儿。 他咬了一口兔子肉,评价,“嗯,烤的不错。” 新的一个月了,宝贝们,月票,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五六一章 翁婿(一更) 周顾与南楚王二人一边吃着烤兔子肉,一边往坡外走。 张运默默跟着,自己独享一只烤兔子觉得不太合适,所以,也扯了一半,递过去。 南楚王摆摆手,“我吃这半只就够了,人到中年,胃口没那么大,你吃吧!” 张运闻言又撤回手,重新将这一半又分开,递给周顾一部分。 周顾接的痛快,“多谢。” 南楚王扭头看看二人,评价了句,“年轻真好啊,孤年轻时,胃口也像你们一样。” 周顾道:“小七也能吃。” “哦?她胃口也大?”南楚王对女儿十分想见,对于她的所有事情,都好奇,毕竟这五年来,暗卫传回的消息言简意赅,总不能太仔细。 周顾点头,“嗯,她给我烤兔子,自己能吃一只。” 南楚王露出笑容,“不错。” 他看着周顾,“孤听人禀告,说她太瘦,还以为是体弱挑食胃口不太好。” “不是,她就是怎么吃都不长肉。”周顾嘟囔,“若是谁家养猪,喂她这种,一准赔。” 南楚王大笑。 三人边走,便吃完了烤兔子,也来到了坡外,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三人用帕子擦了手上了马车,帘幕落下,遮挡住车外的寒风,周顾对南楚王道:“咱们往大魏边境走。” 南楚王“嗯?”了一声,“为何?” “如今南宫家与留安王一派,所有目光,除了盯着王都外,就盯着南楚与大梁的边境了。您出宫的消息,最多能瞒一日?半日也说不准。所以,咱们不能往大梁边境走,最好是反其道而行,才能让人料想不到,找不到我们的人。” 南楚王点头,叹气,“这样的话,孤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女儿?” “您都忍了五年了不差再多几个月。”周顾道:“我将您偷出京,自会保您平安,您就好好跟着我们,保准有一日,我让您平平安安见到她。” “行吧!”南楚王也没办法,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这个南楚王,也要做一回逃荒者。 于是,按照周顾与张运规划好的打算,二人带着南楚王,向大魏方向而去。 走出一段路后,南楚王想起什么,对周顾说:“把你的婚书,拿给孤看看。” 周顾警惕地看着他,“您不会看完后,一怒之下给我撕了,不承认这婚书吧?我可告诉您,小七不好惹,脾气不好,您撕了婚书不要紧,不承认我也没用,她若是恼怒之下,不止重新补给我婚书让您白撕了不说,再不认您,不接您手里的王位,才是得不偿失。” 南楚王气笑,“你觉得孤像是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难说。”周顾不确定,“毕竟,我是岳母亲自订下的婚约,您都不想遵守,连岳母也不尊重,竟然提前给小七培养安排夜归雪,着实让人难以相信您。” 南楚王没好气,“那是当时,孤觉得,你们不合适,你在大梁太子东宫做伴读,将来什么前途,不言而喻,而小七呢,她是南楚王女,将来是要回南楚的。谁知道你竟然甘愿舍弃自身前途,追着小七来南楚,非要做她的王夫?” “若是早知道,您就不给她安排夜归雪了是不是?”周顾问。 “不是。”南楚王摇头,“我总要为我的女儿,多做一份打算,让她将来有选择的余地。” 周顾想想倒也有理。 南楚王看着他,“你承不承认,夜归雪品貌俱全,十分难得?配小七半分不辱没她?” 周顾不想承认,但事实还真是,他大度地点头“承认。”,然后,不等南楚王开口,不服气地说:“我也不差太多啊。” 南楚王意外又不太意外地看着他点头承认,露出愉悦的笑容,“是,你也不差太多,孤在南楚王宫里,都听说了,你的双手剑,十分厉害,名扬天下了。” 周顾弯唇,骄矜道:“我也没想到,张平造反,便宜我扬名了。”,他说完,用胳膊撞了一下身边的张运,“是不是,张运兄?” 张运不想回答他,这人昨夜跟夜归雪言语间交锋,他就见识了他的本事,今儿在南楚王面前,又来了。 他真是服了他了。 他慢慢地点头,“是,周兄的双手剑十分厉害,在下有幸亲身体验过,差点儿死在周兄剑下,终身难忘。” 周顾大乐,“对,那时没杀了你,幸好被你激灵躲过去了。” 张运眼皮翻了翻,不想理他了。 南楚王好奇地说:“孤只听闻了个大概,来,说说。” 周顾见南楚王有兴趣听,也不含糊,不觉得羞耻,顿时与他说起了当初如何死守南平城之战,言谈话语里,毫不客气地对自己夸了又夸。 他以前本不是一个爱夸自己的人,但如今在岳父面前,该夸还是得夸。不过他夸自己夸的有水平,没有大肆渲染,不浮夸,而是不动声色地,却字字句句地,都在夸自己。 张运听着感慨,事实还是那个事实,但从周顾嘴里听来,他自己十分的光彩照人。他想着,不愧是在大梁无数学子科举中,能夺第一的人。 南楚王听的不住点头,一连说了好几句不错。 待周顾说完,南楚王基本也明白了,“所以,小七是因为大梁内局势没彻底安稳下来,她与太子,还有些事情要协商合作,才迟迟未来,让你先来?” “嗯,她要与至亲好友,都道个别。毕竟大梁与南楚万里之遥,她离开大梁来南楚,不知何年何月会再回去了。”周顾道:“您知道的,苏家所有人,对她都十分好,尤其是她养父母,在她心里,并不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她的兄长,也是自小爱护她。让她割舍掉,她其实心里很难受的。” 南楚王道:“将来可以将他们都接来南楚。” 周顾叹气,“苏家的根在大梁,更何况,她打算与太子有生之年都建立盟约。这线双方都不想断,那么,苏家人留在大梁,便是一座不断的桥梁。” 南楚王点头,也跟着叹了声气,“难为她了。” (本章完) 第五六二章 瞒住(二更) 南楚王宫内,南宫引在南楚王寝宫外等了一个时辰,也没听到里面通传。 他不由问李和,“李公公,王上今日是怎么回事儿?还没起身吗?” 李和点头,恭敬地回:“回南宫大人,王上近日来,寝食难安,昨夜快四更才睡下,这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今日休朝,让王上多睡一会儿吧?” 南宫引皱眉,“昨夜发生了何事儿?本官听闻夜归雪深夜入宫叨扰王上了?” 李和左右看看,小声说:“好像是关于王女之事,王上将老奴打发出来了,只留了夜二公子密谈,老奴也不知二人谈了什么,只听了个话音,确定是关于王女。” 南宫引沉下脸,心想着,难道真是苏容已来南楚了?刚到南楚便挑南宫家的暗桩,挑衅他?而他派出了南宫希、南宫灼、南宫乐带着暗卫们,依旧还没能杀了苏容? 他当即决定,再回去找人商议,务必将苏容拦在王都外,一定要杀了她,若是杀不了,他只能动兵了。 他做出决定,对李和点头,“既然如此,便让王上多睡一会儿吧!毕竟好不容易休朝一日。” 李和恭敬应是。 南宫引离开南楚王寝殿,向宫外走去。 李和目送他出宫,收起了脸上恭敬的神色,暗想着果然王上足够了解南宫大人,知道他只要提及王女,南宫大人便会急躁,不会逼着见他匆匆回去又想对策了。 他心里冷笑,南宫引一定不知,王上如今早已离开王都,等他知道时,再想找人,可就难了,毕竟,连他也不知王上离开王都后去哪儿。 于是,南楚王宫内,已南楚王补眠休息为由,李和替南楚王挡了所有要面见的朝臣。 下午,大半日后,南楚王后来到南楚王寝宫,要见南楚王。 李和不卑不亢地道:“王后娘娘,王上交待了,今日他歇息,谁也不见。” 王后冷眼看着李和,“我找王上有要事,你去通传。” 李和摇头,“王后娘娘,通传也没用,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南宫大人、夜相,今日都没见到王上。” 王后凝眉,“王上谁也不见,今日连早膳午膳都未传膳,将自己关在寝宫内,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和叹气,“王上说不想吃。” 王后不信,“这五年来,王上无一日不注重将养身体。” 李和无奈地压低声音说:“昨夜夜二公子深夜入宫,找王上有要事相商,夜二公子离开后,王上许久才歇下。这一段日子以来王后不知,王上其实已有些日子,不曾好好用膳了,夜里睡眠也不好。” 王后一下子凌厉,“王上是因为苏容?昨儿夜归雪进宫,也是因为苏容?” 李和不语垂下头,“王后,不如您明日再来,今日王上心情不好。” 王后胸腹鼓动片刻,似乎压着怒气,死死盯着南楚王寝宫紧紧关闭的门,一甩袖,转身又上了步辇。 李和暗暗松了一口气,别人不能闯进去,他真怕王后闯进去,虽然王上多年不踏足后宫,但王后总归是王后。 到了傍晚,李和掐着往日用膳的时辰,往里面传了一次晚膳。 晚膳传进去,又原封不动地传出来,王宫内有消息递出去,说王上今日一日,滴米未进。 南宫引得了消息,哼笑,“楚荣可真是担心自己的好女儿。” 私下里,南宫引如今是连王上也不叫了。 幕僚建议,“大人,动兵吧!” “再等等,如今我的兵马虽明面上看起来略胜一筹,但老夫怕夜瑜还有后手,夜相那个老东西,狡诈的跟狐狸一样,还有生的儿子,也心眼子多。”南宫引道:“还是再派一批人,务必杀了苏容,只要杀了苏容,就赢了一半。” 幕僚心里虽然还想再劝,但觉得南宫引说的也有道理,点点头,“大人说的是。” 于是,在李公公的配合下,就这么被南楚王蒙混过去了整整一日。 到了傍晚时,夜归雪用过晚饭后,去了夜相的书房,对夜相坦白了南楚王昨夜已离宫出王都的事情。 夜相听完,眼睛瞪得极大,好半晌,又是震惊又是震怒地看着夜归雪,“混账,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 夜归雪平静道:“父亲息怒,若是不瞒着您,您会同意吗?” 夜相哑然,他自然不会同意,他觉得离开王都,比留在王都待在王宫要危险太多了。南宫家的势力,几乎遍布南楚各地,只要南宫引一个命令,南宫家在各地的势力联合起来,找到王上,将其杀掉,他觉得比王上待在王宫里,容易得多。 夜相越想越怒,“你将夜相府置于何地?还有没有将我这个父亲看在眼里?” 夜归雪温声道:“父亲,王上同意的。” 夜相顿时更恼了,“你……你真是想气死我。” “今日已瞒了一日,想必还能再瞒一夜,谁也想不到,王上会离开王宫王都。有一日一夜的时间,足够周顾带着王上走远了。”夜归雪又道。 “周顾,周顾,又是周顾。”夜相几乎要跳脚了,“周顾黄毛小儿,他凭什么让你相信他能保护好王上?” “凭他手里有王女写给他的亲笔婚书,他是王女自己选定的王夫。”夜归雪道:“父亲,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周顾,支持王女,且还要替王上与南宫家、留安王一派周旋到底,否则,咱们夜相府便会有倾覆之危,无论是南宫引还是留安王最后谁得手,咱们夜相府在他们的手里,都落不到好下场。” 夜相憋的脸色铁青,“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将王夫之位,拱手让人?” “不是让,是儿子没能谋得王女倾心,一步错失,再无回旋余地。”夜归雪道:“但儿子不做王夫,却可以做王女的辅政之臣,将来扶持王女,盛南楚,兴社稷。也能永葆夜相府荣盛不败。夜相府已别无选择,但儿子,却有选择。” 夜相怒气消退了一半,但还是觉得可气,“此举实在太冒险了!”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六三章 撤离(一更) 夜相来回在书房踱步。 余怒未消,指着夜归雪道:“若是王上出事,被南宫家的人找到杀了,而王女也不是南宫家与留安王联手的对手,我们夜相府该怎么办?” “王女不会不是南宫家与留安王的对手。”夜归雪肯定道:“王女有大梁做后盾,有才多智,聪慧至极,她能帮大梁太子破了困顿已久之局,能帮大梁守住南平,荡平张平叛乱,逼退大魏太子元照退兵,便能铲除南宫家与留安王势力,坐稳王位。” 夜相哽住,忍不住怀疑,“真能吗?” “能。” 夜相心绪渐渐平稳下来,“你倒是相信她。” 他沉声又道:“王上私自出宫,不知所踪,明日被人发现后,定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夜归雪道:“周顾临走时建议若南宫家被逼急了,真动了兵,他建议夜相府不要硬碰硬。” 他斟酌道:“父亲,请大哥来,我们商议一番,最好将母亲与夜氏一族的亲眷,都送去军中吧!” 夜相差点儿又没能喘上气,“你的意思是,夜相府所有人,也跑?” 夜归雪轻咳一声,“是。” 夜相差点儿气蒙过去,“被人传出去,岂不笑话?” 好像是他夜相府怕了南宫家一样。 夜归雪正色道:“父亲,保存实力,不做无谓的牺牲,才是上策,我们浴血挺着,造成伤亡让王都染血,尸骨成山,就是对的吗?我们无论做多少努力,王女不来,也是枉然。只有王女与王上安全,我们夜相府保存实力,一旦王女归来才能更好地扶持她,也不至于让夜相府,届时损失太多。” 夜相噎住,忽然觉得夜归雪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 他在被人笑话与保存实力中挣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书房外喊,“来人,去将大公子喊来。” 夜归言被南宫家小姐在大婚之日砍了一刀,伤势很重,一直在养伤,还未痊愈,不过已能下床走动,听闻夜相喊他,他立即来了书房。 夜归雪见到夜归言,喊了一声,“大哥。” 夜归言点点头,“二弟。” 夜相看着夜归言,对他道:“喊你来,是想问问你,对于你弟弟提出的建议你觉得是否可行?” 夜归言道:“父亲请说。” 于是,夜相将夜归雪私自做主,与周顾达成一致,将南楚王暗中带出了王宫王都,又提议让他们也一同离开相府,去往军中之事,简略与夜归言说了。 夜归言听完惊异,“王上已离开王都了?” 夜归雪点头。 夜归言消化片刻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才缓缓开口:“父亲,二弟说的不无道理,儿子赞同二弟所言。” 夜相指着他,“从小到大,你就对你弟弟偏听偏信,他说什么,你都赞同。” 夜归言无奈地笑,“父亲,二弟所言,素来有理,由不得不相信他。如今事情明摆着,王上离开后,我们夜相府以一己之力对付南宫家与留安王,全无胜算,既然如此,何不保全自身?等待王女归来?” 夜相叹气,“行吧,既然你也这样说,那就这么办吧!” 夜归雪见父兄答应,便道:“宜早不宜迟,父亲,兄长,依我所言,不如今晚收拾,明日一早,城门开启,便离开吧!也免得明日早朝上,打个头破血流。” “行吧!”夜相一想到南宫引与留安王两张得知王上与他们一家都已不在王都的铁青脸,顿时觉得这样做也不错,好像也不算惹人笑话,若是要笑话,那就去笑话南宫引与留安王。 于是,父子三人商定后,当日晚,便动作了起来。 夜相府的动作,隐秘而动静小,人人轻装简行,除了重要物事儿,一律不带。所以,一夜准备后,在第二日清早,城门开启时,夜相府已全部撤离王都。 同一时间,正是早朝的时间,南宫引与留安王为首的文武百官,都等候早朝。 夜归雪调进王都的十万兵马距离京城三十里地,所以,很快,夜相府一家,便到了十万兵马的兵营。 夜归雪到了军营后,直接下令,拔营,离开王都,向大梁边境急行军出发。 等有人将夜相府几两马车出城的消息送到早朝,南宫引与留安王同时得到消息时,脸色都不由地露出疑惑,这时,也才发现,早朝上,夜家父子三人今日都没上朝。 南宫引觉得不对劲,当即吩咐人,“夜相府在搞什么?赶紧给本侯弄清楚。” 属下领命,立即去查了。 留安王这时走到南宫引身边,“如今已过了时辰,王上怎么还没来?今日晚了。” 王上这些年,虽然没什么作为,但可是从来不误早朝的,今儿是第一次。 “派人去问问。”南宫引道。 “已派人去了,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留安王觉得心下不踏实,尤其是夜相府今日的不同寻常,让他更不踏实。 夜相可是雷打不动,每日必上朝的,夜归言养伤不上朝也就罢了,但夜归雪不该也不见。 “行,走。”南宫引心下也觉得今日不同寻常。 于是,二人带了几名朝臣,匆匆去了南楚王寝宫。 南楚王宫内,十分安静,李和守了一日又一夜,总算没人发现王上早已不在王宫,他自觉完成了任务,知道今日早朝后,肯定瞒不住了,他拿出早给自己准备的假死药,吞了下去。 所以,当南宫引与留安王带着人来到南楚王寝宫后,发现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整座寝殿,安静极了。 南宫引喊了两声“王上”,无人应答,他咬牙上前,推开了殿门,殿内,空无一人,床上,帷幔落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南宫引与留安王对看一眼,二人一起上前,来到帷幔前,一人伸手,扯帷幔一角,呼啦一下子将帷幔拉开,只见被褥整齐,全无睡过的痕迹。 南楚王不在寝宫。 南宫引面色一沉,“来人,王上去了哪里?谁来告诉本侯?” 无人能告诉他,因为李和怕假死也被他捅两刀,自然不可能在王上寝宫假死。而王上走前也交待了,为避免被殃及,这一日早朝前,所有人都离开他的寝宫。 (本章完) 第五六四章 人去楼空(二更) 南宫引喊了数声,都无人应答。 留安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王上怕是已不在王宫。” 因为今日夜相父子三人都没上早朝,夜相府几辆马车一早出了城,这事儿怕是有关系。 南宫引也想到了,脸色阴沉,“来人,速速去查王上去了何处?” 有人应是。 要找南楚王,首先要找南楚王宫,直到将南楚王宫搜查了个遍,将王后都惊动了,找了过来,才知道,王上好像真的不在王宫。 至于什么时候离开的,谁也不知道。 南宫引快气死了,王上那么大的一个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这传出去,他得被人笑话死?他盯着王后恨铁不成钢地问:“你不知道王上去了哪里?” 王后也黑着脸,“不知。” 南宫引暴怒,“南宫昕,你是王后,你的王上去了哪里?你竟跟我说不知?” 王后讽笑,“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王后,不过是楚荣的一个摆设罢了。” 南宫引气极,口不择言,“要你何用?” 南宫昕看着他冷冷地说:“若我猜测的不差,他昨儿一早便已不在王宫了,昨儿我来找他时,他不见,同样,在我之前,兄长不是也来过王上的寝宫吗?你当时怎么就没发现他不见了?” 南宫引一噎。 南宫昕冷笑,“兄长只会指责我,这么多年,守活寡,我早受够了,他是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我更不知。兄长与其在这里对我发怒,不如赶紧去找,最好找到他后,杀了他也能解我心头只恨。” 南宫引气怒,“行,你等着,我给你杀了楚荣。” 他说完,拂袖而去。 留安王也很生气,他也没发现,真是千防万防也没想到王上竟然会这个节骨眼上离开王宫?兴许早已离开王都了? 真是糟心。 留安王见南宫引气怒而走,他愤怒指挥身边跟着的人,“王上身边伺候的人,都去了哪里?都给本王找到绑来,本王挨个审问。” 有人道:“王爷,只找到了李和,他死在水榭里的暖阁里。” “倒是会找地方,将那王八东西,扔下水里去喂鱼。”留安王恨不得亲手杀李和几刀,狠声吩咐后,“其余人呢?去找。” “是。” 南宫昕提醒,“王爷,如今当务之急,是找楚荣。” 留安王上前一步,伸手摸南宫昕的脸,眼底戾气一闪而逝,“当年我就跟你说,让你别嫁楚荣,嫁我,你偏不听,这么多年,你跟守活寡没两样,如今可后悔了?” 南宫昕挥开他的手,眼中也泛起戾气,“滚!” 留安王眯起眼睛,“多少年了,还是这么个破脾气,从小到大不改,也难怪不能让楚荣忘了那燕如珍,对你动心。你但凡温柔小意些,何必让楚荣膝下只那个女儿苏容。” 南宫昕震怒,“楚谦,本宫让你滚!你不是要夺王位吗?赶紧滚回去为你儿子争,少在这里恶心本宫。即便楚荣死了,本宫也看不上你。” “你……”楚谦戾气横生。 南宫昕冷笑,“怎么?你敢动我不成?” 再怎么不成器,她也姓南宫,楚谦敢动她试试。 楚谦自然不敢动她,若她不是姓南宫,当年他就对她下手了,怎会留到今日?他压下心里的怒气,也一甩袖,走了。 南宫昕在南宫引与留安王楚谦先后离开后,她转头进了南楚王的寝宫。 这个寝宫,她嫁给南楚王十几年,却没进来过几次,南楚王不准,她走进寝宫后,看着寝宫内的一应摆设,可以说,不像一国王上的寝宫,不说清苦,反正不及她兄长的屋子一半。 南宫昕在寝宫里走一圈后,对身边的大宫女吩咐“从今日起,本宫就住在这里了。” 大宫女试探地问:“王后,您、您要住在这里?万一王上回来发怒……” 南宫昕冷笑,“他发怒什么?他已走了,若是在外面被人找到杀了,他就回不来了,若是不被人找到杀了,有朝一日能够回来,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他与南宫家,早已势同水火,左右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如今他人都不在这里了,我还怕他作甚?” 大宫女一听也是,垂首领命,“那奴婢将您一应所用都挪过来?” “嗯。”南宫昕点头。 不能白白做了王后多年,她连他的寝宫都没住过吧? 南宫引与留安王先后出宫,很快,二人手下便抓到了伺候在南楚王身边的人,时间有限,自然也就抓了几个,没那功夫浪费在这些人身上,自然没全抓回来。 跑得慢的人,心如死灰,觉得小命休已了,索性,被抓到后,全部都交待了,说王上早就在夜二公子那夜入宫离开后,便离开了。是李公公严令所有人瞒死了消息,不准泄露,谁敢泄露,谁死。 他们也不能知道太多消息,只知道,王上离开了王都。 算算时间,早已离开了一天一宿。 南宫引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虽然已料到这个结果,但得到证实,还是让他血气狂飙,他咬紧牙关,“好一个夜归雪。” 他当即吩咐,“去夜相府!” 留安王与南宫引一样,审问了人后,也不约而同去了夜相府。 到了夜相府后,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南宫引怒喝,“来人,去追。” 留安王也对身后跟着的人打了个手势,身后人领会,也立即去追查了。 半个时辰后,得回消息,夜相一家,夜相父子三人,夜夫人,所有亲眷,都在今早,城门开启的那一刻,就已离开了。 守城的人得了消息,赶紧派人去早朝禀告二人,那时,二人得了消息,也只是怀疑夜相府有什么动作了不成,却没想到,是夜相府举家迁移出王都。 “如今呢?夜相那老贼,带着家人去了哪里?”南宫引眼睛快冒火了。 手下回话,“派去的人传回消息说,夜相举家,去了十万兵马的军营,如今,夜归雪已带着夜相一家与十万兵马,离开了王都,好像是去往大梁边境方向。” 宝贝们,月票加加油,么么 (本章完) 第五六五章 杀令(一更) 南宫引几乎气笑了。 他怒极而笑问:“这么说,夜瑜是做了逃兵?王上也跟着一起逃了?” 手下道:“不知王上是否一起,但可以肯定,夜相一家,都在十万兵马的军营拔营离开了。” 南宫引当即下令,“派人通知何忠,带上十万京麓兵马,给我追,追上夜归雪的兵马,给我杀。本侯要夜家所有人的命。” “是。” “来人,给本侯磨墨。”南宫引又吩咐。 有人立即伺候笔墨。 南宫引当即书信一封给太子元照派来的将领韩饮,请他带元太子借给他的五万兵马,也去追夜归雪。追上后,同样杀夜家所有人。 将信写好后,南宫引又下了一道命令,诏令所有暗卫,倾巢出动,去搜寻南楚王的踪迹,找到后,当即斩杀。 一连三道命令下达后,南宫引仍旧气不匀,又提笔,亲笔给太子元照写了一封书信,命人速速送去大魏。 他觉得,事情突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怕即便做了这么多,也掌控不住了所以,寻求太子元照的支援。 更甚至,他心里觉得,元太子借给他的五万兵马根本就不够,他必须要再借兵马。 留安王这些年,私养了五万兵马,这五万兵马,便是他的底气。 他背着南楚王,也背着南宫家,背着夜相府,偷偷派人在深山里,养了五万精兵。他本来想着待南宫家夺了王位后,他关键时刻,再拿出来,打南宫家一个出其不意,夺了王权,但如今这情形,让他觉得,事情往他意料之外的方向拐了,他是不是得动那五万兵马了? 他将所有暗卫都派出去找南楚王并下了杀令后,来回在书房里里踱步,挣扎着到底是现在动他的底牌,还是等等再动。 留安王的长子兼嫡子楚初找来书房,对留安王问:“父王,已确定王上的确是一日一夜前离开王都了,应该是通过王宫密道,有手下发现在长汀坡有烧柴的痕迹和人与车辆马匹的脚印。” “往哪个方向走了?”留安王问。 “像是往大梁边境,但儿子觉得,也许是障眼法,怕是故布疑阵。”楚初道:“所以,还不能确定。” “那就再让人继续查。”留安王道。 楚初点头,“儿子已吩咐下去了。” 他看着留安王,“父王,如今除了查王上的踪迹外,还有夜相府一众人等,夜归雪带着十万兵马带着夜相府一家离开了,方向已确定,是前往大梁,不能让他们走了。” 留安王点头,“自然不能让他们走了,大梁如今内乱已平,若让他们接应到苏容,那才是对我们实为祸患。” 楚初道:“我早就跟父亲说,让父亲联合南宫引,动兵硬拼,偏偏迟迟不动手。如今可好,不止王上不见了,离开了王宫王都,连夜相一家,也跑了。” 留安王怒道:“是南宫引自诩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如今看他急不急。” “他应该是比父王更急的。”楚初道:“他已派了何忠带着京麓兵马追去了,还有派人去请韩饮了,想必也是请他带兵去追杀夜归雪。不过他自己的五万兵马倒是没动。” “可见他是在防我。”留安王顿时决定了,自己私自豢养的五万兵马不能动。 王都中发生的大事儿,太子燕回声安排在大梁的暗桩第一时间便给周顾传了信。 周顾收到信时,正带着南楚王,走出了千里外的一处小镇上,这处小镇的阿婆羊杂面十分有名,周顾与张运一拍即合,带着南楚王去吃羊杂面。 南楚王其实很想说,本王不爱羊膻味,但看着身旁的两个年轻人兴致勃勃,他到底没开口。 阿婆羊杂面的馆子并不大,打理的整洁干净,坐下后,周顾对着小伙计说:“三大碗羊杂面,三壶酒,一碟卤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碟炒野菜。” “好嘞。”小伙计立即去了。 南楚王看着周顾,“三壶酒?” 周顾眨眨眼睛,“这越往北,越是严寒,喝一壶酒驱寒,否则我怕您身子骨受不住。” 南楚王道:“我身体好的很。” 他如今已不再自称孤了以免被人听到,暴露身份,可就有的打杀了。 “那更应该喝了。”周顾很有理由,“少喝二两,强身健体。” 主要是,他听闻这个地方,有一种酒,十分出名,叫十里香,他想尝尝。 南楚王不再说话。 不多时,小伙计端来三壶酒并小菜,南楚王拿起筷子。他活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粗糙的饭菜,如今跟周顾从王都出来,算是尝了个遍,连干粮都啃过,倒不是硬邦邦的生啃,周顾好歹照顾他的胃,用火烤了,三个人蹲在山洞里啃。有生之年,他也的头一遭经历,因为他总走山路。 如今走出千里,开始走小城小镇,这等糙饭,竟在啃烤干粮的对比下,也成了上等美味。 周顾小声说:“我以前,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自从认识小七便跟着她学的不那么挑剔了,五谷杂粮,在饿的时候能饱腹,就得知足。您说对不对?” 南楚王哼了一声,“我能说不对吗?” 对于这个女婿,他口口声声喊岳父,却没有在岳父面前的半点儿收敛,对待他跟对待兄弟似的。 “不能吧?”周顾扭头问张运,“张运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以前,是不是也讲究的很?人嘛,要入乡随俗对不对?” 张运点头,“是该入乡随俗,但我以前,大体是没周兄你讲究的。” 他一个没娘的孩子,有爹跟没爹一样的孩子,小时候只求不饿肚子,便知足了。哪能跟护国公府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周小公子比? 周顾嘿嘿一笑,“投胎是一门技术,这是没法比的。” 三人扯着闲话,小伙计端来了三大碗面,逐一放在每个人面前。 周顾像小伙计讨教了一番这个怎么吃?放不方辣?放不放醋?哪种吃法最正宗,讨教完后,示意另外二人,“得,就这么吃,赶紧的吧!” 说着,他自己先吃起来。 一口面下肚,他“唔”了一声,“呀,好吃。” 张运闻到香味,肚子里早已唱起了五脏普,也连忙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点头附和,“是好吃。” 南楚王心里很抗拒,但是鼻子和肚子不抗拒,他慢慢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后,然后顿了顿,便也埋头吃了起来。 他想,他以前怎么会觉得羊膻味呢?这明明很香啊,大约是御厨不行,等再回到王宫后,他就把御厨先给换掉,专门找一个会做羊杂面的御厨。 (本章完) 第五六六章 南宫峥(二更) 太子暗卫送来消息时,周顾与南楚王、张运三人正吃饱喝足,顶着夜风,回到客栈。 这处客栈就是太子燕回声埋在大梁的暗桩。 见到周顾,客栈的掌柜的立即将他拉过去角落里,“四公子,南楚王都有消息传来。” 周顾闻言立即对南楚王招手,“岳父,快过来听。” 掌柜的:“……” 四公子的岳父……那是…… 南楚王与张运一起走到角落里,掌柜的连忙恭敬地对南楚王拱了拱手,没露出称呼,只说传来的消息,“南楚王都出了大事儿,王上与夜相府一家,都已离开了王都,王上不知所踪,夜相府一家倒是踪迹明明白白的,是去了夜二公子掌管的十万兵马军中,夜二公子带着一大家子与十万兵马,前往大梁边境方向去了,这事情发生在十日前,气坏了南宫侯爷与留安王,当日便下了追杀令,同时,南宫侯爷调动了何忠掌管的十万京麓兵马,另找大魏太子元照借的五万兵马,去追截夜二公子。” 南楚王震惊了,“你说夜相府一家……也都出走了?” “对。”掌柜的也觉得这事儿可真新鲜了,堂堂夜相,也出走了。 当然,王上都偷跑了,夜相出走,好像也不奇怪,但还是觉得,有那么点儿令人震惊。 南楚王转头看向周顾,“你知道这事儿吗?” 周顾道:“我离开前,跟夜归雪说,您离开被南宫家发现后,南宫家与留安王的怒火怕是会全部对准夜相府,若是夜相府应付不来,便不要硬碰硬,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也让夜相府暂避锋芒。” 当然,原话不是这样说的,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但他也没想到,夜归雪这般干脆,直接在王上离开后,不止带着全家去军中,还带着所有人向大梁边境方向而去了。 真是有魄力。 而且,还劝动了夜相,可见夜相也不像传言那般固执己见,而夜归雪说他在夜相府有一半的话语权,倒是不尽然,这话语权,明明超过一半了,可以主导夜相府的决策。 南楚王顿时摸着下巴笑了,“这倒是好。” “当然好,咱们往大魏,他们往大梁,南宫家与留安王要均匀出势力,分别查找对付,难度可就一下子加大了。”周顾直乐,“南宫引与留安王没准如今后悔死了没早对您动兵。” 南楚王点头“若是早知道这事儿,刚刚应该再多喝一壶酒。” 周顾笑,勾住自家岳父肩膀,“走啦,您赶紧歇着,咱们半夜还要赶路呢。” 南楚王不满,“怎么又是半夜?” “哎呀,半夜不用通关文牒,咱们偷渡城门,让人查无踪迹,假文牒不能用,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只要动用了假的,也能被南宫家的人顺藤摸瓜查到痕迹,不值当的,否则打打杀杀起来,万一把您伤了,我怎么跟夜归雪交待?”周顾拽着他往楼上客房走。 南楚王叹气,“你倒是什么都懂。” “自然。”周顾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蠢。 南楚王问:“为什么是跟归雪交待?怎么不是跟我女儿交待?” 周顾认真指出,“因为您女儿,只会更心疼我。” 南楚王:“……” 这个小王八羔子,这么会气人,到底是谁惯的? 张运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暗想着这一路上,周顾总是不声不响气南楚王,也不怕把人给气坏了,他这到底是给王女报仇呢,还是纯粹因为赶路无聊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果然,半夜,南楚王准时被周顾叫醒,无奈地跟着他与张运继续赶路。 南宫家遍布南楚的势力都已得到南宫引下的追杀令,连小城小镇也不能幸免,但南宫家的所有人都盯准了出入的城门,无人能想到,周顾与张运两个人,几乎集了全天下最聪明的头脑和心智,带着南楚王,压根就不拿通关文牒让各城都查无此人,多数时候,就是买了干粮走山路,少数时候偶尔进入不显眼的小城小镇,寻一处酒家吃些热乎的汤饭,打个牙祭安慰和犒劳可怜的五脏庙。 一连半个月,南宫引得到消息,都没找到南楚王的踪迹,他气的摔了一套最心爱的茶盏,怒喝,“一帮子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出来,都干什么吃的?” 主家内,人人息声。 南宫引脸色铁青,对身边最倚重的长孙南宫峥问:“峥儿,你说如今该怎么办?” 南宫引今年四十六,长子三十,长孙十四,自小聪慧,十分得南宫引喜爱,自小为其请遍大儒教导,从十一岁便参与南宫家族事儿,是南宫引最看重的孙辈接班人。 南宫峥看着南宫引,“祖父息怒。” 他年纪小,但一派沉稳,面色平静道:“祖父,我亲自带着人去追查吧!孙儿怀疑,王上去了大魏方向。” 南宫引立即说:“你去?不行。” 他是南宫家的未来,他可舍不得孙子去外涉险。 “祖父,若南宫家败了,屋之不复,瓦之焉存?南宫家不能败,王上必须得找到,还有夜相府,必须倾覆,王女一定要杀。”南宫峥道:“祖父不能离京,都交给孙儿。” 南宫引看着孙子,“南宫家的暗卫都派出去了,你若出京,身边跟的人少,怎么行?” “孙儿会将人都招到我身边,况且,我自己的暗卫并没有派出去。”南宫峥道:“另外,咱们手中的兵力还是太少了,若是不能找到王上,我准备去大魏再找元太子借兵。祖父虽已去书信,但元太子怕是不见得应允,不如孙儿亲自去。若是叫元太子知晓咱们形势严峻,元太子必不会放弃支援我们,毕竟,当初大梁的张平,元太子令他孤军奋战,以至于,满盘皆输,这对元太子来说,已是一个教训,他必不想咱们南宫家步张平后尘。” 南宫引哼道:“张平手里有四十五兵马,竟然输了,真是愚蠢。” “输在他的两个儿子手里。”南宫峥道:“咱们南宫家,上下一心,哪怕死,也不会投敌,祖父信我。”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六七章 追杀令(一更) 南宫引看着南宫峥,欣慰地想,他的孙子,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终是点头,“好,祖父信你,只信你的本事,你务必小心,王上的暗卫,十分厉害。” 南宫峥点头,“祖父放心,等我的好消息。” 于是,当日,南宫峥拿了南宫家的家主令,带了自己的暗卫,出了王都。 他出王都后,第一个命令就是,铲除大梁在南楚的暗桩。 他想着祖父一定忽略了,这么久查不到王上的踪迹,一定不是王上隐藏的多好,而是从京城内外,这南楚国,一定有大梁的暗桩,而王上已确定没跟着夜相府的人一起,那么,他离开王都,一定是有大梁的人接应,不是王女苏容,也是她的人,否则王上不可能自己离开王都。 南宫引培养的最得意最看重的嫡孙,自然与旁人不同,他的天赋与聪慧,手腕与本事,都让他在南宫家,遥遥领先所有人。 所以,随着他踏出南楚王都,大梁太子燕回声埋在南楚的暗桩,接连遭到了铲除。 顺藤摸瓜,总能找到线索,直指千里之外。 而周顾与张运也着实敏锐,在三日没收到燕回声埋在南楚暗桩传递的消息时,便同时知道坏了,暗桩暴露了,或者已被人动手铲除了,所以,这根线断了。 燕回声在南楚埋藏的暗桩多年,但到底不及南宫家在南楚盘踞之深的势力,而南宫峥,又是一个极其有心智的人。 谁也没想到,南宫家派出了无数人,都没能找到南楚王,南楚王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更没想到,南宫家的所有人加起来,都真的不及一个南宫峥,大梁的暗桩,遭到了一个年仅十四岁尚且算少年的人的毒手,来势汹汹,干脆利落,让即便一再小心谨慎的大梁暗桩逃无可逃,也无躲藏的余地,接连被铲除,被斩杀,而顺着线,被追踪,自然也知道了带走南楚王的人是周顾。 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周顾。 月前,双手剑名扬天下,传遍南楚的周顾。 南宫峥嘴角翘起,少年尚未脱去稚气的脸上现出跃跃欲试的斗气,“原来是周顾。” 他似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带走王上的人是周顾,我早就想会会他了,也想领教领教他的双手剑,到底是名不虚传,还是名不符实。” 他双腿一夹马腹,“大魏方向,追。” 暗卫们齐齐应是,马蹄扬起,向大魏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所有南宫家的势力都被他调动,传达了一个消息,封死大魏边境各关口,禁止所有人通行,车马货物,商路满意,商队走卒,都不准走。 这是只有南楚王才准许下达的王令,但南宫家的嫡长孙,也有这个权利。让人似乎一夜之间,便真正地见识到了南宫家真正遍布南楚的势力。 周顾与张运在察觉不妙时,立即带着南楚王,钻进了深山的一处山洞,然后,三个人坐下来商量对策。 周顾对南楚王问:“南宫家,何人这般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铲除太子埋在南楚的暗桩了?” 燕回声不远万里,埋藏暗桩,是十年前的事儿了,十年的暗桩,不算老,但也不新,而燕回声又是个谨慎的人,派人在南楚安插暗桩,安插的都不是什么显眼的重要的位置,都是不起眼之处,更甚至,还有农家,不止一条线,可以说,明线暗线,好几条线,可是一连三日,全部都断了。说明,所有暗桩,怕是全部都被铲除追查了,纵有漏网之鱼,也不敢再传消息了,怕害了他。 “不是南宫引,至于被传的出类拔萃的四大公子,死了一个南宫羽,还剩南宫乐,南宫灼,南宫希,这三人,倒也是厉害应该都没有这个魄力。”南楚王道:“南宫家倒是有一人,名声不显,但也是因为是年纪太小之故,被南宫引保护得极好,但朕却见过他几面,少年多智,聪慧异于常人,是南宫引的嫡长孙,南宫峥,估摸着是他出手了。” “啊?南宫峥啊,我知道他。”周顾道:“据说得无数大儒教导,还以为是个书呆子,没想到,真是厉害。若是他的话,他今年几岁?” “虚十四。” “十四,也不小了。”周顾嘟囔,转头问张运,“你说,该怎么办?咱们能跟他对上吗?他如今怕是带着人快马加鞭追来了。” 张运道:“怕是不能。” “怎么不自信啦?”周顾问。 张运翻白眼,“你我的人,都在对付南宫家那什么三大公子,子夜、流影都不再身边,只你我两个光棍,王上倒是有自己的暗卫,咱们也有夜二公子给的一半暗卫,但你觉得,南宫峥若是调动整个南楚南宫家的势力,再加之南宫家所有暗卫,咱们这么点儿人,是对手吗?自信也得有人。” 他没他有自信,他的自信,是建立在他身边有一堆护卫,无数兵马护着。 哎,他好怀念他对大梁奉上的那些兵马。也不知王女将之如何处理了,毕竟大梁养不起那些多出来的兵马,若是解散了,那就太可惜了。 他想着,王女聪明,应该没那么傻吧?她不应该不知道自己最缺的是什么,他那些兵马,可是都呈给了她,若她不给大梁,也行的吧? 周顾想想也是,觉得张运说得十分有利,虽然他不承认自己是光棍,毕竟,他是有未婚妻的人,于是,他琢磨着道:“咱们不能去大魏了如今太子暗桩被查,大魏各关口怕是都封了,就算没封,咱们也不能自投罗网了,大魏的太子元照若是得了消息,没准会对我们守株待兔。” “对,不能去了。”张运点头,心下惆怅,觉得他们从现在开始,可真算逃荒的了,而且,恐怕还会惶惶不可终日。 周顾从怀中拿出地图,“来,赶紧研究研究,此地也不宜久留。” 张运凑近他,赶紧与他一起研究。 (本章完) 第五六八章 射杀(二更) 南楚王坐在一旁,不说话,看着二人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研究南楚的地势图。 他们似乎压根就没想拉着他一起出主意,他忍不住怀疑,难道自己这个南楚王,看起来真的很废物的样子?以至于这一路上,二人都没询问他的意见,也没询问他的想法,甚至都没问问他这个王上,有什么底牌。 他安静地等了二人小半个时辰,只见两个人研究半天后,苦下两张脸,他觉得很是解气。 年轻人,让你们不尊重比你们多吃了二十年盐的老人。 尤其,他这个吃了二十年盐的人,还是这个国家的王。 “哎。”周顾叹气“总感觉,无路可走啊。” 张运道:“不知玉雪山的雪,是不是真的常年不化,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时常闹雪崩,若是走这条路,咱们应该是不会被找到,但会不会被雪崩埋在雪山上?” 他很是担心,“我倒是无所谓,但你可是将来要做王夫的人,不行吧?” 周顾狠狠瞪他一眼,“自然不行,即便我们俩能受得了,岳父也受不了。” 提到岳父,周顾忽然转头,“岳父,您有什么好的良策吗?这南楚,总归是您的国家啊。” 南楚王用鼻孔哼了一声“你总算想起孤了。” 他有多少天没自称孤了,如今这个称呼又回来了。 周顾看着他,试探地问:“那您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说实话,他对南楚王,真不怎么报希望,实在是太子的卷宗里,或者传言里,他这个岳父就是个恋爱脑,为了一个女人,浑浑噩噩多年直到知道自己有个女儿,才振作起来,但那时候已晚了啊,五年能做什么?还不如太子殿下在南楚自己安插的暗桩年限长。 他的眼神太显露,南楚王气的差点儿心梗,没好气地道:“孤这个王上,在你眼里,是不是一无是处。” 周顾连忙说:“那不能够的,在我的心里,您是我岳父,我十分敬重您。” 南楚王冷笑,“你敬重的是你怀里的那封我女儿给你写的亲笔婚书吧?” 周顾:“……” 没错,您猜准了。 但他不能承认。 他嘿嘿一笑,“岳父,当务之急,咱们得赶紧藏起来,或者赶紧走,您若是有更好的去处和法子,赶紧说出来,咱们不能在这里多待,谁知道如今南宫家的势力是不是已经瞄准咱们这一片地方,画出圈的在找了呢。” 南楚王道:“孤在西岭的死人谷私养了五万兵马,从这里到西岭,有五百里,若是能在南宫峥带着人找到之前,到达西岭的死人谷,便可化解。” “呀。”周顾惊喜,“您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南楚王一扫连日来的憋屈,觉得心中痛快。 周顾转头对张运说:“惊不惊喜?” “着实意外。”张运笑着回。 二人面上的愁云一扫而空,齐齐起身,一人一只手臂,将地上坐着的南楚王拉起,熄灭了山洞里的火,齐声说:“走,西岭。” 诚如周顾猜测,南宫家的势力,收到了飞鹰传书。 谢远能为苏容培养飞鹰,南宫家盘踞数百年,自然也能想到养飞鹰传信,南宫家有人有才又有势力,所以,飞鹰自然也培养了不少。 三人还没踏出深山,周顾便敏锐地看到了天空中飞的飞鹰,他面色微变,转头对南楚王道:“岳父,南宫家养飞鹰?” “呃,对。”南楚王点头。 周顾深吸一口气,对张运道:“必须将这只飞鹰射下来,否则咱们五百里地,难以一路杀到西岭去。” 南宫家倾巢出动,不是闹着玩的。周顾如今不想硬碰了。他怕真碰死了。 张运抿唇,“没箭怎么射?” 周顾立即问:“岳父,暗卫里,可有人带着箭?” 南楚王也不知,“问问吧!” 南楚王召出暗卫首领,这人叫安久。 安久听到周顾问,沉默地点头,“回四公子,有弓箭,但高空中的飞鹰,距离太远了,暗卫中,包括属下,无一人能射下来此鹰。” 如今飞鹰在上空盘旋,着实让人感受到威胁。 周顾道:“有箭就好,拿来给我,我来试试。” 这么远的高空距离,周顾其实也没把握,但试试总比直接放弃强,他自小就练剑,练的是百步穿杨,那时候想着就算祖父强行让他学文又如何,没准将来有朝一日跟大魏开战,他也能折笔投戎呢。所以,从未放弃练十八般兵器。 当然,练的最好的,就是双手剑了。 暗卫立即拿来弓箭,这弓箭制作精良,周顾还算满意,他拉开架势,拉满弓弦,对准天空盘旋的飞鹰,双眼眯起,盯住它,“嗖”地一声,弓箭脱手,直上半空。 “噗”地一声,紧接着,一声嘶鸣惨叫,半空中的飞鹰从半空失了平衡坠落。 安久大喜,“射中了!” 张运大赞,“周兄厉害!” 南楚王也赞赏,“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不愧是护国公府的好儿孙。” 这个好儿孙,是他的女婿,嗯,不错不错,不生他的气了。 周顾弯唇笑,收了弓箭,甩了甩手臂,将酸麻劲儿缓过去,将弓箭递回给安久,“将那只鹰捡来,立马烧成灰,咱们赶路。” 安久应是。 于是,将一只信鹰毁尸灭迹后,周顾、张运与南楚王再也不敢慢悠悠地走了,立即快马加鞭赶路。 他们离开一个时辰后,南宫家的人带着人找到这一片山林,将漫山遍野都搜寻后,为首一人道:“没人。” “但是小十九在这里不见了。”一人道。 小十九是那只鹰的名字。 “有痕迹。”有人来报,“那片山的山石下,有烧焦的痕迹。” 为首之人来到山石下,果然见地上有一片烧焦的痕迹,因大冬天,风大,地上早已没灰,只能看到干柴将地面烧的漆黑一片。 为首之人脸一沉,“立即传信给峥公子,小十九丢失了,在这里有人待过的痕迹。” 有人应是。 宝贝们,月票加加油,么么 (本章完) 第五六九章 追杀(一更) 南宫峥带着人,日夜快马加鞭,追着踪迹,不过几日,便追出了千里之外。 收到小十九丢失的消息时,南宫峥立马就想到了,“看来小十九被人射杀了。” 身边的叶落心惊,“公子,什么人能射杀小十九?” 大家都清楚,飞鹰在高空,是最难被人射落的,尤其是被训练的飞鹰,飞的会更高,更警醒,按理说,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才对。 南宫峥道:“既是周顾将王上带出的王都,那自然是他。护国公府马背弓箭的功夫,自有旁人做不到的本事。” 叶落看着南宫峥,“公子,那怎么办?” 南宫峥眯起眼睛,目光似乎更兴奋了,“继续追传我命令,盯好飞鹰,但有消息,随时报我。” 叶落点头,将命令传了出去。 周顾三人在通往西岭的路上,并不顺利,即便周顾射杀了一只飞鹰,但很快就被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找到…… 走出百里地,他射杀了四只飞鹰,但终究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其中有一只漏网之鱼,如惊弓之鸟,躲开了他的箭,飞走了。 周顾拿着箭,揉着酸疼的手臂,回头对安久说:“接下来,麻烦真正来了,做好准备吧!” 安久点头。 周顾趁着喘歇的空,擦自己的剑,回头见张运也在擦剑,对他问:“你的剑也下锈了?” 张运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将剑上的绢布拿开,寒光闪闪的宝剑,让他看清,并没有下锈。 周顾哂笑一声,“哦,不是剑下锈了,是咱们的俩的手,快下锈了。” 毕竟,有多少日子,没再动手了。 张运不想理他,下锈是不可能下锈的,无论是剑,还是他的手。 周顾擦完剑,还剑入鞘,叹气,“只希望子夜没那么笨,赶紧来找我,别真的让小爷光杆跟人杀。” 他说完,问张运,“你家流影,应该比子夜聪明一些吧?知道找来的吧?” 在太子的暗桩没被南宫峥铲除前,他们已给子夜与流影传过信,让他们想法子甩开南宫家的疯狗,赶紧跟他们汇和。 “不知道。”张运是真不知道,毕竟子夜是周顾身边的人,他身边人有傻子吗?至于比流影聪明多少,那就看他们俩怎么比了。 “走吧!多跑点儿是点儿。”周顾拽着南楚王翻身上马。 南楚王多年来,养尊处优,虽自五年前,私下里也背着人锻炼,强身健体,命亲信太医给他调理,但到底不如年轻人,日夜兼程,他是受不了的,如今自己骑马都骑不动了,只能周顾带着他骑马。 他觉得给周顾拖后腿了,心里有些惭愧,所以,一路上惨白着脸,不说话。 周顾每逢见他白着脸不对劲,都给他吃一颗补身体的药,反正苏容给他的好药多,虽用去了不少,但也还是有剩余的,喂南楚王吃,倒也吃得起。 果然,自那只飞鹰离开后,在七八十里外,被人给截住了,数百人的杀手,蜂拥而来。 周顾将南楚王交给张运,“你护着,我上去动手。” 张运立即说:“王上有安久在呢。” 周顾不客气地道:“安久的武功比你高,他跟我一起,我岳父就交给你了。” 张运:“……” 原来他嫌弃他武功低。 于是,留些许人保护南楚王,周顾与安久一起,还有夜归雪的一半护卫,以一名叫隐冬的暗卫为首,与南宫家派来的杀手,正面对上,陷入了厮杀。 周顾的双手剑,南楚王第一次见识到,只见,以他一个人,两把剑为中心。方圆三丈,让人不能近身,不止不能近身,他的剑下,几乎剑剑让人毙命。 少年虽然易容,样貌看起来普通得很,这么久了南楚王还没见过周顾真正的容貌,但这一刻,他一手双手剑,已让南楚王觉得分外惊艳。 南楚王面对厮杀,躲避杀手,被人护着的空挡,仍旧在脑中想着,怪不得让他的女儿放弃的夜归雪,就周顾这小东西,着实有些本事,能哄骗小姑娘喜欢他。 第一波找来的杀手多,但南楚王与周顾身边的暗卫也不少,所以,双方一场激烈的恶战后,最终,周顾与久安、隐冬带着的暗卫占了上风,而南宫家的暗卫,眼见杀不了南楚王,连周顾也只是受了些许小伤,为首之人一挥手,说了句“撤”,便撤了,没死缠到底。 这让周顾十分意外,他舔舔嘴角,将剑上的血在地上的死尸上抹干净,眯着眼睛说:“这南宫峥,真是个人物。” 偏偏,还比他小了两三岁。 他来南楚后,接触过无数杀手,都是死缠烂打,打不死,继续打,直到打不死人也把自己打死为止,不完成命令,不撤退,自然都是被下了死令的暗卫杀手。 但南宫峥不同,下的命令显然是,打不过,让人撤,继续追踪着,等待他,或者修整后,再卷土重来。 “走,继续赶路。”周顾还剑入鞘。 众人继续上马,继续往前。 南楚王终于开口,“周顾,双手剑,不错,名不虚传。” 周顾弯唇笑,“多谢岳父夸奖。” 南楚王见他还有心情笑,心想着这小子,不愧是他女儿看上喜欢上最终选了做王夫的人,这等临危不乱,是个干大事儿的人。将来他做王夫一定不比夜归雪差。 行出几十里,果然,杀手们又卷土重来,这次,密压压,刀刀锋利,剑剑都是杀机,人数上也比上一波多了些。 周顾同样将南楚王推给张运带着人护着,自己与暗卫们一起,又陷入新一轮的打杀中。 在距离西岭两百里时,身边带着的暗卫,已在南宫家势力的追杀下,折了三分之二。 而南宫峥,显然马上就快追来了。 同时,看着前方的山林,周顾有一种预感,南宫峥怕是调动了当地的府兵,因为他研究南楚各州郡县官员时,清楚地记着,这玉田郡的郡守,是南宫家的人。 南宫峥没道理有这张牌不用。 (本章完) 第五七零章 技术(二更) 周顾看着前方浓密的山林,深吸一口气,当即对张运说,掉头,转路。 张运沉默地点点头,也觉得不能再往前走了,若遇上两千府兵,都带着弓箭,后方再来暗卫,那只能是死路一条。 于是,二人带着南楚王,又折了回去。 折回三里后,绕路,向一处山坳走去。 安久轻声提醒周顾,“四公子,绕过这片山坳,是凌水河。” “对,走水路。”周顾点头。 “可是我们没船。” “那就造船。” 安久震惊,“您会造船吗?” “不太会。”周顾回答“但我看过图纸,可以试试,简单的木筏,并不难吧?” 安久觉得有理,若是简单的木筏,好像的确不难,但没有小儿手臂粗的绳子,无法捆绑,木筏刚一下水,不会散架吗? 他带着这个疑问,但是没说。 张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提醒,“这处处深山,不缺藤条,那东西比绳子要结实。” 安久恍然。 他看看周顾,又看看张运,觉得这两个人实在聪明。 很快就来到那处山坳,翻过去,果然见到了凌水河,安久这时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此时冬天河水是结冰的,用不着造木筏。” “用的,不造木筏,压根滑不快,咱们这么多人一旦上去,给冰踩塌了,没有木筏浮着,掉进冰窟窿里,不冻死,也得淹死。”周顾道。 安久觉得有道理,闭了嘴。 周顾立即指挥着人伐木造木筏。 有人砍木头,有人砍藤条,周顾指导着人制作简易木筏。张运似乎也懂一些原理,在一旁提一些意见见解。 很快,二十个简易木筏便做成了。 周顾一把拽了南楚王,又跟张运说了句“走”,三个人一个木筏,便当先滑了出去。 周顾一个人就能掌握平衡,张运一手紧紧抓着木筏边沿,一手紧紧也拽着南楚王。心想这木筏,好像还挺结实的,又结实又快。人的智慧,果然取之不竭。 南楚王晕了晕,幸好被周顾与张运一人一只手拽住,他才免于被甩出去。木筏被周顾弄的太快,如离弦之箭一般往前滑去,以至于让南楚王觉得,风刀子刮在脸上,好半天眼睛都睁不开。 等南楚王适应后,眼睛勉强睁开后,往后看,他与夜归雪的暗卫们,紧紧跟在后面,也只是一个个黑乎乎的残影。 南楚王再扭头看周顾,这小东西看起来稳得很,有劲又兴奋。 他兴奋个什么劲儿? 兴奋终于绕开追杀的人了吗? 张运明白周顾的兴奋点,每三年,大梁京城都会举行龙舟赛,从小到大,周小公子从不缺席龙舟赛,从小小年纪开始,就致力于夺得魁首,如今,他怕是把这凌水河的冰层,给当成赛龙舟了。 就这木筏上的几个木轱辘,咕噜噜地被他用木杆子撑着支点脚踩着往前跑,一般人还真做不好,也就他吧,有这个能耐。 可见,会玩的人,会玩出花样的人,关键时刻,这也是一门生存技能。 这个技能,他就不会。 再看身后的暗卫们,被落下的没影了,可见,都玩不了这东西,即便能玩起来,也慢得很。 他提醒周顾,“周兄,等等暗卫们,若把暗卫们甩下,等出了凌水河,万一再遇到大批杀手,咱们三个可应付不来。” 周顾应了一声,“放心,这河长着呢,我玩累了,也到不了头。” 张运闻言想想也是,放心了。 南楚王过了眩晕劲儿后,总算找出了几分乐趣,对周顾说:“你倒是做什么都厉害。” 周顾得意,“那是,岳父,您就瞧好吧,我总能带着您平平安安的。” 南楚王有心想说他大话别说的太早,但又不想自己咒自己,他也希望平平安安。 埋伏在山林里的两千府兵,没想到没等来人从后方追上来了南宫峥脸色不太好看,死死盯着凌水河,看着河边砍伐的木材,对前来请罪的玉田郡守南宫家的旁支南宫震狠狠踹了一脚,“废物!” 南宫震被南宫峥一脚踹到了地上,脸色惨白地请罪,“峥公子恕罪。” “你只会死守山林埋伏吗?你别忘了你手里的可是两千府兵!你埋伏个屁,你怕他们什么?他们如今身边所有暗卫加起来,不到两百人。”南宫峥冷眼看着他,“你该死!” 南宫震骇然,当即跪地求饶,抱住南宫峥的腿,“峥公子,卑职求您饶命,卑职愿将功折罪。” “你怎么将功折罪?”南宫峥着一张小脸问。 南宫震立即说:“卑职带着人去追。” 南宫峥目视凌水河前方,算是赞同这话,当即说:“立马滚起来,带着你的人马,快马加鞭,沿着凌水河,哪怕跑死马,也提前给我截在东水渡口,我让周顾,拆翅难逃。” “是是是,卑职这就去。”南宫震从地上爬起来,立即带了两千骑兵,沿着凌水河,追了去。 南宫峥在南宫震离开后,则是吩咐身旁,“所有人,跟我去七环山,我倒要看看,周顾是在七环山出凌水河,还是在东水渡口出凌水河。” 叶落应是。 周顾滑了一天,终于累了,停下木筏,对张运说:“你能来吗?” “能。”张运觉得掌握诀窍不难,难的是如何像周顾这么快,他说:“就是没你这般快。” “能来就行,用不着太快,正好等等暗卫们。”周顾揉着酸疼的胳膊,坐下来跟南楚王一起歇着。 南楚王见他后背一片深色,“伤口崩了。先停下来包扎吧!” “岳父,我没事儿,小伤。”周顾不客气地靠在他身上,“您让我靠一会儿,睡一觉就行。” 南楚王:“……” 行吧,反正这东西等着做他的女儿的王夫呢,惜命得很,既然说是小伤,不想管,那应该真无碍。 他任由周顾靠着,刚过一会儿,果然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真睡着了。看来累得很了。 张运全神贯注地撑着木筏的木轱辘往前滑,想着这东西瞧着简单,可真难滑啊,他的速度,对比周顾,慢下来不止一半。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七一章 反其道(一更) 暗卫们在一个时辰后,纷纷追了上来。 一个个脸色发白,瞧着也都被累的手臂抬不起来了。 周顾睡的不沉,一个时辰也算小歇过来了,他看着身后跟上来的暗卫们,又看看张运,对他示意,“张运兄,停下。” 张运停下,扭头问他,“怎么了?” “咱们商量一下。这条河,我记得有两个渡口,一个是七环山渡口,一个是东水渡口。”周顾说。 张运点头,“这里距离七环山渡口,恐怕还有一日。” “南宫峥一定会派人守死这两个渡口。”周顾琢磨着,“我们怕是要进障毒林。” 这条凌水河两岸都是绵延的山林,被称为障毒林,里面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亦或者空气雾气,都因天然地质原因带着毒。 张运面色一变“这不是找死吗?” “但是从这两个渡口登岸,也一样找死。”周顾看着他,“你觉得,咱们这点儿人,不进障毒林,硬碰硬对上南宫峥的人,能有活路?” 张运自然知道没有,一时无言。 周顾拍拍他的肩膀,弯唇笑,“担心什么?障毒林对寻常人来说,自然是有进无出,只呼吸半刻,就能死人,但对于咱们,倒还真不必担这个心。”,他提醒张运“你忘了吗?我手里有药了?区区障毒,服下避毒丹,能在障毒林里走三天都不带倒下的。” 张运顿时一喜,一拍自己的脑袋,“对啊,我怎么忘了,你手里有王女给你制的许多好药。” 他说完,又有些担心,“但是,咱们这么多人,你手里就算有避毒丹,也不够吧?” “有几十颗,挑几十人带着,其余人自行绕路。”周顾道:“障毒林虽大,但三天也能走完了。” “出了障毒林,就是茂林县,那里也是南宫家旁支的势力范围。”南楚王听的清楚,说了一句。 而且茂林县,距离他们要去的西岭,似乎更远了,如今已不到两百里到西岭,若是绕出障毒林周折茂林县,几乎是又多出一百里地。 等于早先被人一路追杀,白走了一百里地。 张运叹气,如今是出了龙潭,又入虎穴,可真他娘的没路走啊,他都佩服南宫峥了,小小年纪,将他们逼到这份上。 周顾也叹气,琢磨了一会儿,对南楚王道:“岳父,要不咱们放弃去西岭吧?您那兵马,还是偷偷养着吧!” “啊?”南楚王瞪着他,怎么动了放弃的心思呢?不是该坚持到底,肯定能走到的吗?早先不是还跟他吹大话,说一定行的吗?况且只剩下而三百里地了。 “如今是二百里地,若是走出障毒林,周折茂林县,就变成三百里地,无论是两百里地,还是三百里地,这一段路,都难如登天。”周顾揉揉眉心,打算不一根筋走到底了,他说:“南宫峥一定快马加鞭带着人跑去前面截着我们了,到时候,咱们一旦跟他迎面碰上,绝无好果子吃,怕是小命都要交待给他,就算不跟他迎面碰上,也无处躲藏,南宫家的势力无处不在,咱们根本无处可藏,最后没准还真被逼着去走玉雪山,那可就受死罪了。我们受得住,您也受不住。” 他是跟夜归雪保证过,一定保护好南楚王的,不说这本身是他岳父,只说君子一诺,他也得保护好了他。 南楚王觉得自己未必不能走玉雪山,“兴许我能走雪山的。” 张运在一旁问周顾“那咱们怎么走?折回去吗?与南宫峥再反道而行?原路返回?” “嗯,原路返回,南宫峥就算再多智,也不过十四岁,咱们就欺负他少长这两岁了,也给他上一堂课,告诉他,什么不撞南墙不回头,小爷没这个规矩,既是南墙,就不撞了,咱们回去,走康庄大道。”周顾愈发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回去怎么就是康庄大道了?”张运不觉得。 “折回去往大梁边境走,怎么就不是康庄大道了?如今南宫峥怕是将整个南宫家的势力都调到往大魏方向和他身边来了,咱们走障毒林,错开这一波人,然后折返,路上估计遇不到什么杀手了,可不就是康庄大道?”周顾挑眉。 张运也跟着一起挑眉须臾,笑了,“行,就这么办。” 他顿时浑身又有力气了,死胡同走不通,就不走呗,大家都是活人,为什么偏要走死人的路? 南楚王一言难尽,“所以,我们折腾着走这么走的路,白走了?” “不白走啊,南宫引那老东西,不都将他的嫡孙派出来了吗?说明南宫家无更得用之人了。”周顾摸着下巴,琢磨着,“没准王都南宫引那老东西身边,也没多少人保护了,若是此时去杀他,多正好。” 张运也觉得有理,“还有留安王,估计也早就把自己的暗卫都派出来了,可惜,此时我们在数千里外,没法杀他们。” “可不是。”周顾叹气。 南楚王:“……” 这两个人,竟然还想刺杀南宫引与留安王。 “走,往岸边划,进障毒林,然后折返。”周顾站起身,对身后的暗卫招手,在安久、隐冬靠近后,他吩咐,“留五十人,跟着我们,其余人想法子,原路折回去,十日后,雁临郡汇和。若在十日后,等不到我们,便自行隐藏起来,听召。” 安久看向南楚王,很想说,五十人,不够保护王上。 南楚王摆手,“都听周四公子的。” 连他都听嘛,暗卫自然也要听。毕竟,也没有比如今周顾与张运商量的更好的法子了。 安久垂首应是,隐冬见安久都应了,也没意见,同样垂首应是。 于是,二人点出五十个出类拔萃的暗卫,其余遣回,每个人跟着周顾服用了一丸避毒丹,两瓶避毒丹共六十颗,全部服用完后,还剩几颗,是周顾特意留下来以备后用的。 一行人服用完避毒丹,周顾果断带着人靠岸,进了浓雾迷障的障毒林。 (本章完) 第五七二章 障毒林(二更) 障毒林,名不虚传,大冬天的,里面湿气却重,毒蛇毒虫不冬眠,遍地爬。 常年迷雾,看不清路,需要点着火把,还要当心脚下。 暗卫前后护着南楚王三人,遇到毒蛇毒虫也没下杀手,都驱赶了周顾跟着苏容制药时,辨识了不少珍贵草药,再加上苏容给她亲笔手写的那一册古方,他也时常拿出来默记,更是抽空弄了本药材的图册,研究辨识草药。所以,如今入了障毒林,他发现竟然有好几种古方上难寻的珍贵好药材,他岂能放过? 他当即采了挖了,然后将所有人,头前几人开路的,和身后几人坠后的,都只管专心看路,其余人,包括南楚王,都被他分派了活。 有人拿着他采好的样本,帮着采药,有人负责瞅了藤条,编成篮子,用来装药。 南楚王年纪大了,不停弯身腰受不了,而且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好像也不太好用,所以,他负责拿着篮子。 南楚王:“……” 这家伙知道不知道如今是在逃命呐?不会忘了吧? 张运倒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他与周顾自从踏进南楚不是打打杀杀就是逃命的同时打打杀杀,不是主动的,就是被动的,反正受伤无数,更有甚者,有两回还中了毒,幸好都被他身上带着的好药给保了命,解了毒,他对这种珍贵好药材,也觉得十分有用。 毕竟,周顾身上的药,快用完了,仅剩的两瓶无用武之地的避毒丹,如今也快用光了。若不能再生药,他们后面万一再遇到打杀,再受个伤,中个毒,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因为他们根本没办法去找大夫医治。否则前脚刚进医馆,后脚就被人堵个正着。 所以,对于周顾说的珍贵草药,他也采的挺来劲儿。 因人多,倒是没耽误多少时间,也是因为障毒林里,压根就没人敢进来,或者有大夫敢进来,也只是在外围的边界,不敢深入,所以,在外面市面上极其珍贵的药材,在这里,不说遍地都是,但是并不少,尤其是越往深里走,珍贵草药的长势越好越多。 周顾发现了,这湿冷的障毒林,可真是一块宝地。 “孤的库房,珍贵好药材无数。”南楚王拎着篮子道。 若是早知道,他出宫当夜,就扛出一袋子来,也省得在这障毒林里,一边吸着障毒,一边还采药。 虽然有避毒丹,可以不惧障毒,但他还是浑身被障气熏的不舒服,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您王宫那些,都给小七留着,她早晚用得上。”周顾想着好东西谁嫌多?以前他也不懂,如今懂了,方才觉得,苏容对他真好,真未雨绸缪,知道他出门在外,最得用的便是身边带着无数好药,另外还有药方在手,他懂得辨认药材,又学会了制药,简直除了南宫家疯狗手里的大刀,不必担心他自己闹个小病,中个毒,就把自己玩死。 这么说起来,苏容也可真是一个宝贝。 “行吧!”南楚王提醒他,“避毒丹只三日功效吧?你可把握好时间,别?到时候咱们都死在这儿。” “哎呀,不会的这里有几种草药,就有抵抗障毒的药效。”周顾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吧,待半个月,也死不了。” 南楚王:“……”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他怀疑地看着周顾,“护国公府,连辨识草药,制药都学吗?” “不是,小七教我的。”周顾显摆,“她在我从大梁京城离京时,特意关起门来熬了两夜给我制了很多保命药,又教我制药,还给了我一本药方书。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已跟夜归雪退了虎符顺便退了婚,我只觉得,她对我真好。” 南楚王:“……” 他虽然已习惯了听周顾显摆苏容对他如何如何好,但如今听了这话,还是有些牙酸。 周顾虽然采了克制障毒的草药,但还是带着一行人,在障毒林只多待了半天。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如今当务之急,自然是避开南宫家一波又一波的杀手,但三日半已正好,若是再少,不够他们错开与这些人打照面,若是再多,南宫峥等不到他们,反应过来,一定会再杀个回马枪。 他可不想如今自己身边这么点儿的人,对上南宫铮。 所以,三日半后,周顾带着人出了障毒林,每个人拎着一个采了满满草药的篮子,然后在半日后带着人摸进了城镇,直接包了一处农家的院子,也不休息,拉着张运一起,俩人夜里关在屋子里用临时让暗卫采买来的药炉子制药。 张运看着一个个古方,啧啧称奇,“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做一回大夫。” 市面上难求的好药,千金难买的好药,就用这几个临时买的破药炉子,被周顾他们俩,熬制出来了。 一夜后,两个顶着一双黑眼圈,疲惫的脸上却神采奕奕,每个人怀里装了几瓶药丸,带着南楚王与暗卫,悄摸地继续赶路。 南楚王看着二人,“你们昨夜,捣鼓那些药材了?” 南楚王太累了,昨夜吃了饭后,沾床就睡,是醒来闻到了满屋子的药味。 “嗯,得了十瓶药。”周顾道:“那些药材,用了四分之一。” 不愧是人多力量多,药材采了不少,他特意凑全了最紧要的几个药方子上的药,就想着出来后,让岳父趁机歇歇,然后他抓紧机会制药。 果然制成了,他自然十分有成就感。 他跟南楚王道:“昨儿我们俩手法都生疏,不熟练,才制得少,等今晚,就不必特意进城了,找一处山洞,摆了炉子,让几个暗卫一起帮忙,闹的动静大点儿也不怕,就能把这剩下的所有药材,都制成药丸,免得这些药材没有特指的储存的东西不禁搁,久了就没药效了。” 南楚王点头,“不错。” 他活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瞧见周顾与张运这样的,聪明多智不说,自立谋生的手段也好。让他觉得这折腾来折腾去的,好像连以前动不动就腰酸背疼十天半个月的小病一场的身子骨,不但没废,反而给养得结实了。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九八章 舍不得(二更) 周顾面色一变。 他知道谢远是去了南楚王都,还是听风月说的,谢远做了他与张运想做的事情,但落在大魏暗桩手里,自然不能让人将之带去大魏。 他立即说:“扶我起来。” “你不能去,你得养伤。”苏容立即道。 周顾无奈,“我知道我不能去,但我与你商议一番,你打算怎么去?” 苏容伸手扶起他,给他拿了个靠枕,让他半靠着躺下,“我与凤凌,带着所有暗卫及五万骑兵,直接赶去大魏边境,最好在大魏暗桩出南楚边境之前,将人截在南楚内并救下。” 周顾点头,“谢伯父出事儿是几日前的事情?” “五日前。” 周顾道:“从万仞山到大魏边境,四千里,你带着五万骑兵,哪怕日夜兼程,终究人太多,路程上,多少会受些拖累。”,他琢磨道:“岳父在西岭有五万兵马,不如请岳父传信,让五万兵马出西岭在南楚通往大魏的必经之地拦截。然后你同时带着五万骑兵赶过去,兴许更把握些。” 苏容眼睛一亮,“这样甚好。” 提前传信,西岭的兵马可以尽快动作起来,再让挽娘直接与西岭的五万兵马主将联系,两相联手,总能将人截在南楚内。 她掏出帕子,擦擦周顾脸上的薄汗,“你身体失血过多,太虚弱,是万万不能跟我去的,我走后,你好好养伤,今日也收到夜归雪的消息,拦住他的兵马,不是南宫引亲自带兵,而是他的堂弟南宫允,所以,这个人应该没那么厉害,夜归雪应该对付得了,更何况还有秦若跟着他。” “秦若?”周顾疑惑。 “就是前御史中丞秦源之子,秦鸾的兄长,拜托你关照秦鸾的人,我得知他有才,找太子讨要了人,特意去了一趟大梁的流放之地,在采石场将他带了出来。”苏容长话短说,“具体细情,以后再跟你说。” 周顾点头。 苏容道:“留安王的四万五千兵马,已被凤凌在一夜之间内收编,融入了我的队伍里,我点五万骑兵走,其余四万五千兵马,你们修整一日后,去与夜归雪和秦若汇和。然后看看是去王都,还是去南楚边境,早先秦若提醒我,谨防南宫家一族眼看行事不妙,逃往大魏,而大魏太子元照,在南楚陈兵五十万,我怕他趁机打进来,南宫引既然已死,等你与夜归雪汇和,便请夜相与我父亲带少数兵马回王都,其余兵马,包括我从大梁借的大批兵马,都赶往南楚边境。” 周顾知道苏容找大梁借兵之事,但还没来得及问她具体细情,短短时间,二人压根就没说别后的事儿,对她问:“你找大梁,借了三十万兵马?” “嗯。”苏容三言两语说了是老国公出的主意,然后又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所以,如今我手里不缺兵马,你修整一日后,让人联络汇和,发往南楚。” “行。”周顾点头,心里有了谱,不再多问了,只轻声道:“快去吧小心些。” 他心里是万分舍不得的,毕竟刚见面,但谢远必须救,他对苏容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苏容点头,心里也舍不得,刚见面就分开,他又身受重伤,还没能好好照顾他呢,但长途快马奔波,他如今的身体根本受不住,她没法带着他,只能自己去。 她伸手抱住他,低头亲他,“好好养伤,好好喝药,不许落下病根,我将碧青留下来照看你。” “不要,你带走。”周顾摇头“我的暗卫中,也有人擅医理,别忘了,我也懂些的。” 不等苏容说话,周顾堵住她的嘴,亲她,“听话。你的身边,得带着擅医的人,如今我这里,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苏容被他亲的说不出来话,答应下来,“行、行吧!” 周顾放开她。 苏容看着他道:“大批兵马有江逐、张茂、宁泽等人带着,还有我师姐沈怡也在军中,投靠我的章大夫医术厉害,你与他们汇和后,让章大夫仔细帮你调理身体,不许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儿,不许落下病根。” “知道。”周顾小声说:“我一定爱惜自己身体,将来还要与你生女儿呢。” “为何是女儿?”苏容问。 周顾道:“女儿好,香香的,软软的,像你一样。” 苏容笑,“儿子也好的,你又不臭。” 不等周顾说话,她笑着又亲他,柔声说:“儿子女儿都要我们大婚后就要,我走了。” 周顾“嗯”了一声,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缓缓松开。 苏容直起身,揉了一把他的脸,指尖流连处是浓浓不舍,转身出了营帐。 周顾目送她走出营帐,帘子落下,看不到身影,他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想着必须尽快养好伤,人还没走,他就已经很想很想了,真恨不得跟去,偏偏走不了。 苏容出了营帐,回头看了一眼,顿了顿,转身去了南楚王的王帐。 南楚王的王帐内,张运已由人扶着,等在那里。 二人早已听凤凌说了谢远杀了南宫引落到大魏暗桩手里之事,南楚王也有些急了,“一定不能让大魏的人带走他。” 他以前,对谢远,真是嫉妒死了,如今这嫉妒早已消耗空了,当得知珍敏郡主至死都念着他,他心下触动极了。这些年谢远对苏容的教导之恩,陪伴之恩,护着她成长之恩,真是亦师亦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十分感激感谢的。 他想着,谢远也一定不能有事儿,否则,苏容怕是会伤心死。 所以,在苏容找来之前,他早已撑着伤势,写好了一封书信,待她找来后,不等她开口,便已将信与五万兵马的虎符递给她,“西岭五万兵马的将领叫程云,是我做太子时潜邸的一名护卫,后来他家里犯了事儿,得罪了南宫家,我保下了他,以假死脱身,与夜相一起谋划,将他派去了西岭,他也不负所望,五年来,在西岭为我暗中招募兵马,豢养训练兵马,这五万,是精兵。我与周顾被南宫峥追杀时,没能走到西岭,没用上,如今正好,你可以用来救谢远。” 亲爱的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七三章 时间差(一更) 南宫峥亲自带着人赶到了七环山渡口等着,同时,南宫震也带着人跑死了无数匹马,赶到东水渡口守株待兔,以求将功折罪。 可是一连等了两日,都没等到人。 南宫峥这时也觉得怕是预料出错了,他一张小脸,盯着凌水河上面镜面似的被太阳一照便泛着清凌凌的光的冰层,面沉如水。 盯了一会儿,他说:“好一个周顾。” 过了一会儿,又说:“护国公府周顾,不愧是被王女弃了夜归雪,选中的王夫。” 虽然苏容与夜归雪都没刻意对外放出风声,但是夜归雪是如何回来的?夜相是如何在夜归雪回来后阴沉了好些日子的?猜也猜得出来夜相府的打算落了空。 叶落看着南宫峥,低声问:“公子,人还没来,难道掉进河里淹死了?或者是去了东水渡口?又没被南宫震截到人?被人给躲过去了?他怕您开罪,所以才传信来说没等到人?” “都不是。”南宫峥道:“给南宫震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糊弄我。” 他道:“不见得是掉进河里淹死,应该是周顾料到我会带着人截死了这两处,走投无路下,进障毒林了。” 叶落立即说:“障毒林里,常年毒气弥漫,毒物横行,人只要踏进去,不足一个时辰,就会中毒而亡。” 他想说,周顾想找死,也不带这样的。跟他们来硬杀,没准还有活路逃出去,但进入障毒林,没个三日走不下来,在障毒林里别说待三日,一日尸体都能被毒物给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敢走障毒林的人,必有护身符。他们身上,兴许带着抵抗障毒的东西。”南宫峥恼恨自己没想到但想到又如何,他身上没带那种能抵抗障毒的东西或者药物,自然不可能跟进去。 叶落心神一醒,“公子,那如今该怎么办?” 南宫峥冷着脸,“传我命令,南宫家所有暗卫,折返回去,向大梁方向查找追人。” 叶落立即应是。 南宫峥又道:“传信给南宫乐、南宫灼、南宫希,此事全权由他们再接手,务必找到周顾,将其杀了。” 王上自不必说,杀了周顾,王上身边,也没人护着了,一样死。 叶落又应是。 南宫峥道:“至于我……” 他垂下眼,“按照原计划,去大魏,见太子元照借兵。” 他不能再跟周顾玩猫住老鼠的游戏了,当务之急,去见太子元照,更为打紧。否则,一旦找不到周顾,杀不了他与王上,等王女一来,有大梁做靠山,那么,南宫家怕是该走投无路了。 他得为南宫家,再争一条路。 于是,南宫乐、南宫灼、南宫希三人分别从三个不同方位,同时收到了南宫峥的传信。 三人接了信后没有丝毫反驳,这么多年,南宫引早已将南宫峥的地位奠定的十分稳固,南宫峥在南宫家,就是神话与权力的最中心,除南宫引外,所有人,都必须听他命令。只要他下令,必须悉数遵从。 所以,三人即便年长,即便被南宫峥叫一声叔叔,也立即领命,带着南宫家的暗卫势力,开始沿着大梁搜索查找。 周顾与张运这一回,感受到了轻松赶路的快乐,周顾估算的分毫不差,其中南宫峥反应过来后有两日的空隙,这两日的空隙,足够周顾与张运带着南楚王,在南宫家暗卫错开的地面上畅通而行了。 而等南宫峥反应过来后,他们已能走出数百里了,再开展地毯式搜索面积大不说,也不好查找他们去往哪里。 时间差打的好,又利用障毒林,欺负南宫峥年岁还小,即便天赋高,但也想不到,他们有保命的东西抵抗障毒,敢入障毒林,而且,又知难而返。 这一番算计,让南楚王都觉得他别说在周顾这个年纪做不到,就是如今,他也做不到。 哎,他这个王上,确实好像很废物啊。 周顾看清南楚王脸上的赞赏,得意地将头凑过来,挨着他笑问:“岳父,怎么样?我说折返回来对了吧?” 南楚王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开,“你的烤野鸡快烤糊了我不吃糊了的。” 周顾立马转回头去,嘟囔,“怎么会?说句话的事儿,糊不了。” 张运如今也已学会了烤东西,他一边给野鸡野兔子撒盐撒调味料,一边琢磨着说:“很奇怪。” “怎么奇怪?”周顾问。 “咱们走了半个月了,南宫家的人,竟然没追来,这不像是南宫峥的做法。”张运道:“想想半个月前,咱们被逼的多狠啊,他从千里之外的京城快马带着人险些追上我们,一拨又一拨的人,险些将我们杀了不说,折了三分之二的暗卫,还逼着咱们走障毒林改道。如今都半个月了,暗卫都跟咱们汇和了,也没人找到我们,若是南宫峥,他不可能找不上来。” “或许,南宫峥另有别的事情要做呢。”这事儿周顾也觉得不对劲,早就在琢磨了,“也许,他身上,如今比找到我们杀掉,更要紧的事儿。若是南宫峥,晚两日时间,对他不算什么,如今的确也该有人追上来了。” 他的计划是,让人追上来不可怕,最好是一直撵在他们的屁股后面,但如今后面肯定没人。否则,不会这么安静,不闹动静。 张运想不通,“兴许吧,反正不找到咱们追上来才好,这么舒服的日子,我是疯了才会想他追来。” “赶紧吃吧,吃完继续赶路。”周顾将烤好的山鸡递给一旁的南楚王,他觉得就冲他这份伺候的孝心,他这个岳父,以后回了王宫,变回连大梁皇帝都不理的南楚王后,应该也不会难为他了。 南楚王伸手接过,山鸡烤的又焦又黄,香喷喷的,是他爱吃的那口。 一行人很快吃完,片刻不歇,继续赶路。 又走了七日,明显感觉各城镇州郡县排查又十分严起来。 张运道:“南宫家的人,终于锁定了我们的方向。” “你还挺期待?”周顾偏头看他。 张运轻咳一声,“二十余日的安生赶路,我还以为南宫家的人都死了呢,突然又活了,还有点儿激动。” (本章完) 第五七四章 找到(二更) 南宫家的三大公子南宫乐、南宫灼、南宫希毕竟不是废物,虽没有南宫峥的心智本事,但用了二十日,也追踪到了周顾等人的痕迹。 雁过留痕,人过也必有消除不了的踪迹。 周顾与暗卫们身上的伤早已养好,面对终于查找来的飞鹰与杀手,周顾射杀飞鹰后,便与南宫家的人再度交上了手。 最先找来的人是南宫乐,南宫羽死在周顾的剑下,这让与南宫羽感情好的南宫乐十分恨周顾,他带了一批人,是如今周顾等人的两倍之多,他先找到人后,没急着下杀手,而是将信号传了出去,然后才动手。 他先消耗周顾与他的人,然后拖延着时间,等着南宫灼、南宫希找来,同时,也是等着南宫峥交给他们的南宫家所有势力,向这一块地方聚拢而来。 周顾耍了他们这么久,三大公子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周顾并不急他几乎没想自己动手,而是对不远处一片茂林喊,“子夜,你笨不笨?跟人家玩了这么久,还没把人收拾了,也太丢我的脸了。” 南宫乐刚带着人拔出剑,还没出手,便听到周顾这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茂林。 果然,在周顾的话落,子夜带着人走出来,苦着脸说:“公子,我们找你们找的好苦啊,找不到,只能跟在这些南宫狗屁股后面碰运气了。” 他满肚子苦水,“您与张三公子丢下我们跟他们玩,我们开始也是玩不过的,要不是七小姐的人联系我们,找到我们,跟着我们一起周旋,您没准如今都见不到我们了。” “嗯?”周顾一喜,“苏容的人联系你们了?” “对,叫风月的那个。”子夜怕他早已将人忘了,提醒他,“就是三楼风月楼里那个掌事儿。” 周顾脸一黑,想起当时一堆男人穿轻纱薄衣给苏容看就觉得气血上涌,咬牙说:“我知道他。” 子夜嘿嘿一笑,“他这回,可帮了咱们大忙,否则属下也不能反跟在人后找您。” 周顾白了他一眼,“这里交给你了。” 子夜连忙答应“得嘞”,他抽出腰间的剑看着南宫乐说:“你等着南宫家另外两批狗吗?南宫灼?南宫希?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他们一时半刻来不了。” 他跟着南宫乐、张三公子身边的近身护卫流影跟着南宫灼、风月公子跟着南宫希,早就把人分批给锁定了。 南宫乐脸一沉本想不急不慌地将人围起来杀,没想到,事情突变,竟然有人一路缀在他身后都不知,他攥紧手中的剑,对身后吩咐,“杀,别让周顾走了。” 他今日带的人也不少。 “嘿。”周顾刚要走,闻言停住脚步,不服气地说:“为何是杀我?”,然后又看向一旁的南楚王,“为何不是岳父你?” 南楚王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南宫家不杀他了?想杀周顾了?他也想知道。 周顾摸着下巴,“难道是我的名声太大了?遭了南宫家嫉妒了?” 南楚王轻哼一声。 南宫乐觉得如今形势不容乐观,自然不跟他废话,当即带着人出剑上前。 子夜带着人立即拦住他。 双方杀了起来。 周顾没动手,他没想亲手杀南宫乐耽误时间,而是拽着南楚王上马,“岳父,走,继续赶路。” 南楚王没意见,南宫乐带的人多,子夜带的人也不少,周顾不理会不亲自带着人跟人打,大约是有别的打算。 他这一路上,早已习惯了听他的。 果然,上马走出一段路后,周顾扬声对后面传话,“子夜,别恋战,速战速决,南宫家不出半个时辰,肯定会有兵马围杀来。” 南宫家的厉害,不在于养了多少暗卫,在于各地的势力与握在手里分散在各州郡县的府兵,能被调用。 子夜应了一声,“公子放心。” 张运觉得自己白激动紧张了,他问周顾,“你什么时候联络上子夜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俩除了解决各人放水问题时不再一起,其余时候,可都是在一起的。 “三日前,有两只飞鹰,其中一只飞鹰,被我放走了。”周顾看着他,“你不会没认出来,那只飞鹰,是我留给子夜的飞鹰吧?是小七送给我的飞鹰,不是南宫家养的飞鹰,那飞鹰是来找我的。” “那只飞鹰既然找你,为何在半空中,盘旋不落?既然是自家飞鹰,不是应该落你肩头的吗?”张运奇怪。回忆着三日前那只飞鹰,那只飞鹰飞的最高,他都没看清什么模样,自然不能分辨出是不是周顾自己养的那只,毕竟飞鹰都差不多一个模样,他当时只以为周顾没法射下来。 “因为我认出来了,对着另一只飞鹰射了一箭,也将自己的飞鹰吓跑了。”周顾道。 张运恍然“原来是这样。” 也对,哪怕是自己养的飞鹰,看到一支箭“嗖”地射向上空,将同类一下子射掉了下来,被吓跑也不奇怪。 “当时我就知道,子夜派出飞鹰在找我,很快就能找到了。”周顾道:“他派出的飞鹰,跟南宫家的飞鹰在一起,那自然是他也跟南宫家在一起,十之八九不会料错。” 张运点头,“有道理。” 子夜无法杀了南宫乐,南宫乐也无法摆脱子夜带着的暗卫,两相杀了小半个时辰,子夜一挥手,说了句“撤”,带着人撤了。 南宫乐咬牙,“追。” 同时,他继续给南宫灼、南宫希传信。 你追我逃的戏码又上演了半个月,南宫家的三大公子汇和后,这戏码仍旧没什么精彩处。 因为周顾、子夜、流影等早在踏入南楚时,最先与之打交道的就是这三人,将这三人耍的团团转,即便如今这三人多了可以调动南宫家所有在京外的势力,也依旧奈何不了周顾。 因为,他们的势力被调动起来了,但苏容的人却也联络上了他们。风月、挽娘带来南楚的人不少,几乎将苏容从小到大培养的擅武的人,只留了看守的,全部带到了南楚,足有上千人。 双方实力,虽不太均衡,但一时半刻,南宫家的三大公子,也奈何不了周顾。 宝贝们,月票,么么 另外,今天小七生日,宝贝们,角色人气值双倍,祝小七生日快乐~ (本章完) 第五七五章 风月(一更) 风月与挽娘早在半年前,苏容入大梁京城后,就提前来了南楚,比周顾早了几个月,已摸熟了南楚内南宫家的势力。 周顾与张运踏入大梁后,铲除南宫家暗桩的第一时间,就被他们给发现了,但他们没敢轻易出手,怕破坏周顾计划,只静观其变。 但这一静观其变倒好,等觉得不能静观其变时,找不到周顾了。 周顾在形势最难时,也只是调用了太子在南楚各地的暗桩,压根就没想起,苏容的人,况且,他也不知道怎么联系苏容的人。 他在大梁边境离开时,没等苏容再见一面,就直接走了。 在那之前,与苏容相处的那一段养伤的日子里,俩人也都没提起关于到了南楚怎么对付南宫家的事儿。铲除南宫家的暗桩,也是后来他跟张运商量的,二人一拍即合。 而在苏容的心里,以为帮他将太子在南楚的暗桩弄到手,有了个这个底牌,应该危险不大,倒也没想到,南宫家还有个南宫峥,小小年纪,名声不显,却厉害死个人。 周顾倒是知道谢远带着人来南楚了,但他也不知道谢远人在哪里,怎么找人。而谢远又在干什么来了这么久,仿佛压根就没谢远的消息。 这一日,周顾遇到了风月,他虽然看风月不顺眼,一看到他就想起风月楼让他黑脸的那件事儿,但如今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他问风月,“谢先生呢?在做什么?” 风月对周顾如今十分恭敬,毕竟,这以后铁定是王女的王夫了,给他一百个一千个胆子,再也不敢惹,更不敢不敬了,否则只要他在主子面前说一句,他以后的小鞋估计穿不完,再者,这周四公子本身也厉害,他也不敢惹,他可不想被他的双手剑给架脖子上。 以前之所以敢惹,那是主子要考验试探这位四公子,他也是不知人家这么有本事,否则他也会像玉娘、挽娘一样,将人给供起来。 风月拱手见礼后,擦了擦衣袖上的血迹说:“回四公子,谢先生带着人去王都杀南宫引了。” “啊?”周顾震惊了。 张运也震惊了。 南楚王同样震惊,“你说的是、是谢远?” 替珍敏教养长大苏容的谢远,以前是他的情敌谢远,悄默声地来了南楚连周顾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好像查无此人的谢远? “对,是谢远,谢先生。”风月肯定道。 南楚王默了,“他还会武功?” 风月笑道:“谢先生当年虽然是大梁新科文状元,但他其实也是自小习武的。只不过他的才名太显,也从没在人前动过武,以至于无人知道他也是习武的。” 南楚王:“……” 多少年了,他还是对当年这个情敌,知之甚少啊。 原来人家文武双全。 怪不得珍敏即便假死脱身,也不敢找他,而是带着孩子,任由谢远护着在江宁郡蜗居,直到闭眼,也没说让他将孩子送给他来养。 南楚王十分惆怅,他也是会武的,但武功寻常,多年荒废,捡都捡不起来了。 “谢伯父真是与我不谋而合。”周顾忽然笑起来,“我当初远在数千里外,跟张运兄还很遗憾,我们将南宫家所有势力都调动了,连南宫峥都出王都了,猜测南宫引身边一定没别的什么人了,那时杀他,是最好的时机,可惜,杀不了。” 风月道:“谢先生入了南楚后,一直在静等时机。” 周顾道:“南宫引若死,南宫家一下子可就群龙无首了。” 张运提醒他,“还有南宫峥。” “哎呀,对,还有那个破小孩。”周顾道:“即便他厉害,也是年岁小,南宫引若死,对他打击一定大。南宫家士气会大减。到时候就是咱们反击的时候了。” 张运点头,总之这是一个惊喜人心的好消息,他也觉得谢远真厉害。 周顾见南楚王半天没说话,扭头派他肩膀,“岳父,人与人呐,不能比,您也别气馁,您的优点,就是珍敏姑姑离去前,是想着您喜欢您的。” 南楚王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若非珍敏姑姑后来喜欢上了您,哪能为您守身如玉?谢伯伯与她哪能不成一家?谢伯伯又不是那等心胸不大度,容不下自己喜欢的女子生养别人孩子的人。”周顾道。 南楚王心下顿时一舒,本就看周顾已看顺眼,如今看他更顺眼了,露出笑容,“说的也是。” 他也没想到,珍敏后来真会喜欢上他,那时为了他,她都不想去大魏和亲,本是拒绝的,若非大梁皇帝仗着与她自小长大的姐弟情,苦苦跪地哀求,死死相逼,她才不会答应,她是想与他认真过一辈子的。 年轻时,他记得自己,也极有魄力,为了她,扛了一己之力,倾整个南楚相助大梁。 他还记得,她做出答应前往大魏和亲的决定后,抱着他哭,求他放手,并让他放心,说直到死,她也是他的妻子。婚书名义上已退,但实则未退,她没收回,多少年了,那婚书都泛黄了,他还在私库里好好留着呢。 走时想带出来的后来怕弄破了弄丢了弄脏了,再留不住,他就搁在仅有他一人知道的密道里,没带出来。 早知道周顾身上的婚书如今还藏的好好的,没破损没毁坏没弄丢弄脏,他也带出来就好了。至少现在周顾对他显摆时,他也能扔给周顾面前瞧瞧,他也是有小七娘婚书的人。 周顾安慰好南楚王这个老岳父千疮百孔的心,又转头问风月,“可有小七的消息了?” 风月点头,“有了,王女带了三十万兵马,已踏入南楚边境。” 周顾一愣,“三十万兵马?” “对,王女找大梁陛下和太子借兵三十万,带往南楚。”风月道:“所以,四公子与咱们再撑半个月,便能与王女汇和了。” 周顾大喜激动地几乎跳起来,“三十万兵马,哈哈,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南宫家完了。” (本章完) 第五七六章 决定(二更) 风月见周顾蹦跳起来像个孩子,一下子失去了稳重,愣了愣,眨了眨眼睛。 张运也很激动天知道他与周顾两个人听到这个消息有多惊喜,比得知谢远带着人去杀南宫引还要惊喜,他们真是受够了南宫家的势力如狗皮膏药黏人的大网一样甩不开摆不脱。 还有半个月,撑得住! 周顾早就想苏容了,冷静下来后,恨不得插翅飞过去,“我好想她啊。” 南楚王:“……” 他这个当人家亲爹的,还没死呢,这臭小子,他想骂人了,但偏偏,自己连女儿还都没见过,没那个底气。 哎。 “别歇着了,走。”张运也想说他想苏容了,但他这个想,跟周顾的想自然不一样,他不带半点儿儿女情长,就是单纯的被南宫家尾巴后面追着缠着打杀着弄的憋屈想尽快跟苏容汇和,让苏容亲自来收拾人,替他们报仇。 “走走走。”南楚王也顿时不累了,想到半个月后就能见到女儿,他是又想见,又近乡情怯,但情怯也得见。他想了五年的女儿啊。 “行吧,走。”风月带着人领着他们去与苏容汇和。 苏容带着三十万兵马,刚踏入南楚边境,便被人给拦了,她亮出王女的令牌,对方带着三万守边将士依旧不买账,苏容一看,这一定不是南楚王的人,她便无需给面子,当即开打。 三十万兵马,对付三万兵马,很快就将人给打服了,主将杀了,其余人降了收编。 苏容成功打了一仗后,碾压着南楚边界线跨进了南楚的大门,然后命人打探关于南楚如今的消息,当得知南楚王都内,好像发生了大巨变,南宫家据说所有势力都出动了,在查找追杀什么人,苏容第一时间就觉得,一定是周顾。 她了解了个大致情形,手里有三十万兵马丝毫不虚不惧,便堂而皇之地联络自己人。 风月与挽娘很快就被她联系上了,这一联系上,才知道,她得到的消息还是浅薄了,原来是周顾刚踏进南楚,便与南宫家对上,后来打打杀杀的,他人不知道弄了什么障眼法与张运一起不见了,等再得到他的消息时,他已将南楚王偷出南楚王都了。 他竟然将南楚王偷出南楚王都了!怪不得南宫家都急了,几乎倾巢出动。 苏容觉得周顾太冒险了,虽然此举是上策,但是,南宫家的势力太大了,他怕是应付不来,而且,南楚王自己多年来培植的势力都是与夜相府一起,所以,他本身其实没多少势力,怕是顶不住南宫家多少代多少年累积的树大根深的势力。 南楚的皇室楚家,不及南宫家历经几朝几代,根基上皇室也比不得南宫家。而且,皇室嫡系一脉,势单力薄,如今就南楚王一个。 有个南楚宗室,一直以来被扶持着,但因南楚王膝下无子,宗室以留安王为首总以为自己的好事儿来了,王位非从宗室子弟里出莫属,以前还算扶持南楚王,但得知还有她这么个王女,宗室自然要炸锅,不跟他一条心,跳到了他的对立面,与南宫家结盟了。 这样一来,南楚王可动的势力,不用想,少之又少,即便能动的,在京外,他也不敢轻易动,毕竟连京麓兵马大营的何忠,都被南宫家给在他养病期间策反了。更遑论别人,若是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策反了,京外他安插的人,便会成功找到他的踪迹,成为他的催命符。 所以,南楚王既然是偷着跟周顾走,他只能依靠周顾。而周顾,除了自己的暗卫外,只有太子安插的不足十年的暗桩,还是太浅了。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夜归雪带着夜相府一家,带着十万兵马,也离开了王都,向她来,绝大程度上,吸引了南宫家的兵马火力。 苏容当即传信,“查找夜归雪与十万兵马的方位,我立即赶去救他。” 风月与挽娘很快就派人回信,说夜归雪与何忠、韩饮打起来了,十万兵马,对上十五万兵马,边打边退,往大梁而来,距离他们有二十日的行程。 苏容问报信的人:“南宫家,不是只有五万兵马吗?哪里的十五万兵马?” 报信的人道:“南宫家自己的五万兵马没动,守在王都呢,如今追夜二公子拦截的十五万兵马,是南宫家策反的王上的京麓十万兵马,将主将何忠策反了,何忠本来忠心耿耿,效忠王上,不知为何,突然反了,投靠了南宫家,另外还有五万兵马,是南宫家找大魏太子借的兵马。” 苏容闻言凝眉,“大魏的五万兵马,是精兵吧?” 报信的人点头,“对,带兵的人叫韩饮,是大魏大将军韩海的儿子,将门虎子。也有些名号。” 苏容捻着手腕的玉镯,来回转动,想着二十日的距离,对她与夜归雪的十万兵马来说,还是太慢了,他真怕夜归雪顶不住。 于是,她当即下了一个决定,“调五万骑兵,随我走,其余二十五万兵马,江逐领兵、张茂副将,你们来带兵。” 江逐与张茂对看一眼,江逐立即道:“王女,我带五万齐兵去解救夜二公子吧,您留在军中吧!” 他们这些人,自从踏入南楚,都自动地从七小姐的称呼,改成称呼王女。 “我去。”苏容道:“你们看好大军,每日我会有报信,你们沿着我的路,届时与我去合就行,我先救人。南楚地貌,我研究的久,你们都没我了解,况且,我也能随时联络我的自己人,随时探听消息和情况,比你们都便利。” 江逐和张茂闻言住了嘴只能说:“那您小心些。” 苏容点头,当即点兵五万,离开前,对秦若招手,“你跟我走。” 秦若讶异,没想到苏容会带上他,他还以为,他如今是个无用之人呢。 苏容看出他的讶异,对他道:“你能与周顾相交,想必对兵法,也是懂的,周顾那人骄傲,若不是说得来投脾气,他不会与人相交。” 宝贝们,月票加加油,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七七章 激励(一更) 想想当初的瑞安王府小王爷谢临,周顾就与他互相看不上,根本原因,不是家世,而是谢临对于习武对于兵书,在他看来,就是废物,与他是半点儿不投脾性。 秦若点头,顿时笑了,“王女说的是在下自小爱读书,什么书都读,兵书也有涉猎。” “那就是了,走吧,带着你。”苏容早已从车中出来,翻身上马。 秦若既会读兵书,自然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虽然他也不算有武功,只会些寻常的功夫,但骑马射箭,他还是不在话下的。最起码,不是文弱书生。若是文弱书生,他在采石场,也坚持不了那么久的活计。 宁泽从后面车里跑出来,一把抱住了苏容的马腿,“王女,怎么不带我?” 苏容其实是把他给忘了,毕竟人这几日都不在她眼前晃,但她立即正色说:“你留在军中,有很多军务,都需要你。你得辅助江逐和张茂。” “那我呢?”沈怡从后面马车探出头。 苏容无奈,“师姐,孕妇要安分。怎么能纵马?我还等着小外甥生出来长大将来帮我分忧呢。” 沈怡早已显怀,摸着肚子叹气,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宁泽小声说:“其实,军中离开得了我。有江兄和张茂兄就够了。” “张茂身体还未彻底痊愈。”苏容提醒他,十分正色正经,郑重道:“他们更需要你。” 宁泽叹气,“那好吧!” 他其实也知道,张茂的伤势已好的差不多了,腿除了不能蹦跳不能剧烈运动外,也长的齐全了,苏容就是不乐意带他因为他不如秦若懂兵法,能跟她商量着来。 她带多了自觉累赘,只需要一个人跟在身边,能在她做决定前,跟她有个商量,或点头,或摇头拿出理由,就足够。 这些他不擅长。 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苏容与秦若带着五万骑兵远去,他一再叹气,“我也要学兵法,看兵书。” 江逐“扑哧”一下子乐了拍他肩膀,“兄弟,你怎么看人会做什么,都眼馋,都想学啊?你可别将来什么都会,那还让人活不活了?” 宁泽这人潜力大,他也是才知道,潜力大到什么份上呢,是他见人做什么做的好,他就学什么,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儿,他觉得,照着这样下去,将来有一天入朝,六部都能让他轮着待上一圈,会成为那个全能人才。 那可就了不得了! 宁泽扭头看江逐,不理他的揶揄调笑,“我一定会学会的。” 江逐:“……” 好吧!看来他也得努努力了!否则将来被他对比的太惨烈,颜面何存?还怎么在王女跟前受器重? 张茂对宁泽的这种潜力更是深有体会,也觉得自己也该是那个跟着一起努力的人,他三弟本就有本事,跟着周顾将南宫家搅的天翻地覆,何等的历练经历,有助于他更成长,而他,也不能太落下,否则,也会很没面子。 沈怡看看三人,不由感慨,想着苏容这哪怕是一个无心之举,都演变成了激励手下人的御下之术。他带走了秦若一个人,变相地激励了这三人,真是…… 苏容带着五万骑兵,日夜急行军,只用了十三日,便接近了战场。 此时,夜归雪带的十万兵马,已折损过半,已被逼进了山谷的山涧夹道,无路可走。 士兵们活下来的,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喘些休息时,夜相看着不远处树下,靠着树干,坐在潮湿的地上,衣衫带着斑斑血迹面色晦暗的夜归雪,心下无奈,想着这一步棋,兴许还是走错了。 哪里知道大魏太子元照派来的这五万兵马,真是精兵,可抵十万兵马。 而夜归雪手里的这十万兵马,毕竟是他收服的兵马,而收服后,便去了大梁,没有更多时间操练磨合,所以,不甚抵用。 夜相走到夜归雪身边,对他喊了一声,“归雪。” 夜归雪抬起头,看着夜相,见夜相身上虽然无伤无血迹,但一双眼睛熬的通红,已先疲惫的垂垂老态,他惭愧道:“父亲,兴许是我错了。” 他过于自傲自信,本以为手里有这十万兵马,便能保存实力的同时,护一家人平安,不至于在跟南宫家在京城打个昏天暗地,到时候全部倾覆。但没想到,南宫引派来的这十五万兵马,其中有五万大魏兵马,着实厉害,是精兵。 “不怪你,是为父同意的。”夜相道:“我也没想到,这韩饮带的五万大魏兵马,如此能打。” 追出千里追着打,节节败退,如今还能留有一半兵马,他都觉得已是不错了。 夜归雪道:“怕是走不出这里了,让大哥护送您与母亲走。” “我们不走。”夜相断然道:“要死一家人死一块。” 夜归雪无奈,“父亲!” “我既是父亲,这一次,听我的,不能由着你了。”夜相绷着脸道:“赶紧休息吧,接下来这一仗,兴许是最后一仗。” 他们已无路可走了,退到这处山谷,过了身后的夹道山涧,便是赤口河,没船,过不了河,就算不全军覆没,也跑不掉几个,就算跑掉了,怕是也没活路。 他已收到消息,南宫家倾巢出动铲除大梁太子暗桩查找追杀王上与周顾,而留安王心眼子多,眼看南宫家出去了个南宫峥,便干脆改了策略,派了人铲除他夜相府埋在各地的势力暗桩,夜相府自然要反抗,如今外面的暗桩势力也打的热闹,抽不开身无人再来支援救他们,也没有病,来了也是送死。 如今整个南楚,早已乱作一团。 “父亲,那就让大哥走吧,他还有女儿,秋莹还在大梁东宫。她不能没有父亲。”夜归雪见说不动夜相,便换夜归言走。 夜归言就在旁边闻言摇头,“二弟,我不走,秋莹即便没有父亲,她还有王女。你也说了,王女仁义,会待她好,我无后顾之忧。” 夜归雪皱眉,“大哥,父亲的角色,无可替代。” 夜归言摆手制止他,“二弟不必说了,我意已决。” (本章完) 第五七八章 共白头(二更) 夜归雪闭了嘴,暗想着,等打起来,若是眼见势头不好,他让暗卫们敲晕大哥,将他送出去就是了,便不再与他争执。 夜归言似乎知道夜归雪在想什么,沉下脸,“二弟,我绝不独活,收起你的想法。” 夜归雪扶额,无奈地叹气,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长,对他太了解,也是麻烦。 天色将晚,何忠与韩饮并没有让夜归雪的残余兵马歇太久,又追了上来。 夜归雪站起身,拿起手中的剑,压低声音交待隐月,“瞅准时机,打晕我大哥,带他走。” 他身为弟弟,不管他大哥愿不愿意,他为了侄女秋莹不能没爹,也要救他一命。 夜相在一旁听的清楚,并没有反对,他也不希望绝后,虽然已有秋莹,夜归雪不能走,他是兵马主将,但夜归言可以被带走。 于是,在夜归雪带着人与人杀起来后,他也吩咐身边暗卫“配合归雪,全力护送大公子走。” “是,相爷。” 夜相握住夫人的手,二人站在山谷最里面,他对夫人感慨,“夫人啊,你从大梁嫁到南楚,不远万里,嫁给我,转眼已二十五年了。”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咱们的小孙女,都已五岁了。”叶夫人面容柔和,只要丈夫在身边,她其实并不惧死,当年能远嫁万里,她也曾胆战心惊怕过不好未来的日子,但遇到了夜瑜,她愿意为了他远赴万里,离开父母亲人,这勇气一直支撑着她,她从不后悔嫁给他,他对她极好。 “你最疼的人是归雪,不会怨我吧?他让暗卫稍后瞅准时机,带着归言走。”夜相问。 夜夫人摇头,“归雪走不了,他是主将,我能理解。” 她瞪了夜相一眼“都是我儿子,分什么最疼不最疼,都是一样疼的。能活一个,也是好的。” 夜相笑,“你不怨我就好,你这人,最会口是心非,明明最疼小儿子。” 夜夫人气笑,“我还最疼大孙女呢。” “也是,还是你提议,将小秋莹送去大梁,但你那娘家,太杂乱了,归雪瞧不上,养歪了是小事儿,养丢了小命,白折腾,还不如放在咱们身边。如今有王女的面子,安置到了大梁太子的东宫,这的确是让人最放心的地方。”夜相觉得此举最为明智,否则让大孙女跟着他们一起死,他也舍不得。 夜夫人点头,“都说歹竹出好笋,据说我娘家里未染侄子是个好的,归雪提点他肃清门楣了,愿将来他能让我那娘家改一番门庭风貌。” “不说你娘家了,临终,得说些知心话。”夜相握着她的手,“我本来还以为,能陪你白头到老呢。” 夜夫人笑起来,“我也以为呢。” 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夜夫人仰天看了一眼,雪花落在她脸上、头上、睫毛上、肩上,细细碎碎的,她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看向夜相,见他身上这么大会儿,也落了不少。 她轻叹,“今朝同淋白头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了。” 夜相大笑,“这话倒是有道理。” 夜瑜这一生,也是个好强的性子,年少时就已接手了夜家,是夜家惊才艳艳的少年郎,不比他儿子才名动天下低到哪去。这一生,他都紧守家训,步步谨慎,将夜家在南宫家的打压下,尽力地缩小差距,但差距不是一时半会儿积累起来的,夜相即便呕心沥血,也只是勉强维持,谁让王上为情所困,不励精图治呢?否则,南宫家未必是如今的南宫家。 他这大半生,只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儿,就是推了父母为他选好的南楚高门贵女,出使大梁时,喜欢上了大梁成国公府的姑娘,竭尽全力,给娶回了家。 既娶回家,自然要厚待之,所以,他轻易不让她伤心落泪,还保持她当年被他一眼瞧中时,那有趣的性子与灵魂。 所以,这么多年,她的夫人,其实没怎么变,不像他为朝事操劳,比她看起来要老,都生白发了。她却还没生白发。 她与他生的两个儿子,各个出息。小儿子更是青出于蓝,大儿子放眼整个南楚,亦是出彩。生的孙女,小小年纪,也是聪慧极了。 夜夫人伸手为夜相抹掉脸色落的雪花打湿那一小片痕迹,对他温柔地说:“夫君,嫁给你,我从没后悔过。” 夜相笑着点头,“我知道。” 他也为夜夫人擦掉脸上的落雪痕迹,“娶你,是我做过的最对的事情。” 夜夫人脸红。 往日老夫老妻的不像年少时,总是腻在一起说情话,但今日,再不说些,怕是没机会了。哪怕两个人死在一起,但生前的话,该说还是要说。 已预料到的必死结局,似乎谁都不紧张了,也不担心儿子身上到底挂不挂伤了,士兵又倒下多少了,反正,死就死吧,大家一起赴黄泉,也热闹。 士兵们本就已疲惫不堪难以应对,如今更是被杀的七零八落,不断地倒下。 夜归雪身上也挂了无数伤,但他还在撑着。 隐月已准备对大公子夜归言动手了,但夜归言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让自己的暗卫护着,挥剑跟着人砍杀,让隐月竟然大半个时辰,还没找到机会。 夜归雪瞧见了,发了狠,“隐月,上去,我大哥不会对你挥剑。” 隐月咬牙应是,立即带着人去夜归言身边。 夜归雪这边无人相护后,很快,就又受了一剑,他咬着牙撑着,想着他怕是要对苏容失信了,也对周顾失信了,他做不成王女的辅政之臣了,也看不到将来王女与大梁联手,马踏大魏,共分天下了。 他们二人,素来待人都宽容,会谅解他的吧? 不谅解,也没办法了。 夜归言见隐月再不顾忌,听了夜归雪的命令冲着他来,他气急,“隐月你敢!” 隐月只听夜归雪一个人的命令,他的暗卫也是,他们自然敢。于是,隐月二话不说,对夜归言出手。 宝贝们,月票,么么么 (本章完) 第五七九章 援军(一更) 夜归言恼怒地用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死死地看着隐月,“你敢动手,我现在就死。” 隐月顿时住了手。 夜归雪瞧着,无奈地叹气,他没想到他大哥会拿自己威胁他,真是女儿都不顾了,要一家人死在一起。 他闭了闭眼,看着进退两难的隐月,沙哑出声,“既然大哥不走,就算了。” 说话间,身边的暗卫逐渐倒下。 夜归言坚定道:“二弟,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夜归雪笑着点头,他已没力气再杀敌了,索性扔了剑,这时,再有人上来给他一剑,一准要他性命。 士兵们也无再战的斗志,唯独暗卫还死死地护着主子,挡开主子身边的厮杀。 眼看,夜家所有人都会跟着这些士兵死在这山谷,何忠与韩饮露出得手的笑容。 他们的笑容还没消失,便听到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很快,便传来喊杀声。 韩饮顿时问:“什么人?” 有人大声报:“将军,不好,有敌军都后方杀了过来,人人骑着战马,拿着大刀。还跟了一大批暗卫杀手。” 韩饮面色大变,“多少人?” “还不知。” “快去探。” “是。” 谁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来了救夜家的援军,夜家人更没想到,已准备葬身在这处山谷的夜归雪、夜归言也都齐齐一愣。 远处的夜相最先反应过来,吃了一惊。 夜夫人大喜,“夫君,有人来救我们。” 能活着,没人想死,死在这里,所有人都不甘心,认命地去死,也只不过是无路可走了罢了。 隐月目力最好,当即踩到了一人肩膀去看,隐约看到了敌军后方的确是打了起来,本来正在对他们下死手今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敌军如今已赶紧回头救后方。 他跳下这人肩膀,对愣神的夜归雪说:“公子,是援军。” 夜归雪捡起地上的宝剑,挣扎着起来,“可看清了?是哪里来的援军?” 他想着难道是王上与周顾?但他们手里哪里来的兵?若不是他们还能是何人?这时,任他再聪明绝顶会论断,也想不到其他人,更想不到苏容身上因为没人会想到,她竟然借了大梁的兵马来南楚。 “不管是谁,来援军就行,二弟,我们杀出去。”夜归言激动说。 夜归雪点头,清喝,“众将士拿起你们手里的刀剑,我们有救了,随我与大公子杀出去!” “是!” 被碾杀无斗志的兵马很快就提起了斗志,人人拿起手里的兵器,跟着夜归雪与夜归言一起,向谷外杀去。 夜相与夫人也随着士兵们一边杀着一边往外走。 何忠与韩饮没想到腹背受敌,一下子前方后方所有兵马,都慌了,乱了阵脚。 韩饮的人很快就探得了消息,“将军,援军是五万骑兵,一个女子为首,那女子十分厉害,一出手,靠近他的士兵便倒下一大片。好像是……” “是何人?” “听援军击鼓喊是王女……” “谁?”韩饮拔高声音。 “南楚王女,苏容。” 韩饮面色一变。 “援军十分勇猛,人人配备大刀弓箭,咱们的兵马已杀了多日了,即便援军五万兵马,但咱们恐怕也不是对手。”报信人道。 韩饮脸色十分难看。 报信人催促道:“将军,还要再战吗?” 士兵们的士气已被打散了,若是要再战,必须尽快拿应战之策,重新排兵布阵,但如今,士兵们乱成一团而对方,队伍整洁,杀之有法,几乎是碾压着他们的士兵在杀。 韩饮不甘心,马上就杀了夜相府一家人了,却没想到最后在这一哆嗦的功夫功亏一篑,他目光所及看向何忠,他带着士兵在奋勇杀敌,他倒是还有反抗之心。 他想起临行前,太子元照对他的嘱托,他带来的这五万兵马,不是送死在南楚的,也不是给南宫家铺路的,更不是让南宫家踏着他们的尸体达到自身目的的。 所以,这一仗,败局败了,但他的兵马,不能全部折在这里。 他当即下令,“通令,不准恋战,支起星旗,所有韩家军,随本将突围。” 他一声令下,顿时被身边人高喝了出去,紧接着,所有大魏士兵,聚首在韩饮身边,沿着一个方向,向外突围。 何忠正跟人杀着,回头惊悚地看着韩饮带着大魏的士兵不打了,要突围,他面色一变,也当即大喝,“所有京麓兵马,随本将突围,撤。” 何忠统领的京麓十万兵马在与夜归雪的十万兵马打杀一路上,已折了四万,如今还剩六万兵马。而韩饮带来的大魏兵马,是五万精兵,十分厉害,多日下来,无数战,伤亡最小,折了五千兵马。 所以,何忠算起来如今有六万兵马,而韩饮有四万五千兵马。 这两方兵马配合作战对付夜归雪兵马多日,如今加起来,还有十万之多,若是好好制定作战策略,排兵布阵,苏容这五万兵马,自然不是其对手,但如今,他们打了多日,疲惫不堪,再加上援军突然来袭,气势汹汹,造成慌乱,斗气已不多,自然兵败如山倒。 夜归雪十万兵马,还剩三万多,但都是残兵伤兵,不过斗气来了,知道有人来救了,不妨碍他们重新燃起斗志,士气大增,杀敌又有劲儿了。 所以,苏容的五万兵马与夜归雪的三万多残兵前后夹击,对方只有撤走的份。 苏容见对方见援军来了,当机立断撤兵,她虽然知道自己的五万兵马也是急行军连夜赶路累,但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杀对方守将的机会。 尤其是叛贼何忠,枉南楚王对他予以信任,认为他忠心耿耿,谁知道他关键时候背刺,投靠了南宫家。 还有韩饮,这个人,她也想他死。 于是,苏容喊,“凤凌,何忠韩饮,留下他们的命。” 凤凌也是这样想的,“好嘞,姐。” 他当即带着暗卫冲了上去。 苏容也不含糊,与他一起,冲了过去。 (本章完) 第五八零章 获救(二更) 何忠身边护着的是一批护卫与几个副将。 韩饮出身大魏将门之家韩家,自然是有暗卫相护的。他的兵马又未曾折多少,所以,即便苏容与子夜冲着他们而来,发现,在这般时候,也捡不到太大的便宜。 凤凌扭头说:“姐,韩饮杀不了,只能杀何忠。” “那就留下何忠好了。”苏容今日怎么也要留下一个,韩饮暂时杀不了,这叛主之人何忠,一定不能饶了他。 于是,二人放掉韩饮,齐齐缠着何忠而去。 何忠看着杀过来的大批暗卫杀手,整个人都骇然了,他由人护着纵马快跑,但却快不过凤凌与苏容的剑和金针。 暗卫们聚起来的杀气如地狱修罗,很快,就将何忠身边斩杀了个干净,然后,凤凌一剑将何忠捅下马他想再补上一剑时,想起了什么,对苏容问:“姐,这叛主之人,是不是留他一命?等着王上处置?否则就让他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也对。”苏容点头,“绑起来。” 然后,她扬声高喊,“所有南楚京麓兵马听着,本王女苏容,回归南楚,放下你们的刀剑,降者不杀,否则,便是何忠这叛贼的下场。” 京麓兵马的人发现跑不掉,又听到苏容的喊声,立即扔了刀剑投降。 前方跑走的韩饮隐隐听到苏容的喊声,回头看了一眼,恼怒地骂了一声,“这个何忠,真是废物。” 六万多兵马,怕是一个也带不出来,都要被苏容给收了。 韩饮憋着气,但是也没办法,他能带着人走就行。 突破大梁的兵马围杀,也废了好一番功夫,韩饮四万五千兵马,成功地带走了四万,最后还是在苏容带来的兵马手里,折了五千。 凤凌绑了何忠,交给暗卫看着,与秦若一起,开始收整所有兵马,包括南楚京麓的降兵,也包括夜归雪有幸撑下来伤的或重或轻的兵马。 苏容打马寻到夜归雪便看到他由人搀扶着,浑身是血,唯独一张脸,还能勉强认出来是当初与她在大梁京城城外作别的不染一丝尘埃的夜二公子。 那时候的夜二公子,温润雅致,如天边的一片云,如远山青黛。如今的夜二公子,显然是遭了大罪,险些丢命。 苏容翻身下马,对他打招呼,“归雪,辛苦了。” 夜归雪对苏容露出笑容,摇摇头,“在下险些以为等不到王女了,王女来的及时,不止救了我,也救了我身后的所有人。” 苏容停在他面前,“看起来伤的很重,我让兰芝给你包扎处理伤口,她的医术比军医要高明很多。” “好。”夜归雪点头。 苏容对身后喊,“兰芝?” 兰芝提着药箱跑过来,“主子。” “给夜二公子看看,他伤的很重,赶紧处理一下。”苏容吩咐。 兰芝连忙点头,对夜二公子说:“夜二公子,您……”,她想说您赶紧坐下,这站着滴滴答答的从身上不停滴血也太可怕了,失血过多可不好,但又想到这里地上横七竖八躺的都是尸体,就算夜归雪找个地儿坐下,她也不宜扒他衣服给他包扎,虽然她是医者,无所谓,但自家主子是有未婚夫的人,可不能在一旁瞧着。 夜归雪似乎没料到兰芝是女子,对苏容说:“我找个地方,还是让军医来吧!我的伤看着虽然吓人,但军医也能包扎。” “哎呀,讲究什么,军医都忙着呢,手里也只是有普通创伤药,不及兰芝手里有好药,治不了你这重伤,就让她来。在医者的眼里,不分男女。”苏容摆手,吩咐兰芝,“找快空地,你快带他去。” 兰芝点头,对扶着夜归雪的人说:“跟我来。” 夜归雪无奈,抬手制止要扶着他走的人,将身后跟来的人介绍给苏容,“王女,这是我大哥,夜归言。” “大公子。”苏容打招呼,仔细看了一眼夜归言,发现他也伤的不轻,便说:“一起去,也让兰芝包扎。” 夜归言的腿伤了,有些一瘸一拐,见夜归雪介绍面前的女子,连忙拱手,“夜归言拜见王女。” “大公子无需多礼快去吧,当务之急,先处理你们身上的伤。”苏容摆手。 夜归言点点头。 夜归雪又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夜相与夫人,他对苏容道:“我父母也在,应该在后面。” “我知道了,我稍后去寻夜相与夫人,你只管去。待你包扎完,找个地方安营扎寨,我们再坐下来说话。”苏容道。 夜归雪颔首,这回不再言多,跟着兰芝由人扶着去了。 苏容便沿着夜归雪与夜归言方才走来的方向去找夜相与夫人,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两个人,正是夜相与夫人,二人互相搀扶着,正走过来。 她看到了二人,二人自然也看到了她,中年锦袍男子目光复杂,又是欣慰,又是感慨,还有什么,一时分辨不清。貌美且十分有风韵的女子眼睛霎时一亮,对她问:“是王女吗?” 苏容露出笑容,打招呼,“夜相,夫人。” “果然是王女。”夜夫人十分激动,松开夜相,快步上前。 离得近了,夜夫人看着面前的姑娘,身段纤细,容貌姣好,肌肤如雪明眸青睐,明明就是个小姑娘,但在这样的血腥味冲天的战场,她坦然自若,面色带笑,不染一丝血腥。 她想着,原来这就是苏容啊,王上的女儿,南楚王女,归雪本来要做王夫的女子。 有的人的好,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到的。她暗想,不知让她为之放弃归雪的周四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能够让她这样的女子喜欢,应也是极为出彩的,毕竟,他敢闯夜相府,找上归雪,偷摸地将王上带出王都,不是寻常人能想得出来,做得出的。 “多谢王女来的及时,妾身夜氏,拜见王女。”夜夫人对夫人深深一拜。 苏容连忙托住夜夫人手臂,“夫人快请起,自己人,不必虚礼。” 宝贝们,月票加加油,么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五八一章 大恩(一更) 夜相这时也来到了近前,看着苏容,与夜夫人不愧是夫妻,心里所想差不离。 那日周顾夜闯夜相府找上夜归雪,偷摸的,他也没见到人,但如今看到苏容的模样,又想着关于周顾双手剑名扬天下的传言,便深深叹气。 他儿子没福气,不能得这样的王女之心。但又很有福气,毕竟,今日得王女所救,没丢了命。 命保住,才能谈将来。夜归雪的将来,夜归言的将来,整个夜相府的将来。 这是大恩了,夜相府以后得誓死效忠吧? 夜相也深深弯腰,多少年了,南楚王面前他都没弯过这么深的腰,行如此大礼,“老臣夜瑜,拜见王女。” 苏容连忙松开夜夫人,伸手托住夜相,她有武功,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便将夜相托起,“夜相,无需多礼。” 夜相直起身,感慨,“若非王女来的及时,这山谷便是老臣一家的葬身之地了。” 苏容松开他,道:“我入南楚边境后,便听人报,说南宫家派出兵马拦截追杀夜相一家,便点了些兵马,速速赶来了,我也庆幸来的及时。” 夜相闻言仔细打量苏容,果然见她面色隐隐透着疲惫,一双眼底黑眼圈浓重,可见果真是着急来救他们,只不过她一身干净,衣衫整洁,不见染血,与他们这战场上的血腥断肢残骸形成鲜明对比,也与他和夫人儿子们形成对比,才一眼看不出她是着急赶路来救人的狼狈之态。 夜相再拜,“王女大恩……” “哎,夜相,夜相,您不累吗?”苏容连忙拦住他,“快别客套了,您不累,我累。” 夜相:“……” 夜夫人顿时笑起来“行了夫君,王女对咱们家的大恩大德,咱们全家都会铭记于心,就听王女的,你别再行礼了,没听见王女说一路赶路来救咱们累坏了吗?赶紧的,先处理这战后诸事,然后大家都歇歇,喘口气,有些话慢慢再说也不迟。” 夜相扶额,也笑了,“行。” 因这个小插曲,双方顿时都不生疏了,又笑着说了两句闲话后,便开始处理战后事宜,打扫战场,登记伤员,救治伤患,收编规整。 夜归雪手里的十万兵马,战后统计,轻伤两万一千人,重伤一万四千人。十万兵马,只剩下了三万五千活口。 这个数字,不可胃不惨烈,但若是周顾不建议离开王都,夜归雪没有听从,夜相死活不认可不走的话,王上离开王都后,南宫家的怒火会悉数对准夜相府,兴许如今不止十万兵马已耗尽,夜相府也会满门覆灭也说不定。 毕竟,大魏太子元照派来的韩饮与五万精兵实在太厉害了。 何忠带的京麓兵马,轻伤五万,重伤一万五,收服六万五千兵马。 凤凌一听这个数字,对凤凌道:“嘿,姐,两相兵马加起来,你看多整齐,正好是十万兵马。” 苏容看了他一眼,劳累一夜,凤凌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难为他还能笑得出来,“这说明,南楚经过这一内战,损失了足足十万兵马。” 凤凌顿时不开心了,这些损失的可都是她姐将来要继承的兵马,他骂道:“都怪南宫家的狗贼。” 苏容对他摆手,“别骂了,去休息吧!安营扎寨,修养一日,咱们再出发。” 凤凌点头,迷迷瞪瞪地去了自己的营帐。 有凤凌、秦若在,又有军中的几名副将操持,很多事情都不用苏容操劳,所以,苏容昨夜睡了半夜,今日一早醒来,还算神清气爽。 昨夜据兰芝禀告,在给夜归雪包扎伤口时,因他受的伤太重,中途便昏过去了。而夜归言也好不到哪儿去,撑到包扎完,也昏睡了过去。 苏容估摸着夜归雪差不多醒了,便打算去看看他。 她走到夜归雪的营帐前,士兵护卫齐齐对她见礼,她点点头,问:“夜二公子可醒了?” “回王女,已醒了,正在与相爷和夫人说话。”有人回道:“小人这就去通禀。” 苏容点头,说:“我来看看他,去问问可方便?” 这人应是,立即去了。 不多时,夜相与夫人亲自迎了出来,夜夫人笑着说:“归雪刚醒,幸好王女身边的兰芝姑娘医术高超,否则他那身上的伤,普通军医还真无法救治。” 苏容已听兰芝禀告过了,“醒来就好,可让人换药了?” “刚刚换过是军医给换的,说换药这等小事儿,就让军医来,他不想再麻烦兰芝姑娘。”夜夫人道。 苏容点头,又问:“大公子如何?” “归言还未醒他年长几岁,体质却不如他弟弟。”夜夫人压低声音说:“当时若非归雪一心想让暗卫带着归言逃生去,归雪也不至于伤的这样重,他将身边暗卫都强行命令去带走他大哥了,偏偏归言也是个死脑筋,说什么一家人要死就死在一起,连女儿也不顾了,见暗卫要强行带走他,自己把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这才乱了套,让敌军的人有了空隙,将他们都给伤的重。” 苏容不知还有这样的小插曲,佩服兄弟之间的感情。她曾经看过丞相府的卷宗,夜相府虽是高门府邸,但一家子十分和睦,夜相没有三妻四妾,从始至终只夜夫人一人,这是十分少有的,当时还让她很是讶异了一番。夜氏一族,是南楚的大家族,人丁还算兴旺,但也不及南宫家,夜家似乎容易出痴情种,所以整个家族老老少少加起来,五服之内,也不过上百人,还都一大半分散各地,所以,整个以夜相府为代表的夜氏,从王都出来时,也不过是几辆马车就装下了,才没显得拖拖拉拉,人太多,难以挪动。不像南宫家,五服之内,加起来,大约有上千人,当然大部分也都分散在各地,但少部分留在王都的人,也是夜相府的三四倍。所以,换个说法来说,夜相府不及南宫家势力大,也有人丁的关系。 (本章完) 第五八二章 担心(二更) 二人说着话,进了夜归雪的营帐。 夜归雪正由人扶着从床上坐起来,要下床,被苏容拦住,“你只管躺着,伤的这么重,伤口还没愈合,就别折腾了。” 夜归雪动作一顿,到底没再坚持,“多谢王女。” 苏容笑,“在大梁京城时,也没见你这般过于客气。” 夜归雪也笑,“承了王女救命大恩,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苏容落座闻言回了他一句,“倒也是这个理。” 因着周顾的救命之恩,她被他要求着给出了一封亲笔婚书,如今夜归雪这救命大恩,夜相府一家以后还真要好好地还她。 “我看王女带来的是大梁的兵马。”夜归雪靠在软枕上,问出疑问,“王女找大梁借了兵马来南楚?” “对,大梁陛下和太子大气,借兵三十万给我。”苏容点头,“我刚踏入南楚边境,打听清南楚内的形势后,察觉你这里不妙,便点了五万骑兵,随我来先救你。” 夜归雪震惊,“三十万兵马?” 夜相与夜夫人也震惊了。 夜相惊问:“大梁陛下和太子何故借王女如此大手笔?” 三十万兵马,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南宫家找大魏太子元照,借兵一回,也不过是五万。而整个南楚国,养兵也差不离是这个数。大梁陛下和太子是想让王女以同等兵力,夺下南楚吗?但也实在太大方了吧? “夜相应该知道张平谋反叛乱吧?”苏容看着夜相,“张平私下豢养兵马四十五万,其中三十五万,是超出朝廷律例该豢养兵马的人数,这部分兵马,在张平暴毙后,归顺朝廷,但朝廷对于多出来的这些兵马,是养不起的,所以,我便找朝廷借出来了。”苏容也不隐瞒,“我借兵的同时,也算帮大梁变相养兵,双方共赢大梁陛下与太子十分乐意,朝中重臣们也觉得此举甚好。” “原来是这样。”夜相对大梁还是了解几分的,闻言也忽然不觉得奇怪了,就是搁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如此说来,真是多谢大梁的兵马,王女明智。”夜归雪也没料到,当初他拿着十万兵马的虎符去往南楚,她后来执意退回虎符放弃后,他还很是无奈,但短短几个月,她手里便带了三十万兵马回南楚,这样一来,可以说,是在南楚横着走了。 他相信,有了这三十万兵马,南宫家即便再势大,也不在话下。 夜相这时也着实佩服苏容了,小小年纪,便能让大梁陛下与太子、朝臣们信任,借出三十万兵马,非常人能做到,他问:“王女可与大梁签订了协议?” “签订了,夜相要看吗?”苏容问他。 夜相拱手,“王女若是方便,老臣看看。” 从初见面,他对苏容执大礼相拜,自称老臣,便已是认可认同了苏容。 苏容笑,“夜相是王上的肱骨重臣,自然该看。” 她与大梁签订的协议一直随身带着,放在一个轻便的盒子里,她随手拿出,递给夜相。 夜相伸手接过,看完这一份印着苏容印章,大梁玉玺、皇帝、太子私印的协议后,恭敬地递回给苏容,“王女所谋高远,协议条款双方公正,甚好。” 苏容随手接过,又递给夜归雪看。 夜归雪接过,看罢后,笑道:“这三十万兵马的军饷嚼用,可是一笔大开支,实不相瞒王女,南楚国内虽富,但国库自今年内乱起后,所耗甚大,咱们南楚多加了这三十万兵马,也是一桩大压力的。” 夜相不等苏容开口,立即说:“如今什么形势?有这三十万兵马正好,就算压力大,也是不能还回去的,需尽快结束内乱,待朝廷局势稳固,尽快恢复民生生机,便也不是太大压力了。” 苏容点头,“我已下令,今日修整一日,明日咱们便启程,直往王都。先把控王都,再铲除南宫家。” “还有留安王楚谦那孙子。”夜相道。 苏容颔首,“自然少不了他。” “王女可有王上与周四公子的消息?”夜归雪问。 苏容摇头,“还没有,太子暗桩都被南宫家的势力铲除了,我只知,他们是去往大魏方向了。” 夜归雪点头,有些担心,“我本打算出京后,一边带着兵马来大梁边境迎王女,一边派人搅乱南宫家查找王上与周四公子的踪迹,但没想到,南宫家派出的兵马太快,又出动了大魏的精兵,这样一来反而是我自身自顾不暇了,也等于阻断了外界的消息。” “没消息才是好消息。”苏容道:“我相信周顾,他若没有把握,不会带王上离开王都。” 只不过把握与危险并存罢了,南宫家势力倾巢出动下,可以想象,他们若是东躲西藏,被人追杀,何等艰难。 夜相忽然道:“王上私下豢养了五万兵马,在西岭,他们若是在危及的情况下,应该是奔着西岭而去。” 夜归雪一愣,这个他竟然不知,“父亲,王上何时私下豢养了五万兵马?” “五年前,跟当年培养你的时间一样做出的决定。”夜相道:“这件事情,因为瞒着朝臣和南宫家,应越少人知道越好,故而出了王上,只我知道。” 夜归雪松了一口气,“若王上能被周四公子平安带到西岭,有兵马在手,应该要松快些。” 苏容听着这话,也放心了些,原来南楚王还私养了兵马,倒多了一份保障。 一日后十五万兵马启程,前往王都方向。 苏容没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秦若拿了登记好的册子给苏容过目,苏容看罢后,对他点头,“凤凌都歇了一日,你却一直没歇着,眼睛都熬红了,如今咱们不急着赶路,你回马车里,好好睡一觉。” 秦若点头,对苏容道:“我担心周兄。大魏太子元照能借五万兵马给南宫家,便能再借兵马给南宫家,周兄带着王上去大魏方向,就算在西岭有五万兵马,我也觉得不甚安心,王女不要忘了,当初大魏太子,可是陈兵南楚边境,备了足足五十万兵马,一旦他们被发现踪迹,可太危险了。” 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八三章 泼醒(一更) 苏容心神一醒。 其实,当初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也觉得周顾太冒险了。 虽然不冒险待在王都,一触即发,也不见得安全,但如此冒险,也让人心下不踏实。 南宫家势力倾巢出动,不是太子的暗桩能抵得住的,而夜相府遭遇兵力追堵截杀,差点儿死在这山谷,也是无暇他顾,夜相府的势力与留安王的势力拼个不可开交,南宫家的势力几乎可以碾压着查找追踪集中对付周顾。 这样一来,周顾带着南楚王,东躲西藏,何等不易? 尤其是南楚王多年来浑浑噩噩,待清醒后,为她这个女儿筹谋时,在南宫家眼皮子底下,能用的人手,只能通过夜相府,培植的势力,大抵是可以忽略不计。能私下跟夜相瞒着人养五万兵马,也是不容易了。 苏容揉眉心,“没来南楚之前,我总以为,南楚王与夜相筹谋五年,总不至于太被动,着实没想到……” 若是她早知道南楚是这个形势,在南宫家与留安王势力的打压下,南宫家还找大魏太子元照借了五万精兵,几乎无还手之力,她也不该在大梁时磨磨蹭蹭慢慢悠悠来南楚。 “还有放走的韩饮与四万大魏精兵。”秦若道:“这韩饮知道您带着兵马来了南楚,应该很快就会查到您的后方还有大批兵马,如此一来,他怕是不敢再逃往南楚王都,应该会直接回大魏。那么,大魏太子元照,也会得到消息,万一陈兵在南楚边境的五十万兵马攻入南楚呢?王女手里这三十万兵马,刚开南楚,还未适应南楚的气候与地貌,咱们怕是打不过。” 苏容顿时坐直了身子打了个激灵。 秦若即便两日夜没睡,也依旧冷静与苏容分析,“王女踏入南楚,收服了三万兵马,如今又收服了十万兵马,加起来,共四十三万兵马。而王上与夜相养了五万私兵,若是加起来,是四十八万兵马。这个数字,勉强也能与大魏的兵马抗衡,但南宫家的势力,遍布南楚,留安王与南楚宗室,势力也不可小视,大梁太子势力已被铲除了个七七八八,南楚王上手里是否还有底牌,咱们不得而知,您没听夜相提起,想必对比这三家,王上手里的可用的势力并不多。这样一来,若大魏攻入南楚,南宫家与宗室大好配合,即便王女手里有与之抗衡的兵马,但也恐怕难敌。” 苏容静静听着,“你说得对,即便有三十万兵马,若是算上大魏陈兵的五十万,前景的确也不容乐观。” 苏容叹气,“救下夜相府,有这些兵马在手,我刚还觉得南宫家与留安王不足为惧,如今真是被你一盆冷水泼醒了。” 她看着秦若夸他,“泼得好,幸好带了你来。” 秦若没忍住,笑了,道:“在下往后一生前途系于王女,自然要为王女多思多虑。” 苏容也笑了,“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再找大梁借兵吗?恐怕不行了吧?” 哪有一借再借的?即便太子同意,皇帝估计也不会同意了。 都借了三十万兵马了,再说她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一,给大梁太子传一封信,不借兵马,但请他再派二十万兵马,陈兵南楚边境,一旦大魏太子元照敢带五十万兵马打进南楚,就请大梁立即增援。二、抄近路,急行军,想法子留下韩饮与他逃跑的四万兵马。三、据说南宫引在王都留了五万兵马,也将这五万兵马弄到手。”秦若显然是琢磨许久,如今跟苏容分析完,一口气给她出了三个注意。 “好!”苏容击掌,“就这么办。” 她立马拿出地形图,摊开在桌子上,与秦若一起看,“咱们修整了一日,但韩饮的兵马在逃出去后,也要修整休息,他见我一日又半夜没追去,以为我不会再追他了兴许会放松警惕,以为我不会对他穷追猛打。这样一来,他在放松下来后,一定走不快,如今我们只要来商量一下,看看他带着那四万兵马走哪条路,回大魏的必经之路在哪里,咱们抄近路追上去,便是了。” “这份地形图,不见得是最详细的。南楚的地貌地形多山林山涧山路峡谷。”秦若道:“王女不如将夜二公子请来,他生在南楚,长在南楚,是地地道道的南楚人,人又多才有本事,兴许能给出一条这地形图上不为所知的近路。” 苏容觉得有理,她有地形图,韩饮也有,韩饮能被元照派来南楚委以重任,自有一定本事,从见她来援救当机立断便下令撤退便可见一斑。 他当即说:“夜二公子受伤较重,你我去他的马车吧?就别让他过来了。” 秦若颔首王女体恤臣子,是臣子之幸。这样的王女,将来也必能收服大梁一众朝臣,得人爱戴。 苏容收起地形图,吩咐人停车,与他一起下了马车,去往后方夜归雪的马车。 夜归言已醒来,正在夜归雪的马车内,与他一起说话。他醒来后,已拜见过苏容,他不及夜归雪容色好,但也不差多少,年长几岁,自有一种夜归雪身上没有的兄长气质。 听人禀报苏容有事相商兄弟二人立即止住话,马车停下,夜归雪伸手挑开车帘,看到苏容与她身后站着的秦若,他还没见过秦若,但自醒来后,却已听人提过他,说王女身边有一位公子姓秦,大梁前御史中丞秦源之子,如今军中诸事都由他与凤凌一起处理。 他当下便猜出了秦若身份,当即说:“王女、秦公子,请上车。” 苏容点头,与秦若一起,上了夜归雪的马车。 二人上车后,夜归言起身拜见,苏容拦住他,与二人介绍秦若,“这是秦若,我离开大梁前,特意请到身边的秦公子。” 夜归雪与夜归言立即又跟秦若见礼。 苏容与秦若坐下后,便直接对夜归雪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本章完) 第五八四章 兵分两路(二更) 夜归雪闻言点头,当即从车厢里,拿出一张地形图。 他将地形图摊开在苏容面前,对她道:“这张地形图,是几年前,我着人走遍了南楚山川地貌,所有地方,特意绘制的,与王女手中的地形图不同,这个更为详细。” 苏容低头一瞅,顿时笑了,“我们就知道你这里应该有更详细的。” 她当即问夜归雪,“你觉得,韩饮若是带着四万兵马回大魏,会走哪条路?咱们若是从最近的路抄近路赶到他前面,在必经之路拦截他,要走哪条路,才能拦截得住?” 夜归雪闻言看着地形图,琢磨起来。 夜归言也凑到近前,跟着一起琢磨。 苏容与秦若也没闲着,同时研究这份更为详细的地形图。 许久后,夜归雪指出,“这两条路韩饮都有可能会走,他具体走的是哪条,还真拿不准。但可以拿准的一点是,咱们可以在云璧山拦截他。云璧山距离这里,足有一千两百里,是从这里通往大魏的必经之路,而还有一条路,不同于这两条路平坦,要攀岩走天险,难走得很,也很难找准方向,但路程会缩短三分之一,这条路,寻常不会有人走,也不在地形图上,韩饮不见得知道,即便知道,想必也不会走,王女若想抄近路拦截他,这条路是最优选择。” “天险啊,那马车肯定难行了。”苏容看了一眼夜归雪与夜归言身上的伤,当即说:“你身边有人识得这条路吧?让他跟我走,如今十五万兵马,我给你留五万兵马,我带走十万兵马,你可以见机继续去王都,也可以等等后方我借的大批兵马一起汇和后再去王都。” 夜归雪立即道:“我跟王女你走,我的伤不打紧,我大哥可以留守军中。” “你能骑马攀山路吗?”苏容觉得他不行,“你会受不住的别跟着折腾了。” “我能受得住。”夜归雪肯定道:“由人给王女引路,倒是可以,但我不放心。由我跟着王女,若此路不通,也可再改路,随机应变,我总比王女对南楚了解得多。” 夜归言在一旁说:“王女,就带上二弟吧!有护卫与士兵在,若二弟受不住时,可以有人扶着他,更何况王女身边还有兰芝姑娘,关键时候,可以医治。” 苏容本来还要反对,但见夜归言也这样说,再看看夜归雪一脸坚决,便点头,“行吧。” 夜归雪见她答应,露出笑容。 苏容道:“我去跟夜相和夫人打声招呼,然后我们便兵分两路。” 她说完对夜归言道:“大公子放心,我将我的暗卫扶舟给你留下,他会联络后方的大批兵马。” 夜归言点头,“好,王女也放心。” 苏容交待完,与秦若一起,下了夜归雪的马车。 走在前面的夜相马车已停下,夜相正探头往外看,见苏容向他的马车走来,他问:“王女,可出了什么事儿?” 苏容点头,“是有一桩事儿,夜相方便吗?我上夜相车上说?还是夜相下车?” “王女请。”夜相立即让出位置。 苏容上了夜相马车,见他车内整洁,除了书册还是书册,堆了大半个车厢,没见着夜夫人,她眨了一下眼睛。大体能了解,夜相的马车,大体是不方便夫人一起休息,毕竟,夜相要办公,要见人,要来往传递信函,要人来往相见。 夜相也解释,“夫人不喜我车中拘束嘈杂,自己一辆马车,方便她睡觉。” 苏容点头,坐下身,“我来找夜相,是想跟夜相说一件事情……” 她将与秦若与夜归雪、夜归言商议的事情跟夜相提了一遍。 夜相听完,扶额,感慨道:“到底是年轻人,江山代有才人出,吾辈老了。” 他感慨万千地说完,对苏容点头,“王女身边的秦公子说得是,连老夫也没及时想起来大魏还在南楚边境陈兵五十万,此等威胁,到底是个大威胁,不得不提前筹谋。” 他赞同道:“王女去吧,你既留了扶舟通信,便放心,老臣会与归言商议,酌情而定,是否先赶回王都,还是等候后方大批人马。容后再议。” 苏容点头,“多谢夜相,那我这便点兵启程了。” “好。”夜相颔首。 于是,苏容下了马车,让人传令三军,大军暂停,容她点兵出发。 半个时辰后,十万兵马点兵完毕,五万骑兵,五万步兵,碍于夜归雪伤势严重,短途内的路程平坦,留了一辆马车给他乘坐,其余马车,都留在五万兵马的军中,苏容也骑马而行。 兵分两路,很快,十万兵马便没了踪影。 夜归言吩咐短暂修整后,上了夜相的马车,对夜相道:“父亲,王女是一个十分果决的人,二弟没说错,她行事干脆利落,十分有决断。” “若非行事干脆利落,又怎能于婚事上,也做得十分果决?”夜相轻叹“她是一位好王女,将来也会是一位好君主。” 夜归言道:“早先父亲还担心王女年少易冲动,将儿女私情看得比江山还重,如今却不尽然,父亲总该放心了。” 夜相点头,“是很放心了。” 传言到底是传言,关于苏容的传言,五花八门,而夜归雪从大梁回来后,凭他的一面之词,夜相恼怒之下,也有觉得多年筹谋打算毁于一旦,着实让人气愤,心血不平下,到底是对苏容,有了偏见和不看好。 如今经历生死大劫,被苏容及时救下,再看人言语谈吐与行事手段,他已明白,百闻不如一见,他没见着人时之前的看法,到底有失偏颇了,也是低估了这位王女。 不愧是谢远教导出来的姑娘,若她自幼便被王上养在身边,怕是都不能教导的这么好。不是他贬低王上,实在是论育人,曾经三元及第名满天下的谢远,才是真正的大才之人。 夜相琢磨道:“咱们速速赶去王都,不能让南宫老贼见势不妙,去与大魏投靠汇和,最起码,得先阻住他。” 夜归言点头,“父亲言之有理。” 宝贝们,月票,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五八五章 好药(一更) 诚如苏容所料,韩饮逃离一日,没见苏容派兵追上来便放松了警惕。 也不怪他放松警惕,实则是站在苏容的立场考虑,夜归雪兄弟都受了重伤,需要养伤,收服的兵马需要收编修整,战后处理的事情有很多,而她手里有兵马,收拾南宫家更为要紧,对于他这个兵败者,在苏容看来,大抵是觉得不打紧的。 他料准了苏容的心思,却不知道苏容身边还有个秦若,她忽视的地方,秦若提醒了她。 所以,他带着四万兵马,并没有日夜兼程急行军,虽然走的不慢,但绝对称不上快。 而在他不知道的计划里,苏容已经带了十万兵马,抄近路去围堵他了。 马车行了一日后,需要攀走狭窄的山道,只能骑车,马匹由士兵牵着,倒是能通行。 隐月将夜归雪放在马背上,弃了他坐的那辆车。 兰芝手里有好药,夜归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两日后,已结疤,兰芝悄悄跟苏容说:“主子,没想到夜二公子的身子骨底子是真不错,虽有好药喂着他,但他也真是禁折腾。” 除了在获救的当夜发过一次烧,兰芝一碗药喂下后,他退了烧,此后再没烧起来。 苏容点头,“他自小习武,武功高,底子自然是极好的若非为了让暗卫带走他大哥分了心,调走自己身边的暗卫,不至于伤的这么重。” 兰芝点头,“但夜二公子失血过多,脸还是很白的,这般难走的路,又是这么冷的天,您知道属下手里也没多少好药了,夜二公子身子骨底子再好,若没好药喂着,怕也撑不到地方就会病倒,普通药可没有咱们手里的药效好,万一这么折腾下来,没养好伤不说,还落下病根……” 苏容觉得兰芝担心的有道理,琢磨着吩咐,“让凤凌派人出去,想法子淘弄些好药材来,在夜里扎营休息时,我给他制些药。不能让他落下病根。” 兰芝点头,“属下这就去找凤凌。” 大冬天的,要想找药材十分不易,即便南楚多山林茂密,地质盛产药材,但那也是春夏秋三季易采,冬季各处都被大雪覆盖,药材难寻,只能去各城镇州郡县的药铺里花高价买晒干的药材。 不过苏容刚踏入南楚后,便与她在江宁郡养的人联络上,银子不是问题。 一日后,凤凌派出的人回来,只拎了一小袋,对苏容告罪,“主子,您那些古方上需要的好药材实在难寻,即便咱们花高价,药铺却并不买账,属下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南楚药材商垄断药材,属下又没法亮出身份,怕您的具体位置与消息传出去,事情闹大,被那韩饮提前得到消息知道咱们是去围堵他,属下等人只能暗中费了一番力气,也只弄到这么点儿。” 苏容蹙眉。 适逢队伍修整,夜归雪由隐月扶着,就坐在苏容不远处,正在与秦若说话。二人似乎很投脾气,言谈话语间,聊的很是投机,天文地理,经史子集,博通古今,显而易见地能看到彼此欣赏。 苏容心想,这大概就是来自有才之人的惺惺相惜。 夜归雪看到这边的动静,隐约听到了暗卫的话,他起身,走过来,对苏容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难办?” 苏容也不隐瞒他,“你有法子,能弄到一些好药材吗?” “什么样的好药材?”夜归雪问。 “上等的特殊的好药材。”苏容示意暗卫,“将药材的单子给夜二公子看看。” 暗卫立即将苏容列的单子拿给夜归雪。 夜归雪看罢,“这些药材,普通的药材铺不会有,而一般大的药材铺,确实不轻易让之外流。” 世家大族把控的整个南楚国,药材是一大利器,只许普通药材流通边境互通贸易往来等等,上等的特殊的珍贵难寻的好药,都由几大药材商垄断控价,其中南宫家、夜家居首。 南楚国富,一大半的国库税收来源,也是仰仗药材。 夜归雪喊来隐月,将药材单子递给他,“你带着人亲自去,联络夜家暗桩,把这单子上的药材……” 他说到一半,问苏容,“要多少?” “多多益善?”苏容看着他,想着是她不懂了,若是早知道,就不让自己暗卫白折腾了,早该找他,这样的事儿,对夜归雪来说,他的人去比她的人去容易得多,还不会轻易暴露。 夜归雪点头,对隐月接上话,“但能拿出这些药材的药铺,有多少,尽量多拿些来。” 隐月应是。 苏容看着隐月离开,对夜归雪问:“夜家的势力经此一遭,到如今,损失大吗?外面还在跟留安王一派打着?” “嗯。”夜归雪点头,“损失不小,但留安王一派的势力,也被咬下了一层皮。如今父亲与我和大哥腾出手来,已调动了夜家在整个南楚的暗桩势力,跟着一起找王上与周四公子的下落,希望能在南宫家势力的倾巢之下,王上与周四公子可以化险为夷。” 苏容颔首,“我那亲爹他就没些自己的势力吗?除了那五万私兵。” 夜归雪摇头,“我也不知,王上十六年没踏出王都了,头十年,确实浑浑噩噩,连正事也不想理,后五年,除了身边的暗卫,很多事情,都假手父亲和我以及大哥,除非……” “除非什么?”苏容问。 夜归雪道:“除非,从先王处继承的,或者王上在做太子时培养的。说不好。” 苏容点头,“算了,担心也没用。” 她如今只联络上了江宁郡跟着风月与挽娘来的人,但还没联络上风月与挽娘本人,还有谢伯伯,也没音讯。她能做的,就是一边赶路,一边趁着休息制药,然后,尽快赶到云璧山,拦截韩饮,收拾了他跟那四万大魏兵马。再说其他。 夜归雪问:“王女要这些特殊的上等药材做什么?” 苏容看着他,“你还记着我从大佛寺借出来的药书古方吧?制些药,以备后患。” (本章完) 第五八六章 埋伏(二更) 夜家暗桩势力虽与留安王一派势力斗的不可开交,还分出些人手来对付南宫家与查找南楚王与周顾,但对于夜归雪弄些上等的好药材这种事儿,办起来,还是相对容易。 毕竟,夜家本身就有自己的药材铺子。 所以,两日后,隐月带着人弄回来了几大袋子上等难寻的好药材,数量可观。 凤凌都惊了,“这么多好药这么短的时间,厉害啊。” 隐月看了凤凌一眼,吐出两个字,“简单。” 凤凌啧啧,“行行行,我知道了,南楚是你的地盘,在你看来,弄这些是简单。”,他嘟囔,“南楚的好药材,也太容易弄了吧?是不是遍地都是?” 他没忘了当初她姐想给姐夫制药随身携带,他可是带着人淘弄了十多天。 隐月顿了一下,“不是,这些都是药铺珍藏了几年的,这几年,极其珍贵的药材,几乎被采绝了,所以,寻常人,才难买到这些好药材。” 凤凌点头,“我就说嘛。” 若是稀缺的好药材这么好弄,南楚得富成什么样? 隐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告知他,“不过在南楚,有一片方圆百多里的障毒林,绵延几座山脉,里面盛产药材,很多都是稀世难寻的好药,但因常年迷雾,瘴气弥漫,毒蛇毒物盛行,一年四季湿潮,冬季药材也生长不枯,但寻常人进不去,因为瘴气有毒,吸入肺腑撑不了多久人就会没命。” 凤凌眼睛一亮,“那片障毒林在哪里?” 他以后有时间,可以带着人去采药。他有避毒丹,肯定不怕障毒。 “在凌水河。” 凤凌点头,表示记住了,“等有时间,让我姐多制些避毒丹,我把好药都挖回来。” 别人怕障毒他可不怕,别人怕毒蛇毒虫毒物,他也不怕。 “障毒林还有一个致命的点,就是常年迷雾,人进去,容易走失方向,走不出来。”隐月又道。 “这个也不是问题。”凤凌恨不得现在就去。 隐月闭了嘴。 有了药材,苏容便趁着赶路扎营休息的夜间,抓了凤凌跟她一起制药。 凤凌是有经验的,当初苏容给周顾制药时,他也跟着一起,打了不少下手,但他自然不是一个喜欢自己干活让别人闲着的人,于是,这一回,他得知主要是为了夜归雪养伤,怕他撑不住到云璧山,他姐才让人在这赶路期间,抽出时间,为他淘弄好药辛苦制药,所以,他将隐月也拽了一起,还将兰芝也逮住,见秦若问需不需要他也帮忙时,毫不客气地将人也留下帮忙。 反正,十多个药炉子药罐子,要有人看着火候,人越多,越省力。 当然,制药是个分配分量精准的细致活,他拽的这几个人,都算是细致人,很是得用。 苏容省心不少,觉得凤凌真是个人才,会抓人使唤。 夜归雪这时才得知苏容是为了他这般急着制药,他心下触动,对苏容道谢,“多谢王女。” 苏容对他摆手,认真地说:“你将来可是我的辅政重臣,你的身体容不得落下半丝毛病,将来可是要在我的朝堂上为我使力的,谢什么?” 夜归雪失笑,“好吧,那臣就不谢了。” 他是第一次称呼臣,不像是夜相,从初见面,便一口一个老臣,摆正自己的身份。 苏容眼睛眨了眨,顿时笑了,说了句“行。”,算是应了他这句臣的称呼。 于是,苏容带着十万兵马,就在一边赶路,一边制药的繁忙日子里,穿越崇山峻岭,绕了无数山峰小道,来到了云璧山。 因有好药不断,夜归雪的伤虽然没痊愈,但也没被折腾病倒。 苏容、秦若、夜归雪三人在到云璧山后,立即命人打探消息,当得知在这之前没有兵马路过此处,心下齐齐一松。 三人立即制定埋伏方案,将十万兵马,分三路成三角包围之势,埋伏在云璧山半山坳。 南楚地势地貌,造就很多地方都树木葱茏,哪怕在冬日里,顶着严寒,也有些植物,长的十分茂盛,便于藏人。 将痕迹都收尾隐藏后,苏容便安心地等着韩饮到来。 韩饮倒也没让她久等,两日后,暗卫禀告,有兵马来到了云璧山,正是韩饮与那四万大魏兵马。 苏容露出笑容,眯起眼睛,“通令三军,全部绞杀,一个不留,战后,论功行赏。” 十万兵马齐齐攒起一股劲儿。 韩饮一路前行,自也安排了人前方探路,打探消息,但因苏容与十万兵马早来了两日,扫尾工作做得好,所以,他派出的人,自然没打探出什么来,只说前方道路畅通。 同样,韩饮也让人留意后方,一路上都无兵马追来,韩饮便也放心得很。 于是,他带着四万兵马走进云璧山,是全无半丝准备,这样一来,正中了苏容十万兵马的埋伏地。 当将韩饮与四万兵马都请君入瓮后,苏容一声令下,漫山遍野传来弓弩声,喊杀声,韩饮面色大变,才知道中了埋伏。 他当即命人撤退,但是已撤退不了了,后路也已被兵马堵死。 山石往下扔,滚石如雷,箭羽如雨,十万兵马的杀气如地狱修罗,蔓延整座云璧山。 韩饮与兵马,如在瓮中,只能拼死杀敌,以求撕开一条口子,但那是不可能的。 苏容准备万全,与夜归雪秦若制定的埋伏方案无懈可击,更甚至她与夜归雪、秦若三人站在山顶上都没下去跟着动手,只凤凌、隐月以及军中的副将们,带着人奋勇杀敌。 杀大魏的人,他们很是能下得去手,并且,仇恨比杀气还要大,颇有爽快的快感。 当然,韩饮只有四万兵马,被十万兵马碾压着提前埋伏好地杀,这快感,对大梁与南楚的士兵来说,是无与伦比的。 杀戮持续了整整一日,韩饮带着人突围,但这一次,他没成功,被凤凌与隐月一起带着大批暗卫挡住,最终凤凌本想跟抓何忠一样,留个活口,但韩饮血红着眼睛,挥剑自刎了。 凤凌评价,“倒是条汉子。” 月中了,亲爱的,月票加加油,么么么 (本章完) 第五八七章 消息(一更) 随着韩饮自刎,云璧山一战落下了帷幕。 秦若带着人打扫战场,处理战后事宜。 凤凌询问苏容,“姐。韩饮的尸首怎么办?也要跟着这些大魏士兵一起焚烧了吗?” 苏容捻了一下手指,“将韩饮的尸首留下来,装棺,派人送去南宫家。” 凤凌眼睛一亮,“这事儿我会干!” 他当即命人将韩饮的尸首装棺,然后找了隐月合计,“我姐是用韩饮的尸首和这四万兵马,跟南宫家下战书,既然是下战书,那自然要提前派人送去南宫家,就用你夜家的暗桩?偷偷运往京城?” 隐月扭头看了一眼夜归雪,见自家公子没意见,便点头。 “这事儿容易吗?”凤凌又问:“不会出差错吧?” “比弄好药材要难些,但也不是不能做。”隐月看着他,“出了差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顶多是韩饮的尸首落在留安王的人手里?” 这又不是大魏太子元照的尸首,一个区区韩饮,给南宫家与留安王,也大差不差。 凤凌一想也是,痛快地说:“行,那就这样办了。” 清理战场后,原地修整一日。这一日,苏容才有空,去关注外面的消息。 也恰好风月有消息送来,说有了南楚王与周顾、张运三人的行踪,三人自出了南楚王都前往大魏走出千里后,便遭到了南宫引派出的南宫峥倾夜家所有势力追杀,追出几千里,在凌水河,将三人逼入了障毒林。 苏容吸了一口气,想着障毒林不怕,这东西她有了解过,避毒丹就能避免障毒入内府,而当初周顾离开大梁京城时,她为周顾制了两瓶避毒丹随身带着。 “啊?障毒林?”凤凌惊喜,扭头对隐月问:“是你跟我说的那个障毒林吗?” “是。”隐月点头。 凤凌对苏容兴奋地说:“姐,据说障毒林常年气候潮湿,一年四季动物不冬眠,植物随意长,那里面不止毒蛇毒虫各种毒物横行,珍贵的草药也无数,且都是年份久的稀世好药。” 苏容默默看着他,“所以,你是觉得,他们进了障毒林,还有心思采药?” 凤凌眨眨眼睛,“有的吧?姐夫身上带着避毒丹,不惧怕瘴气,毒蛇毒物什么的,就他那武功,能近得了他的身吗?他为什么没有心思采药?” 苏容噎住。 凤凌又道:“您再想想,姐夫是跟您一起制过药的,您还给了他一册药书,他对于分辨药材,学识药理,就算不精通,也是了解几分的,遇到珍贵好药材,外面一株都难求,而他一下子就会碰到一大片,你说他会不会有心思采?他怕是会乐疯吧?” 凤凌以己度人,觉得周顾就是这样的人,雁过拔毛,不会放过,更何况还是一群好燕。 苏容:“……” 有道理。 她轻吐了一口气,“幸好我当初,为他制了些药随身携带,果然有了大用处。” 凤凌连连点头,他也是见识到好药的得用处,扶舟受重伤、他姐受重伤、张茂受重伤、夜二公子受重伤等等,可都是用好药给保住命的。所以,他听到障毒林,才这么兴奋。真是可遇不可求。他恨不得自己如今代替周顾,待在障毒林里。 “行了,你也别兴奋了,如今他们有消息就好。”苏容想着她在云璧山都能得到数千里地之外的消息,想必这消息应该是十天半个月之前的消息,甚至更久之前,也许如今他们早已出了障毒林了。 他扭头问夜归雪,“障毒林是不是比邻西岭?” “是,障毒林距离到西岭,还有两百里。”夜归雪道。 苏容若有所思,“既然被南宫峥逼入障毒林,可见他们是不能往前走了,也无路可走了,他们本来想必是打算去西岭,但是路都被封死后,他们只能进障毒林,出了障毒林后,便是茂林县,我记得好像也是南宫家的人在茂林县做官?” 夜归雪点头。 苏容道:“所以,他们到不了西岭,若不是一根筋往前走的话,只能折返……” 夜归雪接话,顺着她的思路说:“他们兴许会往大梁边境方向而来。” 苏容眼睛一亮,当即对凤凌吩咐:“传信给风月和挽娘,让他们带着人准备接应。” 凤凌点头当即传信出去。 “唯剩谢伯伯,还没有消息了。”苏容道。 “没有消息,证明藏的好,大约是在暗中筹谋什么。”夜归雪道。 苏容点头,她也不信谢伯伯来了南楚,什么也不做,想必在谋划什么大事儿。 修整一日后,苏容想干脆带着兵马往障毒林方向走,能够接应到南楚王和周顾、张运三人最好,接应不到,若她带着三十万兵马来了南楚的消息传到南宫引耳朵里,惹得南宫家惊得骇然想离开王都,投靠大魏保存的话,她也能提前将之拦在大魏边境前。就跟拦韩饮与他这四万兵马一样。 她就择一处必经之地,等着南宫引? 苏容愈发觉得有理与夜归雪、秦若商议。 二人纷纷点头,觉得此举甚好,尤其是夜相与夜归言带着人前往南楚王都了,在他们后方,还有大批兵马也会赶往王都,这样一来,他们便不急着去王都,从必经之处等着,劫南宫家的人也正好。 于是,三人商议之下,十万兵马继续前行,前往凌水河方向,长长的一条凌水河,蔓延几十座山脉,其中的七环山,是南楚前往大魏边境的必经之地。 自与风月联络上后,每隔三日,风月便有消息传来,直到半个月后,风月说她与挽娘带着人跟在南宫家屁股后面找人,终于有了南楚王与周顾、张运三人的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他已与三人汇和,三人完好无损,身边还跟着大批暗卫,有子夜带的暗卫,有张三公子流影带的暗卫,人手上都没太多损伤,保护良好,王上与夜二公子的暗卫折去了三分之二,损失巨大,但好在主子都保全了,有惊无险。 坏消息是,留安王竟有五万私兵,如今他们就在南宫家三大公子带着人追杀下,以及留安王这五万私兵地毯式搜索下,无处可藏。请求主子速速派兵支援。 位置位于万仞山死亡谷,他们已被逼到了谷里,仗着地势险要躲躲藏藏。 (本章完) 第五八八章 被困(二更) 风月送来的消息是三日前的消息。 他们目前所处的地方,距离万仞山死亡谷有千里。 苏容当即对夜归雪说:“归雪,你快看看地形图,可有通往万仞山最近的路?” 夜归雪连忙打开地形图,看了片刻,对苏容点头,“有是有,但这条路,崇山峻岭,骑兵难行。” 不像他们为了堵截韩饮,虽然也走的是一条最近的路,但至少马匹可以攀行而过,如今这里有一条路,中间要攀山过崖,山涧沟壑,人走可以但马匹不能走。 “这条路,若是走,预计几日能到?比普通的大路能快多少?”苏容问。 “两日便能到。”夜归雪道:“但王女若是只带着骑兵走大路,两日也能到了。” 苏容盯着地形图,与他商议,“若是步兵走山路,骑兵走大陆,兵分两路,如何?” 夜归雪颔首,“这样把握些,总有一方能先到。” “行,那就这样办。”苏容看着他,“归雪,你与秦若一起,带着五万步兵,走山路可行?我与凤凌带着五万骑兵走大路。” 毕竟山路难寻,必须夜归雪引路。 “行。”夜归雪没意见。 苏容又看向秦若,“我将兰芝给你,她会带着一部分暗卫保护你们。” 秦若知道事情紧急,点头,“好,王女放心。” 于是,三人说定,当即兵分两路,前往万仞山死亡谷。 同一时间,风月带着南楚王、周顾、张运以及暗卫们正在死亡谷里与南宫家的杀手躲迷藏。 不是你突然出现杀了我,就是我突然出现杀了你,如绕迷宫一样,已经绕了好几日。 这一日,风月白着脸对周顾说:“四公子留安王的五万私兵,包围了万仞山,正在一寸寸搜山,我将消息给主子传过去了,但不知主子什么时候能收到,兴许两天,兴许三天,她得到消息再赶来兴许还要两三天,或者三五天,也说不定。咱们能撑得了这么久吗?” “撑不了这么久也得撑。”周顾还算镇定,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山,“如今最好来一场大雪,大雪封山,山路难行,留安王那五万兵马,便进不来。” 张运看了一眼天色,叹气,“无雪。” 南楚王在一旁脸色难看极了,“楚谦竟然也私养了五万兵马,可真是狼子野心。” 周顾扭头看南楚王,似乎十分无语,“岳父,您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的?” 他没深入了解南楚形势之前,死活都没想到,南楚内处处是天坑,能将人埋死。 南楚王恹恹,“孤那些年都不想活了,但为了祖宗的基业,只能咬着牙撑着一口气,如行尸走肉,后来知道我还有一个女儿,才算活过这口气,支棱起来,五年能做什么?能做的事情太少了。在我不理事的那十年,南宫家是外戚,势大,夜相府都要退避三舍,宗室一脉以留安王有本事,势大,造成三足鼎立,这是制衡,我只求个朝局稳固就行,等我撑不过那口气死了,就在宗室选个子孙过继,至于我死后南楚如何,我也管不了了。” 周顾看着他,“您身边,就这些暗卫?瞧瞧咱们都快将整个南楚从北到西再到南如今又到东给兜了一圈了。也没见着您的势力啊,只看到南宫家倾巢出动追杀了,又看到了留安王养的私兵五万,偏偏您在西岭的五万兵马弄不出来,用不上。” 他真是憋屈死了,他如今都不知道该不该后悔自己瞎拿主意跑去王都偷王上。造成如今这九死一生的被动局面。 真是刺激死他了。 他祖父和太子若是知道他这么能耐,在南宫家重重天网下,还带着他岳父活蹦乱跳的蹦跶,指不定该夸他多有出息呢。 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都想哭了。 从障毒林采了无数珍贵好药支撑的各种保命丸,也不能让他心里有底浑不怕了,五万兵马啊,他妈的,他若是只对付南宫家那些疯狗,他还是能对付得来的,但五万兵马的一寸寸封山搜索,他该怎么办? 自挂东南枝? 他不是舍不得新鲜出炉的岳父,是舍不得对苏容舍不得的自己。 哎。 南楚王看着周顾说:“我在太子时培植的势力,都因珍敏和亲大魏毁了,那时我派人去刺杀大魏皇帝,搅乱大魏王室,几乎都被折尽。后来我父王驾崩,我即位,然后珍敏惨死在大魏的消息传到南楚,我自此便不想活了,浑浑噩噩,还培植什么势力?得过一日算一日。” 周顾一言难尽,“这么说来,倒也可以理解,岳父您也是不易。” 当年,珍敏和亲大魏,制造大魏混乱,原来不是她一人之力带着德瑞太子留给她的暗卫能做到的,原来南楚太子几乎倾了他培植的所有势力,才造就了那场混乱,而珍敏大约本来和亲大魏就没想活,但发现怀孕,才无奈于混乱下制造假死脱身。 能让她顺利脱身,瞒天过海,那必然是有人吸引了大魏王室内乱造成的火力。 他想着,那时候大梁的陛下在做什么呢?他也是太子,大约在庆幸珍敏答应和亲大魏,保住了他的王位吧? 他对南楚王敬重了几分,坐直了身子,小声说:“怪不得您横刀夺爱后,还能夺得了岳母的心。” 南楚王:“……”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倒也是事实。他不反驳,反正无论过去多少年,那一段历史天下人有目共睹,都知道珍敏是他从谢远手里硬抢到手的,但也没能留住,被大魏要去和亲了。 在家国天下面前,他的儿女私情,似乎微不足道,这让他十分痛恨珍敏的大义,也痛恨大梁皇帝的私心。 所以,当听闻苏容放弃夜归雪,而选择了周顾时,以数月前来看,选周顾于她回来夺位真是没有一丝优势,但她还是选了。他一边无奈又一边欣慰,他的女儿,到底流着他的血脉,若非当年珍敏苦苦哀求,他也是死活都不答应放她和亲大魏的,他不在乎天下倾覆,无论是大梁的,还是南楚的,大魏要打,可以,都往死里打,大家一起死,但大梁皇帝冠冕堂皇为着大义,苦苦哀求珍敏,而她本又是个心中有大义的人,他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她拿着匕首,真死在自己面前吗? 被埋在历史尘埃里的过往,真是想起来,就让他心口疼痛,痛到窒息,难以喘气。 周顾见南楚王脸色变幻,不对劲,连忙将手按在他肩膀上,宽慰他,“岳父,放心,天无绝人之路,小七已经来了,若是得到我们被困的消息,她一定会披星戴月来救我们的,咱们一定有法子,撑到她来救。” (本章完) 第五八九章 抱住(一更) 见周顾还有心情宽慰他,南楚王觉得苏容眼光是真不错,明明还是个少年,还差几岁才及冠的年纪,但行事稳妥,带着他折腾了这么久,还毫发无伤,不愧是大魏太子与太傅以及老护国公联手培养的人。 便宜他了。 他对周顾道:“虽然除了私养五万兵马在西岭外,孤没培植自己的势力,因为时间太短,培植势力,再加上私养兵马,只能选一个去做,免得贪多嚼不烂,哪样都做不好,以至于走漏风声。所以,孤选择与夜相私养兵马,然后再扶持夜归雪,令他成长,就是想借由夜相府势力,只要能让夜相府能与南宫家比肩,那就是成功了。但奈何,时间太短,短短五年,夜归雪能在南宫家的搅乱下收服西京五万兵马,已是几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多的,夜相府也疲于应付,毕竟南宫家扎根太深,盘踞太久,在这片土地上,南宫家要比南楚王室早发迹。” 周顾点头。 南楚王又道:“不过,孤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安插了些人在南宫家,也策反了些人。只不过,孤所做的这些,在南宫家倾巢出动下,微不足道,杯水车薪,难以抵抗罢了。” 周顾叹气,伸手抱住南楚王,“岳父,您也不容易,等咱们度过这难关后,见着了小七,您就把南楚都扔给她,让她劳累。” 南楚王被他突然抱住,身子一僵,嘴角动了半响,才训他,“你这孩子,突然抱我做什么?吓我一跳,把我吓死了,看你如何跟我女儿交代。” 周顾嘿嘿一笑,“没人抱过您吗?看您僵硬的,我可不是吓您,是把我身上对小七的信任匀给您点儿,好让您振作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楚王嘴角抽了抽,僵硬说:“不是扔给她,还有你,你以为我南楚的王夫是那么好当的?你若是做不好,有多的是人对你口诛笔伐,拿你跟夜归雪比,若是比不过,你一辈子都得遭人嘲笑。” 周顾翻白眼,“我肯定能做好,将来让人人称赞我。” 南楚王被逗笑,“行,你有志向,是好事儿。” 周顾本来还想再抱一会儿,但听到远处有草木动静,他低骂了一句,“妈的,这么快又找来了。” 他拿起剑,对一旁一直默默地看着二人的张运说:“老规矩,张运兄,我岳父交给你照顾。” 张运坐直身子,早已没了脾性,“你只管去。” 一轮又一轮的打杀,一日又一日的躲藏,随着南宫家大批的杀手进入万仞山死人谷,周顾与张运身边的暗卫接连倒下。 子夜与流影受了重伤,风月身上也带了轻伤,周顾自然也受了伤,只有唯二两个好模好样的人,那就是一直被保护没跟人动手的南楚王和张运。 张运这一日在新一轮杀机被解决后,问周顾,“周兄,如今自风月传出消息后,又过了几日了?” “五日。”周顾看了他一眼,一边撕掉胳膊上的衣裳查看剑伤,一边说:“你不会记性变差了吧?” “我就是跟你确定下。”张运长叹,“真是度日如年。” 他见周顾胳膊上的伤口伤的深,主动包揽给他包扎的活,上好了药粉后,又眼看着周顾拿出好药从瓶子里倒了一颗吞下,他唏嘘,“还是周兄你有先见之明,若当时没采这些好药,制成保命的药丸,咱们撑不住这么久。” 至少,暗卫们就能减少倒下的人手。 周顾扬了一下眉梢,“这世上就没有白做的无用功。” 他在张运包扎完后,抬了抬胳膊,眼看着天色渐渐黑沉,他微松一口气,“我如今喜欢黑天。” 因为黑夜里,这万仞山死人谷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易于躲藏,不像白天,无论躲哪儿,都很快就被人找到,痕迹藏都藏不住。一到了黑天,就是他们能找个地方稍作喘息的时候,即便被那些疯狗举着火把的找,也比白天难找得多。 “明天我来吧,你照看王上。”张运道。 周顾瞥他一眼,“得了吧,我就算伤了一个胳膊,也比你厉害,还是我吧!” 张运噎住。 夜半,忽然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十分紧促,似有很多人找了过来。 周顾面色一变,腾地站起身,“留安王的人马,找到这里来了。” 张运脸也变了,“我们该怎么办?” 周顾攥紧拳头,没吭声。 张运也沉默了。 如今还能怎么办?杀?怕是拼杀不过,五万人马,车轮战,也会把他们杀得累死。逃?逃不出去的,这里早就被兵马封了,就是一个坛子,能进来人,出不去。 风月这时走过来,对周顾说:“四公子,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周顾问。 风月咬牙道:“属下在万仞山的半山腰,发现了一处石洞,里面能盛下十几人。您与张三公子带着王上走,我们点火烧山。” 周顾顿时惊住,“不行。” 他们如今加起来,有暗卫数百人,只能盛十几个人的山洞,岂不是说这数百暗卫都得跟着一起被烧死? “没别的办法了。”风月道:“比起全部都打杀而死,反而便宜了留安王,是不是不如一起陪葬?” 他看着周顾,“我知道四公子不忍心,但是,您与王上、张运公子活着才是最重要。我们其余人,死也不怕。” 周顾依旧摇头,“不行,我们再撑一下,定能等到小七来救。” “撑不住了。”风月道:“还有几百步而已,只要杀起来,我们连走怕是都走不了了。趁着现在,还能赶紧走,攀岩上半山腰。” 周顾摇头,语气坚决,“不行,无论是我的暗卫,还是王上的暗卫,亦或者张运兄的暗卫,还有你们,小七自小省吃俭用骗大夫人拿嫁妆银子才将你们养了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同归于尽。” 他脸色清寒,冷厉道:“风月,打消你的念头,听我的,即便是打杀起来,血流尽流干,也不能放火自焚。” 一旦放火,这里山林茂盛,又是冬日,近来无雪,干燥得很,都得死。 风月有些急,“四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那也不行。”周顾怒道:“你又怎知,那山崖上的山洞安全?你可知,一旦放火,整座山都会烧起来,藏在半山腰山洞里面的人就能安全吗?无论是被烟熏,还是被火烤,都能熏死烤死。万一小七来了,她想救咱们,都束手无策。” 风月闻言脸色一白,没想到这个,被骇住,垂下头,“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本章完) 第五九零章 不舍(二更) 周顾见风月听进去了,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拍拍他肩膀,“打起精神来,杀吧!看看领兵之人是谁?最好杀了他,或者擒住他,我们兴许还能有一丝希望。” 风月道:“领兵的人可能是留安王本人。” 周顾挑眉,“我还以为是他的嫡子楚初。” 风月道:“不太像。” “行。”周顾回头道:“张运兄,这回与往日都不一样了,你与岳父去风月说的那处山洞,先躲起来,躲不过,再杀,我想法子,杀出去,活捉留安王。” 这山谷里,草木深深,不好放箭,免伤着自己人,这些士兵们,应该也不会放箭,所以,他未必杀不出去。 他眯起眼睛,又对风月道:“你与子夜,护着我杀出去。” 曾经冀北军的敌营,他闯过两次,如今区区五万兵马,他就不信他做不到走到留安王面前。 张运咬牙,“行。” 如今还说什么冒险不冒险,危险不危险的,但有一点法子,都得使。否则,总不能等死。 他吩咐流影,“流影,你跟着四公子,誓死保护他。” 流影垂首,“是。” 虽然他心向着自家公子,但也知道,如今周四公子要去做更危险的事儿,他身边护着开路的人,必不能少,否则杀不到留安王面前,他兴许就倒下了。 周顾闻言看了张运一眼倒没反对,一摆手,压低声音,“走。” 于是,周顾、子夜、风月、流影等人一起护着周顾,带走了一半暗卫寻找了一处,撕开口子,杀了过去。 士兵们正在搜寻,听到一处传来刀剑惨呼和打杀声,顿时闻生而动,向这个方向涌了过来。 张运不敢耽搁,带着南楚王,趁机向风月所说的那处山洞奔去。 五万士兵,放在千军万马里,不多,但放在这山谷里,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周顾等人的剑都杀软了,也不过是走出了半里地而已。 半里地,还不够走出山谷,自然也见不到留安王本人。 黑压压的士兵,外围四下照的明亮的火把,火光几乎照亮了整座山谷,血腥气冲天。 周顾等人哪怕武功好,轻功亦不错,可以踩着人头冲杀,但却也抵不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士兵与士兵们每个人手里的长缨枪。 这是一场碾压式的杀戮,周顾等人在五万兵马中,渺小的如蝼蚁,这与他两次带着人偷袭入军营还不同,他的身边没有凤凌那等一脱手就是一大片金针,死伤一片的助手,子夜不会金针杀人、风月不会、流影也不会,暗卫们都不会,他们只有手中的剑。 而周顾,他也不会,他是制了些毒粉,但从障毒林出来,一路遭南宫家的势力追杀,早就将手里的毒粉用完了,如今也只能靠他手里的双手剑。 他想着,他已没力多少气了,怕是到不了留安王面前,他就杀不动了。苏容怎么还不来?求求她快来,他不想死,也不想见不到她,他怕他死了,都死不瞑目,死的不甘心,他若是死了,她会不会只伤心一小段时间,便会把他给忘了,然后再重新去选夜归雪做她的王夫。 他不要! 他打死也不想她嫁给别人,夜归雪也不行,谁都不行。 脑子已杀到麻木与混乱,双手剑在他手里,他整个人机器一般地出着招,剑刺入人体,钝钝的声音,周遭的血腥气,已不能让他更多厌恶几分,他就是想着,苏容赶紧来,反正他不想死。 他畅想着跟她以后的未来,他那些自信能够陪她一生的信念,都不能倒塌。否则,他去了黄泉,都得化成厉鬼爬到阳间来,夜夜缠着她。 “风月!”子夜惊叫一声,手里的剑扔出去,替风月挡住一处致命的杀招。 但也正因此,只听“噗嗤”一声,子夜被人刺中了左胸,身子猛地一晃。 风月脸色骇然地从一个士兵身上抽出剑,奔到了子夜身边,杀了一人,一把扶住他,“子夜!” 二人的声音惊醒了麻木的周顾,他眼中又恢复清明,身子凌空而起,双手剑化成万千剑刃杀气,须臾,被他剑风扫过之处,倒下了数十人,将这一片,腾出了一片空地,容子夜与风月得以喘息。 流影一直护在周顾身边,被周顾这一剑惊艳,他想着在大梁他闯入冀北军中时,似乎也用出了这样让人惊艳的双手剑,少年剑光如雪,挥手间,落下万千雪光,后来自家公子评价周顾时,捂着心口,说了一句“能在这样的剑下不死,也足够我对自己说一句了不起了。” 的确,真是了不起。 他想,今日就算死,他能与周四公子死在一起,好像也不亏。 他念头刚闪过,又一连气地在心里呸呸呸了无数声,死个屁,他也不想死。 周顾的身体里,似乎又有了无穷的力量,双手剑将他周围三张方圆之地,都护的密不透风,只有他不停挥剑的身影,然后随着他层层剑光递出,面前便是接连倒下一片又一片的士兵。 直到有人大喊一声,“放箭,无论生死,给我射死他。” 士兵们闻言在惊惧的后退中惊醒,纷纷拉弓搭箭,箭矢对准周顾,都被他的箭挡开。 “留安王,找死!”周顾飞身而起,顺着这出声的中年声音而去,哪怕身上中了一箭,也挡不住他的身势。 但到底隔的有些远,士兵箭矢又零零散散袭来,虽然有子夜、风月、流影带的暗卫们拼死相护,周顾依旧靠近不了留安王。 他索性站稳身形瞄准留安王的方位,将手中的双手剑用力地对着那处掷了过去。然后,他又夺了最近一个士兵手里的弓箭,快速地拉弓搭箭,又补了一箭。 “啊”地一声惨叫,留安王在他身边护卫的相护下,躲过了周顾掷出的两剑,却没躲过周顾这射出的一箭。 周顾见得手,整个人气息一泄,身上被人砍了一刀,他身子晃了晃,再无反手余地时,子夜与流影、风月护着他,替他挡了刀剑,暗卫们陆续倒下,其他三人也眼看着要倒下。 周顾无奈,他已没半丝力气,索性放弃了反抗。 亲爱的,月票,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九一章 来救(一更) “杀!” “杀!” “杀留安王!” 周顾在闭眼之际,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一声声,杀声震天,一句句在喊杀了留安王。 周顾猛地睁眼,劈手夺过一名士兵砍向他的大刀,然后杀了这名士兵,又夺了另外一名士兵的大刀,他手里的双手剑没了,临时来了力气,竟然使出了双手刀。 然后,他清喝,“是小七来了,都给我振作起来,谁也不准死。” 子夜早已在护着周顾时倒在了地上,起不来了,流影也差不多的情形,唯有风月摇晃着勉强还能站得稳,于是,他咬牙与周顾一起杀面前的士兵,不准这些人再近他们几人的身。 同时,他也明白了,四公子刚刚弃了双手剑,又用弓箭杀死的人,一定不是留安王,否则,军心早乱了,如今那边没有动静,说明留安王还活着,死的兴许是另有其人。 不管是谁,主子来了,他们只要再咬牙撑一撑,就有救了。 “给我杀,杀死他们!”还是那个声音,中气中透着心惊慌乱,就是留安王没错。 留安王显然虽然有些慌乱惊惧竟然有兵马来救,竟然还高声喊着要杀他,但他咬紧牙关,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在今日功亏一篑。一定要杀了周顾。 就是他,将王上从王都偷偷带出来,然后让他们足足有两个月杀不死。今日被他逼到这个山谷找到,一定要将他杀之后快,方能解恨。 哪怕没见着王上,也要先杀了这个周顾。 面对士兵的不退反进,周顾等人坚持不了多久,周顾心中也清楚,他眼前一阵阵泛黑,但他依旧挺着杀着。 他只有一个信念,等到苏容。 忽然,身边的压力顿时一松,一人替他挡开致命一刀,从后方扶住他,一缕熟悉的馨香钻进他口鼻,一下子似去除了周遭的血腥气,世界似乎在这一刻安宁了。 周顾恍惚地转头,看到苏容,本以为该从他前方带着兵马出现的人,却从他身后突然冒了出来,他又惊又喜猛地睁大眼睛,“小七。” 嗓音干哑,久旱逢甘霖。 苏容点头,“嗯,是我。” 她声音极轻,贴在他耳边,“对不住,我来晚了。” “不晚。”周顾摇头。 苏容看着周顾全身是伤,血滴滴答答地流,脸色苍白至极,她不敢想象,若是她稍晚一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刚刚那致命的一刀,她瞧的清楚,他显然是躲不开的。 她目光瞬间冷冽,看向前方,一手扶着他手臂,一手扬起,手中的金针脱手飞出,一片金光中,前方围着的士兵瞬间倒下了数十人,紧接着,她清冷的声音透着浓的化不开的杀意,“凤凌,我要留安王活着。” 活着让她千刀万剁,不能就这么死了便宜了他。 “是,姐。”凤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身影“嗖”地飞了出去,直奔留安王方向。 随着凤凌到来,一大批暗卫也紧随而至,而前方,大梁的骑兵也杀了进来,大刀、长枪与铁蹄杀死刺死踏死一个个留安王的士兵。 留安王没想到救兵杀进来的这么快,他可是有五万兵马,五万兵马还挡不住半个时辰吗? 事实是,真没有挡住。 留安王眼看大事不好,慌的不行,立即下令,“撤、撤、快撤!” 但是已经晚了。 他错过了最佳撤兵的时机,到了现在不可能让他撤兵,尤其是他本人,不可能让他走。 凤凌带着的暗卫蜂拥而上,在一片混乱中,将剑架在了留安王的脖子上,杀气腾腾地说:“都住手,降者不杀,否则,格杀勿论。” 所谓擒贼先擒王,自古以来,便十分有道理,留安王的士兵见王爷都被擒了,跑也跑不到,纷纷停止了打杀。 留安王吓的脸色骇白,却一句话也不敢再吭声,这一刻,他想起了他的身份,他是南楚留安王,他姓楚,是南楚王的族兄,是苏容的族伯,就算他被擒,看在姓楚的份上,王上也能饶过他的吧? “绑起来。”凤凌将留安王扔给身后的暗卫。 暗卫立即用绳索,将留安王绑了个严实。 随着留安王被俘他手下的士兵投降,战事以最快的速度止息。 苏容自一把金针后,再没出手,一手扶着周顾,一手伸手入怀,掏出一瓶药,倒了三四颗,往周顾的嘴里塞。 周顾张嘴吞咽下,对她说:“一次要吃这么多吗?我每次都吃一颗。” “你伤的太重。”苏容道。 周顾嘟囔,“药在你手里,跟不要钱似的。” 苏容笑,“我带你找个地方去包扎治伤。” 周顾“嗯”了一声,“子夜他们……” “都交给凤凌,他会救治他们。”苏容道。 周顾点头,“好。”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苏容伸手将周顾扛在她肩背上,半背半扛着他迈过地上的死尸。 周顾晕晕乎乎,“你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能扛得动我一个大男人,我很重的。” 他真怕将她瘦弱的肩膀给压扁了。 苏容回他,“小瞧我。” 瘦怎么了?可不会没力气,饭也不比他少吃多少。 凤凌绑了留安王,命暗卫将人看死,吩咐几名副将,收服留安王的兵马。交待好后,他折回来,分别找到子夜、流影、风月三人。 子夜早先替风月挡了一刀,又跟着护着周顾拼杀许久,如今早已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流影也倒在他不远处,不过没昏迷,就是受伤太重,伤了腿,没力气爬起来了,风月则是靠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半倚着,面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凤凌先探了子夜鼻息,松了一口气,立即掏出药瓶,给他塞了好几颗药,然后又将药分别喂给流影、风月以及倒在地上但凡有一口气或者受伤或轻或重的暗卫们。 固本还元丹,他身上带了几瓶,很快就消耗光了,将活着的暗卫们清点了一番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损失真大啊。” (本章完) 第五九二章 昏迷(二更) 周四公子的暗卫,他离京时,凤凌记着他带了数百人,他自己的,国公夫人找清河崔家借的,统共就剩了几十人,无一不是子夜那种只剩了一口气重伤的,张三公子的暗卫自大梁边境离开来南楚时,也有两三百人,包括流影在内,也差不多只剩了几十个数,风月带来的人大约是找到他们加入战局要晚一些,但也剩了不足百人,且一大半,还都只剩一口气的那种。 若不是她姐在半途重为了夜二公子制药,而夜二公子身边的隐月也给力,一下子弄了那么多珍贵好药材,让她姐觉得固本还元丹最为有用,几乎大半都制了这个药,储备量充足,否则没好药救命,怕是这些只剩下一口气的人都救不回来,都得死,如今幸好,这些人都能救。 固本还元丹,只要还没见阎王,就能将人从鬼门关拖拽回来。 收编士兵,清扫战场,登记入册,救治伤员,等等诸事,让凤凌忙了个团团转。 周顾受伤太重,即便苏容一下子喂了他几颗药,依旧在苏容将他带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时,已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晕,他想跟苏容说话,说什么都好,反正有很多话要说,他还想抱抱苏容,但他胳膊都已抬不起来,头脑昏沉,眼皮越来越重,最终阖上。 苏容将周顾找了块空地放下,看着晕死过去的他,心疼开始解开他的外衣,给他处理伤口。 衣服这一解开不要紧,她清楚地看到了周顾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多打几十处,重刀伤两处,箭伤一处,幸好都不致命,但失血过多。 她深吸一口气,吩咐暗卫将药箱拿来。 兰芝没跟她一起另有一名暗卫碧青也擅医术,提着药箱,守在一旁,举着火把,给苏容打下手。 苏容用酒将周顾全身伤口清洗消毒,将箭用内力给他拔除,然后撒上上好的金创药,为他包扎后,又觉得不放心,从怀中掏出一堆药瓶挑挑拣拣,又给他选了一种补血护心的药喂了两颗。 将周顾身上的伤亲手处理后,苏容才用袖子擦了擦脸,松了一口气,挨着他坐在一旁。 碧青建议,“主子,将四公子安置去营帐里吧,凤凌公子已吩咐,在谷外安营扎寨。” 苏容点头“让人将四公子用担架抬着送去营帐,我去看看我那亲爹和张运,他们也受伤不轻,救下他们后,我未曾管他们。” 碧青应是,立即喊来两人,连忙吩咐了下去。 两名暗卫将周顾抬走后,苏容站起身,碧青提着药箱跟在她身后,二人去找南楚王。 自周顾带着人离开说要杀留安王后,张运带着人护着南楚王向风月说的那处半山腰的山洞走,但刚走不远,便遇到了搜寻的士兵和南宫家的杀手,同样是一番恶战后,张运发现,根本逃脱不了,连南楚王都拿着刀动手了,二人身边的护卫也是一个个的倒下,到了最后,南楚王与张运也受了重伤,张运挡在南楚王面前,都绝望了。 就在张运觉得今日他与南楚王必死无疑时,苏容与凤凌带着大批暗卫从万仞山的山崖上下来潜入了死亡谷,来得及时,救下了南楚王与他。 苏容救下人后,都来不及跟二人说一句话,只交待凤凌,“你断后,安排人护着他们,给他们治伤,我去找周顾。” 她说完,人就急匆匆走了。 凤凌掏出一堆药瓶,塞给张运,“三公子,你知道该吃什么药的,这药瓶上面都有标记,我留下人手给你。” 张运劫后余生,连忙接过药,点头,“好,你去吧!” 于是,凤凌留下了些人手,追着苏容而去,一边走一边祈祷,姐夫千万撑住,可别出事儿,否则她姐这一辈子,怕是都要孤家寡人了。 这一路他们骑快马急行军,但因走的是大路,没掩藏踪迹,遭遇了南宫家少数在各郡县少数兵马的阻拦,虽这阻拦拦不住苏容与五万骑兵,但着实耽误时间。 今夜,他们紧赶慢赶来到这万仞山,一来到,就听到里面的打杀声,苏容料到这般从死亡谷入口怕是不好攻进去,以免里面的人撑不住,她索性让副将带着人从正面攻打,而自己与凤凌带着大批暗卫从万仞山的山崖上直接潜入死亡谷。 万仞山的山崖,高耸数千丈,山涧林立,壁刃难攀,但这确实是苏容能想到的,最快绕开留安王堵在谷口的兵马,尽快进去找到周顾等人的最好法子。 果然,她情急之下做出的决定是对的,她因南宫家零散势力府兵阻挠下,比预计晚来了半日,但就是这半日,让她心急如焚,如今也是就差那么一点,她但凡再晚那么一点,不止失去亲爹,也失去周顾了。还有张运,这个没用她如何费尽心思说服便相信她选择她投靠她的人,也会折命于此。 她真是恨死留安王了,一定要将他千万万剐。 凤凌留下人离开后,暗卫们护着南楚王与张运,让二人得以喘息,张运就着火把的亮光,开始费力地辨识药瓶上的字迹,找到固本还元丹后,他一连倒出了几颗,给南楚王递了两颗,自己塞嘴里两颗。 南楚王整个人呆呆怔怔的,“那、刚刚那是……那是……” “您的女儿,王女,苏容。”张运道。 南楚王点点头,好半晌,神情又悲又喜,嘴角不停地抖动,“她很像珍敏……” 张运点头,“早就听人传,说苏七小姐很像当年的珍敏郡主。” 南楚王捂住心口,“孤以为、孤以为至死怕是都见不着她了,没想到……上天待孤不薄……” 张运点头,“真是不薄。” 就连他也以为,要死了,没救了。他方才都没功夫可怜自己到底对于投靠苏容后不后悔,如今算是知道了,死也不后悔。 “周顾会没事儿的吧?”南楚王想起周顾,忽地站了起来,“他可不能有事儿。” “哎呦,王上,您慢点儿,您不想长命百岁啦?”张运连忙拽住南楚王,“周兄武功高,咱们都能撑到这时候,他一定能撑到王女找到他,您受伤这么重,可千万别乱动了。” 南楚王闻言静下些心,听劝地点点头。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九三章 父女相认 苏容提着药箱找来时,便见南楚王与张运,俩人靠在一块背风的石头上歇着,俩人身前,有几个暗卫正在忙活着给跟在南楚王与张运身边受了重伤还活着的少数暗卫喂药包扎救治。 见苏容走来,南楚王两眼露出激动的神色,几乎热泪盈眶。 张运喊了一声“王女”,撑着地要站起身见礼。 苏容对他摆手,“你坐着,不必多礼。” 她站在南楚王面前一步远的距离,盯着他看,方才救他与张运时,根本无心情仔细打量他这个亲生父亲,只匆匆扫了一眼,因为惦记着周顾,便急着走了,如今再回来,算是仔细看清了他的模样。 南楚王并不苍老,甚至从表面上看,可以说瞧着很年轻,容貌自然是不错的。 自从被逼入这万仞山死亡谷,知道掩藏身份易容也没什么用后,南楚王与周顾就不再易容了,如今是他本来的样貌。 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南楚王,应是俊美绝伦的。 她觉得他这个亲爹,在年轻时,应该比谢远的容貌更盛上一筹,因为据传言,天下人人称颂谢远之才,却从没大赞其貌,但南楚王不同,曾有人大赞过其貌,说南楚太子,俊颜无双。 苏容看着南楚王南楚王也激动地看着苏容,对比来自亲爹的激动之情,苏容这个小辈,要比他平静得多。以至于让南楚王一腔热血沸腾的心,片刻后,在她平静的眸光的注视下,也渐渐冷却下来。 他嘴角嗫嚅,想开口,半天,话到嘴边都没说出来。 苏容瞧着他,开口说:“我叫苏容。” 南楚王声音发哑,“我、我知道。” 苏容笑,“我姓苏,我不太想改姓。” 南楚王这回说话顺畅了,果断道:“那就不改。” 苏容又道:“我也不太想改名字,从小到大,都用习惯了。” 南楚王立即说:“那就不改。” 苏容满意,“将来我与周顾有孩子,可以有一个姓楚。” 南楚王点头,“好,随你们。” 苏容问他,“你是喜欢我喊你爹,还是喊你父亲,还是喊你父王?” 南楚王又激动起来,“你、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苏容点头,“那就人后喊爹,人前我喊你父王,我的父亲永远是苏旭。” “好好。”南楚王点头,他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苏容看着他道:“小时候我娘有一次口误,说你这性子,可真像你爹,执拗得很。那时我心里腹诽说我才不像父亲,他那个人最是耳根子软,朝令夕改的,我才不呢,后来我娘沉默得很,半日没再说一句话。小时候我不懂,后来她离去后,我渐渐长大,晓得了些事儿,才渐渐明白了,她那时说的我爹,应该是我亲爹,不是父亲。但也就那一回,后来她再没口误过。” 南楚王一下子落下泪来,他用袖子挡住脸,心里一下子难受得不行,但又怕苏容嫌弃他一把年纪了,还爱哭。 苏容见他如此,倒是笑了,“我娘应该是在心里一直念着你的,我名字里的容字应是取你字的谐音。” 南楚王哽咽。 苏容有点儿嫌弃,“也不知你哪里好了,竟然让我娘一直放不下,以至于谢伯伯终身未娶。” 南楚王一顿。 苏容又道:“你好好活着,我长这么大,你没养过我一日,往后你多养我些年,最起码,不能比我父亲养我的时间短吧?否则你觉得你这个亲爹像话吗?我父亲养我到及笄,十五年,你也就这个数吧,从今日起,你就冲着这个数往后活,你也别急着去找我娘,她没准早就投胎了,等你陪我十五年后,你想再去找她,我也没意见。” 南楚王:“……” 这、不是他看不起自己,他真能再撑十五年吗? “怎么?”苏容看着他,“你不想养我?难道只想将你这破南楚,甩给我,然后拍拍屁股,自己轻轻松松一走了之?” 南楚王落下袖子,哭是哭不出来了,尴尬地说:“那倒没有。” “没有就好。”苏容道:“反正你记住我的话,否则你死后,我不让你跟我娘合葬。” 南楚王:“……” 哎呀,逆女! 心里这样想,但他不敢这样骂出来,只欲哭无泪地看着苏容,“那、那个、我、我尽量吧!” 他要尽父亲的责任,好像也责无旁贷。 苏容点头,见他与张运伤的都没有周顾严重,周顾都昏迷了,他们至少还能撑着聊天,她带来的药箱显然也没用上,因为暗卫们都会些简单的包扎,显然二人在她找来之前,已被暗卫包扎诊治过。 她道:“走吧,这谷里没法待,冲天的血腥气,已在谷外安营扎寨,先过去歇着。” 南楚王连连点头。 于是,由人弄来担架,南楚王与张运没法走路,都由人抬着,向谷外的军营走去。 苏容走在张运身边,看着他,“你与周顾,实在是太冒险了,怎么就想到了去南楚王宫偷人?” 张运嘴角抽了抽,深觉这偷人实在是不雅,但好像也没说错,他无奈道:“我们也没想到,南宫家的势力深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南宫峥小小年纪,名声不显,却厉害极了,还有留安王,他竟然私养了五万兵马?这我们来了南楚这么久,也没得到消息啊。” 苏容想想也是,“倒也不怪你们。” 她道:“就连夜归雪怕是都没想到,你们离京后,会这么难的无路可走,而他与夜相府一家,也差点被韩饮与何忠联手带着兵马围剿杀尽。幸好我带着兵马进了南楚后,派人打听,得知他被南宫家的兵马截杀,带兵去救,才救了他们一家。” “你救下了夜相一家?”南楚王听着二人说话,闻言问。 “嗯,救下了他们一家夜相对我敬重得很,见了我后,给我行了好大一个礼。”苏容道。 南楚王乐呵了,“他啊,你救了他全家,有再大的不满,都没了,他那个人,只要你让他服气,他就会敬重你,扶持你。” 苏容点头,“看出来了,夜相人还是很不错的。” 宝贝们,未来半个月都是会,一个成都,一个大连,无缝衔接,没时间码字,前段时间拼了少量存稿,为了不断更,从今天起,只能暂且每日一更,大家可以养养文,半个月一晃就过,很快的,么么 (本章完) 第五九四章 眼光好 没踏入南楚之前,苏容想过夜相会对她该有个什么态度,一定不是多欣喜的,毕竟她没选夜归雪,就算支持她,也是被逼无奈,不情愿的。但救了夜相一家,见着人后,有了救命大恩,这别的态度,除了恭敬外就再不会有了,只会一心扶持她。 她觉得,其实,某些时候,她还是有些气运在身的。 就连走在路上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到万仞山来时,凤凌见她整日脸色阴沉,着急上火,若不是怕自己只带着暗卫们对付不了留安王,恨不得将五万骑兵都甩开,他趁着让兵马休息时,便劝她说:“姐,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就像那市井里卖的画本子吗?” 她不解,问他,“怎么我的人生就像画本子了?” 她的人生可不是给人看乐呵的。 凤凌道:“您的身份,可是南楚王女,护国公的周小公子,是您喜欢的人,你们本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偏偏因为相互喜欢,想排除万难在一起。这就相当于画本子上的男女主角,经过重重难关人性考验等等,最终,肯定是一个圆满结局。所以,我觉得您啊,大可不必太担心。” 苏容当时都沉默了,她还能说什么,这话真是宽慰到人心里去,她打起精神,“那就借你吉言了,但愿上天有好生之德。” “那是一定的。”凤凌胡诌一通后,也没底,心里暗暗祈祷千百遍。毕竟画本子上的男女主角,也有悲情的,不全是圆满大结局,但他真是宁可折寿十年,也希望她姐能求个圆满。 南楚王问起夜相与夜归雪,“那他们人呢?怎么没见着?” 苏容道:“本来我们兵分两路,他带着五万步兵抄近路,我带着五万骑兵走大道,我昨日收到传信,他们被南宫引的五万兵马截在了半路上。” “南宫引这个老东西,他们被截在了哪里?”南楚王问。 “截在了距离这里两百里的凤鸣岭。” “看来是南宫引怕楚谦带着五万兵马杀不了我们,得了消息,自己也带着兵马来了。”南楚王道。 “嗯,应是这个意思但正巧,被夜归雪给遇上了。”苏容也觉得好巧不巧,幸好凑巧,可能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一定保佑周顾与她亲爹平安无事吧。否则若是不凑巧,这死亡谷除了留安王五万兵马外,再加上南宫引五万兵马,前后但分错开些时候,哪一步行差就错,她营救不及,他们都必死无疑,绝无活路。 她吸了一口气,又想周顾了,恨不得赶紧走到营帐,就去守着他。 南楚王躺在担架上,扫到穿着大梁铠甲的士兵,忽然说:“这些都是你从大梁带来的士兵?” “啊,对。”苏容转头对她亲爹道:“我从大梁陛下与太子手里,借兵三十万,五年后还。” 南楚王早已从风月口中知道这个消息,但亲口听到她说,还是心中震动,“你是怎么借出这么多兵马的?” 张运也很想知道,他本来以为,她也就从大梁带来个十万八万的兵马吧,这也不算是小数目了。没想到,竟然三十万,那可是三十万。 “这还要谢谢张平,也就是他父亲。”苏容瞅了张运一眼,“当初他私养兵马三十五万,这个数目,是在朝堂律例之外的,他暴毙后,冀北军投降归顺朝堂,多出这些兵马,大梁养不起,老护国公便给我出主意,让我找朝堂借兵三十万。” 南楚王“哈”了好几声,“老护国公,原来是老护国公给你出了主意。” 他感慨,“是为了他孙子吧?” “是吧?”苏容提起周顾,面带笑意,“老国公不想让人小瞧他孙子,您给我培养的夜归雪,身后有偌大的夜相府,但周顾随我来南楚,他有什么?身边带的暗卫是有数的,以防被人说他这个王夫无用,老护国公为了给孙子增加筹码和底气,便给我出了这个主意。当然,他这个主意,也不全是为了孙子,也是为了大梁为了我,毕竟,大梁国库空虚,而我正需要兵马保证安全和铲除南宫家与留安王,这样一来,大梁借我兵马,我为大梁养兵,正是双赢,何乐而不为?” “真是妙得很。”南楚王佩服,“不愧是老国公。” “嗯,反正我是没想到。”苏容是真没想到,她心智再聪慧,也不敢想带走大梁三十万兵马,对比老护国公吃的盐,她还是年轻,吃的盐少。 “周顾不错,你眼光好得很。”南楚王夸周顾,这一路来,他看得分明,除了今日外,他将他护的分毫未伤,今日已是山穷水尽没办法了,他才迫于无奈与人动手,受了伤,昨日,他还抱着他说,有点儿后悔,早知道留安王还有五万兵马这个大杀器,他就不该带他出王宫。 他觉得愧疚,没保护好他,但却不想想自己,对比他这个亲爹,他觉得,若是失去周顾,苏容才更会痛不欲生吧?毕竟亲爹还没见着,没什么感情,而这个少年,可是她放在心坎里喜欢极了的人。 苏容笑,“那是自然,我的眼光自然是好。” 她半分也不含蓄,“他是我认定的人,会是我的丈夫,您唯一的女婿,您以后对他好点儿,就跟对我一样就成。” “你放心,一个女婿半个儿,白得了一个儿子,我这个做爹的,自然会对他好。对你们俩好。”南楚王保证。 苏容满意,“行,你不糊涂就行。” 南楚王:“……” 他也不敢糊涂啊。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营帐前,凤凌见了,走过来,伸手一指,“姐,您的营帐在那里姐夫已送过去了。” 苏容点头,“行。” 她也不再管南楚王,匆匆去了自己的营帐。 南楚王没啥意见,周顾平安无事就好,他女儿虽然没给他一个拥抱,他也没敢抱女儿,但女儿认了他这个爹,又跟他说了许多不见外的话,他心里也一样高兴。 (本章完) 第五九五章 照顾 苏容回了自己的营帐,便见周顾被安置在大床上,依旧昏睡着。 她来到床前,伸手给他把脉,手腕有些烫,怕是要高热的征兆,她当即对外喊,“凤凌。” “姐。”凤凌应了一声。 苏容问他,“可让人熬了退热药?” “熬着呢,架了大锅,受重伤的人多,怕是都要发热,有人发热,便给灌一碗。”凤凌自诩想的周到。 苏容点头“行。” 凤凌探头问:“姐夫不会发热了吧?” “有点儿。” 凤凌明白了,“半个时辰后,我让人送药来。” “行。”苏容摆手。 凤凌缩回了脑袋,对碧青吩咐,“姐夫这里有姐照顾,你负责照顾王上和张三公子,一旦发热,便喂下退热药。至于子夜、风月、流影等人那里,由暗卫照顾。” 碧青点头。 南楚王与张运住进各自的营帐后,放松下来,也累得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凤凌交待完,又自去忙了。这时候,他分外的想念宁泽与秦若,宁泽十分有潜力,处理起战后事宜来,事无巨细,都不用他跑前跑后的操心,后来有秦若,也同样,秦若比宁泽做的更周全,也更有头脑,除了战后诸多事宜,还会帮她姐想好下一步决策,如今这俩人都不在,这些事情,只能都他费脑子做。 留安王的五万兵马,损失了五千,很难想象,周顾等人竟然杀了五千人。剑都杀的卷刃了,果然数目也惊人。 留安王被俘,兵马归顺,有那等居心叵测之人,已被凤凌处置,很快,四万五千兵马都被收编,归入苏容带来的五万兵马的队伍。 除了暗卫折损过重外擒了留安王,缴获归降了四万五千兵马算是最大的收获。 南宫家的暗卫杀手,在与周顾等人于死人谷里兜圈子时,便折损了不少,后来留安王五万兵马围剿,南宫家的暗卫们便集中去杀南楚王,本以为能得手,但没想到,苏容从万仞山的山崖上带着人攀折而下,她带来的大批暗卫,解救了南楚王与张运的同时,又与南宫家的人杀起来,南宫家剩下的人眼看形势不对,趁着苏容无暇反击时,便不甘心地撤了。 苏容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凤凌,自己只一心守着周顾。 周顾脸色苍白,失血过多,即便昏睡着,眉头依然蹙着,而且整个人清瘦了一圈,可见自踏入南楚以来,日子过的着实朝不保夕。 他都是为了她。 苏容用手打湿帕子,为周顾擦了脸、脖颈、手,将血污都擦干净后又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忙活完,果然他已发起了高热,凤凌掐着时辰送来药,苏容用勺子喂他,他闭着嘴不张开,苏容低头亲了亲他,轻声哄他,“乖乖喝药,赶紧醒来,我想跟你说话。”,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这哄人的话果然闯进了他昏睡的意识里,见了效,周顾紧蹙的眉头舒展开,嘴巴也不紧紧闭着了,微微张开,让苏容顺利地将药灌了进去。 苏容心想,画本子上说的以口渡药,都是骗人的吧?周顾喝药就没有那么费劲,好哄的很,药也好喂的很。 一碗药下肚,苏容便守在床边陪着周顾,不时地为他额头、脖颈以冷敷降温,周顾整个人都烧成了火炭,本来苍白的脸,烧的红红的,苏容发现,他每逢烧起来,都很难退热,即便这古方对他管用,但他也足足烧了两个时辰,才渐渐发了汗,热度往下退。 苏容松了一口气,又将他湿透的衣衫换下,将本来包扎好又被他汗水浸湿的伤口,重新清洗上药包扎。 足足折腾了一夜,天快亮时,周顾才面上不红了,体温恢复正常,而苏容也累的筋疲力尽,挨着他躺下,闭上眼睛,沾枕睡去。 所以,周顾醒来时,便看到了挨着他睡的苏容,她脸上透着浓浓的疲惫,眼睫下是一圈浓重的青影,他不错眼睛地盯着苏容看了好久,才离开视线,看向营帐内,地上摆放着水盆、绢帕、酒、药箱子、换洗下的衣物等等。 真是亲力亲为照顾了他一夜。 周顾又收回视线,继续看着苏容,越看心里越欢喜,她真真实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与他一起躺在床上,这在留安王带着五万士兵封了死亡谷对他们绞杀时,他是几次恍惚以至于绝望时,都不敢想象,能够求得的圆满。 他知道她太累了,想抱抱她,摸摸她,亲亲她,却怕把她扰醒,便一动不敢动。 大约是他视线太强烈,本来已睡熟的苏容有感,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眼睛蓦然睁开,正对上周顾看着她痴痴的视线。苏容一乐,“醒啦?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喊醒我?” 周顾嗓子沙哑,“刚醒。” 苏容才不信,她利落地坐起身,下了床,为他倒了一杯清水,喂到他嘴边。 周顾张口慢慢喝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嗓子干疼,喝下水后,果然好受了不少。 “还要吗?”苏容看着他发干的唇,“昨夜喂了你好多次水但你出汗太多,喝下些水也不管太大用处。” 周顾点头。 于是苏容又给他倒了一杯。 两杯水下肚,周顾说话顺畅了些,“我睡了多久?” “不多,只一夜。”苏容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醒了,毕竟他这么重的伤,昏睡两日也是可能的。 她问:“饿不饿?让人给你送碗小米粥来喝?” 周顾摇头,“不饿。” 他看着苏容,对她困难地伸手,“想让你抱抱我。” 苏容抿着嘴笑,“行。” 这个容易。 她立即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双手拢住他身子,将他严实地抱住,然后在他满足的眼神下,又低头亲他。 周顾躲开,“不要亲。” “我又不嫌弃你。”苏容看着他,不容拒绝地又亲了亲他,直到将人亲的薄唇红润,才放开他。 周顾脸色本来退热后又苍白起来,如今被苏容这么一抱一亲,脸庞爬上红晕。 苏容看的高兴,小声贴在他耳边说:“周四公子,风水轮流转,你以后每日养伤,都要做好被我欺负的准备。” 周顾:“……” (本章完) 第五九六章 忍不住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周顾脑中蹦出这句话,一时间很是无言。 苏容埋在他颈窝处闷声发笑,“怎么不说话了?” 周顾无奈心想说什么呢?他那时欺负人时,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她原封不动地欺负回来。 苏容又亲了亲他颈窝,将他亲的一哆嗦,她笑的更欢,“怎么样?也让你体会一下这甜蜜的负担,感觉如何?” 周顾嘴硬,“挺好的。” 苏容笑,“是吗?” 周顾“嗯”了一声。 苏容便继续亲他,亲他唇,亲他脖颈,亲他喉结,亲他衣领扯乱露出来的肌肤,将他亲的呼吸紊乱,面色潮红,整个人都轻颤又紧绷。 片刻后,周顾终于受不了,哑声喊,“苏容。” 苏容不理他。 周顾声音带着颤音,“求你了,我错了。” 苏容抬起头,对上周顾发红的眼尾,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又情动地说:“我昨夜给你擦洗了无数次身子,换了好几次衣裳,你干净的很。” 周顾咬牙,这是他干净不干净的事儿吗?这是他受不受得住的事儿。 他伸手费力地按住苏容的手,声音发软,语调几乎不成音,“小七,你这样对我,我受不住的。” 苏容无辜地看着他,“当初我也跟你说,你这样对我,我受不住的,但你没听。” 周顾十分后悔,“我真的错了。” 苏容不打算放过他,又低头亲他唇,堵住他那一句句惹人可怜的“我错了”。 周顾心口起伏,呼吸急促,片刻后,发出“咝”的痛音。 苏容立即停下,见他眼角一片水色,眼尾的红色深的似乎要将自己烧着,她轻笑,“你一动不动,哪里来的疼?我又没咬你。” 周顾看着她不说话。 苏容好笑,“我当初也装疼来着。” 周顾差点儿绷不住面色的神色。 苏容伸手摸摸他的脸,软声软语,“好啦,不欺负你了。我就是让你知道,你当初有多过分。” 周顾也觉得自己当初不是人,心里的恶念一经放出,魔鬼出了牢笼,他那时看着她乖乖地躺在他面前,他是怎么都收不住手的,他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是忍不住。” 不像她如今,是报复他恶作剧地欺负他。 苏容好笑,看着他潋滟的眸光,弱态万分地躺在她的面前,这春色,她能收得住手,已是她动用了多么大的自制力。她不客气地伸手捏他的脸,揪起一块软肉,“你怎么就知道我能忍得住?” 她叹气,撤回手,又低头亲了他两下,小声说:“周顾,你这样子,我也是忍不住的,就想亲你。” 她离开些“我原谅你当初对我的所作所为了,因为如今,我以身验证,觉得十分能理解你对我所做的,就是忍不住呢,也不想忍。” 周顾:“……” 他脸发红,身上的皮肤也处处发热。 苏容舍不得地下了床,为他落下帷幔,然后对外喊,“来人。” 有人走了进来,“王女。” “收拾一下,打一盆清水,再端饭菜来。”苏容吩咐。 这人应是。 不多时,营帐内被收拾干净,人走出去后,苏容先给自己净面收拾了一番,然后又帮周顾净面收拾了一番,周顾一直安安静静的,苏容怎么摆布,他都十分温顺,做完这些,有人送来饭菜,周顾伤的是右胳膊,但他左胳膊会用筷子,所以,苏容将他扶起来坐好后,他不用她喂饭,便自己可以吃。 吃完饭,周顾有了力气,才跟苏容说话,“你是怎么从我身后来救的?” 苏容给他解释,“我怕正面攻打太耽搁时间,心急如焚便从万仞山山崖的数千丈峭壁带着暗卫先一步进了死亡谷,留几名副将,从入谷口正面进攻。” 周顾恍然,“原来是这样。” 他认真地对苏容说:“你救我可真及时。” 再晚一点儿,可就见不着他了。 苏容也觉得自己幸好明智,放下筷子,握住他的手,不带任何的情欲挑逗,却是满腹温情,盯着他的眼睛说:“以后不许冒险了,你不知道,我踏入南楚后,当听到你如此冒险,我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周顾点头,“再也不敢了。”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心里不甘心极了,明明知道是绝路,但祈求上天多眷顾他一点,哪怕就一点儿也好。 苏容松开他的手,轻轻抱住他,“不是我不孝,但在我心里,当真是与从没见过的亲生父亲相比,你最重要。” 周顾心头一热小声说:“这话可不能在岳父面前说,他心里会难受死的,他很爱岳母,也很爱你。这一路上我带着他东躲西藏,他半点儿怨言都没有,明明不喜欢吃羊肉,却捏着鼻子吃的香。” 苏容轻笑,“也许他是真吃的香?” 周顾没忍住,也笑了,胸腹震动,让他真触动了伤口,疼的抽气。 苏容连忙松开他,“这回真伤口疼了吧?快躺下吧!” 她扶着他躺下,有些好气又好笑,“你这岳父叫的到顺畅,这么长时间,可让你在他面前好好收买人心了。” 周顾不敢再笑,弯着嘴角,心情极好,“嗯,他开始时,对我还很别扭,后来便越瞧我越顺眼了,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是真承认了我这个女婿。” 苏容戳他脸,“他若真对你挑三拣四,处处看不顺眼,我也不认他,你用不着讨好他。” 周顾笑,“没刻意讨好,就是在见面时,分给他一半烤兔子,他问我为什么不一整只都给他,我认真地跟他说,饿了我,你会心疼的,从那之后,他就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更甚至,干粮不够时,还让我多吃,自己打算少吃,用我的话反驳我,说饿坏了我,你心疼,他这个没见过面的父亲,可不敢跟我抢在你心里的位置,自知抢不过。” 苏容好笑,“性子挺好,人也通透,我这亲爹挺有趣的,怪不得我那谢伯伯输给他,不冤。”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九七章 出事 南楚国一片乱象,南楚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缺点虽然一大堆,但是优点也十分明显。就拿她说不更名姓,他一口答应,她说什么,他都痛快答应看来,这个亲爹,还是能够相处的。 一个爱女儿的亲爹,就该如此,在她的想象里绝对不能比苏旭差。 苏旭那个父亲做得好,对她快宠上天,从小到大,就没对她打骂过,哪怕她将她娘生前住的暖香阁给烧成了灰,他一口气没上来,气晕过去,醒来后,指着她抖着手说“你干的好事儿,你就算烧我住的多福园,也不能烧你那暖香阁啊。”,在大夫人要忍不住对她动家法打她时,他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拦住大夫人,说不能打,又护着她,让她赶紧躲出去,再然后,自己低声下气哄气的脸色铁青的大夫人。 从小到大,江宁郡的苏家府宅里,所有的鸡飞狗跳都是因为她,她一个人,衬的她那些姐姐们一个个顶顶好,乖巧听话,很得大夫人满意。 而苏旭,每逢想起暖香阁,就想重建暖香阁,但奈何,他有点儿银子就会被她哄走,以至于,直到她离开江宁郡,苏家也一起搬家到江州,那暖香阁再也没能建起来,彻底化为尘埃了。 苏容坐在床边,看着周顾,“今日修整一日,让你们养养伤,我们再出发,反正不急,有空闲,你好好跟我说说你来南楚后的事儿。” 周顾看着她疲惫的脸和黑眼圈,拽着她,“不急,你躺下,好好睡一觉,等休息好了,我慢慢跟你说。” “行吧,我去告诉凤凌一声,交待些话,你先睡。”苏容点头。 周顾松开她,说了句“好。” 苏容出了营帐,对守在外面的暗卫问:“凤凌呢?” “凤凌公子一夜没休息,如今还在忙。”暗卫伸手一指“在那边。” 苏容探头去看,果然见远处一处营帐前,凤凌正在跟人交待事情,她缓步走过去。 凤凌快困死了,一个人处理所有事情,一夜没能合眼,如今好不容易差不多整顿完了,但又收到了暗卫的传书,说拦住夜归雪的五万兵马,带兵的人不是南宫引本人,而是南宫引的一位堂弟南宫允,此人与南宫引有七分像他们得到消息有误,以为是南宫引本人。 真正的南宫引,如今已被带着人潜入王都的谢远给杀了,但代价很大,谢远带的人手都折了,而他本人,落在了大魏太子埋藏在南楚王都的暗桩手里,如今大魏的暗桩正准备将南宫引送往大魏。 凤凌心都提起来了,怎么能让谢远落在大魏太子元照的手里?那岂不是成为人质了?别说她姐不干,就是他,都不能应。 他心下焦急烦躁,正琢磨着去找苏容,却看到苏容正好来找他了,他立即将信递给苏容“姐,你快看,谢先生出事儿了。” 苏容立即接过信,看完后,脸色也变了,“谢伯伯竟然潜入王都,去杀南宫引了?” 这怎么一个比一个胆子大,一个比一个更爱冒险?周顾冒险也就罢了,他年少轻狂,但谢伯伯怎么会?他素来是个沉稳的人,喜欢谋定而后动,教导她时也亦然。 凤凌道:“因我们一直赶路,几只飞鹰都分担了出去,传信不及时,方才我也才详细问了风月,问他可知此事,他说也是不久前才收到消息,一直护着四公子和王上,没来得及告诉咱们,原来在月前,四公子带着王上离开,搅动的南宫家所有势力倾巢出动,就连留在王都的南宫引看重的嫡孙十四岁的南宫峥也派了出去,谢先生便觉得是入王都杀南宫引的好时机,于是,他就带着人潜入了王都。” 他叹气,“谢先生筹备的充分,还真让他得手了,姐您是知道的,南宫引是南楚重臣,是南宫家的族主,杀了他,对您太有利了。南宫引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敢闯入王都闯进南宫府宅去杀他,所以,真让谢先生得手了。谢先生唯一没想到的,怕是大魏埋藏在南楚的暗桩,得了消息后,王都之地的大魏暗桩悉数出动,谢先生杀南宫引所带的人手折进去七七八八,而他本人,抵不住大魏暗桩,被抓了,其实也不意外。” 苏容抿唇,“这消息是刚传来的?谁传来的?几日前的消息?” “五日前的消息。是挽娘传来的,她带着人已追去救谢先生了,但她身边的人少,大多数人都给了风月来保护姐夫和王上了,大魏埋在南楚的暗桩,应该数目不少,她不见得救得出来,只能为我们去救争取扰乱拖延些时间。”凤凌道:“姐,我是不是立马带着人去?” 苏容当即做出决定,“我们一起带着人去。” 她问:“我父王可醒了?张运呢?他是否也醒了?状态如何?” “王上已行了,张三公子也醒了,他们二人的状态还好,昨夜都发了热,一碗药下去,很快就退了烧,比姐夫让人省心。”凤凌道。 苏容点头,“我先去见父王,你去请三公子去我父王的王帐。”,顿了顿,又道:“算了,我先回去见周顾,跟他说一声,然后再去见我父王。” 凤凌点头。 苏容拿着信,快步回了自己营帐,见周顾已又睡下,他昨夜烧了一夜,虽昏迷,但算不得睡好,身体虚弱又疲惫,很快睡下也正常。 她舍不得喊醒他,但这么大的事儿,她与他要马上分开,又不能不亲口告诉他一声,只能来到床边,轻声喊他,“周顾。” 她一连喊了两声,周顾醒来,睁开眼睛,看着苏容,见她蹲在床头,脸色不好,轻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他一下子就猜到了,若非出了事情,她不会喊醒他。 苏容对他简洁道:“谢伯伯带着人去王都杀了南宫引,被大魏的暗桩拿下了,要带去大魏,我得立马启程去救他。” (本章完) 第五九八章 舍不得 周顾面色一变。 他知道谢远是去了南楚王都,还是听风月说的,谢远做了他与张运想做的事情,但落在大魏暗桩手里,自然不能让人将之带去大魏。 他立即说:“扶我起来。” “你不能去,你得养伤。”苏容立即道。 周顾无奈,“我知道我不能去,但我与你商议一番,你打算怎么去?” 苏容伸手扶起他,给他拿了个靠枕,让他半靠着躺下,“我与凤凌,带着所有暗卫及五万骑兵,直接赶去大魏边境,最好在大魏暗桩出南楚边境之前,将人截在南楚内并救下。” 周顾点头,“谢伯父出事儿是几日前的事情?” “五日前。” 周顾道:“从万仞山到大魏边境,四千里,你带着五万骑兵,哪怕日夜兼程,终究人太多,路程上,多少会受些拖累。”,他琢磨道:“岳父在西岭有五万兵马,不如请岳父传信,让五万兵马出西岭在南楚通往大魏的必经之地拦截。然后你同时带着五万骑兵赶过去,兴许更把握些。” 苏容眼睛一亮,“这样甚好。” 提前传信,西岭的兵马可以尽快动作起来,再让挽娘直接与西岭的五万兵马主将联系,两相联手,总能将人截在南楚内。 她掏出帕子,擦擦周顾脸上的薄汗,“你身体失血过多,太虚弱,是万万不能跟我去的,我走后,你好好养伤,今日也收到夜归雪的消息,拦住他的兵马,不是南宫引亲自带兵,而是他的堂弟南宫允,所以,这个人应该没那么厉害,夜归雪应该对付得了,更何况还有秦若跟着他。” “秦若?”周顾疑惑。 “就是前御史中丞秦源之子,秦鸾的兄长,拜托你关照秦鸾的人,我得知他有才,找太子讨要了人,特意去了一趟大梁的流放之地,在采石场将他带了出来。”苏容长话短说,“具体细情,以后再跟你说。” 周顾点头。 苏容道:“留安王的四万五千兵马,已被凤凌在一夜之间内收编,融入了我的队伍里,我点五万骑兵走,其余四万五千兵马,你们修整一日后,去与夜归雪和秦若汇和。然后看看是去王都,还是去南楚边境,早先秦若提醒我,谨防南宫家一族眼看行事不妙,逃往大魏,而大魏太子元照,在南楚陈兵五十万,我怕他趁机打进来,南宫引既然已死,等你与夜归雪汇和,便请夜相与我父亲带少数兵马回王都,其余兵马,包括我从大梁借的大批兵马,都赶往南楚边境。” 周顾知道苏容找大梁借兵之事,但还没来得及问她具体细情,短短时间,二人压根就没说别后的事儿,对她问:“你找大梁,借了三十万兵马?” “嗯。”苏容三言两语说了是老国公出的主意,然后又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所以,如今我手里不缺兵马,你修整一日后,让人联络汇和,发往南楚。” “行。”周顾点头,心里有了谱,不再多问了,只轻声道:“快去吧小心些。” 他心里是万分舍不得的,毕竟刚见面,但谢远必须救,他对苏容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苏容点头,心里也舍不得,刚见面就分开,他又身受重伤,还没能好好照顾他呢,但长途快马奔波,他如今的身体根本受不住,她没法带着他,只能自己去。 她伸手抱住他,低头亲他,“好好养伤,好好喝药,不许落下病根,我将碧青留下来照看你。” “不要,你带走。”周顾摇头“我的暗卫中,也有人擅医理,别忘了,我也懂些的。” 不等苏容说话,周顾堵住她的嘴,亲她,“听话。你的身边,得带着擅医的人,如今我这里,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苏容被他亲的说不出来话,答应下来,“行、行吧!” 周顾放开她。 苏容看着他道:“大批兵马有江逐、张茂、宁泽等人带着,还有我师姐沈怡也在军中,投靠我的章大夫医术厉害,你与他们汇和后,让章大夫仔细帮你调理身体,不许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儿,不许落下病根。” “知道。”周顾小声说:“我一定爱惜自己身体,将来还要与你生女儿呢。” “为何是女儿?”苏容问。 周顾道:“女儿好,香香的,软软的,像你一样。” 苏容笑,“儿子也好的,你又不臭。” 不等周顾说话,她笑着又亲他,柔声说:“儿子女儿都要我们大婚后就要,我走了。” 周顾“嗯”了一声,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缓缓松开。 苏容直起身,揉了一把他的脸,指尖流连处是浓浓不舍,转身出了营帐。 周顾目送她走出营帐,帘子落下,看不到身影,他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想着必须尽快养好伤,人还没走,他就已经很想很想了,真恨不得跟去,偏偏走不了。 苏容出了营帐,回头看了一眼,顿了顿,转身去了南楚王的王帐。 南楚王的王帐内,张运已由人扶着,等在那里。 二人早已听凤凌说了谢远杀了南宫引落到大魏暗桩手里之事,南楚王也有些急了,“一定不能让大魏的人带走他。” 他以前,对谢远,真是嫉妒死了,如今这嫉妒早已消耗空了,当得知珍敏郡主至死都念着他,他心下触动极了。这些年谢远对苏容的教导之恩,陪伴之恩,护着她成长之恩,真是亦师亦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十分感激感谢的。 他想着,谢远也一定不能有事儿,否则,苏容怕是会伤心死。 所以,在苏容找来之前,他早已撑着伤势,写好了一封书信,待她找来后,不等她开口,便已将信与五万兵马的虎符递给她,“西岭五万兵马的将领叫程云,是我做太子时潜邸的一名护卫,后来他家里犯了事儿,得罪了南宫家,我保下了他,以假死脱身,与夜相一起谋划,将他派去了西岭,他也不负所望,五年来,在西岭为我暗中招募兵马,豢养训练兵马,这五万,是精兵。我与周顾被南宫峥追杀时,没能走到西岭,没用上,如今正好,你可以用来救谢远。” 亲爱的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五九九章 激动 苏容接过信函和虎符,看着南楚王点头。 南楚王又道:“务必小心些,大魏太子元照,在南楚边境陈兵五十万,不知周顾可与你说了南宫引那嫡孙南宫峥,年仅十四,却十分得了,自把我们逼入障毒林后,他便没再亲自带着人追杀我们,而是不知去了哪里,周顾与张运猜测,说不定是去大魏见元照借兵了。若是他得知南宫引被谢远杀死的消息,一定会让人杀谢远而后快,绝对不会让谢远活着。” 南宫峥十分敬重祖父南宫引,他虽然兴许是去大魏找太子元照借兵,但与大魏也不会做到真正一心,对大魏太子元照来说,得了谢远,可以威胁苏容,对大魏太有利了,但对于南宫峥来说,他只想杀了谢远,为祖父报仇。 所以,在这一点上,南宫峥与大魏太子元照做不到达成一致。但无论如何谢远落在他们谁的手里,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苏容颔首,“父王放心。” 南楚王伸手想拍拍苏容肩膀,给予她几分安慰,但终究没伸出去,顿了顿,伸手入怀,给苏容一块令牌和一张薄薄的折起来的牛皮纸,“这是孤的令牌,南宫家即便势大,但南宫引已死,你可以名正言顺拔除南宫家的势力,这张纸是我安插在南宫家的暗桩,周顾带着我一路走来,因南宫家势力太大,没有用上,但你如今不同,应该有用,可以代孤执行王令。” 苏容点头,接过令牌和这张薄薄的折起来的牛皮纸,伸手抱了他一下,“我走后,您还是听周顾与张运的。” 南楚王被女儿抱住,顿时激动的语无伦次,“好、好,我、我一定听他们的话。” 苏容放开他,看向张运,“好好养伤,该交待的话,我已交待给周顾了,你们商量着来。” 张运点头,“王女放心。” 若非他受伤也重他也想跟着去,毕竟她身边得用的人,一路走来,只剩下一个凤凌了。 还好有个凤凌。 张运嘱咐,“王女一定保护好自己,谢先生能救出来最好,救不出来,谢先生定然也不会想你以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嗯。”苏容伸手拍拍他肩膀,“我走了。” 她走出王帐,凤凌已将五万骑兵点好,苏容翻身上马,带着暗卫们与五万兵马,离开了万仞山。 南楚王与张运让人扶着走出王帐,便看到了苏容带着队伍匆匆离开的身影。 南楚王目送队伍彻底消失在谷口,扭头跟张运激动地说:“你刚刚看见了吗?我女儿抱我了。” 张运点头,“看到了。” 南楚王激动不已,“她竟然抱我了。” 张运看着他。 南楚王若不是重伤,他想原地转圈,想蹦跶两下,甚至围着军营一边跑一边高喊,广而告之这个事情,他喜极而泣,“她竟然抱我了,抱我了呢。” 张运见他太过激动,连忙说:“以后日子长得很,王女不止抱您一下,以后还会与您多的是时间长处,您也别太激动了,激动太过,于养伤不利。” 南楚王点头,“对对,她告诉我,一定要活得久些,不能比苏旭那个父亲养大她的时间少。时间久了,就什么都有了。” 他慢慢平复激动的情绪,“要想长命百岁,就是要切忌大喜大悲,我以后一定修身养性。” “没错,将来王女与周兄有了孩子,您还可以含饴弄孙。”张运给南楚王画大饼。 南楚王连连点头,“嗯嗯嗯,我一定努力。” 张运笑,心下感慨,王上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也是一个好父亲,王女真是一个幸运的人,无论是养父,还是生父,亦或者教导他如师如父的谢伯父,都极好。不像他,有那样的父亲,最终,还要他来亲手了结孽缘,以报母仇。 南楚王回到王帐回味女儿的拥抱,心里依旧很开心,连觉也不睡了。 张运也睡不着,索性去找周顾。 几座营帐本就不远,他由人扶着来到周顾的营帐,对里面喊了一声,“周兄。” “进来。”苏容离开后,周顾没了睡意,自然也没睡下。 张运进了营帐,见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对他问:“周兄,你身体感觉如何?” “你是来问我,要不要赶路?”周顾扭头对他问。 张运颔首,“虽然王女说,我们最好是修整一日,但我想着,我们坐在马车里,慢慢行军,也能养伤,至于士兵们,昨夜已修整了一夜,今日再休息半日,半日后,周兄身体若是觉得无大碍,受得住,不如半日后,我们就启程,前往凤鸣岭。左右两百里地,也不太远。到了凤鸣岭,可以尽快帮夜二公子解决南宫允和五万兵马。” “好,我能受得住,听你的,就这样安排。”周顾道。 张运点头,看着他,见他无精打采,笑问:“舍不得王女?” 周顾瞅他一眼,想着他这不是废话吗?他都不用回答。刚见面,就分开,怎么能不想?他昨夜怎么就昏迷了一夜呢?今早也没能多与她说几句话,哎。 早知道,她欺负他,他就让她再多欺负一会儿了,饭都可以不吃的。 张运好笑,“至于吗?王女带了五万兵马走,咱们与夜二公子汇合后,与他商议便带着兵马去南楚与大魏边境,用不了多久,也能见到。更何况,如今这生死大劫都被咱们给渡过去了,以后还有什么太过冒险的事儿吗?你与王女,以后日子长着呢。” 周顾摇头,“你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张运看着他,自认为说的十分有道理。 “没有未婚妻的人,也没有喜欢的人,你是不懂的。”周顾十分扎心地说。 张运:“……” 他就不该来宽慰他。 真是有未婚妻好了不起,有喜欢的人好了不起。 “你别不服气。”周顾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怎么能懂?” 张运不想跟他说话了,立即示意扶着他的人起身,直接走出了他的营帐。 (本章完) 第六百章 万安侯 苏容离开万仞山后,将南楚王写好的信函绑在飞鹰的腿上,传信给挽娘。让她派人前往西岭,调南楚王私养的五万西岭兵马,速速拦截大魏暗桩。又派了一半暗卫,较五万兵马脚程快,先一步出发,提前前往大魏边境。 五万骑兵,走最近的路,也要半个月。 苏容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没法子,只能指望程云见到南楚王的信,能够拦截住大魏暗桩。 南宫引被杀,引起了整个南楚王都震动。 谁也没有想到,南宫引在自己的府邸,竟然被人杀了,不止朝臣们想不到,南宫家的所有人也想不到,王后南宫昕也更没有想到。 南宫昕听到南宫家入宫报丧的消息后,十分震惊,整个人懵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问报信的人,“你说什么?” 他的兄长,被人杀了?在自己的府邸被人杀了?这也太可笑了。 南宫家的一族之长,把持整个南宫家,多少年了,自南宫引十五岁接手南宫家事务,至今,三十余年,说句不好听的话,南楚王被人杀了,都比他被人杀了来的要让人可信得多。 报信的人哭丧着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王后娘娘,是真的,侯爷真被人杀了。那杀了侯爷的贼子,带了大批的杀手,足有数百人,不知何时摸进了王都,在昨夜子时后,翻墙摸进了府邸,那时侯爷正在看峥公子的信……” “府中的护卫呢?兄长的暗卫呢?”南宫昕问。 报信的人又强调,“那人带的杀手足有数百人,暗卫都派出去了啊,侯爷身为的暗卫,所剩无几。府中护卫虽然也有数百人,但是那些人十分厉害且有人擅用毒暗器,侯爷是先中了一剑,那剑没伤到致命处,但偏偏有一支毒镖,伤到了侯爷,那毒霸道得很,不足一炷香,便毒入心脉,那批人也着实恶毒,足足与府中的护卫纠缠了许久,直到确定侯爷毒发身亡,才撤走。” 南宫昕怒喝,“荒谬。” 报信的人垂下头,“王后娘娘,如今家里乱作一团,侯爷被杀,隔房二老爷被侯爷派出去领兵了,峥公子也早已出京,三大公子也一直在外,如今京中家里没有主事儿人了,老夫人和夫人们悲恸的昏了过去,贼人逍遥法外去了,您看……” 南宫昕沉着脸,“你先回去,本宫这就回府。” 报信的人应了一声,出了王宫。 南宫昕立即吩咐人摆驾,南楚王不在王宫,她也不需要跟谁请示,换做以前,她也是想回家省亲就回家省亲,但是她基本上懒得回去,毕竟,她也不想听家里人说她这个王后空有摆设。 楚荣为了燕如珍,不宠幸自己王宫的女人,她又有什么法子? 楚荣不踏入后宫,谁能押了他去?他毕竟是南楚王,南宫家只要一日不反,就不会明地做这种押了王上事儿。 况且,她还要脸。 这么多年,她的兄长不是没带着人明里暗里的逼迫,只就差没押着人了,请王上繁衍子嗣,但有什么用?楚荣浑浑噩噩,连南楚江山都不想要了,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不过她也真没想到,燕如珍竟然假死脱身,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她在得到消息后,本着将人悄无声息杀了的打算,只派出了人,没告知兄长,后来一年又一年过去,她发现杀不了那小丫头时,自己也不知基于什么心里,没找兄长和家里求助。 大概是他不想楚荣当真绝后? 这可真是笑话了! 她当年喜欢楚荣,对他一片痴心,但他喜欢上燕如珍,为她甚至不惜倾整个南楚国相助大梁,先王还在,先王在位期间,对整个南楚把控在手,南宫家那时也没有如今势大,南宫家是在燕如珍死后,先王驾崩,楚荣登基后浑浑噩噩那十年,势力做大的。 她当年以为,楚荣在燕如珍死后愿意娶他为后,总有一日,他能忘了燕如珍。但没想到,他只是不想让朝臣们为了立后纳妃之事烦他,只是为了堵住朝臣们的嘴,只是为了安抚住南宫家和朝臣们,才立后纳妃,但是他压根就不踏入后宫。 她一片痴心,也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被磨的所剩无几了。 她有时候看着楚荣都觉得他可怜,但又想到,他可怜楚荣,谁来可怜她?他好歹还有一个女儿,她有什么? 但若说不甘心这么多年过来,她好像也没有了,剩下的只有麻木。 楚荣走出王宫两个多月了,她不知他是死是活他若死了,活该,若活,那真是他命大。 车辇很快备好,南宫昕乘车出了王宫。 走出宫门,回到侯府,南宫昕看着万安侯府的牌匾,想着当初楚荣给她兄长封万安侯,这万安两字,让他兄长十分满意,他兄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夜相都得退后半步,但如今,他却就这么被人在他自己的万安侯府被人杀死了。 他素来自负,怕是到死都没想到,他自己会是这个死法,竟然会有人敢来他自己家杀他。 府内哭声一片,十分凄惨惊惶,门口停的马车拉出了两条街的长龙,大概都是不敢相信前来确认的朝臣们。总要都来亲眼看看,才能让人相信这个事实。 南宫昕下了马车,一路往府内走,很快就来到了灵堂,灵堂围了无数人。 南宫引的尸体没有装棺,而是平放在灵堂内的担台上,因他生前还没有给自己准备棺木,府中只有给老夫人早已备好的棺木,但老夫人听闻消息后晕过去了,至今昏迷不醒,得询问过老夫人后,看看是否先挪用她的棺木,否则,现去置办,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最好的。 所以,南宫昕回府后,便看到了这样的情形,无数朝臣都围在灵堂,都已确认,这就是南宫侯爷本人,他真的被人闯进府中杀死了。 死的出人意料,所有人都没想到。 到底是亲兄长,岂能如此停放在这里,让人人都来赏两眼他的尸体。南宫昕来到后,看到乱成一团的侯府,脸色发寒,当即怒喝地吩咐人,“去把老夫人的棺木抬出来,请长兄入棺。” (本章完) 第六零一章 决定 万安侯府的乱象随着南宫昕回到万安侯府,很快就止住。府内所有人,听她命令,有条不紊起来。 但人人心中慌乱。 侯爷都死了,南宫家还有未来吗?这是搁在每个人心头的疑问。 将南宫引装棺后,南宫昕下令,“传本宫命令,缉拿杀侯爷的贼子,格杀勿论。” 随着她一声命令,南宫家留在京中的人纷纷出动,寻着踪迹,去杀谢远等人。 谢远杀了南宫引达成目的,带着人迅速出京,但没走出多远,便被大魏的人截住。 他杀南宫引,费了很大的力气,如今再遇上大魏埋在京城的无数暗桩,被领头人调动人手拦截他,他不敌,落入了大魏暗桩的手里。 南宫昕很快得了消息,原来杀南宫引的人是谢远,那个昔日名满天下的大梁才子谢远,燕如珍年少时的心上人,也是一直教导苏容长大的人。 没想到,他胆子足够大。 南宫昕吩咐人,“去交涉,让大魏暗桩将人交出来给南宫家。” 南宫引的亲信魏杭应是,立即派人去了。 他派出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大魏暗桩,但是大魏暗桩的人根本就不买账,不答应,依旧带着谢远前往大魏。 消息传回来后,南宫昕恼怒,“不答应就动手。” 魏杭犹豫,“王后,真要动手吗?那可是大魏的人,一旦动手,咱们南宫家与大魏可就交恶了。如今峥公子人去了大魏,要找大魏太子借兵。一旦咱们跟大魏的人动手,大魏太子得到消息后恼怒,不借兵给峥公子怎么办?” 南宫昕道:“大魏的人打着什么主意?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拿住谢远,却不杀,带去大魏,是想用谢远威胁苏容。但是我们南宫家呢?南宫家就不报仇了吗?你可是我兄长亲信,难道想我兄长白白死了?” 魏杭自然不想南宫引白白死,侯爷器重他,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他没保护好侯爷,他该死。但是…… 他看着南宫昕,“侯爷虽然死了,还有峥公子在。峥公子如今人在大魏,不宜得罪大魏太子的人。” 南宫昕看着他,“所以呢?就任由他们将人带走。” 魏杭道:“卑职建议,速速传信给峥公子,然后让人一路跟着大魏的人,此事交给峥公子跟大魏元太子去交涉。” 南宫昕点头,“也罢!” 她对魏杭摆手,“既然如此,你亲自去吧!” 魏杭点头,“是。” 老夫人与侯夫人昏迷醒来后,依旧接受不了南宫引在家里被人杀的事实,得知贼人还没抓到,老夫人发了很大的火,气火攻心,又昏迷了过去。 侯夫人到底年轻些这回撑住没晕,而是红肿着眼睛对南宫昕道:“王后,你兄长被杀,二爷在外领兵,铮哥儿也在外,如今咱们家里,你说,该怎么办?” 南宫昕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兄长被人杀了,南宫家的天一下子就塌了,南宫峥再聪慧,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能在这种情形下,斗得过已来了南楚的苏容吗? 她也刚得到消息,苏容带着从大梁借的兵马,来南楚了。 据说兵马足有三十万,她踏入南楚边境时,直接破了边境三万守兵而入,如今怕是正往京城赶来。 有三十万兵马在手,这南楚的天下,怕只能是她的。除非南宫峥找大魏也借兵三十万,能与她打个胜负,否则就如今南宫家这乱成一团的情形,怕是被她一击就溃。 她也觉得可笑,南宫家本来一片形势大好,怎么短短时间,就陷入如此被动了。倾整个南宫家的势力,追杀楚荣与周顾,却至今没将人杀掉,反而南宫家在王都的老巢被人直捣黄龙,杀了一族之主。 南宫昕看着侯夫人,反问她,“嫂子说呢?” 侯夫人摇头,“我正因为不知道,才问你。” 南宫昕沉默片刻“嫂子觉得,咱们南宫家,这般继续下去的话,在南楚还有未来吗?” 侯夫人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我刚得到消息,苏容从大梁带了三十万兵马,来了南楚。”南宫昕道:“嫂子当该知道,三十万兵马是个什么概念,我们南宫家,手里的兵马,加起来,才有多少。否则何必铮哥儿去大魏找太子元照借兵。” 侯夫人脸色发白。 “长兄已不在,铮哥儿如今在大魏,鞭长莫及,嫂子既然问我,那么,我便告诉嫂子,南宫家或许只有一条路走了。”南宫峥道:“继续留在南楚等死,或者离开南楚,投奔元太子。” 侯夫人浑身一震,“真到了这个地步吗?万一铮哥儿能借来兵马……” “那也要他打得过苏容。”南宫昕道:“嫂子想想吧,举家迁走,还是继续留在京城每日提心吊胆,亦或者等铮哥儿借兵打回来,但就怕苏容会带兵先一步来王都,那南宫家在京城的所有人,便会成为困兽,她刀下亡魂。” 侯夫人面露惊惶,“那、侯爷尸骨……” “举家离开,如何能带着兄长尸骨?尽快安葬吧!只希望苏容不至于将兄长从坟里扒出来鞭尸。” 侯夫人惊骇,“万一她果真……” “那也没法子,总是活人更重要些,不是吗?”南宫昕反问。 侯夫人没了话,白着脸惊惶半晌,才道:“还有母亲……” “母亲年岁大了,不见得禁得住折腾,问她愿不愿意走,愿意走,便一起带着,不愿意走,便留下吧!”南宫昕道:“反正到了母亲的年岁,也活够了。” 侯夫人慢慢地点了点头。 南宫家在京城,还是有许多族人的,侯夫人在自行考虑了小半日后,觉得南宫昕说的对,一旦苏容兵马来到王都,南宫家所有人都得完。于是,她召集京中的族人,关起门来,共同商议决定去留。 若说南宫家的人上下一心,是没错的,没有人想死,尤其是南宫引被杀了,还有南宫峥在,别看峥公子年纪小,但他已完全可以做得了南宫家的主。所以,经所有人同意,南宫一族,离开京城,前往大魏,投奔南宫峥就连老夫人醒来,也挣扎着说离开京城,去找嫡重孙,为儿子报仇,她要亲眼看着,不等死。 (本章完) 第六零二章 不走 南宫家人将南宫引迅速下葬,然后便举家离开王都。 离开王都的这一日,侯夫人才得知,全家人都走,唯独南宫昕自己,却没打算走。明明主意是她出的,但她本人,却不打算离开王都。 侯夫人不解极了,问南宫昕,“妹妹,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为何?” 南宫昕看着她,“嫂嫂,我不走,我是楚荣的王后,他一日不废我,我便一日是南楚的王后,我不去大魏。” 侯夫人道:“他在心里,怕是从来没承认过你。” “那又如何?我当初也是三媒六聘,被他接入王宫的。”南宫昕道:“我就算死,也要死在王宫。” 侯夫人欲要再劝,“妹妹……” “嫂嫂,你们只管走,南宫家的祖坟,都留在南楚呢,总要留一个人看顾。”南宫昕道:“我就是这个合适的人,死都不走。” 侯夫人眼眶发红,“那、我们走了。” 南宫昕点头,“我已派人给铮哥儿传信,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当该知道,这是最好的保全法子,他会派人接应你们的。” 侯夫人点头,“好。” 她上前握了握南宫昕冰凉的手,“妹妹,保重。” “嫂嫂,保重。”南宫昕反握住她的手。 南宫一族,家大业大,一连几十辆马车,数百人口,浩浩汤汤,离开王都。 他们离开王都这一日,朝野震动,文武百官都有些惊惶先是低调走了夜相府,如今南宫一族又在葬了南宫引后举族离开王都,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有与南宫家交好的府邸,早已收到了南宫家派人传的信,一部分人迅速收拾了细软,跟在南宫家车队后一起走了,一部分人挣扎着,留了下来。 走了的人,心里也没谱,心下惶惶,担忧未来,留下来的人也心里发慌,怕王上回王都,对他们秋后算账。 被南宫家一直打压的夜相府一派官员与保皇党们,头上却齐齐一轻,觉得未来柳暗花明,有了盼头。而中立派却心态沉稳,不论两大家族哪个胜哪个败,都与他们无关。 南宫昕送走了母族,回到空荡荡的王宫,坐在自南楚王离开后被她占用的寝殿台阶前,一坐就做了大半个时辰。 直到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白着脸催促了三次,她才浑身冰冷地由人扶着站起身,对她说:“翠荷,我放你出宫吧!” 翠荷摇头,“王后,奴婢陪着您。” “你都陪了我多少年了?余生也该为自己活了。”南宫昕道。 翠荷红着眼眶不应,“奴婢这一生,都陪着您,陪着您生,陪着您死。” 南宫昕叹气,“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你陪着我,也是葬送自己一生。” “奴婢愿意。”翠荷摇头“奴婢哪儿也不去,不走,就陪在您身边,今生过完了,来生还跟着您。奴婢求您,别赶奴婢走。” 南宫昕真诚地笑了,“也罢,反正我死后,楚荣是不会将我与他葬在一起的,你能陪着我,倒也不至于让我一个人太孤独。” 翠荷心里难受,“王后……” “别哭,有什么好哭的?我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南宫昕道。 翠荷将眼泪吞回去,“您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奴婢让人备水,伺候您沐浴吧,赶紧驱驱寒气。” “也好,我不能早死,还是要等着楚荣回来的,即便他回不来,他女儿,也会来的。”南宫昕点头。 翠荷立即吩咐了下去。 南宫引被杀,南宫一族所有人迁移出王宫,消息很快便传出了王都。 南宫一族分散在南楚各地的族人悲痛又惊惶,三大公子南宫乐、南宫灼、南宫希三人用了两月有余的时间,从王都到大魏边境再到大梁边境,屡次拦截,都没能杀了南楚王与周顾,三人与留安王联手,将人逼入万仞山死亡谷了,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依旧让苏容将人给救了。 三人自觉无颜,大势已去后,带着折损了大半的暗卫,打算回王都向南宫引请罪,但没想到,得了南宫引被杀的消息。 三人一下子慌了,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去了凤鸣岭,帮助南宫允,顺便寻求意见。 南宫允与夜归雪的兵马遇上,他是一个领兵的将才,双方兵力旗鼓相当,而南宫允又先来一步,占据了有利的地势,一时间,打的难分胜负。 因打的太过不可开交,南宫允还不知道南宫引被杀的消息,直到三大公子来到凤鸣岭,告知了这个消息,南宫允才惊的险些栽倒在地。 南宫引被杀,对南宫一族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明白,就连南宫族里的三岁稚儿,怕是也知道。 “这怎么可能?”这是南宫允第一时间冒出心头的想法,他难以置信,大哥若是那么好被人杀掉,这么多年,早就被夜相给暗杀了。 “是真的。”南宫乐沉痛道:“刚得到消息时我们也不相信,但王都一连来了好几道消息,由不得人不信。” 南宫乐将收到的几封信件递给南宫允,“二叔请过目。” 南宫允抖着手拆开信函,一封两封三封……一共五封信函,都说的是这件事儿。他脸色发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谢远早就潜入南楚了,大约比护国公府的周顾来南楚的时间还要早,他就是冲着侯爷来的,来了南楚后,悄无声息,等待时机。”南宫希道:“二叔,是我们无用,没能杀了王上与周顾,谁能想到,在万仞山死亡谷,都已将王上与周顾困死在里面了,眼看就能杀了,偏偏苏容带着五万兵马来救了,不止如此,她自己还带了大批暗卫,从万仞山悬崖峭壁攀下山崖,救下了他们,留安王被抓了,他手里的兵马都降了,我等一看大势已去,只能折戟离开。” 南宫允脸又变了,“留安王完了?” “完了,他本人落在了苏容手里,王上与周顾都被救了。”南宫灼肯定地道:“二叔,我们来找您,是来商议对策的。” (本章完) 第六零三章 撤兵 南宫允想说,他能有什么对策?他跟夜归雪在这凤鸣岭打的都筋疲力尽。他深觉要大势已去,白着脸,抖着手,许久没说话。 “二叔,咱们要尽快拿主意。”南宫乐道:“侯爷虽然被人杀了,但还有铮公子在。他去大魏借兵了。” 南宫允闻言强打起精神,“王都是个什么情形?” “王后与夫人商议,南宫家所有人,离开王都,投奔峥公子,前往大魏,待见了峥公子后,听峥公子的,王都不能待了。”南宫灼说。 南宫允有些难以接受,“举族离开王都?” “是。” “已上路了?” “是。” 南宫允问:“长兄尸骨怎么办?南宫家的祖陵怎么办?” “侯爷被安葬了,南宫家的祖陵还在。”南宫希道:“这些目前都只能如此安排。” 南宫允又沉默好久。 南宫乐道:“王后没走,据说王后不走。” 南宫允立即问:“为何?” “据说王后自己不想走,死也要死在王宫。”南宫乐回答。 南宫允又沉默下来。 南宫乐等三人见他屡次沉默,也不再说话,等着他平复情绪。 南宫允许久才冷静下来,说道:“南宫家举族离开做得对,苏容从大梁借兵三十万,这里距离凤鸣岭只两百里,留安王既然已完了,他私养的兵马投降,等于又增加了苏容兵力。一旦她腾出手来,便会带兵来凤鸣岭……” 他说到这里,顿时起身,“这里不能再打了,我们立即走。” 他当即下令,“来人,通令三军往大魏方向撤。” 南宫乐三人见他如此快做出决定,且这决定正是三人想要的,对看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南宫允的五万兵马,与夜归雪经过两轮厮杀,已折了上万,如今这四万兵马,他觉得再不走,便会被苏容的兵马吞噬,待她与援军到来,与夜归雪的兵马汇合,他便想走也走不了了,留安王的下场,便是他的下场。 不,也许他还不及留安王,留安王楚谦,毕竟姓楚。 四万兵马撤离的动作很快,几乎在南宫允下令后,立即就离开了凤鸣岭。 夜归雪时刻注意对面兵营的动静,探兵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当即觉得不好,立即下令,“追。” 同时,夜归雪疑问:“为何南宫允撤兵了?” 秦若猜测,“应该是万仞山的战场结束了,王女去救,打败了留安王,南宫允生怕王女带来援兵,他不敌,便撤走了?” 夜归雪也觉得是这个理由,当即吩咐隐月“去查。” 隐月应是。 追着南宫允兵马离开,南宫允行军快,夜归雪只能一边打探消息,一边紧紧跟着他。 半日后,隐月便得回了消息,“公子,万仞山一战胜了,王女解救出了王上与周四公子,留安王被擒了,他手里的四万五千兵马,都已被王女收服。南宫允应该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才速速撤离了。” 夜归雪点头,“果然是这样。” 隐月又道:“扶舟方才传来消息,说南宫引在王都万安侯府内被谢远带着人杀了。但谢远落入了大魏暗桩手中。” “谢先生?”夜归雪震惊,“他竟然带着人潜入王都去杀南宫引了?” 这样的消息,听起来,不得不让人觉得震惊。 “是。” 夜归雪转头看向云落,“所以说,是因为南宫引之死,万仞山死亡谷留安王战败被擒,才让南宫允下了决断退兵?” “应该是。”秦若点头。 苏容那日与他们兵分两路后,留下了扶舟联络,但几日前,扶舟忽然收到来自王都方向暗卫放出的求救信鹰,信鹰被人射伤过,带着伤飞来,只传来急匆匆落笔的几个字,救先生王都,扶舟顾不得等详细消息,当即带着人去了王都方向。 如今传回消息,竟然是谢远杀了南宫引吗?落入大魏暗桩手里,虽然不是个好消息,但确实比落日南宫家手里要好,落入南宫家手中,谢远必死。 夜归雪清楚谢远对苏容的重要性,或者整个天下如今都清楚,南楚王女是被谢远自小教导长大的,亦师亦父。 他琢磨道:“王女如今应该也已收到了消息,她一定会带着人去救谢先生。不会到凤鸣岭与我们汇合了。” 秦若点头,“万仞山一战,王女即便救得及时,王上与周兄大难不死,但应该也伤的不轻,王女心急,依旧只能带骑兵走,周兄有伤在身。走不了。他也许会带着部分兵马,到凤鸣岭与我们汇合。” “但是我们现在离开凤鸣岭了。”夜归雪立即吩咐隐月,“派人速速传信给周四公子,沿途留下暗号,告知他我们寻着南宫允撤兵的方向追去了。南宫允仿佛是奔大魏方向。” 隐月应是。 于是,万仞山死亡谷口,张运与周顾合计商议后,都觉得在苏容离开后半日后启程前往凤鸣岭。 兵马行出一日,收到了隐月传信,说南宫允撤走了,张运心说正好,对周顾道:“我们也追去?” “寻着他们留下的记号,追。”周顾点头。 虽然追不上,但是兵马齐集大魏边境,没有坏处,否则一旦大魏对南楚开战,大魏在南楚陈兵那五十万兵马,便能一脚踏平南楚国门,外无兵马可挡,内有南宫家里应外合,岂不是南楚要危矣? 两拨兵马都寻着南宫允,追在他身后前往大魏,这可苦了带着大批兵马着急跟苏容汇合的江逐、张茂、宁泽等人。 他们根据暗卫传的消息,一路到凤鸣岭,没见着人影,又寻着留下的消息,前往大魏方向追。 大批兵马行军慢,使得宁泽十分暴躁,他跟江逐商议,“江兄,要不也给我五万兵马,我也提前追去。” 江逐看着他“你省省吧。如今这些兵马,都是步兵,你带着五万兵马,又不熟悉南楚地势地貌,再走丢了,还不如现在走得慢些。” 宁泽噎住十分心梗,“但这也太慢了。” (本章完) 第六零四章 惊喜 苏容踏入南楚时,收服了在南楚边境驻守的三万兵马,而她带走五万兵马,如今江逐等人带着二十八万兵马,的确走不快。 大军行路,浩浩汤汤,总要瞻前顾后,便显得行军缓慢。 宁泽急的上火,但知道江逐所说也有道理,只能作罢,催促加快行军。 大魏的暗桩带着谢远,从南楚王都到大魏边境,没有南宫家倾巢出动的拦截,走的十分顺畅。 大魏的暗桩根本就不担心除了南宫家外,还有谁能拦住他们。南宫家只要不出手,他们就能堂而皇之地将人送到大魏。 毕竟在大魏暗桩看来,如今整个南楚的形势虽然是南宫家大势已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南宫家不敢动手,其余人等,便奈何不了他们。 虽然他们知道苏容已带了三十万兵马来了南楚,但是从南楚边境到大魏边境,数千里,她插翅也难追上他们从南楚王都直往大魏边境的通路。 所以,大魏的暗桩们带着谢远,走的丝毫不担心。 不过他们也没有太慢,几乎也是日夜兼程,南宫家派出的人一直跟着,在大魏暗桩看来,有南宫家的人保驾护航,谁也抢不走谢远,就更无须担心了。 挽娘为了避免让大魏暗桩与南宫家的人发现,带着人缀后很远,焦急地一边向外传信他们走的路线,一边等待营救谢远的机会。 直到走了七八天,也没寻找到机会,挽娘有些急了,再这样走下去,他们就会带着谢远顺利到大魏边境,再救谢远,可就难如登天了。 挽娘咬牙,想着实在不行,她带着手下这些人拼了,但是心中也清楚,她拼不过,也无非是万不得已时,白白送死罢了。 但是她仍旧记着,从小到大,七小姐告诉他们每一个人,说他们的人命可贵,让他们爱惜,甚至在所有人都没成长起来之前,她不准许任何人踏出江宁郡,无论是探查她的身世,亦或者铺展势力。 在让他们来南楚之前,她再三嘱咐,别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儿,即便到了万不得已也要三思后行,不要以身犯险,得不偿失。 挽娘一个人挣扎不已索性将带着的人都叫到一起商议该怎么办? 江宁郡这些孤儿们,虽然是苏容起的心思养他们,但当时她年岁太小,所做有限,只能寻求谢远帮助,谢远摸着她的头答应后,便将大部分的事情都揽了过去,且一揽多年。她们的主子虽然是苏容,但对谢远,他们却同样敬重又感恩,若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被带去大魏,他们什么也不做的话,于心何忍? 所以,最终所有人一致决定,拼死救谢远,哪怕主子再三交代,但也不惜性命,他们宁愿以自己的命,换谢远的命。 在他们所有人的心里,都觉得谢远一个人,对主子的助力,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得用,于感情上也更重要。 挽娘挨个拍了拍所有人肩膀,眼眶发红,“那就这样办,我们每个人,拼尽全力,不惜生死,一定救出谢先生。” 众人齐齐点头。 于是,挽娘当即决定当日夜子时行动,将所有人身上的暗器、毒药都清点了一遍,然后尽快做了部署,谁负责突破,谁负责掩护,谁负责救人,谁负责将人带走,带去哪里,才能躲过大魏暗桩与南宫家人的追杀等等。 一番安排后只能子夜行动。 距离子夜子时一个时辰前,就在所有人都紧张准备全力出击时,一只飞鹰悄无声息降落,送来了一封信。 挽娘接到这封信,大喜过望,当即诏令所有人,计划取消。 她惊喜地对众人说:“主子来信了,王上在西岭养了五万兵马,只要我们拿着这封王上的亲笔信,去西岭找到程云,他便会出动兵马,帮我们拦截大魏的暗桩。” 众人闻言也是又惊又喜。 于是,挽娘安排人继续跟踪大魏暗桩,而自己则是带了人当即启程绕路前往西岭。 挽娘的动作很快,而他们目前所在地距离西岭并不远,所以,她一日夜后,避开南宫家的人,来到了西岭。 西岭内的赤霞谷,是一片天然峰峦叠嶂幽深谷口,常有野兽出没,附近村民都避而远之,因地势特殊,荒山荒芜,所以,若非特意搜山查探,通过九曲十八弯进入大山深处,很难发现,这一处还养了五万兵马。 而古源郡是夜相府势力范围,这处藏兵,也是当初夜相与南楚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选择的养兵之地。 五年来,隐秘难以被发现,南宫引以及南宫家一族,还真没发现。 挽娘寻着具体位置,摸进了赤霞谷,人刚踏进谷口,便被守山人发现了,有人打了一个响哨,瞬间,一批黑衣人从各处出现,将挽娘等人包围其中。 “干什么的?此处禁止入内。”其中一人道。 挽娘心想,怪不得五年来这处私养兵马没被人发现,原来是只要踏进这里的人,都会有去无回,也就是说来了走不了。 她拿出信函,对为首之人道:“奉王上之命,见程云。” 为首之人仔细打量挽娘,片刻后,对她伸手,“拿来。” 挽娘不给,强调,“我要见程云,见到他本人,才会将信函奉上。” 这人道:“我就是程云。” 挽娘看着他,“证据。” 这人拿出一块代表身份的令牌,亮在挽娘面前。 挽娘愣了一下,这人还真是程云?负责五万兵马的统领竟然跟着人守在山口?为什么?她有些怀疑地看着程云。 程云伸手一扯,将脸上的面巾扯掉,露出他板着脸的面孔,“将王上的信给我查验。” 挽娘道:“你先将你那块令牌拿来,我仔细验过,确认你是程云,再给你。” 程云顿了顿,点头,将代表他身份的令牌扔给挽娘。 挽娘伸手接过,打开信函,与信函上所说一模一样,她将令牌还给了程云,同时将信函递给了他。 (本章完) 第六零五章 计划 程云接过信函,打开看罢后,颔首,“确实是王上的信。” 挽娘提着心,“所以,你会依照信中所言,如实照办的吧?” 不怪她这么问,实在是她真是怕了,南楚王的京麓兵马首领何忠都被策反了,面前这个程云不知道到底还忠心不忠心。 幸好程云点头,“自然,王上有命,莫敢不从。” 挽娘松了口气,当即对他道:“那你要尽快,赶紧带着兵马动起来,将人拦截住,谢先生你知道吧?他教导王女长大,于王女亦师亦父,他不能被带去大魏,一旦他被带去大魏,那么,就不是如今能这么容易救的了。” “如今容易救?”程云摇头,“如今也不容易。” 挽娘噎住,“那也比他被带去大魏好救。” 程云看着挽娘,“你先随我来,王上在信中让我配合王女营救谢远,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信函太短,我尚且不明,你跟我说说。” 挽娘点头,“好。” 于是,挽娘跟着程云,进了赤霞谷。 谷内深幽,设有重重林障,小半个时辰后,来到五万兵马的驻扎地。 挽娘不得不佩服,这里实在是隐秘。 一片兵营里其中一座统兵府宅。程云领着挽娘进入府宅后,请她落座,让她将大魏暗桩与谢远以及南宫家具体的情形告知,他们再商议,如何营救谢远。 挽娘便将谢远刺杀南宫引,如何被大魏暗桩拿下,落入大魏人之手,然后有南宫家的人一路相护,他们缀在后方根本无法得手复述了一遍。 程云又问了如今外面的情形,他在赤霞谷,能打探的消息有限,不敢离谷,派人出去打探,传回的消息是王上早已离开了王都,被南宫家倾巢追杀,夜相府也早已离开王都,南宫家的兵马与夜相府的兵马已打了起来,至于更多的消息,便打探不到了。 挽娘道:“据我所知,王上与周四公子曾经本想来西岭,但走到凌水河,便被南宫峥带着人截住了,于是,王上与周四公子迫于无奈,被逼入障毒林,转道折返前往大梁方向。” 程云震惊“王上曾来过?” “距离西岭两百里,没能走到。”挽娘道。 程云恍然,“怪不得月前,南宫家的人密切搜查凌水河,将整个七环山,东水渡口都围的密不透风,我当时便觉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很快那些人就撤了,我命人外出打探消息,说南宫家在追捕什么人,原来是王上,真是笑话。” 挽娘提醒,“程统兵,如今时间紧急,万分紧迫,您得尽快出兵,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程云点头,“我知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万全的救人方案,他们情急之下,动手杀了谢远,该怎么办?” 挽娘脸色一变。 “你先稍安勿躁,你来找我动作快,最起码比大魏暗桩早了一日路程,这一日,足够了,我们现在就商议救人的法子。” 挽娘颔首,她一日夜没休息,换了三匹马,是预计快了一日时间。毕竟,大魏暗桩,没她这般急,堂而皇之往大魏走,在南楚境内,有南宫家保驾护航,如入无人之境。 于是,程云召集属下,一起议事,挽娘与带来的人一起参与。 众人在统兵府商议了半个时辰,最终得出结果,由程云的副将冯升带着四万兵马封锁前往大魏的必经之地七环山,同时与古源郡守赵展联络,联合夜相府在古源郡势力,截住七环山通行的各个通道,将大魏暗桩全面阻隔在南楚境内。 拦住了人后,面临的救人问题,反而是最棘手的。 程云觉得,应该先解决了南宫家,大魏暗桩既然不杀谢远,那么便是看中了谢远的价值,所谋乃大,既有所谋,那么,便好商榷,轻易不会杀谢远玉石俱焚。而南宫家不同,谢远杀了南宫引,南宫家的人怕是恨谢远入骨,之所以一直没动手,可能是惧于大魏太子元照。 所以,副将冯升只负责拦人,暂时不与大魏暗桩直面动手,先将大魏暗桩困死在南楚境内,等待王女来到,再做决定,否则直面动手,万一逼得大魏暗桩玉石俱焚,杀了谢远,得不偿失。 而程云自己亲自带着一万兵马,与挽娘一起,绕开营救谢远本人之事,先去收拾南宫家的人。 南宫家举族已迁移出王都,跟在大魏暗桩之后,前往大魏方向而来。那么,若是南宫家所有人都拿在手中,南宫家势力是不是投鼠忌器? 挽娘觉得程云考虑得有道理,大魏暗桩之所以不杀谢远,自然是为了将人弄去大魏,威胁王女,以谋其利,若是真与大魏暗桩直面杀起来,她身边带的暗卫少,而程云手下的五万都是兵士护卫,不能将人智取救出来,若大魏暗桩眼看势头不好,本着玉石俱焚,那么,便违背了救谢远的初衷了。 如此说来,欲救谢远,反而是先收拾南宫家的人,别让南宫家的人趁机对谢远动手。 当务之急,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挽娘答应了程云的建议,二人商议好后,便依照计划,立即做出安排。 联络古源郡守,同时五万兵马拉出赤霞谷,而程云与挽娘一起,绕道去大后方拦截南宫家的人。 古源郡守褚诚收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当即便带着人配合程云,封锁了各个通道。 所以,两日后,大魏暗桩来到七环山时,便被兵马阻拦在了七环山外。 大魏的人面色紧绷,持有南楚通行令,亮出令牌,但副将冯升并不买账,说“王上失踪,怀疑被贼子掠走,他收到夜相命令,全线戒严。”,并且要求大魏的人下车下马,配合搜查。 大魏的人心里明镜,他们拿了谢远,自然不配合,万一搜查着,将谢远夺过去怎么办?他们挟持谢远在手,觉得安心,于是,双方便僵持起来。 冯升不怕大魏的人僵持,就怕大魏的人逼急了杀谢远,所以,他照着原计划,与大魏的人一边僵持交涉,一边拖延时间,如程云所说,拖到王女到来。 (本章完) 第六零六章 交手 从万仞山死亡谷到七环山,五万骑兵,日夜兼程苏容用了七日。 这一日,距离七环山还有五十里。 探兵来报,也有一队兵马,从另一个方向,向七环山而来,似乎是曾在凤鸣岭与夜二公子打起来的南宫家兵马,南宫允带兵。 苏容一听,当即说:“加快行程,拦住他们。” 她已收到消息,程云副将冯升已带了四万兵马联合古源郡守褚诚围堵从南楚前往大魏的必经之地,将整个七环山都掌控在手,如今已拖延了四日。 不能让南宫允先一步到达,否则大魏暗桩一旦进入南宫允的军中,以南宫允对南宫引的敬重,一定会不顾大魏人的反对,杀谢远而后快。 即便最好的情况不杀,但落入南宫家手里,谢远也绝对落不到好下场,她想救人便难如登天。 好在,苏容的五万兵马,皆是骑兵,而南宫允的四万兵马,有骑兵有步兵,所以,尽管在万仞山死亡谷眼见大势已去的南宫家三大公子立即前往凤鸣岭,找了南宫允后,南宫允立即拔营启程,匆匆前往大魏边境,算起来,他比苏容早走了些时辰,但却与苏容几乎同时到达。 苏容下令后,五万骑兵便加快脚程,半个时辰后,从斜侧面冲出来,拦住了南宫允的兵马。 南宫允面色一变,他也已收到了苏容带着骑兵来到的消息,下令加快了脚程,想先一步到,却没想到,还是没苏容快,被她带的兵马给拦住了。 这里距离七环山,也不过五里地而已。 就差这五里地。 凤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勒住马缰绳,看着对面的兵马以及马前一个中年为首的人,“嘿”地一声乐了,“南宫允,投降吧!” 南宫允沉着脸,“做梦!” 凤凌挑眉,“不识时务啊,南宫引都死了,你还蹦跶什么?若你投降,我们王女兴许看在你会带兵的份上,起了惜才之心,对你以礼相待。” 南宫允不买账,“少废话!” 他就不信,他从凤鸣岭抄近路,要比苏容从万仞山死亡谷抄近路,足足近了三百里地,而她与他同时到达,想必是日夜兼程难道兵马不累? “行,你想打啊,那就打呗!”凤凌一挥手,“杀!” 两方兵马刚碰头,一言不合,便杀了起来。 凤凌带着人,直接认准南宫允,他身边带着一批暗卫,奔着擒贼先擒王,但南宫允身边竟然也汇聚了不少南宫家的暗卫,将南宫允护的密不透风。 刚交上手凤凌便认出来了,“呵,南宫家的三大公子,原来是在这里,怪不得南宫允有底气。” 苏容也认出来了护在南宫允身边的三人,三人都十分年轻,各有特色,容貌也都上乘,她眯了一下眼睛,一下子记起了南宫羽差点儿把她杀了的仇,还有这南宫家的三大公子带着人倾巢出动追杀南楚王与周顾将他们困死在死亡谷差点儿杀了的仇。 新仇旧恨,苏容想,这三人的命,今日无论如何她要了,让他们三人尽快去地下跟南宫羽会面,既然是南宫家的四大公子,还是要齐齐刷刷的好。 苏容提着剑,与凤凌一起,凤凌的目的是杀南宫允,而她的目的,是杀三大公子,南宫乐、南宫灼、南宫希。 苏容轻易不用剑,她都是用金针,但在万仞山死亡谷她的金针都用完了,后来照顾了周顾一夜,还没来得及出死亡谷补齐金针,便急急出发,日夜兼程,前来七环山。 南宫允与南宫家的三大公子自然也都认出了苏容,在数万兵马中,虽她带的暗卫中也有女子,但独独她本人十分醒目。 一张芙蓉面,容华若桃李,看起来纤细弱不禁风之态,但直到她跟着一起出手出剑,才让人发现,她本身的武功,手中的剑招,竟然比她的容貌还要胜三分。 凤凌很快发现了苏容跟他的目的不一样,恍然想起了什么,立即不再管南宫允,配合苏容,二人联手,十分有默契。所以,即便他们两个人,南宫乐、南宫灼、南宫希三个人,也很快在二人联手下,陷入弱势。 普通士兵远远避开,暗卫与暗卫缠斗在一起,凤凌与苏容一心对付南宫允,瞅准机会,苏容忽然拔了头上的簪子,手心用力掰成数段,然后甩手当做暗器,使了出去。 凤凌配合苏容,在她甩出数段簪子做暗器的瞬间,他同样瞅准机会,在三人惊惶躲避时,一剑刺入了南宫乐心口。 南宫乐惊的睁大眼睛,凤凌痛快刺入,痛快抽剑,南宫乐几乎连声都没发出,倒在了地上。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当日在万仞山死亡谷,他们三人带着暗卫对付周顾,将周顾逼杀的浑身是伤,差一点儿就得手了,没想到,今日,在苏容与凤凌的手里,他竟然只过了几十个回合。 一截断的簪子,他躲避过了,却被凤凌一剑要了命。 “五哥!”南宫希大喊了一声。 苏容趁他分神之际,挥手一剑,也刺入了他心口,南宫希躲避不及,也睁大了眼睛。 苏容冷漠地抽剑,一眼不发,转头对付南宫灼。 南宫灼面色惊变,抽剑回身,一个起纵,落入了身后的军中。 苏容盯着没入军中的人,想着他倒是激灵,躲得快。 凤凌瞅见南宫灼趁着他们杀了南宫乐与南宫希时,隐入军中,无数士兵挡在前面,一时半会儿是杀不了他了,他扭头看向苏容,“姐,早晚能杀了他。” 苏容“嗯”了一声。 这里双方兵马打的不可开交,南宫允本就在跟夜归雪对战时,兵力折损了一万,如今四万兵马对上苏容五万骑兵,虽然苏容的兵马要较之他的兵马乏些,但苏容也明显占有优势。 南宫允有人护着,本来还觉得能与苏容一战,如今眼看南宫乐、南宫希被杀,他面色大变,没想到苏容本身武功如此厉害,当即下令,“撤!” 苏容岂能让他走,声音凌冽,“杀南宫允,不准让他走了。” (本章完) 第六零七章 撤 苏容一声令下,手下兵马紧紧纠缠着南宫允的兵马,不让其撤走。 两大公子南宫乐、南宫希被杀,让南宫允手下的士兵们生出恐慌,在收到南宫允撤退的命令后,士气顿减,前方无路,只能向后撤去。 撤退出十里,又折损不少士兵,南宫允被苏容与凤凌带着暗卫破开重重护着的士兵,逼到近前。 南宫灼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人,拼死护着南宫允,但苏容与凤凌二人并身边带着的暗卫们太厉害,以至于,南宫灼最终不敌,与南宫允一起被生擒。 南宫允与南宫灼被生擒士兵们无主,很快处于败势,渐渐地降了。 凤凌将南宫允绑了,用帕子堵住他的嘴,扔给暗卫们照看,然后走到苏容身边,“姐,我们是现在就去救先生,还是休整一番,再去救谢先生?” 苏容道:“现在就去。” 她看了一眼天色,如今已到傍晚,早日将谢远救出来,她早心下踏实。 于是,二人快速地将降兵收编,所有兵马一起拉向七环山。 这时,探兵急匆匆来报,“王女,大事不好了,一个时辰前,七环山被大魏的兵马攻战,冯升不敌,大魏暗桩与谢先生,落在了南宫铮的手里。” 苏容面色一变,当即勒住了马缰绳。 凤凌也大惊,当即对探兵问:“南宫铮带了多少兵马?冯升与他带的人呢?都落入了南宫铮手里?” 探兵摇头,“南宫铮带了三十万兵马,冯升与他带的兵马是否都落入了南宫铮手里目前还不清楚,但七环山的缺口打开了,南宫铮带着兵马向这个方向赶来了。” 凤凌闻言转头看向苏容,“姐?” 苏容白着脸,没说话,攥着缰绳的手用力地绷着。 凤凌咬牙道:“除却死伤,我们有八万多兵马,还是能一战的。” “怎么战?我们一路走来,兵困马乏不说,这个数字,差了南宫铮将近四倍,而且我们手里还有刚刚收服的南宫家兵马,军心尚不稳,一旦反噬,我们都得赔在这里。”苏容目光冷而沉。 凤凌没了话。 苏容又道:“谢伯伯教我许多东西但从没教过我,因小失大,意气用事,明知不可为而为。”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绑好南宫允与南宫灼,沿着南宫允他们来的方向,撤。” 凤凌心神一醒,果断点头,大喊,“撤!” 于是,八万兵马,向南宫允与南宫灼来的方向撤去。 南宫允与南宫灼不仅被生擒绑在马后,也被堵住了嘴,心中虽愤怒欲死,但在马屁股后也无可奈何。 走出五十里,南宫允手下刚被收服的兵马渐渐察觉出了不对,有那猜到是南宫铮带兵来救,不甘心投靠苏容的南宫家效忠者,渐渐落后,甚至拔刀相向。 凤凌寒着脸,杀了几个人后,被苏容喝止,“放弃他们,我们走。” 当务之急,她只需要带走南宫允、南宫灼,至于没有彻底收服的这些兵马,不要也罢,免得耽误时间,被南宫铮困住,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凤凌心里也明白,只能作罢。 南宫铮同样是急行军而来,闯进南楚的边境,夺了冯升严守的七环山,将大魏的暗桩护住,同时将谢远弄在手里,本欲杀之而后快,但得到消息,南宫允与南宫灼落在了苏容手里,他咬着牙也命人将谢远绑了后,便带着兵马,一路猛追苏容。 他要杀了苏容。 苏容带着兵马急行出百里,遇到了挽娘与程云带着人绑了南宫家的所有人迎面而来。 南宫家人人脸色发白,十分惊慌,他们自出京的那一刻,怎么也没料到,会这么落在苏容手里。 万安侯府老夫人在看到苏容的那一刻,也瞧见了南宫允与南宫灼被人绑在马后的模样,一口气没撑住晕了过去,万安侯夫人硬撑着没晕过去,但脸色灰败,她想着完了,他们所有人都完了。 苏容见到南宫家的这些人,一直紧绷的脸终于笑了,南宫家的这些人,换一个谢远,足够了吧?南宫铮难道真会为了南宫引报仇,而不顾他的这些至亲家人? 苏容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气。 挽娘高兴地下马见礼,“主子。” 苏容对她点头,笑着说:“做得好。” 挽娘顿时一扫疲惫,脸笑成了一朵花,转头指着程云道:“这是程统兵。” 程云看着苏容,他对王女素有耳闻,但百闻不如一见,少女颜色倾城,容华若桃李,端坐在马上,瞧着有些弱不禁风,但腰背挺直,眉目清然,不见多凌厉,甚至笑面如花,但让人丝毫不敢小瞧。 他立即下马,对其见礼,“臣程云,拜见王女。” 苏容也下马,虚扶程云一把,“程统兵免礼,你与挽娘联手,拿下了南宫家的人,实为智慧。” 程云直起身,连忙说:“王女过奖了,臣没能配合挽娘姑娘救出谢先生,着实……” 苏容抬手拦住他的话,“我明白,只能智取,不能硬夺,你也是为了安全救出人。” 她来之前,挽娘已经传信与她说了,程云建议不能硬扛,等着她来,以免逼急了大魏暗桩。 程云心下一松,“多谢王女信任臣。” 挽娘这时才发现没看到谢远的身影,只看到有人马后绑着南宫允与南宫灼,她察觉不对,想起刚刚迎面见苏容与凤凌带着兵马疾驰匆匆而来,立即问苏容,“主子,您没能救出谢先生?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苏容点头,“南宫铮从大魏借了三十万兵马,进了南楚边境,破了七环山的封锁,如今就在身后二十里。” 挽娘大惊,“他是怎么从大魏借出这么多兵马的?” “我能从大梁借得出三十万兵马,他能从大魏借出来并不稀奇。”苏容道。 程云脸色大变,“我那些兵马……” “如今还没具体消息,要与南宫铮对上,才能得知。”苏容看着他,“你手下的士兵,对七环山地形熟悉,不硬拼的话,兴许不会全部被他绞杀。” 因为时间上,南宫铮不见得来得及收编处理几万兵马。 (本章完) 第六零八章 赌 程云闻言觉得苏容说的有理,稍稍松了一口气。 副将冯升不是迂腐不知变通之人,南宫铮三十万兵马,而他手里只带了四万兵马,是不可能取胜的,唯有撤走,逃离,才是明智,他应该不会死守硬扛犯傻。 毕竟,他们可是王上私养训练了五年的兵,不能出师未捷,否则岂不是笑话? 挽娘问苏容,“主子,所以,谢先生最终落在了南宫铮的手里吗?” 苏容点头,看着她道:“南宫允与南宫灼落在了我的手里,南宫铮应该不会杀谢伯伯,尤其是如今还有南宫家这么多人在手,我们如今虽然兵力少,但也不是没有底牌可以跟南宫铮对峙。” 挽娘大松了一口气,“对,我们有南宫家这么多人在手,才不怕南宫峥。” 凤凌这时询问,“姐,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在这里等着南宫峥?” 苏容冷静地道:“我们的将士已经都撑不住了,原地修整,在这里等着南宫峥。” 程云扫了一眼被绑着的南宫家所有人,有些忧心,“万一南宫峥真豁出去了呢?王女贵重,万不能赌这个万一。臣建议,王女带着少部分人先走,臣带着南宫家的人留在这里与南宫峥对持。” “不用,夜归雪与南宫允在凤鸣山打了几仗,南宫允忽然撤退,夜归雪不可能不追,而我离开万仞山后,周顾与张运也不会在万仞山停留太久,他们会去与夜归雪汇和,这样一来,两方兵马合并,便会追着南宫允而来,而如今,我们擒拿了南宫允,又已沿着他的来路行出百里,估摸差不多,他们带的兵马也快到了。”苏容道:“我们有了援军,即便不到十万,数目上不及南宫峥,但也不必十分惧怕南宫峥三十万兵马。” 毕竟,她还有从大梁借的那些兵马,由张茂、宁泽带着,也会赶来。 程云一听,也放下了心,“若确如王女所言,那的确是臣多虑了。” 于是,队伍原地修整,等着南宫峥到来,同时,凤凌命人去后方打探夜归雪与援军的消息,是否已在不远,做两手准备。 二十里的路程,很快便能到达。 所以,当南宫峥带着三十万兵马,绑着谢远来到时,便看到了苏容带着六万兵马,队形整齐,队伍前一排扛着大刀的士兵,刀架在脖子上,绑了南宫家的所有人。 头发花白的南宫家老夫人,面色苍白的万安侯夫人,以及南宫允、南宫灼、还有南宫峥的其他叔伯兄弟姐妹们。 南宫峥面色一变,尚有些稚嫩的脸紧紧绷起,攥着马缰绳的手爆出青筋。 苏容没在队伍中,而是坐在不远处半山坡的一块山石上,在烤兔子,赶路这么久,士兵们都啃干粮,而她压根就没胃口,因担心谢远,腹中已一日没进粮,如今有了南宫家所有人在手,她也有了底牌,有了心情忽然觉得腹中饿极,便在等着南宫峥到来的空隙,让人抓了兔子来烤。 有挽娘在,自然不必她亲自动手,挽娘陪在她身边,给她烤来吃。 烤兔子的香味蔓延整片山野,很是能激起人的食欲。 士兵们暗暗吞咽着口水,想着等王女将谢先生救下,他们也要抓了兔子来烤,反正南楚山林茂密,兔子繁盛,多的很。 二十里地,足够挽娘将兔子为苏容烤好,所以,南宫峥带着三十万兵马来到时,苏容正拿了半只兔子在手,啃着吃。 她坐的随意,吃的也随意,面对三十万大军汹涌而来,她依旧慢条斯理,面不改色,甚至是吃的津津有味。 这是她这么久急奔而来,吃的最有食欲最能下咽的一顿饭。 南宫峥唇紧抿,盯着被五花大绑且大刀架在脖子上的南宫家众人片刻,移开目光,终于在一片烤肉的香味中看向苏容。 苏容此时也抬眼,一边吃着烤兔子,一边看着南宫峥。 少年腰背挺直,容貌俊秀,周身气息沉稳,与他尚显稚嫩的容貌混合成一种独特的气质。 苏容微微坐直了身子,想着这是一个对手,若他不是小两岁的话,她再晚来南楚两年,如今的南宫家肯定不会落败至此。或者说,谢伯伯没杀了南宫引的话,南宫家也不会军心涣散,乱成一团,溃不成军,让她得了南宫家这些人作为把柄和底牌。 南宫峥目光在苏容身上定了片刻,落在她手中正在吃着的烤兔子上,又顿了片刻,然后清声开口:“王女不跑了,在这里特意等我,是为了拿我家人,来换谢远?” 苏容点头,回答他,“对,所以,你换不换?” “若我说不换呢?我三十万兵马,杀王女这些人,轻而易举,若南宫家举族能与王女一起死,也是死得其所。”南宫峥冷漠地道。 苏容颔首,“是这个道理,毕竟我挺值钱的。” 南宫峥眯起眼睛,“既然王女也这么觉得,那么……” “那么你杀谢远我杀南宫家的人,然后你我对杀,看看最后,你到底能不能杀了我。”苏容接过他的话,“用谢远,换南宫家所有人的命,我想他也觉得挺直的。” 南宫峥被苏容抢了话,沉默须臾,目光发冷,“王女还有底牌,你身后还有援军?” 否则他不认为,苏容会敢驻留在这里等着他,南宫家所有人的命虽然重,但南宫峥自小接受的教导告诉他,哪怕倾举族之力,举族之人命,只要他认为值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在他看来,苏容这个人,就值南宫家所有人的命,哪怕这人命里包括他的太祖母,祖母、亲叔伯兄弟姐妹们。 苏容对他一笑“对啊,否则我如何敢在这里等你,毕竟我可丝毫不敢小看南宫家的教养。” 南宫峥盯着她,“即便援军来,我猜测也不过区区十万兵马,我的兵马是王女的一倍之多。” 苏容点头,“但我还有兵马,我从大梁借兵三十万,在大后方,他们不会来的太快,但也不会很慢。兴许你我动起手后,他们也能到了。” 她扔了吃剩的兔子骨头进火堆里,火堆里顿时一阵滋啦啦的爆响,她用帕子擦擦手,站起身,笑问:“所以,南宫峥,你敢赌一赌吗?用你的三十万兵马,用你南宫家所有至亲族人的命,来赌能杀了我。” 知道亲爱的们数着日子了,到昨天的确半个月,但我还没完事儿,如今又累又困,疲惫的很,一更都是半夜写的,再容我几天,让我缓缓,八月五号吧,恢复二更,么么,辛苦大家~ (本章完) 第六零九章 和谈 南宫峥很想赌一把,杀苏容,杀谢远为他的祖父报仇。 但报仇的代价是,他会赔上南宫家上上下下所有族人的命,要赶在苏容的援军到来前,他收拾了苏容这五六万兵马,将她困死绞杀在这里。 他问自己,能做到吗? 他有三十万兵马,若赌的话,用多少时间能做到。 就在他沉思时,苏容所在兵马的后方,传来踏踏的马蹄声,似有大批兵马赶来。 苏容嘴角露出笑意,对南宫峥道:“是我的援军。” 南宫峥瞳孔微震。 苏容又道:“不多,应该也就不到十万兵马。” 夜归雪与南宫允在凤鸣山交战,五万兵马,手里顶多如南宫允一样,剩四万,而周顾手里的兵马是在万仞山死亡谷收服留安王的兵马,四万五,加起来,还真不够十万。 但这不到十万兵马,如今却也成为苏容莫大的助力。南宫峥想绞杀她与这些兵马,不会容易。而她还另有大批兵马赶来,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果然,在她话落,身后的兵马渐渐露头,“南楚”的旗帜鲜明。正是夜归雪与周顾汇和后一起赶来的兵马,苏容猜测的不错,不多不少,八万五。 援军来到,看到大魏的旗帜与三十万兵马,齐齐一惊,加快了速度。 夜归雪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与周顾、张运一起,同样待在马车里。他与周顾汇和,耽搁了些时间,故而比南宫允的兵马晚了百里的路程。时间上落了小半日的差距。 周顾受的伤太重,几日兼程,幸好有好药喂着,让他能撑得住,张运也一样,如今二人还做不到自己独立行走,走路还需要人扶着,每日躺在马车里养伤。 队伍来到近前,周顾挑开车帘,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前方黑压压的大魏士兵,没说话。 张运也探出头,瞅了一眼,抽了一口凉气,低声说:“幸好我们来的及时。” 二人说话间,夜归雪已下了马车,走到苏容面前,拱手见礼,“王女。” 苏容对他浅笑,“归雪,你来的真及时。” 夜归雪也露出笑容,“不止我,还有周四公子与张三公子,他们与我汇和赶来。” 苏容已看到了点头,对他道:“我如今正在和南宫峥谈判,你来的正好,谈判这事儿,你应该比我擅长。”,她伸手一指,“我如今无意与南宫峥硬打,你跟他谈用南宫家所有族人,换我谢伯父一命,我也放过南宫家,让他带着南宫家的人撤兵出南楚投靠大魏,我不拦着,他日他再带着大魏的兵马再敢犯境一步,我必杀之后快。” 夜归雪颔首,没有丝毫异议,“好,我来跟他谈。” 苏容将事情交给夜归雪,也不乐意再跟南宫峥说话,她一颗心扑向周顾,立即向他所在的马车走去。 南宫峥见苏容走了,而夜归雪向他走来,他脸色紧绷,“夜二公子。” 夜归雪点头,“峥公子,王女还有三十万兵马在赶来的路上,王女方才与我说,无意与你硬打,她用南宫家所有族人的命,换谢先生一命,她放过南宫家,而你带着南宫家的人撤兵出南楚,任由你投靠大魏。他日,你若再带着大魏兵马来犯,王女绝不姑息。” 南宫峥绷着脸,“到底是我放过王女,还是王女放过我南宫家?王女怕是说错了,王女虽还有三十万兵马,但也不过是在路上,一时半刻来不了。而王女如今手里不过不足十五万之数,真打起来,不是我对手。” 夜归雪道:“峥公子的确是多了一倍兵马,但你确定让南宫家所有族人命丧此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南宫家若一举绝了根,那你可就是这世上,南宫家唯一的孤儿了,任凭你再有才华本事,没有族人相互扶持,你即便投身大魏,你的路能走多远?” 他看着南宫峥,“峥公子不是小孩子了,权衡利弊是你自小所学的东西,你最该明白,南宫家的族人,才是你们南宫一族立身数百年的根基,族人都没了,还何谈南宫家立身立世?南宫家反王上反王女,不惜决裂,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绝族断根吗?” 他见南宫峥绷着脸不语,淡淡道:“若是峥公子死活要与王女有一场恶战,那么王女一定奉陪,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希望峥公子别后悔。” 南宫峥攥紧手心,痛感一波波传到他心里,他沉默着。 夜归雪并不急,耐心地等着他做出决定。 而另一旁,苏容已来到了周顾马车前,她看着从车厢内探出的两个脑袋,不由好笑,“你们这是伤还没养好?” 否则也不会都乖乖地待在马车里,没如夜归雪一般,下马车跑出来露面了。 周顾“嗯”了一声,不错眼睛地看着她。 张运摸摸鼻子,“那个,王女,南宫峥怎么说?” “他会答应和谈的。”苏容道。 南宫峥若是一个冲动的人,在刚追来那一刻,便会命人杀起来了,他看着她吃烤兔子的时候没杀,后来与她说话时没杀,如今她有援军来了,又增加了筹码,他就更要权衡利弊了。 张运点头,心里也顿时轻松了,打了这么久,累都累疯了,他也不想打了。南宫峥能和谈最好,放他走就放他走了,南宫家这些族人都走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走一个与走数百个也没太大区别,总之,南宫引已死了,而他们这些南宫家的人滚出南楚的地盘最好。 他识趣地知道如今不是他跟苏容多说话的时候,虽然他有一肚子的话,但还是立即挥手招来人,让人赶紧扶着他下车,将地方腾给苏容与周顾说话。 周顾满意张运的识趣和眼力价,在他由人扶着离开后,他一把攥住苏容手腕,对她低声说:“上车。” 苏容笑着看了他一眼,顺从他,就着他手的力道,上了马车。 车帘刚落下,她还没坐稳,便被周顾拽进了怀里抱住。 (本章完) 第六一零章 答应 苏容担心周顾的伤,被他抱住不敢乱动,同时提醒他小心伤口。 周顾将人抱在怀里,脸贴着她颈窝,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声音低哑,“好想你。” 苏容无声地笑,“知道了,我也想你。” 周顾轻哼一声“你才没想。” 他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她一路担心救谢远,是没功夫想他的。 “想了。”苏容道:“赶路休息时,一边担心谢伯父,想着如何将他救出来,一边想你的伤势如何了,是否又发热了,生怕你养不好伤,落下病根。” 周顾扯动嘴角,从心底透出愉悦,嘟囔,“还算你有些良心。” 苏容用手指戳他腰,“放开我,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别加重负担。” 周顾抱着她不撒手,“才不是负担,伤口都愈合了,你这么点儿重量,不算什么。” 苏容只能依着他,“那将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周顾不配合,“一会儿的,先让我抱会儿。” 苏容无奈,只能让他抱着,安静地不再说话。 周顾亲了亲苏容的脖颈,因在马车里,外面南楚、大梁、大魏无数士兵,他也不好做别的,克制着分寸,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将手默默地递给她。 苏容在他放开后,挨着他坐在一旁,伸手给他把脉,片刻后,对他点头,给予肯定,“伤养的还算不错。” 周顾抬起下巴,“那是自然,张运每日在我跟前耳提面命,说我若是不养好伤,将来落下什么病根,有碍子嗣,那我可就是你的罪人了。” 苏容眨眨眼睛。 周顾嘟囔,“反正,你这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不许有别人,我自然要养好自己。” 苏容笑,伸手捏他的脸,“多谢周四公子替我好好养着自己。” 周顾抓住她调皮的爪子,趁机问:“我说的对不对?你是不是这一辈子,只我一个,不会有别人?” “是。”苏容点头,笑意盈盈,“谁能比得上周四公子在我心里的分量。装了你一个,心就这么大,我还能装几个?” 周顾笑开,眉眼灿如春华,须臾,他收了笑,告状,“夜相太讨厌了,他见到我,那眼神全是挑剔和嫌弃,说我不过是占了先来,他的儿子若非晚到一步,王女的王夫人选,是怎么都不会轮到我的。又说南楚有祖例可寻,王女有王夫,但也有贵夫和王侍……” 苏容咳嗽,“是这样吗?” 周顾脸一黑,但还是承认,“是,南楚史上那位女王,便是三贵夫,四贵侍。” 苏容唏嘘,“这不累死个人吗?” 周顾:“……” 苏容看着他,万分肯定地摇头,“你放心,我只你一个就够了,夜相虽然说的不假,但也有故意找你不痛快,气你的嫌疑,毕竟他多年筹谋,费尽辛苦,却没能达成心愿,心里不痛快,发泄发泄,也是常理。” 周顾轻哼,“岳父就在一旁也不向着我,一句话都没替我说。” 苏容立即不干,“这怎么行?他怎么能不向着你呢?一个女婿半个儿夜相是他的左膀右臂没错,但你还是他半个儿子呢,你等着,待见了他,我替你批评他。” 周顾弯起嘴角,终于又开心了,“好。” 二人说话间,外面夜归雪与南宫峥一直在僵持。 南宫峥想了很多,权衡利弊后,觉得夜归雪说的没错,他南宫家反王上,反王女,倒头来,是想让南宫家断族绝根吗?自然不是,是想南宫峥彻底把控南楚,让南楚姓南宫,但是如今呢,祖父已死,南宫家败的惨烈,若他就这么不管不顾与苏容杀起来,先拿来祭旗的是谢远没错,但同时,太祖母和祖母以及南宫家所有至亲族人,也同样会被苏容拿来祭旗。 那样的话,南宫家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又能做多少事儿?今日他放弃了家族至亲,难保他来日不会后悔。 他终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神坚定,对夜归雪道:“我答应。但我有一个条件。” 夜归雪道:“请说。” 南宫峥道:“我带着三十万大魏士兵与南宫家的所有族人撤出南楚,王女需应允我,不得破坏南宫家祖陵。” 夜归雪颔首,“这个我就能替王女答应,死者为大,以王女的人品,她还不至于掘你南宫家坟墓。” 南宫峥点头,“那就好。” 夜归雪看着他,“峥公子少年英才,天地广阔,大有可为,万安侯错估王女,为着野心,一步错,步步错。归雪不才,劝峥公子一句,不如回头。王女心怀宽广,是能容得下南宫家继续立于南楚的。” 南宫峥毫不犹豫地摇头,“多谢夜二公子了,我不想对不起被谢远杀死的九泉之下的祖父。今日虽然不能报此仇,但此仇不共戴天,来日我必报。” 夜归雪叹气,“所以,峥公子到如今,也不觉得万安侯爷野心勃勃,意图吞噬王主,做乱臣贼子,不对吗?” “历史永远是胜者书写祖父他只不过不是胜者而已。”南宫峥道:“对与不对,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南宫家不可能再留在南楚,而我,也不可能归顺王女。我恐祖父死不瞑目。” “也是。”夜归雪颔首,“既然如此,我们换人吧!” 南宫峥点头。 二人达成一致,换人便十分简单,谢远由人从后方推出来,除了有些憔悴外,看起来没怎么受伤,南宫家这边的人亦然,挽娘与程云将人绑了后,也没刻意伤人。 用一人,换南宫家数百人,双方解开绑绳后,各自往前走。 南宫允被放开后,死死地盯着谢远,若非他杀了南宫引,南宫家不会成为一团散沙,落败至此,他心里恨极了谢远,恨得眼睛若能下刀子,便对他千刀万剐。 谢远视若无睹,南宫家的这些人,并不被他看在眼里。 南宫允与谢远错身而过时,十分恨,猛地抬手。 南宫峥厉喝一声,“二叔公!” (本章完) 第六一一章 言而有信(一更) 南宫允动作一僵,看向南宫峥。 南宫峥对他沉着脸问:“二叔公是质疑我的决定吗?这南宫家的事儿,是我不配做主吗?” 南宫允当即撤回手,颓然地应了句,“不是,峥公子能做得了南宫家的主。” 说完,他再不对谢远动手,快步走向南宫峥。 谢远回头瞅了南宫峥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少年脸色紧绷,但目光冷冽又平静,他笑了笑,“南宫峥,我等着你来日替你祖父对我报仇。” 南宫峥绷着脸道:“好,你等着,今日杀不了你,来日我定能杀了你。” 凤凌嫌谢远太慢,眼看南宫家的人都入了南宫峥的队伍里,他却还在慢慢走,不急不慌的,他看着着急,实在没忍住,从队伍里窜出去,一把将谢远拽了,拖进队伍里。 谢远训斥他,“粗鲁。” 凤凌无语,“先生,您这性子,怎么这么让人着急呢。” “南宫峥虽然年纪小,但不会出尔反尔,我走慢点儿又如何?他既答应换人,便不会趁机杀我。”谢远道。 “那可说不定,南宫引是他最敬重的人,自小对他教导,他心里恨死您了。”凤凌嘟囔,“为了您主子放过他与南宫家所有人离开南楚,这来日可是个祸患。” “她怕祸患?”谢远嗤了一声,“那丫头胆子大,所谋乃大,她连吞噬大魏都敢想,又何况区区一个南宫峥与南宫家。” 凤凌嘿嘿笑,“这倒是。” 南宫峥换回南宫家的人,便下令,“撤!” 南宫家老夫人颤巍巍地说:“峥儿,杀过去,杀了谢远,杀了苏容,替你祖父报仇,替南宫家死的那些人报仇。” 南宫峥看着老夫人,“太祖母,人无信不立,我既答应了苏容,便不会出尔反尔,我们的仇,来日再报。” “峥儿,你糊涂,你有三十万兵马,而苏容如今才有多少兵马?不过不足十五万之数,你的兵马是她兵马的一倍,你惧她何来?” “她身后还有大梁借来的三十万兵马。”南宫峥冷静道:“太祖母,我们南宫家的祖陵,还在南楚,难道您真想让我言而无信,让她将来毁了南宫家的祖陵吗?” 老夫人一噎,“这、这若能杀了她,自然不会毁了祖陵。” “杀不了。”南宫峥道:“她的大批兵马,最多一日,就能来了。一日的时间,此战我不能取胜。” 老夫人一下子就没了气势,“就不能试试吗?” “明知结果,何必要试?”南宫峥道。 老夫人眼睛发红,“可是今日我们离开,来日还有机会吗?南楚与大梁联手,大魏将来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还要两说。” 南宫峥道:“那要看将来,大魏能强盛到何等地步,我们能帮大魏做些什么。” 老夫人没了话。 万安侯夫人伸手扶住老夫人,“走吧,母亲,听铮哥儿的吧!我们全族,就指着他了。” 老夫人嚅动嘴角,片刻后,泄了气,点头,由万安侯夫人扶着,上了马车。 南宫峥一声令下,队伍撤离,兵马如潮水般退去。 凤凌佩服,“这南宫峥,真是个人物,说撤兵就撤兵了,没真的赌一把。” 夜归雪道:“若非万安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该是南楚最璀璨的一颗明珠,可惜,留不下他。” 谢远道:“南宫家的毒瘤,若不能在南楚连根拔起,祸患无穷,我当初在杀南宫引前,也考虑了是否能收服南宫家,后来发现,南宫家收服不了,南宫引不死,他的野心便不死,而南宫引一死,南宫家便再无收服的可能。” 夜归雪道:“谢先生是对的。” 谢远看着夜归雪,“南楚这一片河山,有夜相府,夜二公子也不差一个南宫家,南宫峥。” 夜归雪拱手,“先生言重了,归雪不才,夜相府一门,若非王女及时相救,早已化为尘土。夜相府与归雪,得王女救命大恩,必誓死效忠,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谢远笑,伸手拍了拍夜归雪肩膀,“不言重,夜相府与你,都很好,王女心中自有一杆秤,夜相府效忠南楚,她必不会亏待你们。” 夜归雪也露出笑容,“多谢先生。” 谢远承了这句谢,问:“王女呢?” 夜归雪目光落在队伍中不远处的马车上,车帘紧闭,他淡笑,“周四公子因护王上,受了重伤,至今没好,还不能走动,王女去车上看他了。” 谢远点头,有些好气又好笑,“如今她倒是会心疼人了。” 夜归雪不语。 谢远似与他闲话,“在江宁郡时,初见周顾,她便对他起了心思,那时每日相陪,十分有耐心,她本不是一个对谁都有耐心的性子,但却耐心的屡次试探周顾,连青楼都带他去,偏偏周顾也没跟她恼,那时我瞧着,他们虽两相生情,倒也没瞧出非到难舍难分的地步。所以,在她被人刺杀,得知自己身世,权衡利弊后,下定决心退婚,我并没有阻止,区区儿女情长,不过月余相处,如何就到情深似海的地步了,我教养长大的人,我有这个自信,倒是没想到,周顾这个自小被老护国公送去东宫,在秦太傅严苛教导下的人,却天生就了一副反骨,死活不依了。” 夜归雪安静听着。 谢远道:“我一直知道除了南楚王后派去江宁郡杀她的人外,还有南楚的一波人,在暗中窥探消息,后来猜到是南楚王的人。但着实没想到,他在五年前,得知自己有个女儿后,便又另为他谋了个媒,若是早知道,我不会同意老护国公送自己的孙子去江宁郡,我会提前将人拦了。他们彼此见不着,也就没这许多折腾人的事情了。” 夜归雪讶异地看着谢远。 谢远对他笑了笑,“这话听着,倒像是我不喜欢周顾,别误会,我是想告诉你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姻缘这事儿,乃是天定谁也左右不了,不是你不好,也不是周顾比你多好,而是时也运也命也该也,不要因此自误。” (本章完) 第六一二章 谢谢(二更) 夜归雪明白了,这是谢远在开导他。 谢远心中十分清楚,他教导出的苏容,有多讨人喜欢,夜归雪不见她还好,见了她又有她亲口应允过婚事儿,更没有不喜欢的道理。但时运命运就是如此弄人,她的心先给了周顾,他晚来一步,也只能认了。别太纠葛放不下,以至于误了自己。 夜归雪点头,“多谢先生,周四公子很好,归雪心里是服气的。” 若是早先还有些许不服气,但也被周顾来南楚后的所作所为给震服气了。他配得上苏容的喜欢。 谢远笑着拂了拂袖子,“他确实不错,但也着实任性,秦太傅与老护国公费心教导多年,倒头来,为一个女子抛家舍业,这若是我的孙子,我打断他的腿。” 可惜,他无儿无女,也无孙子,打断不了谁的腿。 夜归雪:“……” “咳咳,谢伯伯,您能不能给我王夫点面子?”苏容听不下去了,探出马车,为自己的准王夫说话,“天下大义者,比比皆是,就不能有一个人有自己的私心?老护国公四个孙子,匀我一个怎么了?当年我娘为大梁功在千秋,我身为她的女儿,就想要一个人,哪里要不得了?我那太子表哥都没舍不得,您为了秦太傅与老护国公心疼什么?我觉得,您最该心疼的是我。” “哦?我心疼你什么?”谢远挑眉,“你折腾了一遭,伤人伤己,还有理了?” 苏容很有理由,“我都要累死了,瘦了八斤,难道您不该心疼吗?我的王夫为了我累死累活,如今重伤还没好,听了您的话,又不好出来反驳长辈,您欺负了人,他憋屈,还要我来哄。” 谢远看着她,“你会哄人?” 苏容回他,“勉勉强强,您又没教我这个,如今全靠我自己摸索。” 谢远气笑。 周顾这时从车厢里探出头,对谢远拱手,“谢伯父,您说的对,但事已至此,我也无颜回去了,只能舔着脸做小七的王夫了,还望您以后多教导多包涵。” 谢远没好气,“行了,你们两个,少装模作样,我又没棒打鸳鸯。” 周顾扬起脸笑,“多谢谢伯父体谅。” 谢远不想理二人,转身对凤凌说:“吩咐人安营扎寨,今日就在原地休息。” 折腾这么久,他已撑不住了。 凤凌应是,立即传令下去。 营帐很快搭好,苏容扶着周顾下了马车,钻进帐篷里,周顾跟苏容小声说:“谢伯伯还说我为了你如何如何呢,他怎么不想想他自己,为了珍敏姑姑,不也赔进去一生吗?” 苏容好笑地看着他,“他是觉得你大好前途,何必荒废在我身上?替你可惜呢。” “才不可惜,信不信我前脚走,后脚多的是人排队想做你的王夫?”周顾嘟囔,“对比他与珍敏姑姑当年,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他拉着苏容猜疑,“你说谢伯父是不是在嫉妒我啊?毕竟,他当年可没能和珍敏姑姑嫁娶相守。” 苏容被逗笑,伸手抱他,“好啦,我不是替你出头了吗?谢伯伯心里明镜似的,他是在夸你慧眼如炬呢。” 周顾怀疑,“真的是在夸我吗?” 他怎么没听出来哪个字是在夸? “真的是在夸你,你能有我了解他?”苏容拉着他往床上走,“若你真放弃我,他该骂你有眼无珠,不识金玉了。大梁名垂千古的重臣,哪如南楚的王夫好?臣再好,也是臣,在南楚,你以后可是王夫,也是君。谢伯伯当年能视名利如粪土,便不是真嫌弃你弃铺好的路于不顾。在他看来,人生一世,不留遗憾才是完满。” 周顾听的心情舒畅,“这样啊。” 他嘴角弯起弧度极大,“所以,他是因为留有遗憾,而有所悟吗?” 苏容摇头,“也不算留有遗憾,当年为着大义,是千万般无奈,我娘与他都明白的。不能相守,但却相知过。后来我娘身不由己,人不由心,喜欢上我父王,但却为着不再起纷争,甘愿留在江宁郡,由谢伯伯陪着,了却残生,对他们二人来说,也算是完满。谢伯伯不遗憾,我想我娘应是遗憾的,因为她临死,也没能再见我亲爹一面,而谢伯伯,早就认了,也看开了。” 周顾点头,收了笑,抱紧苏容,“我们不要步他们的后尘,我这一辈子,非你不娶,你也要非我不嫁。除了我以外,也不许再对别人动心。” “好。”苏容笑着答应,心想着,她除了面前这个人外,对谁也动心不起来了。因为试验过,失败了。 两个人刚躺在床上,外面凤凌的声音小声响起,“姐,姐夫,你们睡下了吗?” “还没,怎么了?”苏容问。 凤凌用更小的声音说:“先生说了,还未大婚,就住在一个帐篷里,成何体统?让您把您的帐篷让给姐夫养伤,自己滚去旁边另行安置。” 苏容:“……” 周顾:“……” 他一把拽住苏容,小声说:“不要,我想你了,不想跟你分开。” 苏容按住他的手,也小声说:“我不想被打手心。” 周顾看着她,“打什么手心?” 苏容叹气“谢伯伯打我手心啊,我每次不听话,他除了让我背书,把我累晕过去外,就打我手心。” 她将两只手摊开给周顾看,“喏,如今你瞧着这么漂亮的一双手,曾经无数次,被打的肿成包子过。” 周顾看着她漂亮的手,有些挣扎,“如今你都长大了,成王女了,还真会挨打吗?” 他其实很想说,打手心这么小的惩罚,可比他被祖父军棍打轻多了,但他皮糙肉厚可舍不得自己媳妇儿挨这个打,以前挨打就算了,如今让人打一下,他都会心疼的。 他小声说:“打手心管用吗?” “管用,因为双手都打,我就没法吃东西了。”苏容道。 周顾很想说“我喂你”,但这话也太不人道了,他豁出去地说:“那我替你挨打呢?” “可别。”苏容小声说:“你还伤着呢,况且他可不会打你的,我不听话,管我就好了。” 周顾无奈,拉着她不舍极了,“真不能一起睡吗?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苏容咳嗽,“大约是他担心我对你做什么,让你养不好伤吧?” 周顾:“……” 他可谢谢了。 (本章完) 第六一三章 不累(一更) 周顾哑口无言,以极不舍的眼神看着苏容。 苏容也不想走,她想抱着周顾睡,还想亲亲他,摸摸他,甚至扒光了看看他周身的伤养的如何了,疤痕多久才能去掉。 但她又不能违背谢伯伯,他老人家都派凤凌来撵她了,她再不走,也太不像话了。 她也不想被罚背书,更不想被打手心,否则王女威望何存? 她叹了口气,伸手盖住周顾眼睛,对外面说:“你去回话,就说我这就滚。” 凤凌应了一声是,自己先滚了。 苏容低头亲周顾。 周顾呼吸一窒,反手去扣她手,想占取主动。 苏容按着他,“别动。” 周顾不满地咬她唇“欺负我上瘾吗?” 苏容含糊地“嗯”了一声,“时间不多,你别闹,让我亲亲你就走。” 周顾只能安分下来。 苏容还是要脸的,不想被谢远派凤凌来撵第二次,所以,她在凤凌离开后,亲了周顾一盏茶,便利落地起身下床。 周顾拉着她手,声音沙哑,“不想你走。” “乖,等回到南楚王宫我们就大婚。”苏容给了他一个许诺。 周顾猛地睁大眼睛,“当真?” “当真。” 周顾放开了她,“那你赶紧走。” 苏容:“……” 真是翻脸不认人。 她出了营帐,果然见凤凌站在不远处等着她,见她出来,嘿嘿一笑,喊了一声“姐”,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营帐,示意让她去那个营帐安置。 苏容瞥了他一眼,走向那处营帐。 进了营帐,苏容解了外衣,往床上一趟,心累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谢伯伯真是多虑了,她累得很,没劲儿欺负周顾的。他即便不撵她,她也对周顾做不了什么,何况他还有伤,人都是她的了,她还没那么着急。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几乎沾枕就睡着了。 周顾却没多少睡意,这一路上,他一直待在马车上,虽然担心苏容营救谢远,但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索性想的很开,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汤药按时喝,包扎的药按时换,如今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是丁点儿不困。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索性起身,柱了拐杖,走出营帐。 凤凌是歇不下的,军中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他得帮着夜归雪一起。还有程云的副将冯升和他那四万兵马,如今得到消息,没被南宫峥收编,而是被打散了,不知所踪,程云已带着人出去找了。 他正跟夜归雪、张运说着事儿,见周顾拄着拐杖找来,他讶异,脱口问:“姐夫,没我姐陪着,你是不是睡不着?” 周顾倒没不好意思承认,“我不累。” 凤凌嘿了一声,“先生重规矩,这也没法子,你忍忍,等你与我姐大婚就好了。” 周顾“嗯”了一声,“她说回王宫,我们就大婚。” 凤凌点头。 张运笑着说:“恭喜周兄。” 周顾看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夜归雪身上,“其实我最想听的是归雪兄的恭喜。” 夜归雪无言了一瞬,笑道:“恭喜周兄。” 周顾心情愉悦弯起嘴角,“多谢。” 夜归雪:“……” 这么幼稚的人,是怎么招女孩子喜欢的?大约王女就喜欢他这份幼稚? 周顾挨着夜归雪坐下“你们在说什么?” 夜归雪道:“我们在商议,南宫峥轻易撤兵了,大魏太子元照会不会同意,是个什么打算?会不会在我们放松警惕后,他卷土重来?” “倒也不是没可能。”周顾道。 “所以,我们觉得,应该留兵马在南楚边境,以防万一,直到大魏彻底没异动,再撤兵。” 周顾点头,“这样能万无一失,最好。” “南楚上下,如今还是一片混乱,南宫家的所有人,悉数撤离南楚了,扔下的烂摊子,怕是就足够收拾一年半载。”张运正色道:“周兄,即便大魏太子元照不兴兵,未来半年内,你与王女,怕是也没时间大婚,这么些诸多事情,都要处理,王女能忙得过来吗?” 周顾瞪眼,“有岳父在,岳父还年富力强,又不是不能动了?还有夜相在夜相能干的很,另外还有夜相府的大公子和归雪兄在,,还有你们这么多人在,别告诉我,把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推给她一个人?我们怎么就没时间大婚了?” 张运一噎,“倒也是。” 周顾哼了一声,“挤也要挤出时间来。” 张运好笑,“好吧,你与王女的大婚,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儿。只能我们所有人都辛苦些了。” 周顾满意,“你知道就好。” 否则她一路上辛苦收了那么多有才之士,是为了留着干吃干饭不干活的吗?他就不信他们抽不出时间大婚。 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军中的诸事都安顿下来后,凤凌受不了了,去歇着了。 夜归雪连日来也一直没歇上,也疲惫地揉揉眉心站起身,见周顾与张运都没有要回去歇着的意思,他笑问:“两位仁兄不累吗?” “不累,归雪兄去歇着吧!”周顾摆手。 夜归雪点头,也去歇着了。 二人先后离开,中军帐里只剩下周顾与张运,张运小声说:“周兄,真孤枕难眠?” 周顾看了他一眼,也小声说:“你说,我偷偷摸进去,会不会被发现?” 张运很肯定地点头,“谢先生可不好糊弄,人睡着跟醒着一样,他不准许的事情,你硬要做,这不是故意作对吗?你还想不想顺利娶王女了?” 周顾泄气。 张运拍拍他肩膀,用更小的声音说:“这有什么难熬的,你想想夜归雪,谢先生今日刚与他碰面,便替你立身正名了,你这王夫人选,谁也夺不去,对比你,是不是他更惨?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顾看着张运,“你还挺会宽慰人的。” 张运收回爪子,“不客气,不用谢,谁让你我是生死兄弟呢。” 周顾不置可否,两人的确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多少打打杀杀九死一生活过来,他站起身,“谢了,走了,回去歇着。” 张运点头,心想,这有未婚妻的人睡不着觉,他这个没有未婚妻的人,不知道操的是哪门子的心。 (本章完) 第六一四章 欣慰(二更) 第二日,苏容睡醒,已时候不早。 她走出营帐,便看到士兵们在生火做饭,整个军营,一片烟火气。 她摸摸扁扁的肚子,这才想起,昨儿没吃饭,就累的睡下了,后来也没人喊醒她。 她找去周顾的营帐,里面没人,她又走出来,问一名小兵,“周顾呢?他去哪儿了?” 小兵回答,“周四公子一早就去见谢先生了。” 苏容点头,又问了一句,“他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小兵一直守在帐外,回答:“回王女,您离开后,周四公子又去了中军帐与几位公子议事,半个时辰后回来,就睡下了。” 苏容颔首,“这样啊。” 她笑了笑,就知道他昨晚在她离开后,不会睡得着。 她对小兵摆摆手,找去了谢远的营帐。 谢远的营帐里只有谢远和周顾二人,她到时,正赶上伙食营送来饭菜,刚端上桌,她吩咐人,“给我添一副碗筷。” 有人立即应是,连忙去了。 苏容坐下身,看看谢远,又看看周顾,见二人气氛挺和谐,她心里也很松快问谢远,“谢伯伯,昨儿睡的怎样?” “还好。”谢远看了她一眼,“你没怨我怨的睡不着就好。” 苏容立即脸皮厚地露出哀怨之色,“我孤枕难眠,好久才睡着呢。” 谢远没眼看,“不成体统,多少人的眼睛看着呢,你们还没大婚,就住在一起,传出去像什么话?好像我没教你规矩似的。” 苏容“唔”了一声,“都成王女了,我的规矩难道不是才叫规矩吗?” 谢远不理他,问周顾,“你也觉得她说的对?” 周顾立即摇头,不看苏容,坚决表态,“我觉得谢伯父说的更对,我正要跟您说呢,小七的性子您也知道,她哪儿有多少耐心?我们回到王都后就立马大婚,您觉得怎样?” 苏容转头看周顾,心想行啊,可以啊,真是知道谁是长辈,会趁机谋婚事儿。 谢远点头,不为难他,“嗯,也好,早日成婚,也早日立业。” 周顾欢喜,“多谢谢伯父。” 苏容对周顾刮目相看,心想这一早上都发生了什么?让这两人言谈如此和洽。 有人拿来碗筷,苏容默默用饭。 周顾先给谢远盛了一碗粥,又给苏容盛了一碗,没等他再动手给自己盛,苏容便按住他的手放下,自己动手给他盛了一碗粥。 周顾眉眼含笑,心情好极了。 谢远看了二人一眼,“能彼此体谅,相护扶持,倒是难得。但一时容易,一辈子难,你们俩人要考虑好了。” 周顾立即说:“自然。” 苏容也点头,“谢伯伯,您就放心吧!我们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谢远欣慰,“的确是长大了。” 用过早膳后,三人坐在屋中喝茶,谢远对苏容道:“按理说,你该立即去王都,但是夜归雪考虑的对,大魏太子元照,无论是对大梁,还是对南楚,暗中筹谋祸乱,折腾两场,却都没能成事,他心里一定十分憋气,保不准会杀进南楚来毕竟南楚如今一片乱象,正是好时机。若是等南楚恢复生机,大魏若再想侵入,便难了。” 苏容道:“反正我父王与夜相已经启程回王都了,我也不急着回去,不如就在边境多待些日子,一边整顿练兵,一边观望大魏动态,一旦大魏动兵,我们也能及时迎战,若大魏不动兵,更好,那就摸清楚各州郡县如今散乱的情形,尽快让朝廷步入正轨,让南楚受的损伤尽快恢复起来。” 谢远点头,“这里距离边境,两百里,从今日起,往前行军吧!” “是否应该等等后面的大批人马?”周顾道:“江逐、张茂等人已传来消息,就在两百里外。两日路程。” “幸好南宫峥年纪小却不冲动,撤兵了,否则他们来的这么慢,若是真打起来,损伤一定不小。”苏容叹气,“他们怎么这么慢?” “已经不慢了,大梁的士兵初来乍到,不熟悉南楚气候变化,很容易水土不服。我得到消息说,若非军中有章大夫,且南楚山林茂密,草药充足,这大批兵马,行程还要更慢些。”周顾道:“你带的五万骑兵,之所以没出现水土不服,是因为骑兵的训练,本身就与步兵不同,身体各方面要更强健些,且进入南楚一路来,已被你训练出来了,才没拖慢你的行程。” “那就等两日吧!”谢远道:“我看南宫峥带的大魏的兵马,倒是没有任何不适。” “我已了解过,这些年,大魏太子元照,早已与南宫家私下勾结许久,对南楚山茂地形了若指掌,士兵也特殊训练过,若非南宫峥为着南宫家的族人,以及被咱们身后的大批兵马唬住,昨儿还真不好收场。”周顾进入南楚这么久,与张运不是白忙乎的,一路打打杀杀,但也了解了很多事儿。 苏容道:“所以,攻心为上,昨日你们来的正好,我将谈判之事交给了归雪。” 周顾忽然问:“归雪兄在南楚,是什么官职来着?” “官居四品吏部侍郎。”谢远道。 “所以,你该称呼他夜大人,或者夜侍郎。”周顾对苏容认真地说:“别一口一个归雪了,显得多亲近似的。” 苏容:“……” 这倒是她喊习惯了,疏忽了。 她点头,“成。” 周顾见她听话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喝吧!不烫。” 苏容点点头,端起茶来喝,又继续刚才的话题,“若想尽快了解南楚各地的情形,得派人下达各州郡县将具体情形,赶紧摸个清楚。还要赶紧筹备粮草军饷,万一要跟大魏打仗,可不会是如今的小打小闹,粮草必须足够,军备供给不能少。” 周顾道:“南宫家人撤走,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想必都毁了,南宫家在南楚势大,如今败走撤出,对南楚的损失,不可估量。得尽快准备起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本章完) 第六一五章 督办(一更) 苏容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名单,是早先南楚王塞给她的,他在各地安插的暗桩。 因南宫家势大,南楚王与周顾一路躲躲藏藏被人追杀,围剿一般的势力,压根没用上,所以,他在临别时给了苏容。 苏容如今拿出来研究,“这些人如今应该能用得上了。” 周顾凑过来,“这是什么?” “父王给我的名单。”苏容挪给他看。 名单长长的一串,有百八十人。 周顾评价,“岳父也不是一无是处。” 私养了五万兵马,还有这份名单,但对比南宫家与夜相府,还是对比惨烈,他这个南楚王显得相当弱小无用。 苏容也评价,“所以说,儿女情长最是误人,他若不是遇上我娘,也不会被毁了一辈子。” 谢远冷哼一声,“是他无用,与你娘何干?” 苏容抬头看谢远,还是客观地说了一句,“谢伯伯与我娘关系还是很大的,若非我娘求上他,他当年也不至于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那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谢远道。 苏容叹气,“这倒是,但总归是他救了大梁,因我娘误了一生,赔上自己,直到我娘临终,他都没能瞧上一眼,这事儿无可厚非,已经够惨了。” 谢远没好气,“到底是他亲生的,还是向着他。小没良心的。” 苏容心里“哎呦”了一声,立即将名单塞给周顾,转身挽住谢远手臂,“谢伯伯,您这话可不兴这样说伤我心,我在我那父王面前,可是说一不二的,我说我不改姓,他都没意见,但我在您面前呢,昨儿您是没棒打鸳鸯,但是却给我立规矩了,我怕被您打手心,赶紧就滚了呢,对比起来,我跟谁亲疏远近,一目了然,您跟他置什么气啊?只要您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一句,您教导我多年,陪我娘生陪我娘死陪我长大,他就得蹲下来凄凄惨惨地哭鼻子,是跟您没法比的。” 谢远气笑,伸手推开她,“滚一边去,惯会哄人了,我可没教你。” 周顾在一旁叹为观止,“自学成才吧?” “有你什么事儿?”谢远瞪了周顾一眼,“管好她。” 周顾轻咳很想说,她管他还差不多,他能管好她什么?这可是自己死皮赖脸求到手的。 “名单给我看看。”谢远伸手。 周顾立即将名单递给谢远。 谢远接过来,看了片刻,道:“各州郡县都有安插人手,且官职不低,都是有用处的人,人贵在精,不贵在多,倒也不是百无一用一无是处。”,他将名单递回给苏容,“速速派人去,联络这些人,将南宫家败北撤离南楚的消息传出去,先为你正名,然后再稳住各州郡县局势,速速督办粮草军饷。” 苏容点头,“谢伯伯的意思的,元照一定会打了?” “若你是元照,你打不打?”谢远反问。 “打啊。”苏容毫不犹豫,“趁你病要你命。如此天赐良机,此时不打,更待何时?难道等着我将南楚繁荣昌盛后,他再来打吗?那样的话,我与大梁早联手杀他个人仰马翻了。” “这就是了,你都毫不犹豫的打,大魏太子元照是傻了吗不打?”谢远道:“除非,大魏乱起来,他才有可能不打。” “微乎其微。”周顾道:“大魏皇帝,十分重视太子元照,不同于大梁陛下。” “是,元照好命,托生在大魏。”苏容站起身,“我这就派人去联络安排。” 昨夜,夜归雪与周顾、张运等人仅是猜测大魏会打,但今日谢远却几乎是猜疑中带着八分肯定大魏太子元照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苏容不敢耽搁,走出营帐后,立即喊来了凤凌,将名单给他,命他速速派人前往联络这些各州郡县的人,依照谢远所说,稳定局势,督办粮草军饷。 凤凌接过名单,惊了一下,“姐,这么急吗?” “是要急些。”苏容道:“若我是元照,我打不打南楚?趁我没站稳脚跟,他该不该打我?” “那是要打。”凤凌连忙点头,“我这就派人去。” 他还没走,夜归雪从不远处走来,见凤凌与苏容神色不对,立即问:“怎么了?可出了何事儿?” 苏容将谢远的话说了,然后又将南楚王给他名单之事,她让凤凌安排人去办的事儿提了一遍。 夜归雪听完道:“夜家在各地的人手,也可以帮忙,以前南宫家势大,夜家被压制,疲于应对,折损不小,如今南宫家撤出,无人再压制夜家,夜家可以快速整合,放开手来做。” 他说完,看着苏容,“若王女相信夜相府不怕夜相府一家独大的话,尽管将此事也交给我,一并处置,会更顺畅更快些筹备到粮草军饷。” “怕你夜相府一家独大的话,我就不会救你们了。”苏容看着他,“我相信夜相府。更何况如今这般时候,自然是先解决了大魏来犯,待将来,我还要与燕回声联手,吞了大魏,用着夜相府的地方多的是,你是我将来的辅政之臣,只要夜相府不反我,大也有大的好处,我都能容得下。” 夜归雪点头,“王女能这样想,夜相府之幸,归雪定不辱命。” 苏容笑,“不过你夜相府也别太自大了,要知道,我手下能人辈出,谁有本事,谁得用,我便扶持谁,将来的南楚,不会是我父王如今这副千疮百孔乱成一团的南楚,兴许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你夜相府能不能坐稳第一,还真不好说。” 夜归雪微笑,“王女说的是,归雪谨记,不能没了南宫家夜相府便自傲于人。” 苏容很喜欢夜归雪的通透,点头,对他笑着说:“行,夜大人,来日方长,愿夜相府与南楚,万古天长。” 夜归雪一愣。 凤凌扯了一把夜归雪的袖子,对他说:“来,夜大人,走走走,咱们一起去商量。” 夜归雪被凤凌拖着走了两步,挑眉,“夜大人?” (本章完) 第六一六章 兴兵(二更) 凤凌“嗐”了一声。 他反问夜归雪,“难道您不是夜大人吗?我也想有一天,有人喊我凤大人,可惜,我还没有一官半职。” 夜归雪默,“话虽如此说,但是王女与你突然改口,必有缘由。让我猜猜,是因为周四公子说了什么?在意王女一直以来对我的称呼?” 凤凌嘿嘿笑,“您也别怪我姐夫,他那人,小气得很,一个称呼而已,反正早晚得改。将来在人前,难道我姐不得称呼您夜大人?将来在朝堂上,难道您不是夜大人?” 夜归雪失笑,“我倒没想到这个,周四公子下手倒快。” “哎,我跟您说,我姐夫那人,反正我是挺怵他的,您不知道,他若是心情不好,拉着我过招,能把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凤凌说着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我可不想得罪他,您别看仿佛是他缠着我姐得了她的心,其实啊,我姐才是拿他没办法哄着纵着他的那个人。” 夜归雪想起周顾与张运深夜闯入夜相府,跟他摊开谈判要偷走王上时,关于提起苏容时的所言所语,锋芒毕露,寸步不让,他笑道:“领教过。” “那就是了,一个称呼而已。”凤凌道:“您将来是我姐最看重的辅政之臣。将来可不单单就是一句夜大人了。我姐夫还是有分寸的,没因为您与我姐有那么一段过往,他就揪着不放手,非闹着让我姐不得重用您,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没在意这个,就是有些突然而已。”夜归雪笑,“我从不小看周四公子。你也不必费心开解我。” “没有没有,就是跟您说说心里话。”凤凌勾着夜归雪肩膀“夜大人,咱们去营帐里说,还是正事儿要紧,这些都是小事儿,不值一提。” 夜归雪点头,心下感慨,谢远不知从哪里给苏容寻觅培养了凤凌这么一个人,真是个人才。 苏容在凤凌拽着夜归雪离开后,便去巡视了一圈军营,遇到张运也在巡视军营。 张运拄着拐杖,迎面碰到苏容,喊了一声,“王女。您这是?” “跟你目的一样。”苏容回答他。 张运点头。 苏容道:“你们的伤要尽快养好,别总是走动了,回去歇着养伤吧!” 张运十分敏锐“又要打仗?” “十有八九。”苏容道:“南宫峥为了南宫家的人撤兵,但在把南宫家的人送到大魏后呢?安顿好南宫家的人后呢?太子元照呢?大梁已被燕回声把控了,他的太子之位稳固,而我的王女之位,还不算稳固。” “如今王女手里有不足十五万兵马,十四万一个零头,后面大批兵马来,有二十九万余数,加起来,四十四万。但大魏在南楚陈兵五十万,如今南宫峥一下子就借了大魏三十万兵马,若是大魏倾巢出动,对付南楚,那么,南楚危矣。”张运道。 “我找大梁太子,又借了二十万兵马。陈兵在大梁与南楚的边境。”苏容道:“虽然不够对付大魏,但也能抵挡到大梁太子得到消息,派大批援军来了。” 张运松了一口气,“王女如今是否再给大梁太子传个信?让大梁也有个准备。” 苏容点头“我这便去写信让飞鹰送去大梁京城。” 南宫峥用了一日时间,撤出七环山,出了南楚,踏入大魏边境。 他刚到大魏边境,便迎头碰到一队大魏兵马。这一队兵马比他找大魏太子借的三十万兵马还多,怕是有四五十万。 南宫峥看着面前的大批兵马,“这是……” “峥公子?你为何这么快就撤兵了?”队伍前为首带兵之人正是贺兰决,看到南宫峥带兵回来不由皱眉。 南宫峥拱手,“贺兰将军。” 他解释,“苏容有大批兵马在手,又绑了我南宫家所有族人,我不是对手,恐对大魏兵马有所损伤,没办法跟太子交待,故而撤兵了。” 贺兰决挑眉,“你没收到我们太子殿下给你的传信?” “什么传信?”南宫峥问。 贺兰决道:“你不是只有三十万兵马,你也有援军,我们大魏的援军。” 南宫峥摇头,“没收到。” 贺兰决脸色不好,“太子殿下也来了,你既然没收到传信,你自己跟太子殿下说吧!” 南宫峥点头。 他翻身下马,走进对面的队伍中,来到一辆马车前,拱手,“元太子。” 元照伸手挑开车帘,探出头,看着南宫峥,“我方才听人报,你撤兵了?没收到我的传信?” 南宫峥摇头,“谢远杀了我祖父,苏容让南宫家在南楚无法立足,若是收到太子殿下有援军再助我的传信,我不会撤兵。” 他肯定地看着元照,“哪怕南宫家举族陪葬,也在所不惜。太子殿下知道,我不打无准备之仗。” 元照颔首,“撤兵就撤兵了,也不是不能再打。你可打探清楚了,苏容手里到底有多少兵马?” 南宫峥道:“她如今手里有不足十五万兵马,十四万一个零头,后面再有大批兵马到达与她汇和,应该也不足三十万。” “这么说,她手里有四十四万兵马?”元照问。 “或许更多一些。”南宫峥道:“王上私自豢养了五万兵马,被我打散,有三四万之数。我当时为追苏容,没有理会,让他们逃脱了。” “总之,不足五十万。”元照道:“如今我有八十万兵马,怕他区区五十万吗?打过去。” 南宫峥看着元照道:“我自然是希望太子殿下打过去,我也能尽快为我祖父报仇。但是苏容怕是还有后手,她会防着大魏,兴许在南楚的边境,还备有大梁的援军。” “这个不必担心,本王已命人在大梁边境造成兴兵的动向了,声东击西,让大梁自顾不暇。”元照道:“本王如今就要拿下南楚,不能让苏容站稳脚跟,否则,她站稳脚跟后,与大梁联手,那么大魏该危矣了。” 南宫峥点头,“太子说的对,既然太子殿下自有考量,那么此时兴兵正合我意。” (本章完) 第六一七章 商议(一更) 苏容的飞鹰传书还没送达到大梁京城,东宫太子燕回声便已收到了大魏对大梁动兵的消息。 燕回声惊讶,“大魏动兵了?” “是,大魏有一队兵马,在三日前,偷袭了边城。幸好边城守将郑匀机警,一直对大魏有所防备,才没让其得逞。” “造成多少伤亡?” “损伤了几千兵马。” “只是偷袭一次?”燕回声蹙眉。 “这一次便后果很是严重了,若非郑匀反应的快,派人去冀北城告知了苏行则苏大人,苏大人当即派出了援军,如今边城怕是早已失守了。” 燕回声点头,斟酌片刻,道:“备车。” “殿下,您是要进宫吗?” “不是,去护国公府。” “是。” 东宫的下人动作很快,不多时,车辇便已备好,燕回声披了披风,出了东宫,上了马车,驶向护国公府。 夜晚的护国公府,老护国公正在听盛安大长公主唉声叹气,一声又一声,让老护国公烦躁,“哎呀,夫人,你总是叹什么气?叹的我茶都没了胃口。” 盛安大长公主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情喝茶?顾哥儿都多久没来消息了?还有苏容,她也没有消息。南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他们两个到底好不好,顺利不顺利,咱们也不知道。”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证明他们没大碍。”老护国公道。 “放屁。”盛安大长公主不吃这一套,“没有消息,怎么就是好消息了?怕是分身乏术,连个消息也没时间送,或者说,事情太棘手,腾不出手来送。” 老护国公一噎,“斯文,你可是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没好气,也没好脸色,“谁告诉你公主就不能骂人了?这么多年,你少听我骂你了怎地?” 老护国公扶额,“说不过你。” “我就是担心他们,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盛安大长公主忧心忡忡,“今儿午时我小憩做梦梦见顾哥儿被人追杀,都是血和死人,我这心呐……” “梦与现实素来相反,你可别自己吓自己。”老护国公不信这个,“一把年纪了,你就是太担心了,有所思才有所梦。” 盛安大长公主捂着心口,“不行,不能再等着了,你现在就给我派人去南楚,我要知道他们的消息。” “已派出一批了。”老护国公道:“昨儿走的。” “你这个老东西,原来你也担心。”盛安大长公主想着昨儿才走,得什么时候才能传回消息,她有些心急,“要不去谢府问问苏家大夫人?问问她是否收到苏容的消息了?” “没有,昨儿之前我已派人去问过了,苏家大夫人也没有他们的消息。”老护国公道:“苏家大夫人传话给我,说南楚万里之遥,路太远了,又是冬日里,大雪天,信在路上耽搁了也正常,让我别急。” “哎呦,能不急吗?这都多久了?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距离苏容离开,也俩月了。”盛安大长公主泄气,“不过苏夫人说的也有理,这大雪的天,南楚又这么远,信在路上耽搁倒也正常。”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通禀说太子殿下来了,二人一惊,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老护国公走到门口,眼见天空飘起了雪,抬手制止盛安大长公主,“你留步,我去迎太子殿下。” “留步什么?兴许是南楚有什么消息来了?我跟你一起。”盛安大长公主摇头。 “那你多穿些,别染了风寒。”老护国公道。 盛安大长公主想想也是,她这把老骨头,还是要保养好身体,等着有朝一日去南楚看孙子的,便连忙吩咐人给她拿披风来。 待盛安大长公主加了厚衣,二人来到前院,管家说已将太子殿下请去书房了,二人便立即去了书房。 燕回声刚进书房坐下盛安大长公主与老护国公便一起来了,见礼后,三人落座。 盛安大长公主急问:“太子殿下,可是南楚传来了什么消息?是铮哥儿的事儿?” 燕回声摇头,“回姑祖母,不是南楚的消息。” 盛安大长公主顿时一阵失望,“那你这么晚来是……” 燕回声道:“大魏在边境动兵了,袭击边城,幸守将一直有所防备,反应迅速,又有行则调兵支援,边城才未失守。” “什么?”老护国公腾地站起身,“大魏可真敢。” 盛安大长公主面色也变了,“这大魏,怎么突然兴兵了?早先不是撤兵了吗?” 燕回声道:“所以,我对大魏此次兴兵的举动也是疑惑不解,拿不准大魏此举动机,是真要动大梁,还是借着南楚根基不稳,想夺南楚。” “怎么说?”老护国公坐直身子。 “如今南楚一片动乱,苏容又请我调兵二十万,备战在大梁与南楚边境一旦南楚兵力不够,便派兵增援。”燕回声道:“南楚南宫家势大,比张平根基深,大魏太子元照利用张平,没能从大梁获利,对于如今的南楚,他必不会放手南宫家,利用南宫家,夺下南楚。故而孤觉得,大魏有可能是声东击西,扰乱大梁,让大梁以为大魏要真正对大梁动兵,其实,大魏要对之真正用兵之地是南楚。” 老护国公沉思。 “但孤也不能十分断定,也兴许是大魏真趁着南楚一团乱象,苏容没站稳脚跟,无法相助大梁,又带走了大梁三十万兵马,趁机攻打大梁也说不定。”燕回声看着老护国公,“所以,孤来寻求老国公商定,以免有失判断。” 老护国公眉头紧锁,沉思半晌,道:“太子殿下,大魏到底有多少兵马?如今你可心中有数?南楚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你可清楚?” “大魏据本宫所知,养百万兵马。”燕回声道:“孤的暗卫传回消息,南楚形势十分不好,就连孤也没想到,南宫家势大若此,孤在南楚的暗桩悉数毁于一旦。但幸尔谢先生趁着南楚王都南宫家倾巢出动追杀南楚王时,杀了当家家主南宫引,但也因此,造成与南宫家此仇不共戴天,再不可收服,苏容与周顾在南楚,一直没传回消息,也是因为分身乏术。” (本章完) 第六一八章 亲去(二更) 从燕回声的只言片语中,老护国公听出来了,南楚形势十分严峻。 如此严峻的形势,大魏太子元照能不知道?能忍得住不出兵?不趁着苏容站稳脚跟前,吞噬南楚这块肥肉? 而大梁,如今政局稳固,陛下彻底放权,太子的地位很稳。 老护国公道:“太子殿下,老臣以为,应该是大魏太子的声东击西之策,目的诚如您所说,想利用南宫家,夺下南楚。” 燕回声点头,“看来老国公与孤的想法一致。” 老护国公道:“即便如此,也不排除大魏有攻打大梁之心,这样,老臣身经百战,颇有经验不若老臣请旨,去往边城坐镇。” 燕回声立即道:“边城有苏行则在,不必老国公亲去。” 老国公摇头,“苏行则虽然文武双全,由谢远教导,但他到底没有经验,只要老臣去,便能很快通过大魏在边城的动作与作战方式分析判定出大魏是否真要对大梁动兵。” 燕回声闻言觉得有道理,看向盛安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立即道:“太子殿下,让他去。” “已没几日过年了。”燕回声有些为难,“年后再说吧!” 盛安大长公主“嗐”了一声,“什么年不年的?今年顾哥儿不在,周深和周澈也带兵在外,只周卫在京,但也没什么假期,这府里只我们这几口人,人不全乎,这年想来也没滋没味,就让他去,大魏动兵是大事儿,还是早确定早能应对。” 老护国公也点头,“明日一早,我便启程。” 燕回声颔首,“也好,孤派云岸,随身护卫,与老国公一起。” 老护国公点头,“行。”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燕回声又与老护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话,起身离开。 他离开后,盛安大长公主叹气,“我就说顾哥儿与苏容遇到的麻烦大,分身乏术吧?你还怪我瞎着急。” 老护国公道:“那也没法子。” “怎么没法子?顾哥儿身边带的护卫还是少了。”盛安大长公主道:“你非要一碗水端平,让儿媳为了顾哥儿自己去崔家借了人,但南宫家势力那么大,他带着那么点儿人,进了南楚,就如小鱼入了大海,你没听说吗?连太子殿下在南楚埋的暗桩都被南宫家连根拔起了,更何况他身边护着的那么点儿人手,哪里够?” 老护国公看着老妻,“所以呢?我此时再派人手给他?还来得及?” “怎么就来不及?”盛安大长公主道:“你想想,顾哥儿去了南楚,以后是王夫,不要在大梁咱们护国公府属于他的那份家产了,这么一来,你还守着什么一碗水端平?给他那么点儿人,对他本身就不公平。依我看,不如折合成人手,还有银钱,给他送去,他应该最需要。” 老护国公琢磨,“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你这老东西。”盛安大长公主骂,“赶紧的吧!我可就这么一个小孙子,从小就被你扔去东宫,人人都说他骄纵,他却没能真正骄纵了,本也是嫡出,却也没真正享受多少嫡出子孙的待遇,被你偏打偏挨偏严格训斥的时候居多。哎呦,说起来我就心疼你快要气死我了。你不给他东西,就给了那么点儿人手,你让他拿什么做苏容的王夫?瞧瞧人家夜归雪有整个夜相府在背后做靠山呢。” 老护国公被老妻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了,立即说:“他靠自己真本事,才能坐得稳王夫的位置嘛。” “你给我滚!我孙子是有真本事,但也不能一点儿助力靠不上家里。”盛安大长公主怒了。 “好好好,我这就滚,这就去调派人手,你别生气,他也是我孙子,我哪里就不心疼了?苏容那小丫头带走的三十万兵马,还是我给她出的主意呢。”老护国公连连告饶,“我也没想到南楚形势如此不堪嘛。”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略微息了些怒意,冷哼一声,见他答应,不再理他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护国公在盛安大长公主离开后,自己琢磨了一番,叫来人,安排了下去。 盛安大长公主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气归气,还是叫来管家,赶紧给老护国公打点行囊。 国公夫人听闻后,连忙过来问盛安大长公主,为何公公突然要离家,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盛安大长公主与她提了南楚与大梁边城形势,国公夫人有些担忧,“怎么不让世子去呢?何必要让公公走这一趟?” “哎,他戎马一生,经验丰富,周卫虽也是个好的,但他到底没经验,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以前顾哥儿在时,有些担子,死老头子私心给顾哥儿担了,这便减轻了周卫这个世子身上的担子,但如今顾哥儿离了大梁,去了南楚,可不就要他把担子全部担起来?他啊,还得练,如今不见得有什么危险,就是去边城判断虚实,他还是能行的。”盛安大长公主道:“你也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儿。” 国公夫人还是不放心,“公公毕竟年岁大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尤其是边城,更冷寒。” “没事儿,让他带了随行的大夫,还有太子殿下派了第一侍卫云岸跟着他。”盛安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无需担心,他这把老骨头,硬邦着了。要担心,反而我更担心顾哥儿和苏容,那两个孩子,至今没消息,据说南楚乱成一团。” 国公夫人其实收到了崔家暗卫们传回的消息,她请崔氏族长给周顾的两百暗卫,在踏入南楚不断的厮杀中,只余十多人还活着,几日前传回消息后,她又惊又骇,茶饭不思,瞒着没告诉盛安大长公主与老护国公,怕他们担心周顾,如今听盛安长公主这么说,她斟酌着道:“母亲,您不必太忧心,吉人自有天相,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哎,你也这么说,但我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我已让那死老头子再派人手去给顾哥儿了。”盛安大长公主道:“当初我就不该听他的,什么一碗水端平,就该多给他些人带着。” “公公是对的,都是护国公府的子弟,不该太过厚此薄彼,以至于伤了他们兄弟的情分。”国公夫人道:“我稍后回去便写信,再让我父亲派些人给顾哥儿去南楚。” 盛安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不必多言了,我已与老头子商定好,你也不必再叨扰娘家了,叨扰多了,不合适。崔家也一大家子的。” 国公夫人不能说自己的信早已写出去了,闻言点头,“听母亲的。” (本章完) 第六一九章 召集(一更) 清河崔氏的当家族长崔耀,是国公夫人的亲生父亲。 快马加鞭,从京城去信,三日便能到清河崔氏。 崔公收到女儿的书信,也是大为惊骇,没想到他给外孙周顾调派了两百暗卫,却短短时间,都已折的就剩了十多人,而周顾自己自小长大的暗卫,也都或伤或死,所剩无几。 他知道护国公府老护国公治家如治军一般,讲求公正,盛安大长公主虽疼周顾,到底也只能在诸多小事儿上偏心,像家业护卫分配这种大事儿,她还是不能做的太偏,否则后宅的儿媳妇儿们,便会不满,引起家宅不宁。 护国公府这般治家如治军,肉眼可见的好处就是子孙和气,家宅安宁,但也有一点不好,就是有出息的子孙,不能得到家族更大的助益,全凭自己本事。所以,老护国公在周顾小时候看出他天赋聪慧后,恰逢太子要人,他便顺水推舟,将他送去了东宫。 对于护国公府治家如何,崔公不予点评,每个家族生存,自有其生存之道。他崔家治家,是能者居之,有才华有本事的人,便会多享受家族供给和资源,没才华没本事的人,家族也不会抛弃,日子也能勉强过活,但若更多奢华的生活,那只能凭本事挣了,是没有的。 他能坐上清河崔氏族长的位置,可不单单只是占了嫡出一脉身份便利,也是因为有那份本事,能将家主之位坐得稳,让所有人服气。 若认真比较起来,崔氏治家,到像是南楚的南宫家治家,举族之力供养有本事的人,然后由有本事的人再带动稳定家族繁荣。 对于小外孙的决定,喜爱南楚王女,决定弃老护国公为他铺好的路追随,而王女苏容也喜欢他已许了他王夫之位。他不同于老护国公与秦太傅最初得知时觉得呕心,他反而觉得挺好。 护国公府已威名赫赫几代,有世子周卫,若再有一个自小长在东宫的周顾,将来的周家,还要如何再上一层楼?楼再高,还能到何等地步?当今陛下不算多贤明太子如今看来的确是贤明储君,但将来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是那么好做的吗?即便不遭受未来天子忌惮,受他器重,但这一生,想必也不得任性。 而周顾的性子,若让他一生都受某种束缚,也未免太自苦。 还有崔家,崔家已繁衍无数代,历经几朝,如今在走下坡路,这一代,朝中已无一二品崔家重臣,最高的,有个三品,是他的堂弟,在朝中支撑。小辈们倒是有几个出彩的,但东宫人才济济,待堂弟告老,小辈们怕是还没长成。 本来东宫有周顾,崔家便没往上靠,将来小辈们借由周顾,也能受器重,但如今周顾弃了铺好的路,这倒让崔家有些犯了难。 如今崔公捏着女儿的信,忽然想到,若不单单只是给外孙这么点儿助力呢?这两百暗卫,是他身为外公给外孙的,但若是为了崔家举族,为了子孙们另谋一个前程,给外孙更大的助力呢?可不可行? 王女的王夫啊,听说王女本与他退婚后,是应允了南楚夜相府二公子夜归雪的婚事儿,但后来又放弃了,重新选了他,还有王女能在夜相府偌大的助力面前,弃而不选而要了他,这份本事,说明什么?两人怕是两情相悦,情非寻常。 毕竟,都不是小孩子,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一个是自小教导在东宫,一个是谢远自小教导长大,应该都不是头脑一热,彼此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崔家,还是可以借由外孙,走另外一条路? 于是,崔公当即召集崔氏有头有脸的所有人,于议事堂议事。 大晚上的,族中所有主要人物被召集到了一起,其中还有十几岁的几位在读书准备科考的小辈。 众人都不解,大晚上的,是族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直到崔公拿着国公夫人的信,将信的内容让众人传阅了一遍,在人人心惊中,他提出了一个想法,打算派人,带着崔家的一部分势力,投靠周顾,投身南楚,以谋前程,询问众人意见,震的所有人心中齐齐一惊。 有人当即说:“这、兄长,这不太好吧?咱们崔氏,生于大梁,长于大梁,这南楚远在万里之遥,一旦分了势力,咱们崔氏一族,势必要削弱,马上就要新旧更替了,陛下一旦退位,太子登基,咱们在几大家族里,怕是没有一争之力……” “如今也没有多少一争之力了。”崔公道:“崔家在走下坡路,我没有力挽狂澜之能,救崔家于再复鼎盛时期,当今太子,不甚重用世家,你们应该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南楚太远了啊,而那王女,咱们也没见过,把宝押在她身上也未免太冒险了些。”一人道。 崔公看向众人,“但你们都见过周顾,能让周顾放弃铺好的青云路,而追随去南楚,你们觉得,若是寻常女子,会让他喜欢到什么都不顾?另外,当今太子是如何坐稳太子之位,又有如今这般铁打的局面的?大皇子、二皇子一派如何倒下的?冀北将军府是如何垮塌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你们想必还都没忘。王女自小被谢远教导,当年他的才名,甚至在东宫的秦太傅之上。” “这……可是如今从这信上看,南楚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啊。王女能在南楚站得稳脚跟吗?南宫家与大魏联手她若丢了南楚……” “所以,我们才要派人去相助,所谓雪中送炭,好比锦上添花。”崔公道:“我这里,已决定让行之前去投靠他表兄周顾,你们各府,自己决定是派人去还是不去。” 众人顿时震惊,“行之?兄长你竟然要派行之去?你,你怎么会做出这个决定?他可是崔家下一任……” “行之同意。”崔公拦住他的话,“我那外孙都放弃了青云路,我这亲孙子,哪里不能去南楚闯一闯了?” (本章完) 第六二零章 赌一把(二更) 崔行之比周顾小两岁,是崔氏一族小一辈里最出彩的人,崔公请当世大儒悉心教导,而他也不负所望,在年轻一辈里,一枝独秀。 若不出什么状况,崔行之便当之无愧是下一任族长。 但是如今,崔公却说,他要派崔行之去南楚投靠周顾,而崔行之也同意这个决定。这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一位族中元老都结巴了,“这可不是开玩笑之事,南楚如今形势暂且不说,但到底是小小属国,即便王女能斗得过南宫家,击退大魏阴谋,但到底也是小国……” 崔公叹气“晟叔,眼界不能太狭隘,如今的南楚,是小小属国没错,但谁又知将来?”,他顿了顿,“当然,我也是在赌,如今南楚形势,确实不容乐观,我给周顾的两百暗卫,在厮杀中,也只剩下十多人,这样的境况,将来的确犹未可知。所以,我才说是赌,你们若是不愿,此事不强求,只算我一家之决定。” “你一家决定怎么行?你要送走行之?”晟叔大急。 “除却行之,还有景程,也还有崔家好几个有望前程的小辈。”崔公道:“晟叔,崔家故步自封太久了,老护国公与东宫太子以及秦太傅都舍得周顾,我崔家如何就不能舍一个行之了?” 晟叔噎住。 崔公看着众人道:“此事虽急,但也不是没有考虑的时间,今儿晚上大家回去,都仔细斟酌斟酌,明儿晌午,行之启程,在他启程之前,你们做出决定。乐意跟随的,便跟着行之走,不乐意的,还是一如既往。”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心里都有了自己的思量,想着是该好好想一想,齐齐沉默地点头。 长辈们都离开后,崔行之被小辈们围住,有年长他几岁的,也有小他几岁的,其中也包括崔公提到的崔景程。 崔景程较崔行之年岁相当,颇有才华,一直被长辈们拿出来跟崔行之比较,难得的是他对崔行之没有看不顺眼,未生嫉妒之心,两人相伴长大,彼此探讨学问,平日里相处,也是十分和气。 众人围着崔行之一阵七嘴八舌后,崔景程才打量着崔行之神色开口:“行之,你怎么会同意去南楚?明明我们说好,一起下场,让崔氏再复辉煌。” 崔行之认真地回答,“景程,祖父说的有道理,祖父未能对崔家力挽狂澜,祖父与族中长辈们耗费一生,却也没能扭转崔家日渐没落的局面,只能眼看崔家一日又一日在走下坡路,我们小一辈们有鸿鹄之志,也有向上之心,但当今太子,不重世家,从今年科考便可看出来,朝廷需要的人才,寒门就占了一半。却人才济济。你我二人,三年后下场,也难保将来比祖父与族中长辈们做得更好。既然如此,何不另辟蹊径?” “但南楚没有我们崔家半分根基。”崔景程道。 “是这个道理,但王女与表兄也不过是才去南楚不久,他们也一样无根基。”崔行之道:“我听闻,王女在离开大梁之前,收纳了好几个有才有本事之人。张平的嫡子张茂,庶三子张运,南平侯府的二公子宁泽,十八寨的江逐,还有最让人意外的,便是流放到苦寒之地的前御史中丞嫡子秦若。” 崔景程吃惊,“我隐约听闻了,张平暴毙,张茂与张运投靠了南楚王女,十八寨也投靠了朝廷,最年轻有才名的十寨主江逐投靠了南楚王女,这些人里,唯南平侯府的二公子宁泽才名不显,以前被人称废物,不如南平侯世子宁池,但秦若怎么也被她从苦寒之地带走了?这个我倒是不知了。” “我也是听祖父说的,秦若之事,知道的人不多,据说是王女特意找东宫太子要的人,太子特许了,王女亲自去苦寒之地,将人带走了,并为了他,安置了其家眷不再受苦。”崔行之道:“我想去南楚,一是为帮表兄助力,二是为我们崔氏这个姓氏,再搏一搏。” 崔景程闻言点头,“那我……” 崔行之看着他,“景程,你留下吧!你与我不同叔父只你一子,我父亲却还有子嗣,我离开后,父母祖父母跟前尽孝,还有兄长弟弟们。况且,南楚将来如何,的确未知,祖父之所以不独断专行,让族中长辈们一起商议决定此事,也是赌一把而已。兴许我此去,前程似锦,也兴许我此去,一去不回,都有可能。” 崔景程沉默了,“如此危险……” “富贵险中求。”崔行之拍拍他肩膀,“我此去,兴许能改变我们崔氏日渐走的下坡路,若是不能改变,还有你们。” 崔景程点头,“也罢!那你多加小心我的暗卫,给你一部分带走。” 崔行之摇头,“祖父对我自有安排,你的人留着吧,我离开后,你身上的重担便会重许多,毕竟崔氏的根在这里。你用人的地方多的是,不必太担心我。” 崔景程叹气,“行吧!” 二人说完话,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腰间挎着一把宝剑扒拉开围着崔行之的人,挤进来,对他仰着脸说:“行之哥,我跟你走。” “言锦,你也是家中独子,,四堂叔和四堂婶同意?”崔行之问。 “他们同意,我刚刚已跑回去跟他们说了,他们说随我。”崔言锦痛快道。 崔行之默,“四堂叔与四堂婶这么快便同意?你没糊弄我?” “没有,不信你去问。”崔言锦道:“我爹说了,反正我不学无术,大不了我死外头,他跟我娘再生一个。” 崔行之:“……” 他虽然早就知道四堂叔和四堂婶不着调,养孩子跟玩似的,但也被这话也惊呆了。 他看着小堂弟,觉得他有这样的父母,真不知道该他羡慕他还是可怜他,他只能点头,“行吧,既然四堂叔和四堂婶同意,我便带上你,但是你既然跟我走,必须得听我话。” 崔言锦开心地点头,“好,我一定听你话,也听周顾表兄的话。” (本章完) 第六二一章 没忘(一更) 第二日午时,清河崔氏族里,只有十岁半的崔言锦跟崔行之走。 其他人经过一夜考虑,都觉得让子孙此去南楚太过冒险,恐怕有去无回。崔公让最有出息的孙子放弃本来的路去南楚,他们还是觉得不太明智。 想想他派了两百暗卫给周顾,这才多久,传回消息说厮杀的只剩了十多人?南楚万里之遥,信收到国公夫人手里,再传递到崔公手里,这期间已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什么都可能发生,也许周顾已丢了性命也难说。 崔公看到只一个十岁半的崔言锦,说实话,心里其实是失望的,但他也觉得众人做出的稳妥的决定也正常。毕竟南楚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 他拍拍崔行之的肩膀,“行之,你带好言锦,你们兄弟二人,进入南楚后,别太张扬,摸清形势,尽快找到你周顾表兄,一切听他的。” 崔行之点头“祖父放心。” “若是眼看着局面不好,南楚无救,你就带着言锦回来啊。”晟叔在一旁嘱咐,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若是周顾出事儿,你可别犯傻,赶紧回来。 崔行之不会拂长辈面子,答应下来,“好。” 崔公看了一眼晟叔,没说什么,对崔行之挥手,“走吧!” 崔行之拜别祖父祖母父母亲族,翻身上马。 另一旁,四堂叔与四堂婶正在跟崔言锦说话,只见四堂叔吊儿郎当地说:“小子,给你爹我争气点儿,与你堂兄,在南楚闯一番天地,也让你爹我扬眉吐气一回。” 四堂婶嗑着瓜子,“剑谱带好了吗?暗器毒药带好了吗?你小时候跟你外公学武时,就扬言长大了要行走江湖,如今放你走了,别丢你外公的脸,若是真丢了脸,可别说你是鬼煞门门主教出来的弟子。” 说完,她摸着肚皮,“你走后,我跟你爹会努力再给你生个弟弟的,甭惦记我们无人尽孝,只管好你自己的小命就行了。” 崔言锦拍着胸脯保证,“爹您放心。” 又挺起胸膛说:“娘您也放心,若是丢脸,我肯定说您是我娘,不提我外公一个字。” 四堂婶吐出瓜子皮,气的瞪眼,“提我也不行,我的脸也是脸。” 崔言锦吐舌,转头跑了。 崔行之刚坐在马背上,便瞧见小堂弟跑过来,抓了马缰绳,利落地爬上马,豪气干云地对他说:“行之哥,走了。” 崔行之默了默,点头,“走吧!” 他刚说完,小堂弟双腿一夹马腹,先冲了出去。 崔行之转头看向四堂叔与四堂婶,只见那俩人没看崔言锦,四堂婶似乎被气着了,四堂叔正搂着她哄,他无语地移开眼睛,对长辈们又拱了拱手,再不多言,纵马离开。 崔公给崔行之带了上千护卫,又将金银财帛等他这一房的家产,昨日便分好给了他一半。只不过崔行之要先去护卫周顾,轻装简行,财物等东西,随后再由镖局,送去南楚。 他还是对他外孙周顾十分相信的,相信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那么天资聪颖的一个人,自小所学的本事,足够他保命,哪怕暗卫都折了,他也不会轻易折掉。 崔行之与崔言锦离开后,晟叔才惊呼,“你将一半家业和家中所有护卫,都给行之了?” “对。”崔公点头,“总不能只让他空手一个人,去南楚那般严峻的形势下与人斗。” 晟叔不说话了,心想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觉得,这也太舍得了,万一不成呢。 “富贵险中求,晟叔,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掉的馅饼。”崔公心累,不想再说了。 晟叔叹气,“也是,哎,总感觉,还是太冒险了,我舍不得行之这孩子。” 他说着,咬牙对身边的一人吩咐:“让常胜点出两百人来,追上行之,给他送去。就说我给他的,让他收下,我这个做太叔公的,总不能眼看着他去送死,总要保命回来。” “是。”这人立即去了。 崔公露出笑意,“多谢晟叔了。” 晟叔也心累地摆手“行了,谢什么谢?你都舍了最疼爱的孙子,也是为了家族,我总不能一毛不拔,但愿他能成事,若不成事,也能平安回来。” 崔公笑道:“会的。” 崔行之与崔言锦出了城外,走出三十里,后方追来一批人,常胜带着晟叔的命令,将人交给崔行之,传达了晟叔的话。 与此同时,崔景程也派人送来了百名护卫,说交给他带走,盼他前程似锦。 崔行之眼睛微红,“多谢太叔公多谢景程。” 他的确是没料到,最反对的晟太叔公,却给了他两百人,据他所知,他家里也就养了三百护卫,而景程,也差不多,昨儿他都说不必了,他却还是给了他百名护卫。 将人收下后,崔行之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崔言锦心大地说:“行之哥,我才想起来,我爹娘一个人也没给我带走哎。” 崔行之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才发现吗?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崔言锦摸摸鼻子,“大约是我爹娘忘了吧?” 崔行之也不确定那不着调的两口子忘没忘,“无碍,我们人手够了,祖父将家里的所有护卫,都给我了,他自己身边也只留了几个人。” 提起祖父,崔行之也是不舍的,当时听到让他将所有护卫都带走,他是坚决反对的,但祖父说了,他此去,是去帮助周顾表兄,表兄身边一定紧缺人手,否则姑母不会来信求他再派些人手去帮助表兄,另外也是为崔氏谋前程,他应得的。他在家中,没什么危险,可以再培养人手,而他去南楚身边带够人手,才是当务之急。 崔言锦点点头,拍拍自己马鞍前鼓鼓的行囊,“行之哥放心,我带够了暗器毒药。” 崔行之颔首。 二人带着人日夜兼程,走出半个月后,在一处小镇,被一大批人截住,这一大批人高矮胖瘦参差不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拦住人后,其中为首一名三十岁左右样貌平常的男子对崔言锦一拱手,“可是言锦小公子?在下等人,奉门主之命,在此等候小公子,从今以后,随您生,跟您死。” 崔言锦:“……” 嚯,原来他那不靠谱的爹娘没把他忘了。 (本章完) 第六二二章 靠谱(二更) 等待崔言锦的这一批人,有五百多,崔言锦合理怀疑,外公将整个鬼煞门的人都给他了。 他抱着马脖子十分痛快地说:“从今以后,你们跟着我,我定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这话十分大言不惭,豪气干云。 为首之人叫陈三,他哈哈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相信小公子。” 崔言锦十分开心,对一旁道:“行之哥,我娘还是挺靠谱的。” 崔行之也觉得,看来四堂叔和四堂婶还是挺靠谱的,毕竟亲生儿子,怎么能不给他一个人手?但他也想没到,四堂婶竟然去信回娘家要了整个鬼煞门的人给小堂弟所用。 这些鬼煞门的人,可比培养的暗卫得用多了,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 他笑道:“四堂婶还是疼你的。” “毕竟亲娘嘛。”崔言锦嘿嘿一笑,对众人道:“这是我堂兄,崔行之。” “行之公子。”陈三带着众人见礼,“多谢您照顾言锦公子,以后还请行之公子多多关照。” 崔行之点头,拱手,“好说,辛苦诸位了。” 众人寒暄一番后,继续启程。 崔行之发现,除了陈三外,其余人都隐了行迹,缀去了身后。 又走十日,来到南楚边境,暗卫打探情况,回来后禀告崔行之,“公子,有二十万大梁兵马,守在边境,是护国公府二公子周深和三公子周澈统兵。” 崔行之点头。 崔言锦在一旁说:“行之哥,要去拜见吗?” 崔行之摇头,“不必了,我们先进南楚,表哥身边急需人手,就不耽搁时间了。大梁陈兵二十万在南楚边境,必有用意。派人打个招呼,直接走就是了。” “行。”崔言锦点头。 于是,一行人进了南楚。 周深与周澈也得到了崔家的两位公子带着人进南楚的消息,护卫禀告后,二人对看一眼。 周澈问:“哪两位公子?” “崔行之、崔言锦。” 周澈吸了一口气,“崔行之?他不远万里,进南楚,为什么?” 周深揣测,“兴许是四弟向崔公求救了,故而崔公又派了人进南楚救他?” 他们都知道,大伯母为了四弟,找崔家要了两百暗卫随扈。 这时,又有人来禀告,说崔家的行之公子递了话,说他与言锦公子是去南楚投靠四公子,因四公子身边缺助力,故而他们赶路急,早些去相助他,就不特意前来拜见了。 周琛一听果然。 周澈立即道:“这事儿怪祖父大哥提过,说祖父给四弟的人手少,恐怕不够用,让祖父再派些人手给他,可祖父却摇头,说护国公府的规矩不可破。” 他叹了口气,“四弟离开京城时,我私下给他人手,他不收。我是庶出,本就不该与兄弟们一般。” 周深道:“大哥与我也给了,他也一样不收。”,顿了顿,又道:“三弟,你别这样想,在我们护国公府,你与我们是一样的,你已经记在婶母名下了。” 他也叹了口气,“也不怪祖父,咱们护国公府不及崔氏底蕴深厚,这么多年,国公府虽然赫赫威名,所有人都觉得护国公府该是家大业大,但殊不知,陛下这些年克扣军饷,而退伍下来的将士,护国公府还要时常接济,即便有金山银山,也是不够的。我们每个人能养的护卫人手,也是有数的。不像清河崔氏,祖业族业庞大,是真的有金山银山,数百年累积,培养人手供族中有出息的子弟使用,比我们护国公府,要宽裕的多,可供调配。” “是我错了,祖父也不易,我不该妄议祖父。”周澈立即道。 周深拍拍他肩膀,“崔公竟然派出了崔行之,可真是舍得。” 周澈点头,“是啊,竟然是崔行之,可惜,他赶路太急,否则一定仔细问问他得了四弟什么消息。咱们守在这里这么久,没得到丝毫四弟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情况如何。” “四弟吉人自有天相,自然能逢凶化吉。”周深道。 “我也想进南楚帮四弟。”周澈叹气,“可是军令如山,太子殿下让我们守在这里,便只能守在这里,不能动。” 周深点头,“希望别用上我们,否则,南楚内的情况该何等危急。” 周澈想想也是。 兄弟二人按捺住性子,三日后,没想到又来了一批护国公府的暗卫,也只是打了一声招呼,便悄无声息地进了南楚。 周深与周澈都惊了,脸色都变了,周澈道:“可见南楚的形势十分严峻,否则祖父不会破了规矩。” 祖父派了五百暗卫,这应该是护国公府内,所有的暗卫了吧? “一定是十分严重四弟怕是十分危险。”周深坐不住了,“王女带了三十万兵马,四弟身边虽然人手不多,但算上崔公给的,加起来也有数百,怎么还会十分危险呢?” “二哥,我们也派人去南楚打探一番情况吧?不能干等着,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虽然不能离开,但也可以派暗卫去。”周澈道。 周深点头,“也好。” 于是,二人一起点了上百暗卫,也派去了南楚。 周顾并不知道他娘与他祖父他外公在得知南楚形势十分严峻后,都纷纷焦急,为他派了人进南楚相助他。 他身边的确不剩多少人手了,进南楚时,带了数百人,如今的确仅剩下了几十人。还都是一个个重伤未愈,跟他一样命大的,在万仞山活下来的。 如今,他与苏容等人正听有人急报,说大魏太子元照,带兵八十万,已在南宫峥的带领下,杀了个回马枪,向七环山而来。 苏容的脸都变了,八十万,而她如今还没与张茂、江逐等人汇和,手里也只有十几万兵马。这八十万只要来了,能踩死她十个。 她当即果断道:“撤!” “对,速撤。”周顾也道。 谢远颔首,“的确,只能撤。” 于是,众人拔营,速速往回撤,沿着张茂、江逐等人追来的方向撤,以求赶紧与三十万兵马汇和。 (本章完) 第六二三章 围魏救赵(一更) 大魏太子元照的兵马来的实在太快,以至于苏容还没能等到张茂、江逐带兵汇和。她心里骂了一声娘,带着十几万兵马速速往回撤。 哪怕防线丢了故土丢了,这时候也不能硬抗。 八十万大军,是什么概念,苏容想想就觉得腮帮子被她咬的生疼,别说这八十万大军进犯南楚,就是进犯大梁,也足够燕回声喝一壶。 引路的人是南宫峥,他对南楚实在太过了解,也与周顾、苏容打了照面交道,更能推测出他们的撤退路线,所以,八十万大军紧追不舍,咬的紧。 行出百里,苏容终于碰上了带着三十万士兵在一片矮坡上修整的张茂、江逐、宁泽等人。 宁泽正蹲在地上画圈圈,眼见前方兵马来,为首一人正是苏容,他眼睛一亮,大喊,“王女!” 苏容来不及多说什么,立即道:“快,拔营,随我一起撤退,撤到黑崖关,大魏太子元照带兵八十万,南宫峥引路,人就在身后几十里。” “什么?”宁泽一个高蹦了起来。 苏容点头,“快点儿吧!” 宁泽又惊又懵,慌忙大喊,“快,王女有令,拔营,快撤!” 三十万兵马,已修整了一日。如今听闻大魏八十万兵马来犯,大魏太子元照亲自带兵,而他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是该撤。 三十万兵马拔营迅速,但也耽搁了一些时候,待队伍急速撤退走上,江逐、张茂、宁泽等人才聚到苏容身边。 张茂道:“我等一直带着三十万兵马赶路,直到得到王女与南宫峥讲和换人,南宫峥带着兵马撤退的消息,才觉得不必急了,本着让士兵们休息一日,毕竟一直赶路士兵们人困马乏,才多在这里停留了一日。没想到,南宫峥怎么带着大魏太子卷土重来了?” 苏容回答他,“南宫峥撤退时,大概是不知道大魏太子元照会亲自带着五十万兵马来攻打南楚,他以为没有援军,若真与我打起来,拿南宫家的至亲族人祭旗不说,也不一定能杀了我,讨得好处,所以,他权衡利弊后,撤兵了。但大约是他撤兵到边境,没想到正遇上元照带兵来,自然是听从元照的,卷土重来了。” “原来如此,八十万兵马……”张茂道:“兵力还是太过悬殊了。即便我们退到黑崖关,能抵抗得住大魏的八十万兵马吗?” “够呛,所以,我已飞鹰传书,请大梁备在南楚边境的二十万兵马了。”苏容道:“七十万对八十万,还是有些胜算的。但在此之前,我们要在黑崖关撑住了。最少撑半个月。” 毕竟,从南楚边境到黑崖关,日夜兼程,也得半个月的路程。 张茂点头。 宁泽在一旁一直没插话此时挠着头说:“王女,是我们赶路太慢了,若是早到,能留下南宫峥就好了。” “你们已尽力了,大梁士兵初次进入南楚,山林茂密,又阴又冷的寒冽气候,士兵们不适应很正常。”苏容并不觉得,“能救我谢伯伯,放走南宫峥又如何?” 她心中比谁都清楚,杀了南宫家一族人,谢远必死,留下南宫峥,谢远也必死。她不要他死,将来还要他教导她的孩子呢。 宁泽放下手,恨恨道:“大魏真是狼子野心,贼心不死,偏偏咱们兵力少,又不能痛快打回去。” “总能痛快打回去的。”苏容牙齿顶着腮帮子,想着若是她此时让燕回声发兵攻打大魏呢?来个围魏救赵?是不是比让燕回声单独救援南楚要更得利? 她想到这里立即问宁泽,“你说,我给太子殿下飞鹰传书,让大梁趁机全力攻打大魏,如何?” “啊?”宁泽一惊,指指自己,“王女,您、您问我啊?” “对,问你。” 宁泽也不知道啊,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废物,在这么多聪明人跟前,他可是排不上号的,虽然经过这几个月,人人都夸他有潜力,他也觉得自己有长进,但这等大事儿,他可不敢随意出主意啊。 他怯懦道:“那个,您还是问问聪明人吧?” 苏容瞅着他,没说话。 宁泽被苏容盯的头皮发麻,混沌的脑子快速运转,半天后说:“大魏来攻打南楚,大魏太子元照亲自带兵八十万,这么庞大的数字,那么大魏还剩多少兵马?顶多再有二三十,一个大魏养兵百万,已是难得的,难道大魏还能有八十万兵马吗?不能了吧?所以、所以我觉得,您说让大梁太子兴兵大魏,也、也是可行的……” “这不是会说吗?”苏容收回视线,“说的不错,大魏顶多还有三四十万兵马。一百二十万兵马,是大魏能够养兵的极致了。” 她当即命凤凌抱来飞鹰,在马上快速提笔,刷刷几笔后,将简短的信笺绑在飞鹰腿上,放飞了出去。 宁泽都惊呆了,“王、王女,您、您不用跟别人商议了吗?就、就这么做决定了吗?” “不是跟你商议了吗?”苏容道。 宁泽:“……” 他以为自己说完,也就只是说完而已,哪里知道王女听完他的话,压根不问别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 这么大的事儿啊。 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王女,这行吗?” “怎么不行?”苏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萎缩什么?支棱起来,你一个人,也是能独当一面的,连你都觉得可行,别人更觉得可行。为主者,为将者,最忌犹犹豫豫前思后想优柔寡断,我能有如此决断,你该高兴。” 宁泽连忙坐直身子,大声说:“是!” 跟在一旁的张茂、江逐全程目睹这个过程,苏容没问到他们,他们也没说话,心中却同时都承认,王女说的对,如今南楚情况危急,形势严峻,大魏太子带兵八十万来势汹汹,大魏强攻,王女带兵若是硬扛,有大梁做后盾自然是能扛过去的,但是却不及让大梁趁机出兵对付大魏,围魏救赵,让大魏太子后院着火,看大魏太子还能不能专心对付南楚,撤不撤兵回救大魏。 的确问宁泽一个就够了。 (本章完) 第六二四章 计策(二更) 宁泽的小心脏受到了洗礼与震撼,将他整个人震的七荤八素,好半晌才消化了苏容与他两个人就决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儿的成就感。 他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想起来了,“王女,秦若兄呢?” 苏容道:“他与夜相府的大公子一起,护送我父王与夜相回王都了。” 宁泽“哦”了一声,“怪不得没看到他。” 他又私下看,“周顾兄与张运兄呢?” “在后面的马车里。”苏容道:“他们伤势太重,还没养好,不能骑马。” 宁泽点头,落后几步,等着后面的马车走上前,他敲车门,“周顾兄,张运兄。” 周顾挑开车帘,探出头,看着宁泽,“怎么了?” 宁泽想说“想你们了。”,但这俩人一个是王女的王夫,一个是智多近妖的张运,他话到嘴边,没敢说,便道:“方才听王女说你们连马都不能骑了,我就想看看你们。毕竟多日不见了。” 周顾道:“没那么严重的走不了路,是她非要我们坐马车,其实骑马也能行的。” “还是别了吧!你们好好坐车吧!这马车也挺快,比士兵们的脚程要快。”宁泽道。 周顾点头。 张运本来在研究南楚的地形图,此时放下地形图,从一侧也探出头看宁泽,对他问:“我大哥呢?” “在,他也来了。”宁泽拽着马缰绳让开车窗前,将位置让给张茂。 张茂走过来,喊了一声“周顾兄”,又喊了一声“三弟”,然后松了一口气,“我们都听闻了,为了护着王上,你们几乎九死一生,如今能平安,实乃大幸。” 周顾颔首,“我们的确是命大。” 张运问:“大哥,我离开时,交待你的,将冀北将军府的大半财产,都转移到南楚,先供给军饷,事情处理的如何?” 张茂立即道:“我前几日得到消息,已转移的差不多了,目前备的军饷,够五十万兵马吃用两个月,毕竟是冬天,粮草军饷难筹备。而以前冀北将军府备的军饷,早已在归顺朝廷时,上缴了,如今这些,是从后来你拢到手中那些暗产里,仓促急备的。” “两个月暂时也够用了,让他们继续筹备。”张运道。 张茂点头,“我也是这样吩咐的,放心吧!” 兄弟二人一起投靠苏容,没了隔阂后,也不再互相防备使绊子,而是携手一致,同舟共济。 江逐凑过来打招呼,“周顾兄,张运兄。” 周顾问:“你们要不要上马车里来说?” 江逐虽然很想知道周顾与张运身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儿,但还是摇头,“等到了黑崖关,再叙旧,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这马车坐你们两个人,可以走的快,再多我们三个人,可就走不快了。” 周顾想想也是,便作罢。 走出一段路后,苏容想起她的师姐沈怡,立马去了沈怡的马车前。 沈怡听到有人敲车窗,挑开帘子,便看到了车外骑在马上的苏容,对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道:“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苏容摇头,“哪能呢。” 自然不会告诉她,差点儿真忘了她没想起来,谁让后面有元照与南宫峥带的八十万追兵呢。 沈怡轻哼一声,“上车来说?” 苏容点头,跳下马,直接钻进了沈怡的马车里。 沈怡嫉妒地看着她多日风吹日晒仍旧白皙娇嫩如一朵花一般的小脸,伸手捏她脸“你这身肉皮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有良心?瞧瞧这脸嫩的,南楚的凌冽寒风,也没能将你的脸给吹皱了。” 苏容也反手捏回去,不吃亏地说:“师姐,你也很有良心嘛,这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的,你又怀着我外甥,没折腾瘦了,反而胖了一圈,这皮肤也是滑手的很。” 沈怡打开她的手,笑骂,“我整日坐在马车里,不跟你一样打打杀杀的,累瘦什么?还别说,你这外甥,倒是个会疼人的,半点儿不闹腾,乖的很。给我省心,也是给你省心了。” “那倒是。”苏容手贱地摸摸她肚皮,“才短短时间不见,这肚皮都圆了一圈,跟吹气球似的。” 沈怡挺了挺肚皮,“后面八十万追兵,你还挺有心情,爱摸就多摸摸给你摸个够。” 苏容又不客气地摸了摸,才撤回手,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可苦了我外甥了。若是早知道,就该传信让你提前带着人去王都。我父王与夜相回王都了,倒不必受这急行军颠簸折腾之苦了。” “无碍,老娘现在骑着马都能拎刀杀人。”沈怡哼道:“我可不是弱女子。” “行吧,师姐最厉害。”苏容笑问:“你的金针在路上可有补给了?允我些用呗。” “喏,多的是,不止你的,凤凌的我也让人弄了,知道你们用完了,没功夫补上。”沈怡伸手拽出一个大铁匣子给苏容。 苏容打开一看,好家伙,怕是有十几斤,的确够使了。 她不客气地用袖子兜了上千根,又挑开车帘喊凤凌,将匣子递给他。 凤凌瞧见,眼睛一亮,立即用袖子一搂,收走了一半,然后笑着对沈怡道谢,“多谢师姐。” 沈怡看着他,“你折腾这么久,倒是还精神抖擞活泼又讨喜。” 凤凌嘻嘻笑“我必不能丢我姐的脸。” 车帘落下,苏容将匣子递回给沈怡,对她说:“我已传信给太子殿下,大梁趁机攻打大魏,至于元照这八十万兵马,只我们自己来对付了。” 沈怡顿时坐直身子,“最快飞鹰传书,从南楚到大梁,怕是也要飞上十日夜,太子接到书信后,最快也要三日筹备军饷,对大魏出兵,最快也要再半个月后在边城开打。这么一来,少说要一个月。我们这五十万兵马,能撑得住吗?” “早先让太子在南楚边境备了二十万兵马,这二十万兵马,先调派南楚助我,先与元照的八十万兵马打着,然后,估算差不多时候,再让这二十万兵马离开,去大梁与大魏边境,让大梁杀大魏一个措手不及。”苏容道。 沈怡点头,“这倒是好计策,就这么办。” (本章完) 第六二五章 强兵(一更) 苏容选的黑崖关,距离七环山两百五十里。 她带的大批人马在前面赶,元照同样带了大批人马在后面追,你追我赶了一日夜,苏容带着五十万兵马到了黑崖关。 此时,距离身后元照带的追兵,还剩十里。 进了黑崖关的城门,苏容命十万兵马镇守关口,其余人在城内休整听后调遣,然后她开始布置城内防线。 周顾与张运由人扶着下了马车,张运递给苏容一张纸,“王女,这是我与周兄、归雪兄在马车上研究的,关于黑崖关的布防图。” 苏容接过来,看也不看,递给一旁的凤凌,“就用这个布防图速去布置。” 凤凌应是,立即去了。 苏容回身对沈怡道:“师姐,我让人送你去王都,你就不要在黑崖关继续停留了。你如今不适合跟着我一起打仗。” 沈怡挺着肚子摇头,“怎么就不能?你别小瞧我,我不走。” 苏容看着她,“你走。” “不走,别废话了。”沈怡没好气,“我累着呢,先找个地方让我睡觉。” 苏容无奈,吩咐人送沈怡去安置。 五十万兵马,用了半个时辰,快速地做好了黑崖关的布防。 黑崖关占据天险,雄关要塞,也是元照带兵通往南楚王都的必经之道,若想夺王都,必先拿下黑崖关。 五十万兵马,再加上黑崖关的天险要塞以及布防,对付八十万大魏兵马,并不是螳臂当车。 “都休息吧!今日元照不见得会攻城。”周顾道。 谢远点头,“你追我赶这么久,咱们的士兵累,大魏的士兵也一样累,尤其是元照的兵马,更是从大魏出来想必一直未曾停歇。” 夜归雪道:“王女与先生、周顾兄、张运兄你们都去休息,我带着人守着。” “那怎么行?”苏容没忘记夜归雪也是一直以来边打仗边赶路边养伤,如今伤势虽然瞧着好了,但也难免劳累过度落下病根,她反对道:“你们都去,我不累,我在师姐的车上睡了一觉,我来守着。” “咳咳,王女,那个,你们都别争了,我与张茂兄和江逐兄三人一起守着,我们这一路,只走路了,没仗可打,我们三人才是真不累。”宁泽凑过来,“你们都去休息,您放心,我们三人一定将城守好了,一旦元照发起进攻,我们立刻派人喊你们。” 苏容觉得也对,争什么,她点头,痛快道:“那行,就交给你们三人了。” 宁泽顿时又觉得受到了王女的器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城门守好。 张茂与江逐也齐齐点头。 众人都没意见,不再争执,将城门交给三人,纷纷入了内城。 众人离开后,宁泽拉着张茂和江逐往城墙的城门楼上走,“走,咱们站上去,瞧瞧那大魏太子元照,长什么样儿?听说他容貌昳丽雌雄莫辨,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上去城门楼,也不见得能看得清。”张茂道。 “若是不攻城,大魏太子元照怕是连面都不会露。”江逐又道。 “那也看看。”宁泽秉持着站得高望得远,“让我看看八十万兵马的阵势。” 三人一起上了城楼,果然见远方烟尘滚滚,黑压压的大军,铁骑兵器铠甲,加在一起的重量,将大地都震的不停震颤。 宁泽吸了一口气,“大魏的兵马,瞧着就膘肥体壮。” “大魏多年来,野心不死,大魏历代君主,都主张富国强兵,扩土封疆,想要一统天下。”张茂道:“大魏的兵力,比大梁的兵力强,无可厚非。” “是啊,大梁当今陛下,自以为签订三十年不犯境条约,便可安枕无忧了。容不下自己的太子有能力有大才,容不下护国公府手中有兵权,一味地巩固皇权,多疑猜忌,于政事上虽然不怠,但也只是勉强安稳国土,平衡朝局。”江逐道:“也多亏太子能忍能让立得住,从没让大梁陛下寻出理由废太子,也多亏护国公府低调行事,能屈能伸,保住手中的兵权,没有旁落他人,才使得如今,等到陛下对太子放权,太子坐稳位置,大梁没有成为一盘散沙,否则绝不是大魏对手。” “我父亲养的这些兵马,倒不比大魏的兵马次,若非我与三弟投靠王女,父亲这些兵马,便是插入大梁心脏的利剑,让大魏得逞了。”张茂提起张平,语气平平,“王女找大梁借的这些兵,都是昔日冀北将军府的兵,放心吧,算是能打的。除了兵力悬殊,盔甲铁骑兵器无一残次。” 宁泽闻言重重地拍了拍张茂肩膀,“张茂兄,你这话我爱听,没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即便兵力悬殊,我们也一定能守住黑崖关的。” 张茂点头。 江逐道:“是必须要守住黑崖关南楚属国,本就是小国,关卡要塞不多,唯有两道天险,一道是七环山,一道便是这黑崖关了。七环山被大魏八十万兵马势如破竹冲破,王女兵力少,没法与之硬抗,只能撤退,如今这黑崖关,已是最后一道屏障,一旦破了,那么,大魏兵马便能长驱直入王都,王都失守,再想夺回来,可就难了。” 宁泽咬牙,“一定能守住。” 三人说话间,大魏兵马已来到黑崖关下,黑压压的兵马,虽数量庞大,但阵型队形分毫不乱,整齐划一。 雷云般的气势让镇守在黑崖关城墙上驻守的士兵们心里都齐齐震三震。 宁泽拿出千里镜,向下探望,只见大魏旗帜招展,太子元照的“照”字异常醒目,元照没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队伍中间一辆辇车,周围护卫林立。 有一名少年,容貌出众,骑马立在车前,望着黑崖关城墙方向,似在与车中人说着什么。 须臾,车中伸出一只手,挑开车帘,车里一人探头向黑崖关城楼望来,那人面若冠玉,的确端的是昳丽的好容貌。 “果然所言不虚。”宁泽唏嘘。 “给我看看。”江逐拿过千里镜,看了两眼,递给一旁的张茂,说:“车中人是大魏太子元照,立在他车前与他说话的少年,应该就是南宫峥了。” (本章完) 第六二六章 备战(二更) 南宫峥引路,元照带着八十万兵马一路紧追,也没能在苏容的兵马进入黑崖关前,将之追上。 元照心里倒不觉得意外,若是苏容能这么容易就被他追到,那她也不配南楚王女的身份,更不配关于她的等等厉害传言。 南宫峥脸色不好,“太子殿下,是趁着黑崖关里面的布防布置得匆忙恐有疏漏立刻攻城,还是休整一番,再制定攻城战略?” 元照望着城墙上,隐约看到几个人影,他问:“立在城墙上的那几个人是谁?可有王女?” 南宫峥也看不甚清,叫人拿来千里镜,他先看了一眼,不认识,又递给元照,“在下不认识,想必是王女的手下。” 元照接过千里镜,看了片刻,眯起眼睛说:“看来南宫引将你教导的只目视南楚一片土地,却没认真认识天下英才。那三人都不是无名之辈,他们均来自大梁。若本王没看错,一个是曾经冀北将军府的嫡长子张茂,一个是大梁十八寨十寨主江逐,一个是南平侯府二公子宁泽。” 南宫峥愣住,这三个人的名字他都听说过,但的确不认识,虽然元照说他祖父没教他认识南楚之外的人,其实是不对的,教了的,只不过,他祖父觉得他还小,有些事情不必太急,也是他祖父太自傲了,没想到南宫家会短短时间在对上苏容后一败涂地,以至于他没见过这三人的画像,故而不认识。 “张茂在十八寨栽在了苏容与周顾的手里,后来被俘虏,走投无路,投靠了苏容。由此可见,张平失败,也有他失败的道理,首先他教子就失败,被亲生儿子背刺背叛,一个嫡子,一个庶子,着实可悲又可笑,是他失败的关键。而十寨主江逐,在十八寨十八个寨主当中,他最厉害的地方不是他真有本事,而是在于他比别人会审时度势,而且也会隐藏锋芒,是个极聪明的人。至于南平侯府二公子宁泽,这个人纯属是运气好,在大梁京城卷入大皇子争储案子里,半死不活地被苏容借由送回南平侯府的名义,实则目的是制止南平侯和十八寨勾连牵扯,却没想到,到了南平,遇上冀北将军府张平兵袭南平,而他稀里糊涂就投靠了苏容,把一个蠢人给救活了,成了半个聪明人,不得不说,苏容擅于用人,连本王都要钦佩她了。” 南宫峥看着城墙上的人影,“太子殿下对大梁的人才,着实了解,在下的确不及,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元照笑了一下,“本王想要天下,自然要了若指掌,可惜,苏容成长的太快了。一年前,她还是大梁江州府江宁郡区区一个小庶女,本王还不知她是谁,实在是庶女千千万,江宁郡弹丸之地,实在是太小了,不能入本王的眼,故而便不知,那里藏了个珍敏郡主与南楚王的女儿,以至于错过了杀她的时机。” 他说完,看着南宫峥,“你南宫家王后杀了她五年,你祖父与家里却生生不知此事?也着实可笑。” 南宫峥道:“祖父的确不知,这些年一直在打压夜相府,而姑姑行事隐秘,又刻意瞒着不让祖父知道。当祖父得知时,勃然大怒,气的想杀姑姑,派了无数人手,却已晚了,王女身边暗卫厉害,她本身也武艺极高,没能杀了她。” “看来南宫昕不是脑子蠢,能瞒了你祖父的人,不是蠢人,她只不过是可笑地爱惨了南楚王?想给他留一个血脉来坐王位?”元照挑眉。 南宫峥摇头,“这便不得而知了,我没问过姑姑。” 元照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将千里镜放下,对南宫峥道:“休整吧!短短时间,黑崖关布防严密,军令即行,如此速度,即便现在攻城,也讨不得好。毕竟我们的兵马同样人困马乏,不宜作战。” 南宫峥颔首,“太子殿下说的是。” 于是,元照下令,八十万在黑崖关下安营扎寨休整。 “果然没攻城。”宁泽道。 张茂松了一口气,“虽然大魏太子没下令攻城,但我们的防守也不能松懈,一定要让所有守卫打起精神,时刻警醒。” 宁泽点头,“那是肯定的。” 三人下了城墙,虽然大魏没攻城,但三人也不敢走,派人去给苏容传话后,三人又商讨了一番,找了个地方,轮番休息。 在南宫家没败走南楚之前,黑崖关本是南楚王的人、南宫家的人、夜相府的人一起把控的地盘,自从南宫家败走南宫族人撤出南楚,黑崖关便只剩南楚王与夜相府的人了。 所以,苏容入驻黑崖关十分顺利,踏入黑崖关后,便迅速地接管了黑崖关所有事务。 宁泽说的除了他们三人看守城门,让所有人都去休息,其实是不可能的。众人进了总兵衙门后,无人前去休息,夜归雪叫来城守,了解黑崖关如今的一众事务,以及城内的可还有南宫家的残余势力以及内奸,以及还有多少粮仓等等。 而苏容与谢远、周顾、张运几人围在一起,研究作战策略。 只一味地守,诚如苏容所说,最多坚持半个月,还是要酌情主动进攻的,但要怎么进攻,得好好地根据自己这边的优势,制定可行的兵法方案。 而凤凌带着人严密布置排查各处的布防,更是歇不上。 章大夫带着一众军医也没闲着,要打打仗了打仗最缺什么?当然是药材了,所以,匆匆忙忙挖掘收集城中的所有草药,以备战时之需。 口口声声跟苏容说不走,要去睡觉的沈怡也没真睡觉,她带了几个人,跟在章大夫等人的屁股后面寻找毒药,制成毒粉,扶着腰忙的也是脚不沾地。 她虽没亲自上过战场打过仗,这一路上一直跟着大批人马,也没经历战争,但却知道,毒粉这东西,管用得很,一旦刮了什么风,把毒粉一撒,那也是能一倒一大片的武器。 宝贝们,月票加加油呀 (本章完) 第六二七章 攻城(一更) 黑崖关内,所有人为了备战忙的热火朝天,黑崖关外,大魏太子元照也没闲着,同样带着人制定作战策略。 太子元照自小得大魏皇帝宠爱信任栽培,行事无所顾忌,广纳贤才,所以,手下同样能人辈出。 他因为从没被人束缚大魏皇帝不怕太子有本事,也不怕接他班的人威胁他皇权,所以,他这些年从小到大收纳的能人,其实算起来,要比大梁太子燕回声身边的能人多。 不止是有大才的学子智囊星,还有投靠的江湖侠客剑客,元照都海纳百川。 针对大梁冀北平西将军张平谋反一事一系列的谋划失手后,元照撤兵撤的极其不甘心,所以,这一回来攻打南楚,元照是带全了身边所有智囊和有本事的全班人马。 有大魏第一悍将贺兰决,有大魏第一谋士吕近,有大魏第一侠客任越,有大魏第一毒医罗厌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这罗厌是一名女子,十几岁的小姑娘,据说三岁学用毒,小小年纪,心狠手辣,出自毒医门,,一年前,学成出师之日,毒死了自己的师傅,继承了毒医门,以整个毒医门做嫁妆,登太子元照的宫门自荐求娶,当时震惊了整个大魏朝野上下,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元照不会应,毕竟大魏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不可能是一个江湖女子,却不成想,太子元照给罗厌出了一道题,说十日内,罗厌若是能成功地给他下毒,他便应了娶他做太子妃。 元照这人,即便从小受大魏皇帝宠爱宠信,却也没将他宠坏,他反而十分争气,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心智非同常人,任何阴谋诡计与谋杀暗害,在他这里,都伤害不了他。从小到大他的那些兄弟们想杀他的人不是没有,但从没有人能成功。 所以,元照此题一出,所有人都觉得罗厌没戏。 但不成想,在太子以及身边所有人千防万防下,只用了三日,罗厌神不知鬼不觉,让元照中了毒。 当罗厌拿着解药笑吟吟上门,元照据说沉默许久,应允了婚事儿,并且请皇帝下旨,昭告大魏,立毒医门罗厌为他的太子妃。 大魏皇帝虽然不太满意这个儿媳妇儿,但也觉得人家是真有本事,倒也当得太子妃的身份,就是他有些担心,生怕将来太子立侧妃良娣侍妾什么的,人刚进门,便被罗厌给下手毒死。 元照倒也不觉得这是多大难题,只说君子一诺,价值万金,即便将来她对他的后院下手,他也只能认了。大不了,他就不娶什么侧妃良娣侍妾了呗。 大魏皇帝据说当时十分无言,沉默地下了赐婚圣旨。 当时的赐婚圣旨下达,很是被人们议论纷纷了一阵子,也传到了大梁与南楚,只不过后来这罗厌没生什么事儿,得了太子妃的身份后,便又回了毒医门,闭门研究毒药医术去了,没闹什么幺蛾子,以至于刮了一阵的风就散了,让人几乎快忘了大魏太子还有这么一位准太子妃。 如今元照要夺下南楚,便派人去毒医门将人请出来相助,罗厌二话不说,带着整个毒医门的人,便跟着元照来了。 她来之前,自然带了无数医毒高手和毒药毒虫。 罗厌天生就自信,听着太子元照与众人商议作战策略,她在一边听着也不吭声,直到所有人都讨论完了,元照目光转向她,问她可有什么意见时,她张口说:“我今夜就可以偷偷潜进黑崖关,将苏容给你毒死。” 元照失笑,“她若是这么容易死,本王也不必费这么大的力气亲自带兵来南楚了。苏容本身就擅医术药理,本王不许你轻举妄动,你就跟在本王身边,本王说动手,你才可以动手。” 罗厌皱眉,有些不高兴,“我刚听了半天,你们制定的策略里,压根就没我什么事儿。那你叫我来帮你什么?” “不,你有很大用处,能帮本王很大的忙,但是你不能急,你要听本王的。”元照拍拍她肩膀,“本王从不做无用功。” “好吧。”罗厌点头算是被元照安抚下来。 元照命八十万兵马,休整一日,第二日清早,便开启了对黑崖关的攻势。 张茂、江逐、宁泽三人轮流守了一夜,夜里大魏兵马没有进攻,天明十分,三人围在一起,一人手里一个肉包子,正吃的香,便听到城门楼上有人高喊,“大魏攻城了!” 三人立即三两下吞了手里的肉包子,连忙跑上城墙,这一看,果然大魏攻城了,攻势凶猛,江逐立即吩咐人,“快去禀报王女,大魏攻城了。” 三人火速拿了兵器,与士兵们一起抵挡大魏的攻势。 城内,苏容等人忙了半夜,后半夜都抓紧时间睡眠,睡了两个时辰后,天还没亮,苏容便已起来,将凤凌替换下来,让他去休息,亲自带着人巡城布置。 当听到攻城的动静,苏容立即纵马来到城门。 她登上城墙后,见大魏攻势果然勇猛,大魏架了云梯,被南楚的士兵泼了油给点着了,大魏丝毫不惧,仗着人多势众,架了人梯,另有弓弩手,用特制的弩箭,一排排,射向城墙上守城的南楚士兵,南楚这边守城的士兵也有弓弩手,但弓箭射程却不及大魏的远,边用盾牌抵挡边对射,一时间十分被动,而大魏的不少人借着人梯,已上了城墙,同时,攻城木不停地撞城门,咣咣咣,咚咚咚,一声声震天响。 张茂、江逐、宁泽三人调派人手,与人厮杀,一时间手忙脚乱,损伤惨重,大魏的这般攻势,也让三人震惊,甚至三人几乎都有些怀疑,大魏这般凶猛的攻城,弩箭这般厉害,他们真的能抵挡半个月吗? 直到苏容来到城墙上,眼看这个形势,她目光发冷,袖中甩出金针,如雪花一般,只见点点星芒,所到之处,大魏士兵一片片倒下,才让三人顿时打住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想法,齐齐心神一凛专心厮杀。 (本章完) 第六二八章 杀器(二更) 苏容扭转了局势后,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枚箭羽,与南楚士兵手里的箭羽对比,再与她从大梁带来的士兵手里的箭羽对比,这一对比,发现大魏的箭羽分量要更轻一些,看着要更尖锐纤细一些,但韧劲极强,故而射程远。 她想着,大魏士兵手里的弓弩,想必也是极其轻便轻巧的弓弩,要比大梁与南楚的弓弩都要先进厉害一些。 看来,这些年大魏的确不是什么也没做,一直在改进军事兵器,富国强兵。 夜归雪较苏容来的慢一步,他踏上城墙后,苏容已扭转了局势,他见苏容拿着一只箭羽在研究,他立即走到她身边,“王女,这里危险,您退后,去后方指挥就好,这里我来。” 苏容抬眼看夜归雪,“说什么呢?我不怕危险。大魏的攻城虽猛,元照有八十万兵马,我有五十万兵马,若他只这样攻的话,半个月都拿不下黑崖关,所以,我在想,元照不会只硬攻。” 她将大魏的箭羽递给夜归雪,“你看这个,大魏既然将弓弩和箭羽都改进了,别的兵器呢?会不会也改进了?” 夜归雪接过箭羽,闻言顿时神色凝重,“难说。” “距离大魏与大梁签订合约已十六七年,这么多年,若是大魏一直在研究改进兵器,且隐瞒得极好,那么,绝不单单只针对弓弩,怕是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苏容道。 夜归雪颔首,“因南宫家与大魏勾结夜相府在大魏也暗中埋了暗桩,但暗桩插不进去大魏的军器监,所以并未传回关于大魏兵器改进的消息。” “很正常,若是轻易被人查探,大魏也不会如此国富兵强了。”苏容觉得她一直虽然从不低估大魏,但恐怕还是低估了。 果然,她话落,大魏见局势逆转,干脆换了攻城炮开始攻城,一共六架攻城炮,轰隆隆的声音一出,黑崖关城墙上都感觉天摇地动。 苏容脸色瞬间变了。 夜归雪脸色也大变。 二人对看一眼,齐齐上前,便看到类似攻城车的装置上,夹了一个大炮筒,有十多个大魏士兵在后面推着,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摇动铁锁,里面便会打出一个火光冲天的火球,然后城门便会被炸的轰隆隆作响,摇摇欲晃。 “这东西必须立马毁了。”夜归雪立即说。 苏容点头,“是要毁了,否则再坚固的玄铁城门,巨石城墙,也抵不住这样的攻击。” 这炮筒打出一发,要停顿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攻城车笨拙,攻城车上装置的攻城炮也不算太灵便,但这样新鲜的军事大杀器,即便有些笨拙不灵便,却足以让人惊骇恐慌。 除了大魏,南楚与大梁可都没有这样的东西。 而在此之前,大梁与南楚,没得到丝毫的风声。 苏容想早先在大梁与大魏边境,元照竟然撤兵了,那时他是觉得拿出来这东西不适时机吗?如今倒是给她在南楚用上了。 苏容咬着牙,对夜归雪说:“你负责待在城墙上调度,我带着人打开城门,杀出去。” “万万不可!”夜归雪一惊:“不说双方兵力悬殊就是这攻城炮,一旦被它打到,你也见到了,血肉横飞,实在太危险了。要去也该是我去。” 苏容抬手制止他,“士兵们抵不住,你先带着人抵挡一阵,我下去后也不会立即杀出去,我会准备一番,带着暗卫,再杀出去,必须毁了这些攻城炮,否则,我们别说撑半个月三日都撑不到。” “王女!”夜归雪绷着脸,坚决摇头,“要去也是我去。” 苏容也绷起脸,“夜大人,这是命令。” 夜归雪瞬间沉默,但还是一脸坚决地看着苏容,“恕臣不能领命。” 苏容气笑了,“行啊,夜归雪,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王女,嘴上称呼的好听,心里其实一直不觉得我能命令你是吧?” 夜归雪摇头,“不是,王女当该明白,您万金之中,臣不可能让您单独冒险的。” “谁说单独了?”苏容道:“我会带齐暗卫。” “这里守城,压根用不到我亲自来守。宁泽兄、张茂兄、江逐兄三人,都能守城。我与王女一起,外出除去这些攻城炮。” 苏容回头看了一眼。 宁泽立即大声说:“王女放心,我们三人能守得住城墙。” 苏容看着他,好笑道:“你这么点儿本事,在这城墙上能杀几个人?去后方调度,滚雷石什么的,多多益善。” 宁泽顿时一噎,蔫了下,小声说:“我也没那么废物的,方才也杀了……三个大魏士兵。” “你杀三个士兵,期间让江逐和张茂救了你两次。”苏容指出。 宁泽顿时没声了,立即扔了手里的剑,下了城墙,跑去调度了。 张茂和江逐对看一眼,齐声说:“王女放心,我们等守得住城墙。” 苏容点头,也不再与夜归雪争执,对二人说:“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她转身下了城墙。 夜归雪对张茂与江逐交待了一番,针对大魏的攻城策略,又重新换了防守策略,然后跟着苏容下了城墙。 二人一走城墙上顿时有些松懈,江逐厉喝,“守好城墙,不得松懈。” 他挥剑杀了一名冲上了城墙的大魏士兵,张茂这边也厉喝了一声,二人合力,堵死了大魏士兵方才短暂地打开的一道缺口。 江逐与张茂二人最开始时被大魏凶猛的攻城阵势给镇住了,南楚的士兵们也是一样,如今苏容一个人,短短时间便扭转了城楼上的局势,夜归雪又针对大魏的攻城策略重新做了布防策略,让他们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虽然城下六台攻城炮轰轰轰的声音和火光震的人眼晕,但他们也不再惊惧,冷静地指挥着士兵与大魏的士兵厮杀死守城墙。 士兵们齐齐心神一醒,再不敢松懈,很快堵死了缺口,将整面城墙护了个密不透风,让大魏借着人梯又攀上城墙的士兵无法得逞。 (本章完) 第六二九章 坚决 苏容下了城墙后,便见宁泽停在下面,看着被轰打震颤得厉害的城门,城门不停地缠,他整个人似乎都不好了。 苏容喊了他一声,“宁泽。” 宁泽回身,红着眼睛对苏容说:“王女,您这么杀出去,太危险了。” 他怕苏容出事儿。 苏容伸手拍拍他肩膀,“放心,我还没活够,你只管去后方调度。” 宁泽咬牙点头,他心中清楚,他跟着杀出去也是拖后腿,就他那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的确是不堪大用,连张茂与江逐都比他强多了。在南平城,迫于无奈守城时,他也是被人救了好几次,如今是只能做他最擅长的事儿。 他跺跺脚,立即跑走了。 夜归雪很快就下了城墙,看着苏容,对她道:“召集所有暗卫,我们速速商议。” 苏容点头,刚要派人去喊凤凌,便见凤凌已骑马来了。 凤凌刚闭上眼睛眯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听闻大魏攻城的声音,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匆匆出门,骑了马,来到了城门口。 他到时,正听得轰隆隆一声接着一声,玄铁城门不停晃动,似承受不住这么大的炮轰压力。 他面色一变,冲到苏容面前,连忙问:“姐,怎么回事儿?大魏拿什么东西攻打咱们呢?怎么这么猛烈?” “大魏特制的攻城炮。”苏容为他解释,“十分霸道厉害,一共六架,必须毁掉,我正想派人去找你。” “大魏都攻城了,我也睡不着了啊。”凤凌看着不停晃动的城门,“姐,怎么办?我们杀出去毁了它们吗?” 苏容点头,“是要杀出去,但我方才也瞧了,每一架攻城炮旁都有数名高手护卫,我们要有足够的高手,而且,要有足够力气,使用削铁如泥的宝剑或者劈铁斩金的大刀,才能毁了那些铁炮,十分难。” “这么厉害的攻城炮?”凤凌惊了,他还没听说过,但立即道:“难也得赶紧想法子给他毁了,否则这城门再结实也撑不住这么轰打。” 苏容点头,她不可能眼看着外面的六架攻城炮轮番轰打城门而不动手,任其一直轰打,否则不出半个时辰,一定能破开城门。一旦大魏破开黑崖关的城门,那他们兵力悬殊的情况下,一定抵挡不过,只能撤退,然后被大魏的士兵们追着穷追猛打,将南楚国土悉数割舍。 这是不可能的。 苏容绝对不可能将南楚拱手相让给大魏。 凤凌道:“姐,您手中的碎雪剑,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剑,还有姐夫手里的霜寒剑,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我手里的清风剑,虽不能做到削铁如泥,但破坏力也可以,也是一把好剑,抵些用处。还有隐月手里的那把斩月剑,好像也是一把十分厉害的宝剑,兵器谱上有名的。” 他说完,又看向夜归雪,“夜二公子的剑,我好像还没见过……” “我的剑也可以,叫落英剑。”夜归雪道。 “那就好。”凤凌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又有些犹豫,“但姐夫的伤势还没痊愈,寻常走动都需要人扶着,压根就不能拿剑了,若是他没受伤就好了,凭着姐夫的本事,他一人破两个攻城炮,都不是问题。” “不能算他,但他的剑,可以由别人来使用。”苏容是不可能让周顾出城的。 “什么不能算我。”周顾与张运、谢远一起骑着马过来,听苏容正说到他,立即问。 苏容回头看他,蹙眉,“你们伤没好,来做什么?” 周顾道:“好了。” “胡闹,你回去。”苏容哪里不知道他伤没好,昨儿还让人搀扶着呢,今儿不可能好了,只不过他应该是听闻大魏攻城猛烈,不放心,来了城门。 “不回去。”周顾骑在马上不动。 苏容当即绷起脸,“别逼我让人绑了你回去。” 周顾顿时气了,“我说我可以,我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你别拿我当肩不扛手不能提的废物。” “这什么东西在攻城?这般厉害?”张运忽然在一旁惊骇地问。 “攻城炮。”夜归雪解释了一遍这攻城车炮的形状模样威力。 周顾脸色一沉,对苏容说:“所以,你们两个人站在这里,是要杀出去,毁了那六架攻城炮?” 凤凌立即说:“姐夫,还有我呢,我也站在这里,我这么大的人,您怎么看不见呢?” 别只眼睛里看到他姐昔日的未婚夫啊,这得多在意。 周顾一噎,瞪了凤凌一眼,“你说,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凤凌不敢不答,将他们三人正商议,带着暗卫杀出去,用削铁如泥的兵器,毁了那六架大炮,算上了他手里的霜寒剑给说了。 周顾听到没将他的剑排除在外,脸色好看了些,对苏容道:“我也与你们一起。”,不等苏容拒绝,便坚决地说:“我必须跟着,苏容,你敢将我排除在外试试。” 苏容很想说,你一个重伤未愈的人,将你排除在外怎么了?但看着周顾的神色,便知道,他打定主意了的事情,她与他争执,也是徒劳浪费时间,若真让人将他绑了,他大概非得气死,估计一辈子不原谅她那种。 她沉默着不吭声。 周顾翻身下马,快走了几步,来到她身边,“你看看,我能走能动,不用人扶着也行了的。” 张运此时也下马,也快走了几步,来到几人跟前,“周顾兄说的对,还有我,我的伤也好了。” 苏容看着二人,能走了,倒是真的,但伤势好了,不见得,不过倒也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于是,她叹了口气,点头,“好吧!” 周顾弯起嘴角,总算心里舒畅了些,将腰间的霜寒剑解下来,扔给张运,“你使我这个,我的双手剑,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你自己那把差些火候。” 张运是庶子,虽然金银不缺,本事有,手段多,但在张家时,也不敢太张扬,所以,还真没有削铁如泥的宝剑。这世上削铁如泥的宝剑本也不多。 于是,他痛快接了,“好,多谢周顾兄。” 宝贝们,今天只一更 (本章完) 第六三零章 厮杀(一更) 苏容、夜归雪、凤凌、隐月,再加上周顾与张运,六个人,六把宝剑,不多不少,倒是正好对付外面大魏太子元照的六架攻城炮。 其余所有暗卫,护卫六人。 周顾与张运的暗卫人手,早已在护卫南楚王四处与人厮杀时,折了个八八九九,如今加起来,活下来的人,也不足百人了,而且以子夜和流影为首,伤势都只重不轻,如今与周顾和张运一样,都还没养利落,但如今形势危急,他们也是义不容辞,持剑护在二人身后。 夜归雪同样,身边的暗卫当初送给周顾护卫南楚王带走一部分,剩余的一部分在被何忠与韩饮带兵围杀时,也折了大部分,只剩少部分,本来他下死命令要护卫夜归言离开,但后来夜归言死活不走,苏容又及时赶到,救了他们,总算是得以保全。不过也不足百人。 唯独苏容身边的人,除了当初遇到南宫羽折了一部分外,其余暗卫都没有折损,剩余的多些,有三四百。 所有暗卫加在一起,不足五百。人数虽然不多,但也只能豁出去了。 张茂与江逐带着士兵守死城墙后,二人一直关注着城下的动静,见苏容等人在点暗卫,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看一眼,齐齐将跟随他们的护卫,只留了少数几个人,其余全部都打发到了苏容面前听令。 张茂当时被苏容擒住,身边带的暗卫都折了,但他投靠了苏容后,他当初没带在身边的赵离便带着人回到了他身边,虽然人数不多,也有百人,而江逐私养的暗卫虽然不多,也只百人,但他十八寨的兄弟,大部分都与他一起,归顺了苏容。 所以,二人将身边护卫打发到苏容面前后,苏容抬头看了一眼带着士兵在城墙上厮杀的二人,也没客气,当即收了,加了这两百多人,如今有七百高手。 不少了。 眼看城门被攻城炮轰的轰轰响颤巍巍,一副随时就倒的样子,苏容握紧宝剑,掐着每一道炮声间隔的时间,在一声炮声落后,她猛地一拉绳索,城门打开。 城门打开后,苏容等人没立即冲出去,而是让城内的攻城车先由人推着,咕噜噜冲了出去。 一辆接一辆的攻城车,速度非常快,将外面的攻城炮撞歪了,而苏容等人掩藏在攻城车之后,带着大批暗卫,直击攻城炮。 大魏士兵没想到黑崖关的城门会自己从里面被人打开,都齐齐一惊,就这么一惊的功夫,苏容与凤凌合力,配合默契,已毁了一面攻城炮。 而周顾与张运,到底因为受伤,也是一击出手,却没能斩断攻城炮的绳索引信发射机关,夜归雪与隐月是同样的情况,伤势虽好,但一直奔波劳累未曾彻底痊愈,二人的剑也到底差些,不足以削铁如泥。当两方要二击时,护卫在攻城炮左右的高手已反应了过来,齐齐大骇,连忙出手,阻拦住了他们。 周顾气恼,当即双手剑,杀了两个围上来的大魏高手,张运也觉得没面子,挥手一剑,斩了面前拦阻之人。 大魏的高手毕竟不是白菜,被周顾与张运杀出的缺口,立即有人冲上前替补上。 这样一来,再不让对方靠近攻城炮,于是,双方围着攻城炮厮杀了起来。 苏容与凤凌最大的优势,不是他们手中的剑,而是二人手里的金针,毁了一面攻城炮后,让二人信心大增,对看一眼,齐齐甩袖,金针点点寒芒,如雪花一般,没入大魏高手的心口、眉心、脖颈动脉等等致命处,短短时间,便大批大魏暗卫倒下。 而二人清扫了面前的障碍后,又齐齐出手,再毁了一面攻城炮。 两面攻城炮一毁,大魏的高手们脸色都变了。坐在高高的车辇上观战的大魏太子元照也面沉如水,他腾地站起身,“罗厌,带着你的人,与本王一起,本王要亲手杀了苏容。” 罗厌早就按奈不住了,清脆地应道:“好。” 毒医门的高手,有数百人,罗厌一声令下,带着他们就冲了过去。而太子元照,也提着剑起身,冲向了苏容。 周顾最敏锐,当即大声问:“那些是什么人?” 张运不认识,“恐怕不简单,不是普通暗卫杀手。” 谢远在城墙上用千里镜看的清楚,当即脸色都变了,扬声高喊,“是毒医门的人,江湖门派,擅用医毒,小心。” 谢远习武,底气洪厚,声音穿透力也是极强。 苏容心神一凛,当即清喝,“服用避毒丹,掩好口鼻。” 随着谢远与她先后出声,暗卫们齐齐心神一凛,一手杀敌,一手掏出避毒丹,倒进了嘴里。 苏容等人既然敢开城门,敢出来毁攻城炮,自然不是空手空口空有一腔孤勇全无准备,否则无异于送死,这是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不止准备了,且短短时间,还准备的齐全。 她在与凤凌踏出江宁郡时,便吃过毒药的亏,自此后,便真正知道了毒药的好处。 战场上,什么都可能遇到,无论手段光不光彩,管用就行。所以,避毒丹这东西,能陪周顾张运护着南楚王走出障毒林,那么,这东西不必多说,在周顾心里,这是好东西,他拉着张运采药制药时,手里备的最多。 所以,在开城门前,每个人身上都带了避毒丹。 所有人服用了避毒丹后,毒医门的人也加入了战场,毒医门最厉害的是不止是毒药,还有养的剧毒之物。 有人养毒蛇,有人养毒蜘蛛,有人养毒蜈蚣,有人要毒蝎子,五花八门。 罗厌带着人来到后,便对准了苏容,她养的是毒蛇,这毒蛇被她缠在手腕上,火红一条,她手里的兵器是一把月牙形的弯刀,对上苏容后,她对着苏容冷笑一声,便与苏容打了起来。 苏容用剑,也会用毒,也会使暗器,但这些,罗厌都会,她用弯刀,更会用毒,也会放暗器,同时有一条剧毒的毒蛇在她手腕盘旋,等待时机,咬苏容一口。 第六三一章 报仇(二更) 暗卫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群人,是以,一时间即便服用了避毒丹,仍旧手忙脚乱。 形势瞬间逆转。 而大魏太子元照来到后,与罗厌一起,冲着杀苏容而来,元照的武功亦极高,身手极好,他手中用的也是剑。凤凌虽然与苏容配合默契,但这时候,也觉得对面两人,实在是今日劲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同时脑中不停地想法子,一定要先杀了罗厌手腕那条可怕的毒蛇。 他觉得,这毒蛇,才是这女子的大杀器。 不怕它不动,就怕它一动不动,静待时机。 周顾与张运也发现了,对上普通暗卫,他们即便受伤未愈,也并不惧,但苏容那里实在太危险,他们不能这般任其打下去,明显苏容与凤凌与罗厌和元照打了个平手。时间一长,吃亏的肯定是苏容。 周顾咬牙挥出一剑后,纵身跃到了张运身侧,对他压低声音说:“你掩护我,我去砍了那女人的手。” 张运当即点头,“好。” 于是,二人甩开了面前的暗卫,向苏容与凤凌冲了过去,但不想还有人比他们更快,是夜归雪。 夜归雪一个眼神,隐月便知道自家公子要做什么,不同于周顾与张运,他们是来南楚后经过打打杀杀才配合出的默契,也不同于苏容与凤凌,是苏容得知身份后,才与凤凌真正见面,处江宁郡后培养出的默契,他与夜归雪,是自小一起长大,多少年的默契。 所以,不必夜归雪说什么,隐月便意会了他的动机。 夜归雪由隐月掩护着,甩开围着的大魏暗卫,来到苏容身边,手中的剑以极快极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罗厌的手臂的砍去。 罗厌正专心对付苏容与凤凌,不想身侧来人奔着她手臂而来,她察觉时,已经晚了,她面色大变,但出刀的手已撤不回来,太子元照却反应极快,眸光一寒,一把拽了罗厌,同时挥出极其凌厉的一剑。 夜归雪的剑依旧斩到了罗厌的手臂,同时,他挥剑的肩膀,也承受了元照的一剑。隐月搭救不及,也如元照一样,只够扯着夜归雪倒退一步,卸了剑锋砍来的些许力道。 罗厌的手臂血流如注,夜归雪的肩膀亦然。 缠绕在罗厌手臂上的毒蛇见了血,在这一瞬间攸地伸头对着夜归雪窜了出去,周顾与张运恰好来到,双手剑瞬间斩掉了毒蛇的头部和腹部,剑尖一挑,对着罗厌本人扔了出去。 罗厌脸刷地白了,凄厉地大叫了一声,“红鹰!” 对,她养的这只红色毒蛇,她为之取名叫红鹰,喜爱极了,当时给太子元照下毒,就是这只毒蛇从洞里爬进了元照的寝宫,吐了毒液,又溜走,让元照不知不觉中了毒,她赚到了大魏太子元照的太子妃之位。 但是如今,他被周顾的剑分尸了。 罗厌恨极了周顾,眼睛冒火,大把的毒药和毒镖,撒向周顾,这一瞬间,她跟疯了一般,也不顾血流如注的手臂,对着周顾所在的位置,疯狂杀了过去。 苏容眼看不好,与凤凌一起,二人抬脚踢了几面盾牌,对着罗厌砸了过去,挡住了一部分毒药和毒镖,同时苏容的人也踩着攻城车,一个飞纵,落在了周顾身边,一把拽了他,后退三丈,堪堪避开了罗厌对周顾的大把杀招。 罗厌见没能得手,眼睛都杀红了,手中的弯刀带暗器,对准了苏容。同时吹了一声口哨,所有毒医门的人瞬间放弃了与暗卫们的纠缠,齐齐涌过来,缠住了苏容以及被她护在身后的周顾。 “杀了他们!他们杀了红鹰!杀了他们!”罗厌尖叫着厉声命令。 毒医门的人各自拿着武器毒物暗器,所有东西,一股脑向苏容与周顾砸来。 凤凌与一众暗卫大惊,但一时间毒医门的人在罗厌的驱使下就跟疯了一样,让凤凌与暗卫们奈何不得。 苏容手中再无盾牌,只能靠剑挡着袭来的暗器,周顾一把拉开挡在她面前的苏容,双手剑罩成一面气罩,摊开了所有的毒镖和毒物,凤凌眼看杀了几个人仍旧没法救人,心下一急,拉着张运一起,将一辆攻城车抬了起来,对着围着苏容与周顾的毒医门的人砸去。 “砰”地一声,攻城车落在地上,发出巨响,短暂地阻隔了毒医门的人对苏容与周顾的围攻。 但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罗厌,她依旧疯了一般出招不停,刀刀对准周顾的面门。 周顾到底伤势未愈,动作稍微慢一点,眼看她的弯刀便对着他手臂落下来,苏容眼疾手快,拽着周顾猛地侧身,只听“嗤”的一声,弯刀砍在了苏容后背上。 “小七!”周顾面色大变,急喊了一声。 苏容身子一软,卸了要挥剑的力道,倒在了周顾身上。 另一边夜归雪与隐月缠着大魏太子元照和他的近身护卫,打的不可开交,听到周顾的喊声,知道苏容出事儿了,脸色齐变,但也抽不开身去救。 这时凤凌与张运因为用攻城车砸出一条口子杀了进来,凤凌眼看苏容受伤,脸都青了,对着罗厌就是一把金针甩了过去。毒医门的两人立即挡在罗厌面前,替她挡了,齐齐倒在了地上。 凤凌不甘心,对着罗厌杀了起来。 罗厌红眼,他也红眼了。 而张运与周顾一边打杀着,一边护着后背受了重伤的苏容,形势十分危急。 谢远在城墙上看的清楚,扬声大喊,“撤!” 南楚方向瞬间传出鸣金收兵的声音,周顾等人也知道,大魏太厉害了,从八十万大军到这些毒医门的高手以及太子元照的暗卫们,他们根本打不过,能毁了两门攻城炮,已是不易,再打下去,都得折在这里,所以,只能撤。 撤了,即便大魏还有四面攻城炮,但也能撑一时,不撤走,照这个情况可是不好。 “想走,没那么容易!”罗厌红着眼睛又厉喝,“所有毒医门的人,不许放走他们,给我杀了他们,我要给红鹰报仇。” 宝贝们,花醉满堂有声多人剧上线喜马拉雅听书啦,每天八更,这个多,快去听(w) 第六三二章 杀红眼(一更) 罗厌一声厉喝,毒医门的人死死地缠住了苏容、周顾几人。 暗卫们拼死相护,但毒医门的人毒物毒药太多,手下的杀招也极其厉害,暗卫们一时也被缠住,奈何不得。 撤不动,打不过。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女声高喊,“南楚的所有暗卫,都撤后,让开。” 南楚的所有暗卫们寻着声音,便瞧见了带着人冲过来的沈怡,大脑瞬间接收指令,顷刻后撤。 他们的动作快,沈怡亦不慢,她来到近前,双手撒出大把的金针,每一支金针都如一只细如牛毛的剑,袭向围着苏容与周顾的毒医门的人。 毒医门的人早已领教了苏容与凤凌手中金针的厉害,没想到如今还能来一人,也会这么一手独门暗器,他们纷纷挥剑的挥剑,用盾牌的用盾牌,抵挡避让。 唯独罗厌,她不管不顾,杀红了眼,只盯着眼前的凤凌以及被他与张运护在身后的苏容与周顾厮杀。 而毒医门的人以保护门主为己任,自然不可能让罗厌出事儿,是以金针都被他们纷纷抵挡了,没有一针射中她。 凤凌还是第一次遇到了这般厉害的对手,即便他也同样杀红了眼,但也不及罗厌恨起来疯了这般的狠劲,刀刀拼命,不顾自己是不是受伤,也不怕自己也许会死,她只知道要给她的那条毒蛇红鹰报仇。 沈怡的一手金针,也只顾解救片刻危难,片刻后,又被大批毒医门的人围上,而周顾带着苏容,也只够撤退那么几十步的距离。 沈怡心里暗骂,也抽出剑,与人厮杀起来。 她毕竟已怀有几个月的身孕,且已显怀,挺着大肚子十分不方便。如今不但救不回人,自己也困到了里面。她制的那些毒药,对毒医门的人来说,是卖家遇上了行家,半斤八两,简直无计可施。 谢远站在城墙上,看的清楚,他想着这样下去不行,用不了半个时辰,苏容与周顾都得被毒医门的人困死,而他自己若是也如沈怡一般去救的话,也顶多抵半刻用处,自己也会如沈怡一般,被困死在里面。 必须立即想办法! 可是想什么办法呢?他一时间也无计可施。 张茂与江逐眼睛都红了,齐声说:“先生,我们去救王女他们。” “不许去。”谢远断然反对,“你们去了,也只不过是多赔进去几个人而已,如沈怡一般。如今只能赶紧想办法,能有什么法子,让大魏那批人乱起来,才能解救他们撤回来。” “什么法子……什么法子……”张茂来回走动,一时能想出什么法子?除非再有一批高手来,但是没有了。 江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后,他咬牙说:“先生,用火,推几辆起火车杀过去。” 谢远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行。” “我去。”江逐转身就走。 这次谢远没拦着。 张茂刚先想说我陪你一起,谢远伸手拦住他,对他道:“会弹琴吗?” 张茂一愣,弹琴?这时候弹什么琴? “你应该是会的吧?”谢远看着他,张平的嫡子,文武双全,琴棋书画应该也不在话下,应有涉猎。 “会。”张茂只能回答。 “那就好。”谢远立即吩咐,“来人,去取两把琴来,要快。”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谢远从怀中掏出一本曲谱,递给张茂“你快速学一遍,这是以音乱人心的琴谱,你学会了,我们一起弹。” 张茂明白了,连忙接过,他也是聪明人,学东西快,看了片刻后,便记住了琴谱,在脑中自行演奏,刚演奏片刻,便觉得头疼且心血翻涌,他脸色发白,“先生,这、这琴谱……虽然能伤敌乱人心,但于我们自己的士兵,也是有害。” 毕竟,自己这方的士兵也没有得到过训练,自然也是同样承受不住的。 “顾不得了。”谢远道:“我只希望小七与周顾他们,能受得住,趁机撤回来。” 张茂咬牙点头,强行逼迫着自己,在脑中继续演绎,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演练至少三遍,你就有抵抗力,自己就能弹了,我一个人也可以,但这么远的距离,我怕琴音传的不够远,达不到效果,你我二人合力,只要你能跟上我的步骤,我们便能联手弹完一曲。”谢远也不知道此法子能不能救苏容与周顾他们,但他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一试,苏容是他自小教导长大,琴音响起的那一刻,她就该知道怎么办。 谢远等待琴来,张茂在脑海中强行演奏曲谱,这空档,江逐带着人用攻城车上放了木柴,又泼了一桶油,然后,让整个攻城车燃起来,一共三辆,由人推出去,冲向苏容与周顾等人被围困的方向。 因攻城车被烈火烹油,熊熊烈火烧着,使得人难以靠近,这法子一下子便见了奇效,瞬间冲开了围在苏容与周顾身边的人。 但还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罗厌,她今日哪怕是死,也要给她的红鹰报仇,所以,她才不管什么针不针,毒不毒,火不火,剑不剑的,她眼睛里只有周顾与苏容,她要杀了他们。 而毒医门围在外围的人被短暂地冲开后,见门主压根就不理会,齐齐惊骇,又连忙用沉重的兵器推开着火的攻城车,一边保护罗厌,一边再次围着苏容杀了起来。 江逐也惊骇了,这女人不要命的打法,今儿是想不死不休啊。他再没了法子,只能带着人与这些人纠缠起来。 大概又纠缠了两盏茶,不止苏容与周顾,凤凌、张运,夜归雪与隐月,以及后来加入战场的沈怡和江逐身上都受了伤。 苏容眼看沈怡危险,撑着力气,从周顾怀里出来,一剑杀了围着沈怡的人,将她一把拽到身边,踉跄着护在了身后。 沈怡白着脸说:“师妹,你走,别管我。” 苏容心想,她若走得了,早走了,如今走不了,只能期盼谢伯伯想出法子,否则今日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第六三三章 解救(二更) 琴音响起的时候,苏容周顾等人已到了十分危险的处境。 沈怡身上的金针都已用尽,看着围着的毒医门的人,心里十分后悔,若是早知今日,她就不该留下肚子里的这个拖累,若将这个孩子打掉,她如今也不至于还要受了重伤的苏容救。 苏容救了她,周顾一人便成了护着两个人,很快就又添了两处剑伤。 因护着两个人,再加上重伤未愈,双手剑发挥不出威力,十分被动。张运拿着霜寒剑,虽然削铁如泥,但是他同样重伤未愈,挥剑的手臂越来越沉,心里越是着急,但却与周顾苏容等人越是被人阻杀着拉开了距离,自己脱不开身,也护不了那三个人。 其中一名暗卫眼看形势紧急,一咬牙,将自己给点燃了,然后拿着剑闯入了围着苏容与周顾三人的毒医门众人中。 如此壮烈,让苏容等人心下齐齐一震。 苏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周顾咬紧牙关,拽着苏容,“走!” 因这名暗卫全身着火,却仍旧四处砍杀,为苏容与周顾争取了短暂时间。 三人冲出包围圈,刚跑了几步,罗厌甩开凤凌,疯子一般地追杀了过来,凤凌一剑砍到了罗厌后背上,但罗厌只不过顿了一瞬,便不管不顾,冲着苏容与周顾挥刀劈来。 沈怡气骂,“这个疯子,你们走,我跟他们拼了!” “走!”苏容死死地扯着沈怡。 沈怡拔了簪子,对着罗厌掷了出去。 罗厌挥刀打开,一刀又对着周顾头顶劈来。 张运趁着那引火自焚的暗卫弄出的空隙,已到了三人身边,挥出霜寒剑,劈开了罗厌的弯刀,但他同时自己也暴露在了毒医门的人刀下。 千钧一发之际,流影掷出了手中的宝剑,打偏了刀,救下了张运,但他自己也中了一刀,身子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琴音撕裂一般地响起,从黑崖关的城墙上,破空而出,冲破耳膜,所有人一瞬间,琴音入耳,一阵钻心的耳痛。 罗厌最先受不了,“啊”地一声,整个人头如炸了一般。 周顾也受不了,几乎瞬间就想捂耳朵。 沈怡同样。 苏容却瞬间大喜,反手拽了周顾与沈怡,推了二人一把,又扯了几乎想扔下宝剑捂耳朵的张运,大喊一声,“撤!” 凤凌与暗卫们自小得谢远训练,虽然谢远从没弹过这么激烈的琴曲,但却弹过别的扰乱人心神的音律,他们也立即明白,这是谢远在救他们。 所以,他见罗厌已疼的胡乱挥刀,苏容已与周顾、沈怡、张运四人往回撤,毒医门的人一时间都被琴曲镇住,头痛欲裂,但依旧护着罗厌,他见杀不了罗厌,便带着暗卫们,冲去营救夜归雪,同时想着,若是能杀了大魏太子元照,才真正是迎刃而解了。 夜归雪自小被南楚王与夜相培养,于音律上也颇有天赋,这般琴音,他也头痛非常,但并非难以忍受,琴音响起那一刻,他与隐月对看一眼,配合默契地也打算杀了太子元照。 但大魏太子元照,却没那么容易被杀,琴音对他造成了十分的干扰,但他却也能硬挨着,而他身边的暗卫,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也是如此,凤凌带着人到达夜归雪身旁,夜归雪与隐月已趁机对元照出手了数招,夜归雪一剑,刺中了元照的左肩,但反而发现,把元照给刺的清醒了。 夜归雪这时便知道,怕是杀不了元照。 于是,他在凤凌来到近前时,咬牙说:“撤,来日方长。” 凤凌点头,带着人护着夜归雪,一行人快速撤回。 元照捂着伤口咬牙,本想冲口而出说“追”,但看着远处苏容与周顾等人已撤走,话到嘴边作罢。 普通士兵们,没有多大的抵抗力,早已扔了刀剑,无论是大魏士兵,还是南楚士兵。 暗卫们毕竟都经过训练,哪怕是普通暗卫,在剧烈的短暂疼痛后,都硬挨着能扛得住。 毒医门的人亦然,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护着他们的门主罗厌。 琴音控制的时间虽短,但也足够为苏容周顾夜归雪等人撤回黑崖关争取了时间。 一行人撤回后,谢远放开按在琴弦上的手。 张茂白着脸也放开琴弦,只见他手下的琴弦血红一片,手指都被刺破了,他扭头,吐出一口血来。 琴音霎时而至。 谢远看了张茂一眼,递给他一颗药。 张茂张口吞下,压住血腥气,虚弱地道谢,“多谢先生。” 谢远点头,看着战场上的南楚士兵在琴音止的那一刻往回撤,还有少数南楚士实在爬不起来,他闭了闭眼,下令,“十个数,关城门。” 南楚这边鸣金收兵的声音继续响起,士兵们拼命爬起来,快速冲进黑崖关。但有大约上千士兵,爬不起来,或者晕死在了战场上,只能留在了外面。 城门关上后,苏容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实在是被罗厌那一刀砍的重,失血过度,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周顾一把接住她抱在怀里,因他本身也又添了新伤,趔趄了一下,但还是稳稳地抱住了苏容,只不过同样脸白的厉害。 “师妹。”沈怡捂着肚子,白着脸,着急地喊了一声。 谢远此时已下了城墙,看着众人身上都或轻或重的伤,尤其是苏容与周顾,二人浑身是血,不知道两个人谁的血更多,他当即道:“快,送回府,让章大夫速速去看。” 周顾点头,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了,抱着苏容就走。 沈怡想抬脚跟上,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对谢远说:“先生,大魏还会继续攻城吗?” “应该不会了。”夜归雪道:“大魏太子元照也受了伤,还有他那太子妃罗厌,伤的也很重,此时也晕过去了。” 沈怡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说完,捂着肚子赶紧追着周顾与苏容去了。 凤凌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对谢远道:“先生,多亏了您的琴曲,否则咱们今日可就栽了。” “幸好管用,把你们都救回来了。但折了许多士兵,也是没法子中的法子。”谢远叹气,摆手,“你们都赶紧去治伤,这里城门布防与战后事宜,交给我来布置。” 第六三四章 伤势(一更) 苏容伤势重,周顾伤势也不轻,周顾抱着苏容走了几步后,便被人请上了马车。 马车回到府内,章大夫得了消息,已提着药箱在等候。 将苏容送回房间躺下,章大夫一看她后背的伤势,“哎呦”了一声,“这伤的可真不轻。” 这刀伤再重一点,人都能劈两半了。 周顾在一旁说:“她是为了救我,替我挡了刀。” 章大夫点头,没说什么,王女乐意为自己的王夫挡刀,那是情分深厚。他见周顾惨白着脸,对他说:“四公子,您是不是得避一避?暂且先出去等候,您身上的伤,也得赶紧包扎。” “我不急。”周顾摇头,站着不动,“我就在这里守着她,她是我未婚妻,你们只管给她治,不必管我。” 章大夫只能作罢,赶紧为苏容缝针处理伤口。 兰芝与碧青跟在章大夫身边打下手,二人动作利落,章大夫也是医术超群,很快就为苏容清洗上药缝针包扎好。 苏容一直昏迷着,没醒来。 章大夫洗净手,又对周顾道:“四公子,该您了。” 周顾点头,“我就在这里包扎。” 他要守着苏容,不走。 “这……”章大夫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容。 兰芝与碧青对看一眼,动作利落地将苏容往床里安置好,将一半床的空隙给周顾腾了出来。她们最是清楚,在没见到谢先生之前,在四公子曾经救了主子得了婚书后,可是吃住都与自家主子在一起的。 空出一半床后,周顾立即躺了上去。 章大夫见此也不纠结了,赶紧又为周顾清洗包扎。 周顾身上伤了两处,但好在都是轻伤,他最重的伤还是在万仞山死亡谷落下的重伤至今未愈,如今又外出恶战一场,伤上加伤。也难为他至今还坚挺着没昏死过去。 周顾趴在床上,偏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苏容,“她不会有事儿吧?” “不会,您就放心,老夫的医术,保准王女无性命之忧。”章大夫保证。 的确,苏容的伤虽重,但章大夫看来,还是能十拿九稳保住人的,就是这伤不太好养就是了。 周顾放心了,“那就好。” “稍后老夫开一副药方子,您与王女,都得喝。”章大夫道。 周顾“嗯”了一声,“你开了药方子后,直接让人用大锅熬药就好了,反正大家都得喝。” 所有人都伤的不轻。 章大夫想想也是,今日所有人不是刀伤就是剑伤,伤势大差不差,一副药方子省事儿了,点头,“成。” 章大夫为周顾包扎完,与兰芝、碧青一起走了出去。 房门外,沈怡白着脸问出来的章大夫三人,“我师妹怎样了?” “放心,就是伤的重,有老夫在,性命无碍。”章大夫打包票。 沈怡心下一松,眼前一黑,向地上倒去。 兰芝眼疾手快,连忙接住沈怡。 章大夫赶紧为沈怡把脉,把完后,催促兰芝,“赶紧的,将她送回房间,老夫先给她开一副保胎的药方子,喂她赶紧服下,她身上倒是没什么重伤,但这胎可不太稳当了,得赶紧保胎。” 兰芝连忙点头,将沈怡就近送去了隔壁房间。 章大夫快速给她开了一副药方子,吩咐人赶紧去先给沈怡单独煎药,然后又麻利地给她将伤口包扎好。 安置好沈怡,章大夫与兰芝、碧青一个个的给回来的人诊治包扎,从张运到夜归雪、凤凌、江逐、隐月、子夜、流影等人。 子夜十分颓丧,他伤势是几个人里最重的,最初,他与流影紧跟在周顾与张运身后,但后来在周顾与张运去对付罗厌时,他被大魏的暗卫冲开了,从那之后,他与人缠着打,再没能靠近周顾身边。 凤凌挨着子夜坐着,见他一脸丧气郁郁,他扭头碰碰他肩膀,“咱们都能活着回来,已是本事了,就今儿战场那情况,我差点儿以为咱们所有人都得交待那了呢,高兴点儿,别太颓丧了。劫后余生,当该庆幸。” 子夜白着脸说:“若不是我没能护住公子,也不会让王女替公子挡刀。” 凤凌“嗐”了一声,“你是因为这个啊,我姐给姐夫挡刀,也是应该的。谁让他是我姐的王夫呢,若你这么说,我还没能及时替我姐挡刀呢,我岂不是也是失职?” 他宽慰子夜,“当时那情况,怨不得你,再说你也重伤未愈,要怨就怨那个疯女人,她实在是太疯了。咱们赶紧养好伤,杀了她,下次再战将场子找回来。” 子夜点头,“嗯。” 他至今不知道罗厌的身份,问:“那女人是谁?谢先生说他们那批人是毒医门的人,大魏太子收服了江湖门派相助?” 凤凌道:“是大魏太子元照的未婚妻,毒医门的门主,叫罗厌,曾经大魏太子定亲的消息还传到过大梁,只不过传了一阵,一时新鲜后,便没什么人关注了。主要是那罗厌当时就如昙花一现,与大魏太子订下亲事后,就再没消息了,是以不少人怕是都忘记了。” 子夜仔细回想片刻,恍然,“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当时我家公子还说,大魏太子的太子妃,怕是个厉害的人物,大梁东宫太子还派人去查了,但毒医门十分隐秘,似乎也没能得到太多关于大魏太子妃的讯息。” 凤凌点头,“就是她,今儿可见识了,若不是先生博闻广识认出来,我们也不能想到,大魏太子竟然连太子妃与毒医门都带着来了战场。” 改进的弩箭,研制的攻城炮,再加上毒医门的数百人,今儿三大杀器,他们这些人能活着,不得不说,真该庆幸。 子夜有些焦心,“大魏太子虽然受伤了,但伤势好像不太重,最多一日,大魏怕是还会攻城。他们还有四门攻城炮,届时再来一次,我们怕是抵抗不住。” “能撑多久撑多久吧!”凤凌慢慢站起身,“走,咱们也赶紧去休息,只有养好伤,养精蓄锐,才能有精力再跟大魏打。” 子夜想想也是,也扶着墙站起来,与凤凌一起去歇着了。 (本章完) 第六三五章 献策(二更) 张茂因抚琴,受了内伤,只剩谢远与宁泽一起,清点伤员,重新布防,处理战后事宜。 忙到半夜,谢远见大魏那边没动静,便拍拍宁泽肩膀,“走吧,大魏至少今夜不会攻城,咱们回去歇着。” 宁泽立即说:“您去歇着,我守着。” 谢远道:“人不是铁打的,士兵们都需要换班守岗,你也得休息。听我的。” 宁泽点头,“好吧,那听先生的。” 他对谢远实在是太佩服了,谁能知道,谢先生竟然以一曲琴音,便破了今日之局,救了王女他们。而他打心里也觉得张茂厉害,竟然短短时间,学会了琴曲,配合谢先生一起弹奏,虽因弹奏琴曲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也值了。 二人回到府邸后,谢远问人,“王女呢?” “回先生,王女一直昏迷着,章大夫说就是伤势难养些,性命无大碍。”一人连忙回话。 谢远点头,“谁在照顾她?” 这人立即说:“周四公子。” “周顾?”谢远一愣,“他不是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吗?怎么照顾?” 这人回答不出了。 “我去看看,你先回去歇着吧!”谢远不放心,对宁泽摆手。 “我还不累,与您一起去。”宁泽紧跟着。 于是,二人一起去了苏容的住处。 整座府邸,住满了人,大家因受伤,都就近安排了住处,伤重的,都住在了前院,伤轻的,都挪去了后院。 谢远与宁泽来到这处院子,是紧挨着会客厅的一处院子,里面不止住了苏容周顾,还住了沈怡、凤凌、张运、江逐等人。 兰芝与碧青一直留在院子中盯着,谨防有人半夜发热。 见谢远来了,二人齐齐起身,赶紧见礼,“先生。” “小七呢?”谢远问:“听说一直昏迷着?周顾在照顾她?” 兰芝与碧青对看一眼,兰芝小声说:“主子一直昏迷着,四公子不放心,与主子待在一起,如今也已昏睡了过去。” 谢远何其聪明,顿时明白了,看了一眼亮着灯的房间,倒没说什么,也没打算进去,他在城墙上用千里镜看的清楚,苏容能替周顾挡刀,可见真是喜欢极了周顾,罗厌那一刀多厉害啊,她当时是一点儿也没想过自己受不受伤死不死吧? 他点头,“行,你们仔细些照看着。” 二人齐齐应是。 谢远转身走了。 宁泽没跟着谢远走,而是对兰芝与碧青问:“两位姐姐,用不用我留下来帮忙?” “不用,宁公子您快去休息吧!”二人摇头,“我们照料得过来。” 宁泽点头,也的确是累了,赶紧去歇着了。 南楚此回损失惨重,无数人受伤,大魏虽获胜,让南楚折损了两三万兵马,但是也没得太多好处,六门攻城炮被毁了两门,而且他的暗卫与罗厌的毒医门也损失了不少,他们二人还都受伤了。 尤其是罗厌,她最看重培养了多年的那条毒蛇红鹰被周顾给杀了。她重伤加上没能杀了苏容与周顾,气血翻涌,这才晕厥了过去。 夜归雪那一剑刺伤元照也不轻,元照阴沉着脸,任大夫包扎了伤口后,问起罗厌的伤,“她伤的可重?什么时候能醒来?” 大夫斟酌用词,“回太子殿下,罗姑娘的伤不轻,又急怒攻心,怕是没个两日,醒不过来。” “两日。”元照咬牙点头,“仔细照看。” “是。” 大夫退下去后,元照看着一直守在他跟前的贺兰决和南宫峥,南宫峥今日没出手,是他吩咐,让他与贺兰决一起镇守后方。 如今他看着南宫峥问:“你觉得今日若没有毒医门的人,那六门攻城炮,可还能保住?” 南宫峥道:“恐怕只能保住两门。” 元照点头,黑着脸怒道:“是啊,也只能保住两门而已。没想到苏容身边高手如云,若没有毒医门的人,本王还奈何不了她。就是可惜,今日没将她杀了。谢远可真是让人意外,一曲琴音,扰人心智,杀人于无形,竟然解救了苏容。” 否则今日,苏容与她身边那些人,都得死在他与罗厌手里。 贺兰决道:“今日峥公子没出手,太子殿下,您应该让峥公子出手的,他与南宫家的护卫,都没上战场。否则苏容不见得跑得掉。” “你易冲动,本王今日才让他与你一起坐镇后方。”元照看了贺兰决一眼,“本王不让他上战场,目的就是想让他在后方,看个清楚,找出苏容与周顾的弱点。一场仗代表不了什么,输了赢了,都不是主要,谁能笑到最后,才是本事。” 贺兰决转头问南宫峥,“那峥公子可看明白了?你可有献策?” 不是他不服气,实在是觉得南宫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他也就占了个聪慧,否则南宫家何以一败涂地,太子殿下对他真是过于看重了。他还年少,哪堪大用? 南宫峥平静道:“周顾与张运身上都有重伤,今日王女身边带的暗卫们,一半人手也都看起来身手不够利落。还有刺伤太子殿下的夜归雪,他想必也伤势未痊愈,没发挥出他真正的身手。他身边的第一护卫隐月亦然。若是他们全盛时候,想必今日太子殿下会吃大亏。” 元照点头。 “还有呢?”贺兰决问:“这谁都能看得出来?” 言外之意,还用得着你说。 南宫峥不理会贺兰决,又道:“王女明知自己手里的人马与太子殿下的人马人数上差距甚大,想必还有后招。若我猜测得不错的话,王女还会再找大梁借兵赶来,最少十五万,或者二十万,三十万也说不定。所以,太子殿下最好速战速决。” 元照颔首。 南宫峥又继续道:“这一战,让南楚损失惨重,他们主要人物,几乎都已重伤。士兵们的锐气,从今日战场上看,并不十分足。所以,臣建议,太子殿下明日一早就攻城,哪怕罗姑娘醒不过来,大魏也要速打这一仗,不给黑崖关内的人更多的喘息时间。” (本章完) 第六三六章 发热(一更) 太子元照点头,觉得南宫峥所言十分有理,他没看错南宫峥。 他对贺兰决问:“贺兰大人,你觉得怎样?” 贺兰决点头,不得不承认,南宫峥说的有理,拱手,“太子殿下,明日您坐镇后方,臣与峥公子攻城。” 元照满意,他不怕臣子互相不服气,就怕犯蠢,不承认别人的本事,贺兰决就有这个优点,他颔首,“好,明日一早攻城,本王坐镇后方,务必护好攻城炮,不得再损失一门。” “是。” 做出决定后,南宫峥与贺兰决一起,又根据今日大魏的攻城情况与南楚的防守情况,做出了作战调整。 谢远回到住处,很快就睡下,两个时辰后,他忽然醒来,起身掌了灯,看向更漏。 已是寅时三刻。 他立即披了衣服往外走,打开房门,有护卫一惊,“先生?” 谢远道:“召集还能上战场的人,速速去城门。” 护卫一惊,连忙应是。 谢远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隔壁没怎么睡得着的宁泽,他连忙起身,一边披衣服往外走一边抓住一个护卫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大魏又攻城了?” 这名护卫摇头,“先生醒来便吩咐还能上战场的人赶紧去城门,自己已先行一步了。” 宁泽一听,看看天色,如今天还没亮,黑漆漆的,他静听了一下,只有这统兵府有人声和动静,外面没有,他心下怀疑,但还是点头,赶紧追着谢远往城门而去。 苏容并没有发热,大约是上次被南宫羽追杀重伤九死一生后,她服用了大量的保命药,后来伤好后,也没疏忽,每日都要吃一颗药丸,巩固身体,以至于,这一回,她虽昏睡着,但十分安平。 周顾却发起热来,他本就重伤未愈又添新伤,苏容为他挡刀,他又急又痛,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住,半夜里,兰芝与碧青进屋查看时,发现周顾烧的面色潮红,整个人跟火炭一般,齐齐心下一惊,连忙去端了一直备着的退热药。 退烧药端来后,喂周顾喝药的事儿,二人却犯了难,屡次失败。 好在章大夫一直住在这院子里,别人不用他亲自盯着,王女是国之储君,是他投靠的主子,他全家的前程,几乎都系在了王女的身上,所以,他虽然十拿九稳苏容不会有事儿,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守着人,和衣而睡,没睡太沉,时刻盯着苏容那间屋子的动静。 兰芝来喊,说周顾烧起来了,章大夫立马起身,心想着他怎么给忘了,这王夫也是君啊。他的身体其实比王女如今重伤还要糟糕,旧伤未去又添新伤,这才最要命。 章大夫快速爬起来,冲出门,问兰芝,“给四公子喂了退热药了吗?” “喂不进去。”兰芝道:“我们也不好强硬动手,没法子,只能来请您了。” 章大夫一听,快步往主屋走,“行,我来。” 他进了屋,见周顾已烧成了火人,他伸手将周顾扶起来,一边支撑着他坐稳,一边跟他说话,“四公子,您发热了,必须喝了退热药,老夫若是喂不进您喝药,只能让王女来喂您了,您知道的,王女还受着重伤呢。” 当大夫的,不止会医术,还会拿捏人心,尤其是一名好大夫。 周顾本来紧闭着嘴巴,兰芝与碧青拿着勺子试了几次,干着急,都没能让他喝进去药,如今章大夫一来,这么一动作,一说话,没想到立马见了效,只见周顾慢慢张开嘴,章大夫连忙示意兰芝往里喂。 于是,一勺又一勺,一碗药,都被周顾困难地吞咽下。 喂完药,章大夫已出了一身汗,将周顾放下躺好,兰芝与碧青也齐齐大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折腾,闹出动静,苏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屋内的人,“这是……怎么了?” “四公子发热了。”兰芝见苏容醒来,大喜,连忙回答她的话。 苏容扭头,这才发现周顾躺在她身边,的确是整个人烧的通红,她挣扎着起身,连忙被兰芝拦下,“主子,您别动,您伤的很重……” 她话还没说完,苏容已自己坐起来了,感受了一下,后背的确是灼烧的钻心的疼,她也无暇理会,看向窗外,只见黑漆漆的,她立即问:“我昏睡了多久?什么时辰了?” “您昏睡了半日又一夜,如今已寅时三刻了。” 苏容点头,想着寅时三刻啊,又问:“外面什么动静?” 兰芝摇头,碧青立即说:“我去看看。” 碧青快步走了出去,片刻后,疾步走回来,对苏容道:“是谢先生,召集所有能上战场的人,去城门守城了。” 苏容立即越过周顾下床,“大魏又攻城了吗?” “还没有。”碧青摇头。 兰芝连忙提醒,“主子,您当心扯到伤口。” 章大夫在一旁补充,“是啊,王女,您刚刚下床的动作太大了,伤口还没愈合,您最好不要动武。” 其实他想说,最好是卧床休息,但也知道,对于苏容来说,卧床休息是不可能的。毕竟如今外面大魏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攻城。 苏容转身看了周顾一眼,吩咐:“劳烦章大夫,你守好周顾,我去城门。” 章大夫张了张嘴,最终点头,“王女放心。” 苏容转身,披了衣服就往外走。 兰芝与碧青对看一眼,又看向章大夫。 章大夫立即摆手,“你们二人跟着王女去吧,王女扯动了伤口,还能有你们及时为她包扎,四公子这里有我在。” 兰芝与碧青也是这个意思,齐齐点头,追着苏容走了出去。 苏容快步来到门口,只见凤凌、夜归雪、张运、张茂等人已都到了门口,众人正要去城门。见她来了,凤凌一惊,立即说:“姐,您怎么来了?大魏还没攻城,您快去歇着。” 苏容摇头,“大魏不会让我们喘息太久,毕竟元照的伤并不十分重,他一定会尽快攻城,多不过撑到天亮。” 凤凌担心,“那您的伤……” 第六三七章 兵下曲(二更) 苏容的伤,自然不适合再上战场,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抵挡得住大魏的攻城。 大魏还剩四门攻城炮,这四门攻城炮,就足够她喝一壶了,更何况还有八十万兵马。 昨日一战,大魏的兵马折损的不多,顶多上万,而南楚的兵马折损的多,苏容不知具体数字,但估摸着昨日应该也有两三万士兵被留在城外的战场上。 有一半的人,是因为谢远的琴音,爬不起来,回不进黑崖关内。 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今日大魏一定不会像昨日一般全无准备,任由谢远再来一次琴音扰乱心智。 苏容摇头,“我无碍,走吧!” 凤凌闻言不再说什么。 夜归雪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众人一起,匆匆去了城门。 一行人刚走到半路,便听到城墙处传来喊杀声,紧接着,便是攻城炮轰轰轰攻城的声音。 攻城炮震耳欲聋,城门被轰的剧烈震颤作响。 “不好,果然大魏攻城了。”张运脸都变了。 苏容脸色也十分难看。 一行人打马加快速度,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只见谢远站在城墙上指挥,宁泽在下面调度士兵们搬用滚雷石火油等物。 苏容攥紧手中的碎雪剑,想着如今他们这些人全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不能杀出去。 凤凌在一旁咬牙说:“姐,您去城墙上,与谢先生一同指挥,我带着人杀出去,誓死毁了攻城炮。” 苏容偏头看着凤凌。 凤凌眼神坚定,“姐,昨日自焚替我们争取时间的暗卫叫司晨,他虽然壮烈就义,但却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要能毁了这四门攻城炮,大魏即便有八十万兵马,即便再攻势迅猛,也在半个月内破不了黑崖关,肯定能让您等来援军。” “不行。”苏容摇头。 昨日那般壮烈牺牲一个人,是没法子,今日若是让一批人这般去壮烈送死,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 “姐,几百暗卫,对比南楚江山,对比保住所有人,孰轻孰重?”凤凌着急,“四门攻城炮,这般轰打,不出半个时辰,一定能将城门击倒攻破,届时可就完了。” “大不了,我们撤出黑崖关。”苏容道。 “那样会死更多的人。”凤凌立即说。 苏容沉默。 凤凌拉上一旁的夜归雪,“夜大人,您说两句?” 夜归雪抿唇,也觉得这法子虽然是个迫不得已的法子,但的确可以解一时燃眉之急。但的确过于惨烈,他抿唇道:“至少这一刻,还不到时候,实在万不得已,再用它吧!” 他说完,便道:“我们先去城墙上,这里让人用攻城车死死挡住城门,多给些支撑,能多撑片刻。” 凤凌闭了嘴。 苏容点头,抬步上城墙。 城墙上,只见谢远负手而立,站在一处墙垛后,而他的身边,放了十多架古琴,见苏容等人上来,谢远也没问苏容何时醒的,怎么不好好养伤竟然来守城,她身为王女,这是她的责任,她也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只要能爬得起来,必须该这么做。 他对苏容等人道:“你们来的正好,赶紧把琴谱都看一遍,让我们的士兵都喝一碗昨日我让人熬的静心凝神稳固心脉的药,然后我们一起,弹奏我自谱的那曲《兵下曲》。” “一起弹奏?”张运一愣。 “对,两个人弹奏,琴音扩的不够远,力度也不够,但若是几架甚至十几架琴音合在一起呢?”谢远道:“否则,真没别的法子了。” 凤凌眼睛一亮,能不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他也是不想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去壮烈就义的,立即说:“先生好主意。” 对啊,若是将这曲扰乱人心的《兵下曲》再加一倍甚至几倍的力度呢? 苏容也赞同,“那能不能趁机再毁了外面的攻城炮?” “这个不好说,就看我们自己人,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曲《兵下曲》了。” 苏容对凤凌道:“先点齐人,不要用激烈惨烈的法子,拿上好的兵器,一旦我们的人觉得能抵抗得住,便趁机开城门,去毁那四面攻城炮。我与你们一起。” 凤凌顿了一下,“姐,我带着人去就好了,您不要与我们一起了,您的伤太重了,您不适宜再破力挥剑斩攻城炮,您若是加重伤势性命不保出了事儿,我们最后哪怕毁了攻城炮,也是枉然。” 夜归雪在一旁也道:“我与凤凌,带着隐月一起,王女的确不宜再涉险。” 苏容看着她,“你也受了伤。” “但我的伤没有王女的伤重。”夜归雪道。 谢远在一旁说:“行了,就按照归雪所说,这样吧,小七留下,你是王女,该你做的你做,不该你做的,不能强求。” 苏容只能同意,“好。” 于是,谢远、苏容、张运、江逐,再加上张茂,也只五个人。 “还有懂音律的吗?”张运问。 兰芝与碧青上前,看了一眼曲谱,齐齐摇头,她们擅长的是药理,曲谱虽也学过些,但这个曲谱太难了,她们做不到短时间记住且一丝不差地弹奏出来。 “我算一个。”沈怡挺着大肚子,上了城墙。 她之所以能够受大梁皇帝的宠,成为宠冠六宫的珍贵妃,自然不单单靠美貌,琴棋书画,她也是精通的。 苏容点头,“行,算师姐一个。” 沈怡凑过来,与众人一起研究速记曲谱。昨日章大夫给她喝的保胎药,十分有疗效,如今小腹不在坠痛了。 六架琴音,已是昨日的三倍。但谢远却觉得不够。昨日的琴曲,大魏人肯定也会有准备,必须要足够的震慑力,才能冲破大魏用某些法子堵住耳膜。他务必要让这些人堵住耳膜没用。 谁说一个法子,不能用两次,甚至三次了? 谢远吩咐,“再找人,最少再来两个人。” 既通音律,又能本身抵抗得住这琴曲的人,并不多。其实,夜归雪与凤凌,都能做到,但他们要带着人去毁掉攻城炮,周顾也能做到,但他如今发了高热,昏迷不醒。 “我可以,谢先生,再加上我。”子夜上了城墙,他自小跟在周顾身边长大,自然不止学的武艺保护公子,也精通六艺。 第六三八章 惊心(一更) 加上子夜,还差一人。 苏容想着,若是秦若在就好了,他一定也能做到。 宁泽听说后,从下面爬上来,对苏容说:“王女,我勉强能试一试。兴许不及张茂兄,但……” “行,那就你了。”苏容截住他的话,直接做出决定。 宁泽挠挠头,压力十分大,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就读书还成些,其他的本事,他从小到大真没怎么太用过功,想着若是他大哥宁池,肯定没问题的,他大哥的脑瓜子长的都比他多开窍,他虽然也都学了,当真说不上精通,就学个平平常常。 谢远也点头,嘱咐道:“速速学吧!一旦跟不上,不要强求,否则心血呕伤,是要命的。” 宁泽颔首。 于是,城墙上依旧打杀的激烈,城墙下攻城炮轰轰作响,众人围在一起,将曲目在脑中心里速记演练。 苏容过目不忘,是最先记下的,紧接着便是张运、他智多近妖,记性也极好,再然后是江逐,他人聪明,记个两遍,便已能上手,沈怡与子夜差不多,最后是宁泽,在众人都记下后,他一个人捧着曲谱,脸越捧越白。 苏容看他快晕过去了,想出声制止,谢远却抬手阻止了她。 眼看城门摇晃,随时倒塌,宁泽终于放下曲谱,白着脸说:“我、我好了。” “那便开始。”谢远道。 于是,众人一人抱了一把古琴,盘膝而坐,由谢远起音,顷刻间,八架琴音共同响起,撕裂的声音直冲天际。 黑崖关内的士兵们都已服下了汤药,谢远昨日战前,便已令人起锅熬药为今日做准备,如今士兵们只觉得头痛欲裂,扔了兵器,抱着头,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而大魏的士兵们,虽然人人用棉花堵了耳朵,却并不管用,很快就扔了长枪大刀,不止头痛欲裂,很快有人鼻孔出血。 贺兰决面色大变,他也受不住,拿着刀的手不稳,对南宫峥大喊,“怎么办?” 南宫峥当即说:“撤!” 随着他话音落,只见黑崖关城门打开,里面冲出一批人,以夜归雪、凤凌为首,还是如昨日一样,用攻城车抵挡在前,冲着攻城炮而来。 南宫峥面色大变,当即大喊,“护好攻城炮。” 他的暗卫们与太子元照的暗卫以及毒医门的人咬着牙,忍着剧烈头痛,连忙蜂拥护向攻城车。 但夜归雪与凤凌抓的时机好,已联手毁了一门攻城炮。 南宫峥的人反应迅速,而他本人小小年纪,天赋非常,抵抗着琴音入耳,亲自带着人,护卫攻城炮,与夜归雪和凤凌对上,交上了手。 苏容在城墙上看的清楚,没想到南宫峥反应如此迅速,他带的暗卫昨日没出手,想必就是奉了太子元照的命令在观战,以求今日制敌。因为明显,他对夜归雪和凤凌的出招都能做到攻守兼备。 苏容偏头问谢远,一心二用,“谢伯伯,您说,照这个状态,我们的这曲《兵下曲》能给凤凌他们撑多少时候?” 她刚问完,宁泽猛地喷了一口血,栽倒了地上。 而张茂,昨日本就受了内伤,如今也已受不住,也大吐了一口血,罢了手。 随着两个罢手,琴音的穿破力顿时减了几分。 谢远见此,回答苏容,“最多半盏茶。” 苏容点头,看南宫峥这样,他与他的暗卫,显然能撑得住这琴音影响,半盏茶后,恐怕夜归雪与凤凌他们都会被南宫峥和他的人缠住,回不来。 她必须想法子。 琴音响起那一刻,周顾忽然惊醒,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章大夫早已捂着耳朵,虽距离得远,但还是音音入耳,见周顾忽然坐起来,他骇了一跳,连忙喊:“四公子?” 周顾还没退热,整个人依旧潮红,头又晕又痛,耳膜也剧烈疼痛,但反而让他整个人清醒了,他攸地跳下床,问章大夫,“是不是大魏又攻城了?我昏睡了多久?” “您昏睡了一夜。是大魏又攻城了。”章大夫立即道。 周顾伸手拿起床边的外衣,快速穿戴,然后伸手入怀,找出一个瓶子,倒了好几颗药丸塞进嘴里,然后提了双手剑,抬步就向外走。 章大夫被他一连串的动作看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连忙追着阻拦,“四公子,您还发着高热,您伤势太重,不能去。” 周顾仿佛没听见,转眼就跑出了院子。 章大夫“嗐”了一声,一跺脚,咬牙追在周顾身后跟了出去。他答应王女,务必照料好四公子,可不能让他有个闪失,否则他拿什么跟王女交待? 周顾来到门口,他的马拴在那里没人动,他解了马缰绳,立即翻身上马。 等章大夫追到门口后,哪里还有周顾的人影?他只能赶紧找了一匹马,追向城门方向。 周顾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便见城门大敞四开,城外厮杀的激烈,夜归雪、凤凌、隐月的身影被南宫峥和他的暗卫以及大魏太子的暗卫和毒医门的人缠住。 双方人数都不少,南楚与大魏两方的士兵们都已因琴音扰人心神,提不起长枪大刀,没了战斗力,唯有这些人,打的激烈,不可开交。 周顾毫不犹豫,骑着马冲了出去,他的马冲的快,直奔着一面攻城炮,将人冲开后,第一时间,挥出双手剑,斩向攻城炮。 南宫峥眼见不好,大喝一声,“护住攻城炮。” 他答应太子保全攻城炮,不许再折毁,但如今已毁了一门了,不容再毁掉一门。 他喊声快,但周顾的动作更快,整个人带着一股高热中的疯劲儿,双手剑落下,只听“咔”地一声,在大魏暗卫的剑对着他落下前,他已毁了一门攻城炮。并且同时滚落下马,避开了大魏暗卫围攻过来的刀剑。 但因滚落,撕裂了他的伤口,加重了伤势,一时间他有些起不来身,只能眼看着第二波大魏暗卫的剑到达他跟前。 凤凌瞳孔紧缩,眼看剑要落在周顾身上,他看的惊心,什么也顾不了,瞬间飞扑过去,扑在了周顾的身上。抱着周顾打了个滚,虽然避开了数把刀剑同时砍到周顾,但却令他肩膀与后背,同时中了一刀一剑。 他顿时眼前一黑,卸了一口气,整个人也起不来了。 (本章完) 第六三九章 抚伤曲(二更) 夜归雪眼看凤凌与周顾危险,凌厉的一剑打开南宫家,转身去救。 隐月与夜归雪配合默契,在夜归雪转身后,他瞬间拼死缠住南宫峥。 但南楚这边人数终究是吃亏,南宫峥自己的暗卫,在追杀周顾时,几乎没怎么损伤,损伤的只是南宫家族的暗卫,而他前往大魏借兵,自然也带走了自己的暗卫,如今周折回到南楚,他的暗卫昨日又没上战场,故而即便在琴音的干扰下,杀伤力也极大。 更何况,还有大魏太子元照的暗卫,还有毒医门的人,即便罗厌昏迷不醒,不能上战场,但是毒医门的少数伤的不重的人,还是能够上战场的,他们要为红鹰为门主报仇。 罗厌最恨周顾,其次恨苏容,周顾杀了红鹰,苏容救了周顾,所以,毒医门的人一见到周顾今日竟然还敢上战场,人人眼红地对准了他。 隐月一人,压根也解不了周顾与凤凌二人的燃眉之急。 苏容抱着古琴,踩着大魏搭建好的梯子,从城墙上直接而下,然后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古琴对着南宫峥的头顶掷了过去。 南宫峥紧急避让,隐月瞬间抓住了这个机会,挥出一剑,南宫峥避开了古琴,却没避开隐月的剑,被他刺中了手臂。 手中的剑一歪,南宫峥倒退了三步,然后他将右手剑换到了左手,反手对隐月就是一剑。 苏容只来得及对南宫峥掷出古琴,借隐月之手伤了他,然后她便奔到了周顾与凤凌跟前,替夜归雪挡开了致命的一剑,然后大喝,“撤!” 再纠缠下去,也只能是舍掉性命。 “不准让他们走了!”南宫峥被激起少年心性,也大喝一声,“杀!” 的确,苏容想走,也走不掉。 城墙上的人看的心惊胆战,子夜再也受不住,也抱着古琴与苏容一般,下了城墙,加入了战场。 沈怡肚子一阵绞痛,感觉下腹一股暖流,她脸色发白,但依旧咬牙忍着。 谢远一手夺了沈怡的琴,厉喝出声,“快吃保胎丸。” 沈怡不想保胎了,扭头吐了一口血,坐在原地不动。 谢远厉喝,“你是想一尸两命吗?” 沈怡激灵一下子,抖着手从怀中拿出章大夫给她的保胎丸,一下子倒了半瓶入口,就着血吞了下去。 谢远看着城下的战场,咬牙大喝,“击鼓!” 既然退不了,那便不退了,南楚的士兵们人人喝了固本凝神的药,总有士兵能提刀去打。 他厉喝完,有人立即重新拿起鼓锤,顿时咚咚咚的击鼓声响起。 士兵们能提起大刀的,都冲出了城,冲向战场。 谢远看向张运,他是唯一一个,虽然脸色煞白,但依旧能撑得住的人。 他当即对张运说:“别弹了,你来守城。” 张运琴音霎时而止,转头吐了一口血,看着谢远。 谢远不再说话,直接抱着古琴,从城墙而下,加入了战场。 张运一愣,张嘴想拦,但人已下了城墙,他只能咬着牙站起身,接替谢远,站在城墙上指挥。 所有人,包括凤凌等授命于扶花令的暗卫,都没亲眼见过谢远出手。而更不知道,谢远是可以将古琴当做兵器的。 苏容、子夜冲下城墙,都是将古琴拿做砸人的武器,但谢远却不是,他手中的古琴,就是兵器,可以挥、劈、砍、斩的同时,发出撕裂刺耳的破音之声,受不住靠近的暗卫,好几个人,都中了招,被砸中,倒在了地上。 大梁的士兵们,有部分人体质好,服过药,到底还是的得用的,有谢远的加入,一时间虽然依旧险象环生,但到底没像早先一般,陷入死境。 太子元照坐镇后方,脸色铁青,他也没想到,谢远竟然一个法子又用了第二次,这一次,是这般几架琴音一起,扰乱所有大魏士兵心神,就连贺兰决,也受影响。 让他意外的倒是南宫峥,不愧是南宫家最有出息的子孙,最受南宫引看重自小培养的嫡孙,能扛得住琴音,他的暗卫也能做到在琴音干扰下,依旧发挥杀伤力。 的确很是不错,但照这个情形看,要想杀了苏容,还差些火候。毕竟,南楚士兵,竟然忽然得用了起来。 他再看看依旧抱着头的大多数大魏士兵,黑着脸下令,“击鼓!” 大魏已停歇了的鼓声,顿时响起。 “拿我的琴来。”元照吩咐。 有人立即去马车里,拿出了一把古琴。 元照的这把古琴,非同寻常,是七弦琴,有名的古琴,是在他七岁生辰时,大魏皇帝从私藏的私库里拿出来赏给他的,他一直十分爱惜。 方才黑崖关的城墙上数架琴声一起作响,他一个人,压根抵抗不过,故而没动。如今,黑崖关的琴声已断,那么,就该他了。 他摆正琴,盘膝而坐,一曲《抚伤曲》,从他指尖流出,正对准了方才被琴音扰乱的大魏士兵们。 大魏士兵们快爆开的头似乎如被人注入了一缕清泉,霎时好受了些,有些抵抗力强的人,听到琴曲中的击鼓声,瞬间想起这里是战场上,重新提起刀,与南楚的士兵打杀了起来。 谢远闻到琴曲声,看了一眼在大魏士兵后方高高的车辇上坐着的人,大魏太子元照,心下一叹。想着这大魏太子,实在聪明,知道短时间内无法让自己的士兵自愈,便也利用琴曲,抚平创伤,荡涤心灵,不得不说,这十分有疗效。 苏容也觉得她遇上大魏太子元照,此回怕是真要折戟沉沙了,她咬牙高声厉喝,“鸣金收兵!撤!” 她又大喊,“撤出黑崖关!” 她记得,黑崖关后,百里外,有一处鬼哭山,顾名思义,鬼进去,都能被鬼打墙,走迷了路,兴许还能挡一挡,等待援军。 随着她一声厉喝,南楚后方又响起鸣金收兵的声音。 南楚士兵听军令,护着苏容、周顾等人撤走。 南宫峥冷笑,“想走,没那么容易,杀!今日誓死将苏容留在黑崖关!南宫家所有人听令,替家族报仇,以慰在天之灵,不准让她走掉。” (本章完) 第六四零章 得救(一更) 随着南宫峥一声令下,大魏士兵汹涌围住南楚士兵,而南宫家所有暗卫,悉数围住苏容等人与一众暗卫。 苏容本就后背有伤,而周顾还在发着热,这么短时间,药效还未起作用。夜归雪、隐月等人也都身上带着伤,凤凌为救周顾,挨了一刀一剑,如今只能由人护着。 南宫峥不会放苏容走掉,而大魏太子元照,也不会放苏容走掉,毒医门的人除了不会放苏容走掉,也不会放杀了他们门主爱宠红鹰的周顾走掉。 所以,苏容与周顾身边,围着杀的人最多,护着苏容与周顾的暗卫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苏容觉得,她今日怕是必死无疑了,她挥出一剑后,猛地一推周顾,将他推向了夜归雪,发狠地命令,“夜归雪,你带周顾走,然后,你们替我报今日之仇。” 夜归雪一惊,扶住周顾,猛地看向苏容,目露骇然。 苏容看也不看二人,厉喝,“这是命令!”,然后又大喝,“所有人听令,护着夜归雪与周顾走!” 暗卫们听令,转瞬去护夜归雪与周顾。 夜归雪咬牙,拽了周顾就走。 周顾大怒,“苏容,我不要,我不走。” 夜归雪在他耳边沉声冷静地说:“周顾,王女今日走不了,你想殉情,也要等着伤养好,报了今日之仇。” 不止苏容看出来了,南宫峥不会让她走,元照不会让她走,夜归雪也看出来了,周顾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一时间眼眶发红,没了声。 她是南楚王女,今日若不将苏容留在这里,他们会死缠烂打到底谁都走不了。 拦着周顾的人,大多是毒医门的人,隐月等一众暗卫拼死护卫,到底杀出一条路来,送二人离开。 苏容自然也没那么甘愿等着南宫峥杀,她一把剑,与南宫峥和一众人拼死纠缠,她如今也豁出去了,今日即便死在这里,也要杀了南宫峥。 谢远来到苏容身边,与她一起。 苏容见了谢远,顿时愧疚,她让暗卫们都去护夜归雪与周顾了,却没考虑谢伯伯。 谢远倒是洒脱,“我陪你长大,陪你一起去九泉下跟你娘请罪,对她说我没照顾好你。” 苏容道:“我娘不会怪您的,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我不争气。” 她不止低估了南宫家,还低估了大魏的国力和兵力,以至于当初在燕回声面前吹的想瓜分大魏而食之的大话,都会随着今日她的死,她的兵败黑崖关,而成为一场笑话。 她也没比那造反的张平强多少。 “不,你娘本想让你安安稳稳嫁入护国公府,是我……” “不,是我自己的决定,跟您没关系。”苏容摇头。 二人说话间,谢远躲避不及,中了一刀,苏容挥出一剑,杀了那人,扶住谢远,与此同时,她肩膀上也被人砍了一刀。凤凌冲过来杀了那人,但也又挨了一剑,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趔趄了一下。 凤凌浑身是血,却还有心情笑,“姐,没事儿,黄泉路上,我与先生都陪着您。” 然后,他眉一扬,“今日,我们三个,死也要杀了……” 他没说南宫峥的名字,但却在站稳身子后,当先对南宫峥出剑,不再管别人落在他身上的剑。 苏容也正是这个意思,与谢远一起,跟凤凌一同出手,三人不再躲避旁人,直直对准南宫峥。 南宫峥很快便中了一剑,护卫纷纷相护,一时间,以少对多,反而南宫峥短暂地陷入了被动。 但这被动到底是短暂,很快,三人便纷纷中剑,而南宫峥被人团团护住,杀,是杀不了的。 苏容泄气了,想着算了,这南宫峥命不该绝,杀不了便杀不了吧! 就在她已没力气躲避,等着剑对准她心口刺过来时,忽然一连数枚飞镖打了过来,转眼打翻了对面南宫家暗卫们的刀剑,紧接着,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嘿,小爷还是第一次瞧见战场原来是这样子。”,他话落,人已来到了近前,一只不大的小手托住苏容被砍伤涓涓流血的手臂,又说了一句,“表嫂,我来救您啦!”,然后,又唏嘘惊悚地叨叨,“哎呀,幸好我来的及时,否则表兄可怎么办?” 苏容顿住,转头看向身侧托着她手臂的人,一个小少年,顶多十多岁的样子,眉眼清秀,眉间透着几许稚嫩的英气,他似乎丝毫不惧怕这厮杀血腥的战场,而是一张稚嫩的脸瞧着十分的兴奋,一双眸子都是亮的。 随着她被他扶住,又大批人跟着他一起到达,有黑色劲装一个个身手利落,一看便知是护卫的人,还有一批男女老少皆有,兵器不一,出手奇诡,看起来五花八门打法的人。 这些人,大约有一两千人,瞬间便占据了上风,将南宫峥等一众暗卫与大魏太子的暗卫、毒医门的人打的节节后退,一具具尸体倒下。 南宫峥一见势头不对,当即下令,“撤!” 此时,大魏后方,太子元照也罢手了琴音,沉着脸看着战场上瞬间被扭转的局面,也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大魏的人撤退,而这边有人一声清喝,“毁了那两门攻城炮!” 苏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比身边托着她手臂的这名小少年年长两三岁的样子,同样一身劲装,但衣料颜色是青褐色,华贵的料子,与一众黑衣人有着明显的区分。 苏容劫后余生,整个人泄了劲儿,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小少年差点儿扶不住她,哎哎呀一声,“表、表嫂、您挺住啊!” 苏容由他使劲托着扶稳,问他,“你喊我表嫂?你是谁?” 崔言锦立即说:“表嫂,我叫崔言锦,是清河崔氏” 噢,苏容懂了,原来是国公夫人娘家的侄子。 她是真没想到,会是清河崔氏来人救了她。她对崔言锦问:“那个人呢?是你兄长?” 崔言锦连连点头,“嗯嗯,是我堂兄,崔行之。” 第六四一章 好凶(二更) 苏容点头,她知道崔行之,曾经在东宫太子的暗格子间,有清河崔氏的卷宗,其中着重记录了清河崔氏的族长崔公以及他最看重的孙子崔行之。 没想到,崔公竟然会派了崔行之来南楚。 崔行之带着人,很快就拖住了攻城炮撤退,上千人将护卫攻城炮的护卫缠住,然后崔行之手起剑落,毁了两门攻城炮。 崔言锦后知后觉地大喊,“哎呀,堂兄,毁了它们做什么?我要啊!” 崔行之动作一顿,回身看了崔言锦一眼,当即吩咐人,“将这两门炮,带回去。” 随着他一声命令,他身边的亲卫推了攻城炮就走。 大魏太子元照怒喝,“截住他们,毁了攻城炮,不让他们带走。” 他是不可能让攻城炮落入苏容手中的。 随着元照一声令下,攻城炮再度被人拖住,然后两方人手,就着两门攻城炮,缠斗起来。而大魏的人,最是熟悉攻城炮的原理,在缠斗间,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两门攻城炮瞬间炸开。 崔行之眼看两门攻城炮彻底被毁,只能罢手。 苏容虚弱地吩咐,“让你堂兄撤!” “堂兄,表嫂说了,撤!”崔言锦大喊。 崔行之点头,带着人撤退,来到苏容身边,示意人扛起苏容,又扛起早已倒下的谢远、凤凌等人,一行人撤回黑崖关。 元照倒是没吩咐人追缠,这批人都是高手,追着纠缠的话,今日怕是也得不了好,他也只能黑着脸吩咐人,“撤!收兵!” 两方人马同时撤退,黑崖关城门大开着,这一回,南楚的士兵都有充裕的时间,带走战场上或死或伤的自己人。 周顾站在城门口,见苏容被人扛回来,死死地瞪着苏容,“苏容,你真敢!” 苏容无奈地看着他,她就知道周顾会气疯,但是当时已没别的办法了,他跟她一起死,一点儿价值也没有,她走不了,但他能走,能活一个是一个。最起码,总有人能为她报仇。 崔言锦怕怕地看着周顾,但还是小声说:“表兄,你好吓人啊,表嫂会被你吓坏,不喜欢你的。” 周顾移开视线,瞪向崔言锦。 崔言锦顿时一个激灵,躲去了崔行之身后,拽着崔行之袖子,“堂、堂哥,表兄好凶。” 崔行之轻咳一声,对周顾拱手,“表兄,当务之急,是赶紧请大夫看伤要紧,表嫂伤的很重。” 周顾绷着脸,“章大夫!” 章大夫从人后冲出来,“老夫在、在。” 周顾指指苏容,似乎不想再跟她说话。 章大夫意会,连忙吩咐人,“快,快将王女送回府。” 一行人匆匆往府内赶,没走多远,苏容便晕了过去。 周顾退了热,反而撑着一口气没晕倒,整个人站在那里,周身弥漫着郁气和怒气,但却发作不出来,让他瞧着没人敢靠近。 “表兄,你的伤也必须赶紧医治。”崔行之看着周顾也浑身是血,提醒他。 周顾点头,也不问他怎么带着人突然来了,他能出现在南楚,说明肯定是受了外祖父的同意,对他道:“你来的正好,黑崖关从现在起,交给你布置防守。” 崔行之顿时觉得压力大,“表兄,这……” “没别人了,将领们都受了重伤。”周顾道。 崔行之一默,点头,“好,表兄放心。” 他吩咐崔言锦,“言锦,你送表兄回府找大夫诊治,我带着人处理战后事宜和布防。” “好。”崔言锦从他身后出来,对绷着脸的周顾小声说:“那个,表兄,走、走吧!” 周顾点头。 崔言锦连忙让人将周顾扶上马车,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 上了马车后,周顾靠着车壁坐着,崔言锦瞧着他身上好几处都在涓涓冒血,他吩咐车夫,“赶快点儿,再快点儿。” 车夫连忙又挥马鞭,加快了速度。 崔言锦仗着胆子问周顾,“表兄,你、你还好吧?” 周顾看着他,“你结巴?” “不、不啊。” “那你好好说话。” 崔言锦立即坐直身子,不满地说:“还不是你太凶了?你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是怎么让表嫂喜欢你,放弃南楚夜相府的夜二公子,选了你做王夫的?” 他一脸怀疑地看着周顾,想着难道表嫂就喜欢这样的? 周顾本来一肚子气,如今被他气笑了,也懒得与他说原因,问他,“我问你,你与行之怎么来了?” 提起这个,崔言锦便有话要说了,连忙将崔公收到了姑姑的加急家书,得知表哥身边带走的护卫死了个七七八八,猜到南楚国内的情况怕是十分凶险,便召开了族中会议,商议族中派年轻一辈的子弟来南楚投靠相助表兄,将崔氏一族分支到南楚来一部分,但族中的族老们,都不看好南楚,舍不得自己的子孙,最后只崔公派了崔行之来,而他爹娘同意他来,所以,就来了他们两个。 崔言锦也觉得他与堂兄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否则看今日战场的情况,表嫂可就完了,堂祖父真明智。 周顾恍然,面色稍缓,“多谢外祖父,若不是你们前来,今日这一仗必败。” 不止这一仗大败,他还会痛失苏容,南楚也会被大魏蚕食吞并灭国,届时大梁也会危矣。他若想为苏容报仇,也是难上加难,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报今日之仇,那他往后余生,该怎么活? 崔言锦到底还年少,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是刨根问底问周顾,因为他实在好奇极了,“表兄,您到底为什么这么凶啊?” 他记得以前表兄没这么凶的,小时候还教过他练剑呢,对他也很有耐心的,他虽然有脾气,但也不会轻易与人发作,眉眼时常带着笑意,鲜少这般气冲脑门。 周顾吸了一口气,“你哪来这么多的好奇心?” 崔言锦嘿嘿笑,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也不怎么怕他了,“表兄,说说嘛,看在我今日救了表嫂的份上,难道你不喜欢表嫂吗?” “谁说我不喜欢她?”周顾没好气,他若不喜欢她,会追着她来南楚?道:“她今日在战场上,让夜归雪强行带走我。” 第六四二章 救治(一更) 崔言锦恍然他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明白了表兄为什么会对表嫂那么凶,一副凶神恶煞差点儿把他也吓坏的模样他支着下巴,用大人的语气指责周顾,「哎,表兄,这就是你不对了。表嫂也为了救你,你别不知好歹。」 周顾气乐了,「我不知好歹?」 「嗯。」崔言锦重重点头,「若是我将来喜欢的女子,能为我像表嫂对你该偷着乐了。」 周顾翻白眼,「你懂什么?」 崔言锦不服气「我娘与我爹一起遇到危险,让我爹跑的话,我爹肯定听她的,才不像你,非要人强行带走,你还不乐意,气哄哄地发脾气。」 周顾想起他父母,是他的四舅父和四舅母,那两人,在清河崔氏是出名的另类性子,顿时一言难尽,「这能比吗?」 「怎么就不能比?我听我娘跟我说过,我娘怀着我时,与我父亲外出游玩,遇到了我娘以前得罪过的仇家,要杀我娘,我娘就让人护了我爹走,我爹是哭着走的,他走后,我娘及时被我外祖父的人救下,我爹喜不自禁,紧紧抱着我娘,跟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一点儿也没跟我娘生气发脾气。外祖父跟我娘后来都表扬我爹,说这女婿找的好,跟着一起殉情算什么男人,他回了清河崔氏,可以动用家族,为我娘和肚子里的孩子报仇,才是坏样的,总比跟着一起死,没价值的少。」方磊翰理屈气壮道:「是信他问行之哥,你常兄我也知道那事儿」 秦枫顿时沉默了。 章小夫包扎坏,拍拍秦枫的肩膀,「七公子,您休息吧!人是是铁打的,您女手,王男这外,没人照看。」 我说着,便利落动手为秦枫包扎。 方磊翰鼓起腮帮子,「表兄,他坏是讲理!也是知道表嫂为什么会厌恶他。」 章小夫到来前,一眼便看到了一个年重人,样貌俊秀,看起来也就强冠年纪,我正在为夜归雪行针,手法极慢、极稳,我一眼就猜出了我的身份,但有立即搭话,而是跟着一起赶紧救人秦枫「嗯」了一声我也的确撑是住了,转眼睡去兰芝与方磊今日有给章小夫打上手,因为受伤的人太少了,你们也在忙着救人,给每个没一口气的重伤者都喂上一颗药,先吊着性命然前再等章小夫救治。 来到隔壁的房间,秦枫躺去了床下。 秦枫「嗯」了一声,女手了些,本就重伤未愈,若再那么造上去,我也是敢保证每次都能保住我的性命章小夫见我说话没气有力的,连忙掏出玉瓶,倒了两颗药塞退我嘴外崔言锦「哦」了一声,「您说的应该是方磊哥哥的爷爷,我已去世了,是过碧青哥哥继承了我爷爷的衣钵,他以前不能找我探讨。」 崔言锦在一旁说「表兄,他女手,你带来的鬼煞门的人,没坏几人都精通术,他方才去看表嫂时,你已让我们去救人了。」 章小夫小惊,「鬼煞门的人?那位大公子今儿带来的人外,没鬼煞门的人? 意小夫给方磊包扎,看着我全身下上小小大大的伤口,直吸气,「七公子,您子万是能再动武了,否则您那身子骨,可就废了,」 崔言锦见说的我哑口有言,哼了一声,继续说教道:「所以,表兄,他刚刚这副气如斗牛的样子对表嫂,是是对的。」 章小夫一愣,「七公子,您的伤」 崔言锦见章小夫虽动作慢,但忙而是乱,我也有闲着,一边说话,一边帮我递酒递剪刀什么的。 章小夫提着药箱往里走,同时交待崔言锦,「大公子,七公子就交给他照看了,我一旦没发冷的情况,他赶紧让人喊你。 我除了下上马车,都是用人扶着,那一路走来,伤口又流血是多夜归雪、谢远、江逐、凤凌、子夜、隐月、流影等人,伤势都十分重,更甚至夜 归雪与凤凌、子夜八人,也就只剩了一口气秦枫点头,看了床下昏迷是醒的苏容一眼,仍旧还是很气,转身向里走。 回到府内,章小夫已为苏容包扎坏,见了方磊,直说我回来的正坏,我的伤势也需要赶紧包扎喝药崔言锦见我又要恼,赶紧闭了嘴。 崔言锦郑重答应「老爷爷您忧虑,你寸步是离地照顾着表兄。」 章小夫点头,「七公子忧虑。 兰芝与周顾瞧着,暗暗上定决心,你们的医术还是到家,一定要坏坏学,是能只靠坏药吊着人命,然前便只能做出女手包扎,再就束手有策了。 坏的小夫,的确能从鬼门关口将人从阎王爷手外抢回来,碧青与章小夫便是那样的坏小夫。经过我们的救治,总算保住了几人的性命。 章小夫连忙去了。 「知道。「章小夫一边动手包扎,一边慢速地说:「据说鬼煞门外,没一位鬼医,医术诡道,擅用以毒攻毒。老夫一直想与其探讨一番,可惜,老夫以后一直被困在冀北城,出是去寻人,便只能作罢了,但委实神往已久。 兰芝,周顾已喂每个人吃上回魂丹,方磊翰口中的碧青正在对八人先退行救治「你知道了。」秦枫头晕的很。 「那样啊,坏坏。」章小夫点头,心外依旧觉得可惜,着实遗憾「去隔壁,另寻一间屋子。「秦枫头也是回地说秦枫艰难地吞上,然前撑着力气说:「他动作慢点,夜归雪伤的很厉害,恐怕非他的医术救治莫属。」 秦枫顿时瞪着我。??爷么没言门秦枫心外虽然明白那个道理,但情绪下却是能认同,被一个比我大了坏几岁的表弟说教,我抹是开面子地道:「行了,他闭嘴吧! 章小夫点头,只能跟着我去了隔壁,心想着昨儿还死活是走缠着一起躺一张床下的人,今儿就翻脸了,可见真是气很了,我叹息地想,哎,若叫我说,也是怪王男能活一个是一个嘛 第六四三章 不可思议(二更) 南楚伤亡惨重,大魏此回也不遑多让,同样伤亡惨重。 南宫峥带着人撤到后方,经人包扎伤口后,单膝跪地,对大魏太子元照请罪。他向元照保证,今日务必护好四门攻城炮,可是却没做到,让人将攻城炮都给毁了,虽然最后两门攻城炮是得了太子殿下之命毁于大魏自己人之手,但他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贺兰决此回没针对南宫峥,而是白着脸跟着他一起跪地请罪,“请太子殿下责罚。” 他今日比南宫峥还不如,早就被黑崖关城墙上破空撕裂的琴音影响,头痛欲裂,只能比普通士兵强点儿,拿着刀勉强站稳,却连杀敌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要他动作,那琴声便穿透耳膜,让他耳膜如被撕裂一般。 南宫峥好歹还能带着南宫家的暗卫上去厮杀,而他一个将军,却做不到,能让自己不倒下,已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若是以前,有人告诉他,琴音能杀人,他是万分不信的,但没想到,如今是真正见识了。 谢远这琴曲,虽然不能要人命,但却让人损伤神志。 元照看着二人,许久,抬手让二人起来,“你们起来,本王不怪你们。” 南宫峥抬头,看着元照。 元照沉着脸道:“即便今日是本王带着人攻城,也不能比你们做得更好。你们起来了吧!” “谢太子殿下。”南宫峥站起身。 贺兰决却十分惭愧,“殿下,是臣无能,今日的战场,丝毫没起到作用。” “起来,本王说不怪,就是不怪。”元照摆手。 贺兰决也道谢,站起身。 元照示意二人坐,“本王也没料到,南楚军营内,竟然有好几人能与谢远一般,弹奏出他的这首闻所未闻的曲子,且还能对我们用第二次。也没想到,南楚突然有大批高手来到,加入战局,且还妄图夺了本王的攻城炮,若真被他们夺走,才是坏事儿,幸好毁了。” 他说完,赞赏地看着南宫峥,“能及时接收本王命令,带着人毫不犹豫地毁了攻城炮,做的极好。” 南宫峥也露出痛惜,“可惜了殿下的六门攻城炮,都毁了。” “毁了不可惜,可以再造,若是落入苏容手里,被南楚拿去研究,才是完了。”元照虽然也很心痛,但想想当时情形,倒也不觉得可惜了,至少没给南楚得到。 贺兰决问:“今日突然来到救了苏容的那些是什么人?难道是大梁太子燕回声派来的高手?” “不是,是大梁清河崔氏的人。”元照道:“其中一人,本王见过他的画像,是清河崔氏嫡系最受器重的嫡孙,叫崔行之。” “原来他就是崔行之,我知道他。”南宫峥道:“祖父曾与我提过,没想到,他竟然来了南楚。” “嗯,真没想到,清河崔氏的族长,竟然下如此决心,为支持苏容,将自己最受器重最有前途的嫡孙都派来了南楚相助。”元照道:“可见,清河崔氏的崔公,对他的亲外孙周顾,委实十分看重。” 南宫峥思忖片刻,抿唇,“清河崔氏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即便崔公颇有才能,但一人也难以挽救清河崔氏的倾颓,他近几年来未曾向朝堂汲汲营营,而是与护国公府一同低调下来,据说打的打算是待大梁太子登基,借由周顾,拉起有倾颓之势的崔家,但如今周顾追着苏容到了南楚做王夫,那么他的打算难保不会转变为让清河崔家入驻南楚,来闯一番天地。” 贺兰决匪夷所思,“这不能吧?天下谁不知崔家?数百年世家大族,树大根深,怎可轻易移动?也就是来帮周顾与苏容而已。” 元照看了贺兰决一眼,摇头,“天下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儿,清河崔氏若是分根,虽匪夷所思,但也不是不能做。本王从不小看任何人,清河崔氏的崔公,是有这个魄力的人。” 贺兰决住了嘴,仍旧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南宫峥见元照承认他的说法,继续道:“若真如我的猜测,那么我们必须尽快夺下黑崖关,一旦战事僵持,于我们最是不利。崔公有如此魄力,那么大梁的护国公府呢?老护国公若知道南楚如今的形势,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孙子,再派来大批助力?还有大梁太子燕回声,定然不会让南楚落入我们之手,兴许会派援军来。” 元照点头,“是这个道理。” 他竖起眉头,“今日休息,明日罗厌也该醒了,继续攻城。” 若非罗厌昨日伤重昏迷,今日有她在,想必早就能将苏容给杀了,也不会让她等到人来救。 被元照、南宫峥、贺兰决三人讨论的崔行之,此时忙的脚不沾地,诚如周顾所言,黑崖关内,如今已无一个能站着主事的将领了。除了苏容、周顾、夜归雪、谢远、凤凌、江逐等人昏迷不醒外,张茂、宁泽也因伤了内府,早已在吐血后昏过去,沈怡更是吃了保胎丸,被人送回躺去了床上同样昏睡不醒。唯独一个张运,失血过多,脸色惨白,还在支撑着,让人瞧着他就要随时倒下的样子。 崔行之一时接手了这么个重担,任他再有才华,也从没处理过军务,他学的是诸子百家,君子六艺,先生教导的是治国谋略,民生济世,面对这般战后布防,有些无从下手之感,张运便吞了一大把药,支撑着,与他交待诸事。 崔行之人聪明,一个时辰后,便已上手,连忙吩咐人,送张运回去治伤休息。 张运也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便不再坚持,放松地晕了过去,由人送了回去。 崔行之一直忙到深夜,才将诸事忙妥,近身侍卫墨书提醒他,“公子,这里派人盯着守城,您回府去喝口水,用口饭,歇歇吧,” 崔行之摇头,疲惫地揉揉眉心,“就近找个地方,我稍微歇一会儿就是了。” 他是真没想到,南楚的形势已危机到了这个地步,他想过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王女与表兄被南宫家逼的处处受掣肘,频频被刺杀危险。谁能想到,大魏竟然悄默声地调动了八十万兵马,攻打南楚,还是大魏太子元照亲自带兵。 第六四四章 嘱咐(一更) 周顾昏睡了两个时辰,醒来,便见崔言锦趴在他床边,困歪歪地支着下巴,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一副困的不行硬撑着的样子。 他出声,“什么时辰了?” 崔言锦一个激灵,“表兄,你醒了啊?” 他腾地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更漏,“你睡了两个时辰,你是不是饿了?我让人给你送饭来。” 周顾看着他,不答又问:“苏容呢?” “表嫂?不知道啊,隔壁没动静,应该还在昏迷着吧?”崔言锦挠挠头,“我一直守着你,没挪地方。” 就算挪地方,他也不好去表嫂的房间看她如何了,他毕竟是男人。 周顾点头,“扶我起来。” 崔言锦连忙将他扶起来,又转头去吩咐人给他送饭菜来,然后跑去桌前,给他倒了一杯水。 周顾见他动作挺熟练,还挺会伺候人,问他,“哪儿学的?” “表兄说什么?”崔言锦不解。 “伺候人的活,还挺熟练。”周顾道。 崔言锦“嗐”了一声,“我娘从小就指使我干活,让我不要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废物,所以,我身边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小时候只有一个嬷嬷,后来嬷嬷也没有了。” 周顾恍然,想起四舅舅与四舅母教子,确实与旁人家不同。明明家里也不缺人使唤,更不缺银子,却凡事喜欢亲力亲为。 他喝了一杯水,缓慢挪下床,崔言锦立即说:“表兄,你不能乱动。” “没事儿。”周顾摇头。 崔言锦只能伸手扶他,他摆手,自己挪着步子,往外走。 崔言锦只能担心地跟上他。 周顾挪腾着步子出了房门,去了隔壁,只见隔壁亮着灯,兰芝在照看苏容,见他来了,连忙站起身,“四公子。” 周顾点头,走到床边,一眼便看到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的苏容,依旧昏睡不醒,他问:“她什么时候能醒了?” “章大夫没说,主子这回伤的重,不知明日能不能醒来。”兰芝道。 周顾点点头,又看了苏容一会儿,转身回了隔壁。 崔言锦跟着周顾瞧了人,又跟着周顾走出房门,回到隔壁,然后小声说:“表兄,表嫂好惨啊。” 周顾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崔言锦立即改口:“表嫂好幸运,命不该绝,遇到了我和堂兄来的及时,救下了她。” 周顾满意,“你去睡吧,我这里不用你守着了。” “那怎么行?我答应过章大夫的,要好好照看你。”崔言锦摇头。 周顾道:“我已醒了,不必人照看了,你只管去睡,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大魏明日还会攻城。” “大魏明日还攻城?连一日也不休战吗?”崔言锦惊了。 “不会。”周顾摇头。 崔言锦立即说:“那得赶紧告知我堂兄。” “他还在城门处?”周顾问。 “是的吧?我一直没见到他的人。”崔言锦也不知道。 “让你的人,派人去看看,若他忙完了,请他回来,就说我找他。”周顾吩咐。 他身边的人,如今连个站起来的都没有了。他之所以能这么快醒来爬起来还能勉强走动,是因为今日这一战,凤凌、苏容、夜归雪、隐月等全部都护着他,一众人将苏容的王女命执行到底。 “行。”崔言锦立即去叫人了。 他安排人去给崔行之送信后,又赶紧派人去喊章大夫,告知周顾醒了,不听话在乱走动,他也管不住,让大夫赶紧来,瞧瞧表兄这情况到底能不能乱走动。 章大夫很快就来了,见周顾坐在桌前,“哎呦”了一声,“四公子,您的伤,得卧床休息,不宜走动。” “无碍,我的伤我清楚,能走动。”周顾问章大夫他最关心的,“他们的伤如何?可有大碍?” 章大夫走过来,给周顾把脉,同时叹气,“夜二公子的伤和凤公子、隐月公子的伤最严重,幸好有鬼煞门的秦枫公子会施针,否则性命都保不住。如今还没脱离危险,老夫和秦枫公子一直守着他们,就怕有人夜里发热,每隔一个时辰,就用水化了药丸喂下一次。” 周顾点头,当时苏容下了命令让夜归雪和所有护卫带着他走,南宫家的人与毒医门的人拼命阻拦,所有的刀剑,都被夜归雪和隐月挡了,他们二人和几名护卫护着他到城门,已撑不住了,若非两位表弟带着人来,他们比这伤的还会更重,兴许毙命。 而凤凌更是,在苏容没下城墙时,凤凌便替他挡了两刀,后来又与苏容一起跟南宫峥厮杀,如今有一口气在,也算他命大。 章大夫又道:“谢先生伤的也不轻,其余人虽然都是重伤,但情况要稍好些。” “如今都谁醒来了?”周顾问。 “茂公子与宁公子。”章大夫道:“这二人是因为抚琴,伤了内府,服药及时,只昏睡不久,正准备用过饭后去城门呢。” 周顾点头。 章大夫又说:“沈姑娘不太好,胎儿虽然保住了,但将来出生,怕是也会落下个体弱之症。哎,要说沈姑娘这腹中的胎儿,也真是禁折腾,搁一般的女儿家,早落胎了。沈姑娘本来说不保了,但老夫觉得,她这么大的月份了,不保更危险,便强行给保住了。” 周顾颔首,“派人仔细照看,不吝惜好药。” “您放心,好药有的是,这南楚最不缺的,就是好药。夜相府将名下铺子的所有药材,早就让人运送到军中了。如今可是派上了大用场。”章大夫说着,已为周顾把完脉,对他嘱咐道:“四公子失血过多,太过虚弱,旧伤未愈,新伤累加,你虽能走动,但也不过是靠毅力,不是身体真的能走能动。既然清河崔氏有人前来相助,四公子还是要保重贵体,切勿操劳动武了。您这身体,若是再动武,就算勉强能保住命,以后武功兴许也会废了,后果很严重,四公子千万不要不当回事儿。” 言外之意,明儿即便再打仗,您也不能上战场了。 第六四五章 七成(二更) 崔言锦一听,脸都变了,立即让周顾赶紧去床上躺着。 他可是听说了,表兄双手剑,在南平两次闯敌营,何等惊艳,名扬天下。若是武功废了,那该多可惜。 不行不行,一定不能废了。 周顾见崔言锦也不怕他了,伸手拽他,还不敢使劲拽他胳膊,怕撕裂他包扎好的伤口,而是直扯他袖子,他扭头说:“你别听他的,素来大夫最会危言耸听,明明七分的病,偏偏说十二分。” 章大夫顿时瞪眼,差点儿跟周顾翻脸,严肃地说:“四公子,您说的那是别的大夫,是宫里的御医,老夫可不是,老夫最是实事求是,从不说虚言,也不说假话。” 崔言锦闻言急了,“表兄!你若是不听话,我就去喊醒表嫂来管你了啊。” 他似乎一下子忘了,早先周顾如何对苏容逞凶发脾气了。 周顾却还真被他给唬住了,立即说:“吃过饭,我就去床上躺着。” 崔言锦闻言用眼神看向章大夫。 章大夫点头,“只要去歇着,就行。” 崔言锦慢慢松了手,不再强行拽周顾去床上。 城门口,有一处小酒馆,掌柜的早已将地方腾出来,安置受伤的士兵。 崔行之说就近择个地方,墨书便带着崔行之去了小酒馆,他刚坐下,便听崔言锦的人来喊他,说周顾醒了,要见他,他连忙站起身,又匆匆出了小酒馆。 回到统兵府,崔行之由人指引着,来到周顾住的屋子。 屋中,正有人送来饭菜,崔言锦吩咐人多加两副碗筷,章大夫摇头,“我就不陪着四公子吃了,我不放心夜二公子等人,这就去守着。” 周顾点头,“辛苦了。” 章大夫摆摆手,叮嘱周顾一定好好休息,匆匆走了。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崔行之便到了,崔言锦眼睛一亮,“正好,不用撤这多余的碗筷了,堂兄来了。” 他话落,崔行之进了屋,见到周顾坐在桌前,他拱手喊了一声,“表兄。” “行之,坐。”周顾想起身还礼。 崔言锦一把按住他,“表兄,你不要乱动。” 周顾无奈,“你倒是个好监工。” 崔言锦嘿嘿笑,跟崔行之说:“堂兄,表兄的伤十分严重,大夫让他必须卧床休息,不能再乱走动,也不能再动武,否则一身功夫怕是都会废掉。你说我处处监视着他,是对的吧?” 崔行之心里一惊,也没想到周顾的伤会如此重,他来的时候,亲眼所见,所有人几乎都护着他走,他对苏容这位身为王女的表嫂顿时十分钦佩,心里肃然敬重,就今日来看,表兄是真的没选错的人,毕竟,表嫂留在战场上厮杀,将生路给了表兄。 他想着祖父是对的,这样受表嫂看重爱重的表兄,也不枉他为了她放弃大梁的一切,只要他与小堂弟能立得起来,在南楚何愁没有崔家的一席之地? 他点头,也郑重地看着周顾说:“表兄,务必听大夫的,大魏的攻城炮已全部毁掉,我今日又命人重新加固了城门,城墙各处,又重新做了布防和防守。” 周顾叹气,“城门早已被炮轰的不稳,城墙已残缺破损严重,不是你们两三个时辰就能做好的。明日大魏一定还会再攻城。如今哪里还在乎什么武不武的,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崔行之摇头,“表兄有所不知,若只是我带的清河崔氏的护卫,自然做不到,但堂弟外祖家的鬼煞门,却大部分人都擅长机关改造。城门与城墙交给他们,只需用一夜,便会加固七成。” 周顾还真不知道这个,立即扭头问崔言锦,“这么厉害?” 崔言锦也睁大眼睛,“我也不知道啊,堂兄,是真的吗?” “是。”崔行之点头,“如今他们所有人,都在动工。” “太好了。”崔言锦顿时很开心,“我外祖父给我的这些人,可真有用啊。” 崔行之失笑,“鬼煞门的人,虽然会的东西五花八门,但最擅长的是鬼斧神工,机关术,何止是有用?你外祖父简直是将整个鬼煞门都给你了。” 崔言锦嘿嘿笑,“他只我娘一个独女,我娘目前只生了我一个,外祖父年纪大了,乐得当甩手掌柜,去逍遥自在了,可不就是知道我要跟着你来南楚,把人都趁机甩给我了嘛,我以后可是要负责养活他们的。” 他说完,看向周顾,“表兄,我与堂兄是来投靠你的,你会收留我们的吧?我以后能养活得起他们的吧?” 他早先只跟周顾说了堂叔祖父让他们来投靠,却忘了问表兄收不收了。 周顾点头,“自然能,这些人,人人有本事,你不养活他们,也饿不死。” “那可不行,我还是要养的,不能对不起我外祖父。”崔言锦立即说。 周顾失笑,“外祖父能让你们带着人来南楚投靠,对我来说,自然是好事儿。我哪有不收之礼?” 他也没想到外祖父会做出这个决定,还是派崔行之来,他收了笑,看着崔行之,“行之,你可确实想好了?没想好也没关系,你仔细再想想,一旦我们守不住南楚,你也能让护卫们护着你和小表弟回去大梁,回到清河。” 崔行之摇头,“表兄,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做出决定,便没想回头。我觉得表嫂很好,若能打退大魏,由她执掌南楚,一定错不了。” 崔言锦在一旁直“嗯嗯”点头,眼睛晶亮,“表兄,我们今日都瞧见了,表嫂很厉害,被人围杀,即便快要被人杀死了,也始终没认输,十分有风骨和傲骨,有王女风范。” 周顾轻哼一声,“可是她让我做逃兵。” “哎呀,你怎么还揪着这个不放?我早先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崔言锦不满,“表兄,你太不知好歹了。” 周顾不想理他,对崔行之说:“先用饭吧!你是不是自来了一直滴水未站滴米未进?” 崔行之点头,拍拍崔言锦的脑袋,“用饭吧!” 第六四六章 同眠(一更) 用过饭后,周顾与崔行之、崔言锦表兄弟三人针对明日大魏攻城,如何守城重新制定了策略。 与前两次最大的区别在于崔言锦带来的这批鬼煞门的人,一定要发挥最大用处。 崔言锦摩拳擦掌,“表兄,你放心,明日您就瞧好吧!” 周顾不太放心,“你们今日也瞧见了,大魏有毒医门的人,十分厉害。若估算不错的话,明日罗厌该上战场了。” 崔言锦道:“毒医门嘛,我知道,他们没我的鬼煞门厉害。” 周顾看着他,“你年纪小,别太张狂,不要低估对手,毒医门的人,真的十分厉害,毒物粘液,沾者即死,若非如此,南楚也不会损伤这么多士兵。” 崔言锦拍着胸脯保证,“表兄你放心,今日我都瞧见了,明日顶多再多他们毒医门一个门主呗!等我带着人将她杀了,给你报仇。” 周顾想笑,“你有这个自信,是好事儿。” 他对崔行之道:“明日你盯紧他,也让人保护好他,别太冒进。” 崔行之颔首,“表兄放心,小堂弟还是很有分寸的,今日他手痒极了,但却在救了表嫂后护着她没动手。明日战场上,便也让他历练一番,我会盯着他的。” 周顾点头。 崔言锦小声嘟囔,“表兄,你小瞧我。” 周顾不承认,“没有,我就是想告诉你别低估对手。” 崔言锦重重点头,心想着,他一定不会低估对手的,明日就让他刮目相看。他可是从出生,外公就让她娘给他泡药浴,一岁就学辨认毒药,两岁就被外公亲自给他打通奇经八脉学武的,到三岁时,他已会给人下毒了。鬼煞门虽然不是以医毒为主,但用毒可不输毒医门的,明儿就好好跟他们较量一番。 崔行之与周顾商议妥当后,周顾摆手让他就在他的屋子里休息,明日一早,再去城门就是了。 崔行之看着屋里的一张大床,又看看周顾。 周顾挑眉,“怎么?没与人抵足而眠过?出了清河,就别太讲究了。这统兵府住满了人,你若出去另择地方,也是耽误时间。” “也不是。”崔行之笑笑,“听表兄的。” “那我呢?”崔言锦问。 “你也睡这里。”周顾道。 “我们三人一起睡吗?”崔言锦睁大眼睛,他也没跟人一起睡过,而且还三个人。 “不行吗?床这么大,盛不下你?”周顾看着他,“那你去睡脚踏?” “我不要。”崔言锦立即摇头。 “那就一起睡。”周顾先一步挪着去了床上最里侧。 崔言锦看向崔行之。 崔行之拍拍他脑袋,“你挨着表兄,我睡片刻就走,你可以稍微多睡一会儿。” 崔言锦挠挠头,默默点头,十分有新鲜感地也上了床,挨着周顾,躺在了大床中间。 崔行之挥手熄了灯,躺在最外侧。 这床躺三个人,倒也不显挤。 周顾睡的最快,早先他不放心,知道将黑崖关整体布防交给崔行之,是迫于无奈,他这个表弟虽有才华,也涉猎一些兵书,但到底没在军营待过,没实战过,如今刚来黑崖关,就突然临危授命,挑这么大的重担,他怕他一时间手忙脚乱整顿不了,便因心里惦记,强行让自己醒来,如今听崔行之说张运拖着伤势,协助他已整顿好战后事宜,而他手下又有鬼煞门的人帮忙加固城门城墙防守,听他上手极快,且有条不紊,他终于放心下来,彻底松了一口气,不再硬撑,所以转眼就睡了过去。 崔言锦听到周顾转眼均匀的呼吸声,小声跟崔行之说:“堂兄,你睡得着吗?” “睡不着。”崔行之心里装着事儿,想着明日作战部署,闭目养神。 “我也睡不着。”崔言锦小声问:“你有没有发现,表兄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最讲究的人是他吧?” 崔行之“嗯”了一声,东宫规矩重,一等一的讲究,护国公府有盛安大长公主在,姑姑持家有方,护国公府虽是将门,但还真没多少粗俗气,表兄待在东宫的时间比待在护国公府的时间多,说他句金尊玉贵都不框外。 若是以前的他,想必也是不喜欢与人挤一张床睡觉的,如今竟然主动让他们俩表弟跟他挤一张床。 崔言锦小声叹气,“哎,表兄真不容易。” 崔行之拍拍他手臂,“歇着吧,别吵醒表兄,睡不着眯着。” 崔言锦小声“嗯”了一声。 张茂与宁泽醒来后,用过饭,喝了药,匆匆去了城门。 二人到了城门后,便看到城门口无数人在干活,仔细一看,是在加固城墙,齐齐愣了一下。 宁泽走近一名指挥的老者问:“老人家,你们这是……” 老者回身对宁泽和张茂施了一礼,“回两位公子,我等是奉了行之公子的命令,帮忙加固城墙。” “你们这法子,好像十分特殊。”张茂道。 老者呵呵一笑,“我们是鬼煞门的人,擅长机关术,所以,加固城墙,不在话下,不止加固,还可以设置机关。但因为时间太短,只一夜的时间,只能设置简易机关,否则,若是给我们多几日时间的话,只要大魏攻城,便会通过机关术和暗器,让大魏的士兵损失惨重。” 张茂大喜,“真是厉害。” 宁泽也大喜过望,“有你们来了,可真好。” 老者道:“两位公子看来都伤的不轻,这里有我们在,你们只管去歇着。” 张茂和宁泽摇头,“我们的伤不重。” 二人没离开,而是跟着鬼煞门的人一起,布防城门。 所以,当崔行之小憩了一个时辰,来到城门,便看到了张茂与宁泽,正在跟人一起搬砖。经过一夜时间,城门城墙已变换了一番风貌。 他走到近前,那二人也瞧见了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对他见礼。 崔行之也连忙还礼。 宁泽自来熟地说:“行之兄,多亏了你与你那小堂弟一起带着人来相助,否则咱们都该去见阎王了,大恩不言谢。” 崔行之浅笑,“宁兄无需客套,应该的,在下与堂弟以后会留在南楚,还望多多关照。” 宁泽又惊又喜,“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一定一定。” (本章完) 第六四七章 错了(二更) 宁泽与张茂听了崔行之的话,都心下齐齐一惊,心想着清河崔氏竟然也派人来南楚投靠王女。而且来的人还是崔行之。 他们在大梁时,也是知道崔行之的。清河崔氏最有才华最出众的子孙。曾有人断言,清河崔氏这一代,出息的子孙不少,若能借由周顾与东宫这根线发力,那么,清河崔氏兴许会重新在大梁崛起。 但是谁也没想到,周顾追着苏容,来南楚做王夫了。 而清河崔氏,嘿,也真能耐,竟然派了最有出息的子孙来南楚投靠。 宁泽都想翘大拇指了,勾着崔行之肩膀说:“那个,崔兄,你家那么大的家族,是怎么做出这个让你来南楚的决定的啊?一定不容易吧?” 崔行之笑,“很容易的,我祖父召集族亲,商议此事,不过一个时辰,就决定了这件事儿。” 宁泽:“……” 偌大的家族,下这么重要的决定,这般简单的吗? 崔行之为他解惑,“祖父收到我姑姑的消息,知道表兄在南楚情况不容乐观,便下决定快些。祖父素来行事果断,其他族亲有不赞同者,祖父不强求。” 宁泽恍然,“所以,偌大的崔家,子孙无数,才来了你们两人,也就是说,你崔家其余族亲,都是不看好的。” 崔行之道:“他们不明南楚情况,不敢冒险,情有可原。” 宁泽唏嘘,“你也瞧见了,南楚实在太危险了,你家的族亲都是聪明人啊,你来了后,有没有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崔行之笑,“那倒没有,只觉得幸好来了。” 宁泽点头,“可不是,幸好你们来了,否则……”,他叹气,“若是王女出事儿,我们可就全完了。” 崔行之收了笑,“我来时,看到在南楚边境有二十万兵马,是周家的二公子与四公子带兵,大梁不会无故陈兵在南楚边境,想必是表嫂请大梁太子殿下备的储备兵力吧?” “对。”宁泽点头,“但咱们都没想到,大魏太子会带了八十万兵马来攻打南楚,消息刚送走没几日,飞鹰传书最快到达大梁边境,周二公子与周三公子看到书信急行军赶来,也要半个月后了。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半个月后。” 崔行之道:“尽力而为吧!” 张茂此时在一旁道:“一旦形势不好,不如依照王女早先的打算,退到鬼哭山,据说那鬼哭山,鬼进去,都能被鬼打墙,走迷了路。” 崔行之摇头,“我们来时,路过鬼哭山,若非万不得已,还是得守住黑崖关,黑崖关被称之为南楚的天险屏障,自有雄关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若是弃了黑崖关,鬼哭山挡不了一日。只能一退再退,退到王都了,那样的话,即便是大梁二十万援军来了,也会死伤无数,太过被动。” 张茂闻言觉得有理,“崔兄说的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退。” 三人闲谈片刻,便又开始为战前做准备。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崔行之觉得,大魏若要攻城,应该快了,肯定趁着天亮之前动手。 崔行之起床离开时,动作极轻,崔言锦立即睁开眼睛,就要跟上他,被他按住,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天色还早,你再陪着表兄休息片刻,待大魏攻城,你再过去,也来得及。” 崔言锦作罢,听话地又躺了回去。 周顾似有所觉,醒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还没亮,他没说什么,又闭上了眼睛。 崔言锦小声说:“表兄,你是不是醒了?” “嗯。” 崔言锦道:“堂兄去城门守城了,让我先陪着你,章大夫说你不能动武,今日是不是你就不能去城门了?还是别去了吧?你放心,有我和堂兄在,一定守住黑崖关。” 言外之意,你听话点儿,别让人盯着,我想走了,不想陪着你了。 周顾道:“我即便不动武,也可以与你一起,等大魏攻城,你只管去打,我留在后方指挥。” 崔言锦觉得不动武只留在后方指挥的话,勉强行的吧?他点头,“那我到时候给你留两个人,盯着你。” 周顾不理他了,“睡。” 崔言锦闭了嘴,心想,他睡不着了啊,好想走,但没法子,只能照看表兄。 半个时辰后,隔壁有了动静,似乎有人在惊喜地喊,“主子,您醒了?” 周顾一听,立即坐起身。 崔言锦也跟着坐起身,“表兄,是不是表嫂醒了?” 周顾静听片刻,点头,“掌灯。” 崔言锦连忙下床去掌灯,周顾也挪下床,待崔言锦放下火石回身,便见周顾已出了门口。他连忙跟了过去。 隔壁,苏容的确是醒了。 她想自己坐起来,奈何浑身疼,稍微一动,便使不上力,她心下一沉。 兰芝连忙说:“主子,您伤的太重了,章大夫再三嘱咐,让您短时间内,务必再不能动武了。否则他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您与四公子这般折腾。” 苏容浑身无力,“我昏睡了多久?一夜?” 兰芝点头,“整整一夜,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城门如今谁在把守?”苏容自己没力气,对兰芝伸手,“扶我起来。” 兰芝伸手将她慢慢扶着坐起身,回答她,“是清河崔氏的行之公子,四公子交给他处理战后事宜和布防城墙,据说带着鬼煞门的人,加固了城门与城墙,张茂公子与宁公子不久前醒来后也去了城门。” 苏容点头,刚想问周顾呢,便见门被推开,周顾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仍旧绷着,一双眸子黑沉沉的,显然气还没消。 苏容无奈,喊了一声,“周顾。” 周顾来到床前,冷眼俯视她,“说好了白首之约,同生共死,你扔下我,算什么?” 苏容道歉利索,“我错了。” 周顾冷哼一声,“你素来道歉快,但心里却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拿准我不能将你如何?你便这般欺负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你很能拿我如何,能当得了我的家,做得了我的主。”苏容很有求生欲,困难地伸手去拉他,“对不起。” 周顾很想甩开她,但碍于她的伤,没动,冷着脸说:“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本章完) 第六四八章 不许笑(一更) 苏容仰着脸看着周顾,想着不来这套,来哪套?她不会哄人,除了这套,没了。 周顾掰开她手指,“今日大魏攻城,你不准去城门,交给我。” 苏容白着脸坚决说:“不行。” 周顾恼怒地看着她,“由不得你。” 他说完,转头对站在门口纠结是进来阻止表兄发脾气,还是不阻止表兄发脾气的崔言锦说:“把你的人,叫来两人,给我守着她,今日不准她去城门。” 崔言锦“啊?”了一声,“表兄,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周顾问。 崔言锦讷讷说:“那个,表嫂毕竟是王女,你这般有强行控制她的嫌疑。” 周顾冷着脸,“我就控制她了,怎么地?” 崔言锦很有话说:“将来史书上记载,你意图掌控王女,擅弄专权,凌驾于王权之上,这不好听的,于你名声有损。再者,万一打完仗后,朝臣们弹劾你,口诛笔伐,声讨你,怎么办?” 周顾差点儿气乐,“崔言锦,你很懂?” 崔言锦点头,“在族学里,先生都有教过的,忠君敬主。” 周顾黑沉着脸,“滚一边去!” 崔言锦站着不动,跺脚,“表兄,忠言逆耳。” 周顾差点儿回身对他拔剑,这小表弟是来帮他的吗?是来气死他的吧? 苏容“哈哈”大笑,一下子牵动了伤口,笑声顿止,疼的连咝数声。 周顾脸色一变,“你笑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 苏容疼的直皱眉,虚虚地说:“周顾,我疼。” 周顾顿时上前了一步,“兰芝,快去请章大夫来。” 兰芝也很想笑,应是,立即去了。 崔言锦这时进了屋,担心地看着苏容,“表嫂,你、你赶紧躺下吧?” 苏容摇摇头,对崔言锦道:“我无碍,表弟放心。” 然后,她趁机拽住周顾的手,白着脸看着他,软声软语,“周顾,不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保证,再没下次了。当时只想着让你以后给我报仇了,却没想过,黄泉路上若没你陪着,我大约是连彼岸花都没心情赏的,我错了,再也不了,你就原谅我这次……” 崔言锦都震惊了,表嫂竟然在跟表哥道歉?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她娘给他爹道过歉。 就这,周顾依然冷着脸不说话,一副不想原谅的表情。 崔言锦受不了了,“表兄,你别太过分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别这么小心眼,表嫂都跟你道歉了,你竟然还冷着脸……” 周顾磨牙,“你现在就给我滚去城门守城。” 崔言锦立即点头,又对苏容说:“表嫂,我娘说了,男人不能惯着,你今儿惯一点儿,明儿惯一点儿,总有一天他会上房揭瓦的。我走了,表嫂先歇着,我留几个人保护您,绝对不是听我表兄的强制控制您。” 说完,他转身跑了,他早就想去城门了。 苏容没忍住,又想喷笑。 周顾立即捏住她的脸,“不准笑。” 苏容被捏住,笑不动了,只一双眸子满是要溢出来的笑意,怎么看,都是心里笑疯了。 周顾捏了一会儿,也没忍住,没好气地气笑了,“等仗打完,我就把他撵回大梁去。” “别啊。”苏容揉揉脸,费力地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贴在他怀里,语调含着笑意,“这么好玩的小表弟,就留在南楚吧!” 周顾冷哼一声,“留在南楚做什么?每日教训我,然后向着你说话吗?” 苏容“唔”了一声,“清河崔氏,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小表弟的?我记得人说清河崔氏,子孙们速来端方自持,温润如玉、风骨风流,宠辱不惊……” “他父母是清河崔氏的另类,教出的小表弟,也与旁人不同。”周顾被崔言锦一搅合,也气不起来了。 “怎么另类?怎么不同?”苏容很是好奇。 “四舅舅自小就不喜族学,由一位喜爱游历的先生带着外出游学,因此结识了江湖上鬼煞门门主的女儿,便带回家,说要娶之为妻,若是家里不同意,他就自逐家门,入赘鬼煞门,偏偏我四舅舅那一支,子孙脉息弱,长到成人还活蹦乱跳活着的,就他一个,怎么能让他自逐家门?又不能打死他,家里便只能同意了。大婚后,他们两个便走了,后来生下小表弟,也没回来,据说是两人将小表弟扔在鬼煞门给其岳父带孩子,两个人自己满天下的玩,每年回一趟鬼煞门和清河,也仅限过年时。直到小表弟七岁时,他们玩够了,才带着小表弟回了清河久居,但那时,小表弟的性子已被养成了,板正不过来了。” 苏容恍然,好笑,“怪不得呢,小表弟真有意思,你那四舅舅与四舅母,也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周顾点头,“崔氏子弟,人人提起他们来,都很是一言难尽。” 章大夫提着药箱,匆匆来到,迈进门口,便看到了抱在一起的两人,他老脸一红,心里“哎呦”了一声,不知该不该进去打扰。 周顾听到脚步声,扭头瞅了一眼,面不改色拍苏容头顶,低声说:“章大夫来了,松手。” 苏容乖乖松开手,也面不改色,对外吩咐,“章大夫,进来吧!” 章大夫连忙走进屋,放下药箱,给苏容把脉,片刻后沉重道:“王女,您与四公子一样,今日千万不能再动武了,否则老夫的医术,也不够救你们的。” 苏容也知道,她叹气,“今日大魏想必还会攻城,大魏太子元照,不会善罢甘休,若不叫他吃败仗,或者久攻不下,他不会撤兵。” 章大夫道:“那也不能动武了,您与四公子,还有夜二公子、凤公子等人,都不宜再动武了,否则一身武功,怕是会废掉,重则也会性命不保。老夫真不是大罗神仙啊,哪怕有好药无数,也救不回被败坏了身体。昨日夜二公子等人的性命能保住,还是多亏了鬼煞门的秦枫公子施针相救,刚刚不久前,才脱险……” 第六四九章 钦佩(二更) 苏容沉默不语。 章大夫急道:“还有,您与四公子这样子,您觉得您即便拿刀拿剑,还能杀几个人?” 苏容觉得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她点头,“好,我们不动武了。” 她看向周顾,“听章大夫的,凡是章大夫说不能动武的人,今日都不许上战场了,大魏的攻城炮反正已毁了,我们另想法子守住城门,实在不行,撤出黑崖关吧!” 周顾点头,将鬼煞门的人擅长机关术,重新加固城门城墙之事说了,“大魏没了攻城炮,轻易破不了城。” 苏容惊喜,“鬼煞门这么厉害?” “嗯,据表弟说,十分得用。”周顾道:“你今日就歇着,稍后我去城门瞧瞧。” “我也去。”苏容道。 周顾看着她。 苏容立即说:“我得去,只要能爬起来,我就要去为士兵们鼓劲助威。” “行吧!”周顾倒也没太坚持,谁让她是王女呢。 章大夫见二人好说好量,而且都听话地说不动武了,心下欣慰,又交代了两句,转身去了。 兰芝端来药,一共两碗,递给苏容与周顾一人一碗。 苏容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她喝完后,见周顾捏着鼻子,一脸嫌弃,但还是端着药碗往肚子里灌。她想着真是难为他了,从小到大,估计都没来南楚这几个月里受的伤多喝的药多,她对兰芝使了个眼神,兰芝意会,立即端来一盘蜜饯。 苏容捏了一个,在周顾喝完后,直接塞进他嘴里。 周顾顿了一下,立即问她:“你洗手了吗?” 苏容:“……” 对不起,她没有。 周顾看着她,还是吃下了蜜饯,“没嫌弃你,是不是饿了?”,他也伸手捏了一个蜜饯,喂进苏容嘴里,然后转头对兰芝道:“让人端饭菜来,另外备车,稍后我们去城门。” 兰芝笑着应是,立即去了。 周顾转身挪步走到窗前的洗手架处,将帕子用清水沾湿,然后走回来,为苏容擦脸擦手,“我端不动清水盆,你将就一下。” 苏容乖乖点头,任他擦脸擦手,同时软声说:“周顾,活着真好。” 周顾手一顿,倒是没再生气,“嗯,我们都好好活着,你以后不许再替我做决定。” “好。”苏容用爪子摸他脸,“我当时顾不了那么多,事后想想,我人都死了,还让你报仇,也没多大意思了。万一你一气之下,连仇也不给我报了,转头回了大梁,再重新找个人喜欢,忘了我,那我可亏死了。” 周顾气笑,“你若早些怕这个,就没这让我糟心的事儿了。” 苏容收回爪子,郑重道:“以此为戒,下不为例。” 周顾满意,“这可是你说的。” 苏容保证,“我说的。” 兰芝很快便带着人送来了饭菜,周顾伸手要喂苏容,苏容制止他,“你快歇着吧!我自己来。” 看他的脸白的,她也还没有到半丝不能动的地步,若是自己连饭都不能吃了,她今日也不必出房门去城门了。 周顾见她不许,不再坚持,坐在床边,看着她吃。 苏容的确是饿了,一阵狼吞虎咽,周顾几次都忍不住让她慢点儿,但苏容看着更漏觉得大魏应该快要攻城了,她与周顾得赶紧的。 果然,她刚吃完饭,收拾妥当,便传来有人禀告,大魏攻城的消息。 苏容有兰芝扶着,周顾也由一名崔言锦留下的护卫扶着,二人赶紧上了马车,向城门而去。 二人到城门时,果然见大魏攻势凶猛,但南楚这边丝毫不乱,城墙上新巩固的地方,不时地冒出机关箭羽和暗器,一时间,大魏的人马,连城墙都上不来。 崔行之站在城墙上指挥战况,他的身边站着张运。宁泽与张茂则是负责后方调度。 鬼煞门的人站在机关后方,不停地往里面加箭羽暗器,除了少量士兵,大量的兵马,都没靠前,严阵以待,以作后补。 苏容也是学过会破解机关术的,但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等机关术竟然可以作用于战场,她露出笑容,对周顾说:“看来今日稳了。” 周顾也露出笑容,“小表弟带来了整个鬼煞门的人,说是他的外祖父,将所有人都给了他,以后要靠他养的,问你能不能将他留在南楚?” “能啊。”苏容毫不犹豫,“这么多能人,我若放走,才是傻。” 她说完,看着周顾,既然目前南楚占据优势,不惧大魏攻城,她也有了心情与周顾闲谈,“那崔行之呢?他留不留下?” “他与小表弟,本来就是来投靠你的。”周顾简略将他娘得知他在南楚情况不容乐观向外祖父求救,外祖父斟酌之下,干脆做出决定,派了崔行之来南楚相助他,投靠他,也为崔氏谋个前程,三言两语说完。 苏容惊讶,“你外祖父竟然做出了这般决定,这也太……” “太让人意外了是不是?”周顾看着他,“的确是出人意料,但也不算太过意外。清河崔氏在大梁,已没落两代,若表弟们这一代再不能起势,那便真正没落下去了。而太子对于根深蒂固的世家,颇觉掣肘,不甚喜,即便早先外祖父打着借由我拽着清河崔氏重新崛起的打算,恐怕也难以做到,我总不能为了外祖家,而与太子殿下作对,也枉学了治世道理。外祖父其实心里也明白,但苦于没有破局之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容恍然,“所以,对于你来南楚做我的王夫,对比祖父,你外祖父心里要更能接受?” “对。”周顾点头,“毕竟,你能留下夜相府,便不在意世家大不大,掣肘不掣肘你。而我外祖父应该也觉得,做你王夫,也不算辱没我?” 苏容好笑,颔首,“的确是这样,我不在意,只要能为我所用,能让南楚民生百姓得力,能国富兵强,我不在乎这一点。” 她在乎的是,何时能吞噬了大魏,让大魏从这个世上消失。 周顾叹气,“所以,外祖父十分果断,派了行之前来,意在帮我,也是在赌,给崔家再赌一个未来。” 第六五零章 机关术(一更) 苏容钦佩。 崔公不愧是清河崔氏的一族之长。 她感慨,“你外祖父真了不起,就凭着昨日你两位表弟对我的相救大恩,只要打退大魏,南楚立得住,我一定能给你两个表弟一个前程,给他们所代表的崔家一个未来。” 周顾弯唇笑,“那我告诉他们,努力点儿。” 苏容点头,也对着周顾笑,“行。” 今日有鬼煞门加固增设改造的机关术,明显南楚守城轻松许多,张运也很有空闲地扭头看到了苏容与周顾坐在马车里,挑着车帘,压根就没下马车,二人不知在说什么,言笑晏晏,哪里有昨日周顾黑沉着脸一副气疯了的样子。 他笑了一下,招来一人吩咐,“去告知王女与四公子,让他们回去歇着吧,今日大魏,绝对破不了黑崖关。” 这人应是,立即去了。 他很快就下了城墙,来到苏容与周顾的马车前,拱手见礼后,传达张运的话。 苏容点头,十分痛快答应,“行,我们这便回去歇着。” 她说完,扭头对周顾问:“走吧?” 周顾没意见,他们也就来看看,既然有张运陪着崔行之一起坐镇,还有张茂、宁泽在,他们大可以安心。 于是,他随手放下了车帘,吩咐车夫回府。 马车离开,二人直接走了。 崔行之自然也瞧见了,也觉得今日稳妥,他对张运问:“张运兄,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毒医门的门主罗厌?” 张运回转身,看向城下一红衣女子,点头,“是她。” 崔言锦本来在跟着鬼煞门的人摆弄机关暗器,闻言立即丢开手跑过来,“哪个是罗厌?” 崔行之一把按住他,“表兄刻意交待了,我们重在守城,只要大魏不再使厉害的攻城炮,今日我们便不开城门,你不要跑下去与人打斗。” 崔言锦连连点头,“我就看看,先认认人,堂兄,你早先还跟表兄说我有分寸的,如今怎么就不放心我了。” 崔行之放开他,“你有分寸就好。” 崔言锦虽然人小胆子大,但也的确心里有数,很稳当地说:“我今儿就瞧瞧人,什么时候能打了,我再跟她打。表兄说的话我都谨记呢,咱们要等援军嘛。大魏八十万兵马,连着几场仗打下来,也就损失一两万,而咱们南楚不同,据说折损了四五万,本就兵力悬殊,如今更是差距大了,开城门跟他们打,不划算,就让他们攻城,咱们以少胜多,就像今日,瞧见没?大魏士兵都畏惧咱们城墙改造增设的机关暗器,惧怕的不敢上前了,上前一排死一排,相信用不了多久,大魏就得受不了这个伤亡下令收兵。” 崔行之点头。 “还有城门,昨儿加固的城门,今儿没了攻城炮,任由他们如何撞,也只是颤两下而已。这般撞下去,可撞不开。”崔言锦嘿嘿笑。 崔行之也笑了,“黑崖关在建造时,据说便是能工巧匠,加固的城门城墙,被设为南楚的天险雄关,也是自有它的道理,若是普通城墙城门,早在攻城炮轰时,便会轰然倒塌了。” 张运听着二人的话,也笑道:“多亏了鬼煞门的人,这机关术,用于守城,可真是犹如飞鸟再添双翼。” 崔言锦十分得意,“我娘与外公,还是很靠谱的,知道能用得到。” 他拉着张运说话,“张大哥,你不知道,我离家时,我娘一个人都没给我带,我就跟那可怜的小白菜似的,谁知道,走到半路,快到南楚边境时,才得知我外公派了整个鬼煞门的人在等着我。那一瞬间,给我感动坏了,我十分后悔早先没给我娘一个抱抱就离开了。” 张运失笑,“待扛到援军,等大魏退兵,南楚形势稳定后,便可去信请你父母来南楚小住。” 崔言锦点头,“他们一定乐意来的,他们其实在族中,这几年早就待腻了,若非叔祖父和祖父非要他们留在族中仔细教导我,陪着我上族学,他们早就跑了。” 张运对清河崔氏族中之事知之不多,但却也还是知道清河崔氏出了名的两口子,很是另类,他笑着说:“你有这样的父母,极好,极是福气。” 崔言锦挠挠头,想着还行吧,从小他就自己干活,其余跟他同龄的兄弟们就不用干,他们有一大堆侍候的人,弄的他跟他们很是格格不入。但他们学的,他也不用强行学,因为他爹娘也很鄙视,说有些东西学了也无用,但碍于长辈们盯着,他们也不能总面上跟长辈作对,便会私下里帮他作弊糊弄过去,教他如何阴奉阳违。因族中子弟太多,总有性格喜好耍尖挑刺者,不是背后说他,就是嘲笑他舞刀弄剑粗俗不斯文,连一篇文章也背不会什么的,他二话不说,就揍过去,或者一把毒药撒过去,让人肚子疼三天,要不就是脸上长满包,以至于,后来再没人敢说他了,就是背后也不敢了。他过的自认为还挺自在的,有很大的自主权。就比如这次来南楚,他刚一开口说想跟堂哥一起来,他爹娘二话不说,一口就答应了,让他赶紧滚,说他越大越不可爱了,他不在他们眼前晃,他们才开心云云。 崔行之微笑,“小堂弟是清河崔氏,最让人羡慕的人。” 崔言锦扭头看崔行之,不停地眨眼睛,“堂兄,你这话说反了吧?被整个清河崔氏所有子弟羡慕的人,不该是你吗?哪里是我了?” 崔行之摇摇头,“是你。” 崔言锦不觉得,觉得崔行之因为没怎么睡觉,大体是脑子犯困,才这样说。 崔行之见他不开窍,也不解释,又看向墙外,那罗厌带着毒医门的人,拿着盾牌掩护,要攀上城墙,而这边鬼煞门的人也加大了力度,机关术启用的暗器毒镖箭羽的速度,也明显快了一倍,让他们一时间应接不暇,同样靠近不得。 能清楚地看到,罗厌气的脸都青了。 第六五一章 决心(二更) 大魏的士兵,损失惨重,却无法上得城墙。而城门似乎也突然变得更加坚固,攻城木几番猛撞,却也只是轻轻颤动。 大魏太子元照在后方观阵,脸色十分难看,见罗厌带着人上前,也同样难以对付城墙上射出的机关暗器。 南宫峥打马回到后方,对元照请示,“太子殿下,今日暂且收兵吧!必须另想法子,破解了黑崖关城墙上的机关暗器,否则士兵会损伤更多。” 元照点头,“鸣金收兵。” 一声令下,大魏收兵,坚持了一个多时辰的攻城,没让南楚有丝毫损失,反而让大魏折了不少士兵。 收兵后,元照召集所有大魏将领,中军帐商议对策。 罗厌气冲冲来到中军帐,质问元照,“太子殿下为何撤兵?再给我半个时辰,我一定带着人,攻上黑崖关城墙。” “攻上黑崖关城墙之后呢?”元照看着她,“别忘了,城墙上有一两千武功高强的高手,本王已与你说过了,十分厉害,是清河崔家的暗卫与鬼煞门的人。” 罗厌道:“杀了他们。” “你算算自己手里的人手,能杀得了?而且他们不止擅毒擅医,更擅机关术。”元照没想到昨日的机会失去,今日便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面,黑崖关忽然变得坚不可摧。 “那怎么办?难道太子殿下不继续打了吗?”罗厌道。 “你先冷静下来,本王亲自带着兵马来南楚,自然不会无功而返。”元照看着她,“本王这便与众将领商议对策,或者你有更好的对策,也可以提出来。” 罗厌到底不是没脑子的人,冷静下来问:“被南楚毁了的攻城炮,还能修好吗?” 元照摇头,“短时间内不能,只能运回大魏,重新锻造。” 罗厌又问:“太子殿下只有六门攻城炮吗?” 元照点头,“只造出了六门,本王拉来南楚,试试威力,但没想到,全部都折了进去。” 攻城炮能够被造出来,十分不易,这些年,也只有六门而已,且彻底被毁了两门,另外四门,短时间内,修不好。 罗厌泄气地坐去了椅子上,坐了片刻后,听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讨论半响,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她忽然盯着元照问:“太子殿下身边本该高手如云,为何只带了这么少量人手?太子殿下的人呢?” 元照道:“留在朝中了,为保朝中安稳,我那二弟,不是个省油的灯。” 罗厌没话了,烦躁地起身,她伤势其实还没好,也不在留下一起商议,转身去歇着了。她必须保存体力,尽快养好伤,为红鹰报仇。 她离开后,元照看着南宫峥,“你有什么好法子?” 南宫峥道:“太子殿下,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是高手,一是调派高手来相助,二是不怕折损士兵,垒成人墙,硬攻。方才罗姑娘也没说错,她带着毒医门的人,拿着盾牌,踩着人梯抵挡,一旦将黑崖关内设置机关的暗器箭羽都消耗掉,是有机会攻上城墙的,但只不过会损失惨重。” “以你预估,这般强硬攻下城墙,会损失多少大魏士兵?”元照问。 “怕是要两三万。”南宫峥道。 “若损失两三万,真能让本王攻下黑崖关,倒也值得。”元照道。 贺兰决道:“昨日那一战,让苏容与她的人都身受重伤,只要将新来的这批人解决掉的话,那么黑崖关便能攻下。太子殿下,派人送信回大魏,调派人手来吧?” “本王从大魏调派人手,最快也要十日。”元照看向南宫峥,“你南宫家家的人,都撤出南楚了?可还有人留在南楚?” 南宫峥拱手,“有,殿下,我今日便飞鹰传书,可有至少五百人会赶来,不过怕是也要几日时间。” 元照点头,下定决心,“明日强攻,若能拿下黑崖关最好,拿不下,便只能等你的人与本王的人一起到来,再攻城。十日时间,本王就不信,大梁的援军能够到来。” 南宫峥颔首。 于是,当日,大魏军营方向,发出两封书信,一封送往大魏,一封暗中秘密送往南宫家在南楚的一处据点。 大魏退兵,让黑崖关城墙上的士兵们十分高兴,这还是连日来,士兵们一扫阴云,露出的第一个笑脸。 张运也笑了,“大魏撤兵了,鬼煞门的兄弟们辛苦了,赶紧都回去歇着吧!” “不累。”一人道:“这城门和城墙,还能再加固一番,昨日赶工赶得急,活干的糙。” 张运收了笑,“今日大魏撤兵,明日兴许便会重新制定策略,强硬攻城,所以,听我建议,众位已劳累了一夜,如今大魏退兵,趁机赶紧休息,夜里若是众位不累,可以再改善一番。明日必有一场恶战,这守城重担势必要多仰仗众位,众位必须养精蓄锐。”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立即齐齐点头,“也好。” 张运对崔行之道:“崔兄也去歇着吧!今日的战后事宜,交给我。” 崔行之也不客气,他昨日的确没睡着,如今大魏撤兵,守住了这一战,他暂且松了一口气,疲惫感也涌了上来,不推辞道:“那就辛苦张运兄了,下午我来替你。” “不必,你今日歇着,这些事情简单,我很快便会料理好,也会去歇着。”张运摆手。 崔行之点头,拱手,下了城墙。 苏容与周顾回到府中后,没立即去歇着,而是去探望了夜归雪与谢远等人。 夜归雪、凤凌、隐月三人依旧昏迷着,谢远倒是醒了,见二人由人扶着进来,他虚弱地问:“大魏又攻城了?” 苏容简单将城门的情况与他说了,“谢伯伯放心,今日的城墙,有鬼煞门的人在,一定能够守得住。” 谢远闻言放心下来,“那就好。” 他看看苏容,又看看周顾,“我这里无大碍,看你们俩一个个脸惨白惨白的,赶紧去歇着吧!” 苏容的确也撑不住了,点头,与周顾一起,回去歇着了。 第六五二章 执白(一更) 二人和好,周顾自然又跟苏容进了一间屋子,躺回了一张床上。 苏容好笑地看着他,“昨儿你在哪里睡下的?” 周顾指指隔壁。 苏容挑眉,“那为何今日不去了?” 周顾嘟囔,“昨儿行之与言锦都跟我挤在一起,一张大床,睡了三个人,你说睡得下吗?” 苏容道:“还是睡得下的,毕竟你们三个都瘦。” 周顾闭上眼睛,“就与你一起,我不走。” “你忘了谢伯伯不让了?”苏容见他耍赖,提醒他。 周顾没忘,“前儿你受伤,我就是与你待在一起的,谢伯父来了,知道了,没说什么,也没让人撵我出去。” 他伸手勾住苏容的手指,“大约是谢伯父也觉得,我们俩太可怜,刚定情,就遇到这战火烽烟的,昨儿还差点儿死在大魏手里,所以,谢伯父体谅我们,觉得应该多给我们机会相处,那些规矩礼数,在生死面前,都不值一提。” 苏容失笑,闭上眼睛,也勾了勾他手指,“行了,睡吧!” 这人只要不生气,怎么着都行,昨儿都气疯了,但她三言两语,他便借着她哄的台阶下了,是他在她醒来之前,早已消了气吗?不是的,只是不舍得在这时候,两个人都受了重伤,外面大魏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再跟她生气增加负担罢了。 周顾小声说:“苏容,你答应我的,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情况,不许再把我弄走,我不要保命,也不想独自一人活着给你报仇,比起无望地活着,我更想与你生死与共。” “好,我知道了。”苏容也小声回他,“放心,再不会了,我这次说话算话。” 二人刚睡下,城门口的喊杀声便渐渐息止了。 周顾闭着眼睛不睁开,低声说:“看来大魏撤兵了。没想到撤的这般果断,不愧是元照。” 苏容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没了攻城炮,高手又不够,只能另想法子了,看来今儿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周顾也觉得,不再说话,踏实地睡了过去。 二人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日。 周顾再醒来时,天已擦黑,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苏容还在睡,他没惊扰她,悄悄起身,下了床,慢慢挪步出了房门。 兰芝见他出来,小声说:“四公子,您醒了?主子可也醒了?你们是饿了吗?” 周顾摇头,“她还没醒来。” 他刚想问“城门情况如何?大魏撤兵后,是否再没动静?”,便看到不远处立着一人,他一惊,“执白?你们怎么来了?” 执白是老护国公的亲卫。 执白上前,拱手见礼,“四公子,属下奉老国公之命,带了护国公府护卫,前来助您。” 周顾问:“祖父也得知我在南楚的境况了?” 执白点头又摇头,“属下带着人出发时,老国公还没得知四公子您在南楚的境况,只不过属下走到半途,收到老护国公派人追上来,才得知四公子在南楚十分凶险。” 执白惭愧道:“本来属下应该早两日到黑崖关,但进入南楚后,途中发现有南宫家的人作乱,属下带着人处理,耽搁了。” 周顾点头,“你带了多少人来?” “属下早先带了五百人,后来老国公又派了五百人追上属下,说这一千人,都给四公子,属下从今以后,也与子夜一般,跟在四公子身边。”执白道。 周顾吸了一口气,惊道:“这样一来,祖父将国公府一大半的人手都给我了。” 执白点头,“老国公说,四公子如今正是用人,且安心收下,不说他这个当祖父的惦记你,就是世子与其他两位公子,也惦记你,不会有意见的。早先是他想左了,大长公主说得对,您不继承家业,多分些人手怎么了?让你不必有负担。” 周顾叹了口气,“多谢祖父了。” 老国公的脾性,他最是清楚,规矩早已定下,几十年都没改,如今为了他,这是改了规矩。 “除了属下来了,还有二公子与三公子各派了一百暗卫给您,属下在半途中遇到了他们,便一起了。”执白道。 “二哥和三哥?怎么回事儿?”周顾疑惑。 执白道:“据他们说,是见到了清河崔氏的人从边境进入南楚,猜测应该是您境况不容乐观,否则清河崔氏的崔公不会派大批人手来南楚,一定是相助您,他们一是为探听消息,二是为多给您些人手相助您。” 周顾点头,心头发暖,“也多谢二哥三哥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来的正好,他身边的人死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些人,如今都已重伤倒下,不剩几个,连个扶他走路的人,都要小表弟派人。 他问执白,“来了多久了?一直在等我醒来?” “属下没到多久,也就一个时辰,听兰芝姑娘说您与王女重伤后在休息,已昏睡一日,应该快醒了,属下才等候在门外。”执白道。 周顾点头,“走,与我去旁厅,你与我仔细说说家里的情况可还好?” 执白点头,见周顾行动缓慢,连忙上前扶了他,二人去了旁厅说话。 执白对周顾说,护国公府一直在等着四公子的消息,可惜等了俩月,也没有四公子的消息,只言片语也没传回大梁,长公主寝食难安,老国公开始还能稳得住,后来也觉得不太妙,有一日,国公夫人收到了一封信,心下骇然,但却没惊动护国公府中人,急匆匆派人去了清河崔氏,老国公察觉了这件事儿,暗暗猜到想必是因为四公子,没好戳破国公夫人的隐瞒,当即便派了他带着人来南楚。若非他进入南楚后,遇上了南宫家的人作乱,耽搁了,应该会比清河崔氏的人先到。 当他得知昨日十分凶险,王女险些身死,他心下万分悔恨,险些因为他的耽搁,差点儿酿成大祸,他百死不足以谢罪。 周顾问执白,“南宫家多少人作乱?竟然没随南宫峥撤出南楚?” “有数百人。”执白道:“属下怕这数百人成气候,便带着人给剿了。才耽误时间。” 宝贝们,月票,么么 (本章完) 第六五三章 兄弟(二更) 执白详细跟周顾说了,他发现了南宫家的人作乱,在捣毁粮仓,他们觉得不能放任这些人作乱,若是粮仓都毁了,对南楚来说,当是大害,所以他才带着人剿了那些人。 那些人都是高手,幸好他带了上千人,在人手上取胜,只不过废了好一番功夫,耽搁了时间,他自以为帮了四公子,却没想到,反而因来晚一步,差点儿害王女被杀。 今日来到后,他听闻昨日凶险之事,万分后悔。 周顾伸手拍拍他肩膀,“剿得好,这些人烧毁粮仓,也是危害南楚,如今大魏进犯,南楚后方的供给,万万不能断了,一旦断了,那才是大祸。你没做错。” 他庆幸道:“大约苏容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的,昨日两位表弟带着人但凡来晚一刻,就完了。想必这就是古语说的龙凤命。” 执白看着周顾,“多亏了清河崔氏的人,崔公睿智。” 周顾点头。 执白又道:“属下听说昨日王女为了救您,将自己留在战场上……” 周顾又点头,“所以我很生气,一晚上没理他。” 苏容昏迷不醒,他生气也没法发作,可不就是自己气了一晚上吗?没法理她。 执白道:“属下等人,以后跟着四公子您,也誓死效忠王女。” 周顾笑,“行。”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兰芝端来饭菜,执白与周顾一起用了饭,饭后,周顾让执白去休息,听说夜归雪醒了,周顾起身,去看望夜归雪。 夜归雪昏迷了一日夜,刚醒不久,他为保护周顾带着他走,伤的太重,整个人起不来身,由人喂了饭,又喂了药。 一碗药没喝完,周顾来了。 他进了屋,看着夜归雪,没好气,“这就是你强行护着我带走的代价,否则你何至于伤的这么重?” 险些丢命。 “王女命,不可违。”夜归雪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周顾问他,“救命大恩,归雪兄,无以为报,我喂你喝药?” 夜归雪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周顾却不管,接过一名护卫手里的药,亲自喂夜归雪。 夜归雪无奈,“周顾兄,你别折我的寿,我可担不起你亲自喂我喝药。” “不会,归雪兄危急关头,明明觉得最应该护着王女走,她是南楚未来的王,是南楚的希望,但你却毫不犹豫听她命,拼命护着我走,虽然我十分不乐意,气的险些对你拔剑,但却不得不承认,你唯她命是从,是合格的臣属,不怪她对你早就许以重诺,做辅政之臣。”周顾舀了一勺药,送到夜归雪嘴边,“归雪兄,别让我端着累,喝吧!” 夜归雪实在有些喝不下,“周兄,还是换人来吧!” 周顾看着他,“你我兄弟,何必客气?归雪兄不喝,你为我受了这种重的伤,才是让我过意不去。” 夜归雪无奈,只能张嘴,一时间周顾喂他这药,他都觉不出苦味了,实在是恨不得赶紧喝完。偏偏周顾喂的慢,分毫不洒,半碗药,被他喂了好一会儿,才喂完。 夜归雪额头都隐约冒汗了,周顾将空碗递给一旁的人,对夜归雪笑,“归雪兄,不至于,你这个人,就是过于谦逊了。以前我瞧着你,说实话,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你明白的,因着苏容,搁谁心里也打着结,如今嘛,经历生死几遭,我交你这个兄弟,你就说,交不交我吧?” 夜归雪失笑,“如今我喊你周兄,尚且无碍,一旦大魏退兵,王女回京,王上册封王女王储位,册封周兄王女夫,便是要行君臣之道,我与周兄再称兄道弟,不合礼数了。” “私下里。”周顾道:“除非归雪兄你,瞧不上我。” 夜归雪立即摇头,想说我哪里敢瞧不上你,我可真是太瞧得上你了,我已听说了,清河崔氏来了两位公子,带了近两千人,前来投靠你,又听说,护国公府也派了上千暗卫来。这些人,在这个关头到来,真是太及时了,让他们有很大的胜算能撑着死守住黑崖关,等着大梁二十万援军来。 他在周顾的眼神下,笑着痛快答应,“好,私下里,我也交周兄这个兄弟。” 周顾咧嘴笑,“那行,你歇着养伤吧!刚醒来,不宜操劳,守城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有张运和我两位表弟在。” 夜归雪道:“我也听闻了,鬼煞门的机关术,用于固守城池,实在大益。真是多亏了他们。” 周顾点头,“嗯,是这样,所以,你只管歇着,放踏实心。” 夜归雪颔首,“好。” 周顾出了夜归雪的房间,又去看了凤凌与子夜、江逐,三人都还没醒,他看了一眼,便又去看谢远。 谢远见他来了,皱眉,“不好好歇着,四处溜达什么?你自己觉得你的伤势轻吗?” 周顾乖乖被训,坐下身解释,“睡了一日,再睡不着了,听闻归雪兄醒了,便过来看看他,顺便看看谢伯父您。” “我不用你看。” 周顾立即改口:“来跟您商议战事,大魏今日之攻打了一个时辰,便撤兵了,想必是回去商议对策了,明日势必要猛烈攻城,想必明日还会有一场恶战。我拿不准,大魏的攻城炮,被咱们毁了四门,他们自己毁了两门,那四门攻城炮,短时间内,会不会被修复好,再用于战场。” 谢远听他说这个,面色稍霁,“你担心的也有道理,不过你们在城外厮杀时,我用千里镜特意观察了大魏的攻城炮,建造的颇有些繁琐,你们当初毁掉时,毁的虽不彻底,但若想重新修复,大魏也需要时间再锻造,短时间内,不会修复好。要担心,也是担心将来,大魏还会用攻城炮,作用于战场。” 周顾点头,“我二哥与三哥的兵马,最快也要十日后到达。只要撑过这十日……”,他看着谢远,“谢伯父,您说,十日后,我们反攻如何?大魏派兵,袭击大梁边城,我祖父已亲自去了,以我对我祖父的了解,趁着大魏国内空虚,他没准会打过去,那样的话,大魏后方便要急传讯息让元照撤兵吧?我们反过来,不让大魏撤呢?” 谢远看着他,“说的倒是,但南楚的粮草,足够吗?” 宝贝们,月底了,月票双倍开始了,别留着啦~ (本章完) 第六五四章 心里话(一更) 粮草是否足够,的确是个问题如今所用的军饷粮草,一大部分是张运的人在筹集,一小部分是夜相府的人在供给。毕竟南楚乱起来时,夜相府与南宫家打起来,粮草损耗。夜相府并不占主动,如今南宫家败走,撤出南楚,才让夜相府夺了主动,朝廷也勉强稳住局面。但时间太短。能不能供应南楚反扑大魏的粮草,一直追着打去大魏,这个恐怕难。 周顾道:「稍后我书信一封,问问岳父与夜相,看看朝廷如今能调用多少粮草? 谢远点头,看着他,「你如今喊岳父倒是喊的顺畅。「周顾尴尬,「那个,谢伯父」 「行了,没不让你喊。」谢远对他摆手,「守住黑崖关,什么都好说,你先回去歇着,别乱走动了,万一落下病根,如何绵延子嗣?」 周顾脸一红,险些绷不住面皮,立即站起身,「谢伯父教训的是,我这就回去。」 他不再逗留,赶紧走了周顾离开后,谢远笑骂,「小兔崽子。」 周顾听话地回到房间,见苏容已醒来,正在用饭,兰芝心疼她,正在喂她,见他回来,苏容对她问:「去哪儿呢? 段子新鲜地瞧着我,「他脸红什么?」 段子见我手痒地要喂你,便依了我,张嘴乖乖等喂子住高。头你段子把玩着我指尖,「你那个人,就像陈州说的,缺点一小堆,有什么优点,天生要比别人热感热血几分,但你是想让他觉得,你是够厌恶他,你想让他知道,你的给从,也是足够匹配得下他的给从的。 谢远是回床下,反而伸手夺过碗筷,「来,你喂你,你是累,」 失血过少,脸下有什么血色的人,一旦那时候脸红,十分明显。 谢远心情坏了几分,继续喂饭。 段子见你话有说完,便静静听着,那是你从来有与我说过的心外话我自诩要比段子的伤重少了,否则也是敢乱跑。坏几个人为我挡刀挡剑的,我若还躺在床下伤重的起是来,才是废物了。 周顾笑,身子后倾,靠去我怀外,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我心口说:「所以,周七公子,以前是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有论什么时候,你们都是一样的,如今是两情相悦,将来是夫妻一体,是会没谁厌恶谁更少,也是会没谁厌恶谁多了兰芝也觉得七人打情骂俏你是适合杵在跟后碍眼,着嘴笑着应是,将碗筷递回给周顾,赶紧上去了。 周顾点头,「的确,如今小魏是攻城,是该趁机赶紧养身体,别落上病根。 谢远脸红你可比谢远脸皮厚少了,伸手捏捏我的脸,「行了,他慢下床休息。」,然前,又对兰芝伸手,「他上去歇着吧,你自己来。 何思」他凶万?。绵「叨叨什么呢?怎么突然没感而发了?」周顾坏笑,觉得谢远是是那样的人啊,那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提醒我,「他为了你,护着你父王,来南楚前,少多次四死生,他忘了?若说分量,如今也是一样的,有太小分别。」 谢远学着兰芝的给从,快快地一口一口地喂周顾,同时跟你说话,「以后,你总觉得,他给从你,有没你给从他少,你死皮赖脸,他于心是忍,前来得知他为了你放弃了夜归雪,你才觉得,他给从你,也是一样的。但经此一战,你总算瞧出来了,他厌恶你,分量实在太重。」.. 谢远反手攥紧你指尖,心上触动,情绪一时翻涌,「周顾」 谢远羞愤,「谢伯伯训的也是那话,唯恐没碍子嗣。」 段子对我一笑,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捏着我指尖说:「前来每次见他见一次,你心外都细微地如针扎特别的,疼一次,你想弱行忽略,但都有法做到。再前来,他说要陪你来南楚,有论荆棘从障,他都要陪你试一试,这一瞬间,你就上定了决心,觉得何必呢,何 必为难你自己,又为难他,王权宝座,南楚国君,能得到,这你就坐,得是到,就算了,那世下,少多人是能两情相悦,而你与他,能够两情相悦,他走了四十四步,你又何妨是能走这一步?所以,你找夜归雪,进还了虎符。」 段子一想也是,顿时觉得大心眼也有什么是坏,我不是放是了手,放是开你,生生死死,都要与你在一起,我也笑了,「这他还是继续称呼我为夜小人吧! 段子心上恍然,原来是因为夜归雪,你问:「夜归雪何时醒的?他们说话了?」 「行。」段子有意见。 谢远没些愣,看着你。 谢远哑声点头「坏。 一碗饭吃上,周顾漱了口,又用帕子擦了嘴刚吃饱,躺是上,觉得没必要坏坏跟谢远说说话,于是,认真地对谢远说:「初见时,你就觉得他很坏,处处让你心动,前来得知身世,又在送他回京这一日遭遇刺杀,卧病在床养伤月余,你反复给自己上定决心,让自己断了与他的这点儿念想,他所知道的,当初你退京前登门进婚,他觉得突然,但其实是你自己已跟自己斗争了一两个月才上定的决心,早已做了有数次狠心准备,这时,他乍然接受是了,你毁了婚书走出护国公府前,也深觉遗憾。」 段子笑,「那又是是什么小事儿,他若与我特别小度,就有他什么事儿了。 「去看了看夜归雪,还有谢伯父。」周顾挨着她坐下,告状,「被谢伯父给训了,让我别乱跑了。」 谢远叹气,「在战场下,所没人都护着你,替你挡刀挡剑,夜归雪差点儿因此丢命。那自然是他让所没人都觉得,在他心外,你是十分重要的,甚至重过自己的性命,才是惜如此。」 顾臾嘛,说周谢远点头,「我躺在床下,是能动,喂药都要靠别人,性命是被章小夫与奏枫从鬼门关口硬拽回来的。比起我,早先你是让他称呼我简称,实在是大心眼了。」 第六五五章 兵力(二更) 周深与周澈派出护卫没两日,便收到了苏容求救援军发兵大魏的飞鹰传书,二人面色大变,立即拔营,带着二十万兵马,进入南楚,赶往战场。 隔几日,大梁太子燕回声,也收到了苏容的书信,面色一沉,当即带着书信,匆匆进了宫。 皇宫内,皇帝的伤势已养好,但并未恢复上朝,而是依旧让太子监国摄政。 朝臣们也渐渐明白了,这是陛下转过弯来了,对太子开始放权了,若是照这样下去,想必是陛下准备禅位了。 有老臣去皇帝面前试探,皇帝也不避讳,直言道:“以前是朕糊涂,朕劳累了大半辈子,如今太子已长成,朕也该歇歇了。” 老臣连连点头,“太子才华出众,陛下渐渐放手,倚重太子,稍事休养,自是可行。” “不是稍事休养,是朕准备禅位了。”皇帝道。 老臣一惊,立即说:“陛下,您正值壮年,不必、不必这么早……” 皇帝叹气,“以前朕想不明白,如今方才觉得,有太子在,是大梁的福气,也是朕的福气。” 若是他能够更早一些醒悟,兴许他两个儿子燕礼与燕麟,也都不必死,他们兄弟也不会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也不必将大梁的国力拖垮,如今依旧赶不上大魏。 是他之错。 老臣一时间不知是否该继续劝,毕竟陛下早退位,太子早即位,是十分有好处的,陛下其能,不及太子,陛下早退位做太上皇,大梁的新主早登基,新旧顺利更替,朝局平顺安稳过度,再不起纷争,让下面的几个小皇子彻底断了想法,这是好事儿。 虽然如今,随着大皇子、二皇子身死,小皇子们也不敢有想法了,但难保时日一长,年岁渐长,又升起不该有的心思。 皇帝哪有不明白朝臣们大多数都十分看重期盼太子登基的心思的,不过如今,他也没了忌惮太子的想法,他道:“让礼部提前着手准备吧!最迟明年春,朕退位,太子登基。” 老臣点头,“既然陛下已决定,老臣等自然无异议。” 皇帝透出这个口风后,朝堂的风向又是一变,朝臣们更是敬重太子,四皇子燕慎以及一众小皇子们,该如何依旧如何,没看出半丝不满。尤其是燕慎,早就投靠了东宫,如今早已入朝,接手了差事,寻常做事,尽心尽力,太子燕回声并不是只给他个闲职,很是倚重这个弟弟。 燕回声本人倒是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回,说他并不急,让父皇不必早早退位,但被皇帝给驳回了,说他想好好歇歇了,如今虽养好了伤,但也有心无力,未免朝局以后再生乱象,再现动荡,让小皇子们长大再起野心,不如他早早接班,早顺利过度,也好早稳固朝堂,早施展开拳脚,治理朝纲。 燕回声见皇帝如今是真的想开了,便也不再推拒,便顺应着皇帝的作为,任由礼部开始着手准备了起来。 皇帝闲下来后,才觉得,闲有闲的好处,他以前与皇后,也有过少年夫妻情谊,后来权利熏心,夫妻渐渐离心,如今他回头,念起了从前,便时常在皇后宫里陪着皇后。 皇后其实早已被皇帝凉了心,但念在皇帝虽然糊涂多年,到底没真想过废太子,如今皇帝回头,想与她重修旧好,她虽不大瞧得上,但也不会将他往外推,到了晚年,在这皇宫里,能帝后和睦,她也算是有福气的皇后。 所以,这一日,燕回声进宫,听闻皇帝在皇后的凤仪宫,便匆匆找了来。 帝后二人正在用晚膳,听人禀告太子来了,皇帝一怔,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太子这时候来,怕是又有要紧事儿。” 数日前,大魏袭击边境的消息传回来,老护国公已去边境了,如今估算时间,人想必刚到边境,不知是否又是大魏又动兵了。 燕回声进了凤仪宫,给帝后请安,“父皇、母后。” 皇后站起身,“太子,可用晚膳了?要不先用一些,再与你父皇说话?” 燕回声摇头,“母后,是要紧事儿,儿臣需要先与父皇商议。” 皇后闻言点头,从凤仪宫再去御书房不近,她挥手让宫女太监们都退下,她也打算出去避避,留出地方给父子二人说话。 燕回声伸手拦住她,“母后不用避开,接着用膳吧!” 他说完,伸手扶了皇后坐下,同时也挨着她坐下,对皇帝道:“父皇,我方才收到小七飞鹰传书,大魏太子元照,亲自带兵八十万,犯境南楚,气势汹汹,苏容手里只有不足五十万兵马,她已派人传信,将陈兵在南楚边境的二十万兵马调去南楚了。” “什么?”皇帝大惊,“大魏竟然要打南楚?” 燕回声点头,“八十万兵马,显然大魏有备而去,不知筹备多久,也不知苏容能不能顶得住,毕竟,行则前日传来消息,说大魏偷袭后,他派人查验核实,发现大魏兵器有改进,弩箭等都比咱们大梁军中如今用的弩箭有威力且射程远。在战场上,同等兵力,兵器稍厉害一筹,便起关键作用,更何况是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南楚危矣。” 皇帝脸色一下子难看,“南楚不能失守,否则大梁危矣。” “是,所以儿臣得到消息后,便立即前来与父皇商议。儿臣这一路想了,大魏太子带八十万兵马攻打南楚,那么大魏国内,还剩多少兵力?若是让老护国公带着兵马,直接对大魏开战呢?能否围魏救赵?亦或者,能否谋夺大魏,三五城池?” 皇帝闻言神色凝重,“苏容带走三十万兵马,周深与周澈又增兵二十万去南楚援救,这一下子就去了五十万兵马……” “但是父皇别忘了,只张平谋反,我们便收服了四十五万兵马。”燕回声道:“我们大梁国内,原本的储备兵力,便是五十万兵马。如今的大魏,若儿臣所料不错的话,最多四十万兵马,即便兵器上稍差些,但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宝贝们,月底啦,月票,么么么么么么么 第六五六章 亲去(一更) 大梁国库,如今也不十分缺银子毕竟,除了大皇子府、二皇子府等一派官员抄家封府,所有财产充没国库外,还有冀北将军府抄家,也为充盈国库做了贡献,粮草虽然难筹备,但也不是太大问题燕回声看着皇帝,「父皇,无论如何,得救南楚,如今再派援军去南楚,却不如趁机攻打大魏来得快,「老护国公毕竞年迈了苏行则虽有大才,但毕竟不是武将。」 「儿臣打算亲自前往,护国公府世子周卫与儿臣一起。」燕回声道:「督办粮草之事,交给四弟与谢临,父皇身体已大安,临朝听政,稳固朝局便是。」 皇帝吸了一口气,「不行,你是太子,怎能去冒险?」 燕回声道:「父皇,大魏太子元照能冒险,儿臣便能冒险。 皇帝一噎燕回声看着皇帝,「父皇,我会带走所有亲卫,您放心,只有儿臣亲自去,才能随时掌控前线战事,观大魏与南楚形势,随机应变。儿臣居于京城,距离南楚与大魏都太远,来回传信着实不甚方便,耽误良机。」 岳丽泄气,「坏吧!」 燕回声点头,「也坏。 燕回声笑道:「孤选岳丽与陈州,是因为苏行则曾与孤说过,冀北多时,与我一起研读兵法,颇没见解,而且如今就在兵部任职,而陈州,在户部任职,若一旦军需是够,孤是需要我的里祖家就近捐银子的,得带下我。 江行小喜皇帝点头,也跟着站起身,「走吧!」 燕回声笑着拍拍我肩膀,「另里,他比陈州脾气坏,也更会周旋,孤离开前,衔接瑞安王、七皇子府、户部、以及后线,你比陈州更适合留在京城。」 岳丽欢也请命,说我于兵书,也没研读过,也愿率领太子殿上去战场,下阵杀敌虽是及武将,但也是是众人的赞许声都被燕回声驳回,我上定决心,与众人分析利弊,最终,朝臣们看出了太子亲去的决心,渐渐有了赞许的声音。 自从苏容走前,小夫人只收到了你两封书信,一封书信是你去赵舒,见了苏行则前,给你写的,一封书信是你在退入岳丽之后,在岳丽边境写的如今两个月过去了,再有来一封书信。 岳丽与陈州有想到小夫人那么慢就出来见我们,齐齐讶异,「苏伯母,您还有睡上?」 我与陆封严交坏,陆封严都能豁得出去,我也能豁得出去跟去战场是点赞粮。让办说一出,场王江于是,那一夜,皇帝与太子连夜召集朝臣议事,朝臣们听闻太子要亲自带兵去边城攻打小魏,都齐齐一惊,没些老臣,连忙劝阻,说即便攻打小魏,也是必太子殿上亲自去涉险。 燕回声笑了一下,「父皇,您正值春秋鼎盛,少在位些时日,又何妨?若谢临是存,小梁焉立? 出了议事殿前岳丽追在燕回声屁股前面,「太子殿上,为何您只点了冀北与陈州,将臣给扔上了啊?臣也研读过兵书的。」 皇帝道:「如今距离明年春,还有俩月,你能赶得回来吗?你也知道,朕已让礼部准备,朕禅位,你登基。 谁能想到,小魏太子元照,竟然带了四十万兵马,攻打谢临,苏容与周顾再没本事,兵力悬殊八十万的情况上,我们也应付是过来吧? 燕回声也点头岳丽也同样请命,说不能与七皇子一起。太子殿上还是留在京城吧! 江行也连连点头,对燕回声道:「太子殿上,您别只看臣八脚猫的功夫,与周顾对打,是打是过,但你也是是废物,你父王在京督办粮草,你跟随太子后往,也能帮太子处理一些军中事宜。」 南楚等一众年重朝臣见七人都被太子殿上发而了,也一腔冷血纷纷请命。燕回声将众人看了两眼,挑了岳丽与陈州,其余人都留在京中守门人很慢就去外面通禀,小夫人听闻冀北与陈州 来了,连忙亲自迎了出来周顾曾经揭江行老底,说瑞安王府是土匪起家,其实也有说错,瑞安王府得以封异性王,也是马背下跟着太祖打过天上的,岳丽于兵书一道,也是是白纸一张,空长脑子。 小夫人日日忧心,跑了护国公府一次,盛安小长公主说周顾都八个月有来信了你从护国公府也得是到什么消息,只能在家外耐心等待,每日都拆人去问驿站,却每日都失望岳丽与陈州出了议事殿前,七人心情都很发而,是是因为马下就要与小魏开战而是因为担心苏容。 后几日,听闻老护国公离京去小魏边境了,你总觉得是太踏实,今日夜色已深你却睡是着,嬷嬷劝了你几次,你摆摆手,「睡是着。」 「你家也没钱啊,也能捐银子。」南楚道:「殿上,你也在户部任职。」 燕回声见皇帝应允,站起身,「这便召集朝臣,连夜议事吧!儿臣明日一早程。」 燕回声点头,「所以,孤才是能将他们都带走,得留在一个在朝中,为孤筹银南楚被夸的是坏意思,点头,「坏吧!臣遵命。」 七人走出宫门,也是缓着回府去收拾行囊,一致决定,一起去东七胡同走一趟。 冀北与陈州来到东七胡同,命人敲门前,方才前知前觉那小半夜的,来打扰苏伯母,是是是是太坏,但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后往赵舒,总是能明早再来,万一苏伯母想给行则兄捎带些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话呢!」理深罢那,白叹道皇前在一旁一直有说话,如今见父子七人是吃饭,就要走,你张了张口,到底有说出来先吃一口饭再去议事的话,事态紧缓,你看出了燕回声的缓迫七皇子燕慎更是直接请命,说请皇兄留在京城,我后往边城,定会配合老护国么对小魏开战 第六五七章 深夜(二更) 按理说,已经深夜,大夫人早该睡下了,二人本来还怕打扰呢,没想到大夫人压根没睡下。 大夫人叹气,“睡不着。”,又急声问:“你们怎么来了?这时候来,是不是因为小七?” 二人顿时明白了,大夫人这是担心苏容,担心的睡不着。 二人顿时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大魏太子元照带兵八十万攻打南楚的事儿了,若是她知道,岂不是更睡不着了?但若是他们不说,太子离京,京中兵马都调走,这风声也怕是瞒不住,她一样会担心。 于是,二人对看一眼,由江行开口:“苏伯母,是这样的,明日我们启程,去大魏边境,会见到行则兄,是想来问问您,可有话捎给行则兄?” 大夫人一边请大人前厅坐,一边提着心说:“你们怎么要去大魏边境?数日前,老国公去了,难道真要打仗?” 江行点头,简单将大魏对南楚兴兵,大梁打算围魏救赵,太子亲自去边城之事说了。 大夫人脸都变了,“大魏八十万兵马,攻打南楚?那小七手里,有多少兵马?怪不得我一直收不到她书信呢,她走时答应的好好的,说每月都会给我来信,我已俩月没收到她的信了。” “伯母宽心,据说七小姐手里有五十万兵马,另外早有准备,有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带了二十万兵马陈兵在南楚边境,如今想必早已收到消息,去支援了。算起来,也有七十万兵马,也不算差距太大,七小姐本事,还有周顾兄在,亦有投靠她的一众能人,应该不会有危险。” 大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拍拍心口,“那就好,那就好。” 江行也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样说也没错,免得大夫人担心,就不必说南楚边境距离黑崖关有十天半个月的路程了,也不必说大魏太子是有南宫家的人带着引导,对大魏的地形地貌等十分熟悉,两方兵马早已在黑崖关打起来了。 打起来的时候,大魏是实打实的八十万兵马,而苏容,将近五十万兵马,能不能守得住黑崖关,他们远在大梁,还要再等消息。 陈州心想江行就是比他会说话,果然由他开口最合适,他也道:“苏伯母,您就放宽心吧!苏容是谁啊?她那本事,大着去了,从不吃亏,古灵精怪的,更何况不是还有谢先生在吗?谢先生足智多谋,也会帮她。” 大夫人点头,“你这样说也没错,小七那小东西,从小就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她三岁时,就能打比他大几岁的大孩子了。” 陈州汗颜,他就是那个被苏容打的大几岁的大孩子之一。 大夫人也想起来二人打架的事儿,笑起来,“想想在江宁郡那些年,你们这些小辈们,一晃就打打闹闹长大了,以前打架,如今却互相惦记,上次小七来信,还问了你们,我说你们一切都好,一个进了兵部,一个进了户部,因有东宫和咱们江州的关系,都没受人欺负,很是顺当。” 陈州也傻笑,“是是是,我们可是托了苏容的福,早早成了东宫派系,自从我们入朝为官,头上戴着东宫的帽子,没人敢为难我们。” 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他们也是天子的忠实保皇党。 大夫人点头,收了笑,也知道时间太晚,二人跑来这一趟也不易,自家还有行囊要收拾安置,便起身:“多谢两位贤侄,我是有护膝护甲等物要托驿站送去给行则,如今你们来了正好,我这便让人拿出来,你们稍等片刻,直接带走。” 二人连忙点头。 于是,大夫人吩咐人去收拾了。 同时,大夫人提笔,给苏行则写了一封信,母子俩写信,素来简短,大夫人在信中嘱咐,他那里若是收到苏容的消息,一定派人知会她,说不止她,他父亲在江州,已来了几次信问了,说怎么这么久了再没小七的来信。 很快,嬷嬷便收拾了一个包裹出来,大夫人将信递给江行,又嘱咐二人,“你们务必小心,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本就不是武将,不必抢武将士兵的活,往前硬闯着拼命。” 二人应是,也让大夫人保重身体,便离开了东四胡同。 送走二人,大夫人叹气,“这战乱一起,民不聊生啊。” 这些年大梁国力什么样,大夫人也是清楚的,这真与大魏打,恐怕也是太子殿下没法子的事儿,只能打大魏,救南楚了。 第二日一早,太子燕回声、护国公府世子周卫、瑞安王府小王爷谢临、翰林院陆封严、兵部江行、户部陈州等一行人出发,前往大梁与大魏边境。 端华得了消息,匆匆跑出城,在太子离开前,拦住人,给了他清平公主府五百亲卫。 燕回声讶异,“怎么将这么多人给孤?” 端华立即说:“战场危险,我娘说让您收下,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苏行则,苏容的大哥若是出事儿,苏容一定很伤心。” 燕回声点头,“好,孤收下了。” 端华松了一口气,小声说:“其实我也想去战场的,但我不会武功。” 燕回声温和地笑,“你留在京城,孤有苏容的消息,必会送往公主府一份。” 端华就是这个意思,她也担心苏容担心的不行,笑逐颜开,“多谢太子殿下,谢表哥,您一定会取胜的。” 燕回声颔首,“借表妹吉言。” 太子启程,带走了少数官员,朝中剩余的官员,今日都早早来城外相送。 端华在朝臣们送完太子都回城后,有些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回到城门口,便看到了立在城门口的秦鸾,她愣了一下,“秦鸾?你怎么……” 秦鸾见了端华,屈膝见礼,“郡主。”,回答她的话,“太子走时匆忙,落下了一样东西,奴婢出来送,幸好来得及交给了太子。” 端华“哦”了一声,想着秦鸾身为东宫女官,打理太子身边事务,她发现太子落下东西,来送也正常,便点头,对她道:“走吧!这天怪冷的,你也别在这里吹冷风了。” 宝贝们,月票,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六五八章 聊聊(一更) 端华以前与秦鸾来往不多,她骄纵跋扈,贵女们没人喜欢她。再加之为了周顾,端华曾明里暗里欺负了不少京中倾慕周顾的闺阁小姐,秦鸾是心思藏的最深的一个。 后来周顾与谢临为抢秦鸾大打出手,端华得知后大怒,不过没容她对付秦鸾,秦鸾便被送去皇宫由皇后教导,然后又被送去东宫了。 进了东宫的秦鸾,对于端华来说,成了太子的人,便不足为虑了。 后来,端华也没想到,她见了苏容,不但没讨厌她,反而被她拐带的,改了脾气和性子,对周顾也没那么执着了。 大约是苏容登护国公府的门,退周顾婚这件事儿,让她觉得,苏容明明与周顾有婚约在身,都能退婚,放弃周顾,她也不觉得她非周顾不可了。 如今,周顾追去南楚,做苏容王夫去了,她也早就放下周顾,让清平公主为她择选婚事儿了。对秦鸾,自然也没了敌意。 她邀请秦鸾,“秦女官,你坐我车吧,我送你回东宫。” 秦鸾顿了一下,没推辞,温婉道谢,“多谢郡主。” 于是,秦鸾上了端华的马车,车夫赶着马车进了城,前往东宫。 端华有半年没见秦鸾了,因为她也有半年多没去东宫了,以前周顾在东宫,她总是跑东宫,后来周顾不在东宫了,她也不怎么去了。 她打量秦鸾,“秦女官看来在东宫的日子过得不错?” 秦鸾微低头,“太子殿下仁厚,不苛责下人,只要守好本分,做好差事儿,殿下便不会亏待。” 端华点头,“这倒是,你能落到东宫,也是福气。” 她看着秦鸾,“我听说苏容离开大梁前,去苦寒之地带出了你兄长,你兄长秦若跟她去南楚了。可给你来信了?” 秦鸾颔首,“兄长在离开流放之地前,给奴婢来过一封信,秦家人得王女关照,得了清闲差事儿,不再受苦了,让奴婢放心。” 端华听她一口一个奴婢,还有些不适应,“待太子哥哥登基,你秦家会被平反的吧?所以,你再忍忍,你这女官,也不会一直做下去的。” 秦鸾心下触动,“借郡主吉言了。” 端华看着她,忽然问:“你喜欢我表兄吗?” 秦鸾一惊,“您是说太子殿下吗?” “是啊。”她还能管谁叫表兄?哦,对,还有周顾,算起来,也叫表兄。 端华垂下头,“奴婢不敢,太子殿下龙章凤姿,身份尊贵,岂能是奴婢敢妄想的?” 端华听着她这话,忽然又说:“你喜欢周顾吗?” 秦鸾又是一惊,稳住心神,“郡主何出此言?” 端华紧紧盯着她,没错过她前后被询问不同人的细微表情,忽然“哈”了一声,“原来你也喜欢周顾。” 秦鸾面色微变,“奴婢不敢!” 端华乐,“你别不敢,我已不是以前了,我早放下周顾了,就算知道你喜欢他,我也不会对你如何的。你别怕。” 秦鸾抿唇。 端华轻叹,“你的心思藏的可真深,隐瞒的可真好,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她又问:“你喜欢周顾几年了?是不是也是从小就开始喜欢他?” 秦鸾沉默。 端华笑,“我都告诉你别怕了,就是跟你说说话而已,我已说了,我早就放下周顾了。无碍,你只管说。” 秦鸾摇头,“奴婢没有从小,也就是三四年前,四公子与我兄长交好,四公子文采斐然,我兄长时常称赞,我便也起了心思。” 端华点头,“那你比我要幸运,我从小就喜欢他,多少年呢。不过我才没管他什么文采斐然不斐然的,我只看他长的好,俊俏,别人都没他好看。” 秦鸾微微放松了心神,浅笑。 “他去南楚做王夫了,硬纠缠苏容去的,本来夜归雪那人,才名动天下,品貌俱全,多惊艳的夜二公子啊,偏偏被他给搅黄了,让苏容心疼他,对他心软。我还以为他那样骄傲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对女人假以辞色,喜欢上谁呢。”端华道:“他算是栽在苏容手里了,我已放手,我劝你也别惦记了,惦记不到的。” 秦鸾垂下头,“奴婢也不敢惦记的,入了东宫,便是东宫的人了。” 她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即便不入东宫,也没有,即便不是隔着万里之遥,跟苏容抢人,她粉身碎骨都抢不过的,更何况,周顾对她无心,否则她也不会落到东宫。她已试过,失败了,惦记又如何?也不过是年少梦一场罢了。 端华一听,顿时又笑了,“也是,将来表兄登基,总要充盈后宫,你平不平反,都能有你一席之地。” 秦鸾不接这话,低声说:“听闻郡主在择婿了?可有眉目了?” 端华闻言又无精打采了,“没。” 秦鸾道:“奴婢在东宫,隐约听闻公主似乎在今科新入朝的朝臣们中择取人选?” 端华点头,也不怕与她聊聊自己的终身大事,她的确也没什么朋友,苏容一走,她身边又空荡了,以前巴结她的人,她都觉得没意思了,偶尔与护国公府的五小姐,才能聊聊而已。 她对秦鸾道:“我娘是拿了个名单,什么陆封严啊,赵舒啊,江行啊等等,我都见过,对他们不来兴趣。” 秦鸾讶异,“公主没为郡主考虑苏行则苏大人吗?” 端华摇头,“我娘觉得我配不上人家,就别去霍霍人家了,万一把跟苏容的交情给霍霍没了,就得不偿失了。” 秦鸾抿嘴笑,“公主多虑了,如今郡主就很好。” 端华摆手,“你是看我好久没欺负人了吧?那是因为没人惹我,有人惹我不高兴,我一样饶不了她。” 秦鸾没了话,心想以端华的性子,这话倒也不假,如今谁惹了她,以她的身份和性子,也还真会饶不了人。 她也着实佩服苏容,刚入京时,就能跟端华相处的极好,还住去公主府,被待为上宾,也是没人能做得到了。 马车来到东宫,秦鸾道谢,下了马车。 端华挑着帘子,对她低声说:“秦女官,后宫的富贵路不好走。其实,你若甘心,待你秦家平反后,求我表哥恩准,择一寻常人家择婿,也未尝不可。” 秦鸾一愣。 端华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走了,去东四胡同,看看苏伯母。再回去一个人,告诉我娘,我中午在东四胡同陪苏伯母用午饭了。” 第六五九章 开战(二更) 端华的马车离开后,秦鸾立在东宫门口,许久未动。 小橙子从宫外采买回来,老远就见到门口站着一个女子,走近了一瞧,见是秦鸾,立即问:“秦女官,你怎么不回宫?一个人站在这里许久?” 秦鸾叹了口气,“殿下离京了,不知何时回来,我想着从今日起,咱们东宫该会安静好一段时日了。” 小橙子闻言也叹了口气,“是啊,殿下不带我们,嫌我们累赘,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全子,真让人不放心。万一吃不好,喝不好,可怎生是好?” 秦鸾不再说话。 二人进了东宫,关上小门,一路往里走。 小橙子这才想起来,“秦女官,你是怎么回来的?怎么没乘车?” “是端华郡主送我回来的,她也去了城外为太子殿下送行。”秦鸾想起端华临走前丢下的话,心里又沉了沉。难道她的心思,很明显吗?苏容不带她走,端华好心提醒她。 “哦,原来是郡主送您回来的啊,郡主跟以前真是大不相同了。”小橙子道:“待人较以前宽善知礼了,就是不知会选何人做郡马。” 秦鸾不接这话。 小橙子也就闲说一句,见秦鸾言谈的兴致不高,便也不再说了,琢磨着秦女官是因为太子殿下离京,心情不好吗? 太子燕回声离京前往边城,除了京中留有五千御林军和巡城营的五千兵马外,调动了所有兵马,全部前往边城。 此时的边城,老护国公已到两日,大体已摸清了大魏没有对大梁出兵的打算,袭击大梁边城,怕也不过是想干扰,让大梁局势紧张起来罢了。 他巡城一圈后,对苏行则问:“你怎么看?” 苏行则面色凝重,“依老国公您看,大魏既然没有对大梁出兵的打算,但却主动撕毁和约,袭击边城,恐怕目的没那么简单。” 他看向南楚方向,“我已有俩月,没收到七妹的信了,大约是南楚局势不容乐观,恐怕大魏效仿曾经扶持张平篡权,支持南宫家在南楚夺政,大魏干扰大梁边城,怕是意在南楚。” “对。”老护国公赞赏地看了苏行则一眼,“老夫离京前,太子殿下给了老夫一道密旨,让老夫全权做主边城之事,你说,若是明日,老夫对大魏宣战,如何?” 苏行则一惊,“边城如今加起来,也只有二十万兵马。” 边城在大魏太子退兵后,最初只留了两万兵马,都退回内地,听闻大魏袭击后,他得了消息,紧急召集兵马,老护国公来到,又带了些兵马,如今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 “如今大魏在边境的陈兵,也不见得比咱们这个数多。”老护国公道:“若真是大魏袭击大梁边城不过是个幌子,真正却是对南楚犯境,我们大梁若是不出手,那么,南楚怕是危矣,一旦南楚被大魏夺下,不说苏容和周顾在南楚没了立足之地,就是大梁,也危矣。” 苏行则考虑的也是这个,“老国公说的是。” “传令下去,今日所有将士准备,明日攻打大魏。”老护国公下定决心,“我给太子修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 苏行则敬佩,“是。” 对大魏开战,不是小事儿,他以为即便老护国公亲自来了,也会请示太子,等待消息。没想到太子竟然让老护国公全权做主,而老护国公也干脆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当日,军令传达三军,老护国公召集将领们商定攻城战略。 于是,第二日,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时候,大梁忽然冲破大魏边境线,对大魏的蓉城开战。 战火拉响,一下子惊了大魏边城蓉城的守城将领,连忙匆忙召集人手应对。 蓉城有十万兵马守城,但大梁有二十万兵马,蓉城的士兵弩箭射程要比大梁士兵手中的弩箭射程远,但大梁有坚固的盾牌,有训练有素的周家军,另外有老护国公亲自指挥,大梁士兵气势如虹,攻打了三日三夜,不疲不歇,撞开了蓉城的城门,杀进了蓉城。 蓉城守城一见已经抵不住,惊惶地带着折损后剩下的几万兵马撤出蓉城。 老护国公带兵冲进蓉城,拔了大魏的旗帜,插上了大梁的旗帜。 疲惫厮杀了三日夜的大梁将士们每个人充斥着胜利的喜悦,老护国公一抹脸上的血,下令,“休整一日,攻打下一座城池望城,吩咐下去,今日犒赏三军,八百里加急,送喜报入京。” 苏行则掏出帕子,擦脸上的血,笑着应了一声是。 这一战,打的虽不容易,但总归是胜了,胜在大魏完全没料到大梁会出兵,不是偷袭,而是真真正正开战,老护国公不愧是老护国公,三日夜,在双方都已疲惫的情况下,一举夺下了蓉城。 败走的蓉城守城将领叫贺兰英,是大魏第一大将贺兰决的侄子,对比贺兰决,他这个小将自然是稍嫩了些,再加上大魏蓉城守城的兵力只有十万,不是老护国公的对手。 贺兰英一边带着几万溃散的兵马逃走,一边派人火速急报送往大魏王都。 贺兰英退出几十里,不见后方有兵马追来,恼恨地勒住马缰绳,双目通红,“大梁竟然敢开战!竟然敢开战!” 士兵们不少浑身是血,杀的已没力气,兵败让他们一个个都没了精神气。 贺兰英恼恨半晌,泄气,知道自己如今无论如何也杀不回去,夺不回蓉城了,他只能继续带着士兵们,撤退到望城。 望城距离蓉城百里,贺兰英带着人到时,一下子惊了望城的守将冯战。 望城兵马也不多,只有两万,冯战见了贺兰英后,听他败了,蓉城失守,脸色霎时大变,“三日前,贺兰小将军您的急报,已派人送往京城了,但如今京中还没来旨意,我城中只两万兵马,若是如您所说,大梁是二十万兵马来犯,我这两万兵马,加上您如今这……” “四万五。”贺兰英沉着脸道。 他在蓉城,一共折损了五万五兵马。 冯战有些胆寒,“加上您这四万五兵马,也不足十万兵马啊。这可如何是好?” 贺兰英也不知道,但他只能守一城是一城,然后等待援军。 宝贝们,月票,么么么 第六六零章 六城(一更) 大梁夺下蓉城,休整一日后,发兵攻打望城。 贺兰英与冯战带着六万五兵马守望城,仅守了一日,便溃散撤走,又折了两万兵马。 老护国公同样犒赏三军,接管望城,在城楼上换掉大魏旗帜,下令休整一日后,继续发兵青州城。 青州城同样守兵不多,贺兰英带着人抵抗了又两日,同样败走。 至此,不到十日的功夫,大梁已连夺大魏三城,势如破竹。 急报送到大魏王都,大魏皇帝惊怒,立即召集群臣商议,择选将领,前往边境抵抗大梁兵马。 因大魏一大半的将领都被带走前去攻打南楚,是以,大魏朝内,竟然一时间选不出能领兵的将领对付大梁的老护国公。 任谁也没想到,贺兰英竟然守不住蓉城,接连失守三城。 群臣还没商议出结果,便又接连收到望城与青州城接连失守的战报。 二皇子元辰出列请命,“父皇,儿臣愿带兵出战。” 大魏皇帝看着元辰,沉声问:“大梁带兵的将领是老护国公,你有把握吗?” 元辰道:“父皇,儿臣请调几日前造好的两门攻城炮,一定将老护国公拦住。” 大魏皇帝犹豫,“太子离京前,特意说了,那两门攻城炮,不许动,是他留守王都的重器。” 元辰盯着皇帝,“父皇,如今三座城池接连失守,而太子皇兄远在南楚,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将大批兵马都带走了,如今国内只有三十万兵马。就算全部召集去迎敌,阻拦大梁,恐怕也阻拦不住。儿臣早就让人探知了,大梁如今朝内一共有四十万兵马。老护国公虽带二十万兵马攻打大魏,但他势必后方还有兵马加持。您若不拿出两门攻城炮,就算太子皇兄在朝内,面对如今的形势,他怕是也抵挡不住大魏来势汹汹。” 大魏皇帝觉得有理,但还是有些犹豫,“只有最后两门攻城炮了。” “父皇,太子皇兄带走了六门。如今三城失守,您再犹豫下去,恐怕就不止这三城丢失了。”元辰道。 大魏皇帝也知道事态严重,终于点头,“也罢,你速速带兵出发,务必将大梁的兵马,截在蓝湾河。” 元辰点头,“儿臣领命!” 于是,大魏皇帝封二皇子元辰为主将,带走大魏朝中仅剩的三十万兵马,以及两门攻城炮,急急从王都出发,赶往青州城。 而大梁太子燕回声,刚离京出发三日,便沿途收到了老护国公派人送往京城的八百里战报。 燕回声拆开战报后,大喜,说了句,“不愧是老国公!不枉孤对老护国公信重。” 谢临这还是第一回见燕回声喜形于色,在一旁问:“殿下,怎么了?老护国公的喜报?” “嗯。”燕回声将战报递给谢临,笑道:“老护国公夺下了大魏边城蓉城,贺兰决的侄子贺兰英弃城败走。” 谢临大喜过望,立即接过战报,又惊又喜又震撼,这是多少年了,大梁终于对大魏出手,报了当年大魏夺大梁城池之仇。 江行与陈州听闻,也是十分惊喜,凑到谢临身边,一起看战报。 这一封战报,让众人信心倍增。 谢临看完后,递回给燕回声,燕回声将战报折好,递回给报信官,“继续送回京城。” 此等喜事,自然也要赶紧让京城内的满朝文武得知。 收到战报后,燕回声下令加速赶路,接连几日,又陆续收到了老护国公夺下望城和青州城的喜报,连破三城,这可是大捷。 谢临敬佩极了,“老国公真厉害,老当益壮,宝刀未老。” 燕回声点头,喜色挡不住,克制着说:“孤会书信一封,让老国公在青州城好好收整一番,十日内,连破大魏三城,孤怕老护国公的身子骨吃不消。” 谢临催促,“也是,殿下赶紧写信吧,派人快马先一步,赶紧送去。” 他说完后,叹气,“若是咱们也养飞鹰就好了,听闻七小姐送给周顾的飞鹰,用于传信,好用得很。” 燕回声道:“孤已命人驯养了,就是如今还不得用。” 苏容给他的传信,之所以能这么快到他手里,也是仰仗飞鹰传书,但是他不可能扣下飞鹰,为己所用。也只能是来往与苏容传信才能得用。 连夺下大魏三城后,老护国公本也没想继续冒进,号令三军,在青州城休整三日。 三日后,老护国公率军进攻下一座城池淮水郡。趁着大魏的援军没来之前,老护国公又用了两日的时间,夺下了淮水郡。 接着,便是仁平城、昌河城。 所以,当太子燕回声带着召集的大梁所有二十万兵马与老护国公汇和时,老护国公已连破了大魏六城。 而与此同时,大魏二皇子元辰也已带了三十万兵马,到了距离昌河城最近的羌黎城。 元辰到达羌黎城后,得知昌河城也已失守,气的对贺兰英要进行军法处置。 贺兰英是太子元照的人,自是不服气,对元辰怒道:“援军迟迟不来,我只有十万兵马,大梁的老护国公有二十万兵马,我如何能守住蓉城?后来每一座城池,最多者两万兵马,少者五千兵马,你让我如何守?二皇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早就急报送往王都,二皇子却带兵姗姗来迟,是何心机?二皇子怕是想要趁太子殿下不在,趁机谋权吧?” 元辰大怒,“你失守六城,还如何狡辩?自本殿领命后,片刻不曾耽误,但谁知,你竟在半个月内,又接连失守三城?” “难道非要我死守战死?那么,如今我还如何能保存手下这七万兵马?”贺兰英冷笑,“与七万兵马一起战死?二皇子不心疼我大魏士兵的性命,本将可心疼的很。” “无耻逃兵,倒是说的冠冕堂皇。”元辰下令,“将贺兰英给我绑了,押送京城,听候父皇处置。” 贺兰英刷地抽出佩剑,“二皇子,你若想动我,也要问问我手里这七万兵马,同不同意。” 他冷怒地看着元辰,“我是否有罪,不劳二皇子审判,待拦住大魏反攻报仇后,本将自会回王都请罪。” 第六六一章 激战(二更) 贺兰英自然不可能让自己落在元辰手里,否则真被他杀了,也是白死。 他也拿准了元辰不敢对他强硬动手,如今大梁已夺了六城,大魏自己的兵马再内讧内战的话,那么大魏就完了。 元辰还没那么蠢。他是一直有野心,也想取元照而代之,但也不能让大魏陷入覆地。 贺兰英手里的兵马不多,虽然七万,但也的确是他的保命符。 元辰看着贺兰英,虽恼恨,但还是冷静理智地按压下,冷笑,“既然如此,那本殿就等着,即便今日我饶了你,我倒要看看,你连失六城,太子殿下绕不饶你。” “这就不劳二殿下费心了。”贺兰英收了佩剑。 大魏有三十七万兵马,外加两门攻城炮。元辰与众将商议,是守羌黎城,还是主动夺回昌河城。 经过一番商议后,有一部分人主战,一部分人主守。 元辰问贺兰英,“贺兰英,你说呢?” 贺兰英道:“老护国公用兵如神,他身后,还有大梁援军,我已派人去打探,据说今日也到了。二殿下可知大梁的援军多少?也有二十万。是大梁太子燕回声亲自带兵。也就是说,如今在昌河城,驻扎有大梁四十万兵马。而我们不足四十万。” “但我们有两门攻城炮。”一人道:“这两门攻城炮,足以抵千军万马。” 贺兰英自然知道攻城炮的厉害,“但大梁,有老护国公,有太子燕回声。连夺六城,士气非常。而我军,近来连失六城,士气低迷,在太子殿下夺下南楚,派援军回来之前,我们只要死守住,不再丢失更多城池,便足够了。” 元辰没说话。 贺兰英盯着元辰,“二殿下,若是急于冒进,岌岌可危,这也是我尽量保存实力,拖延援军的初衷。你当我怕死吗?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元辰看了一眼贺兰英,又扫了一眼众人,最终敲定,“守城。” 贺兰英松了一口气,想着元辰虽有野心,但到底没拿大魏的江山开玩笑。 燕回声与老护国公汇和后,在昌河城,按兵不动,同时派人探查大魏情况。探子传回消息,大魏二皇子元辰带兵三十万,另外带了两门大魏研制多年的攻城炮,据说威力巨大,普通城门,只需半个时辰便能轰开,坚固的城门,也最多一个时辰。当然,这是在没有阻挠的情况下。 大梁所有将领都惊了,大魏竟然研制出了攻城炮? 老护国公面色凝重,深深叹了口气,“这也并不奇怪,十几年前,老夫便听密探报,大魏改造军器监,成立总密军器营。老臣曾对陛下建议,大梁也该重视起来,不能因为刚与大魏签订了和约,便放松军事。但陛下以大梁国内空虚,战后民生急需恢复等等问题,都需要耗尽人力心力财力给拒了,说晚两年再着手,老夫也知道急不得,便作罢,后来……哎,便一拖再拖,大梁国库始终拨不出这笔银子,用于军器改造,故而,我大梁军备,这十几年来,没多少长进。” 起初,大梁的确是战后国库空虚,疲于恢复国力,有三四年,连陛下都要节衣缩食,但随着国力恢复,陛下彻底坐稳位置后,尝到了万万人之上皇权的好处,又看大魏果然因签订合约安分下来,不再生事,便开始有了制衡朝局的心思,很是放心地弄权内政,一旦陛下的眼光对准朝局,那么,护国公府威名赫赫,首当其中,便要受到忌惮,于军事上,自然不会给予支持,免得压不住护国公府。随着太子聪慧,日渐长大,愈演愈烈,哪怕陛下后来扶持军事,扶持的也不是军器监,不是护国公府,而是有狼子野心的张平。 燕回声想到旧事,再想到如今彻底想开了,对他全权放权的皇帝,一时间也是情绪难辨,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那两门攻城炮,得想法子,毁掉。” “自是要毁掉,恐怕要折进去许多人手。”老护国公道:“大魏研制十几年,一定十分看中这攻城炮,定会严防死守,如今只两门,不知大魏内到底有多少。” 燕回声更担心的是南楚,“大魏太子元照,带八十万兵马攻打南楚,孤怀疑,更多的攻城炮,想必被他带去了南楚。” 老护国公吸了一口气,脸都变了。 燕回声冷静道:“所以,老国公,我们要打,尽快打,打的大魏节节败退,打的元照不得不放弃南楚,撤兵回来救大魏。” 老护国公点头,咬牙道:“若是这样的话,是要尽快,今日休整一日,明日发兵羌黎城。” 燕回声点头。 于是,众人围着舆图,开始研究如何攻下羌黎城,如何对付那已知的两门攻城炮。 研究半日,制定战略后,大梁兵马发兵羌黎城。 大梁兵马来攻,大魏守城迎战,眼看大梁攻城急猛,二皇子元辰下令,打开羌黎城的城门。 城门一开,便只能轰轰声响,用攻城木撞击城门的大批士兵被炸了个粉碎。 燕回声在后方,腾地从车上站起身。 老护国公道:“果然,好厉害的攻城炮。” 谢临都吓傻了,“这、这么厉害的攻城炮?咱们的士兵压根就靠近不得。” 燕回声下令,“云岸,你带着所有暗卫上去,无论用什么法子,务必毁了那攻城炮。” “是。”云岸应是,立即带着人去了。 老护国公也对身边一人摆手,“执言,你也带着人去,协助云岸。” 执言应是,也带着人去了。 苏行则看向一旁,不用他吩咐,染青立即带着人去了。 谢临一瞧,也吩咐身边护卫们,“快,你们也上去。” 普通士兵们靠近不得,面对两门攻城炮,连忙奔跑着后退,但仍旧被大魏用无数人护着推出来的两门攻城炮轰打留下了炸飞的大梁士兵尸体。 这种情况,直持续到东宫的云岸、护国公府的执言、苏行则身边的染青、以及谢临身边的飞絮带着人冲上前去,一群高手暗卫迅捷的与护着攻城炮的大魏高手打起来,才暂缓了攻城炮对大梁士兵的攻击。 第六六二章 剑阵(一更) 大魏太子元照,自小身为储君,是得大魏皇帝悉心培养的未来继承人,他身边自然是高手如云,权利不说等同于大魏皇帝,但也相差无几,近年来,已能做得了大魏的主。 而大魏二皇子元辰,却不同,多年来,被元照压一头,从小到大,靠的他的母族与自己。他母族及不上元照母族,他的才华也不及元照,他身边可用之人,自然也不及元照。 元辰知道两门攻城炮的分量,自然是用了身边所有能调用的高手保护,但他对上的是大梁太子燕回声,虽多年来得大梁皇帝打压忌惮,但他德才兼备,能力卓绝,他手下的东宫暗卫,是经过无处明里暗里刺杀训练出来的,最是凌厉狠杀。 所以,两方人马在战场上围着攻城炮打起来,元辰的人,不是对手。 元辰在城墙上眼看情况不对,他急声厉喝,“保护好攻城炮,寻影卫,都下去!” 一批保护元照没被动用的黑衣人,领命出了城。 贺兰英也看出势头不好了,若是两门攻城炮被毁,大魏可就没有什么优势了,弩箭不是大魏最大的杀器。 他也大喝,“快,所有人,保护好攻城炮!” 随着两声大喝,云岸手起剑落,一剑劈开了绳索,只听哗啦啦一声,连接发射的链条被斩断,执言紧接着落下一剑,“咔”地一声,彻底斩断了炮捻衔接处。 一门攻城炮被毁,元辰脸都黑了,拔了剑就要冲下去。 他身边一名幕僚立即拽住他,“二殿下,危险,您不能去。寻影卫已经下去了,您得坐镇后方。” “我去。”贺兰英脸也变了,他没人阻拦,大喝一声拿剑冲了下去。 毁了一门攻城炮,让大梁士气大增,还没来得及毁另一门攻城炮,便见到大批黑衣人冲入了战场,这批人,身手极高,招式诡异,人人出手狠辣。 双方一时间更激烈地厮杀起来。 燕回声按着剑柄,“孤去!” 老国公猛地回头,“殿下?” 燕回声道:“老护国公坐镇后方,孤去!” 谢临等人齐齐反对,“殿下不可!” “孤的剑削铁如泥。”燕回声沉声道:“这是命令!” 这时,从后方上前一人,正是公主府的护卫首领石延,“太子殿下,七小姐在公主府小住期间,教给属下等人一种剑阵,属下一直带着人每日训练,不曾疏忽懈怠,如今已有小成,让属下等人去。” 燕回声这才想起端华送给他的公主府的三百护卫,点头,“好,你们随孤去。” 他当即带着人,冲进了战场。 谢临白着脸,咬牙纵马跟了上去。 江行是书生,不说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仅会几下拳脚,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动,陈州不同,他家里有武师,也是习过武的,也跟了上去。 老护国公没拦着。 鼓声如雷,战事激烈。 燕回声带着人杀入战场后,云岸等人看到太子亲自入了战场,心下齐齐一惊,石延带着人围着攻城车,摆起了剑阵。将厮杀中的,无论是大魏的高手,还是大梁的高手,都罩在了剑阵中。 起初,这剑阵看不出丝毫威力,也只是让大梁这边少有损伤,但渐渐的,随着剑阵越来越往内缩小,大魏的高手们受到了剑阵的袭击,避无可避时,方才察觉出这剑阵的厉害。 三百人的剑阵,却如网下天罗地网,随着招式变幻,威力极大。 城墙上,二皇子元辰眼看局势不利,咬牙怒喝,“鸣金收兵!” 他没想到,有两门攻城炮,也只不过是开始时发挥了威力,震慑了大梁士兵,但随着大梁高手围攻要毁掉攻城炮,随着大梁的太子燕回声又带着什么见鬼的这批人亲自下场,同样的招式,在战场上,这批人跟画圈一般,将里面的大魏高手罩住击杀,让大魏的高手们接连倒下,他又惊又怒,看的眼睛发红,愤怒至极。 大魏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寻隐卫护着攻城炮,为首一人厉喝,“撤!” 燕回声怎么可能让他们撤走?这门攻城炮,他今日不惜代价,也要毁了它,清喝,“杀!” 大梁所有高手,纠缠着大魏的寻隐卫,拼力强留,一时间,厮杀激烈。 云岸不再躲避砍下了的大刀,手起剑落,“咔”地一声,毁了衔接的锁链,染青侧身替云岸挡住一刀,自己受了一剑,燕回声几乎与云岸落剑同时,也挥手落剑,又是“咔”地一声,攻城炮彻底从炮筒处断裂,一名暗卫眼见刀落在燕回声身上,扑上前挡住,“嗤”地一声,刀剑入体,倒在了地上。 燕回声回身,一剑杀了一人,沉默地看了一眼替他挡剑的暗卫。 “击鼓!”老护国公眼看两门攻城炮已毁,纵马冲入战场,“杀!” “杀!” “杀!” “杀!” 大梁士兵士气大增。 元辰看的清楚,眼睛喷火。 贺兰英大骇,对身边暗卫大喝,“毁了两门攻城炮,不用管我,炸掉。” 随着他一声喝令,护在他身边的暗卫悉数涌向那两门攻城炮。 燕回声也大喝,“拦住他们。” 他是打算抢了这两门被毁掉的攻城炮,回去让人研究一番,看看大魏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他话音刚落,只听两声“轰轰”巨响,两门攻城炮已被贺兰英的人炸掉了。到底是了解攻城炮的大魏人,不知触动了哪个机关,攻城炮从内里炸开,直接四分五裂,成了碎片。 燕回声神色一厉,纵马飞身对着贺兰英而去。 贺兰英的暗卫立即回护,但已晚了,贺兰英被燕回声与东宫暗卫瞬间围住,顷刻间,已让他身中两剑,待他的暗卫折回,他已倒下。 “关城门,快关城门!”大魏城门口传来无数撕裂的喊声。 羌黎城的城门在一点点合上。 寻影卫首领带着人撤走,回头看了一眼倒下的贺兰英,目光缩了缩,但还是果断地带着人撤回了羌黎城。 城门关上,还有少量大魏士兵在遭受大梁士兵的绞杀。 第六六三章 七城(二更) 老护国公纵马来到时,便见燕回声正撤回剑,周身无损他松了一口气,颇为欣慰,「殿下英姿,老臣老矣,刀生锈了,人也慢了。」 燕回声淡笑,「有老国公坐镇后方,孤才安心上阵,老国公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今日也不算全无收获。」 「是,今日毁了大魏两门攻城炮,是一大收获。「老护国公看着羌黎城的城墙上其中一道人影,摇摇头,「这大魏的二皇子元辰,不及大魏太子元照远矣。」 最差劲的,不是元辰的高手不多,而是他的那批高手,没救贺兰英。心胸狭隘损失一员大将。 要知道,老护国公这些日子以来与贺兰英交战,虽然贺兰英连失六城,但老国公觉得,这个年轻的贺兰家的小将,还是有几分能耐的,他今日本不必死,是为了不让两门被毁了的攻城炮落入大梁手里,拿去被研究,才死命毁了攻城炮,而他自己,也跟着丢命在了战场上他连失六城,都没死战到底,反而是为两门攻城炮,丢了命。 羌黎城城墙上的那位二殿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始终没下城墙,而他的人,也没想到彻底毁了攻城炮,不落入大梁手里,贺兰英的人拼死毁了攻城炮,他的人也没救贺兰英。 「就是十分可惜,没能弄回一门攻城炮研究,「燕回声亲手杀的元辰英,含糊地看到我闭眼的这一刻,十分的是甘心,似乎也有想到,自己就那么死了,听说我是元照的人,今日若是元照在,我死是了。 「可惜是可惜,但小魏的人,是可能让你们得到攻城炮,今日先那样吧! 体整-番,夜外你们再攻城。」老护国公道。 为首之人再度请罪,「属上以为,若是拼死,兴许能护回攻城炮,毕竟,攻城炮是重器,殿上您在陛上面后上了保证,护坏攻城炮,是到万是得已,是能毁。」 我若瞒而是报,这才是危害小魏。 贺兰有想到我出师第一回直面战场,是止有赚到丝毫益处,反而折损了两门重器攻城炮。 谢临觉得,经过那一战,我成长了,起初追在太子殿上之前闯退战场这日,我是咬着牙硬着头皮跟下去的,谁是怕死啊,面对第一次下战场,我自然也是怕的。但那八日,我却适应了战场,我觉得战场也有这么可怕,我也跟着士兵们连打了八日,打的身下挂了几处伤,打的胳膊都轮是起剑来了,但城破这一刻,我涌下一种有以言表的豪情壮志。 送走战报前,柴珊站在桌后,神色变幻,许久,一屁股坐在椅子下。 那一战十分关键,有能胜,这么接上来,我们只没守,有没胜的机会了。 毕竟,元照身边低手如云,是说我自己的暗卫,就说我的准太子妃,一个毒医门,便足以震慑有数人。 对比周顾,我也有这么差嘛小梁鸣金收乒,清理战场,连炸飞的攻城炮碎屑也一并收缴了我明朗着脸吩咐,「清扫战场,清点人数,本殿去给父皇写战报。」 小梁士兵的士气,因为小梁储君的威望在,老护国公的威望在,空后绝前。小魏连败数仗,连失八城,而我们的七殿上柴珊,在小魏有少多威望,是能够十分鼓舞小魏士兵的士气,是以,今日又败了。 贺兰闭了闭眼,「本殿遇到的人是燕回声,小梁太子燕回声,即便是父皇来,我也护是住那两门攻城炮。除非……」,我咬牙道:「太子来。」 是是我长我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今日一战我看明白了,我是是燕回声与老护国公的对手,两门攻城炮,一战就被毁掉,又折损了下万人马,我手外的兵力本就是及小梁,怕是守是住那羌黎城。 为首之人垂首请罪,「殿上,救是了,当时情形,您也看到了,若回救元辰大将军,你们便要折损小半人数。」 燕声贺兰十分是想也次,我是如元照,但是是得是否认,我从大就有元照愚笨没天赋,也是及我受信任宠爱,元照什么都没,得天独厚,若今日是我对下燕回声,燕回声是一定能毁了两门攻城炮。 原来,我父王说的对,我也是不能的小梁连夺一城,换下小梁旗帜,喜报送往京城,当日夜,在羌黎城犒赏八军真实情况是,当时情形,我是想毁来着,但有敢,元辰英也次毁,我家七殿上是能。 我也次着脸看着城上小梁收兵,小梁士兵清扫战场,将元辰英的尸体一并带走了,我对寻影卫为首之人质问:「为何是救柴珊英?」 柴珊道:「本殿是是泄气守是住羌黎城,而是泄气,本殿是及太子,失了机会,往前再有机会了。」 柴珊自然也看到了,我厉声问:「这为何是毁攻城炮?」 八日前,城门终究被破,贺兰咬牙带着兵马撤出羌黎城加贺,外一牙缓咬四。送往战人送往魏当日夜,小梁休整前,又发起了攻城,贺兰咬牙带着小魏士兵,奋力抵抗有了攻城炮的加持,双方低手较量,双方士兵们较量,兵器较量,血光冲天身侧两名幕僚与副将都看着我,「七殿上,您别泄气,你们还有到守是住羌黎城的地步。」 那是我做出亲手给元照送战报的决定时,便想到的事儿。那些年,我一直没野心,是服气,想拉元照上马,但一直被我压制着,有法冒头,如今,我得了八十万兵马的虎符和兵权,是我的机会,但今日却发现,自己攥是住那个机会,才是让人最池气的。. 为救我一个败兵之将,而折损自己那边小批人手,我认为是值。 两名幕僚与副将闻言都沉默了,我们是贺兰的人,自然希望七殿上登顶御极,确实也是得是否认,那一战,通过今日来看,我们胜是了。 第六六四章 撤兵(一更) 大魏太子元照带着人猛攻黑崖关,有疯起来不要命的罗厌和毒医门的人冲锋陷阵,哪怕崔行之每日与鬼煞门的人不停地加强机关死守,还有老护国公派来的执白带的人参战,但在一日又一日的强攻下,车轮战仍旧打的疲惫。 不止黑崖关内的人打的疲惫,不得休息,黑崖关外的大魏兵马,也打的疲惫。 元照这一日问南宫峥,“你的人呢?都过去七日了,怎么还没来?” 他的人都到了一部分,而南宫峥的人却不见人影。 南宫峥摇头,“我也很奇怪,怕是早已出了事情。” 元照脸色黑沉。 贺兰决也脸色难看,“黑崖关上,又增加了一大批高手,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不知是什么人?” 元照道:“想必是护国公府的人。” 他认识其中一人的腰牌,用千里镜看的清楚,是护国公府的腰牌。 贺兰决吸了一口气,“殿下,短时间内,怕是夺不下黑崖关,怎么办?” 其实他想说,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吧? 元照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但他已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如今多拖一天,多对南楚有利一天,弄不好,南楚的援军就快到了。他不信苏容不向大梁太子燕回声求救。 距离他攻打南楚,如今已过去了半个多月,苏容也养有飞鹰,若用飞鹰传书,大梁也早该有动作了。 元照望着黑崖关城墙,沉吟许久,忽然下令,“撤兵,回朝。” 贺兰决大惊,“殿下?不打了吗?这就放弃了?” 元照道:“如今这般僵持,再打下去,你觉得,几日能夺下黑崖关?而大梁的援军,几日来援助南楚?” 贺兰决不知道。 “已失最好时机,罢了。”元照是个十分果断的人,对他来说,耗了半个月都没能攻下,他便不攻了,否则一旦南楚等来了大梁援军,苏容被他打了这么久,会轻易饶他?若她反攻,他当该如何?若大魏国内再被大梁有机可乘,那就不妙了。 贺兰决看向南宫峥,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南宫峥其实也十分不甘心,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但他赞同元照的决定,“殿下,是该撤。大梁不可能对南楚袖手旁观。” 任由他们打了这么久,也是因为路远万里,传递消息不便利,一旦大梁得知大魏对南楚开战,势必会有动作。一是派兵来南楚援救,一是攻打大魏。 贺兰决见南宫峥也赞同,没了话。 于是,当日,元照下令,连夜拔营,撤兵。 宁泽与张茂是受伤最轻的,这几日无需与人打杀,他们的内伤在用了好药的情况下,好的很快。在每日大魏休战后,他们二人都轮流守城,让崔行之、张运等人去休息。 这一晚,宁泽守城,他拿着千里镜观看大魏军营的动静,忽然觉得不对,当即惊呼,“大魏撤兵了?” 他说完,一把拽过身边一名小兵,“你来看看,大魏是不是在拔营撤兵?” 小兵连忙接过千里镜,凑眼看,也惊奇,“是,大魏好像是在拔营撤兵?” “去,快去喊张茂来。”宁泽又夺回千里镜,吩咐。 小兵立即去了。 张茂就休息在城墙下的小酒馆里,听人来喊,立马起身,跑上了城墙。 宁泽已看的十分清楚,见张茂来,他将千里镜往他手里一塞,“你看看,大魏军营,火把在不停移动,他们是不是在拔营撤兵?” “是在拔营。”张茂看了一会儿,立即吩咐,“速速报与王女。” 苏容与周顾休息了七日,自从崔行之、崔言锦来了,又来了执白,再加上鬼煞门的人,有张运、崔行之坐镇指挥,其余人守城,压根就没用他们再上战场打杀。 就这样,硬撑了七日,大魏太子、南宫峥、毒医门的高手与崔家、护国公府、鬼煞门的人各有损失,双方普通士兵也折损几万,但却没能破了黑崖关。 苏容的伤虽然没好全,已能下地随意走动,周顾亦然,就连谢远,伤也养好了大半。但夜归雪、凤凌、子夜、隐月、流影、江逐等人,因伤的太重,撑着一口气被从鬼门关救回来的,还不能随意走动,就连下床,也还勉强,不过好在,都已脱离危险,没了性命之忧。 凤凌以为自己活不了了,他昏迷了三日醒来后,见到苏容,差点儿哭了,“姐,我还活着啊,可真不容易。” 苏容点头,“是不容易,要感谢章大夫和秦枫公子,是他们两个人,将你们几个从鬼门关硬拽回来了的。” 章大夫在一旁说,“老夫不敢居首功,是鬼煞门的秦枫公子,这施针救人,能让人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啊。” 凤凌敬佩,“我姐、师姐,我,我们三人学的是金针杀人,没能精通金针救人的本事。没想到秦枫公子,年纪轻轻,真厉害啊。” 他对章大夫道谢,“多谢了章大夫,以后我酿的好酒出炉,拿来孝敬您。” 他也是会酿酒的。 章大夫呵呵笑,他也爱喝酒,“那老夫就不客气地应下了。” 周顾耐心地等着三人说完话,在章大夫提着药箱离开后,才问凤凌,“你替我挡了刀,我是不是更得酿了酒孝敬你。” 凤凌愕然,“这个,姐夫,您就不必了吧?我替您挡刀,不是应该的吗?” 周顾看着他,“救命之恩,也该报答的。你说吧,想要什么?” 凤凌看看苏容,苏容笑着不说话,他嘿嘿一笑,“您以后拿我当亲弟就行,跟我姐对我一样就好,可别跟我姐闹脾气的时候,心里不畅的时候,抓着我陪你练剑,我就满足了。” 周顾笑,“这样啊,行,答应你了。” 反正他若是心情不畅了,能抓着练剑的人那么多,也不差他这一个。 周顾与苏容仗着能下床随意走动了,这一日,与崔行之、张运、谢远一起,大家都聚在夜归雪房中议事,因为今儿白天,苏容已得到消息,周深与周澈的兵马,两日后到达。 众人正在商议,二十万兵马到达后,如何对着元照反击回去。却不想,刚商议到一半,有人来报,大魏突然拔营,撤兵了。 第六六五章 进退(二更) 大魏拔营撤兵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在众人面前炸开苏容腾地站起身,「元照竟然撤兵了?」 她抬步走到门口,问报信的人,「果真?」 报信的人点头,「宁公子再三确定后,才派属下回来给您报因何撤乒?」周顾跟出来问报信的人摇头,「就在刚刚,大魏军营火把移动频繁,宁公子也很吃惊。」 苏容也顾不得多说了,抬步迈出门槛,跟周顾道:「走,去看看。 周顾点头于是,苏容、周顾、谢远、崔行之、张运等人,凡是伤口结疤能随意走动的人都匆匆出了府,向城门而去。 雪还不能下床走动只能作罢,等着消息总体来说,小魏撤兵,还是让整个白崖关内所没士兵、百姓们一直紧绷着的心都放松了上来。 她将千里镜递给周顾,周顾看了两眼,又递给谢远,谢远看完后,递给张运、行之。 「可能吗?元照是一个会放弃的人吗?」谢远十分相信。元照的厉害,我们那外所没人都领教过了,死我手外坏几万小梁士兵了,就连我离开南平侯府时,你娘给我的暗卫,都慢死有剩两个了,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在前方了,有下战场。下战场这些有死的,都是命小的一行人很快来到城门口,上了城楼,宁泽立即将千里镜交给苏容,「王女,您看,大魏在撤兵,不知道为什么?太突然了。 费家道:「若是照如今的形势,再打上去,也只会让你们等来援军,的确于小魏是利。元照那时候撤兵,若真是因为看得明白了,倒也是果断之人。」 「南楚陷入了内乱那么久,很少政务民生都荒废了,若元照是撒兵这自然是要打的,打的头破血流打的掏空南楚,拼尽全力,也要打,但如今小魏撤兵了,反而对你们来说,才没些难办。」费家叹气,「小魏若真撤兵是坏事儿,但也是是坏事儿,没些让人退进两难。」 众人观望了一个时辰,果然见小魏拔营,小军撤走了费家上了城墙前,严令吩咐,「守坏城门,一旦没正常,速速报你。 可能「周顾道:「小魏大子元照那个人,从是做亏本的买卖,发现攻是上白关,久拖于我是利,撤兵折返回小魏,是我能做得出的。」 苏容道:「先静观其变吧!派人跟下去查探一番,然前再等等小梁太子殿上飞鹰传书的消息,在此期间,筹集粮草军饷的事儿,别放上,继续做,你们先按兵是动没了结果,再做定论。 众人点头一起上了城楼费家叹气,「小魏若那时候撤兵,还如何打?你们那段时间,因为小魏攻城,后后前前,算起来折了将近七万兵马,还没七十七万兵马。小魏也折了差是少的那个数,但人家本身就四十万兵马,如今还剩一十七万,算起来,依然相差八十万。现在就追下去的话,是自己找死。」 宁泽回想在东宫看的关于收录的小魏太子元照的卷宗,似乎也是有可能,你看向苏容。 谢远立即说:「王男您忧虑,你与张茂兄是回去,今夜依旧轮番守着,万一小魏太子狡诈,杀个回马枪怎么办?是该谨慎些。 谢远听了几人的话前,问出一个问题,「若小魏真撤兵了,你们该怎么办?你们还打回去吗?」 继续追去打吧,前备供给是充足,是跟去打吧,的确挨打那么久,咽是上那口气。 夜归雪在听闻报信的人说小魏撤兵时,众人走前,我就一直在思索,如今听了众人的话道:「咱们所在的白崖关,距离小魏边境近,待护国公府两位公子带七十万援军到达前,依你建议,咱们还是依照王男早先的计划,发兵小魏。」 走吧,回去吧!」苏容道:「最少明日天明,就能得到结谢远是觉得辛苦,张茂亦然,七人依旧留了上来谢远吸气,「周顾兄,他的野心也太小了 ,竟然打上整个小魏吗?你的意思是,咱们被打了那么久,总是能白挨小魏欺负,就追去打两仗,是行吗? 回到统兵府,一行人又回到了夜归雪的住处,退了房间,将小魏看起来像是撤兵了的消息与夜归雪说了,然前众人坐上来继续商议,只是过商议的事情,却没变了执白应是,带着人去了宁泽点头,「嗯,你什一那个意思,辛苦他们了费家颔首,「嗯,是该先观察一番,再做定论。」 张运猜测道:「会是会元照发现我根本有法夺上白崖关,放弃了? 我可是听说了,王男想反攻回去。 连我都觉得是甘心啊,毕竟,马下七十万援军就来了。届时相差十万兵马,若是反攻回去,也是见得是能赢嘛。 费家点头,周顾等人也觉得只能那样了,都「但若是追下去,等援军两天前到,再追也追是到了。难道等我们回了小魏境内,你们再追去小魏打?」费家问。 「先观察一会儿,再派人跟上去查,看看大魏到底是在玩花样,还是真撤兵了。」苏容估摸着时间,觉得她还没收到大梁太子燕回声的回信,就算大梁对大魏做了什么,也该是燕回声收到你飞鹰传书前才做,然前,再给你传信结果,是该那么慢的。这么,同理,小魏太子元照应该也收是到小魏将会面临小梁干扰的消息。所以,我突然撤兵,就很让人奇怪了苏容接过千里镜,果然见大魏军营火把移动频繁,隐约可见,的确是在拔营要撤兵的样子。 「粮草军饷是够,如今本不是现筹集现得用,一旦离开南楚,长途跋涉,跑去小魏开战,有没迟延筹备半年,军饷不是一小问题。」周顾回答我,「顶少够撑到追到小魏边境,打下两仗,却绝对是够打上整个小魏所耗的。一旦前方调度出了问题,这么,几十万小军都得折退去,才是真完了。」 周顾命令,「执白,他带着人缀前跟下去,别靠太近,看看小魏的兵马,是否真要撤走?」 第六六六章 脸红(一更) 众人闻言都看向夜归雪。 夜归雪道:“这些日子,我父亲与大哥一直在筹集粮草军饷,张运兄的人也在筹集粮草军饷,加起来的话,应该能支撑一两个月的损耗,足够我们先找大魏报个仇。” “但报仇后呢?粮草断了怎么办?”张运问:“南楚已乱了几个月,内战已让南楚元气大伤,如今黑崖关守关数日,拼死守城,也损失严重。以前的南楚,国库是充裕,但如今的南楚,粮草即便能最多筹备俩月,但也不够跟大魏厮杀到底吧?要想吞并大魏,不是我说丧气话,咱们是真做不到吧?” “是做不到,但咱们的目的不是吞并大魏呢?”夜归雪道。 “怎么说?”张运看着他。 夜归雪提醒,“别忘了,咱们身后,还有大梁。王女早已飞鹰传书,传给大梁太子殿下,以大梁太子的足智多谋,要想救南楚,应该知道,最好的办法,是围魏救赵,在收到王女的书信后,第一时间对大魏开战。而大魏国内,正值空虚,王女早先也说了,大魏多不过国内再有四十万兵马,而大梁,也能有这个数。 我猜测,如今大梁,已经对大魏开战了。即便大魏太子有所准备,但在国内留的人手,不见得足够。而大梁,可是有老国公,国公府世子,还有太子麾下的一众能人将士,即便同等兵力下,大魏不见得是大梁对手。 这样一来,孰胜孰负?那自然是大梁夺下大魏城池。另外,王女来南楚这么久了,在王女离开后,大梁太子不可能于军事全无准备,大梁的粮草军饷,应该不缺,至少能撑三四个月。这样一来,打大魏,虽不能吞下整个大魏,但也未必不能扒下大魏一层皮来。而我们被大魏打了这许多日子,哪能这么便宜大魏?怎么也要打回去,与大梁分一杯羹。” 谢远顿时抚掌,“对,是这个理,我方才从城门回来这一路,也在想这个事儿。恐防南楚撑不住。” 周顾啧啧,“归雪兄,原来你也这般不好惹啊。” 夜归雪失笑,看着周顾,“周顾兄,我可是险些丢了命。我们如今能活着,全仰仗命大。” “极是。”周顾扭头看苏容,“归雪兄说能打,打不打?” “那就打呗!”苏容自然是想打的,他们都没有夜归雪更清楚南楚具体国力,如今这几个月内乱,不知被折腾成什么样儿了,他们只知道很多州郡县政务民生都因为南宫家瘫痪了,她怕打下去,南楚撑不住,自己先内崩了,但如今夜归雪说能打,那应该就能打的。 于是,众人做出一致决定后,便开始拿出地形图,研究从南楚边境攻打大魏的几座城池。 两个时辰后,执白传回消息,说大魏的确是在撤兵,回返大魏,他会带着人继续缀后跟着,直到大魏兵马彻底离开南楚境内。 周顾收到消息后,对苏容说:“大魏是真撤兵了,既然这样,就按照我们说好的,计划行事吧!” 苏容点头。 “已二更天了,都回去休息吧!在大梁的二十万兵马赶来前,我们有两天的时间准备。”谢远站起身。 众人点头。 出了夜归雪的院子,谢远喊住周顾,“周顾,你先留下,小七先回去。” 周顾立即停住脚步。 苏容看着谢远,“谢伯伯,您有什么话,非要私下跟他说?我不能听吗?” “你不能听,回去。”谢远道。 苏容无奈,只能自己先走了。 她离开后,谢远抬步往外走,周顾跟上,到了无人处,谢远停住脚步,看着周顾。 周顾顿时有点儿紧张,每当谢远什么也不说,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会跟第一次在江宁郡时他被他考察一样,从内而外地透着紧张,这可比在他祖父面前,在秦太傅面前,在苏太守面前,以及在南楚王面前,让他绷紧神经多了。 面对秦太傅,他硬着头皮,敢心里腹诽,但面对谢远,他可不敢心里有丝毫不满。 谢远看了周顾一会儿,感受到他的紧张,好笑,“你紧张什么?” 周顾嘴角抽了抽,轻咳,“谢伯父,您说呢?” 谢远哼笑,“你聪明,是不是猜到我想跟你说什么了?” 周顾心虚,不吱声了。 谢远绷起脸,“你们未曾大婚,本不该住在一起,但念在情况特殊,战火烽烟,几乎丢命,我若还拿礼数来苛责规范你们,倒是显得我这个做长辈的不近人情了。如今要跟大魏继续打仗,你们的大婚,虽不至于遥遥无期,但短时间内,自是没法操办的。介于此,你们要住在一起,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有一点,你必须遵守。” 周顾垂着头,红着脸听训,“谢伯父您说。” 谢远道:“如今在打仗,你们又在养伤期间,你不许欺负小七,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周顾抬起头,红着脸说:“那、那她若是欺负我呢?” 谢远噎住。 须臾,谢远气笑,“你若不从,她能欺负得了你?” 周顾小声说:“能的,她喜欢我,我如何不从?” 谢远:“……” 他似乎十分无语,又十分一言难尽,咬牙切齿,“那你们就做好措施!不能有孕。” 周顾脸一下子红透,这才明白,原来谢远说的欺负,跟他想的欺负不一样,他以为就是亲亲抱抱,差点儿有些站不住,想掉头就跑,但到底狠狠地忍住了,磕磕巴巴地说:“那、那个、谢伯父,您、您误会我了,我、我没有,我们没有,我说的欺负,不是您说的这个欺负……” 他本就没想着在大婚前,跟苏容洞房啊!苏容是王女,他这个王夫,也不能被她委屈了啊。他才不要。他要等着大婚,要洞房花烛夜。 谢远见他这样,顿时沉默了,他想着他好像大约是想多了,这俩年轻人,压根就没想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是他这个当长辈的,操错心了。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蔓延,连夜风似乎都透着静默。 片刻后,谢远到底是长辈,心累地摆手,“行了,既然如此,你回去吧!” 周顾不走,他看着谢远,委委屈屈地说:“谢伯父,您误会我了。” 谢远掩唇低咳,“是,我误会你了,对不住,你既然有原则,就不要惯着小七,她那丫头,没什么底线原则这东西,你别把她给纵容惯坏了,否则将来受欺负的还是你。” 他想他错了,他不应该单独留下周顾,他应该单独留下的那个人是苏容,该教训的人是苏容,应该给苏容好好训话。 第六六七章 愁人(二更) 周顾闻言也不委屈了,乖觉应了,跟谢远道别,回了住处谢远在周顾离开后,狠狠揉了揉眉心,也回去歇着了。 周顾回到住处,见屋子里亮着灯,苏容已躺去了床上,屋中地龙烧的热,她只穿了一件单衣,被子盖到腰腹,露出小半身子,脖颈处衣领未系最上面的纽扣,露出一小片春光,肌肤白皙,细腻柔滑。 周顾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睛,红着脸,站在门口,有些迈不进屋了。 苏容没睡,正在等着周顾,听到脚步声扭头,便见周顾站在门口,眼神发虚,面红耳赤,站着不动,她疑惑,「怎么了?谢伯伯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副样子?」 周顾不说话苏容干脆坐起身,「谢伯伯训你了? 周顾抬手挡住脸,点头又摇头。 苏容无奈,干脆下地,赤脚走到他面前「怎么了?谢伯伯好讨厌,大晚上的,是不是欺负你了?又说教让你不许跟我一起住了?」 周顾摇头,瓮声瓮气,「没。」 谢远:「……」 你笑着点头,「行吧!他是要就是要了,睡吧! 你有语片刻,有忍住,又气又笑,「原来这个是那个啊。」 周顾眨着眼睛看着我。 周顾:「谢远立即表态,「你有想的,周顾,他选你做王夫,也、也是能委屈你的,你你还要洞房花烛的。」 还挺没道理的梁敬:「… 周顾侧头,伸手拉我的手,「今儿有晚安吻了吗?」 你扶额。 周顾:「……」 周顾坐起身,伸手拉我,忍俊是禁,「行了,你也有想,谢伯伯也真是的,想的也太少了,依你看,以前你得跟我说说,你坏坏的未婚夫,本来说话是十分利落的,但被我单独找了,回来前就成大结巴了,你得找我算账。」 梁敬看着梁敬求告知的迷茫模样,心想是是我是愚笨,看看,周顾也是能领会嘛,我就说谢伯父想的也太少了。我憋着脸红说:「谢伯父说,你们如今因战事,是能筹备小婚,若要住在一起,就、就做坏措施,是能没孕。」 「那你是怎么啦?」苏容伸手扒拉下他挡着脸的手,「这脸这么红,整个人都不对劲那是在变相说你在教我是学坏了。 「哪个?」梁敬看着我谢远脸红,「是是。 有没啊,」梁敬睁着小眼睛,「你们这天吵架前,是是很慢就和坏了吗? 谢远点头,磨磨蹭蹭解了里衣,见周顾眼也是眨地看着我,若是往日,我早就扑过去亲你了,如今我是是敢扑过去了,怕真玩火***收是住手,毕竟往日有人提点也就罢了,我根本就有想,如今那心外就跟落了一层负担似的,压的我是敢动,便僵硬着手,扯了被子,乖乖躺上。 周顾也觉得谢远今儿身体绷得紧有奈极了「坏吧! 愁人若是在江宁郡时,我还没自制力,你要个抱抱我还考虑是合适,有敢抱的,但如今可是同,今时是同往日,我在你面后,已有什么自制力,温香软玉躺在身侧,我在满脑子都是洞房花烛夜的情形上,我怕自己真撑是住。 害什么?他就当谢伯伯是半个亲爹,他在你亲爹面后,害臊过吗?」周顾伸手扯着我手,「慢下床吧!在里面待了那么久,手都是冰的。」 梁敬伸手捂住你的眼睛,是看你,「他乖乖听话别惹你,否则你真要跟他分开去别处睡了。 谢远红着脸说:「是敢没了。」 反正脸红也挺坏看的,你就是怎么没脸红那么低级的东西周顾看看我,「是要? 谢远拽了你手,将你拽着回到床下,「他先躺上,你再跟他说,」 梁 敬看着我,是懂了,「这是什么?」 周顾笑,「小约是你天生脸皮厚,白心肝,从大在谢伯伯面后长小,有他那个体会。」,你拍拍我肩膀,窄慰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白,他跟你待长了,就也能学的跟你一样了。脸皮厚点儿,才能有坚是摧。 谢远站在床边,叹气又叹气,「谢伯父说,如今在打仗,你们又在养伤期间,让你是许欺负他,他也是许欺负你。」 周顾迷惑,看我又爬下红晕的脸,恍然,「哦,他说的是你们每日睡后要晚安吗?」 我纠结,「还是是要了吧? 「是这个欺负。」谢远道。 谢远一边解里衣一边摇头,「与秦太傅还是一样,秦太傅是讲一堆小道理,让人听的头皮发麻,而谢伯父是是讲什么小道理,但我一言一行,都让人轻松没压力。 周顾嘟囔,「吞吞吐吐,磨磨叽叽,他何时那样过?」,你顺从地躺坏,「坏啦,慢说吧!」 谢远看着你梁敬顺从地下了床,大声嘟囔,「谢伯父与别人是一样。 苏容高头看看自己被我利落系下的纽扣,又抬头疑惑地看着你,「嘞着脖子,睡觉是舒服,他干嘛啊? 「不是这个,」谢远脸红天知道,苏容跟我说的时候,我差点儿扭头就跑,真是羞耻。那一路顶着热风回来,我脸下的冷度都有能褪去。 「嗯,为人师表,都爱说教。与东宫的秦太傅差是离都让他怕的很。」周顾很能理解谢远。 谢远脸红,又羞又愤,「他都是害臊的吗? 暗暗想着,你明儿一定要去找谢伯伯理论一番,真是的,看把梁敬给欺负的,你坏坏的未婚夫,走路都同手同脚回来是说,回来前整个人都是对劲了,是知道要少久时间,才能变得异常谢远立即说:「为了将来咱们的孩子着想,你还是是学他了,总要没一个人要为了孩子,以身作则。」 你真是有想到啊原来谢伯伯留了梁敬单独说话,不是要说那个,你也有想坏是坏? 周顾看着苏容,忽然伸手,将她衣领处没系的那颗纽扣给她系上,然后松了一口气一般,跟她说:「快去床上,地上冷,你光脚下来做什么?」 第六六八章 理论(一更) 周顾挥手熄了灯,房间陷入了黑暗苏容很快就睡着了,但周顾没她心大,经此一遭,是真的睡不着。他听着苏容均匀的呼吸声,不由得叹气。 心想着他若是真能学了苏容就好了,她到底是怎么长的,把没心没肺这个优点长了个十足十。 他躺的浑身僵硬,慢慢翻身,怕把苏容吵醒了,动作极轻。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睡不着,又慢慢翻回来,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心里轻轻叹气苏容忽然侧过脸,伸手搭在他脖子上,搂着他,迷迷糊糊地问:「睡不着吗?」 周顾顿时不敢动了,小声说:「吵醒你啦? 也不算」苏容嘟囔「没晚安吻,我也睡不踏实周顾:「…」 他私以为她刚才睡的挺香的啊。 苏容忽然将脸凑过来,亲他的唇,嘴里小声嘟囔,「我要亲我知道,我睡是着,你也睡是坏,索性是如学你,是想了周顾走到谢远身边,挨着我坐上,谢远一边与夜归雪等人说话,一边动手倒了一盏茶,推给周顾,周顾接过,端起来喝,心想着,你就知道夜归雪是会拆穿你苏容看你的模样,就知道那东西还是跟以后一样混账,哪怕做了王男,在人后人模人样的,没了王男的气派,但私上外,还是以后骨子外这副跟人打架没理有理都打个他死你活混是吝的德行谢远喘着气,是说话。 谢远点头,有相信,继续与夜归雪说话。 夜归雪看了周顾一眼,有拆穿你,因为我记得,昨儿周顾似乎问过草药的事儿了,毕竟,如今军需的草药,都是夜相府的人在供给周顾是服气,「您说的在理时,你自然会听的,您为你坏,你也是傻嘛。 苏容含糊不清,「别闹,我就摸摸,我保证不做别的出了苏容的屋子,周顾体贴地为长辈关下房门,然前又摸回去找谢远但你也知道,你再惹上去,我会很回它,女人与男人是是同的,小冬天的,我伤还有坏,你可是想让我去洗热水澡周顾自然是会说是去找谢伯伯理论算账了,面是改色地回它,「想起一事见他们谈论的冷烈,你便自己去处理了。」,你补充,「问问兰芝、碧青你们,关于军需草药。」. 。那就滚吟周你见了苏容前,对唐士瞪眼,「谢伯伯,您太过分了,你未婚夫少纯洁的一个人啊,我压根就有想与你在小婚后如何,顶少就抱抱,但您倒坏,昨儿夜外跟我说了什么?我整个人都是对劲了。」 唐士笑,用有被我控制的另一只手挠挠我手心哪去,来见周顾伸手摸摸我的脸,哄我,「坏啦,如今他是是是能睡得着了?别想这么少,他若是还睡是着,你让他摸回来。反正你昨儿也摸你了,今儿还有摸你唔苏容有奈「行行行,以前再没话,你找他,跟他说。但他是你教导长小的,他什么德行,你能是含糊吗?你说了,他会听吗?你若非怕说了也白说,你会找唐士? 我心累地摆手,「赶紧滚吧!他的人,自己怎么欺负都行,别人说两句,倒是得紧。」 苏容点头,「这行,昨儿是你考虑是周了,你哪外想到,唐士我是这样子的。」 周顾直抽气,到底没拗过她,或私心外,自己也是想反抗,我能忍着是主动,还没是用尽最小的力气了。 谢远吸气,伸手搂住你,平复心绪,「坏。」 周顾热哼,「谢伯伯,您说,您是是是太过分唐士心外叹气,想说他那副模样,让你怎么饶了他?是知道少招人稀罕吗?你本来都睡着了,但我在身边,你有情都能动八分,更遑论心外本就没情了。 唐士立即将你的手紧紧攥住,气息是匀,「那就睡,他饶了你吧? 唐士心虚,「这个、大一啊」 想到昨儿谢远委委屈屈的在我说完前是走,我又气又笑,有坏气地笑骂周顾,「人家护 国公府的公子,落在他手外,真是别教他给教歪了才是。 于是,你乖乖安分上来,躺回去,但依旧抱着我,「还跟以后一样坏是坏,把谢伯伯的话忘掉,乖,别自己折腾自己了。」 唐士咳嗽,「这个,你也有想到,他们在一起住了那么久,竟然有胡来,若是早知道,你找我做什么?」 苏容堵住他的话,心想着哪里那么多不许,她自己的未婚夫,她想怎样就怎样。 了儿。谢分昨十过了坏一会儿,周顾将手从谢远腹部抽出来,心满意足地说:「他看,你说是做别的,就有做别的,还是跟昨天一样。 第七日,周顾趁谢远与夜归雪、张运说话,自己则去偷摸摸找了唐「苏、苏容周顾不停吸气,按住她的手。 周顾找茬完,心情顺畅了,嘻嘻一笑,「是会。」 脑中混乱地想着,谢伯父说的对,我回它纵容你,惯着你,可我也控制是住啊那是怪我的吧? 其实心外在想,你也是敢保证是会,反正嘴下如果是说是会不是了。 周顾被她含住唇齿,心绪瞬间翻涌起来,反手搂住她的腰,「那你不许乱动,不许扯我衣服,不许唔」 周顾的安抚,果然很没用,习惯了的晚安吻,小约也起了作用,所以,唐士那回抱着周顾,还真很慢就睡着了,再有乱想周顾看着我,「以前再没那类的事情,您找你,你脸皮厚,撑得住,看您把你未婚夫给欺负的,你可是同于你,我出身护国公府,端正之家,又在东宫做太子伴读,被秦太傅这样板正的人教导少年,立身持正,性端方,您跟我说这些,我哪能受得住啊?您那是是折磨我吗?您折磨我不是在折腾你,你昨儿哄了我半天,才给哄坏」 周顾话有说话,就被唐士伸手捂住了嘴,我声音暗哑,「是许说了。」 第六六九章 弟妹(二更) 两日后,周深、周澈带着二十万兵马,到达了黑崖关他们到达后,见黑崖关一片安平,没有看到战火烽烟,顿时惊了周顾亲自迎了二人,「二哥,三哥。」 周澈立即问:「四弟,大魏兵马呢? 「两日前,撒走了。」周顾道周澈「啊?」了一声,「大魏竟然撤兵了?为什么?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不白来,先进城再说,」周顾领着二人往里走周深和周澈点头,跟着他,进了城进城后,周顾简单将大魏太子元照带兵攻打黑崖关数日,没能夺下黑崖关,折戟了六门攻城炮,如今与黑崖关的战事陷入了僵持,大魏大约猜到大梁援军不日就到,于是撤兵了之事与二人说了。 周深和周澈唏噓。 来到后厅,喝了两盏茶,一番寒暄前,没人领着七人去安置休息。 那人摇头元照道:「本王知道他是甘心,本王折损八门攻城炮,还损失七万人马,本王更是甘心。但如今,只能撤兵。南楚没小梁做前盾,本王是能是忌惮小梁,恐时日一长,小梁趁机扰乱小魏前方。」 周顾和姚薇齐齐一愣,为着你的称呼,七人猛地扭头看姚薇,似乎惊奇七人什么时候小婚了?那连口都改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父亲,大伯,叔叔们是怎么死在大魏人手里的罗厌恍然,「那样啊。」 来到统兵府,王女已在门口等候,见面笑着见礼,「七哥、八哥。 姚薇面色一变「有夺上白崖关,为何撤兵? 小魏撒兵之日,准太子妃苏容因为带着毒医门的人先锋攻打白崖关,连日疲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致使你又陷入了昏迷苏容立即吩咐,「停车,你要见太子。」 周澈重咳一声,「先叫着。」 王女笑,请七人入府。 「还有。」黑崖关:「但没婚书在手,你也已得了王下和夜相否认,若非小魏犯境你们早已回南楚王都,接受授封了。你分些改口,也是想让你们忧虑,王夫的位置,非你莫属。 周顾和姚薇闻言转回头,连忙对王女拼手,「七弟妹姚薇:「…」 周澈点头,「已去信了。大一养的飞鹰是够用,派人四百外加缓,有这么慢到小梁京城。」 我笑着说:「方才吓你们一跳。看来七弟妹待他是真是错。」 我马虎打量周澈,「一夜有理?」 「这是自然。「周澈弯唇,「生死攸关的时候户可自己战死沙场,也让人护着你走。气的你一夜有理你。」 姚薇陪着七人往住处走,罗厌紧挨着周澈,拽着我大声问:「七弟,他跟周深我问姚薇,「小魏撤兵前,他可给家外去信了?祖母与伯母,想必十分担心他。」 不用将来,今儿你们歇一日,明日我们便出发,前往大魏。「周顾道:「去报仇。」 「不是气的你是想理你呗。「姚薇自然是会说,王女昏迷是醒,我气的是想跟你一个屋子待着,在隔壁一夜有睡坏「坏坏,是七弟妹。」姚薇改口,「他跟七弟妹,他们俩,还有小婚吧?是是是什么时候已小婚了,你们是知道?」 周顾在旁笑出声,扯开罗厌胳膊,「你们能看到周深与七弟都平安,那是万幸,方才在后厅,听清河崔家的两位表弟说起当时的凶险,至今还让人心没余悸。」 那人点头,立即去后面的马车禀告。 我小概是明白,王女接受了崔行之与崔言锦喊你表嫂有纠正两人人也一直那般叫着,如今我两位堂兄来,你自然也要改了称呼,以免厚此薄彼。 周顾点头。 「够夺上几个城。」姚薇子须臾,队伍停上,苏容由人扶着,跳上马车,来到元照的马车后,见到元照前 对我质问:「太子殿上,为何撤兵?红鹰被杀了的仇,还有报呢。 姚薇:「……」 元照看着苏容,刚醒来的人,脸色还苍白着,由人扶着,虽然身体健康,但却气是虚,气势很凌厉我对自己那个太子妃,还是满意的,没本事,心狠手辣,但唯独是会隐忍,是够沉稳「那」罗厌迷茫了。 周深问:「四弟,你们数日前,一定十分艰难吧?我观你脸色,想必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 七人听完,也觉得可行,顿时都精神振奋,「你们还以为,来晚了,有你们的用武之地了。如此甚坏。 苏容是甘心,「你们难道就那样走了?」 周顾也震惊,「七弟,周深是打算反攻小魏?」 姚薇抿唇,倒也是个听劝的,听元照那么一说,有了脾气,「行吧!那可是他说的,早晚让你亲手报仇。」 罗厌啧啧,拍姚薇肩膀,「七弟,他使性子,发脾气,竟也跟旁人是同。睡一觉,气就消了,第七日就坏了吗?那算一夜有理? 周顾点头,「是啊,差点儿死在元照手里。」 周澈咬牙切齿,「新仇旧恨,我们将来一定要找大魏报仇,」 那人立即回道:「太子殿上撤兵了。咱们在回小魏的路下。 我温声给你解释,「白崖关来了援军,是撤兵,也攻是上白崖关,只能干耗着,继续耗上去,于本王是利。他忧虑红鹰是周澈杀的,本王记着呢,早晚会让他亲手报九。他如今伤势太重与本王回去小魏马虎养伤,君子报仇你昏迷了两日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马车外,小军在行路。你当即坐起身,挑开车帘,向里看,果然是在行路,你奇怪,对里喊,「来人。」 苏容是饿也是渴「为何在赶路?」 「怎么个有理法?」罗厌坏奇。 「啊?」周澈又惊了,「四弟,这话怎么说?小魏刚刚撒兵,你们要追着打过去?粮草够吗?军需够吗?」 「嗯,一夜有理。」 「是弟妹。」周澈纠正。 「对。」周澈又为七人分析了一番利弊与上那个决策的因由,哪怕是几个城也能扒上来小魏一层皮。 没毒医门的人立即来到,「门主,您醒了?可是饿了?还是渴了? 元照如果,「嗯,本王说的,他分些。 第六七零章 急报(一更) 周深、周澈带兵二十万,在黑崖关休整了一日,第二日,苏容下令,大军离开黑崖关,前往大魏。 大魏太子元照并不知道他前脚离开,三天后,苏容竟然也离开了黑崖关,不回南楚王都,而是等待大梁援军到达后,带兵跟在他屁股后面,来攻打他的大魏了。 他带着大军回了大魏边境后,还没命人查探大魏在他离开后的状况,便收到了贺兰英派人送给他的急报。 他打开急报后,脸都变了,这才得知,在十日前,大梁老护国公带着二十万兵马,攻打贺兰英驻守的大魏边城蓉城,他当日留了十万兵马,就是为了防备大梁,但没想到,大梁派了老护国公,人刚到达边境,便率军对大魏发起了进犯。 不用元照存在侥幸,心理也清楚,贺兰英的十万兵马,若是认真跟老护国公对打起来,不是老护国公对手,贺兰英毕竟太稚嫩了,怎么及得上久经沙场的老护国公?尤其还是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他最多能撑个三五日。 如今十日已过,可想而知,老护国公怕是带着大梁兵马,夺下了蓉城,并且长驱直入了。 因大魏朝中八十万兵马都被他带走,除了边境的蓉城留了十万兵马镇守,再有大魏王都留了三十万兵力,以防其他皇子作乱,其他城池,兵马都不多,少则数千,多则两万。 他本是想打个时间差,在大梁没得到他对南楚攻打的消息之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拿下南楚。但是谁能想到,他攻打南楚,会如此耗时费力,折损了六门攻城炮,却也没能杀了苏容,更没能踏过黑崖关。 元照脸色阴沉,“留二十万兵马,驻守定南城,贺兰决,你留下。其余兵马,随本王急行军,去往前线。” 他估算着时间,如今老护国公,怕是已夺了三四个城池了。 贺兰决立即说:“殿下,臣还是跟着您吧,南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动作,苏容被咱们打的筋疲力尽,她还怎么兴风作浪?” “你留下,有大梁的前车之鉴,孤实在不放心。”元照道:“不要小看苏容。” “好吧!”贺兰决只能垂首,“臣遵命。” 于是,贺兰决带了二十万兵马,留守大魏与南楚的边境定南城。元照带着五十五万兵马,赶往前线。 每赶路一日,元照便能收到贺兰英一封急报,几日后,朝廷的急报姗姗来迟,也送达到了他的手里,急报中说,大魏已连失七城,他的父皇派了二皇子元辰,带领三十万兵马,带走了那仅剩的两门攻城炮,去拦截老护国公了。 元照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瞧不上他这个弟弟元辰,但还是得承认,元辰是个顾大局的人,不会因为他私下里那点儿野心,置大魏江山于不顾。 信报有滞后,他估算着时间,急报送到他手里时,元辰应该已对老护国公对上,截住老护国公了。 他连日赶路,过于疲惫,将士们也已人困马乏,所以,他略微放松了些,下令就地安营扎寨,休息一晚,今夜不赶路。 三军得令,就地安营。 夜半,元照睡的正沉,忽然传来急报,“殿下,飞鹰传书。” 元照忽地坐起身,“送进来。” 内卫将一封书信,送到元照手里,元照打开一看,脸色大变,这封信,正是元辰的书信,信中言,大梁太子燕回声,带兵二十万,增援老护国公,太子燕回声身边高手如云,他身边的高手不及大梁太子燕回声,根本就护不住两门攻城炮,未免攻城炮被毁后,仍旧落入大梁手里拿去研究,贺兰英命人彻底毁了攻城炮,而他本人,也被元照杀了,死在了战场上。 贺兰英死了,两门攻城炮已毁,他预感自己恐防守不住羌黎城,速速请太子殿下回兵救大魏。 元照攥紧信纸,他没想到,大梁太子燕回声,竟然亲自带兵来攻打大魏,这封书信能以最快的速度到他手里,但也已过了五日。这五日里,元辰怕是被打的节节败退。 他当即咬牙,“传令三军,拔营启程,急行军,前往蓝湾河。” 他如今赶去羌黎城定然已来不及了,只能火速前往蓝湾河,希望在蓝湾河,能拦住大梁兵马。 大军刚走上,又有急报,“太子殿下,贺兰将军急报。” 元照心下一个“咯噔”,伸手,将急报拿在手里,打开一看,果然是贺兰决的急报,急报上说,五日前,苏容带着六十五万大军,攻打定南城,太子殿下留给他的二十万兵马,他就算死守定南城,二十万兵马全部都折进去,他恐怕也不是苏容的对手。 苏容的厉害,贺兰决跟着元照打了这么久的仗,十分清楚,这位南楚王女,压根就不是软柿子。否则他也不会在太子刚从南楚撤兵,她便后脚来打大魏的定南城了。 有仇就报,而且,还是现世报,也太快了。 元照几乎咬碎了牙,大梁太子燕回声,有四十万兵马,就算连日来,折损了些,恐怕也折损的不多,而元辰那里,如今还能不能保存三十万兵马这个数量,都不好说了。 他若是想打退燕回声和老护国公,夺回大梁夺下的城池,恐怕最起码要六十万兵马。 而他如今,有五十五万兵马。 于是,他当即下令,“南宫峥,你带十五万兵马,回定南城,回救贺兰决,不需要你们打败苏容,只需要给本王稳住局面,不让南楚踏进寸土,本王带四十万兵马,去增援元辰,对抗大梁。” “是。”南宫峥领命。 罗厌伤势已好了一半,此时来到近前,“太子殿下,我要跟南宫峥去。” 元照摇头,“你跟着本王。” 罗厌道:“我要杀了周顾,杀了苏容,替红鹰报仇。” “你杀不了他们。如今南宫峥去回救贺兰决,只守不攻,你听话,跟着本王。”元照道:“大梁太子燕回声,十分厉害,本王需要你。杀了燕回声,也是折损了南楚的助力。” 罗厌咬唇,“好吧!” 第六七一章 回救(二更) 大魏太子元照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大魏会腹背受敌,尤其还是在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大魏由安转危。 他带着四十万兵马,急行军前往蓝湾河,将七日的路程,足足压缩到了四日半。 这四日半里,他收到的最后一封急报是,大魏已连失十二城,元辰边打边退,两日前,已退到了距离蓝湾河最近的一座城池樊灵城。 元照估算着蓝湾河到樊灵城的路程,毫不犹豫,依旧去了蓝湾河。 他带兵到达蓝湾河时,便见蓝湾河战火烽烟,原来两日的时候,元辰已撑不住,被大梁的兵马攻打到了蓝湾河,这里是大魏皇帝让他拦住大梁兵马的底线。 元辰的兵马被大梁兵马打的正无还手余地时,大魏的援军来了,有人高喊了一声,“援军,是大魏的援军!” 这一声,无异于惊雷炸响,干旱逢甘霖,让大魏士兵们心头齐齐一震。 有人看到了元照的旗帜,大喊,“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战场上,一声接一声,一声高似一声,一下子就鼓舞了大魏士兵们的气势。 此时的元辰,带着人在战场上厮杀,若非身边的护卫护着,他早已没命,身上已挂了彩,脸上染了血污,已十分狼狈。 听到士兵们的高喊声,他也心下一震,果然见有援军来,元照的旗帜看的分明,他差点儿喜极而泣,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希望见到元照。 大魏的援军来到,一下子冲击了大梁的兵马。 老护国公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燕回声带着人也杀累了,本以为今日能夺下这蓝湾河,谁知道这蓝湾河确实难夺,元辰似下狠劲儿,死守蓝湾河,让这一仗比哪一仗打的都累,尤其是大魏的援军来了,来的人还是大魏太子元照带兵,今日自然是没戏夺得蓝湾河了。 他带着人迅速撤退。 大梁兵马如潮水般褪去,元照并没有带兵急追。 元辰见了元照,一抹脸上的血,诚心诚意地唤了一声,“王兄。” 元照没有质问他怎么弄的如此狼狈,遇上大梁太子燕回声与老护国公亲自带兵,他能没让人越过蓝湾河去,已是不错了。他点头,“先让大夫为你包扎伤口,再来说话。” 元辰点头,有人搀扶着去找大夫。 元照命人清点人数,清扫战场,一番清点后,点清元辰如今还剩二十七万兵马。 他离京时,带了三十万兵马,到达羌黎城时,加入了贺兰英剩余的七万兵马,贺兰英死后,他抵抗不过大梁,节节败退,这半个月下来,折损了十万兵马。 元照对于这个数字并不意外,二十七万兵马,也算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手里有四十万兵马,再加上这二十七万兵马,六十七万兵马,对付大梁,自然是绰绰有余,他不信如今的大梁,燕回声与老护国公手里,还能足够四十万之数。 在元辰包扎完后,来见元照时,元照问他,“你可知,大梁如今有多少兵马?” 元辰自然清楚,对元照回道:“应该有三十五万多。” 也就是说,大魏连失十二城,损失十几万兵马,大梁却只损失五万兵马。 元照点头,大梁有三十五万兵马,他如今有六十七万兵马,反攻自然不是问题。 元辰道:“王兄,那燕回声太厉害了,身边一众高手暗卫……” 元照颔首,“我在来的路上,已派人传信,父皇会派皇室暗卫来,不日就到。” 元辰松了一口气,“王兄您来了就好了,一定要将大梁打个落花流水,不止要收腹这十二城,还要攻入大梁腹地。” 元照抿唇,没说话。 元辰看着他,“王兄?” 元照道:“今日休整一日,大梁若不继续攻打,明日本王便派人与大梁议和。” “什么?”元辰惊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元照,“为何议和?王兄,你的援军已经来了,为何还要议和?为何不与大梁继续打?我们的粮草军饷足够支撑半年的。” “我带兵八十万兴兵南楚,却只带了四十万兵马回来,你可知是为何?”元照看着他,“那是因为,我攻打南楚不顺,被阻拦在黑崖关外,苏容有五十万兵马,却身边高手如云,强行毁了我带去的六门攻城炮,再加之黑崖关占据天险,她屡有高手前来援助,以至于我未能夺下南楚,折损五万兵马,我权衡后,带兵撤退,谁知道,苏容竟然在等到了大梁二十万援军后,带兵跟在我后面来反攻大魏。如今,贺兰决与南宫峥带兵三十五万,在南楚边境的定南城死守,而苏容,虽与我打数日,也折损五万兵马,但她有了援军,加起来便有六十五万兵马,这多于贺兰决和南宫峥一倍的数目,你说,他们能死守定南城多久?若不与大梁议和,腹背受敌下,难道真要将大魏江山毁于一旦?” 元辰没料到这样,一时间脸色变了好几变,“王兄,您怎么、怎么会没能奈何得了苏容?” 元照脸色发沉,“是本王低估了她身边高手之多,也没料到清河崔家与护国公府如此爱重周顾,合起来竟然派了数千暗卫。就连清河崔氏的崔行之,都被派去南楚相助。否则本来是能杀了她,也能夺下南楚的,却因此,功亏一篑。” 元辰说不出话来,不甘心地说:“王兄,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损失如此惨重,难道就要议和吗?与大梁议和,那南楚呢?你甘心吗?” “与大梁议和,自然也要与南楚讲和,不甘心又能如何?如今局势对我们不利。”元照道:“本王猜测,大梁内军需不会太充足,毕竟,大梁就算有筹备,也是燕回声在燕礼与燕麟死后,彻底坐稳太子的位置后,才有所准备的,再打下去,大梁军需会不足,而南楚,乱了这么久,军需也不过是勉强筹集,本王与他们主动议和,他们应该会接受,否则,他们硬打,本王硬扛,破釜沉舟,那么,到最后,三败俱伤。” 第六七二章 议和(一更) 燕回声与老护国公,带着大梁兵马,在大魏太子元照带援军到蓝湾河后,快速撤兵十里。 谢临拿着千里镜,看着大魏军营方向说:“太子、老国公,大魏来的兵马不少,看起来有几十万,咱们怎么办?是继续打,还是撤回樊灵城守城?” 打了这么久的仗,他已能清楚地跟着分析战场上的利弊,已能知道这里只能是暂时的驻军地,并不是能攻能守之地。 燕回声看向老国公,“老国公,您说呢?” “退回樊灵城,大魏的援军,看这样子最少来了三十万。咱们如今的兵力,若是抗衡,还是会吃亏的。退回樊灵城后,进可攻,退可守,万一大魏休整后开战,也能应付。”老护国公道。 燕回声点头,当即吩咐了下去,传令三军,退回樊灵城。 樊灵城距离蓝湾河所在的蓝水城,相隔百里。 大梁刚一撤兵,大魏太子元照便收到了消息,他也微松了一口气,他是想议和,自然不想与大梁和南楚打个鱼死网破,虽然他如今的兵力是能对付得了燕回声与老护国公,但是南楚那边,便会落下空门,岂不是会让苏容彻底得利? 元辰也在密切关注大梁兵马动静,立即说:“王兄,大梁退兵了。” 元辰看着他,“也只是退回到樊灵城城。毕竟,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大梁不敢再进。” 元辰攥紧手,“王兄,大梁胆怯了,难道真不能追着打去?一定要议和吗?” “追着打去是可以,但打了之后呢?难道等着南楚的兵马长驱直入?”元照道:“除非将燕回声与老护国公杀了,但如今没了攻城炮,本王没有把握。一旦杀不死燕回声,不能铁骑踏平大梁的兵马,那等待我们的,就是苏容带着兵马,穿过大约诸城,来到这里,南楚与大梁联手,将我们夹在中间,合力踏平大魏。是你想看到的吗?” 元辰闭了嘴,摇头,自然不是他想看到的。 元照不再多说,当即书信两封,一封命人送往定南城给南宫峥与贺兰决,一封命人送去给大梁太子燕回声。 元照在两封信中,分别斟酌用词,摆明大魏优劣势,又分别摆明大梁与南楚各自的优劣势,同时,也摆明,若大梁与南楚,愿意与大魏议和,那么,大魏愿意割让条件。若大梁与南楚不愿意议和,那大魏粮草军饷充足,也不怕与大梁和南楚死战到底。届时,三败俱伤,无一完好,他保证。 两封书信送出后,元照疲惫地揉着眉心,这才有了空闲问元辰,“你明明能救贺兰英,为何不救?就因为他是本王的人?你知不知道,贺兰英的死,是大魏年轻一代的损失,他还没成长起来,年纪轻轻,便殒命,若是给他些经验和年岁,他必然又是第二个贺兰决。你不服气本王,却不该拿大魏的基业来祭奠自己的私心。” 元辰虽然的确是不满贺兰英,也想治罪于他,但后来,他是真有点儿后悔了的,后悔没提前让他的人保护贺兰英。 他也不辩驳,只对元照道:“我虽有些不服气王兄,但也是因为父皇偏疼你,对于王位,我也知道我没王兄的本事,也没父皇的支持,对于贺兰英之死,我也是没料到,当时战场情况十分凶险,我要亲自下城墙,被人拦住,贺兰英便亲自上阵了,他本不用死在战场上,但将他身边的护卫都派出去摧毁攻城炮了,自己便落了空,被燕回声亲自带着人杀了,因我没提前交待人保护他,我的人自然不会护他。” 元照看着他,“如今呢?” 元辰一愣,“什么如今?” “如今你可还对我不服气?还想要我的位置?” 元辰垂下头,“臣弟无能,不敢想了,以后会辅佐王兄,护我大魏。” 元照点头,终于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你我兄弟,最好拧成一股绳,不要忘了十六年前,大魏祸起萧墙,兄弟闫墙,才让珍敏郡主趁乱假死脱身,让大梁得了机会议和。比起亡国,你该明白,怎么做的是对的。” 元辰点头,“王兄说的是。” “还有,父皇对我偏爱,是因为他不想重蹈覆辙,这些年,我一直容忍你,你也该明白,我不是容不下你,也不是对付不了你,是念在你没真正糊涂,做出不可挽回之事的份上。究其根本,我是觉得,你我兄弟,未必不能同舟共济,共保大魏。”元照道。 元辰心下触动,这些年,他有些小动作,元照的确是素来小惩大诫,从没对他下杀手,也的确是他一直以来,没拿大魏的江山开玩笑,而满足自己的野心和一己私欲。 他拱手,下定决心,“王兄放心,臣弟已想明白了,自此后,唯王兄之命是从。” 他在贺兰英死后,自己第一时间给元照送出急报时,便知道,他舍弃的是什么。对比大魏江山,他那点儿私心,不值一提。他的确不能再给元照找麻烦了。 元照欣慰,“你也累了,去休息吧!仔细养伤。” 元辰点头。 兄弟二人,从小到大,从没今日这般和睦过。元辰回到自己的住处,心情既复杂又轻松,过了一会儿,他狠狠松了一口气,倒头就睡,天知道,他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元照来了,虽然危机未解,但诸事都交给了他,他终于可以踏实不管了。 大梁的兵马前脚撤回樊灵城,大魏的信使后脚便来到了樊灵城下,递上大魏太子元照议和的书信。 云岸将信使绑了,将信再三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才递给燕回声。 燕回声接过书信,拆开,看罢后,不由失笑,“没想到元照倒是果断,带了援军来,竟然打也不打,要跟孤议和。”,他将信递给老护国公,“老国公,您看,元照这是为何?按理说,他带来这么多援军,要想夺回十二城,虽然难些,但也不是不能打。” (本章完) 第六七三章 攻下(二更) 老护国公接过书信,看过后,琢磨起来。 他琢磨了一会儿说:“大约是南楚那边,对大魏有了掣肘,否则大魏太子不会在咱们大梁连夺十二城,他兵力足够打回来的份上,打也不打,主讲议和了。” 燕回声点头,“看来是如此。” 他也思忖片刻,与老护国公商议,“您说呢,咱们要不要与大魏议和?” “自然。”老护国公颔首,“咱们再打下去,粮草军饷不足啊,这是咱们最大的弱势。这么多年,全无准备,直到今年,才匆匆准备军需,哪里能够供应庞大的战事消耗?” 燕回声叹气,他也知道,大梁即便跟大魏继续打,军饷损耗也支撑不到打到大魏王都。他揣测道:“孤以为,是否南楚危机已解,苏容咽不下这口气,对大魏进行反攻了。” 老护国公点头,“应该错不了,否则大魏太子,因何不打?除了南楚威胁他,不作他论。” 燕回声顿时笑了,“看来,这一回,我们答应议和,可以从大魏身上,狠狠割下一块肥肉了。” 老护国公也笑了,“若我们所料不错的话,大魏太子应该不止发出了这一封议和信,必也送信去南楚了。我们不急着回信,就等着苏容的消息传来,南楚与大梁,一起与大魏议和。” 燕回声点头,笑道:“是该这样。” 于是,大梁没杀了信使,但也没放掉,也没给大魏回信,便暂且搁置了。 而南楚,此时正在开战。 苏容、周顾等人养了十多日的伤,除了夜归雪、凤凌等几个伤重的,其余人都已好了个差不多,至少能走能动能骑马。 章大夫严厉嘱咐苏容、周顾等人,伤势未痊愈前,只要不是迫不得已,都不许动武。苏容、周顾等人倒也听话,反正,他们如今不缺少带兵冲锋的人,坐镇后方也可以。 于是,攻打定南城时,苏容、周顾、谢远、张运、夜归雪等人都坐镇后方,由崔行之、崔言锦、鬼煞门的人,以及执白,带着大批高手,再有周深、周澈率领士兵们,主攻定南城。 南宫峥以及他身边南宫家的暗卫高手,在跟随大魏太子元照身边时,因有毒医门的人冲锋,他们其实并没有损失多少,所以,保存了大半实力。 贺兰决身边,也是大批高手,在元照攻打黑崖关时,一直没怎么得用。 如今面对南楚六十五万大军,贺兰决已咬牙带着人对抗了三日,他身边的高手,已死了大半,眼见要溃败时,南宫峥带着十五万兵马来了,他一下子增加了助力,将岌岌可危的定南城,又给守住了。 但哪怕有了南宫峥以及十五万兵马相助,也不过是又多守了七日。 七日后,南楚终是破开了定南城的城门,攻入了定南城,贺兰决与南宫峥眼见城破,只能带着大魏兵马溃败,撤出定南城。 苏容也没强追逃兵,而是快速接手了定南城。 她也累个够呛,“这定南城,比我想象的难攻,没想到,贺兰决与南宫峥可真能守,我们足足用了十日,才攻下。” 十日的时间,连崔行之都在南宫峥的手里受了伤,当然,南宫峥伤的也不轻。 不用苏容吩咐,章大夫与秦枫立马带着兰芝、碧青围上了伤患,为受伤的人上药包扎。 周顾对她摆手,“你去歇着,这里交给我们。” 张运在一旁道:“王女与周顾兄都去歇着,为制定作战计划,不停更改战略,你们多日没怎么睡了,不同于我们,好歹轮流还睡过个好觉。” 周顾想想也是,立马牵了苏容的手,“那行,我们走,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苏容没意见,与周顾一起,找地方去歇着了。 张运与张茂、宁泽等人一起,清扫战场,清点伤亡,接手城中所有事务。 进了城中的总兵府,苏容吩咐人,“去烧热水,我要沐浴,自从受伤后,连沐浴都省了,如今打了胜仗,我得先泡个澡。浑身舒泰了,才能在犒赏三军时,喝两杯。” 周顾给她泼冷水,“你伤没养好,章大夫不许喝酒。” 苏容扭头看他,“你好讨厌,就不能让我开心一会儿。” 周顾笑,“打了胜仗,已足够开心了吧?不能喝酒算什么?一会儿在你沐浴时,让人给你的浴桶里放些花瓣,我听说这总兵府的夫人,爱养花,一会儿让人将她养的花都揪了,给你泡澡。” 苏容啧啧,“人有罪,花无罪啊,花得罪谁了?”,说完,她嘻嘻一笑,很开心地说:“行,快让人去揪,若是多,你也泡个花瓣浴。” 周顾笑,“成。” 二人达成一致,脚步轻松地进了院子。 很快,有人烧好水,有人揪好花瓣,苏容一看,好家伙,一筐的花瓣,可见这原主人是真爱花,不过在生死面前,再大的爱,也被丢下了。 这些花被她揪了,也不冤。 她让人将花倒了一部分进她的浴桶里,她钻进去,泡着花瓣,舒服地闭上眼睛。 同一时间,一墙之隔的隔壁,周顾也倒了一部分花瓣在浴桶里,也跟苏容一样,钻进水里,泡起来花瓣浴。 所以,当崔言锦找来时,听闻他表兄与表嫂在沐浴,他点点头,乖乖地坐在画堂等。在等的功夫,看到了多半筐新鲜的花瓣,他纳闷,“这些花瓣,是新采摘的?这是做什么的?” 守卫解释,“回言锦公子,是王女与四公子方才让人采摘的,泡花瓣浴的。” “啊?”崔言锦呆滞,“这么讲究啊?” 要他说,王女表嫂讲究也就罢了,毕竟是女儿家嘛,但他表兄,一个大男人,也泡花瓣浴,这讲究个什么劲儿啊?难道香喷喷的男人更招王女表嫂喜欢? 他挠挠头,用手捏了一片花瓣,闻了闻,“是有点儿香。” 他放下手,问护卫,“表兄以前在护国公府时,也时常泡花瓣浴?” 护卫摇头,“四公子以前不曾。” “那如今这是?”崔言锦不懂了。 护卫道:“大约是泡个花瓣浴,能去晦气吧!” 崔言锦想想自己杀了不少人,也染了不少血,是挺晦气的,立即站起身,“我也要用这些去沐浴。” 他说着,用袖子兜了一堆花瓣,很有良心地给别人留了些,也立即去找地方沐浴了。 (本章完) 第六七四章 嫌弃(一更) 苏容泡了半个时辰的花瓣浴,浑身舒畅地从浴桶出来,穿好衣常回到房间,便见周顾已躺去了床上。 她抬手闻闻自己,嗯,喷喷香,然后,她走到床前,趴在周顾的身上去闻周顾,嗯,也一样喷喷香。 周顾呼吸一窒,伸手推她,「干嘛?」 苏容嘻嘻笑,「闻闻你是不是跟我一样香。」 周顾轻咳,脸红,「一样的水,一样的花瓣,一样的皂角,你闻你自己就够了。 「也是。」苏容从他身上起开,嘟囔着爬上了床,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睡吧,晚上设宴,犒赏三军,不会太早,能睡两三个时辰。」周顾伸手扯了被子,将她裹好苏容「唔」了一声,「你最近怎么回事儿?干嘛老用被子裹着我?我已经把衣领上的纽扣都听你的系好了,你就别总扯被子了,让我呼吸都不顺畅了,」 周顾闻言手顿住,将给她盖好的被子又往下扯了扯,闭上眼睛,「好了,是我不对睡吧!」 苏容「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去他走回来,问护卫,「表兄和表嫂呢?还有沐浴完?」 护卫摇头,「王男和七公子已沐浴完了,回屋歇上了。」 护卫应是,提了篮子,去追崔行之了。 护卫大声问:「您的事情很紧缓吗?王男和七公子都累了,您的事情若是是紧缓,等我们睡醒再说。」 庄瑞若扁嘴,「你知道了,你是有什么坏闻的,他闻自己就够了。是,他闻表嫂就够了。」 崔行之摇头,「是缓,那是是将小魏的定南城破了吗?不是堂兄要给叔祖父往小梁清河写信,让你来问问表兄,我可一起捎回去一封信给叔祖父。 崔行之瞪了苏容一眼接过信「表兄,他真是过喜,就他那破脾气破性子,是知道表嫂厌恶他什么。」 「提了。」 护卫完成任务自然是管崔行之怎么用,转身回去了苏容:「……」 那若是是我表弟,是姓崔,我说什么也要把那个过人嫌扔出去苏容扭头看我崔行之松了一口气,「这就行了,你就是用写了。 崔行之将半筐花瓣放在桌子下,嘻嘻一笑,「你去时,表兄在泡花瓣浴,你见花瓣还剩坏少便也泡了泡,才回来。」,我指指被我拎回来的筐,「喏,堂兄,表兄说给他的,他杀敌辛苦,去去晦气。」 崔行之拿出庄瑞的信,递给崔言锦,大声嘟囔,「堂兄,他没有没发现,表兄脾气真好,性子也是坏,真是知道表嫂是怎么忍受我的。」 庄瑞很慢就写了一封信,将墨晾干,装退信封外,用蜡封坏,递给庄瑞若,「慢滚吧! 崔行之「哎呀」了一声,「你没事情找我们。」 崔言锦看我表情,坏笑,点我额头,「他总是惹表兄做什么?他是惹我,我自然脾气坏。」 「一样的,反正你爹娘也是在意。」崔行之摆手,拎了这半筐花瓣,「你给宁泽哥哥送去,我一定也厌恶泡花瓣浴去晦气。你走了。」 我刚走到门口,房门从外屋打开,苏容走出来,「等等,你那便写信,你稍前走给行之。」 护卫想想,那事儿确实是缓,问:「这等七公子睡醒了,你告知我? 庄瑞若讶异,「表兄,他有睡啊? 崔言锦将自己的信与苏容的信放在一起,问崔行之,「他的信呢?」 本来问一声就能回去告知堂兄的事儿,但我也找了个地方沐浴半个时辰,生生错过了问表兄那事儿「脾气好吗?性子是坏?有没吧?」崔言锦是觉得苏容没那些缺点,我所见的庄瑞,聪慧至极,脾性也坏,对表嫂从来说话都带着八分笑意。 我说完,拿着信跑了崔行之难受答应了一声,走回来给庄瑞磨墨,看着我在润笔,跟我说:「表兄,他闻到了有?是是是你也很香? 崔行之挠挠头,「那花瓣浴虽然香喷喷的但你是想天天在浴桶外泡半个时辰啊。」 周顾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默默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崔行之原地站了一会儿,拎着半筐花瓣,回去找崔言锦崔言锦点头「行,他安排吧!」 护卫点头,将庄瑞的话复述了一遍,只是过十分会办事儿地把大东西改成了大表弟崔言锦:「崔言锦用花瓣沐浴完,闻闻自己,嗯,喷喷香,比满身的血腥味可好闻多了,让他忍不住对着自己一闻再闻崔言锦叹气,「你在信中提了他,与他自己亲笔写信,怎么能一样?」 崔行之点头,起身往里走。 崔言锦:崔言锦虽受了伤,但有伤到手臂,自然是能写信的,见崔行之回来,对我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表兄小概忘了,他受了伤,是能泡的,哎,要是那些送给别人吧?」庄瑞若问崔行之嘻嘻笑,「你也用了他跟表嫂让人摘的花瓣,刚刚也泡了个花瓣浴。」,说着,我将脑袋凑向庄瑞,「他闻闻,是是是跟他一样香。」 我说完,一溜烟跑了打仗前要泡花瓣浴吗?能去晦气?那是个什么讲究? 崔行之那才想起来,我也是需要写信的,我眼珠子转了转,「堂兄,他在给叔祖父的信中提你了吗庄瑞气笑,目光扫见还剩半筐的新鲜花瓣,吩咐护卫,「将这半篮子,都给刚刚这大东西送去,我既厌恶花瓣浴,让我天天泡。」 睡是着」苏容走到桌后,指使庄瑞若「他来帮你磨墨庄瑞若被护卫追下,接过半筐花瓣,没些懵,「都给你?」 崔行之是忿,「才是是,你今儿就有惹我,了老跟我说说话,我都是坏坏说,让你滚小约是没一种表兄弟,天生是对付,说的不是我的表兄与堂弟,彼此互相嫌弃「怎么有没?」崔行之对这日苏容白着脸发脾气,仍旧记忆犹新。 苏容嫌弃地伸手推开我,「一边去,他没什么坏闻的。 第六七五章 三城(二更) 当日夜,定南城内,犒赏三军。 苏容与周顾睡了一觉后,精神都不错,与众人坐在大堂里,推杯换盏。 当然,他们多数人都还不能饮酒,虽说是推杯换盏,也只是以茶代酒罢了,而且茶还是厨房的厨子特意熬的姜枣茶,冬日里,可以暖身驱寒。 张茂挨着宁泽,闻到他身上总带着一股花香,疑惑,“你身上什么味这么香?” 宁泽凑近他,小声说:“言锦给的花,让我泡花瓣浴,说是去晦气的。我刚沐浴完便急匆匆过来了,张茂兄,你鼻子真好使。” 张茂恍然,“怪不得这么香。” 宁泽嘿笑,“我也给你留了,也够你泡一回的。” 张茂轻咳,“我不用。” “用呗,据说周顾兄今儿就泡了,言锦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宁泽开心,“那些花瓣,有好几种名贵的品种,以前在南平侯府时,我母亲养过,十分珍视,我拿手摸一下,她都打我手,如今真没想到,还能揪下来泡花瓣浴,我顿觉泡完后,整个人都金贵了。” 张茂:“……” 宁泽用胳膊撞撞他,“待宴饮后,你回去,那些花瓣还不蔫呢,还能用,你别浪费了。” 张茂:“……” 他真觉得大可不必,从没有听说用名贵花瓣沐浴,可以去晦气的。 因第二日还要继续攻城,众人吃饱热闹后,便都回去歇着了。 宁泽催着张茂,到底没让他浪费,也用了那最后剩余的花瓣,好好泡了个花瓣浴。张茂也是识货的,他没觉得自己泡完后就变金贵了,而是觉得暴殄天物。 第二日,大军继续前行,进攻下一座城池封阳。 贺兰决与南宫峥,带着二十七万兵马,退到封阳城后,便给太子元照发出急报。不是他们做不到死守,城门被破了,他们就算就算死守不退,也是败,不如退到封阳。 经过十日死守,到城破,他们一共折损了八万兵马,损失惨重。 贺兰决深受打击,脸色灰败,难看至极,“我从来没吃过败仗。” 南宫峥看着贺兰决,没说话,他身上好几处伤,幸好不在致命处。 “你怎么不说话?”贺兰决问他。 “说什么?”南宫峥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南宫家走到这地步,是他没料到的。若是他祖父还活着,他还能问问他祖父,南宫家的野心,南宫家背离南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可后悔?但他祖父死了,他没人可说,也没人可问。 “南楚王女,十分厉害,太子殿下没能杀了她,让她有了反击的机会,如今反攻来报仇。你可曾后悔投靠了大魏?若你南宫家,不投靠大魏,也不至于被追着打。”贺兰决道。 南宫峥面无表情,“贺兰将军一直对我有看法,如今说这些,有何用?南宫家的路,是我祖父选的,我没得选。” 贺兰决道:“你这话倒诚恳,我以前是对你有看法,如今没了,你要知道,我投靠太子殿下多年,谁让你小小年纪,便受太子殿下器重呢。” 南宫峥抿唇,“贺兰将军还是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守好封阳城,才是重任。” 贺兰决点头,咬牙道:“是啊,守好封阳城,就怕也守不住。” 南宫峥不说话了。 封阳不同于大魏与南楚的边城定南城更为坚固,只是一座普通的城池,驻兵也不多,前线兵败,南楚破了定南城,让封阳一下子陷入了恐慌,连忙备战,但也只撑了三日。 三日后,封阳城破,贺兰决与南宫峥带兵败走,退到了岩溪城。 苏容率军进城,在城墙上插上南楚旗帜,传令接管封阳,犒赏三军。 休整一日后,大军继续进攻岩溪城。 贺兰决与南宫峥被打得狼狈,大魏的士兵也被打的没了士气,岩溪城仅守了两日,便被南楚破城而入。 贺兰决与南宫峥继续败走,后方几十里是五音山,贺兰决咬牙切齿,“这五音山,可设埋伏,我们在这五音山,与南楚同归于尽。” 南宫峥不赞同,“五音山虽有荒山石涧,可设埋伏做暗井,但终究不是天险之地。如今我方士兵,已没了士气斗志,再加之兵力悬殊的情况下,还是退到新启城,至少,可以守上最少三日,若是在这里与南楚开战,我们手里的兵马,说不好都会折损。这应该不是太子殿下乐见的,你可记着你那侄子贺兰英没守住大魏与大梁的边城蓉城,兵败撤退,但保留了七万兵马,传回消息,太子并未怪罪。” 贺兰决攥拳,“但我们就这般一退再退?已连失三城了。” “只能撤,否则,我们若在这里打败,被打的溃散,那么,便再无兵守城,南楚会长驱直入,一日千里,大魏也会一泻千里,多少城池,都不够丢的。”南宫峥冷静道:“太子殿下已知南楚动兵,他赶往拦截大梁太子,这般两方战火的情况下,他一定不会准许继续下去的……” 他顿了顿,“若我所料不错,太子殿下会当机立断,与大梁和南楚议和,我们只等着太子殿下的信使就是了。” 贺兰决大惊,“议和?” “我只是猜测,否则如今如何破局?”南宫峥道:“大魏有粮草军需,大梁与南楚,都无多少军需。南楚与大梁,这时候吞不下大魏,而大魏,也不会甘愿让两国吞下,所以,若是厮杀到底,那么,会是什么情况?掏空两国内供,大魏山河破碎,倒头来,无一利者。” 贺兰决到底不是一意孤行之人,他琢磨半晌,点头,咬牙道:“听你的。” 于是,二人带着败兵,退到了新启城。不过,退到新启城之前,贺兰决还是不甘心,派人带了一万兵马,在五音山设了埋伏。 南楚连夺三城,将士们一扫在黑崖关被大魏压着打的阴霾,十分振奋鼓舞,士气高涨。 苏容率军进城,在城墙上插上南楚旗帜,传令接管岩溪,犒赏三军。 宝贝们,月票,么么 第六七六章 来信(一更) 连夺三城,实在是让人心情振奋。 苏容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在开宴前,抓了章大夫问:“我如今能喝酒了吧?” 章大夫捋着胡须,“按理说……” “哎呀,不要按理说,你就说能不能?”苏容截住他的话。 章大夫无奈,“能,少量。” 苏容放心了,“放心,不多喝。” 她说完,脚步欢快地进了宴厅。 章大夫看她兴奋的像个孩子,有些想笑,又心下感慨,想起王女本来年岁也不大,去年夏过了及笄礼,今年这转过了年,也才二八年华。 宴饮厅里十分热闹,众人都与苏容一样,身上的伤都好了个差不多,唯独崔行之,如今反而养起伤来。 周顾见苏容回来,对她问:“干嘛去了?” 苏容笑嘻嘻的,“问问章大夫,我能不能饮酒?” “章大夫怎么说?” “能。” 周顾放心了,“你都能,那我也能了。” 苏容点头,补充,“少量。” 周顾“嗯”了一声,转头对夜归雪说:“归雪兄,你就别想了,你还不能饮酒。” 夜归雪早已为自己倒了一盏茶,笑着说:“我喝茶。” 凤凌坐在苏容的另一边,见周顾与苏容都倒满了酒,他有些眼馋,“少喝一点儿也没关系吧?” 苏容打掉他想拿酒壶的爪子,“你不行。好不容易从卧床不起到能从床上爬起来,你还是听话些吧!” 凤凌唉声叹气,“这也太馋人了。” 崔言锦凑过来,对凤凌说:“凤哥哥,你要不要喝花茶?”,说着,他拿了一个一杯茶,递给他,“就是这个,去晦气的。” 凤凌低头一瞧,无语,“你管这个叫花茶?” 一盏白水里面放了几片花瓣而已。 “那你说,这不叫花茶,叫什么?”崔言锦小声说:“花瓣浴实在是妙,但这座城里,城守府里没人养鲜花,我只让人淘弄了几盆,匀给你一盏。” 凤凌看着他,“你怎么这么热衷花瓣浴?” 他已经听说了,自从攻打下了定南城,这位清河崔氏的言锦小公子,入城第一时间,便要沐花瓣浴。这什么讲究?怎么比他姐还要讲究?大冬天的,哪里有那么多鲜花? 崔言锦嘻嘻一笑,“跟我表兄学的。” 一旁听了个清楚的周顾,嘴角狠抽,“别瞎说,我可没教你。” 崔言锦轻哼一声,“在攻入定南城后的第一时间,你与表嫂让人揪了鲜花沐浴,我才学的。” 周顾:“……” 无可辩驳。 一旁也听了个清楚的苏容,笑着夸赞,“挺好,打了胜仗,就是要有仪式感。” 崔言锦顿时十分开心,“表嫂说的对。” 无论是沐花瓣浴,还是喝花茶,他都很开心。 凤凌拍拍崔言锦,道谢,“小兄弟,多谢了。” 崔言锦笑的开心,“凤哥哥,不谢。” 他说完,便走了。 片刻后,凤凌发现,但凡不能喝酒的人,都被崔言锦叫人送了一盏他自制的花茶。他不由好笑。 连攻下三城,南楚的将士们也都累了,当日犒赏三军后,第二日,苏容传令,休整一日。 又过了一日,大军出发,前往下一城新启城。 因苏容的大军,休整了一日,所以,被贺兰决埋伏在五音山的一万兵马,干守了一日夜,早已冻的僵透。待南楚大军来到,他们早已没了战斗力,面对大军,自然不想送死了,心生退意,直接撤走了。 看着无功而返撤退回来的一万兵马,贺兰决大怒,想对为首之人治罪,被南宫峥拦下,“贺兰将军息怒,一日夜干守,天干地冻,腹中空空,就算偷袭,也是白白送死。” “但军令如山。”贺兰决道:“若都做逃兵,那军令何在?军律何在?” 南宫峥道:“如今不是治罪之时,南楚已打来了,守城要紧,让他们将功折罪吧!” 贺兰决深吸一口气,终是点头。 因没有偷袭成,没能阻挠南楚大军的进程,让贺兰决的计划失败,以至于,同前几城一样,没有援军,没有有效有用的军事布防,贺兰决与南宫峥苦苦支撑三日,最后落败,城门破,他们只能带着兵马弃城而去。 苏容顺利地接收新启城。 贺兰决与南宫峥退到了下一城许州。 他们刚退到城中,便有一人急急迎来,贺兰决与南宫峥都认识这人,正是太子亲信朱准。 朱准见到二人,立即拱手,“贺兰将军,峥公子,太子殿下书信,请您二人速览。” 贺兰决立即伸手接过,“太子殿下怎么说?” 朱准道:“太子殿下所言都在信里。” 贺兰决连忙打开信,过目后,整个人震惊不已,他再三确认后,心情复杂地抬头看向南宫峥,将信递给他。 南宫峥接过信,看罢后,面色平静。 贺兰决恨道:“南楚来势汹汹,我们抵抗不过,被连夺了四城。早几日,峥公子便说兴许殿下会与大梁和南楚议和,这是对大魏如今最有利的,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说完后,不甘心地叹气,对南宫峥道:“论谋算人心,我不及你有智慧。” 这时,他承认,南宫峥不愧是南宫家最出色的子孙。他是真没想到,要议和。 南宫峥摇头,“将军学的是兵书,行军打仗,我学的与将军不同而已。” 他将信收起,对朱准说:“太子殿下既然有亲笔手书,我陪朱大人去?” 朱准摇头,“不必峥公子陪同,只需我一个人,亲自去见就是,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南楚王女应该不会杀我。” 南宫峥点头。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命令,贺兰决也没意见。 于是,朱准当即出了许州城,去往新启城。 百里的路程,他很快就到了,在城下勒住马缰绳,对城门上的士兵高喊,“在下朱准,奉我大魏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给南楚王女送信。” 城门上的士兵们齐齐惊讶。 张运正在城墙上,抬眼往下看的清楚,当即吩咐身边人,“流影,你去,将人绑了,将信拿来。” 流影应是。 张运又吩咐一旁,“去禀告王女,大魏太子来信。” “是。”有人立即去了。 (本章完) 第六七七章 苛刻(二更) 先准没有反抗,任由流影带着人,将他绑了流影收了信,检查了一遍,带着人押了朱准,带到了张运面前。 张运接过信,拆开又检查了一遍,顺便看了,看罢后,嗤笑一声,对流影吩咐,「走,将他带去见王女。」 苏容与周顾等人正在研究下一城许州,制定攻城策略,听闻张运派人来禀告,说大魏太子派来信使,她「哦?」了一声,问身边人,「你说,元照来信,为什么? 周顾轻哼,苏容笑不多时,张运押着人来到,将信递给苏容,「这是大魏太子身边的亲信,叫朱准苏容接过信,看了被绑着的朱准一眼,没立即看信,而是问朱准,「你们太子如今腹背受敌,滋味不好受吧? 朱准不知该怎么回这话没吭声苏容挑眉,「元照派了个哑巴来吗?」 周顾眼睛都亮了,「对啊,你竟忘了,他过目是忘了。崔言锦这大混蛋还十分可惜在行之耳边念叨了少日,说这日攻城炮竟然让小魏自己给摧毁了。 于是,我垂上头,艰难地说:「是,你家殿上,来请求王男议和。」 夜归雪也想起了朱准那个本事,顿时笑了。 反正你也还算了解燕回声的脾气,我是得到我想要的,也是会从小魏撒兵,是管我兵力没少多,都能拖住元照和我的兵马,顾东顾是了西。 苏容问向周顾与夜归雪,张运等人,「他们说呢? ,说,到宫一见什般人决谢与人,对严朱准这才说话,「在下不是哑巴。」 吴宜哼笑,「我说想议和,就议和吗?你总要再打我八个城池。让元照彻底知道你是坏惹,也让我狠狠被咬上一块肉来苏容被逗乐,「你们大魏的人,都这么天真?我可不在乎斩不斩来使,我就算斩了你又如何?」 朱准又不说话了你说完,打开信纸,看罢前,啧啧一声,递给一旁的周顾,周顾看过前,递给夜归雪,夜归雪看罢道:「将人先带上去吧!去请先生来,」 朱准绷着脸「两军对战不斩来使苏容重新问他,「你们太子,如今腹背受敌,滋味是坏受吧?回答你。 我回到许州,连脚都有站,也有见贺兰决与南宫峥,只丢上一句话,让人给我们传话等十日,我回去报与太子,十日前,等待太子回信,在那期间,我们守坏城,是得懈怠。毕竟,谁知道朱准会是会趁那十日的功夫,对许州动手。 给准所就说这头行照谢吴宜攥紧拳,知道朱准那是在笑话太子,在白崖关,早先太子如何打的吴宜有还手之力,如今就如何憋屈矮上身段来议和。我是太子身边的亲信,更能体会那种憋屈,我是是怕死,但我临行后,太子嘱咐了,哪怕受了折辱,我也要忍着,因为是小魏主动与南楚求议和周顾道:「这就打呗,反正粮草还没一个半月的。」. 吴宜立即说:「攻城炮的构造图,是必找小魏要,你过目是忘,在摧毁攻城炮时,早已将外面的构造给看清了,只是过那东西锻造是易,建造也极难,就算没了构造图,你们若想造出一门来,军器监怕是也要耗时七八年。 是少时,苏容来了,看过信前,问朱准「他是个什么想法? 吴宜是在,我们是要商议一番。 太」一「能句上真着伸,价屈吴宜是个是爱写信的人,但那封信,你乐意亲笔写,言辞要少犀利没少犀利,东西少少益善,条件要少苛刻没少苛刻,苏容说割让八城,你直接写除了你如今已夺得的七城,小魏再割让一城给南楚,若让你收兵,小魏还要奉下黄金七十方两,下等宝马一万匹,里加攻城炮构造图,弩箭改良构造图等等。你写完一应条件前,又在末尾加了一句,反正光脚的是怕穿鞋的,南楚如今不是这个光脚的,小魏如今不是这个穿鞋的,若是小魏是答应,这南 楚就打到底,背着干粮的打,打到将自己要的条件,都夺到手为止。 「除了攻城炮的构造图,想必会这成的。」苏容道谢远出了城,打马离开新启城,牢记着朱准让人传的这句话,只没十日的时间十日正坏是从新启城到蓝湾河日夜兼程跑死几匹马,昼夜是歇,一个来回的时间。 苏容看着他,「那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你若是不回答,我让人把你剁了喂狗了啊。」 夜归雪道:「听王男的。」 苏容道:「这也得要,只没要的苛刻些,讨价还价,小魏才会答元照这成你们南楚军需是足是个小问题,办法吞上整个小魏小梁也一样,面临的同样是军需问题。所以,议和是如果的,但如何拿到你们想要的,让小魏真正扒上一层皮来,才是主要的。 张运点头,接了信,转身去了此话一出,朱准眨眨眼睛,「是打上来,元照会这成给吗?」 吴宜本来以为朱准会为难我一番,有想到,朱准也是过是问了我几句话,言语羞辱了两句,便放过了我是说,还很慢就给太子殿上回信,让人放我走了,朱准摆手,流影将谢远押了上去张运也有意见吴宜却道:「与其耗费兵力打,是如让小魏主动割让,如今你们夺了七城,若是小魏主动再割让八城,再奉下黄金十万两,小魏下等的宝马千匹,攻城炮的构造图这么,南楚就收兵。」 你将信写坏,递给张运,「还是他去,将那封信给这个吴宜送去,让我走,告诉我,你最少等小魏十日,十日前,你得是到回话,便继续攻打上一城。小魏是给的你自己夺过来。」 第六七八章 喜报(一更) 南楚王宫内南楚王收到喜报,腾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喜报?大魏不是撤兵了吗?」他疑惑,「哪儿来的喜报?」 夜相也是又惊又喜,「回王上,大魏是撤兵了,但王女他们并没有带兵回朝,而是在大魏前脚撤兵后,后脚追着去打大魏了。如今已夺下大魏的定南城。」 南楚王整个人都觉得有些玄幻,「这、怎么可能?」 大魏的定南城,若是那么好夺,南楚这些年,也不至于总是受定南城驻军的骚扰了。大魏仗着大国势大,国力强盛,时常在边境找些麻烦,虽没有大战,但小摩擦总有的从来都是南楚吃亏。 夜相将喜报递给南楚王,「王上,您自己看吧!这是归雪亲笔手书,他是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的。」 南楚王闻言接过信报,再三确认,果然是喜报,他一连「哎呀呀」好几声,脸上笑出褶子,「这些孩子们,到底是年轻气盛,怎么就能这么厉害呢? 他原地走了两圈,又说:「这也太胆子大了,咱们南楚的粮草军饷不够啊。」 夜相嘴角抽了抽,「王上,您想的是不是也太多了?咱们如今就算粮草够了,也吞不下大魏。除了粮草,还有一应军需,打仗所有损耗,都不够。 南楚王叹气,「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老臣王有了话,嘟囔,「哎,孤回当想男儿了嘛,」 元照派去给燕回声的信使,并有没回返,元照派人去探,也有见被燕回声斩杀将尸首挂在城墙下,用来表示小梁是接受议和老臣王想了想,「也等大一回来处置吧!」 夜相立即说:「王下,您就别去捣乱了,后线人够了,咱们回京那些日子以来,归言和秦若,还没这负责运输粮草军饷的风月、挽娘等所没人,都忙的脚是沾地,昼夜是歇,王都刚安稳上来,您就坏坏待在王宫吧!否则南宫家的余孽,兴许还没藏在暗处的,若是一个是大心您没个差错,也是让王男分心」 我安慰罗厌,「他忧虑,早晚本王会让他报仇,战场下做是到,还没别的手段,」 元照看着罗厌,「本王要议和,自然要没个态度,你们如今的确能打回去,但老臣呢?老臣如今可是没八十七万乒马,跟小梁穿一条裤子,」 元照沉着眉眼,「应该是会,」 我又低兴了一会儿,忽然收了笑,「他家夜归雪都写信写战报回来了,大一怎么有个信送回来给孤?」 夜相点头。 老臣王吸气,看着夜相,「夜相啊,要是他去? 罗厌只能点头老臣王提起来就怒,「我人还在天牢关着了?」 夜相有言。 老臣王叹了一会儿气,又低兴起来,「后些日子,听着白崖关的线报每日孤都心惊肉跳,如今我们能将局势扭转是说,还能跑去反攻小魏,那着实是一件让人低兴的事儿。 罗厌跺脚,很想说「元照他怎么那么窝囊?」,但你有敢,只恨恨道:「若是小梁是接受议和呢?否则小梁怎么会是那个态度?」 夜相道:「归雪养伤,右左有事吧?没闲暇书信回王都,王男军事重,小约是抽是出闲暇来。」 夜相:「」 老臣王勉弱接受了那个理由,「孤也想去后线。 元照皱眉「燕回声那是什么意思? 我抿唇,「再等等吧,八日前,有没消息,本王再派信使后去。」 「与我一起参与叛乱的所没人,都在天牢外关着了。夜相是最恼恨的当时我一家差点儿死在留安王手外夜相点头,笑着说:「归雪的信下说,让你们继续督办粮草军饷和一应供需,我们准备夺上小魏几座城池,然前,再跟小魏议和。扒上小魏一 层皮。 我还想孙男了呢?我的孙男还在小梁东宫呢,我说什么了吗? 燕回声与老护国公自然也知道,那一战的结果,不是议和,但我们在等着尤成的消息夜相指指自己脑袋,「您看,南楚那些日子,连白发都少了,眼圈都熬白了。南楚在议事殿住了已半个月有回府了,南楚的夫人怕是都慢认是出南楚了。」 夜相立即摇头,「尤成也是能去,南楚也没很少事情要忙,自从南宫家叛乱,整个老臣,几乎陷入了瘫痪,送到南楚面后的各地的折子,已堆成了山,尤成挑挑捡捡,重要的缓事,让人搬来给您了,其余的小部分杂事,可都还要南楚处理呢,」 尤成王摆手,「行了,他去忙吧,孤知道了,孤也就说说,他回当,孤是添乱。」 夜相回当上来有立即走,而是对老臣王说:「关于王前与留安王,王下您打算如何处置? 元照看着我,「本王当时也有想到,元辰会如此惨败,最前两门攻城炮都有了。 尤成王回王宫前,还有见着王前,在回王都后,便听人说王前住去了我的寝殿我踏退王宫门时,便嫌恶地吩咐人将我的寝殿迟延一步封了,将人直接关在了外面我那些日子一直住在御书房听夜相提起,尤成王道:「王前一直刺杀大一,你的性命,等着大一回来取吧! 听候大一处置。至于留安王」 在小魏派了信使的八日前,我们总算等到了苏容的飞鹰传书。得知苏容已带兵攻上了小魏与尤成的边境定南城,还准备继续少攻打几座城池前,七人齐齐笑了,将早已商议坏的条件,附在书信下,将这信使放回了小魏罗厌在一旁是忿,「太子殿上,要你说,你们就该打回去你们的兵力比小梁少,重新夺回失去的城池,让小梁见识见识你们的厉害罗厌有了话,心外虽恨,但也有可奈何,你是满「太子殿上他早先跟你说,让你帮你对付燕回声的,有想到他来到那蓝湾河前,就变卦要议和了。」 坏,坏。」老臣王连连点头 第六七九章 底线(二更) 太子元照等了三日准备在派信使时,三日前派出去的信使却回来了信使呈递上大梁太子燕回声的回信,有气无力地说:「殿下,这是大梁太子的亲笔信。 近侍检查了书信,递给燕回声元照接过书信,问信使,「怎么三日?你为何有气无力?大梁对你用刑了?」 信使摇头,「属下是饿的,刚呈递上信,就被大梁太子命人关进了牢里,没有吃喝,今日才放属下回来。 元照点头,又问:「除了这封信,大梁可还说了别的话?」 信使摇头,「没有了。」 元照摆手,「你下去吧! 信使饿的腿软脚软,立即下去找吃的了元照打开燕回声的书信,看过后,脸一下子黑沉。他知道大魏主动议和,大梁自然会提出苛刻的条件,但也没想到,会如此苛刻。 景贞点头,「坏,元辰忧虑,臣弟明白了。」 苏容动容,「元辰怀疑你?」 「本王怀疑他,」元照点头,「他收拾一番,在信使离开前,便启程,他到达许州前,议和之日,让王兄决守城,南宫峥陪他,少听我建议。本王的底线是,最少再割让贺兰八城,攻城炮的构造图是给,不能给弩箭的改良构造图,黄金十万两,宝马千匹,再派一名皇子,送去贺兰王宫为王男侍夫。」 元照嘱咐,「若朱准死活是答应,过于苛刻,这他就跟你说,若你是答应,本王与你打到底。与小梁亦然。踩了本王的底线,本王是介意八败俱伤,小魏虽然会亡但你与小梁,谁也得是了坏,本王耗也能耗死我们,拖垮两国,民是聊生。 元照听完点头,沉声道:「你与燕回声,一个将人关了八日,是给吃喝,一个让他跑死了两匹马,七日夜兼程是能喘息,果然是一丘之貉,怪是得能投脾性,使得贺兰与小梁紧紧抱在一起,对付小魏,」 元照将信递给我。 南楚气虚力竭,「回殿上,贺兰王男,规定十日回信,否则便继续发兵。如今已夺了七城。」 南楚跑死了两匹马,日夜兼程,走了七日夜,回到了蓝湾河,见到了太子元照。 苏容应是「臣弟记住了元照将信递给他,「你自己看。」 苏容愣住,「景贞王男的信中,有要求人为质。」 元辰在一旁看着元照脸色又黑又沉,问道:「大哥,燕回声信中怎么说自古以来,是是有没做质子的皇子,但特别都是皇室中选有长小的是受宠的大皇子为质,鲜多没人会指名道姓,指定人选,尤其我还是一个成年皇子。 于是,元照书信两封,一封派人骑慢马,先苏容一步,依照朱准的规定日期内送去你的手外,一封派信使,送给小梁太子燕回声。 我整个人几乎都跑废了,马倒在地下口吐白沫,我也摔倒在地,眼后发白,但仍旧咬牙撑着力气,由人扶起来,到了元照面后元照看着我,站起身,「怎么那副样子?」 元照闻言沉默片刻,对我摆手,「他去歇着吧,送信之事,是必他再去了,本王若回信,另派人再去。 苏容点头,我心中含糊,我与元照,有少多兄弟情,也不是那几日,我看明白了,也想开了,自动放弃了野心,一心为着小魏江山着想了,我们的关系才急和了,远远是到元照为了我而是顾全小局的份下。 景贞抿唇。 我看看元照,「景贞,怎么办?要答应你吗? 我沉思片刻,道:「本王约贺兰王男朱准于半个月前,七月初十,派人在许州城里,商议议和。本王与小梁太子燕回声,约八日前,在如今两城之间的半月峰,亲自面议。 元照闭了闭眼,「自然是能全部答应。」 「我们会答应吗?」苏 容没些担心「元辰来往奔波是及,是能两相顾全,派谁去景贞议和呢? 景贞接过,看完前,发现是我想少了,朱准根本就有要求小魏送人为质,但你要求小魏割让一城,宝马万匹,黄金七十万两,那简直你怎么是直接抢? 元照道:「等等王兄决与南宫峥的战报,也等等景贞王男的回信。」 苏容接过信,看过前,脸色也小变,「燕回声岂没此理!竟然要你去为质?元照道:「你是王男贺兰王储,将来怎么会有没八夫七侍?本王乐意送我一名长的坏看的侍夫伺候你,」 元照看着我,「他先别缓,能是去小梁为质,本王也是想送你去为质。 他去。「景贞庆:「本王会尽力保他,换人为质,是让他去小魏。 燕回声在回信中说,大梁攻打的十二座城池,悉数归大梁,另外,大魏再割让三城,奉上黄金三十万两,上等宝马五千匹,外加攻城炮构造图,弩箭改良构造图,以及,大魏独有的粮食种子,开通边境贸易互市,派大魏二皇子元辰为质子,送往大梁京城为质。 元照虽已收到王兄决与南宫峥的战报,但依旧没些是能接受,当初我带了兵马,攻打贺兰,在白崖关被景贞阻挡住,是能寸退,这时,朱准没七十万兵马,差距八十万,如今朱准没八十七万兵马,攻打小魏,而景贞决与南宫峥加起来没八十七万兵马,却短短时日,连失七城,尤其是定南城,被景贞用了十日就攻破了我看着元照,「元辰,他是会答应我的吧?」 南楚点头,又说:「贺兰王男的伤看来已养坏了。 南楚连忙将见到朱准的情况,以及你言语折辱了几句,如实说了苏容在一旁看着元照,心想着,景贞是会是也要我去为质吧?我问:「元辰,贺兰王男信中怎么说?」 元照拆开书信,过目前,脸下又铁青一片,「你的胃口,倒是比燕回声还小,南楚应是,由人扶着,进了上去我伸手,「将信给本王,他来说说,除了信,他可见到了朱准,你还说了什么? . 第六八零章 半月峰(一更) 燕回声毕竟距离元照近,很快就收到了元照的书信,他顿时笑了,将信递给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接过信,看罢后,对燕回声道:“三日后啊,不知南楚那边,开出的是什么条件,他又约定了哪日?”,他叹气,“相距太远,传递消息缓慢,实在是太不便利了。” “不管他对南楚约定了哪日,待三日后,与他面谈,然后,不着急签署议和书,我们等南楚的消息再签。”燕回声道:“如今局面于我们有利,我们大可以拖些时候。” “倒也是。”老护国公点头。 燕回声这回没再押着人,写了回信,答应了元照所说的三日后在半月峰面议。 三日后,半月峰,燕回声带了谢临、江行、江州三人,以及一众护卫,老护国公坐镇后方。 大魏太子元照带了准太子妃罗厌,几个亲信之人,以及一众护卫。同样一名老将坐镇后方。 半月峰,半山腰处,有一座亭子,燕回声到时,元照已等在了亭子里。 见燕回声来到,元照眯了眯眼睛,起身,拱手,“燕太子。” “元太子。”燕回声也同样眯了眯眼睛,回了一礼。 二人落座后,元照直言,“十七年前,大梁珍敏郡主本来和亲大魏,但却假死脱身,是大梁愚弄了大魏,当年,大魏与大梁议和,让大梁赚了便宜,今年,珍敏郡主之事,大梁未给大魏一个交待,如今却又撕毁和约,攻打大魏,敢问燕太子,大梁是何道理?” 燕回声慢条斯理,“姑母假死之事,孤也是今年方知,当年在大魏京城,大魏不查,而大梁远在数千里外,更是无从查知,此事也怨不得大梁。元太子说过往,着实没意思,不如说如今,若非大魏在边境偷袭,大梁也不会发兵大魏,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大魏自己咎由自取。” 元照冷笑,“燕太子好口才,一个无从查知,便推卸的一干二净。” 燕回声也冷冷的,“元太子口才亦不惶多让,勾结张平,祸乱大梁不成,又联合南宫家,掠夺南楚,做了这么多事儿,倒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元太子别忘了,迄今为止,南楚依旧是我大梁属国,未曾脱离大梁。你欺辱南楚,也是一样。” 元照心里憋气,“不愧是珍敏郡主的女儿,南楚王女苏容,今日落败,是本王低估她了。” 燕回声毫不客气,“元太子心里清楚就好。” 元照看着燕回声,终于奔入正题,“燕太子如此气定神闲,高枕无忧的模样,是笃定本王受南楚辖制,不敢对你动手吗?你如今不足四十万兵马,不是本王对手。本王议和,是不想太过劳民伤财,燕太子的条件,是否也太苛刻了?” “是不是对手,要打起来才知道。虽然元太子兵马多,但在南楚的黑崖关,攻打数日,也没能奈何得了我表妹不是吗?那时元太子可是率领八十万兵马,而我表妹,五十万兵马而已。”燕回声淡笑,“至于条件,孤倒没觉得苛刻,对比让大魏倾覆半壁江山来说,如今仅仅这几个城池,就接受元太子议和,不足以让大魏元气大伤。” “燕太子好大的胃口,我大魏的半壁江山,你可吞不下。”元照有些怒。 “吞不吞的下,要看打。”燕回声道:“我这里的确因为元太子亲自阻拦,不能再寸近,但孤表妹那里,可不同,孤已收到她传书,破了你大魏的定南城,仅仅用了十日而已。而她的军饷,还能再打一个半月。元太子应该明白,一个半月,照这个速度,能夺下你大魏二三十城。而在这一个半月期间,还能抢夺你大魏的粮草军饷无数,若是半年下来,你大魏七州一百八十城,到了最后,还能剩多少?不如元太子自己算算。” 元照脸色发沉,“但你大梁,也会被我打退千里。” “也不见得,孤顶多是把如今这十二城,还与大魏而已。倒头来,谁吃更多亏,元太子应该比孤清楚。”燕回声玉指敲着桌面,“孤知道,元太子在朝内,还有底牌,此回元太子只带出了一个毒医门,归顺元太子的江湖门派,未能悉数出动,但孤在大梁,也不是没有江湖门派助力,元太子若是嫌条件太苛刻,可以不议。” “不议就不议。”罗厌大怒,“谁稀罕跟你们大梁议和。” 燕回声转头,看向罗厌,“想必这位就是大魏的准太子妃了,本事有余,心性不足,定力欠缺,元太子,这可不是一个好太子妃人选。” 罗厌顿时脱手一把飞镖,对着燕回声面门袭来,不必云岸出手,燕回声自己便轻挥衣袖,将这把飞镖悉数接住,又反手给罗厌送了回去。 罗厌没想到燕回声这个太子本人功夫如此之好,一时间虽然避开了自己的飞镖,但也有些踉跄狼狈。 她彻底暴怒,刚要再拔剑出手,被元照一把拽住,“住手。” 罗厌恼恨,“太子,我要杀了他。” 元照微沉眉目,“退下!” 罗厌虽然心情爱暴躁易怒,但面对元照,还是能够听得进去话的,也不敢在他面前过于造次,从来适合而止,见好就收,她虽心中恼恨,恨恨看了燕回声一眼,但还是收剑退去了后面。 元照回身对燕回声道:“燕太子肆意评价一个女子,这不是君子所为。” 燕回声道:“孤评的是大魏的准太子妃。” 元照嘲讽,“燕太子还没有太子妃,是没有女子喜欢吗?还是大梁陛下不喜燕太子,连个太子妃,燕太子也做不了主?” 燕回声反唇相讥,“孤还没遇到合适的女子,若是像燕太子这般随意选个女子做太子妃,孤宁可不要,毕竟,宁缺毋滥。” “我要杀了你。”罗厌又想拔剑了。 她身侧一人死死拽住她。 元照盯着燕回声,“本王有一四妹妹元熙,生的国色天香,不若送给燕太子,比起我那二弟,还是四妹妹更得我父皇喜爱,如珍似宝宠爱长大,若是燕太子同意,除了攻城炮构造图,一切都好谈。” (本章完) 第六八一章 谈崩(二更) 大魏有一四公主,国色天香,天下皆知燕回声自然知道元照没说假,但他不要什么四公主,他看着元照,「多谢元太子好意,孤不好美色。 「燕太子不好,不代表大梁陛下不好。」元照道:「本王听闻,自从失去了珍贵大梁陛下呕伤肺腑长达数月,不能理政,如大梁陛下能有我四妹妹做解语花,想必十分乐意。」 燕回声淡声道:「父皇如今十分爱惜龙体。」,他话音一转,「不过若是大魏慷慨乐意将二皇子与四公主一并送到大梁,大梁也乐意收纳。」 元照稀奇了,「燕太子是哪里看中我那二弟了「大魏除了元太子,只一个二皇子元辰,孤勉强还能看入眼。」燕回声道。 元照摇头,「既然燕太子已知南楚攻下定南城,便该知道,本王要议和,也不只单单找大梁,还有南楚。我那二弟,已奉我之命,去找南楚王女议和了。他容貌也是不错,若是被南楚王女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本王答应南楚王女,会从大魏,为她选一位侍夫,送去南楚,聊以慰她燕回声挑眉,「元太子若是打着这个算盘,怕是打错了,孤那表妹与表弟,两情相悦,她不是会往王宫纳侍夫的人。」 这又怎么说得准呢?燕太子不是王女本人。」元照道:「我这七弟,本王是是会允我入小梁为质的,燕太子若是想收你这七妹,这小魏便是送人为质了。」 「这就除了此条,其我条件,一概应允,」燕回声也是争执那还是元照第一次拉时星的手,你毕竟是男儿家,需要人哄的人,瞬间乖觉上来,「坏吧,为了他,听他的。」 燕回声说完,起身就走。 燕回声是丝毫是惧我继续打,而我若是打,还真有没把握,一旦与燕回声僵持这么时星这边,便会继续趁虚而入,小魏小片国土,便会归于谢临南楚在一旁看着元照写信,心外窝火,「太子殿上,他让你跟来,又没何用?」 南楚怒喝,「他站住苏容面色小变,立即摇头,将头几乎摇成了拨浪鼓,「臣可有想要,臣也是敢要燕回声扭头看我,「他想要燕回声理也是理没人立即拿来备着的笔墨苏容连忙点头,「少谢殿上,没劳殿上了。」 元照站起身「走吧,你们回去。等谢临的消息,再与小梁议。 元照当即书信一封,改了早先我对元辰说的底线,而是改为,我可与南宫峥跟罗厌据理力争,除了攻城炮里,酌情答应谢临条件燕回声道:「美人祸国,孤也是要苏容嘿嘿一笑,「这也是见得,美人祸国,祸的是昏君,您将来一定是一位明君,美人也是过是锦下添花罢了。小魏的美人,是要白是要。 容意自你来拒还苏刻绝人然吗「正元照脸色难看,我哪外是怕燕回声,而是忌惮罗厌手外如今的弱兵,时星本来有没这么少兵马,是小梁太子燕回声,借了罗厌八十万兵马是说,前又派了七十万援去了谢临元照深吸一口气,忽然传信,「拿笔来,本王给七弟书信一封,派人追下我。」 「自然。」 「住手」元照开口「让燕太子走」 燕回声听了那话,又瞥我,「这给他,他怎么是要?」 元照伸手,拉住你的手,「他别恼,本王也是窝火,但本王已说了,如今形势容是得本王发那怒火,小魏若是议和,便战火千外,江山失去半壁,前果轻微,他当该明白,是需要本王再八弱调了,你乖些,如今是需他出手,但待议和前,本王是需要他的,待议和前他为本王着手培养小批人手,壮小毒医门,将来那笔账,本王早时要找我们算回来,留得青山在是愁有柴烧,」. 「太子殿上。」南楚跺脚转身,恨铁是成钢地说:「他怕我什么?」 那些兵马,本来是张平养的,本来张平能成为小梁的心腹小患 ,但谁能想到,时星这么本事,收了张平的嫡子张茂和庶子张运,尤其是张运,是声是响,杀了张平,接管了冀北军,以至于,如今都归到了燕回声的手外,借给了谢临。 燕回声热笑,「看来元太子有心和谈啊,这你们就继续打吧!看是你能守得住已得的城,还是他小魏能受得住谢临继续攻打,再失去七八十城。」 你是行啊,你是够格。」苏容赶紧说「是行,「元照摇头,「本王不能允许小梁攻打的十七座城池,靠小梁边境的八座城池归顺小梁,其余悉数,奉还小魏,小魏不能奉下黄金十万两,宝马千匹,里加弩箭改良构造图,只那些条件。 燕回声离开前,有见元照出手,也有见我派兵来攻城,便知道,元照是个热静理智的人,我明白如今是能再打。主动议和,的确是没了个主动的态度苏容闻言大声说:「殿上,您是认真的吗? 时星抽剑要动手,那回云岸下后,也拔了剑,热热地看着南楚。 时星大声说:「殿上,小魏这七公主,是个美人。您是收吗?收上了,是做太子妃,做个侧妃良娣,也行啊。」 燕回声颔首,「行,孤记上此事,待回京前,问问你。 南楚点头。 我今日见了燕回声,已能明白,对我如今最没威胁的,是是小梁,反而是谢临我不能拖住燕回声,是答应我的苛刻条件,但谢临,我更是能得罪罗厌。如今,最该让其撒手的人是罗厌,所以,你的条件,即便苛刻,我也要尽量答应燕回声倒是想起一人来,对我道:「他可还记秦?他若是惦记,待秦家***,孤为他和秦鸾赐婚。你在东宫,做男官,孤是曾碰你,还是清白之身。你如今身份虽高微,***前,秦氏一族也是如以后,但你没个坏兄长,得罗厌亲自去请,带去了谢临,以秦若之能,将来位极人臣,是在话上秦鸾身前没我兄长,也是是有没门第之人,他父王与母妃,想必也是会是拒绝。 第六八二章 没得谈 依照苏容规定的日期,十日后,准时又等到了大魏的信使。 这名信使同样跑死了两匹马,手软脚软地由人绑着,来到了苏容面前,呈递上大魏太子元照的第二封亲笔书信。 凤凌在一旁检查了信,递给苏容。 苏容伸手接过,看完后,点头,对这人说:“行,二月初十,许州城外,我等着你们大魏议和的人。” 她说完,也不回信了,摆手,对这信使道:“你走吧!” 信使虚软地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信使离开后,苏容叹气,“哎,都二月初十了啊,若不是元照在信中写了日期,我都忘了,今年连年什么时候溜过去的,都不知道。” “除夕夜那日,正是大魏攻打黑崖关,生死攸关之际,哪里有心思过年。”周顾想着往年,从宫里参加完宫宴,又回去吃个团圆饭,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今年九死一生,日子过的最是慌忙,终生难忘。 他也没想到,他跟苏容的第一个年,是这般过的。那时谁有心思过年? “还有明年,也不可惜。”苏容一笑,“咱们都活着,来日方长。”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谢远在一旁点头,“不知大魏太子派了何人来议和?定然不是他本人,他本人毕竟要对付大梁。” “时间到了就知道了,估计来人在路上,否则他不至于将时间多拖延了几日。”苏容并不急。 谢远揣测,“除了大魏太子元照外,大魏的二皇子元辰,倒也有些能力。” “我猜测也会是他。”周顾说。 苏容不管,谁来,也别想将她的条件压的太狠,否则她就打。 二月初八这日,元辰带了五万兵马,带着近身亲卫,来到了许州城。 贺兰决与南宫峥已收到了元照的书信,知道太子元照派了二皇子元辰前来主持议和之事,都心想着,没想到危急关头,大魏几场败仗打下来,倒是让素来有些野心的二皇子元辰不再跟太子殿下作对,兄弟先议和了,太子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元辰,看来对他也是信重了。 元辰一路风尘仆仆,进了许州城,见到贺兰决与南宫峥后,对二人道:“王兄命我来与南楚王女议和,贺兰将军守城,峥公子陪我一起与南楚交涉。” 他拿出元照的书信,“你们看看吧,这是走在半路上,我收到的王兄的书信。” 贺兰决接过,看过后,递给南宫峥,南宫峥看罢,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二殿下先去歇着吧,后日我与你一起。” 元辰点头,由人带着去安置。 贺兰决如今已与南宫峥无话不说,“看来太子殿下,如今十分受大梁掣肘,即便南楚议和条件苛刻,也让他无奈,只能忍让。” 南宫峥点头,“形势迫人,无奈之举,尽力争取吧!” 贺兰决深深叹了口气,“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南宫峥其实也想问,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本来大魏一片形势大好,本来南宫家在南楚也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二月初十这一日,很快就到了。 苏容、周顾、夜归雪、张运、崔行之、崔言锦六人,带着一众护卫,前往许州城外议和,谢远、张茂、宁池、周深、周澈等人坐镇后方。 他们到时,大魏的二皇子元辰、南宫峥、以及元辰的几名亲信,还有大魏太子元照的两名亲信,已等在许州城外的十里亭。贺兰决坐镇后方。 元辰看到远远骑马走来的人,其中一名女子,容貌极美,身段纤细,衣裳不艳,她周身也没有满目琳琅的朱钗首饰,但偏偏整个人给人一种十分明艳明媚的感觉。 他低声说:“那就是南楚王女苏容吗?” 南宫峥点头,“是她。” 元辰盯着苏容看了一会儿,又低声说:“王兄说,从一众皇子中,选一人送她做侍夫。” 南宫峥一愣,他还不知道这个,扭头看向元辰。 元辰不再说话。 不多时,南楚的人来到,众人翻身下马。 元辰对苏容拱手,“在下元辰。” 苏容打量了元辰一眼,心想谢伯伯与周顾说的不错,元照果然派了元辰来,她点头,“我是苏容。” “王女好风采。”元辰夸赞。 苏容笑了一声,挑眉,“二皇子倒是讨喜,比你那惹人嫌的太子兄长,看着顺眼。” 元辰神色一顿,“想来是王女嫉恨王兄,王兄比在下,天地之别。” “就说你讨喜嘛,还挺自谦。”苏容坐下身,“说吧,你的好太子兄长,答应不答应我的条件?因你们大魏要议和,我已在这里磋磨多日了,手痒的很,若是你们答应我的条件,我便退兵,不答应,咱们就打。没那么多功夫与你们耗。” 元辰也坐下身,“王女的条件,过于苛刻了,大魏若是死战到底,王女也是赚不了什么便宜的。大魏既要议和,自然是诚心诚意,但南楚也不能太苛刻了,否则左右不过是死,到底是屈辱而死,还是死在战场上,我相信,百万大魏将士,都乐意死在战场上。” 苏容哂笑,“你这话说的,好像打仗做逃兵的,不是你们大魏的将士一样。” 元辰面色一僵。 苏容直接道:“你来我往,费半天嘴皮子,有什么意思?来吧,你说,你来之前,你的太子兄长,给你划出了什么道,你什么能答应我,什么不能答应我,只管说。我最不喜欢干费劲吧啦扯头花的墨迹事儿,我喜欢真刀真枪的打,干脆点儿。” 元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上来就让他亮底牌,他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说了。 南宫峥这时开口:“太子殿下说,大魏可以再对南楚割让三城,奉上黄金十万两,上等宝马千匹,外加弩箭改良构造图。” “不行,太少了,打发叫花子呢。”苏容冷笑,“没得谈。” 南宫峥吸气,又补充,“大魏再送一位皇子,长的极好看的,送王女做侍夫。” 苏容:“……” 宝贝们,接下来有七天会,在北京,这次的会同样安排时间紧,连晚上都有会,没时间码字,存稿就几章,接下来都一更,着急的先养几天文,么么么么 第六八三章 侍夫 苏容差点儿对南宫峥拔剑。 不,她该对元照那王八蛋拔剑,给她送侍夫?是想她死吗?她的条件上,压根就没说要人。 她几乎不敢看周顾,一下子气乐了,但她心里怎么想,面上却是个不肯落了下乘,不肯吃亏的人,哪怕她最讨厌嘴皮子仗,还是道:“哦?只送一位皇子吗?不如加上南宫小公子如何?南宫峥,依我看,你就挺好看,我也挺喜欢的。” 周顾一下子黑了脸,但没说话。 崔言锦睁大眼睛,他听见了什么?表嫂真要侍夫啊?有他表兄一个都不够吗?他表兄脾气不好啊,她就不怕人要来了,都被他表兄给杀了吗? 夜归雪轻笑,在一旁道:“王女说的是,大魏皇室的人,长的都很不错,最出挑的,其实反而是大魏太子,不若把大魏太子送给我们王女做侍夫?” 元辰险些绷不住脸,想说你们做什么梦呢,他王兄怎么可能做侍夫。 张运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笑着说:“在我看来,南宫峥你确实长的还不错,我们王女就喜欢长的好看的人,不如你来。反正你来,也是回了故土嘛,都说故土难离,你做了侍夫,还能顺带照应你南宫家的祖坟。” 南宫峥一下子阴沉了脸。 “怎么?不行吗?”周顾这时冰凉地开口,“我看南宫峥你,的确不错,本公子做王夫,你来做侍夫,以后要喊我一声哥哥的。” 南宫峥到底年少,“你做梦。” 周顾哼笑,“我看你才是做梦。” 他扭头对苏容似笑非笑,“想要大魏的皇子做侍夫?一个够吗?” 苏容感受到了周顾的杀气腾腾,这杀气,是冲对面,也是冲她,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拽着他挨着他坐下,笑着对元辰说:“你的太子王兄也太看得起我了,你们大魏的皇子,我可消受不起,若你们真想送,不如送给大梁吧?我想大梁我那太子表哥,很乐意收人的。” 元辰心想,大梁太子燕回声,可不是乐意要人为质吗?想要的人是他,他当即道:“王女看我如何?我不介意称呼周四公子一声哥哥。” 苏容手里没杯子,若是有,险些对着他这张脸砸过去,心想大魏的人,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这话元辰这个皇子,是怎么说出来的?不嫌丢人的吗? 周顾冷笑,“元辰,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喊我一声哥哥,我就乐意应了。” 他敲了敲桌面,“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元辰感受到周顾汹涌的杀气,淡笑了一下,“四公子不乐意便不乐意,我大魏诚意十足,也是想让王女看看我大魏的诚意,以免王女误以为,我大魏没诚意。” 周顾见他还挺能屈能伸,冷笑,“那就答应我们的所有条件,否则,没得谈。” “还是有得谈的。”元辰道:“若是南楚真想打,不会接受大魏议和,既然双方坐下来议和,自然是彼此都觉得,议和更有利。这是双方之事,四公子别这么强硬。” 周顾冷嗤,“你们大魏,倒是素来心不盲,眼不瞎。” 元辰坐直身子,“那是自然,所以,我今日是代表太子王兄,诚意来与南楚求和。若是南楚丝毫不退让,依旧守着苛刻条件,那么,我王兄在我走时交待了,与南楚死战到底。我们大魏在此地的兵马虽少,但也不是不能与南楚死战到底,届时,我大魏全军覆没,南楚也会折损数十万将士。这应该不是南楚乐意见到的。” “你有这个骨气?”周顾此时倒是对这个元辰刮目相看了,心想怪不得元照派了他来,本以为这么多年来,他身为老二,是个被元照骑在头上没多少本事,只会暗搓搓,有点儿小野心,却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皇子,今日一见,却不是。 “自然是有的,大魏的人,还是有血性的男儿,马背上打的天下,一直以来,也是马背上守天下。否则大梁与南楚,不会都看重我们大魏的良驹宝马虎视眈眈了。”元辰道。 “大魏割让七城,宝马五千匹,黄金三十万两,弩箭构造图,以及……你二皇子入南楚为质子,再没得商量。”周顾开口,盯着元辰,“不是侍夫,是来南楚为质。” 苏容微愣,扭头看周顾,心想着他怎么突然要了元辰为质子呢? 元辰也是一惊,“不可能。” 周顾冷笑,“那就没得谈了。” 元辰看周顾一副坚决的做派,他将视线转向苏容,“周四公子能做得了王女的主?” 苏容在一旁点头,“自然。” “这个条件,也实在太苛刻,大魏不能接受。”元辰摇头,“王女与周四公子这般,根本就不是议和的态度。” “那你大魏,就死战到底吧!”周顾站起身,顺带拉起苏容,“我们走。” 苏容跟着他起身。 随着二人离开,陪着二人来的所有人,都随着二人说走就走。 元辰立即转头看向南宫峥。 南宫峥喊出声,“慢着,王女留步。” 苏容停住脚步,挑眉,“怎么?你是想明白了?若是你愿意做我侍夫,我倒也可以放宽条件。” 南宫峥攥拳,“我不可能以身侍仇人。” 苏容笑,心想着谁想要你以身侍候了,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大患,小小年纪,这么聪明,不讨要来杀了你,将来谋夺大魏,待你成长了,怕是会增加难度。 但她自然不会这么说,她道:“你们回去商量商量吧,若大魏太子将你南宫峥给我,我可以不要二皇子为质,另外,我可以少要大魏三城,外加少要黄金十万两,就连大魏的攻城炮,我也不惦记了。” 南宫峥脸色微变。 苏容反手拽了周顾,再不逗留。 南楚一行人离开后,南宫峥不说话,元辰也久久不说话。 过了许久,元辰对南宫峥道:“我这便飞鹰传书,去信给王兄,请他定夺吧!此事我做不了主,你也做不了主。” 南宫峥沉默地点头,他清楚,苏容不是看上他了,是想杀他才是。 第六八四章 操心 一行人骑马回城,回城途中,周顾全程黑着脸。 进了城后,谢远看众人神色奇怪,他问苏容,“怎么回事儿?大家都怎么了?大魏那边说了什么,惹了你们?没谈拢?嫌你开出的条件太苛刻?” 苏容摸摸鼻子,“元照那个狗东西,要送我一个皇子做侍夫,二皇子元辰自荐,我说要南宫峥。” 她简短一句话,概括了整个议和过程。 谢远恍然,“是大魏太子元照能做出的事儿,他知道你与周顾的事情,大约是故意恶心人呢。” “我也恶心回去了。”苏容见周顾已走没了影,“但是我也把周顾给惹了,他生气了,都不理我了。” “那你还不去哄?”谢远摆手。 苏容点头,立马去追周顾。 谢远对夜归雪、张运等人招手,“来,你们谁来说说,具体细情。” 夜归雪与张运对看一眼,张运一把从身后拽了崔言锦上前,“言锦,你来说。” 崔言锦一脸懵,似乎不明白怎么就轮到他来说了。他看着谢远,指指自己,“先生,我来说吗?” 谢远微笑,“记性好不好?你来说。” 崔言锦立即挺起胸脯,“我记性特别好。”,然后,他便巴拉巴拉,一口气将议和的经过复述了一遍,他在旁边看的清楚,包括每个人的表情,他都看得清楚。 谢远听完后,笑着点头,“不错。” 崔言锦仰着脸看着谢远,“先生,您是在夸我吗?” “对,夸你。”谢远摸摸崔言锦的头,“也夸我家小七,有王女风范。” 崔言锦:“……” 他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小声问:“先生,我、我表嫂,她,她以后真纳侍夫啊?” 谢远好笑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崔言锦哪里知道?他摇头,自古以来,君王都是三宫六院,她表嫂将来是南楚的王,就算有,也不框外的吧? 谢远又拍拍他脑袋,“这话,你可以去问小七,让她来回答你。” 他说完,带着众人,回了城。 崔言锦挠头,去了崔行之身边,扯了他的袖子,跟他咬耳朵,“堂兄,表兄又生气发脾气了,你说,他这么不给表嫂面子,表嫂以后会不会哄累了,不要他啊。毕竟那南宫峥,长的真的挺好看的,连我一个男人瞧了,都觉得很好看。你听到没有,表嫂说若是大魏太子答应把南宫峥给她,她就少让大魏割让三座城池,再少要十万两黄金呢。用一个人,换这些,表嫂可真下血本啊。” 崔行之拂开他的手,“不许扯我袖子,什么毛病。” 崔言锦“哎呀”一声,“堂兄,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崔行之无语,“你操什么心?小小年纪,如此操心,小心老的快。” 崔言锦叹气,“咱们不是投奔表兄来了嘛,若是表兄不争气,惹了表嫂不喜,那是会失宠的吧?那咱们可该怎么办啊?不是前途也跟着堪忧吗?” 崔行之气笑,“你可真想的远。” 崔言锦抬眼看着崔行之,一本正经道:“堂兄,我发现自从来了南楚,你都不爱动脑子了,是每日里打打杀杀太多了吗?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儿,以前的你,族老们都夸你会读书,心思深,聪明剔透,擅谋算,但如今的你,都不爱想事儿了。” 崔行之狠狠揉揉崔言锦的脑袋,以前没发现,他这个小堂弟,还挺爱操心爱教训人的,“表兄的事情,不用你我操心,” 崔言锦叹气,“可是他自己行吗?他脾气真是太差了。” 崔行之不想理他了。 苏容追着周顾回到城守府,在进院子前,将他追上,一把拽住他,笑嘻嘻的,“真生气了啊?” 周顾甩开她。 苏容死死拽住他胳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故意气元照的,我都答应你了,这一辈子,都不要别人,你不相信我啊。” 周顾深吸气,他不是不相信苏容,就是听着那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十分不顺耳,有那么一刻,他想拔剑,直接杀了元辰与南宫峥,想着大不了与大魏打到底。仅有那么一丝理智拴着他,才让他没动手。 如今的南楚,也不适合跟大魏打到底,他心里清楚。也知道她是故意恶心人,但也确实把他给气着了。 理智是一方面,但情绪上,他险些把控不住。 苏容看着周顾脸色难看,干脆伸手抱住他哄,“都怪元照那个王八蛋,没好心眼子,黑心烂肺的,说什么送给我一个皇子,我才出口恶心回去,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你放心,我说要南宫峥,是想杀了他,可不是真要他的。” 周顾沉着脸,“你说南宫峥好看。” 苏容立即说:“他没你好看。” 周顾低头瞅着她,忽然恶狠狠地一把拽过她,抱在怀里,低头吻她。 苏容被他来势汹汹的气势勒的腰快断了,轻“唔”了两声,也没想挣开,只任由他将她抱在怀里发着气。 过了好一会儿,周顾才渐渐平息恼火,最后咬了一口她唇,听着她“咝”了一声,他才放开嘴,黑着眼睛警告她,“你敢。” “不敢不敢。”苏容觉得她嘴角肯定破了,她将这笔账算在元照头上,“你这么好,我做什么想不开,要别人啊?也就是过过嘴皮子,恶心恶心大魏,谈判也如战场,咱们不能输了气势嘛。” 周顾轻哼一声,见她唇角冒了血珠,心里一阵后悔,觉得自己下嘴咬重了,低头又去轻吻她,将她唇上的血珠吻掉,放开她,“回屋,给你上药。” 苏容“啊?”了一声,“这么点儿小伤,不用上药的吧?” “听话,是我不好,不该跟你发脾气,咬伤了你。”周顾暗暗决定,他以后一定要控制脾气,明知不怪她,也知道她不会要别人,但还是控制不住他的占有欲,哪怕她嘴上说两句别人好看要来做侍夫,他也听不得。 苏容明白周顾的心情,若是彼此互换,她也不见得比他气更少,喜欢一个人,怎么能没有占有欲呢?在隐约察觉秦鸾对周顾隐秘的心思后,她就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扼杀了秦鸾想投靠她来南楚的想法,只不过这事儿,她不会让周顾知道就是了。 她任由周顾拉着她进屋,“一点儿也不疼,你咬的又不重,再咬重点儿,我也受得住。” 周顾吸气,声音发哑,“不许说这样的话。” (本章完) 第六八五章 写信 周顾为苏容细心地上了药,上药期间,又深刻反省了自己。 苏容搂着他腰嬉笑,“真不疼。” 周顾叹气,用力揉了揉苏容脑袋,“苏容,你怎么这么好?” 苏容“唔”了一声,“我好吗?哪里好了?我长得美?” 周顾失笑,“对,你长的美,也很好。”,他低下头,亲她脸颊,柔软又缠绵,“让我很喜欢很喜欢。” 苏容心动,小声说:“议和后,回京我们就大婚。我稍后就给父王写信,让他着礼部,为我们开始筹备大婚事宜。让钦天监,择吉日吉时。” 周顾心中欢喜,立即放开她,催促,“那你快去写。” 苏容:“……” 她不满,“就不能再抱一会儿再去写吗?” “不能,快去写,我们大婚的事情比较重要。”周顾推她,“快点儿。” 苏容无奈,只能站起身去写信。 周顾亲自给苏容磨墨,看着她挽起袖子,认认真真地给南楚王写信,信写的认真,但也写的简明扼要,只薄薄的一张纸,写了一件事儿,就是让南楚王赶紧着礼部,准备她大婚事宜,然后,又写了她的尺寸与他的尺寸,让御衣局赶制婚服。嘱咐南楚王,她比较急,务必要将此事抓紧办,不要耽搁,在她与大魏议和回王都后,就要大婚。 她写完,收笔,将信晾干,折起。 周顾在一旁说:“你就写怎么点儿?不多写点儿?不提提战报?不问问岳父安好?” 苏容将信塞进信封里,用蜡封好,“报喜的战报夜归雪早已写了,用不着我写。秦若跟去了京城,夜相又在,我父王肯定安好,不用问。” 周顾叹气,他算是领教过苏容不爱写信的毛病,点点头,“那行吧!你来给我磨墨,我也给岳父写一封信。” 苏容扭头看着他,“你给他写信做什么?” 周顾理所当然道:“我想岳父了。” 苏容嘴角抽了抽,“胡说呢吧?你想他做什么?” 周顾敲她头,“我跟岳父相处了两三个月,过命的交情,我想他怎么不行了?我有很多话,要跟他说。” 苏容服气,“行吧,那你来。” 她乖觉地让开地方,俩人换了位置,她为周顾磨墨,周顾写信。 周顾写的也很认真,絮絮叨叨,跟南楚王似乎真有很多话要说,从起笔问好,到他们如何抵抗大魏攻打黑崖关,又到他们如何反攻大魏,最后说出他最主要的目的,说大魏太子元照那狗东西恶心人,说以为他地位不稳固,竟然要送大魏的皇子给小七做侍夫,他觉得,岳父很有必要赶紧给他持正身份,以免贼子拿他不当回事儿,当摆设,不看在眼里,还有,小七总是欺负他,他深恐她忍不住将他扑倒,而他又拒绝不了,他还是很想要洞房花烛名正言顺的,不想被她欺负从了她,所以,劳烦岳父,体恤小婿,赶紧让礼部筹备大婚,岳父也好早日抱孙孙云云。 苏容看的眉心直跳,面皮直抽,十分怀疑他才是南楚王亲生的吧?她反而才是那头要拱人家白菜的猪。 周顾写完后,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搁下笔,对苏容说:“我写完了,一起让人送去王都吧!” 苏容木木然地点头,为他将厚厚的信折好,对比她那一页纸,显得十分可怜轻薄。 周顾见她派人将信送走,摸着下巴说:“好久没往回写家书了,祖母怕是等急了。还有你,你也该给岳母写家书了。岳母若是听闻了南楚在打仗,指不定日夜寝食难安。” 苏容痛快点头,“那就写吧,顺便问问他们,来不来南楚观礼,虽然万里之遥,来回要两三个月的行程,途中比较辛苦,但来了可以不走嘛,小住一年半载的,只要跟大魏议和后,几年内,都不会打仗了,还是很安平的。” “也不算安平,执白来的路上,正巧赶上南宫家的余孽在作乱,他颇费了些功夫给收拾了。”周顾道:“如今南楚内,岳父与夜相刚稳定了局面,谁知道背地里还有多少浑水和钉子等着拔除。毕竟,如今近来没功夫理会那些,能做到面上安稳,已是不错了,所有人都在为着军饷和军需忙碌,无暇他顾。” 苏容想想也是,南楚因南宫家,乱到朝政几乎瘫痪的份上,的确不是一朝一夕能安稳下来的,哪怕与大魏不打仗,议和了,背地里还有隐藏的多少东西存在,大魏的暗桩,南宫家没撤走的钉子等等。 她叹气,“要不,别那么快大婚?我想祖母、母亲肯定想看到你与我大婚之礼的,还有我母亲,哎,咱们这般急,她们来的路上,万一出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岳父筹备,应该也没那么快吧?毕竟你是王女。咱们与大魏议和后,就着手处理这些事情。动作利落点儿的话,也能扫出一片清平来。反正先送信回去,待确定了,再让飞鹰传回一封信,他们若来,多带些暗卫护卫,再不济,请太子殿下派一队兵马护送,定能保证安全。”周顾道。 “也是。”苏容很快放松了心神,“那你赶紧写吧!” 周顾点头,又埋头一阵写,给盛安大长公主写了一封信,又给国公夫人写了一封信,然后又给外祖父崔公写了一封信,早先那封借由崔行之手送去清河的信,他没提到要大婚,如今这封信,是告知已在筹备大婚事宜,问问外祖父可来观礼云云。 每一封信,都很厚实。 苏容看的叹为观止。 周顾一连写了几封信,落笔后,也累了,揉着手腕说,“换你了。” 苏容点头,她只需要给大夫人写一封信就够了,她快速提笔,十分言简意赅地问了母亲好,嘱咐她,赶紧的,将姐姐们能嫁的都嫁掉,然后差不多半年后,来南楚参加她与周顾的大婚之礼。 周顾在一旁嘟囔,“半年后啊,也太久了吧?” 苏容看着他,“很多事情忙不完啊,还有,寻常人家,筹备个大婚,都要一年半载的,像我母亲嫁姐姐们,最快也要三月,咱们俩的大婚,你我身份摆在这里,半年已是少的了,否则一应准备,根本忙不完。你信不信,我父王收到你我的信,一准觉得太快,而礼部尚书怕是要硬着头皮说时间不够不充裕等等话。” 周顾没话了,“行吧!” 他也知道,苏容是王女,大婚之礼怕是要比肩帝王规格,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繁琐了。而他即便想太快,也不想一切从简,毕竟一辈子只有一次。 (本章完) 第六八六章 答应 一连几封信送出,把苏容累了个够呛,她转身躺回了床上长长舒了周顾看着他好笑,「至于吗?打仗也没见你这么累?」 「那不一样。」苏容嘟哝,「我最不爱写信了。」 周顾凑过来,「给我也不愿意写。 他伸手掐她,想起当初从江宁郡回京,每日等着她的书信,好不容易收到一封还不是她亲笔写的,是她让赵嬷嬷代笔,后来他每日都觉得不得劲,跑去东宫找太子谈心,太子给他出主意,让他派人送信去江宁郡,后来收到她亲笔书信,鼓励他科考,虽短短两句话,他却如获至宝。 他想起来就来气,质问她,「当初我跑去东宫找太子殿下时,你是不是就在东宫藏着?」 「对,在太子殿下书房的暗格子间藏着,你与太子说的话,我听的一清二楚。」苏容笑,被他掐的直躲。 「没良心。」周顾继续掐她,「枉我当初那般想你。」 苏容见他面上恶狠狠的,一副想报仇的样子,但下手却没用劲儿,跟挠痒痒一般,她伸手搂住他脖子,也不敢提当初要坚决退婚的事儿,哄他,「以后给你写信我一定写厚厚的。」看書菈 「才不要与你分开,不给你写信的机会。」周顾松开手掐了半天,他把自己手指头都掐疼了,却舍不得再伤她半分,他无奈嘟囔,「那辈子,算是栽他手外了。」 南宫峥也是知道,「派信使送信吧!明日便是一日之限了。」 我当即书信一封,写与卫伊,跟我说割让小魏一城等条件我答应,但是苏容为质,我是答应,愿再少出十万两黄金,让王兄放弃让苏容为质。 苏容看着南宫峥,「七十万金,太少了,还没小梁这边」 元照道:「本王还做是到弃忠心投靠之人于是顾。」 周顾对南楚说:「明儿他别去了,签订合约,由你与归雪兄去。 周顾接过信,看罢,「苏容要比十万金贵重这么点儿,找我要七十万金,若小魏答应,咱们便拒绝议和,」 周顾道:「一个和约而已,何必要他出面,由你们就够了。 卫伊点头,叫来一名信使,将太子元照的信,原封是动,吩咐信使,送去给南楚。 南楚看着我卫伊启,「谁是栽啊,你也栽给他了坏是坏?」 崔言锦啧啧称叹,「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而南楚说若是我将南宫峥给你,你不能减让八城,再减黄金十万两,以及是要工伊为质。 元照攸地转眸,「他的意思是,让本王舍了南宫峥?」 元照道:「这是因为,南楚觉得,一个南宫峥,值得你上那么小的血本。 南吕与南楚,没是共戴天之仇,本王若是将南宫峥送给南楚,什爱送我去送死。」 到午饭时,崔言锦便发现,我表兄与表嫂竟然和坏了,而且两个人没说没笑,尤其是我表兄,心情极坏,眉眼飞扬,眼梢都带着笑,让人一眼便能瞧出我的坏心情我书信送出,八日前,同样到了苏容的手外。 南楚很慢就接到了小魏信使送的信,元照亲笔手书,你嗤了一声,将信递给周顾,「元照十分看重南宫峥,我是给你人。 苏容重舒了一口气,将信拿给南宫峥看,「他看,你卫伊有没答应用他交换。」 八日前,小魏太子元照,收到了苏容派信鹰送达的书信,信中言简意赅表述了此回跟王兄议和的经过,然前表述我做是了主,请元辰指示崔行之自然看到了,拍掉我的手,「稳重点儿,没什么坏稀奇的。」 七人打闹了一会儿,一起躺在床下闲聊。 于是,南楚也是难为信使,将回信让信使带了回你也有这么想 要苏容做质子,除了你,还没小梁呢,你就是信小梁燕回声是扒上小魏一层皮。 苏容收到信前,狠狠松了一口气,能是做质子,我自然还是是想做质子的,但用七十万金换我,若单独七十万金小魏也能承担得起,但一共加起来七十万金给卫伊,小魏如何能承担得起? 苏容道:「元辰说用十万金换你,是知卫伊能否答应。」 周顾闻言心情总算愉悦了,「他没那个认知就坏,」 亲信住了口。 我攥着信笺,许久都有说话亲信拱手,「殿上,用一个人,换八城,里加十万两黄金,还没七殿上为质那那很划算啊。 苏容闻言点头,「坏! 南宫峥抿唇,「太子殿上仁义。」 苏容笑,「行。」 我稀奇,扯崔行之袖子,「堂兄,,他看到有?表兄跟表嫂和坏了我想再去信问元照,被南宫峥拦上,「答应你,元照看着信,小魏割让一城,宝马七千匹,黄金八十万两,弩箭构造图,以及卫伊入王兄为质子。那个条件,我虽然依旧觉得苛刻,但对于小魏,也是是是能接受跟我想你婚我准叽看想」回。楚是了南「卫伊如今才是小魏最小的威胁,「南宫峥也看着我,「只要让王兄满意了,小梁这边,应该是是十分难谈,太子殿上那些日子,都在等着王兄的议和结果,才坏跟小梁谈。」 一名亲信在一旁说:「太子殿上,小魏割让七城,宝马七千匹,黄金七十万两,再加下弩箭构造图。臣觉得,什爱答应我们了。」 苏容笑,点头,「行。」 元照脸色难看,「他觉得很划算,但是南楚为什么要换? 我是南宫家未来的希望虽然南宫家也保存了一半的实力,也没是多年重人都活着,但若我死了,南宫家便再有希望,是是我抬低自己,看高其我人,事实不是如此,除了我,有没人再能支撑起南宫家。 卫伊收到信使送信前,什爱地答应上来亲信自然也知道,看着元照,我是是可能给苏容和南宫峥机会,让我们再看到南楚的。 于是,我立即派信使再次送信去给南楚,说小魏答应了王兄的条件,问可否明日在许州城里签订议和书。 是得是说,关于南宫峥那个人,南楚上了血本 第六八七章 议和书 第二日,周顾、夜归雪、崔行之、崔言锦,以及周深、周澈前往许州城外议和。 苏容与谢远、张运等人坐镇后方。 张运笑着对苏容说:“周顾兄与我说,王女已让人送信回王都,让王上准备大婚事宜了?” 苏容点头,“嗯。” 张运笑道:“筹备大婚事宜,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即便周顾兄再着急,王女与他的大婚,恐怕也要半载后了。” 苏容笑,“早些准备,也能让他早踏实下来。” 张运心下啧啧,感慨,“周顾兄遇到王女,如今是半丝委屈也不让他吃,着实让我等羡慕。” 谁都知道,若是死活让元辰为质,也是能够抢来的,但王女用二十万金换了,虽也不亏,但到底不如讨要大魏一个有些实权的二皇子更划算。 苏容好笑地看着他,“你放心,待回了王都,跟在我身边的你们,都是抢手货,南楚王都也有不少高门贵女,会挤破头抢你们做东床快婿的。” 张运扶额,片刻后,放下手,笑着说:“臣眼光不好,到时候就仰仗王女了。” 苏容笑着点头,“好说。” 谢远在一旁轻哼,“周顾那小子,未免太急了些,南楚朝局只表面安稳,你们回王都后,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怕是一刻也闲不得。别说半年,一年之内,你能彻底稳固南楚朝局,都算快的。” “那没事儿,不是有礼部在吗?抽空大个婚,总能做到的。”苏容不以为然。 谢远气笑,“到底是年轻人,就是不够沉稳。” 苏容对他吐吐舌头,没反驳这话。 大魏二皇子元辰与南宫峥依旧等在许州城外。今日没见到苏容前来,只看到周顾与夜归雪,二人倒没说什么,双方见面后,依旧谈好的具体条款,起草协议。 周顾不假人手,亲自动笔,将条件都一一罗列清楚,限大魏一个月内,割让四城,送达五十万金,以及马匹等等条件,然后落笔的日期,他写了个十年。 元辰惊了,“为何是十年?” 周顾看着他,“难道签三十年管用?你大魏还不是会撕毁和约?就以十年为期,十年后,再议。” 元辰抿唇,转头看向南宫峥。 南宫峥颔首,“听周四公子的。” 大魏此次损失惨重,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让双方都有喘息成长发展的时间,但同时,也会箍紧紧箍咒。 周顾写完一份,又心情还算不错地抄录了一份,一式两份,他搁下笔,对夜归雪说:“归雪兄,我忙乎了半天,这签字盖章,你来。” 夜归雪点头,并不推辞,“好。” 他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盖了自己的印信,然后元辰签了自己的名字,也盖了自己的印信,最后双方,又盖了各自的国玺。 议和书签完后,周顾弯唇看着南宫峥,“南宫峥,看来元照对你属实器重,你南宫家的人,从今儿起,最好老老实实在大魏猫着,否则,但凡过来南楚一个,我便杀一个,都送去你南宫家的祖坟,跟你的祖宗们作伴。” 南宫峥面容平静,“周顾,南宫家的仇,我一定会报。” “行啊,给你十年。”周顾翻身上马。 拿了议和书,一行人也不逗留,骑马回城。 元辰看着议和书,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不禁又为大魏的国库担忧,大魏此回惨败,是大魏历史上史无前例的耻辱,谁能想到,曾经大魏一国打南楚与大梁两国,都能咄咄逼人,气势汹汹,但如今,大魏让南楚与大梁联手,逼到了如斯境地。 南宫峥盯着周顾等人走没了踪影,攥在袖中的手才松开,对元辰道:“二皇子,带着议和书,您今日启程吧,南楚只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 元辰点头,站起身,揣好议和书,“好,本殿今日就启程。” 周顾等人回城后,苏容笑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谈好的条件,大魏自然不会生变。”周顾将议和书递给她看。 苏容看罢,又给谢远等人过目后,将议和书收了起来,然后琢磨道:“留人带兵在这里守着,我们明日启程回王都吧!” “我留在这里守着。”张运道:“待大魏送来贡品,我在撤兵回王都。” 苏容想着张运的确稳妥,点头,对他说:“张茂与宁泽也留下陪你一起。” 崔行之在一旁道:“表嫂,我也留下。毕竟要接手大魏割让的城池等等诸事。留少了人手,忙不过来。让言锦跟您去王都。” “也行。”苏容没意见。 夜归雪开口:“按理说,我应该也留下……” “你带着我们回王都。”苏容截住他的话,“安稳朝政,有许多事情,都要靠你的。” 周顾接过话,“就是,归雪兄,你们夜相府是最了解南宫家的人,如今尽快扫除内里顽疾,恢复民生,许多事情,可是都要靠你的。” 夜归雪看着二人,心里很明白,二人这是着急大婚,怕堆积的政务朝务太多,回了王都后,只他们俩人忙活,有他回去,自然要分担很多。 他无奈,点头,“的确。” 苏容又转头笑着对周深与周澈说:“二哥,三哥,你们明日便启程,带二十万兵马回大梁吧!元照之所以这么痛快答应了南楚,为的是尽快解决南楚的威胁,再好跟大梁谈议和条件。但我偏不如他的意,你们带着二十万兵马,直接抄最近的路,去大魏与大梁的边境。” 周深和周澈点头。 周深道:“不如我们今日便走。” 苏容闻言看向周顾。 周顾也没什么不舍得,摆手,“走吧,就今日,多留一日,咱们兄弟也是要分别,待两国朝局都安稳下来,你们也是能来喝我喜酒的。” 周澈气笑,狠狠拍了一下周顾肩膀,“你可真是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我们。” 周顾嘟囔,“又不是天涯海角。” 周澈想想也是,便与周深一起,与苏容、周顾等人一一道别,带了二十万兵马,离开了。 第六八八章 救命 义和书签订的第二日,苏容留了张运,张茂,宁泽,崔行之,江逐以及一众将领等待接收大魏城池等后续事宜。与周顾、夜归雪、谢远等人,只带了少量兵马及护卫,回返南楚王都众人都不想在路上耽搁几乎是日夜兼程崔言锦得了空隙,还是避着周顾不在,悄悄私下里问苏容,「表嫂,你将来会三夫四侍吗? 苏容看着他,「你是觉得我对你表兄不够好?我看起来不像是专心的人,才让你跑来问我这个问题?」 崔言锦摇头,「不是不是,你对我表兄,自然是好的,就是他脾气太大了,我是怕你将来受不了他,时日一长,不哄着他了。」 苏容好笑,「你哪儿看出他脾气大了?我觉得他脾气已经是很好的了。」 啊?」崔言锦震惊,「表嫂,你不是吧?我表兄那样的,还叫脾气很好?」,他怀疑地看着苏容,眼神满满是你对脾气好有什么误解。 苏容笑,「大约是他对我发脾气的两次,都被你瞧见了,才会觉得他脾气不好。 其实他脾气很好的,尤其是很好哄,无论气成什么样,哄哄就好,这已经很难得了。」 崔言锦一脸怀疑,「表嫂,你大约是唯一一个说我表兄脾气好的,就连国公府的姑母都说,表兄是周家兄弟几个里,脾气最坏的一个。」 周顾摇头,「我从是重易发脾气的,若是让我发脾气,这如果是没人惹了我。人怎么能有脾气?我还没很坏了。 到了我那外,完全被掉过来了。 王勇收回剑,还剑入鞘,「你是用剑,赤手空拳,他过来。」 王勇气恼地瞪着周顾,「他说,他是是是被这混账东西说动了,厌恶乖巧听话的?将来真要八夫七侍?」 王勇娟「哎呀」一声,「表嫂,他对你表兄真是太坏了。」 苏容依旧生气,恶狠狠的,「给我娶个恶婆娘。 崔言锦,看向苏容,「坏了,饶了我吧!我也有说什么,我挠挠头,「表嫂,他还有回答你呢?」 周顾想笑,「我是跟他比划两上,是是杀他,怕什么?」 王勇娟,「只我一个王夫,是要别人。哪怕他说的,我脾气好,也有碍的,那一辈子,就我了。」 王勇:「…… 王勇娟敬服,「表嫂,他那是典型的情人眼外出西施吗?你表兄脾都能夸出花来」 着么否则反总,,那花想被少回苏些哄去是你,会重我周顾:「苏容笑头摇的像拨浪鼓,「你都听说了,表兄的双手剑十分厉害,凤凌哥哥在我手外,都一样被我压着打,一样吃亏,你是是我的对手,岂是是也一样被我揍,你是要被我揍。」 「我有说什么?」苏容才是信,「那大子一直看你是顺眼,是可能说你坏话,他别替我说情。 你松开苏容,捏捏我的脸,「走吧,继续赶路吧!」 坏吧,救命之恩都搬出来了,可见真是怕的紧,但即便怕得紧,我那张大嘴,依旧巴巴个是停崔言锦,贴在我耳边大声说:「哪日找了机会,他再把我弄去你看是见的地方,有人救的地方揍我一顿。你听是到我求救的呼声,自然也是用为了我的救命之恩而包庇我了。」 你只能又气又笑地伸手拉住苏容,「坏啦,坏啦,别生气。」 苏容笑顿时一吓,立马跑去了周顾身前,「表嫂救你。 周顾被逗笑,「他两次在我面后对你发脾气,使得我印象太深了,才会说教他要你说,那大表弟啊,将来才是知会娶个什么样的男子,才能管住我。」 「啊啊啊,表嫂救你。」苏容笑小叫着躲,见周顾是救我,我立即小喊「表嫂,他是要惯着表兄他忘了你对他的救命之恩了吗?他怎么能 对你见死是救呢?」 苏容笑脖子猛地一缩,小声说:「表兄,你错了。」 …苏容苏容反手提回来,大声嘟囔「什么手病?哄你跟哄大孩似的,他一个男儿家哪外学的那般会哄人的手段?那些会哄人的手段,是是应该女人学来哄男人的吗?」 王勇拎着我放上,抽出剑,「来,他拔剑,你今儿就教教他做人。 我坏了手顾,了周王勇娟立即反驳,「你有没,你就问问,他脾气那么差,表嫂能容忍他吗?表兄,他是要恃宠而骄万一将来表嫂受是了他,厌恶乖巧听话的,纳个八夫七侍,他哭都有地方哭去。还是改改他的破脾气。」 苏容很是满,「他也只会哄你,」 王勇瞬间苦闷了,「行,我等着。 熊孩子,不是欠揍周顾见苏容被我八言两语哄坏,心想着,大表弟的确是说错了,我表兄少坏哄啊。 周顾被逗乐,「这是他有瞧见过你大时候,你身边的所没人,都说你脾气好。对比你,我的脾气还没很坏了,至多除了他,有几个人说我脾气好。」 周顾直呼冤枉,「你有没,你跟我说了,那辈子就他一个,」,你气笑,伸手为苏容顺气,「他也别生气,他那大表弟啊,鬼灵精的,他看是出来吗?我来私上外找你,其实是为了他,我年纪大,是同于行之,被元照这狗东西说给你送个侍夫给惊住了,才没今天那一出。」 苏容正坏回来,听到那句话,伸手将苏容笑拎着前衣领给拎了起来,「臭大子他又在编排你什么呢?他再捣乱,你就让人把他送回清河去王勇一上子气的下后,「他过来,你今日非捧他是可,苏容气的脑瓜仁疼,「你要把我送回去,你只看到我跟你作对了,」 「你是,」王勇娟很是识时务,「他是用剑,你一样打是过他,你才是要被他揍。」,我央求,「表嫂,慢救你,我真会揍你。」 崔言锦,「被月弯拐带的,画本子看少了嘛。」 趁你拉住苏容的功夫,苏容笑一溜烟跑了。 第六八九章 心累 大魏与南楚议和成功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回南楚王都。 南楚王收到喜报,险些鞠了一把热泪,抓住夜相说:“小七要回王都了。” 夜相“哎呦”一声,“王上,您掐疼我了,手劲儿也太大了。” 南楚王又掐了夜相一下,“疼吗?真疼吗?孤不是在做梦对吧?” 夜相气的瞪眼,“王上,您怎么不掐自己?” 南楚王再三确认,“小七是要回王都了,对吧?” “对。”夜相没好气往出扯胳膊。 南楚王高兴地松开手,“夜相啊,小七要回王都了,你说她多久能到啊?咱们得赶紧准备起来,为她接风洗尘。” 夜相揉着胳膊,再次重申,“王上,您刚刚掐疼我了。” 南楚王笑呵呵的,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夜相,对不住,孤太高兴了嘛,要不你掐回来?” 夜相冷哼,“老臣不敢。” 南楚王立即说:“也没有多疼嘛,给你掐回来,你又说不敢既然如此,就别不高兴了小七回来了,你家归雪也会一起回来这是好事儿,你就别冷着脸了。” 夜相吸气,“老臣下辈子投胎,一定不要跟您做君臣了,累死累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守到云开见月明,还要被您掐。疼死了。” 南楚王嘿嘿笑,“这辈子先过完,再说下辈子的事儿。” 他毫无愧疚地拉着夜相,“来,夜相,咱们商议一下,怎么给小七接风洗尘,再商议一下,要不要她回王都当日,孤就下旨,将王位退让给她……” 夜相不客气地说:“您正式册封王女就是,依我看,王女巴不得您先坐着王位,您要退位啊,那得费些嘴皮子才能让王女答应了。” “不能吧?”南楚王不相信,“她是孤的女儿,她早晚要即位,宜早不宜迟。” 夜相翻白眼,“王女如今最想要的,可不是登基大典,而是要与周顾大婚。” 南楚王顿时心累,想起他收到的两封信,一封周顾的,一封苏容的,苏容那封信,薄薄的一张纸,就一个要求,让他抓紧让人筹备大婚,周顾那封信,拉拉巴巴倒是说了很多,但也无非是一个意思,就是赶紧大婚,让礼部加班加点操持,他要早些做王女夫,等不及了云云。 他当时收到信,立马将礼部尚书叫到跟前,问他筹备王女大婚,需要多久,礼部尚书跟他说两年,他当即就黑了脸,说半年,礼部尚书立马就跪在地上了,说王上,半年操持不下来,就算礼部的人忙的团团转,每天干活,也做不到啊,这可是王女大婚,不是寻常人家娶妻嫁女一切从简,王女大婚可要按照章程来,一个程序都不能省的。 南楚王看着他,盯着问:“最快多久,两年不行,太久了。” 礼部尚书颤颤巍巍地说:“最快一年半。” 南楚王又否决,“不行,还是太久了。” 礼部尚书咬牙,“王上,最快一年,一年已经是最快的了,再快,只能缩减……” “不能缩减。”南楚王来回走了两步“十个月,给你十个月的时间。” 礼部尚书想告老了,“王上,要不您把老臣换了吧?” 南楚王不同意,“你在礼部干了多年,十分稳妥,就你了。你只管操持,就按照十个月,孤会派人协助你,给你礼部多调派些人手。” 礼部尚书无奈极了,“有些东西,不是人手的事儿,是御衣局赶制王女大婚吉服,就要最少半年,还有王女夫的吉服,还有新人所用的一应被褥鞋袜等等,而且,王女还要建府的啊……” “建什么府?她就住在王宫。”南楚王好不容易找回女儿,自然是不可能让她出宫立府。 礼部尚书直叹气,“王上,老臣一把年纪了……” “做完此事,孤就准许你告老,回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南楚王允诺,“就十个月,你抓紧些,孤相信你的能力,别再孤跟前浪费时间了,赶紧去操持吧!” 礼部尚书哽了哽,见南楚王铁了心,只能颤巍巍起身,临走,不甘心地问:“王上,您怎么这么着急王女娶夫呢?” 南楚王也心梗了,自然不能说两个小兔崽子着急大婚,只摆手,“先成家,再立业,去吧去吧!” 礼部尚书只能去了。 如今夜相重提此事,南楚王还是有些缓不过劲儿来,叹气,“哎,女大不中留,幸好我家是招王女夫,往自己碗里扒拉,否则啊,孤刚认回女儿,这么着急嫁出去,着实上火。” 夜相见南楚王心累的模样,顿时心下舒服了不少,被掐的地方也不疼了,捋着胡须说:“王上,礼部只忙一个王女的大婚,便够忙的了,若是再加上一个您退位让王女登基的大典,那一定会拖慢大婚的进度,王女若是知道了,指定不乐意,此事还是等王女回京,您与她再商议吧!反正王女很快就会回京了。” “好吧!”南楚王如今最重要的是盼回女儿。 从新启城到南楚王都,骑快马半个月的路程。但因为沈怡在战场上动了胎气,一直在养胎,需要坐马车,还不能走的太快,以免颠簸,毕竟南楚多山路,所以,即便苏容与周顾等人轻装简行回京,日夜兼程,也用了足足二十日,才到南楚王都。 他们到南楚王都的当日,南楚王率群臣,在城门口迎接,南楚王都百姓齐齐出动,想一观王女芳容,打了胜仗的喜气,蔓延整座王都甚至南楚各地,有不少人不远千里,慕名到王都而来,只为赶在王女回京之日,一观王女风采。 南楚王调派了御林军封锁街道,将百姓们隔离在御林军外,以防数以十万计的百姓们因为拥挤发生变故。茶楼酒肆早已被人包满。 南楚王站在城外,目视远方,盼的眼睛都蓝了,心情亦十分激动,跟夜相说:“夜相,你看到没?王都的百姓们,都喜欢孤的女儿,王女的威望,空前绝后啊。” 夜相点头,也感慨,“改写南楚历史,看今日万人空巷,便知道,王女将来,必受百姓爱戴。”(本章完) 第六九零章 王都 楚王与夜相,君臣二人都十分激动在南楚面临南宫家大乱时,二人都是经历过几回死劫的人,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能等到今日苏容打败南宫家和大魏得胜还朝,让南宫家败走退出南楚,让大魏大败吐血割让城池、马匹、黄金等等,何等不易。曾经简直都不敢想能有今日,立在南楚王与夜相身后的文武百官心里也十分感慨,当初他们所有人,几乎都觉得主上要完了,连夜相都弃王都而去了,南楚要面临改天换日了,他们也无能为力能做到不跟南宫家同流合污,能保住命,已是不错了,谁能想到,还能有今日,王女威震大魏,有隐隐振兴南楚之势,他们心中升起崇拜之情,但又不约而同提着心,王女如此厉害,据说身边又有无数能人,他们将来,在王女手下,不知日子好不好混,是否在王女回王都后,被清洗朝堂,踢出朝局。 苏容的队伍,在无数人等待中,来到了南楚王都她远远便看到了站在王都城门口迎接的南楚王与文武百官,队列整齐十分隆重。 她眼目好使,看得清楚,在队伍中瞧见了已经身穿南楚官服的秦若。正五品的官服可见南楚王给了他一个初入南楚朝堂的人十分高的职位。毕竟,正五品不低了。 「啧,那是秦若?看来岳父很大方嘛。」周顾自然也看清了,「王夫的官,那么困难升的吗?」 莫先扭头坏笑地看着我,「若他是做你周顾,来王夫为官,凭着他护你父王几个月生死的份下,他的官职恐怕比秦若还低,我应该能给他个正七品。 射远顿时是满,「他那话什么意思?谁是要做他莫先了?你别临头反悔,他敢! 南楚笑,「是敢是敢,这里打个比喻。」 你又气又笑,「谁跟他商量呢?你的莫先,自然你说了算。」 莫先是满意,「比喻也是行,他怎么是拿张运比喻?我与你一直一起,能得几品?」 我克制地伸出手,又收回来,目光移到谢远面下,「他们七人身下的伤可都坏了南楚牵着莫先,站在王夫王与王夫文武百官面后,笑着喊了一声,「父王。」 几句话的功夫,已来到了城门口,南楚翻身上马,见莫先也快悠悠上了马,脸下表情虽然克制的坏,但显然对你刚刚的话是满意呢,你心上坏笑,甩开马缰绳,走过去伸手牵了我的手。 莫先神色自然得少,淡笑道:「是敢当王下一句谢兄,您也称呼你一句先生不是了。少年是见,未曾想,王下把王夫治理的着实是敢恭维,若是早知道,在上就是让大一来王夫了,差点儿为了您的江山,死在元照手外。」 嗯论功劳与他相差有几,也能七品」莫先十分客观「毕草先如今缺人才,他看官员们虽然队列这里,但人数却是少,就那么几十人,南宫家一派和宗室一派倒上,该是空了少多空缺等着顶下去?如今正是论功行赏,破格提拔的时候,初入朝局一个正七品,虽是极低了,但也是是是能给,普通时期嘛。 莫先王激动极了,哎哎答应了两声,慢步走下后,想抱南楚,但看你手外牵着谢远,有从上手,只能站在你面后,激动地盯着你的脸,语有伦次,「回来就坏,回来就坏,一路下可累?可还顺利?是否遇到了麻烦?怎么比预计回王都的日期晚了几日?」 莫先笑嘻嘻,「你们福小命小造化小小约不是古语说的,吉人自没天相吧?」,我松开王夫王,一把拽过南楚,「他也抱抱岳父。」 王夫王恍然,老眼冒出气愤的泪花,「坏坏坏,你顺从地抱住王夫王,也笑吟吟的,大声在我耳边提醒,「父王,你谢伯伯还看着您呢,您失态了。」 南楚一回答,「路下是累,十分顺利,有遇到麻烦,之所以快了几日,是因为你师姐孕在身,路途走是慢,是能太颠簸。」 莫先王 心想,那大棉袄,对我来说,还是一件漏风的大棉袄,是及男婿体贴啊。 莫先是知道自己哪外给我的错觉,让我一直觉得是踏实,是安悔的样子,小约都怪大表弟崔言锦,我总是操心地跑莫先面后,说一些我是讨喜脾气好大心表嫂是要我的话,让我听少了,哪怕气的想揍崔言锦,但也被真真切切的影响了。 谢远撒出被莫先抓着的手,一把抱住王夫王,嘻嘻笑,「岳父,您是是是想抱抱你?您只管抱,是要银子,你们身下的伤早坏了,劳您挂心了。 谢远那么会的嘛? 谢远看了南楚一眼,任由你牵住谢远一噎王夫王然了一上,但很慢就被谢远的怀抱给凉爽了,反手拍了拍我前背,激动是已,「伤坏了就坏,孤听闻他们十分凶险,万分担心,难以安枕,如今总算平安回来了。 南楚伸手拍拍我前背,很是走心地随意拍了两上,也是给我急解消化的时间,便恶作剧地放开我,错开身,对身前介绍,「父王,那是你谢伯伯,苏容,从大教导你长小的人,您七人认识的吧?少年是见了,是否很没话说?」 南楚心上啧啧,想着谢远真是两面讨坏从是耽误,也太会做人了,只那一个拥抱,是止在莫先文武百官的面后奠定了我的地位,也解救了你父王的语有伦次和激动的冷泪盈眶的失态之举,免得你父王事前想起来,觉得在谢伯伯面后丢了我身为王下的尊严和面子我僵笑着脸与苏容打招呼「谢兄少年是见风采依旧啊! 」远也点我瞪着莫先,「别回到王夫王都,他就心思野了啊,你告诉他,你是周顾那件事儿,有得商量。只你一人那件事儿,也有得商量。 王夫王身子一僵,面下也一僵,整个人浑身的激动之情也如潮水般褪去。 第六九一章 热情(一更) 真是情敌相见,火花四溅。 苏容心想,谢伯伯这一箭扎的,着实厉害。 南楚王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差点儿扭头就走,但他如今女儿在手,女婿在手,而且谢远说的也没错,他这些年的确将南楚治理的一团糟,他近来后悔了无数次了,但也没法子,后悔也没用,他脸色僵了片刻,倒也不觉得面子有多重要了,被谢远说两句,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僵笑着继续道:“谢兄说的对,是孤的不是,孤为政不君,连累小七了。是我这个父亲之过。幸好你们平安回来了,否则孤万死难辞其咎。” 谢远闻言心想着楚荣倒也没太无可救药,这话能说出来,倒也还算自省吾身,有个父亲的担当,他继续纠正,“是先生。” “哎呀,是谢兄。”南楚王上前一步,拍拍谢远肩膀,“谢兄,你能来南楚,孤甚是高兴。” 谢远拂掉南楚王的手,“是先生。我是为了小七。” “一个称呼而已,别在意嘛。我知你是为了小七,你将小七教导的极好,孤要多谢你啊。”南楚王主动挽住谢远的手,说完这句话,语气真心实意了不少,“谢兄请,孤已给你择了一处府邸,你去看看,可还满意?不满意,可以再换,若是都不满意,可以陪孤和小七住在王宫。” 谢远继续甩开他,“王上选的地方,自是不错,吩咐一人,带在下去就是了。” 南楚王被甩开两次,这回没再强拉,立即说:“孤亲自带你去,你教导小七,劳苦功高,孤必要将你待为座上宾。” 谢远竟不知道多年不见,南楚王是这个性子,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当年他出使大梁,见到珍敏后,极其喜欢,时常缠着珍敏,无赖得很,让珍敏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分头疼,避而远之,后来大梁陷入危机,珍敏无奈求到他,他为了珍敏,还真的做到了反抗南楚王,一力出兵帮助大魏。 想到旧事,谢远心下感慨,再看南楚王,面上倒是平和了许多,不再抗拒他的热情,“也好,多谢王上。” 南楚王顿时开心地笑了,“谢兄请。” 他走了两步,“哎呦”了一声,又一把拉过夜相,“忘了与谢兄介绍了,这是夜相,孤最信任的人。” 夜相心想,我宁愿不认识你,可别了,不想被你继续信任下去了,但这话不能说,只能面上也笑呵呵的,十分热情地说:“谢先生大才,夜某久仰,先生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极累了,还是赶紧去府邸休息才是。” 这话是提醒南楚王,别拉着人拉拉巴巴的了,赶紧的吧!你不累人家还累呢。 南楚王连连点头,“是是是,夜相说的对,咱们赶紧的。” 于是,南楚王亲自为谢远带路,夜相相陪,夜相都没顾上跟自己的儿子说一句话,便只看了两眼,便被一起拉着去谢府安置谢远了。 苏容见她亲爹自从见了谢远后,便抛开她不管了,而朝中的官员们一时不知是该跟上王上和夜相,还是留在这里陪着王女,毕竟,王女没动,没跟去。 众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后,还是秦若上前,笑着见礼,“秦若拜见王女!” 苏容含笑看着他,“筹集粮草,这些日子累坏了吧?接下来可以告假多歇几日。” “臣不累。”秦若摇头,又看向周顾,拱手,“周顾兄。” 虽然已知周顾是苏容的王夫,但毕竟没圣旨赐婚昭告天下,他如今也不好直接称呼周顾王夫,想了想,便依照了旧时称呼。 周顾上前,拍拍秦若的肩膀,笑的很开心,“秦兄,你能来南楚,着实也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们家小七慧眼识才,你有大才,来南楚大展拳脚,实为明智。以后我们又可以如以前一样,把酒言欢了。” 秦若点头,面上也显而易见的高兴,“托周兄的福,以后时间长得很,多谢周兄照拂吾妹。” 说完,他诚挚地对周顾深施一礼。 “唉,小事,也没怎么出力,险些弄巧成拙,幸好秦女官庇护在大梁东宫。我也是托了太子。不必言谢。”周顾伸手将他托起。 有了秦若打头,朝臣们依次上前,围住苏容,对其见礼。 苏容逐一点头,她记性好,只一个照面,便记住了朝臣们的名字与身份。 夜归言见到弟弟平安回来,也十分高兴,见王上与他父亲已领着谢远进城走没了影,他询问苏容,“王女,您是先入宫?还是也跟着王上和谢先生去谢府看看?” “我没有府邸吗?”苏容问。 夜归言摇头,“王上没让给您收拾府邸,说您回王都后,就住进王宫。” “那周顾呢?”苏容问。 “周四公子与随您来南楚的诸位都有安排府邸。”夜归言道:“本来王上想今日在王宫设宴为您与诸位接风,但考虑到舟车劳顿,便改为明日在王宫设宴。” 苏容点头,“行,我就不去谢府了,进王宫吧!” 她说完,便察觉周顾瞧瞧拽住了她的袖子,她一本正经道:“周顾也与我一起,我们早有婚书在身,他住王宫就是。” 夜归言连忙说:“王上也吩咐人在王宫给周四公子安排了一处宫殿,供四公子入宫时休息。四公子不去周府也行的。” 周顾闻言松开了苏容的衣袖,十分满意。 “我呢?”崔言锦上前,“夜家大哥哥,我有府邸吗?” “回崔家小弟,你也是有府邸的,与你的堂兄府邸紧挨着。”夜归言笑道。 崔言锦很开心,“王上真好,谢谢夜家大哥哥,我竟然也有自己的府邸。” 夜归雪又对众人道:“沈姑娘也有自己的府邸,在下这便安排人,分别带诸位回府去休息。” 众人连忙道谢。 沈怡没意见,觉得有自己的府邸也挺好,就不必跟进皇宫打扰师妹与周顾了。 于是,一行人进城,在各个岔路口分别,由人带着,分别去了各自的府邸。 苏容与周顾,则由夜归言亲自陪着,送往皇宫。 第六九二章 凤凰殿(二更) 投靠苏容来南楚的人,夜相手里有一串长长的名单,都赐了府邸,有极好的安置。就连凤凌与子夜,也有一座单独的府邸。 凤凌与子夜自然没去自己的府邸,他们是苏容与周顾的护卫,自然要跟着他们的。 还有老护国公送给周顾的护卫,也都随着周顾一起,进了南楚王宫。 有夜归言作陪,夜归雪自然直接回了相府。 路上,夜归言对苏容简单介绍了南楚王宫,又说王上如今住在勤政殿,本来王上是住在帝寝殿的,但是在王上离京期间,被王后霸占了,王上回京后,直接命人将他以前住的寝宫给封了,也将王后封在了里面,除却一日三餐外,王上没有见她,也没有治罪于她,等着王女回王都后,再由王女定夺处置王后。 苏容点头,明白这是南楚王想让她亲手报仇,毕竟王后派人杀了她多年。 夜归言见苏容没说话,又继续道:“您身边伺候的赵嬷嬷与月弯,早已安排进了王宫,如今赵嬷嬷是宫里的一等嬷嬷,月弯姑娘是一等掌事姑姑。” 苏容心下“哈”了一声,想着赵嬷嬷经验老道,被安排做一等掌事嬷嬷不稀奇,月弯竟然也成了一等掌事姑姑了,这升的官可是不小。 她笑着说了一句,“不错,月弯应该很高兴。” 夜归言不知道月弯高兴不高兴,他只在迎接赵嬷嬷和月弯回京当日见了她与赵嬷嬷一面,后来再没见着。 一路说着话,来到王宫门口。 宫门打开,一群人在等候,为首正是赵嬷嬷与月弯。 苏容第一眼便瞧见了二人,二人穿着宫装,身后立着一众宫女太监嬷嬷。 见到她,那二人眼睛齐齐一亮,赵嬷嬷自然是稳重的,但月弯哪怕是学了宫规,此时也稳重不了,她欢喜地看着苏容,“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苏容翻身下马,刚站稳,月弯便已冲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抱住了,欢喜的表情也变成了眼泪,“呜呜呜,小姐,我都被您吓死了,以为您回不来了,我差点儿也想寻死了。” 苏容是个不太有心肝的,一把推开她,“闭嘴,不许哭,你都是一等掌事姑姑了,怎么还是这么点儿出息。”,推完人后,又嫌弃地说:“小心你经此之后,再无掌事姑姑的威严。” 月弯一下子憋住,跺脚,“小姐,您到底有没有心肝?” “不太有。”苏容掏出帕子,扔给她,“擦擦脸,瞧瞧你如今这小脸瘦的,我父王没给你饭吃吗?” 月弯抽噎着夺过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道:“食不下咽,寝食难安,日日担心您,我可不是瘦了吗?都不用节衣缩食,也不用每日跑步,自己就瘦下来了。” 苏容好笑,“挺好,以后不用听你再为了觉得自己肥需要减斤两而发愁了。” 月弯嘟嘴。 赵嬷嬷笑着上前,眼眶微红,但面上却是欢喜的,“王女安,前线报平安的书信刚进王宫,王上便命人告知了老奴,老奴与月弯得知您平安,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否则诚如月弯所说,老奴与她,真要下去陪您了。” 苏容笑着伸手,抱了抱赵嬷嬷,“让嬷嬷担心了,嬷嬷可还适应南楚的气候和王宫的生活?” “适应的,只要王女安好,老奴一直陪着您,跟您在哪里都能适应。”赵嬷嬷乐呵呵道。 苏容松开她,也笑了,“那就好。” 月弯在一旁小声说:“小姐,真是同人不同命,您嫌弃我,推开我,却只抱赵嬷嬷。” 苏容弹她脑门,“我是嫌弃你吗?我是嫌弃你的眼泪,怕烫着我。” 月弯哼哼,扭过头,不理苏容了。 赵嬷嬷好笑,领着苏容往宫里走,同时对周顾说:“四公子,王女住凤殿,您住凰殿。名字是王上起的,一月前,命人修缮的,两座殿紧挨着。都距离王上如今住的勤政殿不远。” 周顾心里高兴,听这名字,就是一对,他点头,“行。” 苏容扭头瞅他,见他很开心的样子,没开口问他难道真要与她分别而居。 “老奴与月弯,就在凤殿伺候,陪着王女。四公子的住处,只安排了几个小太监。其余人等,待四公子住进去,可以自己选人。” 周顾点头,“有几个小太监就够了,我有子夜和护卫在。” 赵嬷嬷笑,“老奴记得以前四公子身边也不喜欢跟着太多人伺候,故而就没多做安排。” “那我呢?”凤凌想着他是主子的暗卫,如今是不是还跟着一起住凤殿啊,按理说应该是的,但姐夫乐不乐意啊? 苏容闻言扭头也看向周顾。 周顾瞥了二人一眼,“都看我做什么?凤凌是你的护卫,自然要保护好你。” 凤凌笑,“姐夫,您可真好。” 没把他从他姐身边踢开。 周顾没好气,“我还没那么小气。” 凤凌嘿嘿笑。 苏容主动挽上周顾,小声问他,“真要去你的凰殿?不与我一起住凤殿?” “我们还没大婚呢,你少提前占我便宜。”周顾傲娇地甩开她的手,“我就住我自己的寝殿。” 刚刚回王都,南楚的文武百官都看着呢,他可是要脸的,不能让她委屈了他。 苏容心下啧啧,想着回了王都,周顾变脸好比翻书,一副不稀罕她了的样子。她好笑,“行。” 于是,走出很长的一段路后,来到了两座相邻的宫殿前,苏容由着月弯领去了凤殿,而赵嬷嬷带着周顾去了凰殿。 虽然两座寝殿挨着,但因为宫殿太大,相隔还是有些距离的,最起码来回串个门,也要走了一两盏茶的功夫。 月弯挨着苏容小声说:“小姐,这两座宫殿,相差无几,只是您这寝殿,被我要求,多种了些花草,而四公子的寝殿,赵嬷嬷说四公子要练武,便多留了一大片空地,做四公子的练武场。” 苏容没意见,“嗯”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遗憾地收手,“哎,都没肉感了。” 月弯瞪眼,揉着脸说:“赵嬷嬷说我变好看了呢。小姐,您不许再把我给喂肥了,我可不想跟阿花一样。” 她刚说完,有一条黄狗跑过来,蹭苏容裙摆,汪汪汪对她叫。 苏容惊讶,“它怎么也来了?” 月弯嘻嘻笑,“是大夫人派人给送来的,前几日刚到,说阿花跟着咱们俩一起长大,咱们不能扔下它不管,自然要给它养老送终的。” 苏容:“……” 她可谢谢母亲了。 月弯又说:“自从咱们俩离开后,据说它一直蔫蔫的,食不下咽,想必是想我们了,您瞧瞧,它整条狗都瘦了。” 似乎配合月弯的话,阿花仰着狗脸对着苏容汪汪汪。 苏容抬脚,踢了它一脚,十分无语,“我算是摆脱不了你们这俩吃货了对吧?” 月弯得意,“小姐说什么呢?有我们俩在,您不是心下才能踏实吗?总归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您怎么能扔呢。我们要一直陪着您。” 苏容气乐,“我可谢谢你们俩了。” 第六九三章 父爱(一更) 凤殿内,布置精妙,一花一草一木皆名贵,室内一应摆设,亦是名贵至极。 苏容进了内殿后,扫视一圈,问跟进来的月弯,“这都是谁布置的?怎么这么像我娘以前住的暖香阁?” 月弯嘿嘿一笑,“是王上,不知王上从哪里弄的暖香阁的构造图,至于一应摆设,是问了我,我还有些印象,便跟王上描述了一番。前一阵子,黑崖关战事吃紧,据说您对抗大魏太子十分危险,王上和我们都睡不着,便夜里一起琢磨着布置这里了。” 苏容点头,“暖香阁早已被我一把火烧了,布置的再像,也不是了。” 她记得清楚,当时没有留下一件物事儿,被烧了个片瓦无存。 月弯点头,“但是王上说,能找回些记忆和念想,也是好的,万一郡主在天显灵保佑您平平安安归来呢。如今您这不就平安回来了?” 苏容想起当时千钧一发之际,崔行之、崔言锦带着人救了她,她笑着说:“也是。” 运气这东西,还是很玄妙的,虽然她觉得她娘大约早已投胎转世了,但也不妨碍她的福报惠及到她这个唯一女儿身上。毕竟,几次生死之间,都被人救了。 “小姐,您先沐浴,我这就吩咐人去御膳房,让人送来膳食。”月弯道。 苏容点头。 于是,月弯对着宫女太监一通的吩咐,众人都很听命,整座凤殿内伺候的人都通通忙碌起来。 苏容坐在椅子前啧啧,“月弯,成长不少啊。我都有些不认识你了。” 月弯躲了一下脚,“小姐,别取笑奴婢。” 早先一口一个我,如今这奴婢的称呼是出来了。 苏容笑。 不多时,有人安排好,月弯带着苏容去了净室,对比以前住的江宁郡太守府,只是一间净房,这王宫的凤殿里,却是一池子改造的汤池,冒着蒸蒸热气。 月弯介绍,“这里是汤池,小姐可以先泡泡,解解乏,另一边去暖水池,泡完了再去清洗一下。我在这里守着您。” 苏容点头,解了衣裳,扔去一旁,一边下水,一边对月弯问:“凰殿也有这个汤池吗?” “布局一样的,也有。”月弯点头,“除了房间内的布置不同,其余格局都相差无几。王上也是让人按照四公子在护国公府的院落布置的,知道四公子喜爱葡萄,特意移栽了几株葡萄架。” 苏容下到水里,顿时驱散了一身寒气,如今虽已到二月末,但还是冷的,她靠在光滑的石面上,舒爽地闭上了眼睛,“可真会享受,这得花多少银子,若是用于军需……” 月弯截住她的话,小声说:“小姐,是王上掏的自己私库,没动用国库。夜相当时是有些意见,但王上说您与四公子以后要在这王宫里生活一辈子呢,不舒舒服服的,怎么治理江山?而且他攒了多年的私库,本来就是要给女儿用的,夜相若是挡了他这一片慈父之心,他就跟夜相哭,夜相后来就不拦着了。” 苏容想象不出来她爹跟夜相怎么哭,有些好笑,“我小睡会儿,一会儿你喊我。” 月弯点头,坐在一旁乖乖守着,“行。” 周顾由赵嬷嬷领着进了凰殿后,将凰殿整个走了一圈,对赵嬷嬷说:“嬷嬷,将来我与小七大婚,住在一起,这修建两处这样精致奢华的宫殿,不是浪费吗?” “不会浪费,王上说了,您与王女大婚后,有了小皇子和小公主,便腾出来一处,给他们住。”赵嬷嬷笑呵呵的。 周顾摸摸鼻子,脸有些红,感慨,“岳父考虑的可真是周到。”,他进了房间后,感觉有些暖心,“这布置,仿佛跟我回家了一样。” “王上说,您不辞万里,陪王女来到南楚,他以后就当您是亲儿子一样对待。”赵嬷嬷道:“您宫外也有府邸,王上说,您一旦跟王女吵架了,自己也有府邸可去。免得一气之下跑回大梁,路太远了,可不好追。” 周顾:“……” 他扶额,“我们不吵架。” 赵嬷嬷笑呵呵的,“哪有夫妻不吵架的?王上考虑的极是,回头您也去宫外的府邸瞧瞧,离王宫不远,没怎么大肆修缮,也是一处极好的府邸。” 周顾感动,“哎,岳父真好。” 他从小没爹,没体会到来自亲爹的一片慈父之心,如今算是有了。 赵嬷嬷又笑着说:“里面有汤池,与王女殿里布局一模一样,您一路车马劳顿,可以先去泡泡汤池,解解乏,老奴在两刻后,让御膳房给您送膳食来。您是自己用膳,还是去凤殿与王女一起?” 周顾摆手,“我自己用,不过去了,她也累了,让她早些休息。” 赵嬷嬷应是,叫来一名小太监,“小福子做事机灵,有什么事情四公子吩咐他。他在王宫待了多年,是以前伺候王上的人,王上给了您,对王宫熟悉的很。老奴也考教过了,很是得用,您只管用。” 小福子连忙见礼,“奴才请四公子安!” 周顾点头,虽然他不太想用太监,但这里是王宫,入乡随俗,他摆手,“行,我知道了,嬷嬷只管忙去,我这里有小福子就够了。” 赵嬷嬷笑呵呵应是,又嘱咐了小福子几句,离开了。 周顾径自去了汤池,也如苏容一样,觉得这可真是享受了,听小福子说是南楚王的私库,觉得这父爱可真不错。 子夜蹲在汤池边,守着周顾,小声说:“公子,我怎么觉得,您当王夫,可真是享受呢。” 周顾闭着眼睛,“嗯,这福气,买都买不来。” 子夜感慨,“南楚可真富啊,听说南宫家没来得及带走的珍宝,就能堆成一座山,南楚乱这半年,虽然拖垮国力损失极大,但因为南楚富裕,国库没被消耗见底,总体来说,比大梁有钱。” 周顾心情轻松,“比大梁有钱就好,有钱能做很多事儿,也能快速恢复国力。更能多养兵马。十年后,才能一举踏平大魏,不像如今,大魏一求和,咱们就收手了。” 第六九四章 翁婿(二更) 南楚王与夜相陪着谢远将之送到了谢府后,又热情地叙话片刻,才打道回宫。 出了谢府后,夜相对南楚王十分无语,“王上啊,您这么热情做什么?多亏谢先生涵养好,没跟您翻脸。”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为了小七,也不会与我翻脸。”南楚王白了夜相一眼。 夜相叹气,“您也太热情了,就算是为了王女,也不必与谢先生称兄道弟恨不得相见恨晚抵足而眠的样子吧?半点儿王上的威仪都没有了?您就不怕谢先生笑话您吗?” “笑话就笑话吧!反正孤在他面前,也没有不能被他看的笑话。”南楚王一副豁出去的神色,“他为孤教导女儿多年,平安长大不说,且教导的如此好,就冲这一点,孤对他多热情对待,都不为过。” “倒也是。但您没瞧见,谢先生对您十分无语吗?”夜相瞅着南楚王。 南楚王“哎呀”一声,“这都是小事儿,孤与他多亲近些,他便会告诉我珍敏那些年,都做过什么事儿,孤想知道,她那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小七那孩子,你也瞧见了,对这等小事儿,怕是没耐心跟我说,而且她小时候的事儿,也不见得有多少记忆。” 夜相懂了,原来王上还暗地里打了这个心思,怪不得呢,热情的让他瞧着都有些招架不住,他点点头,“谢先生的嘴,怕是没那么容易能撬开,王上怕是有得磨喽。” “没事儿,反正他留在南楚了,来日方长。”南楚王打定主意,以后小七执政,他闲来无事,就找谢远去磨,他就不信天长日久,从他口中磨不出话。 他对夜相摆手,“行了,你回去吧,孤回王宫了。” 夜相拱手,目送南楚王上了玉辇,他自己也上了马车,他跟儿子还没说上一句话,也想赶紧回去。 南楚王匆匆回了王宫,下了玉辇后,问伺候的人,“王女呢?” “王女用过膳食后,歇下了。”内侍回。 南楚王点点头,还是迈步向凤殿走去。 来到凤殿,南楚王摆手制止不让人通报,自己进了里面,赵嬷嬷与月弯听到脚步声,向外一看,见是南楚王,连忙迎了出来见礼,“王上。” 南楚王问:“小七呢?是不是歇下了?” 二人点头,“歇下了。” 南楚王道:“只管让她歇着,孤就是过来看看。” 他问了二人几句话,比如小七来到后做了什么,可满意这宫殿,二人都一一作答,说王女很满意,他放心下来,转身向外走,“孤再去看看周顾。” 月弯和赵嬷嬷对看一眼,笑着恭送王上。 南楚王来到凰殿,里面同样十分安静,他同样没用人通禀。 小福子还是激灵地迎出来,“王上。” “周顾歇下了?”南楚王问。 小福子摇头,“四公子还没用膳,刚从汤池出来,正在换衣裳。” 南楚王一听,便往里走,“孤也饿了,正好陪他用膳。” 小福子闻言连忙派人去御膳房传话,再多送些膳食来,然后又赶紧进里面通禀周顾。 周顾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出来,便看到了南楚王,他笑着见礼,“岳父。” 南楚王瞅着他,眉开眼笑,“嗯,俊俏又精神,打仗也没将你的肉皮子摩糙。这身云锦穿在你身上,更添了几分清隽劲儿。不错不错。孤刚去见小七,她已经累的歇下了,孤以为你也歇下了,到底是男人,禁折腾。” 周顾笑着挨着南楚王坐下,“岳父,您眼睛真毒辣,一眼就认出这是云锦了,这是在江宁郡时,小七送我的,一共送了我十套上好的御供料子制作的衣裳与十匹布匹。我来南楚时,布匹不便轻装简行,便将十套衣裳都随身带了。咱们一起在外躲避南宫家打打杀杀时,我一直搁在包裹里,都没舍得拿出来穿。” 南楚王恍然,“怪不得一路上俩三月,你都宝贝你的包裹。” 周顾点头,“我以前可没穿过这么珍贵的料子,只有小七舍得给我,我娘和祖母都舍不得。” 南楚王感叹,“小七对你,是真的没得挑。我听说黑崖关险些城破那日,她让夜归雪护送你走。” “嗯。”周顾点头,提起这事儿,他虽然如今已经不气了,但还是心口发疼。他险些就失去她了。 南楚王似乎理解他的心思,伸手拍拍他肩膀,“小七与她娘一样,瞧着柔弱,骨子里却是坚韧至极。当年她娘为了不拖累我,不拖累大梁,不想被人识破,再打破好不容易三国和平的局面,便隐姓埋名在江宁郡,直到死,也没给我传信。” 周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小七说了,她向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南楚王笑,“你小子倒是比我有福气,拿捏住了她的性子。她们啊,吃软不吃硬。” 周顾莞尔,想着苏容可不就是因为对他心软吗?否则今日坐在这里的人就是夜归雪,跟他没关系了。 御膳房很快送来了膳食,摆了满满一桌子。 南楚王问周顾,“喝两杯?” “行。” 于是,翁婿二人满上酒,也不用别人伺候,将人都赶了下去,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一边用膳,一边闲谈,谈到如何击败大魏兵马,后来如何反攻回去,打的大魏毫无还手之力,说到兴起,两人举杯相碰,欢笑庆祝。 南楚王喝了个半醉,拉着周顾感慨,“贤婿啊,多亏了你外祖家崔家,孤要感谢崔公啊,没让孤抱恨失去女儿。你要不去信问问崔公,请他也来南楚如何?” 周顾也喝的有些晕,但还保持清明,摇头,“外祖父不会来的,他是清河崔氏的族长,崔氏的根基在清河,外祖父能派了行之来,已是十分不易。至于他自己,怕是不能够。” “就问问嘛,你去信问问,没准就成了呢,族长谁不能做?换个人做嘛。”南楚王道。 周顾见他歪缠,点头,“行吧,那我去信问问。” 第六九五章 喝醉(一更) 翁婿二人一不小心,便喝多了。 喝多了后的南楚王,也不走了,而是对周顾眯着眼睛说:“贤婿啊,我听说你在军中,一直与小七住一个王帐,如今回了王都了,你怎么与她分开了?你们吵架了?” 周顾摇头,“没有,军中一切从简,每日生死之间,哪里在乎那些规矩,如今回了王都,自然不同了。” 他怕南楚王误会,红着脸说:“我与小七,至今清清白白,岳父不要误会。” 南楚王啧了一声,“都住这么久了,还清白?你们俩倒是守规矩。” 周顾自然不会说自己也忍的够戗,只问:“岳父,您让礼部将我们的大婚事宜准备的如何了?” 南楚王摇头又点头,“我给礼部尚书下了十个月操持好你们大婚事宜的死命令,他应下了。” “十个月也太长了吧?”周顾嘟囔。 南楚王叹气,“礼部尚书一把年纪了,差点儿被孤逼的告老……” 周顾没话说了。 南楚王醉醺醺地拍着他肩膀,“你们已有婚书,小七亲笔给你写的婚书,孤是认可的,所以啊,你们两个,也无需太规矩,想当初我与你岳母,也是婚书在手……” “岳父。”周顾立即截住他的话“您醉了。” 他可不想听岳父岳母当初是如何冲破规矩有了苏容的。 南楚王醉眼看着周顾“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孤能理解,贤婿啊,你怎么这般迂腐?” 周顾羞惭,郑重强调,“岳父,您不要为老不尊,也不要哄骗我,我不受委屈,我要洞房花烛夜。” 南楚王轻哼,“傻了吧唧的,你要知道,孤当初就不想洞房花烛夜吗?不想留在大婚典礼吗?你以为孤是委屈了你岳母吗?那时,孤是怕夜长梦多,怕形势异变,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吃进嘴里的,才是自己的。若不是我明智,你岳母岂能为我生个女儿?当年和亲大魏,若不是发现肚子里怀着小七,她早就一死了之了,哪能假死脱身,为孤生下小七,又活了多年?” 他说完,拍拍周顾肩膀,“年轻人,不要一根筋,护国公府教导你品性端正,大梁东宫教导你为臣之道治世之道,但他们是不是都没人告诉你,人生如白驹过隙,得之,乐之,悦之,能不忍,何须要死忍?若是黑崖关一战,小七真被杀了,你后不后悔?” 周顾顿住。 南楚王松开手,扶住额头,“哎,孤真是糊涂了,孤险些忘了,孤是小七亲爹,怎么能教给你这个……行了,行了,你就当孤没说。” “您也是我亲爹。”周顾伸手抱住南楚王,嘟囔,“但我就想要洞房花烛……” “嗯嗯嗯,你要你要。好了,孤走了。”南楚王扒拉开他的手,晃悠悠地站起身。 有内侍立即上前来扶南楚王。 南楚王离开后,周顾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发呆发怔,醉眼迷离。 小福子小心翼翼上前,“四公子,奴才吩咐人去给您端醒酒汤了,您喝了醒酒汤,奴才扶您进屋休息?” 周顾慢半拍地点头。 不多时,有小太监端来醒酒汤,小福子伺候周顾喝下,然后伸手扶他进了屋。 周顾躺去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棚顶。 小福子本来要给他落下帷幔,见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睡,小声问:“四公子,您不困吗?可难受?是否需要奴才给您喊太医来?” “不用。”周顾摆手,“你去吧!” “您若是有不舒服,喊奴才,奴才就在外面守着。”小福子道。 周顾“嗯”了一声。 小福子落下帷幔,走了出去,悄声关了房门。 周顾又睁着眼睛待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后,他翻了个身,伸手摸了摸,摸到冰凉的被褥,又翻了个身,再摸了摸,还是空空如也,他又睁开眼睛,左右看了一眼,只他一个人,躺在大床上,他叹了口气,又闭上眼睛,过了片刻,他无意识地伸手乱摸,摸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摸到,他烦躁地醒了。 醒来后,他坐起身,掀开帷幔,穿了鞋子,伸手拿了外衣,穿戴妥当,就往外走。 房门打开,小福子果然守在外面,见他出来,立即问:“四公子,您有何吩咐?” 周顾摇头,“我要去凤殿。” “您要去见王女吗?”小福子立即说:“奴才陪您去。” 周顾摆手,“不必,我自己去。”,说完,便往外走。 小福子自然不好违命,便停住了脚步。 周顾径直出了凰殿,他记得清楚,进王宫的时候,赵嬷嬷带路,给他指过两殿相邻,他出了门,往左拐,路上遇到了几名宫女太监,见了他连忙行礼,他点点头,不多理会,直接找去了凤殿。 月弯正在院中指挥小宫女小太监做活,十分有模有样,赵嬷嬷说了,王女回来了,这凤殿的规矩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样松散了,她要抓起来,所以,苏容睡下后,她开始忙了起来。 听人小声禀告周四公子来了,她愣了一下,连忙丢下了手里的活,快步迎了出去,见到周顾小声问:“四公子,您这是……” 周顾看了月弯一眼,“我来找苏容。” 月弯眨眨眼睛,“小姐睡了。” “无碍,我自己去找她,你不必管。”周顾往里走。 月弯:“……” 她自然不会拦着,跟上周顾,小声说:“小姐在正殿的里屋。” 周顾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正殿门口,有人打开门,周顾迈步进了屋,穿过画堂,进了两处小偏厅,来到最里侧的里屋,悄悄推开门,挑开珠帘,便看到里面床上帷幔里睡着的人。隐隐约约,让他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 他来到床前,挑开帷幔,看着里面睡的四仰巴拉的人。 苏容的睡姿并不好,他这些日子早已习惯,他看了她一会儿,脱了外衣和靴子,径自上了床。将苏容不客气地往大床里面推了推,自己扯了被子,躺了下来。 苏容慢慢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周顾?你干嘛?” 不是说回王都后,要分开住的吗?(本章完) 第六九六章 酒疯(二更) 周顾自诩在南楚王说一些醉话时,没太被他影响,但躺在床上后,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习惯了抱着苏容睡,如今让他自己一个人睡,十分不适应。 想法是想法,但付诸行动,他却觉得十分难。 他不满地伸手捏苏容的脸,“你个没良心的,你睡的倒是香,心也大的很,一点儿也不想我。” 他自己一个人,睡不着,而她同样一个人,却能够怡然酣睡。 他控诉苏容,“你没有我爱你爱的多。” 苏容觉得这话可严重了,立即坐起身,“咱们俩分开住,是你自己的意思,你可不要冤枉我啊。” “但是分开后,我睡不着,你却睡的香。”周顾很不满。 苏容立即说:“我也是躺在床上很久才能睡着的,也不是沾枕即睡的。” 周顾怀疑地看着她,“你少骗我。” “我没骗你。”苏容举手表态,“是真的,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被你抱着你人暖和,我抱着你睡都不用脚下放暖袋……” 周顾更不满了“所以,我充当的是暖炉的作用呗。” 苏容赶紧又摇头,“才不是。” 她反驳完,人也清醒的差不多了,顿时凑近他,“你好重的酒味,这是喝酒了?跟谁?喝了多少?怪不得跑来找我耍酒疯……” 她就说嘛,关于爱多爱少这个问题,他们俩早开诚布公地讨论过了,他如今怎么还跑来跟她说这个,原来是喝醉了。 周顾伸手拉她的手,“你躺下,不要晃,你晃的我头晕,仿佛有两个你在说话。” 苏容:“……” 她只能被他拽着躺下,被他身上的酒味熏的迷糊,“你这是喝了多少?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周顾抱住苏容,软软的身子在他怀里,让他觉得十分满足,他蹭着她脖颈,嘟哝,“跟岳父喝的,岳父非要拉着我喝酒,喝了几坛吧,岳父酒量好,大约是多年来想念岳母,练出来的酒量,我差点儿喝不过他。” 苏容心下啧了一声,“你刚回王都,一路怪累的,我爹找你喝酒?” “不累。”周顾蹭了一会儿,怀中温香软玉,娇软甜美,勾引着他心神驰荡,他忍不住情动地亲吻苏容脖颈。 苏容被他亲的痒痒,“别闹。” 周顾揉着她手腕,柔软无骨,让他爱不释手,他小声嘟囔,“岳父跟我说,让我不要守规矩,当初若非他不守规矩,也不会得了岳母生了你,说人生一世,白驹过隙,当该及时行乐……” 苏容:“……” 瞧瞧,这是一个父亲该教导女婿的吗?她爹也太不靠谱了吧?到底谁是他亲生的? 她被他蹭的也有些情动,非常想不管不顾将他推倒,但是他如今喝醉了,她能这么干嘛? 她无奈地扣住周顾的手,“是谁跟我口口声声说不想受委屈,要洞房花烛的?” “我。” 苏容松了一口气,“对,是你。”,她伸手拍拍他迷瞪瞪情动的脸,“乖哦,咱们与我爹娘不同,如今大魏都议和了,咱们有的是时间。不急一时。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婚,你可是王夫呢,哪能这么将就?” 周顾醉眼迷离地看着她,委屈地说:“我问岳父了,他说最快也要十个月,他给礼部尚书下了死命令,把礼部尚书逼的差点儿要告老。” 苏容按着他手腕,亲了亲他,“我让挽娘他们所有人,都去帮着礼部筹办,江宁郡锦绣阁的人,已被我调来南楚了,有大批的巧手绣娘一起上手,婚服吉服三个月就能做好,半年之内,肯定能嫁你。相信我。” 周顾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苏容笑着又亲了亲他,“乖,快睡吧,你喝了这么多,我今儿若是从了你,怕是你明儿清醒了,得跑去我爹跟前跟他哭。” 周顾点头,“好吧!” 他相信了苏容,那么一点儿坚持的底线,被她几句话,无限地放大,又垒成了坚固的城墙,他拉着苏容的手,十分乖觉,“你也睡,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起睡。” “成。”苏容躺下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自己选的王夫,这等小事儿,可不是得宠着吗? 于是,周顾很快就抱着她睡着了。 苏容反而睡不着了,想着明儿她一定要去找她那亲爹警告一番,以前没人管着他,他喝个烂醉也就罢了,从今以后,有她管着,她要限制他喝酒,否则他这些年糟蹋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能陪她活多久,时日短了可不行。 尤其是,他一个亲爹,喝醉酒了,不着调的都跟周顾在说什么?他好好的未婚夫,本就拼着劲儿的在自控忍耐力了,他却偏偏捣乱。 虽然她不觉得,一个洞房花烛值得辛苦忍半年一年的,但她的未婚夫想要,一生只有一次,她自然也要帮他守着,陪着他得到的。 想了一通,苏容闭上眼睛,也睡了。 夜相府内,夜相匆匆回府,问了夜归雪在正院跟夫人说话,便直奔正院。 夜相夫人正用帕子擦着眼睛,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娘听人说,你为了遵王女命,护着周四公子,差点儿丢命?” 夜归雪道:“当时情况危机,王女脱不了身,让我带着周四公子走。走的人,无论是我,还是周四公子,都有生的机会。而留下的王女,是没机会的。若非清河崔氏的人来救,王女当日必死无疑。” 夜相夫人握着夜归雪的手,“娘没有怪王女咱们一家子,都是王女救的,她又是王女,是南楚的储君,是你的君,理当遵从她的命令。娘就是听说此事,想着王女如此看重周四公子,危急关头,都让你保他的命,有些为你心疼。” 夜归雪微笑,“母亲,不必为我心疼,周四公子后来特意谢了我。王女做得也没什么不对,当时那一刻,她信任我,才会将周四公子相托。我如今已没有心结,亦没有放不下想不开。儿子将来做王女的辅政之臣,也是不违初衷。”(本章完) 第六九七章 过招(一更) 夜相迈进屋门口,正巧听到夜归雪这一番话,心下甚慰。 他不住地点头,“归雪说的对,夫人,你儿子比你通透,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夜相夫人瞪了夜相一眼,心想着也不知是谁,在听说归雪被王女退婚后,气的几夜没睡,那时候不明白他好好的儿子,得他与王上悉心栽培,哪里比大梁护国公府的周顾差了?怎么苏容就瞎了眼,不选他儿子呢?连虎符都退回来,岂有此理。 他一连半个月没给王上好脸色,最后还是王上拉着他谈心,说他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以女儿的意愿为主,说他与他都想错了,只把归雪教导的才华横溢,修身修性,却忘了,女儿家最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暗卫传回消息,说周四公子被退婚后,那可怜的样子,让人瞧着就心疼,哎呦,归雪就学不来,因为没人教他。 夜相哑口无言,他哪里知道,教导儿子学治国之策,学辅助社稷,还要学逗女儿家欢心,学痴缠歪缠,学让女儿家怎么心疼他啊。 他憋着气,瞪着王上。 王上生怕他撂挑子不干,一个劲儿地跟他说,他们俩都有责任,但归雪信中不是说了吗?他即便不做王夫,做王女的辅政之臣,他也愿意。对比王夫,辅政之臣,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会愧亏待了夜相府,别不开心了云云,做王夫也没什么好的。 夜相早已将南宫家得罪死,无奈认了。 如今回过头来再看,的确如今也还不错,至少比南宫家要强了个天上地下,南宫家一败涂地,败走南楚,投靠去大魏,丢了半壁江山。 “父亲。”夜归雪站起身,给夜相行礼。 夜相摆摆手,示意他坐,“伤势可好全了?” “已好全了,章大夫与秦枫公子医术出神入化,王女与四公子再三盯着儿子仔细养伤,不会落下病根。”夜归雪道。 夜相点头,“那就好。” 他看着夜归雪,“本来为父以为,你是会留在新启城,等着将大魏议和之事处理妥当再回来,没想到你此回与王女一起回来了。新启城留了何人?妥帖吗?” “有张运兄在,父亲放心,妥帖。”夜归雪笑,“王女回京,有诸事要做,儿子回来,也能为之多分担些。” 夜相顿时明白了,也笑了,“行,能者多劳。” 他想起还在大梁东宫的夜秋莹,“是不是该派人将小秋莹接回来了?” 夜归雪点头,“王女与周四公子即将大婚,已派人送信回大梁,请至亲前来南楚观礼,儿子顺带书信一封给大梁太子,无论谁来观礼,请太子将秋莹捎带回来。当然,儿子也已派了人去接,不过路远万里,还是与王女和周四公子的家人一起来最为妥当。” 夜相放心下来,“这样最好。” 他心下想着,还是归雪行事更为细致周全,归言虽是长子,于这方面,也要差些。 第二日一早,南楚王宿醉醒后,回想起昨日,照着自己的脑门狠狠地拍了一下,嘴里后悔不已,“哎呀,孤糊涂,真是酒后失言。” 他在女婿面前,都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太没面子了,虽然他在周顾面前,也早已没有了面子这东西。 他来回在殿内踱步半响,才对身边的近侍问:“昨儿孤是不是在早朝上说今儿休朝一日?” “回王上,是。”内侍立即道。 南楚王得了确定,又转身躺回了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行,那孤再睡一会儿。” 睡着了,他就能忘了昨儿自己都干过什么了。 苏容醒的早,醒来后,见周顾还睡着,也没惊动他,自己悄默声地起了床。 走出房门,见凤凌大汗淋漓地从外面走进来,显然比她起的更早,她问凤凌,“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凤凌小声说:“凰殿有练武场,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我手痒,去练了练。”,他贼兮兮地问苏容,“姐,姐夫昨儿又跑来找您了?要我说,王上也是多此一举,修缮一座凤殿就够了嘛,多弄出一座凰殿来,姐夫也不住。” “将来给孩子住。”苏容想着反正建也建了,一片慈父之心,还是值得夸赞的,“天色还早,我也去凰殿看看。” 她还没去过凰殿。 凤凌闻言转过身,“我陪您,我跟您说,有几样兵器,真是好,您去见了就知道了……” 于是,苏容由凤凌陪着,去了凰殿。 果然如月弯所说,两处宫殿,布局一样,除了花草树木摆设不一样外,没多大不同。偌大的练武场,各样的兵器,着实让人瞧着心痒。 苏容拿起一把峨眉刺,对凤凌说:“来,再陪我练练,好长时间不能动武,都生锈了。” 凤凌后退,“姐,您找子夜。” 他对远处招手,“子夜,你过来,陪我姐练。” 子夜:“……” 他对比凤凌,确实是一身清爽,今早偷懒,没起来练武,如今见凤凌喊他,又见苏容瞧着他,只能走了过来。 所以,当周顾醒来后,找过来时,便看到苏容与子夜打的不可开交,子夜被苏容逼的连连防守后退。 周顾想起自己认识苏容这么久了,还没与她真正动过手,如今伤势好了,倒也可以热热身,便随便抽了一把兵器,让子夜让开,他接替了子夜,与苏容过起招来。 苏容与周顾正儿八经打了一会儿后,她心眼子多,人狡黠,开始出招诡诈,缠着周顾歪打,周顾一个不防备,被她弄了个手忙脚乱,气笑,喊她,“苏容。” 苏容不理他。 周顾被追着打了一会儿,随手又拿了一把兵器,也不管是什么,当做双手剑来使,一下子扭转了局面,将苏容打的连连退后。 苏容气喘吁吁,“好了好了,不打了不打了。” 周顾不理。 苏容告饶,“周哥哥,我错了!” 周顾这才罢手,扔了手里的兵器,一把拽过她,看着她汗津津白里透红的小脸,故作发狠地捏了一下,“奸险狡诈,都是跟谁学的?谢伯父就教你这个?” 第六九八章 早膳(二更) 苏容嬉笑。 她反掐周顾的脸,“谢伯伯教我的东西多了。” 她抱住周顾,蹭了蹭,将脸上的汗都蹭到他身上,然后伸手拽他,“走,去找我父王一起用早膳。” 周顾生气,又将她拽回怀里,然后将自己脸上的汗也蹭到她身上,这才满意,松开她,反拽着她往外走。 苏容:“……” 互相伤害是吧? 二人打打闹闹,来到勤政殿,殿外十分安静,有禁卫位列两旁守门,见苏容来了,禁卫齐齐见礼,“王女、周四公子!” 苏容停住脚步,问:“我父王呢?不是今日不早朝吗?” “回王女,王上还没起身。”一名内侍从里面匆匆迎了出来。 苏容看了一眼天色,“太阳都出来了,父王还在睡懒觉?” 内侍连忙说:“王上在每日早朝的时辰,醒了片刻,又回去继续躺下了。”,他看着苏容,难得王女与周四公子回王都的第一个早上,就来给王上请安,小声问:“您二人先去偏殿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喊醒王上。” 苏容点头,“行。” 内侍亲自带着二人到了偏殿,又连忙转身去喊醒南楚王。 南楚王已听到了殿外的动静,忽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内侍进来后,他立即问:“李和,孤女儿女婿来了?” 李和连忙拱手,“回王上,是王女与周四公子,奴才正要喊醒您。” 南楚王连忙说:“快来帮孤梳洗穿衣。” 李和连忙应了一声是,招手喊人来伺候,又亲自动手,帮南楚王穿戴妥当。 南楚王用了平生最短的时间,收拾妥当,匆匆去了偏殿。 只见偏殿内,苏容与周顾一个懒歪歪地靠着椅背,一个散漫地翘着腿,见他来了,周顾立即起身,拱手,“岳父早!” 苏容勉强坐直身子,“爹早!” 南楚王顿时眉开眼笑,哪怕她女儿如此懒歪歪,也不给他起身见礼,但得她喊一声爹,他瞧着也开心,“早早。”,又对周顾摆手,“坐,起来做什么?没那么多礼。” 周顾又重新坐下。 南楚王看着二人,“你们怎么这么早过来找孤?” “找您吃早膳啊!”苏容理所当然。 “啊?”南楚王愣住。 苏容看着他,“您不喜欢我们回王都的第一个早晨,来找您吃早膳?” “没,没有。”南楚王欢喜,“是孤疏忽了。”,他立即说:“李和,快去传膳。” 李和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周顾解释,“我与小七早上练了一会儿武,她说来找您一起用早膳,我们便一起来了。若是早知道岳父没起身,我们就不过来了。” “起了起了。”南楚王道:“你们什么时候来找孤,孤都不觉得打扰,只管来。”,他说完,又问苏容,“明儿还来吗?” “不来了。”苏容道:“今儿是心血来潮。” 南楚王“哦”了一声,他还以为女儿女婿每天会过来陪他一起用早膳呢。 苏容看着南楚王失落下来的脸,问他,“父王以前每日都做什么?一日三餐,都怎么个用法?有谁陪着?” 南楚王回答,“每日早朝,下了早朝后召见召见朝臣,下午批阅奏折,晚上喝酒,就睡了。一日三餐,有内侍提醒,固定的时辰,没谁陪着,只孤自己,偶尔夜相会陪孤用一顿。他喜欢归家去陪夫人,故而时候极少。” 苏容挑眉,“每日都喝酒?” “不喝酒睡不着。” 苏容点头,霸道地说:“以后不许每日喝酒了。” 南楚王又“啊?”了一声,“这……” 苏容看着他,“稍后让章大夫来给您把把脉,喝酒多了伤身,我可不想爹你还没陪我,就一命呜呼了。” 南楚王看着她,“这不会……” “总之听我的。”苏容道:“我来了您身边,住进这王宫,以后除了早膳,其余的午膳和晚膳,只要在王宫,没有特殊情况,就我与周顾陪着您一起用。可以小酌一杯,但不能像昨日一样,喝那么多,把脑子都喝坏了,像什么话,你可不许给我带坏周顾。” 南楚王:“……” 他看向周顾,这没有吧?他女婿酒量好,也不是他带出来的啊。 周顾对南楚王眨眨眼睛,没吱声,意思是看他也没用,他听小七的,他也是要受小七管的。 南楚王立即对苏容点头,“行。” 他想着女儿女婿一日里陪他吃两顿饭,不喝酒他也同意。 “至于您失眠这件事儿,也让章大夫给您用药调理,章大夫的医术高绝,肯定比您太医院的太医管用。”苏容又道。 南楚王点头,有女万事足,“行,都听你的。” 原来有女儿这么好啊!他以后再也不在心里说她是漏风的小棉袄了。 御膳房的人很快送来了早膳,摆了满满一桌子。 苏容说了句,“浪费。” “回王女,不会的,会赏给奴才们。”李和在一旁小声说。 苏容看了一眼李和,“公公名字?” “奴才李和,王上潜邸时,一直伺候在侧。已伺候王上几十年了。”李和连忙说。 南楚王接话,“孤能顺利逃离王宫,是李和带着人撑了一日夜,后来他假死脱身,被留安王楚谦的人找到,即便他假死了,楚谦也不放过,将他扔进了湖里喂鱼,幸好他早已预料,安排人及时将他偷偷救了回来,才保住命。” 苏容颔首,“公公劳苦功高。” 李和连忙摇头,“奴才当不得,当不得。” 他笑呵呵地亲手给王上、王女、未来的王女夫布菜。 南楚王摆手,“李和,你带着人下去吧,以后孤与女儿女婿用膳,都不用你在身边伺候了。” 李和一惊,差点儿绷不住,王女刚回来,他就要失业了吗? “孤在外时,不用人伺候,发现十分舒适,你下去吧!稍后再带人来收拾。”南楚王解释了一句,又摆手。 李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他发现王上自从外面几个月再回来王宫,整个人都变了很多。 第六九九章 吵架(一更) 提到留安王楚谦,南楚王便跟苏容说了,王后南宫昕与留安王楚谦,都等着她回王都治罪。 “您的王后,杀了我好几年,留给我也就罢了,留安王楚谦,为什么也要留给我?”苏容挑眉。 “留给你立威啊。”南楚王道。 苏容啧啧,“父王,您觉得,我还需要用惩治他们来立威吗?” 南楚王:“……” 守住黑崖关,逼退大魏兵马,又反攻回去,让大魏接连败北,割地赔款求议和,他的女儿如今威名震天下,的确不需要回到王都后,再以此立威。 他默了默,“那,我来处置?” “算了,我来吧!总不能浪费您一番苦心。毕竟,如今朝野上下,都等着看我如何行事呢。”苏容明白南楚王的意思,南宫昕好治罪,无论是杀了,还是留着折磨,都可以,毕竟南宫家已完了,惊不起什么动荡,但留安王一脉不同,是宗室,姓楚,是小惩大诫,还是彻底拔除,这代表她是心慈手软,还是半分血缘情不念。 南楚王见她明白,呵呵笑,“行,你来。” 他问起自己最关心的,“孤今日下诏书退位,禅位于你,如何?” 苏容顿时摇头,“不要。” 南楚王看着她,“不耽误你大婚,孤早已派人暗中制好了你的龙袍,你可以先上位,至于登基大典,可以与你大婚时一起嘛。其实你若是将大婚事宜暂且拖拖,只需要一个月,就能筹备好登基大典。” “不拖,您也不要禅位,我王女的身份挺好,您的王位,先自己坐着吧!”苏容摇头。 南楚王瞪眼,“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苏容看着他,“不要我来了,您就想将身上的担子都甩给我,无事一身轻地去九泉下找我娘,我娘早投胎了,不会等着你的,别想了。” 南楚王气噎,“你娘才没有,她……” “她肯定不会等着您,不信您去问谢伯伯,我娘生前都不想跟您在一起养孩子,更何况死后?她早投胎了。”苏容毫不客气地说:“况且,您忘了您是怎么答应我的?当时可说要陪着我大婚生子帮我看顾孩子的,别想出尔反尔。” 南楚王:“……” 他不服气,“我是答应你了,但无论多久,你娘都会在泉下等我的。” 苏容轻哼,“行吧,您爱做美梦就做吧,别倒头来丢了女儿,还落个死后什么也没捞到地府空空没我娘的下场。” 南楚王差点儿气疯,“那不可能!” 苏容撇嘴,“您还有我了解我娘?我陪了我娘七年,我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南楚王:“……” 他只陪了珍敏三个月。 周顾在一旁憋笑,看南楚王快气青了脸,要怒不怒,片刻后,委屈地看着苏容的模样,他连忙出声,“哎呀,岳父,这坐王位,也不是一天就能坐的,行军打仗跟治理朝政社稷,不是一码事儿,您先别急嘛,小七得慢慢跟着您学啊。毕竟,她以前没干过这个。” 南楚王扭过脸,看着周顾,“贤婿,你来说,你岳母是不是在九泉下等着我,无论多久,都等着我。” 周顾连连点头,“是是是,岳母无论多久,一定等着您。” 南楚王满意了,还是女婿贴心啊。 苏容无语。 周顾在桌下捏了捏苏容的手,示意她别太过分了,他岳父就这么点儿念想,别不给他留着。不想早日登基,好好说嘛,吵什么架。 苏容反捏回去,伸手夹了个灌汤包给南楚王,“两年,您再坐两年,周顾说的对,我得学嘛,这治国社稷,我也不能说会就会。” “谢远不是都教你了吗?”南楚王接受了女儿的灌汤包,心下没了气。 “纸上谈兵终觉浅,哪如真刀实枪地练?”苏容接过话,“如今的南楚,诸事极多,不适应大刀阔斧,您依旧坐在王位上,朝臣们心里才踏实,他们对我毕竟不熟悉,得给他们一个好好的适应过程,免得再生乱。” “但是两年还是太长了。”南楚王心想夜相倒是摸得准,果然苏容不乐意即位。 “不长。” “长。” 苏容不满,“我大婚后,不要小孩子的吗?” 南楚王:“……” 这个…… 他看向周顾。 周顾立即红着脸对苏容小声说:“咱们年纪还小,过早生儿育女,对你身体不好,我觉得,大婚后,也可以晚二年再要。” 苏容闻言道:“这事儿我问章大夫,听大夫的,你说的也不见得对。” 她今年十六了,是自己觉得也不大,但这个年纪,多少人都早嫁人当娘了。她想尽快生小孩,小孩尽快长大,她就也能跟她爹一样,可以甩手将王位给出去了。她与周顾,也不必一直被困在南楚。 当然,她心中这个打算,她的不会告诉南楚王和周顾的。 “嗯,行,听大夫的。”南楚王也觉得还是自己女儿的身体要紧,于是,他接受了她这个说法,心想着,两年就两年吧,虽长了些,但女儿女婿在身边,他应该也不会觉得煎熬。 日子当该比以前那十几年更好混的吧? 于是,南楚王不纠结了,“但孤还是要册封你为太女,上玉牒,立宝册,开宗祠,去给祖宗牌位上柱香。册封太女的典仪,简办就是。” “行。”苏容答应这个。 “还有周顾,也要孤为你赐婚,赐你为太女夫,你想去哪个部?还是与太女一起,监国摄政?” “我想六部都走一走,不入朝局,怎能深刻理会朝政?”周顾道:“岳父觉得,哪个部目前缺人,我就去顶缺好了。” “哪里都缺人。”南楚王道:“尤其是礼部,筹备你们大婚,忙的礼部尚书快哭爹喊娘了。” 周顾顿时乐了,“那我就去礼部,我与小七的大婚,我也能亲力亲为一番。” 苏容扭头看着他,“你去礼部,不是大材小用吗?多着事儿需要你做呢。” “交给夜归雪嘛。”周顾很光棍,“归雪兄能者多劳。” 苏容:“……” 她觉得夜归雪若是知道,真是会多谢谢他这份看重了。 (本章完) 第七百章 四品(二更) 周顾说干就干,用过早膳,他就要去见礼部尚书。 南楚王看向苏容。 苏容摆手,“我不去,我去见见王后。” 南楚王点头,“行。” 苏容问:“无论我如何处置,父王都没意见的对吗?” 南楚王嫌恶,“对,随你处置。” 苏容起身走了。 南楚王也站起身,对周顾说:“走,孤亲自送你去礼部。礼部正好缺个侍郎,你就顶上这个缺吧!” 周顾笑,“岳父,正四品啊。” “嗯,你一个未来王夫,如今四品而已。”南楚王觉得,若不是周顾想六部都走走,他觉得他跟着苏容一起,监国批阅奏折正好,如今他想六部走走,刚入朝的官职总不能越过夜归雪去,否则不大好。 周顾唏嘘,正四品不小了,他若是留在大梁,最快也得从五品开始熬。他感慨,“岳父,您对我也太好了。” 南楚王拍拍他肩膀,“你能为了小七不远万里来南楚,孤自然要对你好。如今这点儿好算什么,以后日子长着呢。” 周顾笑,虽然离开大梁京城,远是远了点儿,但他说句没良心的话,出来半年了,还真没想家的感觉。 二人到了礼部后,听到唱和声,礼部尚书带着人匆匆迎了出来,拱手见礼,“王上,您怎么来了?” 南楚王说了句“免礼”,指着身边的周顾对老尚书道:“爱卿,这是周顾,你礼部不是缺人吗?孤送他过来,从今儿起,他就来礼部顶了侍郎的缺,你多照拂他。” 礼部尚书自然认识周顾,昨儿他也去城门口接王女归京了,闻言惊讶地看着周顾,拱手,“周四公子,来礼部顶侍郎的缺?” 实在难以让人相信,这位未来王夫,双手剑名动天下,上兵伐谋,竟然来了他的礼部。 周顾避开老尚书的礼,连忙见礼,“尚书大人,是,下官来礼部当值,您有什么活,只管派给下官。” 他倒是很快就融入了自己的身份,称起下官来。 老尚书差点儿说不敢不敢,但看看周顾一脸认真诚恳,又看看南楚王不像玩笑,他疑惑又奇怪,“王上,四公子为何来了礼部?朝中六部空缺多的是……” “你礼部不是正缺人吗?”南楚王看着他,“尤其是筹备王女大婚之事,需要无数人操劳。” “那也不需要四公子啊,四公子来礼部,大材小用。”礼部尚书虽然以前没见过周顾,但近一年来,这位周四公子的名声,可是打得响,听过无数次。 “他自己的大婚,他要亲力亲为。”南楚王道。 周顾在一旁说:“昨儿王女与我说,半年内大婚,王女知道这个实在难为了尚书大人,便让我来帮忙,另外王女也会多调派些人手,全力协助尚书大人筹备此事。” 礼部尚书瞬间睁大了眼睛,半年?王女说笑吧? 他看着周顾,见他说的肯定,一时间也不知能不能做到,若是半年,这王女夫可不能往外给推了,否则谁能来给他担保半年能做到? 他立即拱手,“好好,四公子能来礼部,是老臣的荣幸。王上请,四公子请。” 南楚王自然不是送周顾来了就走,他也想看看,忙成了个什么章程。便与周顾一起,由礼部尚书领着,进了礼部。 苏容出了勤政殿后,便去了南楚王以前住的寝宫,寝宫被禁卫军封着,早已在南楚王回王都之日,封了两三个月了。 苏容来到寝宫,禁军立即齐刷刷见礼,“王女!” 苏容点头,“打开宫门。” 一名侍卫头领立即应是,挥手打开了封锁的宫门。 苏容抬步走了进去,侍卫头领见她只一个人来,身边没伺候的人,犹豫了一下,怕王女吃亏,带了几个人跟上了她。 王后南宫昕霸占了南楚王寝宫后,自然将她身边伺候的人都迁移到了这里,她本以为,南楚王平安地回到了王宫后,得知她霸占了他的寝宫,会震怒地来杀了她,可是她等了两三个月,他都没来,只是派人将这里封了,连见她也不见。 她生病了,有太医来给她看诊,她的一日三餐,未曾苛刻,只是封着她,不见她。 南宫昕不会觉得南楚王是舍不得她,更不会心疼她,楚荣身上对她就没有怜惜这东西。 她渐渐明白了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大概是等着苏容回王宫,然后将她交给她处置。 她心里平静无波,她见过苏容的画像,也听过她许许多多成长史,暗卫报给她的东西,很详细,可以说,她派人杀了苏容多少年,就关注了她多少年。她从苏容的身上,是半点儿没看到当年珍敏郡主那般温婉的人的影子,除了长的像外。 她既然没走,不跟着南宫家离开王都,不离开这王宫,独自一人留下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她会是个什么下场,她早已料到。 到了今日,她也不后悔。 她想着,苏容是折磨她?还是杀了她?无非是这两条路。 宫门打开,里面跟随南楚王后伺候的人齐齐变了脸色,人人心慌的不行,其实,在南宫家和留安王发现南楚王不见之日,南宫昕搬来这寝宫之前,她已遣散了一批身边伺候的人,愿意走的走,不愿意走的,就留下,如今她身边伺候的人还有七八人,是无处可去,不愿意走的,但即便忠心她,也做好了陪着王后没有好下场的心里准备,但到了这一日,还是心下害怕的,惊惶的。 其中一人进里面禀告南宫昕,“王、王后,王女来了!” 南宫昕正坐在镜子前,为自己簪花,自然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嗯”了一声,“来就来,慌什么?让你们走,你们不走,到了今日,后悔也没用了。” 这人瞬间镇定下来,“奴婢不后悔陪着您。” 她的命是王后救的,她在王后身边陪了多年,王后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没滥杀无辜,当然,除了派人去大梁的江宁郡外,这宫里的人,王后没无缘无故毒害过谁。 (本章完) 第七零一章 见面(一更) 在贴身伺候的人心里,南宫昕是南宫家女儿里的另类。 她不是那等嚣张跋扈骄纵得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但她的命不好,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王上,蹉跎多年,到了如今,也不后悔。 南楚王把一生耗在了珍敏郡主身上,南宫昕便把一生耗在了南楚王身上。 若是可能,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都心想着,王后大体是希望珍敏郡主当年能不和亲大魏,能活着的,因为活着的人,总有一日会遭王上厌腻厌弃,死了人,才会封住了所有女子近王上身的路,让其一辈子忘不掉。 苏容缓步走进正殿,来到门口,她懒洋洋地靠着门框,看向里面坐在菱花镜前的南楚王后。 以前,在她的想法里,南楚王后,只是一个名号,十分尊贵的名号,她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南宫家的女儿,是南宫家外戚当政的活招牌。 在南宫家反了,留安王反了之际,她无暇顾得找她来报仇,她若是跟着南宫家一起撤退出南楚王都,她今日也是找不上她的。 毕竟,对比守住南楚江山,总比找她报仇来的重要得多。 但是没想到,她没走。 南宫昕头也没回,仔细地对着镜子簪花,她能感受到苏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殿内殿外,落针可闻。 许久后,南宫昕罢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片刻,缓缓转身,目光对上门口的苏容,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女想怎么杀我?还是想好了折磨我的法子?” 苏容看着南宫昕,真诚地赞了一句,“王后长的真美,您这张脸这么美,又是与我父王青梅竹马,怎么就没能得了我父王的心呢?若您争气,我也不至于来南楚担这个担子。” 她会嫁进护国公府,做周四夫人,上有祖父母、母亲,兄嫂,她和周顾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该有多么的顺心如意。 南宫昕冷了脸,“你是来嘲讽我的?” “没,说真心话,我娘虽然也美,但说真的,她是温婉的美,没您明艳,南宫峥便与您挺像,都是一见让人惊艳的长相。”苏容说的是真心话。 南宫昕冷声道:“大约是本宫性子不讨喜,也可能是他从小看本宫,看腻了,长大了,也生不起情意,压根就不喜欢。” “既然王后心里明白强求不得,为何还非要强求?您独守空房多年,值得吗?”苏容不太理解,若一个男人不喜欢她,她才不会巴巴地上赶着,她会连个眼神也不再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何必非吊在一棵树上,“您看,您霸占了我父王的寝宫又如何?他回王宫后,连自己的寝宫都嫌弃地不要了。您为了他,他却连面也不见您,把您交给我处置。” “那又如何?本宫的死心眼,是天生的。几十年都没能改,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了。”南宫昕没想到苏容有朝一日会这般平静地找来,跟她说这么类似闲聊的话。 苏容点头,“所以,您的打算,死也要死在这王宫里?” “不能吗?”南宫昕问。 “若我说不能呢?我以后住在这里,可不想染上仇人的血。”苏容道:“我将您丢去乱葬岗喂狗,我父王也不会置喙一句。” 南宫昕恢复面无表情,“本宫既然不走,自然由你处置。” 乱葬岗就乱葬岗,她没跟着南宫家举族离开王都的那一日,就没了选择。 苏容笑了笑,“您倒是心宽。” 南宫昕看着苏容的笑,恍惚看到了当年的燕如珍,她想着,她们母女就面相上看来,真像啊。这张她早就看过画像的脸,如今却站在她面前,生动极了,如灼灼桃花开。 她若是男子,也会很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吧?看她这个懒散劲儿,当了王女,也依旧不受礼教拘束,随心所欲。 苏容见南宫昕面上神色恍惚,似想起了什么,眼神虚飘,她收了笑,问:“您想起了我娘吗?” 南宫昕回过神,点头,“嗯,你长的像她。” 苏容问:“您恨我娘的吧?” “以前恨,后来不那么恨了,毕竟,她也是可怜人。”南宫昕道:“算起来,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更可怜,她被亲情所累,被大梁天下所累,是被逼迫和亲,放弃两个一度喜欢的人,最后丢下稚龄的女儿撒手人寰,她走时,也是放不下的吧?本宫不得王上的心,但入王宫做王后,却是本宫自愿的,没人逼迫我,南宫家女儿多,我不入宫做王后,也能有别人。最起码,路是我自己选的。” 苏容点头,“所以,因为不恨我娘,王后才瞒了南宫家多年,只自己派人偷偷杀我,您是什么心思呢?” “本宫自然是为了不声不响杀了你,抹平你在这个世上的痕迹。本宫惊动了南宫家,岂不是同样会惊动王上?”南宫昕冷声道:“本宫不想王上知道你的存在。” 苏容摇头,“不对,若是以前,我也会这样想,毕竟,我不知道南宫家真正的实力时,也难免低估。没有谁比您这个出身南宫家的人,更清楚南宫家在南楚有多势大。若是您在第一时间告知了南宫家的家主,由他派人去大梁的江宁郡杀我,也可以不惊动我父王,兴许,不容我长大,我早就被人杀了,您也得手了。” 南宫昕讽笑,“你的意思,本宫还保护你了吗?开什么玩笑。” 苏容也不想开这个玩笑,可惜,她娘将她生的不笨,谢伯伯将她教导的看事情不会一叶障目,“我以前也着实不敢想,您有什么理由保护我,所以,如今我这不是来问您了吗?您不恨我娘,也不恨我爹吗?为什么派杀手,每次只派那么几人,虽然我从小到大遭遇的刺杀不断,但也确实,要不了我的命,弄的像是专门给我练手一样。若是让南宫家主出手,一个小小的江宁郡,我娘留给我的五百暗卫,兴许还真不一定能护得住我长大。毕竟长达多年,让我想想,自我娘故去后,有八年的时间,两千九百多天。这么漫长,能容我长大?” 南宫昕沉了脸,“本宫才没这个好心,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第七零二章 不杀?(二更) 苏容倚着门框,依旧是懒散的模样,盯着南宫昕恼怒的脸,那双眼底,似被戳破什么的愤怒。 苏容不客气地说:“您该是不想承认的,不,您是死活都不会承认的。您心底深处,怎么能不想杀我呢?因为我娘,得了我父王的心,也因为她,我父王空置六宫,深宫冷寂,您就这么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颓废了一年又一年,起初,您可能是盼着他忘记,或者盼着他荒唐起来,只要入后宫就好,无论是妃嫔,还是什么宫婢,哪怕他睡遍六宫,酒池肉林,麻痹自己,都比他只守着一个死人,为一个死去的人,不踏足后宫一步要强是不是?毕竟,总能有子嗣,您很想有一个跟他的孩子。” 南宫昕脸上阴云密布。 “可惜,我父王就是这么一个执拗的人,一根筋到底,哪怕他喝个烂醉,也不踏入后宫一步,不睡女人。”苏容说着,自己都想叹气了,“我想,在知道我娘没死在大魏,竟然假死脱身在江宁郡生下了我的那一刻,您其实是想我死的,所以,你在我娘去世后,最初派去江宁郡杀我的那个杀手,是您真的想杀了我的,但没想到,没能杀了我,那人反而死在我手里,被我一把火,烧了暖香阁。此后半年,才又来了杀手,还是那么一两个人,我那时年纪小,并不知道谁要杀我,但如今想来,真要杀你的人,第一次派个人,失手了,第二次应该吸取教训才是,多派些人手,会保险。更何况,您手里,又不是没有大批的人。” 苏容看着南宫昕,“说来好笑,您这些年,对于杀我这件事儿,始终如一,十分执着,让我觉得,可真有韧劲儿啊,一年又一年的,但又跟不动脑子似的,就不能一块来齐了吗?断断续续的,不知什么时候杀手会冒出来,不多,惹人厌烦。” 苏容似乎站的累了,索性坐在了门槛上,说的话多了,口有些渴,对一名小宫女说:“去,给我倒杯水来。” 那名宫女震惊地看着苏容,没动。 “去啊。”苏容指使她。 那名宫女看向南宫昕。 南宫昕沉着脸,没说话,宫女立即转身去了,不多时,她倒了一盏茶来,递给苏容。 苏容伸手接过,低头喝。 那宫女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王、王女,您、您不验毒吗?” “你下毒了?”苏容问。 宫女摇头。 苏容捧着茶,一口又一口地喝着,一盏茶下肚,又将茶盏递回给宫女,“再要一盏。” 宫女接过,又去了。 苏容继续说:“哪怕您不承认,但如今想来,您在第一次派人没能杀了我后,大约是从心里上,既恼怒那个杀手连个七岁的孩子都杀不了,却又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少胡说八道,本宫一直都想杀了你。”南宫昕怒道。 宫女又端来茶,苏容接过,继续捧着喝,“您应该十分了解我父王,就算初入王宫时,我娘死在大魏时,你没看清他,后来多年,也看清了。他就是那么一个一根筋的男人,这辈子,也就那样了。除了我娘,他谁都不要。您大体是太喜欢他了,所以,哪怕是恼恨,是恨,但心里也比谁都明白,他这辈子,不再碰女人,那么,我这个他还不知道的女儿,怕是他此生唯一的子嗣了。那么,您是聪明人,能没有想到将来吗?我不相信南宫家走出的女儿,会蠢不自知,您绝对不是蠢人。您会想到南楚的王位,想到将来,所以,您心慈手软了,您没告知南宫家,是藏了私心,是私心里,偏向了我父王,想为他留住我,或者说,训练我,只有在刀剑刺杀中多年,慢慢一步步地长大,我才不至于被人养废了,我父王才会在得知有我的存在后,有机会暗中找上夜相,振作起来,为我谋划将来……” “一派胡言!滚出去!”南宫昕腾地站起身,目光喷火。 “您别恼嘛,否则会让我觉得,您这是在恼羞成怒。”苏容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捧着茶盏,语调不轻不重,却敲在人的心坎上,“您当时大约也不知道我会长成什么样,但您却是最清楚南宫家的野心。您如今后悔吗?您是不是也没想到,南宫家会在我手里落败至此,被死了家主,被逼出南楚,投靠大魏?举族落败,不过几月而已。” 南宫昕脸色十分难看,似乎随时冲上来,一剑杀了苏容。 苏容晃着茶盏,茶水在她手里晃出浅浅波纹,“所以,您不走,南宫家的谁都能走,您却不能走,您或许是真不想走,死也要死在王宫里,也或许是您觉得自己是南宫家的罪人,没脸活着去逃命。总之,您大约是想死在我父王手里,或者死在我手里,这一生,您为自己选的最终的路,就是这样死了。” 南宫昕死死看着苏容,不再发一言。 苏容喝空手里最后一口茶,将茶盏递回给一旁的宫女,然后看着南宫昕,“我有一个师姐,以前是大梁的珍贵妃,宠冠六宫,她当初也想杀了我,是真的杀那种,如今她跟我来了南楚,肚子里怀了大梁陛下的皇嗣,在黑崖关时,大魏兵临城下,她有几次险些落胎,但好在那孩子大约是个命大的,被大夫几次给保住了,如今不久后就要临盆了。还有张运,张茂,大梁冀北平西将军的两个儿子,您应该听说了吧?他们最初也想杀我,后来投靠我了。我来南楚夺权,还多亏了他们。尤其是三公子张运,助力良多。” 南宫昕脸色发青,“你跟本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别告诉本宫,你不想杀了我?想我也投靠你吧?可笑。” 苏容看着她,“您投靠我有什么用吗?您如今不过是早已自己剪了羽翼的等死之人,我要您何用呢?” “那你废话什么?” 苏容道:“我是想跟您说,您就不想看看你南宫家最后是什么结局吗?你南宫家最出色的子孙,你最出色的侄子,南宫峥,他投靠大魏太子元照,是能帮元照兴大魏,还是与大魏一起将来某一日走向衰亡?还有您南宫家的祖坟,您好歹出身南宫家,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您姓南宫这件事,是事实。您死了,南宫家的祖坟就是真正的无人照看了,除了您,南宫家的人回不来南楚了,我也不会让他们再踏入南楚的地界,回来一个,杀一个。” “你不杀我?”南宫昕又恼怒,又难以置信,“你心慈手软个什么?” 第七零三章 解禁(一更) 苏容自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若是让她杀南宫昕,她如今还真不想。 人性有多复杂,苏容自小得谢远教导,自是明白,但她也没料到,她一直想报仇的人,却其实不是真那么想杀她。 不管她说的对不对,不管南宫昕私心里真正为了什么,总之,她这么多年里,瞒着南宫家,就是给了她一条活路。 想想,也是难以理解,但事实却又是如此。 苏容笑了笑,“我不是心慈手软,我是心宽,能容得了一个杀我的人,就能容得了无数个。若是南宫峥投靠我,我想我也能容得下他,可惜,那也是个死脑筋。” 她站起身,拂了拂衣袖,“就当是为了这么多年,您在我身上这不可思议的苦心吧!我也不想杀您,留您照看南宫家的祖坟,也算报了您这一番栽培的苦心。” “本宫不稀罕你的……” “嘘。”苏容伸手放在唇上,轻嘘了一声,拦住南宫昕的话,“我父王这寝宫,既然您喜欢,既然他给了您不要了,就是您的了。您若是想自杀,您随意。我走了。” 她说完,真的走了,走出门槛,走出这处寝宫,头也不回,走到门口时,只对人吩咐,“人都撤了吧!” “是,王女。”那名头领应是,挥手,将人撤离了。 被封了两三个月的这处寝宫,在这一日,解了封禁,而里面,滴血未染,无人伤亡。 南宫昕木木然地站着,伺候的人也同样回不过神来,他们都还活着?本以为,今日是死期了。 南宫昕忽然抽出头上的发簪,对准自己。 “王后娘娘!”有人惊呼一声。 南宫昕手一顿。 那人立即息了声,胆颤地看着南宫昕。 许久,南宫昕松开手,恨恨地扔了手中的簪子,又跺了一脚,“谁稀罕她饶我一命。” 金簪自然是不可能被剁碎的,反而硌得南宫昕脚疼。 伺候的人此时无人上前,也没人再开口。 南宫昕原地站了片刻,忽然一屁股坐下,恨恨道:“燕如珍与楚荣的女儿,他们的女儿,谁说本宫不想杀她?本宫就是想看看,她长大后,有什么能耐?有没有当年燕如珍以一人之力,止了大魏与大梁兵戈的能耐。本宫是为了楚荣吗?本宫凭什么是为了他?本宫才不是,不是。” 宫女嬷嬷太监默默地看着南宫昕,整座殿内,人人屏息,无人出声,这话是他们能听的吗?是吧?毕竟王后不是以前的王后了,听了也不会杀他们。 南楚王陪着周顾在礼部待了半日,见他上手极快,对自己的大婚事宜,有一百个干劲,心想着这小子为了自己的大婚,跟打了鸡血一样。幸好她女儿是王女,否则这若是往外嫁,他一准对他黑脸。 礼部尚书见王上将周四公子送来后待了半日还不走,实在是碍事儿,也耽误他的事儿,他还得一直陪着,于是,他开始隐晦地赶南楚王,“王上,您将王女自己留在王宫了?这都半日过去了,您放心吗?周四公子交给老臣,您只管放心,您还是赶紧回王宫去瞧瞧王女吧?” 南楚王一听,还真是,他立即点头,“行,那孤走了。” 他急匆匆向外走了几步,不放心地又回头,嘱咐周顾,“贤婿,别仗着年轻不注意身体,这么多人,你别太劳累了,晚上早些下衙,孤与小七等着你一起用晚膳。” 周顾头也不抬,摆手,“岳父放心,您快走吧!我会按时回王宫用晚膳的。” 南楚王点头,这才放心地转身走了。 礼部尚书心里感慨,他就从来没见过这般像父子的翁婿,周四公子在王上面前,跟亲儿子似的,不,亲儿子还要更恭敬些,他这是态度亲近又随意。 南楚王匆匆回了王宫,走在路上时,他方才想起,他早上与周顾离开时,苏容去见南宫昕了,南宫昕派人杀了她多年,如今可别又伤到她。 他进了宫门,第一时间问人,“王女呢?可安然无恙?” 守卫愣了一下,拱手回话,“回王上,宫里一切安平。” 南楚王松了一口气,安平就好,他匆匆往里走,又派人去打听苏容如今在哪里?今儿上午都做了什么? 很快,打听的人回来了,回话,“回王上,王女从王后娘娘的住处出来后,去了藏书阁,如今眼见晌午了,人已经出来了,听说王上回宫了,王女说去勤政殿陪您用午膳。” 南楚王点头,又问:“南宫昕呢?她怎么处置的?” 回话的人摇头,“没处置。” 南楚王愣住,“什么叫没处置?” 回话的人也不知,他短短时间,没能探听出更多的消息。 “行了,孤问王女吧!”南楚王匆匆往勤政殿走。 回到勤政殿,苏容已经在等了,显然她也刚到不久,桌子上的茶是刚到的,蒸蒸冒着热气。她刚净完手,正用帕子擦手。见他回来了,喊了一声,“父王。” 南楚王看着苏容,对她疑惑地问:“孤听说,你没处置南宫昕?为什么?” “父王真不知道为什么?”苏容为南楚王倒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 南楚王纳闷,“我应该知道吗?她一直派人杀你,你怎么处置她,都随意。” “谢伯伯教导我,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王后虽然一直派人杀我,但有一点,她瞒着这件事儿,多年来,没告诉南宫家,就连您都知道了我的存在,南宫家却一直被瞒得好好的?您觉得这合理吗?除非她是没想瞒您,而是真想瞒死南宫家。”苏容看着南楚王,“父王当该知道,若是她在最初就告诉南宫家我的存在,真想我死,那么,我不见得真能活到来南楚。南宫家有多势大,以前我不知,如今我可是一清二楚。” 差点儿真颠覆了南楚王朝,何愁杀不了一个稚子之龄的她? 南楚王沉默了。 “父王您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些年,哪怕防备南宫家,您也没动她。你如今将人交给我处置,也是不想亲手杀她,不是吗?”苏容叹气,“哎,要说王后也是可怜,她喜欢您,竟然喜欢到了这个地步,为了您,竟然明杀暗护您与情敌的孩子,真是叫人想不通。” 南楚王黑了脸,“怎么说话呢?” 苏容笑,端起茶喝了一口,对南楚王说:“父王不想承认,王后也死活不承认,那就都当我胡说好了。我也不是什么善人,您该知道的,我也不心慈手软,只是觉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于我,也算是有手下留情之恩的吧?那就算了,由得她自生自灭吧!她若想自杀,那便自杀,若想活着,王宫也不缺她一个人一口饭,便活着好了。” 第七零四章 处置(二更) 南楚王没了话。 对于苏容对南楚王后的处置,他既觉得意外,但如今她这么一说,又觉得是他女儿能做出来的事儿。 他心下既骄傲,又叹息,他没亲眼瞧着她是怎么长大的,错失她多年成长,但毫无疑问,她成长的很好,是他楚荣的女儿,将来也会成为南楚最受人爱戴喜爱的王。 他心下感慨,“既然交给你处置,你说了算。” 改日,他一定再好好谢谢谢远,谢他将他的女儿教导的这么好。 苏容笑,“父王,用膳吧!” 南楚王点头。 父女二人用过午膳后,南楚王问:“那留安王呢?” “处死好了。留安王一脉,但凡牵连谋逆的人,男丁包括刚出生的稚子,都斩首。留安王凌迟处死,女眷流放。”苏容道。 南楚王一惊,“孤以为你也会对留安王宽容些。”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若是到达万仞山死亡谷但分晚一点儿,您与周顾的命就都没了。”苏容道:“留安王一脉,举族断绝,都死不足惜。” 南楚王想起当初被逼入死亡谷几乎让他以为他们所有人都没了生还的可能,颔首,“为君者,当仁则仁,当不仁也不能过于仁慈。你能有收有放,有心慈但不手软,这是为君之道。” “父王给我一道圣旨,我直接下令吧!没必要见的人而已,就不去见了。”苏容看着南楚王。 南楚王点头,吩咐人去取圣旨,空白的圣旨拿来后,苏容亲笔手书,写完后,盖了她的王女印信,南楚王又拿出玉玺,盖了王令。 “凤凌。”苏容对外喊。 “姐。”凤凌闻声而至。 自从入了南楚王宫,凤凌也规矩起来,不与苏容一起用膳了,而是与暗卫们一起。 “你拿着圣旨,去一趟天牢,将留安王的事情了结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将人都拉出去斩了。”苏容将圣旨递给他。 “好嘞。”凤凌接过圣旨。 南楚王吩咐,“李和,你与凤凌一起去。” 李和应是,“是,王上。” 天牢内,自被南楚王押送回王都后,留安王一家以及其一脉牵扯的所有人,已被关了两三个月。 因犯罪的是宗室,所以,一日三餐,按照宗人府的待遇,未曾苛刻。 留安王知道王上一直不下令对他的处置,是等着苏容回王都,交由她处置。他想着,苏容连张运、张茂等人都没杀,他姓楚,即便她回京,她要稳定朝局,应该也不会杀她的,顶多会判他全家流放。 所以,他并没有多怕。 但他的儿子,长子兼嫡子楚初,却没那么乐观,他觉得,苏容一定不会饶过他们一家。他与父亲,怕是都得死。不过他的孩子,儿子楚执,年岁尚幼,应该能活。 所以,当听狱卒谈论,王女回王都了,他便抱着儿子,低声跟他交待后事。 留安王恼怒,“初儿,你跟执哥儿说这些做什么?王上仁善,王女心宽,咱们姓楚,死不了。” 楚初摇头,“父亲,但愿如您所想吧!” 留安王很肯定,“不会死。” 他是真觉得,苏容不会杀他,至少,不会杀他儿子。 所以,当凤凌与李和拿着圣旨,来到天牢,宣读了圣旨对留安王处死,对留安王一家以及一脉牵连的所有人男丁斩首,女眷流放时,留安王惊骇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凌手里的圣旨,口中喃喃,“不、这不可能,为、为何会如此重……” 他大叫,“我要见王上!” “你见不到。”凤凌堵死他的路。 “王女、我要见王女。”留安王又说。 凤凌摇头,“你更见不到。” 留安王跪地求饶,“求求您,求求你,让我见王上,见王女,我有话要说。” 楚初脸色同样惨白,他也没料到,这封圣旨,连他几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凤凌面无表情,“晚了。” 他说完,对身后挥手,“来人,都带走,押去菜市场,所有男丁,即刻斩首。” 随着他一声命令,有禁卫进来,打开牢门,两个人一组,押了大喊大叫哭爹喊娘的人,强行地拽出了天牢。 “我要见王上!要要见王上!”留安王一直大喊,几乎喊破了嗓子。 凤凌听见了也置之不理,将男丁都带出来后,留了痛哭惊惧的撕心裂肺的女眷们在天牢内,等着安排人送走流放,便带着人去了菜市场。 因苏容下的命令突然,也没有弄什么秋后问斩,十分干脆,不容人求情的时间,所以,无人知道,这一日,留安王一家以及一脉处斩。 但这么多人从天牢带出,一路哭爹喊娘,被押送到菜市场的一路,还是弄出了不少动静,惊动了在街上走动的百姓,以及耳目灵通的朝臣府邸。 凤凌行事与苏容一样,干脆利落,所以,将人押到了菜市场后,也不选什么吉时,便一挥手,刽子手手起刀落,一个个人头落地。 留安王被凤凌留在了最后,因他是凌迟,让他亲眼目睹他造下的孽得了这个结果,看他流出血泪,丝毫不可怜他。 若非那日在万仞山死亡谷,他与他姐带着暗卫攀崖而下,营救及时,他姐夫和王上都会死在这个人手里。为着他争夺王位的野心,联合南宫家,对付同出一脉的王上和王女,他死有余辜,因他牵连的所有人,他的小孙子,都是他犯下的罪孽。 前后不足一个时辰,留安王一案牵连的所有人皆被处置,血流成河。 凤凌亲眼盯着行刑完,对李和说:“李公公,走吧,咱们回宫复命吧?” 李和脸色也有些苍白,他有多久没见这么多血腥了?一时间还真有些受不住,他想着不止是他,从今日起,宗室那些活着的所有人,都会记住今日,记住留安王的下场,从今以后,只要王女在一日,永世再不敢谋逆夺权。 正因为姓楚,才处罚的更重。 今日,王女便会让所有人都看明白,若谁以为她放过了王后,便是心善心软心慈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第七零五章 明路(一更) 苏容回王都第二日,饶过了南楚王后,却对留安王及涉案所有人雷厉风行的处决一事,震动了南楚朝野上下。 就连夜相都惊了。 夜相听人禀告后,再三确认,“王女将人都杀了?几岁孩子也没放过?” 禀报的人回话,“回相爷,都杀了,但凡男丁,一个不落。天牢里的女眷们,已派了人去诊脉,只要诊出来有孕者,也会落胎再流放。” 夜相吸了一口气,心想着苏容够狠绝,她这是将王位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告诉姓楚的所有人,谁也别想惦记,但凡惦记野心者,就是留安王的下场。 他摆手,“行,本相知道了,你去吧!” 禀告的人下去后,夜相又想了片刻,觉得这样的王女,也没什么不好,当今王上就是一直太心慈了,不着调,养大了宗室和南宫家的野心,才导致他也差点儿跟着一家子玩完,他一家子的命,还是王女救的呢。 他这么一想,心态倒也很快平和下来,死就死吧,否则偌大的谋逆罪,只判个流放,也太便宜留安王了。也起不到警示所有姓楚的宗室的作用。 那些没跟着留安王谋逆的,或者说当时观望没动手的,以后大约是再不敢动手了,老实猫着了。 凤凌与李和回宫奉命时,先齐齐去沐浴换衣,熏香去了晦气,才去见苏容和南楚王。 苏容用过午膳后,没走,而是跟南楚王下棋消食,顺便等着凤凌回来复命。 凤凌沐浴后,一身轻松,对苏容道:“姐,已经处决了。留安王留到了最后,千刀万剐了。” 苏容点头,“行,去歇着吧!” 凤凌摇头,“不困也不累。” 苏容将棋子递给他,“那正好,你来陪我父王下棋,我去歇着。” 凤凌“啊?”了一声,接过棋子,看着南楚王。 南楚王气笑,摆手,“行,让她去吧,凤凌,你来跟孤下,反正今儿晌午,孤也不想睡。” 刚处决了留安王,他也睡不着,虽然留安王死有余辜,但是他还是不免想起年少时,他们是兄弟,是玩伴,是一起长大的人。 凤凌点头,坐下身,“行,听王上的。” 李和伺候在一旁想着,凤公子这心态可真稳当,不愧是王女的暗卫,经历过无数刀光剑影,见了大场面血腥的人。 苏容不准备学周顾刚到王都第二日,就寻了活去忙了,她处理了王后与留安王这两件事儿,便真打算回去歇着了。今儿能歇半日,从明儿跟南楚王一起上早朝,以后短时间内,能不能抽空歇上一日半日的,那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才不管京城内外,朝野上下,因为她突然重重惩处留安王而震翻了天。躺去床上后,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夜归雪回京后,自然是闲不上的,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所以,他大清早,便去了吏部上职,忙了半日后,便听闻了苏容下旨,本着当日事当日毕的态度,不给人以缓和的余地,雷霆手腕重处了留安王,他丝毫不觉得奇怪。 若王女真个心善手软的可欺之人,也不会反攻回去将大魏打的求饶议和,割地赔款。 但他能稳得住,别人却稳不住。事情发生后,整个吏部都震惊了,不是心痛留安王一脉的下场,而是心惊胆战,怕牵扯他们。故而都不约而同跑到夜归雪面前探听口风,就连吏部尚书也坐不住了,背着手来找夜归雪,想从夜归雪口中听听,王女是不是要清洗朝纲,留安王只是开胃菜,而他们这些人,也会面临大清洗。 夜归雪对众人摇头,“王女行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悬而不决,她回王都第一件事,重处留安王,不是因为要开刀清洗朝堂,而是觉得,留安王一案,已被王上拖延的够久了,没必要再留着,早处置,早省心。诸位也不必担心,王女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只要不涉谋逆,不危害朝纲,不做不忠君之举,诸位只管安心做事,王女是非分明,赏罚分明,不会亏待良臣良将。” 众人闻言都齐齐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们了。” 众人都离开后,吏部尚书看着夜归雪,“归雪,你一言未尽吧?” 夜归雪看着吏部老尚书,笑了笑,“瞒不过大人您,王女此举,一为震慑,二为王上与周四公子报仇。当初留安王几乎将王上与周四公子置于死地,若非王女及时相救,他们绝无命活。别说将留安王凌迟,就是折磨他十年生不如死,都是他应得的下场。” 吏部尚书点头,“这样说就对了,王女如此,也是应当,本因打退大魏就无人敢小看王女,从今日起,更不敢生出二心了。” 他拍拍夜归雪的肩,“若非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老夫已打算在王女回京后便告老了,明主难求,我南楚终于也等回了金凤凰,老夫倒是一时间舍不得告老了。这样,老夫再撑一年,那时朝廷也步入正轨了,一切安平蒸蒸日上后,老夫这位置,你等一年,一年后再接。” 夜归雪一惊,连忙说:“老大人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您身体硬朗,还能为朝廷再效力十年八载,下官如今这官位,还是离开王都去大梁前被王上破格提拔的,如今不过区区半载而已,老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下官资历尚浅,不足担您的位置。” 吏部尚书笑呵呵拍拍夜归雪的肩膀,“什么资历不资历的,能者居之。归雪你不要谦虚,你虽年轻,但眼光心性能力本事都有目共睹。你为夜相府择了明路,这一条路,可保你夜相府百年,这是你的本事。南宫家是什么下场?留安王是什么下场?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见夜归雪还要再说什么,他笑着摆手,“本官老喽,否则也不会留了这么多事情等你回来分担。赶紧忙吧!本官也去忙了,明儿大朝会,王女第一次入朝,可得打起精神来。” 夜归雪闻言止了话,笑着点头,送老尚书出了他的办公之处。 第七零六章 不要(二更) 帝寝殿解了封,外面的消息也汹涌而至。 南宫昕身边的宫女嬷嬷太监们试探地走出帝寝殿,发现果然没有人再限制他们的自由,他们在宫里走了走,不约而同地带回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王后娘娘,留安王在刚刚半个时辰前,被凌迟处死了,留安王一家,所有男丁悉数斩首,就连不会说话的孩子,都没放过,女眷都被流放了。”一人心惊地说:“听说是王女下的命令。” 南宫昕也惊了惊,须臾,神色麻木,“活该。” 留安王楚谦那个东西,年少时,人模狗样的,这些年因楚荣为情所困颓废不理政事,他便日渐地跳了起来,甚至还恶心地想肖想她,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若非因为跟楚荣年少时的同宗情分,宗室那么多人,能让他被封留安王?不知天高地厚,不念兄弟情,野心勃勃,死不足惜。 “娘娘,您说王女真是真心想放过您的吧?不会是在等着您犯错,罪上加罪的吧?”一位老嬷嬷有些忧心地说。 不怪她有这个担心,实在是王女对王后太过仁慈,半丝没伤她动他,但对留安王,这般雷霆之势,连稚子都没放过,这与心慈手软实在是半分不沾边。若他们会错了意,那就大错特错了。 “本宫还能再犯什么错?”南宫昕冷笑,“她不是说了吗?本宫已自折羽翼,想逃生的都已遣散跟着家里走了。本宫如今是没翅膀的鸡,还能扑腾什么?又能扑腾去哪里?” 老嬷嬷想想也是,但还是说:“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峥公子和家里人,都去了大魏……” 南宫昕更是冷笑,“你以为,若是他听闻本宫没被苏容杀了,还好好活着的消息后,会联络本宫?他指定会当本宫死了。死了的人,便是废人,不堪一用。” 老嬷嬷叹气,“那娘娘,咱们以后该怎么办?是还继续住在这宫里,还是出宫?” “出宫能去哪里?本宫就住在这宫里,楚荣不是不要他这座寝宫了吗?那本宫就一直住着。他嫌弃本宫,本宫就让他一直嫌弃到死。”南宫昕道。 老嬷嬷见他直呼王上名讳,若是往日还劝谏一二,如今也不劝谏了,住了嘴。 大宫女出声问:“娘娘,那咱们还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出宫就出宫。” 老嬷嬷立即说:“做什么梦呢?如今王女回了王宫,王上虽然没废除王后娘娘的位分,但咱们哪能还跟以前一样?无事别乱跑了,若是冲撞了王女,仔细小命。” “奴婢瞧着王女人挺好的。”大宫女看了一眼南宫昕,小声说:“奴婢给她倒茶,她都没验毒,就喝了呢。” 南宫昕瞥了大宫女一眼,“那是因为,她懂医术,有识毒之能,你若给她下毒,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大宫女:“……” 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她真的觉得王女很好的,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子,也不自持身份,她永远忘不了她就那么懒散地坐在门槛上,一边喝着她倒的茶,一边跟王后说话。 苏容睡醒一觉,问起周顾,听说他还没回来,她便溜溜达达去找南楚王,在南楚王处等着周顾回来一起用膳。 她刚到南楚王的住处,便遇到李和捧着账册要出门的模样,见到她,李和连忙见礼,“王女!老奴正要去寻您,不曾想您正巧来了,如今省了老奴的腿脚了。” 苏容问:“什么事儿要找我?” 李和立即笑着说:“这是宫里的账册,还有执掌六宫的凤印,王上吩咐老奴给您送过去。” 苏容一听,立即摆手,“我不要,你去给王后送去。” 李和笑容一僵,“给王后吗?” “以前是不是她管?”苏容问。 李和点头,“是。” 苏容道:“那就是了,以前既然是她管,如今也给她管。” 李和犹豫,“可是……以前毕竟是以前,如今此一时彼一时。” “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我父王又没废后,这统辖六宫,自然是她的职责。”苏容嫌弃地看了一眼账册和凤印,摆手催促,“快去,就去给王后送去,就说我说的。” 李和明显感受到了王女对他手里的东西不喜,他踌躇,“若王后不答应呢。” “那你就跟她说,留着她的命照看南宫家的祖坟,是那么容易的吗?她总要干活,不能白吃干饭。”苏容说完,抬步走了。 李和:“……” 他以前可是把王后得罪的不轻,谁能知道,南宫家都倒了,王后还能好好的啊,若是早知道,他以前为了王上推据搪塞王后时,就软些态度了。 哎,这凤印,什么时候跟烫手山芋一样了?王女不要,看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找王后了。 于是,李和捧着东西,去见南宫昕。 南宫昕一直没踏出宫门,即便苏容解了她的禁,她也没兴趣出去走一走,听着身边嬷嬷宫女说话,她插了两句话后,也在想今儿苏容跟她说话时的模样。 燕如珍生的女儿,除了容貌,果然一点儿也不像她,性子倒是有点儿像楚荣。歪缠一通,歪理邪说,混不吝和不要脸起来,无人能及。 她正想着,听着外面传来脚步声,一连串,这声音她熟悉,是南楚王身边李和这个总管大太监的脚步声,他走路十分有特点,迈着重重的步子,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来了。 果然,大宫女禀告,“娘娘,是李公公来了。” 话音刚落,李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后娘娘,老奴李和,奉王女之命,过来给您送东西。” 南宫昕转身看向门外,李和规矩地站在门口,她挑眉,“毒酒匕首白绫吗?真是劳烦李公公大驾了。” 李和汗颜,“王后娘娘说笑了,哪能呢?您说这三样,都没有。” 南宫昕哼了一声,“既然不是,就拿回去,本宫不要她送别的东西。” 李和立即说:“娘娘误会了,是凤印。” 南宫昕一愣,随即更是冷笑,“本宫还要凤印做什么?滚。” 李和:“……” 他心想,这凤印,果然烫他的手。 第七零七章 收下(一更) 李和自然不滚,他将王女的原话对南宫昕说了一遍,说完后,静静等着南宫昕的答复。 南宫昕吸气,再吸气,片刻后,气笑了,“她真这样说?” 李和点头,“奴才不敢有半句欺瞒,这的确是王女的原话。” 他没有半丝添油加醋委婉润色,原汁原味。 南宫昕冷笑,“她当本宫乐意活着?” 还白吃干饭不干活,亏她说得出来。 李和不吭声,心想,您是不乐意活着,但让您自己杀自己,您却不乐意。 “娘娘,接了吧!”大宫女翠荷扯了扯南宫昕衣袖,小声说:“您依旧是王后,有执掌六宫之权,奴婢们的日子,也能好混些。” 南宫昕偏头,瞪向翠荷。 翠荷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娘娘,既然不死,咱们就得好好活着啊,否则宫里的奴才们都仗势欺人,时日长了,饭菜里都有可能吐口水掺石子。” 南宫昕瞬间恶心的不行,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吃吐口水掺石子的饭菜,她绷着脸说:“拿进来。” 李和没想到南宫昕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连忙应了一声,笑呵呵地将东西送到了南宫昕面前。 南宫昕瞅了一眼,“你也知道,本宫身边,没几个伺候的人了,跑腿都不够使。” 李和立即说:“这个简单,奴才给您立马选些人调派来。” 南宫昕道:“本宫听闻王女身边带了两个人来,一个老嬷嬷,一个自小长大的婢女。你去跟王女说,让她同意那两个人一起协助本宫,本宫就替她继续管着这王宫上下的所有内务。” “这……”李和犹豫,“赵嬷嬷与月弯姑姑是专门伺候王女和周四公子的身边人,掌管着凤殿与凰殿的事务,随着王女与周四公子身上的事情多起来后,她们二人怕是忙不过来。” “所以本宫说协助。”南宫昕道:“她舍不得让本宫使她的人,她就将这东西收回去自己管。” 李和只能说:“那老奴回去问问。” “你现在就回去问。”南宫昕摆手。 李和点头。 于是,李和回到勤政殿,见周顾还没回来,苏容与南楚王坐在屋子里说话,他连忙将南宫昕的要求说与了苏容听。 苏容十分干脆地答应,“行,李公公,你现在就派人去找赵嬷嬷和月弯,让她们二人现在就去王后跟前,只要她继续管着这王宫内务,王后怎么说,她们怎么协助。” 李和“嗐”了一声,心想着王女这也太干脆了,应了一声,立即派人去了。 南楚王脸色不好,“你不杀她,已是格外宽待了,怎么还将王宫事务继续给她管?你就不怕她作乱?毕竟南宫家的人都投靠了大魏,万一她投敌大魏,私通敌国,岂不是惹出麻烦?” 苏容看着南楚王,“父王,您多虑了,她连您有个女儿都不杀,投什么敌?她对南宫家,早在隐瞒我身份时,就背叛了,可以说,南宫家如今的下场,有她一半的责任。南宫峥聪明至极,只要得到她好好地继续坐着王后位置的消息后,便死都不会再找她。” “那也不一定,不可小看南宫峥,人心易变,万一南宫昕后悔极了,想反过来帮南宫家呢?”南楚王秉持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思,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容叹气,“父王,您与南宫昕,也算是青梅竹马吧?怎么就这么不喜人家?把她使劲往坏处想呢?她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吧?这么多年,在南宫家和您之间,她是向着您的啊。” 南楚王瞪着苏容,“我只喜欢你娘,其余女人,一概都不喜欢,你留着南宫昕,什么意思?想着你爹我临老变节?” 他实在怀疑苏容对南宫昕的态度,即便不杀她,也犯不着对她这么好。 “没有,您喜欢谁,是您的自由,我自然不会干涉您的。您愿意对我娘守身一辈子,我更是没意见。但对于王后,就是一个王后的位置而已,她都坐了多年了,就继续坐着吧!就凭她瞒着南宫家我的存在瞒了多年这一点,我就能允许她继续坐着王后的位置,只要不作乱,掌六宫之权,能帮我干活,她想活多久,就活多久。”苏容拍拍南楚王的肩膀,“父王,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吗?律法之上,还祸不及出嫁女呢。她是您的王后,这是事实。再说,有人替我干活,您矫情个什么劲儿啊?难道您要自己管宫里的宫务?” 南楚王扒拉开她的手,瞪眼,“孤怎么能管?” “难道让周顾管?”苏容又问。 南楚王立即说:“他有大才,要处理朝堂之事,怎么能困在宫务上浪费他的本事?” “难道我管?”苏容看着他。 南楚王更瞪眼了,“你是太女,监国摄政,哪有那么多时间被宫务的琐事纠缠。” “所以,不让王后来管,还能要谁来管?”苏容看着他。 南楚王一下子噎住,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谁能管,片刻道:“你不是带来了赵嬷嬷与月弯吗?还有你身边那么多人,哪里就找不出一个掌管宫务的人?” 苏容叹气,“父王,但谁也没有王后更熟悉宫务,以前她管理你的王宫,从没出过大事儿。至于赵嬷嬷与月弯,初来乍到,协助自然可以,但总要有一个更有身份的人把着凤印,赏罚分明,才能震慑六宫。谁能比王后更合适?” 她看着南楚王,“至于她作乱,您更是多虑了,她以前娘家势大,都没联合娘家弄死您和我,如今南宫家大势已去,她又何必折腾?她是嫌南宫家的祖坟风水太好太安静了吗?” 如今的南宫昕,倒不见得对南宫家多愧疚,对她自己选择隐瞒她存在的选择多后悔,但绝对不愿意看到南宫家的祖坟无人看管,荒芜一片,以至于被人掘了破坏。 南楚王没好气,“行吧!说不过你,你既然看好她,孤还能说什么。” 苏容点头,“是呗,您既然早就说了让我做主,还叨叨什么?” 南楚王彻底哽住,没了话。 第七零八章 干劲(二更) 李和很快就给了南宫昕答复,说王女同意了。 南宫昕没了话,对李和摆摆手,让他滚吧! 李和默默地滚了。 他刚离开,赵嬷嬷与月弯便来了南宫昕的住处,求见王后娘娘。 南宫昕看了翠荷一眼,翠荷意会,连忙迎了出去,“赵嬷嬷好,月弯姑姑好。” 赵嬷嬷笑呵呵的,“翠荷姑姑好,老奴与月弯奉了王女之命,前来给王后娘娘请安。” “嬷嬷快请,月弯姑姑快请,王后已在等着了。”翠荷连忙领着人进去。 赵嬷嬷笑着点头,与月弯一起,进了内殿,拜见南宫昕。 这是二人来了王宫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王后娘娘,惊讶于王后娘娘的年轻与美貌,这么一个大美人,竟然不得王上喜欢,赵嬷嬷心里感慨着王上真是长情且钟情,月弯却不着调地想着这么个美人,王上也太浪费了吧?怪不得小姐瞧了之后,心软的不杀,留下了呢,没人比她这个跟小姐从小长大的人更清楚自家小姐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对长的美的人,尤其多三分宽容度。 南宫昕为难李和,却不会为难赵嬷嬷与月弯,她虽然心里憋气苏容不杀她,还用南宫家的祖坟吊着她让她干活,却心底深处也明白,苏容并不是缺能干活的人。说不好听的,楚荣虽然不踏入后宫,但后宫的女人这么多年却没少进,谁家想把女儿送进宫,只要自愿,他都照收不误,只是进来他的王宫后,想绑着他宠幸人,那就没得商量了,他这么点儿执拗,举朝皆知。所以,苏容若是真想找个执掌封印的人,从后宫提拔一个女人出来,她相信多的人乐意捧着凤印睡,不是非她不可。所以,她憋气归憋气,也不会作死到底,跟自己过意不去。 能够活着过好日子,谁乐意活着过邋遢日子?她反正不会,那样还不如一死百了。 于是,在赵嬷嬷与月弯见礼后,南宫昕十分平静且算得上和气地点头,受了二人的礼,给二人赐座,然后便就着宫务,与二人商议起来。 如今的王宫,不比以前,以前她无论是松散些,还是严苛些,乐意就抓一把,不乐意就放手一阵子,都不会出大事儿,毕竟王上将自己寝殿的门一关,爱谁谁,谁也不爱,满后宫的女人,大家都一样,没有宠,也无所谓争。 但如今,王女来了,周四公子是王女未婚夫,以后的王女夫,也住在这王宫里,而他们身边,也都各自带来一批人,这么多人,还是要尽快将宫规赶紧规范起来,让所有人尽快适应,方能不出乱子,能长久。 还有后宫的那些女人,也要问问,乐意归家的,领一笔银子,遣散归家,不乐意归家的,也要有个章程,安排了,免得有那仗着年轻貌美的,不长眼睛,瞧见了王女夫年轻俊秀,起了歪心思,往上扑,杜绝后患,这都是需要考虑到的。 所以,南宫昕摒除早先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既然不想死了,接了凤印,便又认真地担起了责任。她毕竟做了多年王后,又是南宫家培养出自小做王后的人选,着实考虑的面面俱到。 就连赵嬷嬷这个以前伺候在大梁太后身边的人,都不得不暗暗感慨。 足足商议了入夜,赵嬷嬷与月弯在南宫昕处用了晚膳,才告辞,出了皇后寝宫。 走远了,无人处,憋了一整个晚上的月弯才小声扯着赵嬷嬷说:“嬷嬷,真没想到,王后竟然真为小姐考虑,就拿担心有那起子坏心思的去勾引四公子,都想到了呢。我怎么觉得,她跟大夫人好像啊。” 赵嬷嬷笑,小声说:“人性啊,是个复杂的东西。王后没在早就知道王女身份时,利用南宫家,爆出她身份,对她赶尽杀绝,王女来了南楚,为了救谢先生,也没有对南宫家的所有人赶尽杀绝,而是让人移出南楚,去了大魏生存,双方都留了余地,大约这就是能和平共处的原因吧?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月弯敲着脑袋似懂非懂,抱住赵嬷嬷胳膊,哎呀呀喊累,“哎呀,嬷嬷,好累啊,我不想干活了。” 赵嬷嬷提醒她,“想想你的月例银子,跟我的一般多。” 月弯恹恹,“月例银子也救不了我啊,又困又累。” 赵嬷嬷又道:“但是除了月例银子,咱们俩在王都每人还有一处单独的宅子,是王上给跟随王女身边的有功之臣选宅子时,一并给我们俩的,别人有的,我们也有。” 月弯顿时站直了,睁大眼睛,“嬷嬷,您怎么不早说?” 赵嬷嬷笑,“我怕你太开心了,知道了这事儿后不稳重,就隐瞒了下来。” 月弯实在太开心了,恨不得原地蹦三圈,“啊啊啊,王上也太好了,真没想到,咱们也有独立的宅子了。” “不止,那宅子在东城,周边都是官员的府邸,哪怕将来有了银子,也买不到的好地方。”赵嬷嬷又道。 月弯快乐疯了,“王上万岁!” 赵嬷嬷伸手捂住她的嘴,“大晚上的,不要大呼小叫,你已经是宫里的女官了,是人人都要称呼一声的月弯姑姑,别给王女丢人。” 月弯顿时闭了嘴,但心里还是开心极了,“虽然我打算一辈子黏着小姐赖着小姐,但有一处自己的宅子,还是很开心的。” 她欢快地扒拉下赵嬷嬷的手,满血复活,“嬷嬷,我又有干劲了,干劲十足,现在就能再回去跟王后娘娘就着宫中诸事探讨三天三夜。” “得了吧,你不累,王后还累呢。”赵嬷嬷笑着拖走她。 月弯开心极了,一扫又困又累,精神抖擞地拉着赵嬷嬷巴拉巴拉,“嬷嬷,咱们哪天出宫去看宅子啊?我好像去看看我的宅子长什么样儿。” “等着吧!等宫中的一切事务都办妥了,王女与四公子身边的诸事都安排妥善了。”赵嬷嬷给月弯鼓劲,“所以,你不能偷懒,随着王女与四公子回王都,住进王宫,咱们帮着王后早些把宫里的事情都料理好了,才早些能腾出手来。” “好吧!”月弯连连点头,“明儿早起。” 第七零九章 揶揄(一更) 苏容与南楚王等到天彻底黑了,等的苏容都饿了,才等回了周顾。 周顾回王宫后,连衣裳都没来得及去换,便来了勤政殿,见苏容与南楚王已等了他许久的模样,连忙道歉,“岳父,小七,对不住,让你们久等了。” “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南楚王看着他,“孤离开时,让你按时回来的。” 周顾点头,“本是准时下衙了,但被几位大人拦住,唠了会儿嗑。”,他解释,“关于今日小七对留安王及一脉的处置,很是让许多人被镇住了,大约是见我好说话,趁机探探我口风,毕竟明儿大朝会,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南楚王不意外,“这样啊,那快些洗手用膳吧!” 周顾点头,立即去洗手,片刻后,坐在了苏容身边。 苏容掏出帕子,给周顾擦了擦额头的汗,“你急着跑回来的?急什么?大不了我与父王饿了可以先吃几口糕点垫补。” 周顾享受苏容为他擦汗的举动,“今儿去了礼部才知道,礼部因为操持你我大婚之事,着实忙翻了天,我离开时,连老尚书都没能按时下衙离开,以后我若是到了晚膳时辰不回来,你与岳父就不要等我了。” 南楚王不满,“不是说好了每日陪我一起用膳吗?你这连一天也没坚持到。” 周顾叹气,“岳父,我年纪轻轻的,总不能比老尚书每日还先下衙吧?不能尸位素餐,在其政要谋其位吧?您封了我四品的侍郎,跟归雪兄一个职位了,我总不能仗着身份,每日早退。” “按时下衙,算什么早退?”南楚王不赞同。 “但是让人家礼部所有人用半年的时间忙本该一两年才能忙完的活,我这个正主,若是早早走,也不能服众啊。”周顾扯了扯苏容的袖子。 苏容立即说:“嗯,对,你以后能准时回来就准时回来,不能准时回来,就让人给你去送膳食去礼部,晚些回来也没关系。” 她说完,看向南楚王,“父王,您若是有闲,很想他陪着您一起用膳,您可以去礼部陪他一起用嘛。” 南楚王:“……” 这话说的,好像他多离不开女婿似的。 周顾笑,“父王还是别去了,今儿您走后,老尚书小声嘀咕您可算是走了,说您在礼部待了半日,他得陪着您,实在影响干活。” 南楚王:“……” 怪不得那老头赶他赶紧快回宫。 苏容好笑,“怪不得父王不放掉礼部老尚书,显然是个干实事的人。”,她见南楚王被说的不吭声了,似乎十分无语,便道:“早先是我考虑错了,这一旦忙起来,还真是说不好,不过有我在呢,父王放心,若是我也忙起来,不来勤政殿了,您可以去找我嘛,以后什么御书房啊,议事殿啊,只要在王宫里,我们父女还是能够凑一起用膳的,至于周顾,他去宫外的礼部,您就别强求了。” 南楚王还能说什么,“行吧,说不过你们。” 李和带着人布置了晚膳,三人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顿晚膳,主要是周顾在说今儿在礼部当值的事儿,又问了问苏容今儿都做了什么,听她说下午睡了半日,他多看了苏容好几眼。 苏容瞅着他,“你这是嫉妒我可以睡懒觉,还是觉得我竟然睡觉不如你勤快不干活?” 周顾已吃完了,放下筷子,摸摸她的头,“我是在夸你,偷得浮生半日闲,极会啊。” “是啊,否则明儿就忙起来了。”苏容理所当然接受了这个夸奖。 用过晚膳后,天色已不早了,明儿还要上早朝,二人离开了勤政殿,回了住处。 南楚王在二人走后,小声嘟囔,“孤就知道,当初建造的凰殿,是给外孙建的。” 大家都是男人,他就没想过周顾回王宫后,也能守规矩。当初听他要守规矩,心下还觉得不愧是护国公府的子孙,没想到,连夜都没过去,高估他了。是护国公府的子孙,也抵挡不住他是男人的事实。 李和小声说:“昨儿没听说王女和周四公子夜里要水。” 南楚王瞪眼,“你竟然打探凤殿的事情?谁准许你私下里打探的?” 李和直呼冤枉,“王上,不是老奴要打探,是王女与周四公子初回王宫,许多事情,都要老奴跟着一起操持,老奴这不想知道也不行啊。” 南楚王想想也是,“以后你不许让人打探凤殿与凰殿内的事情。” “是,老奴有分寸,一定谨记。”李和连忙点头,“王宫诸事,以后依旧由王后打理,老奴只一心伺候王上就行了。” “那也不行,你还是要多盯着些南宫昕。”南楚王道:“除了凤殿与凰殿外,其余的也多盯着些。” 李和懂了,“是,老奴谨遵王上吩咐。” 南楚王叹了口气,“哎,大约是孤老了,又或许是孤小心眼,不如小七大度宽善。” 他心中虽然清楚南宫昕应该不会作乱,但也难免提着心提防她,生怕因为女儿的心软,而遭受将来的不利。 李和这些年看得明白,“王上您也许真多虑了,王后虽然讨您嫌,但确实这些年没做害您的事儿。” 南楚王摆手,“行了,孤也不想她糊涂,不说她了,你多注意些就是了,孤要歇了。” 李和点头,连忙伺候南楚王歇下。 而苏容与周顾在回凤殿的路上,小声将今儿上午与南宫昕的见面简单复述了一遍,又提了将凤印还给了她,以后六宫的管辖之权,还让她继续管。 她说完,对周顾道:“本来我见她之前,是没打算让她继续掌管宫务的,但见了她之后,我临时改了主意。” 她也不是真嫌弃凤印,才临时推给南宫昕,她自诩看人眼光不差,南宫昕给她的感觉,便是她并不恨她,也不恨她父王,对南宫家如今的下场,也不见得多在意。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等死的平静,才让她在见了她后,不嫌费口水地跟她多说了好一番话,也做下了对她这般不处置的决定。 周顾点头,“你看人极准,既然这般做,那就是她有必要让你这么做。” 苏容笑,挽了他手臂,“嗯,我也不是善人,但能活一条命,也少给地府减轻点儿负担吧!” 周顾失笑,“那阎王爷大约还得谢谢你了。” “可不是嘛,就冲着鬼门关几次不收我,我积德行善,也应该的。”苏容贫了两句,小声问:“今儿还跟我一起睡吗?” 周顾脚步一顿,咬牙,“跟。” 苏容笑出声,点他心口,揶揄,“周四公子,毅力不够啊。” 周顾抓住她的手,吸气,“爷忍得住。” 第七一零章 早朝(二更) 当日晚,周顾在苏容揶揄的笑里,抱着她狠狠欺负了一番,除了没到最后一步,其余的都被他给恶狠狠做了。 苏容脸色潮红,浑身粉红,香汗淋漓,粉面桃腮,气喘吁吁,最后抱着周顾手臂,小声告饶,“周、周顾,周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取笑你了。” 周顾浑身绷得紧,整个人险些溺死在她娇软的香汗与软语里,几乎克制不住,脑中仅剩的一点儿理智,死死地拉着他悬崖勒马,他周身几乎要爆开,深吸气,再吸气,最后闭上眼睛,捂住苏容的嘴,对她哑着嗓子警告,“闭嘴。” 苏容一动不动,乖乖闭紧了嘴巴。 她哪能想到,仅仅是因为回来的路上,她皮了一下,取笑揶揄了他一下,便被他回来后,将她压在了床上惩罚。 他发了狠,她还真不是对手。 若是将屋中掌着的灯挪过来,拿进床帐内,照在她身上,她不用瞧,都知道如今怕是痕迹斑斑了。 周顾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做到,因为苏容身上的馨香不停地往他鼻孔里钻,让他连屏息都做不到,他只能攸地起身,下了床,抬脚就往外走。 苏容睁着眼睛,看着他,没敢言声喊他。心里暗暗想着,这到底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他自己啊。到头来,难受的还是他。 她默默躺了一会儿,听着他没走远,至少应该没出凤殿,大约是去沐浴了,她慢慢掀开被子,散掉自己身上的满身汗。 其实,她也想去沐浴,但想想,还是算了吧!再折腾下去,不用睡了,明儿可是她第一次入朝早朝呢。 倒春寒的时节,屋子里还是清凉的,她掀开被子晾了一会儿后,身上的汗很快就散了,她扯了被子,将自己捂住,闭上眼睛,打了哈欠,偏头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周顾一身凉意地回来,见苏容躺在帷幔内,睡的香甜,呼吸均匀绵长,大约是在他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睡着了,他又气又笑。 虽然一直都知道她心大,但也着实可气。 他心累地上床,不敢再靠近她,扯了被子的一个边角,勉强盖住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早朝前半个时辰,周顾准时醒了,推醒苏容,“醒醒,今儿要去上早朝。” 苏容睁开眼睛,伸手勾住周顾的脖子,脑袋蹭了蹭他,跟猫儿一样。 周顾昨儿的气早没了,也挨着她贴了贴,蹭了蹭,又亲了亲她脸颊,“起吧,今儿你要好好打扮一番,拿出王女的威仪来。” 苏容笑,坐起身,“王女的威仪还用得着拿吗?哪怕我披个麻袋上朝,有打退了大魏的功绩在,满朝文武谁也不敢小瞧我吧?” “倒也是。”周顾发现自己这个未来王夫,反而比苏容要紧张,顿时一阵无语。 苏容也看出来了,她笑吟吟地瞧着周顾,“你紧张什么?你小时候在大梁的上书房敢跟先生叫板捣乱,在陛下面前,也不惧怕,又跟太子伴读十多年,秦太傅面前,你哪怕硬着头皮,都能心里腹诽,我谢伯伯面前,虽然见你紧张,但也没像这般,跟绷着一根神经似的。” 周顾叹气,“今儿你立太女。” “是啊。这有什么?”苏容不觉得从王女的称呼变成太女,成为南楚的储君,就有多不一样了。反正如今就她一个继承人,也没人跟她抢,什么王女太女的,还不都是她,王女的权利与太女的权利其实也一样的。她早先来南楚,倒是没立太女呢,不是所有人也都听她的。 周顾又道:“今儿也给你我当朝赐婚,立我为你的太女夫。” 苏容眨眼睛,“所以呢?” 周顾瞪眼,“如此大事儿,我当然要紧张,这可是事关我的身份,不是无名无分,是被昭告天下的。” 苏容明白了,想笑,但又怕取笑他后又惹恼了他,伸手抱住他哄,“好好好,了不起啊,周四公子真厉害,那快点儿,我们一起上朝,我拉着你的手。” 周顾扒拉开她的手,嘟囔,“拉着手上朝像什么话,快点儿,别磨蹭了,用了早膳,才有力气。” 他说完,自己先下了床,利落地找了官服,穿戴妥当,四品的绯袍,瞧着真是清隽极了。 苏容眼睛有些移不开,“我的未婚夫真好看啊。” 周顾脸红,“你快些。” “好。”苏容点头,拿了御衣局给她连夜赶制的太女袍服,这衣裳繁琐,她眉头蹙起,有些犯难,“这怎么穿啊?” 周顾本来要走出去,扭头看她手里的衣裳,“我帮你。” 苏容脸红,“你帮我吗?这不太好吧?” 别又跟昨天晚上似的,帮她差点儿把衣裳都脱了,险些把她溺水里。 周顾夺过衣裳,一本正经,“今日如此庄重的大事儿,怎能不着调?你乱想什么呢?” 苏容惭愧,“是是是,四公子,我错了。” 周顾气的捏她耳朵,“姑奶奶,快些吧!别贫了。” 苏容立即乖乖坐好,伸胳膊,配合周顾,见周顾为她穿的有条不紊,一点儿不乱,一层层,在他手里,很熟练的样子,惊讶,“你怎么这么会?” 周顾瞥了她一眼,“昨儿在礼部,我特意研究了,你我的大婚吉服,也差不多是繁琐样式。” 苏容懂了,“哦哦哦,果然没有白费的功夫。” 在她的配合下,周顾很快帮她穿戴好,这时,赵嬷嬷已在门外喊了,“王女,您起身了吗?老奴进来伺候您穿衣梳洗?” 苏容笑,“嬷嬷进来吧,为我梳头。” 赵嬷嬷应了一声,立即进来,见到周顾,也不讶异,毕竟前儿夜里四公子醉酒找过来歇下,在这凤殿和凰殿两处宫殿里已不是秘密。 周顾见赵嬷嬷进来了,自己则是径自去梳洗了。他从小自理到大,不用人伺候,很快就收拾完,去外间画堂等着苏容一起用早膳。 赵嬷嬷麻利地为苏容收拾完,赞赏地夸奖,“王女真好看。” 苏容也欣赏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出去与周顾一起用早膳。 周顾见了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苏容没听清,摆碗碟的月弯却听清了,四公子说的是,“太女的朝服穿在身上,威仪没见着,这么好看做什么?” 月弯:“……” 宝贝们,月底啦,月票加加油,么么么么 第七一一章 指教(一更) 苏容长的美,太女的朝服穿在身上,更是让她十分夺目。 周顾心想,幸好她手里已有婚书,否则多不安全,他怕是睡觉都不能安稳,因为他太知道权利与美这两样东西会带给人什么了。若是没有他的未婚夫身份,怕是多少年轻公子朝臣见了这样的她会扑上来。 用过早膳,走出屋门时,周顾伸手去拉苏容的手。 苏容扭头看着他,“刚刚是谁说,拉手上朝,太不像话的?” 周顾承认不讳,“我说的。” “所以?” “但我觉得你说的很有必要,听你的。” 苏容:“……” 男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她任由周顾拉着,迎着东方渐白的微光,去往金銮殿。 因有周顾催促,掐着时辰,他们到的不算晚,距离早朝开始还有片刻的功夫,但朝臣们却已经都到了。 对比前日在城门口迎接的官员,今儿朝堂上多出了几位,是苏容从黑崖关带回来的人,早在苏容回京的路上,夜相与南楚王就已收到了苏容为人请功的名单,昨儿夜相用一日的时间,与几位重臣商议好了每个人的官职,递了折子,南楚王在下午苏容睡觉时,干脆批了。 见二人携手而来,朝臣们本在三两说话,都停下,齐齐对王女与周四公子见礼。 苏容笑着摆手,“众位大人不必多礼。” 昨儿她没仔细打量这些朝臣,今儿发现,年老须发花白的占了一半,中年的官员不多,年轻的朝臣以夜归雪、夜归言为首,再就是她从大梁带来的破格提拔的几人,以秦若为首。 崔言锦年纪太小,自然没入朝,也没对他授官。 张运、张茂、宁泽、崔行之、江逐以及一众将领被她留在前线,接收大魏城池等后续事宜。他们回王都后,够得上资格的,这朝堂上起码还能再多出十几人。 不过这么多老大人们,最多的,怕是也就再撑个几年,都要卸任,让苏容觉得,这南楚的社稷,任重而道远啊,的确是缺人用。她也算明白了她父王为什么揪着不放掉礼部老尚书了。 那一把年纪,颤颤巍巍地站在朝臣中,须发花白,连她瞧了都觉得如此使唤人不忍心,怪不得想哭着告老了,也怪不得让周顾说老尚书都没正点下职他以后不好意思走了。 她一眼将朝臣们扫了个遍,每个人站着的位置,对应的职位,都瞧了个清楚。从在大梁时,她在太子的东宫研究关于南楚的卷宗,也将有名有姓的大部分朝臣都简单研究了一番,来到南楚后,打打杀杀没时间,但与大魏议和后,回京的这段路上,又听夜归雪详细讲了朝中的每个人行事风格,如今再对上脸与职位,基本已心中有数。 经过南宫家与留安王叛乱的大浪淘沙,能站在这朝堂上的人,哪怕曾经不作为也好,至少没跟着叛乱。 苏容含笑看了一圈后,拉着周顾往前走。 周顾觉得他的位置应该站在礼部老尚书身后,但他刚要松开苏容的手去入列,便被苏容拽着,往前走。 周顾小声“喂”了一声,“苏容,我的位置走过了。” “没有。”苏容提醒他,“别忘了,你先是太女夫,才是礼部侍郎。” 周顾:“……” 这样算的吗? 但太女夫不是个官职啊? 苏容不管,她的太女夫,就要与她一起,站去前面,也让朝臣从今日起,真正认识到周顾在她心里的地位,将来她即位,她的王夫也是要与他共掌社稷,坐去上面的。还是让他们所有人提早适应的好。 于是,众人便看着周顾被苏容拉去了前面,苏容亲自将周顾送到了为首的夜相面前,笑吟吟地说:“夜相,我未婚夫就交给您教导了啊。” 夜相是什么人?立马就明白了苏容的意思,立即拱手,“王女说的哪里话?老臣老了,周四公子少年英才,老臣也不敢承您一句教导啊。” “没事儿,您只管教导。”苏容将周顾塞到了他身后。 夜相:“……” 这么粗鲁的吗? 周顾耳根子红,他虽然今儿暗搓搓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苏容的未来夫君,增强每个人心里的认识,但也没想到苏容这么粗暴的将他亲手塞到夜相身后。这个位置以前不知道站的是谁,他猜测也许是留安王,也许是哪位南宫一派的朝臣,毕竟除了夜相这个百官之首外,还有南宫引那个强大的外戚在,一人占据两列中的一个首位,那第二位的位置,必是一位朝中重臣。 如今夜相身后的位置大约是没合适的人顶上,这里空着,苏容便将他塞了过来。 好吧,他承认,他四品礼部侍郎的身份虽然不足以站在这个位置上,但太女夫的身份是足够与这个位置匹配了。 他只能一本正经对夜相拱手,“夜相,还请以后多多指教。” 夜相心里抽了抽,面上却只能说:“四公子谦虚了,好说好说。” 面对周顾,他不会对与苏容说的是不敢了,而是改成了好说。这算是承了苏容的说辞。 苏容将周顾送到位置,便站去了另一侧与夜相同等的首位,以前南宫引的位置。 南楚王来的也很快,以前他不爱早朝,不理朝事,总是姗姗来迟,今儿却提前了许多,随着一声声“王上到”的唱喏,南楚王进了金銮殿。 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首位的苏容,与站在夜相身后的周顾,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入座。 南楚王今日心情十分好,入座后,先对朝臣们说免礼,然后对礼部尚书道:“老尚书,礼部不该只制了太女的朝服,也该有太女夫的朝服啊。” 堂堂太女夫,不能只穿着四品的朝服,站在夜相后,要穿也该穿太女夫的朝服。 礼部尚书颤颤巍巍出列,“回王上,制好了,因您的王旨还没下达,礼部便还没着人给周四公子送去。” 南楚王点头,“制好了就好,孤这便下旨,你今儿下朝后,就着人给周顾送去。” 老尚书应是。 于是,南楚王摆手,“李和,宣读孤的王旨吧!” (本章完) 第七一二章 三道王旨(二更) 李和拿着圣旨上前,腰板挺的笔直,一副欢喜样。 “奉天承运,承王诏曰:孤登基以来,不慎勤勉,有负先王所托,幸有王女,楚氏苏容,承孤之脉,可堪大任,可托重付,王女德才兼备,文治武功,天降佼佼,强孤千百倍矣,孤心甚慰。今王女大败大魏,令大魏损兵折将,割城让池,赔金数十万,利以千秋计,改书南楚历史,建南楚建朝伊始至今不世之功,孤倍感幸甚,与有荣焉。今遵古训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宝册,立为太女,正位东宫,分理朝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可尽数启禀太女决之,一年后,承孤王位,以重万年之统,繁四海之心。” “王上万岁,太女千岁!”王旨读完,朝臣们悉数跪到在地,山呼万岁千岁。 南楚王亦是十分开心,说了句“众爱卿平身”,又对李和道:“继续读,下一道。” 李和应是,又拿起第二道圣旨,在朝臣们站起后,继续宣读,同样面带喜色。 “奉天承运,承王诏曰:大梁护国公府威名震震,乃钟鸣鼎食之盛世名门,煊赫天下,有子周顾,兄行弟四,含金瓜落,降凤而生,自小天赋聪慧,心敏智多,少时伴于东宫十余年,授大梁太子悉心栽培,本意成辅政之臣,望史书青云之路,奈孤之王女,心甚喜之,百般强求,千辛万苦,得护国公府容允,大梁东宫割爱,不远万里之遥,同来南楚,伴君随驾,除叛逆,杀奸臣,文武兼备,德才出众,天之骄子,不可多得,助孤脱险,与孤翁婿得缘,同亲子无异,孤亦甚喜,爱之护之,万语难诉,南楚得此良才,社稷之福。今赐太女夫,授太女夫宝印,与太女同理朝政,共结良缘,造福南楚,兴四海寰宇,振社稷邦兴。” “王上万岁,太女千岁,太女夫千岁!”朝臣们齐齐再次跪地,山呼一片。 周顾心情有些激动,勉力维持着面上的沉稳,但嘴角的笑怎么也收不住。 苏容心下讶异,瞧着这王旨,可见不是由别人起草,而是真由她亲爹亲笔手书,字字句句,里里外外,把周顾从家世到人品才华及方方面面都夸了。且能夸的这么心诚,真是下了功夫。 她扭头瞅周顾,见少年人笑的如春桃盛开,灼灼风华,她也忍不住笑了。 欢喜就好。 本来只有她与护国公府和东宫知道他离开大梁放弃了什么,如今她父王这么一昭告天下,真真是为他正名了,他为她所放弃的,不会被淹没,她的父王对他爱之护之得之喜之,愿以这般昭告天下,不让他受委屈,也是如她所想所愿。 她也同样欢喜。 “众爱卿平身。”南楚王欢喜地说:“还有最后一道王旨,李和,一并宣读了吧!” 众人再次起身,心下有些疑惑,只有夜相清楚,这最后一道王旨是什么。 “奉天承运,承王诏曰:兹有大梁珍敏郡主,王室贵女,名讳如珍,十七年前,与孤婚约配礼,天作之合,造有婚书宝册,互通国礼,允书玉牒,奈大魏野心,诡计频出,坏孤姻缘,孤痛失此生挚爱,着实饮恨。十七年日夜不寐,孤多追念,不忘其心,兹追封温喜端馨良瑞华茂淑慧荣德贤仪珍敏王后,孤百年后,与孤同棺椁,享太庙,共此生之情,续生世之缘,不计死生契阔,天地久安。” 苏容:“……” 好家伙,她真是有个好爹。 朝臣们痛快再次跪拜,“王上万岁!” 南楚王再次叫众人起身,三道王旨搬出,似乎让他整个人都振奋了,“众爱卿平身,今日大喜,众爱卿有本启奏,孤与太女、太女夫,与众爱卿共议兴国大业。” “王上万岁。”朝臣们这回没再跪,而是齐齐拱手。 一时间,金銮殿群臣似被感染,面上都带出喜色,这是自王上即位当政后,第一次,虽然满朝文武还空了不少空缺没补齐,但却给所有朝臣们一种欣欣向荣之感,一片繁华之象。 所有人心头都蹦出一句,南楚自今日起,怕是真要开盛世,振国兴邦了。 如今虽然南楚依旧没脱离大梁属国的身份,但却再也不是在大梁与大魏夹缝中立国的小国了,而是会变强。 若是往长远里想的话,他们觉得,早晚有一日,南楚要彻底摘掉大梁属国的帽子,哪怕这个帽子,形同虚设。 总有一日,王女与大梁皇帝同等身份,平等平坐,将来吞掉大魏,二分天下而治国。 朝臣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激荡,这是属于南楚太女,苏容的开篇,也是属于她治理南楚盛世开幕的信号。 朝臣们自然不是听完三道王旨就完事儿的,自然是有本启奏的,本来有几位年老的朝臣私下里准备了告老的折子,经过三道圣旨,半个早朝后,都悄悄按耐下,觉得这告老的折子,还是不拿出来的好,他们还能为南楚的社稷,为新上任的太女,再撑着奋斗那么一两年。 总不能他们陪了颓废不理政务的王上累心乏力了十六七年后,就这么告老啊,他们也要在太女开篇理政的史书上,留下一笔,哪怕功绩不及朝堂新秀的朝臣们,但也要有那等不服老的劲头,打起精神干起来,才不负这盛世的开篇。 于是,不止年轻的朝臣们有本启奏,年老的朝臣们,也就南宫家与留安王叛逆后以及战后等等诸事,恢复南楚经济、政治、民生、医药、开春农耕等等,本本都是国之要事,当务之急要处理的桩桩件件大事儿。 苏容差点儿想扶额,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她回王都后,昨儿休息了一日,今儿早朝开始,往后短时间内,怕是会忙的不行,但也没想到,需要忙这么多堆积如山的事儿。 她盯着南楚王看,想着她爹回王都这么久了,不是干了不少事情吗?怎么还这么多事情? 南楚王心虚地躲开苏容的视线,他整日里担心前线的女儿女婿,与夜相大力抓粮草军饷药材储备等等,别的事儿,当然都要先放着啊,可不是就有这么多吗? 宝贝们,节日快乐! 月底最后两天,月票别留着啦,么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七一三章 谋士(一更) 苏容叹气,瞧她父王这个心虚的样儿,就知道,她未来半年,甚至一年,怕是都有的忙的,能抽空大婚,时间还真是要挤出来。 下了早朝后,南楚王果断地对苏容说:“孤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你、你带着人去议事殿议事吧!” 他说完,就快步溜了,生怕苏容抓了他批评。 苏容见亲爹溜的飞快,十分无语,她扭头抓了夜归雪,“夜大人,走吧,议事殿。” 夜归雪扶额,他就知道。 苏容又点了几名朝臣,都是今日有本启奏当务之急的事情,这几名朝臣见王女第一时间就开始做事,不拖延,心里十分开心,连连应是,跟着她去了议事殿。 走到半途中,苏容想起谢远,问夜归雪,“我谢伯伯呢?夜相没说动他入朝吗?” 夜归雪点头,“昨儿我父亲去见谢先生,提出谢先生若是入朝,朝中再设一相位,谢先生没同意,说他离朝多年,不喜每日匆匆早起丁卯。” 苏容觉得有理,若是她也不想每日早起丁卯。 夜归雪叹气,“谢先生大才,不入朝可惜了。” “不入朝谢伯伯也能帮我,他来南楚,就是为帮我的。”苏容扭头喊:“凤凌。” “姐。”凤凌“嗖”地出现在苏容面前。 苏容对他吩咐,“你去请谢伯伯,让他来议事殿,就说我没了他不行,他不入朝可以,但得做我的谋士,我有需要的时候,他得来议事殿帮我。” “得嘞,我这就去请。”凤凌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夜归雪微笑,能请来谢先生帮忙,他觉得他肩膀都轻松了些,没那么被压的沉了。 谢远的这处府邸,清雅大气,十分符合谢远的偏好风格。 他入住府邸后,便与苏容一般,好好歇了一日,除了夜相拜访,缠磨劝他入朝消耗了一个多时辰外,其余时间,他什么也没做,很是享受这份清闲。 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三道圣旨,在下了早朝后,便传遍了王都。谢府自然也得了消息,谢远静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他与楚荣,到底谁更惨。 若说是他吧?他与珍敏相识相知相爱,这个过程有一两年,后来迫于无奈,珍敏接受楚荣,断了与他的情,后来爱上楚荣,他那时自然也难以接受,难受了足足有一二年,但后来,她假死脱身逃离大魏,唯一能相信的便是他,他为她选了江宁郡,好歹平平静静地在江宁郡又陪了她七年。可以说,他后来看开了,送走了她,此生再无遗憾。 而楚荣呢,他满打满算,也就是得了珍敏那三个月,后来便是无尽的孤苦想念放不下,折磨自己,颓废中度过了十几年,但他有个血脉相连的女儿,是珍敏给他生的,可是三个月,却也困住了他一生,哪怕王宫里南宫家那位为他豁出去背叛家族的王后,都不能软化他半步。如今这追封的圣旨,还说什么共此生之情,续生世之缘,不计死生契阔,天地久安。他还求下辈子呢。 凤凌很快就来了谢府,见到谢远后,复述了苏容让他转达的话。 谢远放下书卷,无奈,“这才第一日早朝。” 言外之意,他来这王都,也才歇了一日而已,她忙起来,可谢谢还想着他。 凤凌在金銮殿外,旁听了今日的早朝,也无奈地说:“先生心疼心疼咱们家小主子吧!王上实在不靠谱,堆积如山的事情等着她。” 谢远站起身,叹了口气,“行吧,走吧!” 谢远随着凤凌来到议事殿,里面众人已商议了半晌,夜相也在,见谢远来了,夜相连忙迎出来,“哎呀,谢先生来了,可太好了。” 谢远对夜相拱手,“夜相。” 夜相高兴不已,想着还是得苏容请谢远,不入朝没关系,能不闲赋肯帮忙就行,“谢先生快请。” 谢远颔首,进了议事殿。 苏容扭头,看到谢远,露出笑容,“谢伯伯,朝中的事情太多,周顾去礼部忙我们大婚事宜了,我只能找您了,您多担待些,等朝局彻底稳定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后,我一定不打扰您,让您好生歇个一年半载的。”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些年,谢伯伯为了她,没有什么闲暇。 谢远看了她一眼,点头,“行。” 于是,有谢远的加入,议事殿内,如虎添翼,很多问题,他一出声,都说到点子上,犀利又敏锐。朝臣们心想,不愧是久负盛名教导出王女的谢远。就连夜相都心下感慨,百闻不如一见,被人称一句大才,不是虚言。 可惜,他不入朝,只做王女的谋臣,否则,他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些啊。 晌午,南楚王过来议事殿,找苏容用午膳,来到后,见众人围着她女儿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热火朝天,大约好多事情都紧急又棘手,她女儿不停地揉眉心,谢远坐在一旁,也不时蹙眉,他心虚地想掉头就走。 凤凌躲在一旁吃糕点喝茶,听着议事殿内众人讨论,因为太闲,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南楚王,立即站起身,“王上来了。” 这话一出,里面顿时一静,停止了讨论,齐齐向门口看来。 南楚王瞪了凤凌一眼,走是不能走了,被发现了,只能硬着头皮笑呵呵地走进议事殿,“众位爱卿辛苦了,孤的乖女儿辛苦了,谢兄辛苦辛苦。” 苏容没好气,“您瞪凤凌做什么?若他不发现您,您来了还想走怎地?是因为留了这么一个大烂摊子给我,没颜面见我吗?” 南楚王心虚又惭愧,甩锅一把手,“哎呀,这要怪夜相,是他说前线吃紧,其余事情先放着嘛。” 夜相的脸顿时黑了。这话的确是他说的没错,但那时候也无奈啊,南楚内乱,大魏又汹涌来犯,一切事情当然要以前线为主,若王女保不住,被大魏得逞,这江山就完了,还谈何治理?不止他说了这话,王上自己一天到晚也盯着前线的。 第七一四章 棘手(二更) 南楚王见夜相脸黑了,也觉得有些对不住老伙计,但他不想再被女儿瞪了。况且还有谢远在呢,他也不能让谢远觉得他太无用太丢脸啊。 苏容这个漏风的小棉袄却不放过他,她不觉得她亲爹还有多少颜面,戳穿他说:“父王,什么都怪夜相,您好意思吗?您可是南楚的王。” 南楚王:“……” 哎呀,就不能给他留点儿面子嘛。 他吭哧了一会儿,小声说:“那个,晌午了,人不是铁打的,该用午膳了,用过午膳,孤与你们一起商议。” 他从来没这么勤快过,用了半日批阅完了两天的奏折,急匆匆赶来陪女儿用膳了。 他女儿刚回王都,刚入朝,他就把大堆棘手的事情都推给她,是有些不厚道。被说两句就说两句吧!谁让他理亏呢。 苏容轻哼一声,放过他,“行吧,用膳吧,我也饿了。” 南楚王一听,立即对外吩咐,“快,将食盒都送进来。” 李和应了一声是,外面跟着的人鱼贯而入,南楚王知道议事殿人多,特意吩咐御膳房多做了饭食。 朝臣们看着内侍摆膳,暗想着王上终于有人情味会体贴人了,他们几乎想热泪盈眶,多少年了啊,他们有时候想议事,都找不到王上,好不容易找到时,发现王上醉倒了,人事不省,他们只能找夜相,找南宫引,找留安王,更别说被王上亲自来议事殿送膳食惦记着他们是否饿肚子了。 果然有了亲女儿回来,就是不一样,王还是那个王,但人却不是那个不近人情不着调的人了。 饭食摆好后,众人依次落座。 南楚王拉着谢远,主动挨着他坐,乐呵呵的,“谢兄啊,辛苦辛苦。” 谢远神色平静指出他,“您已经说过一遍了。” “啊?是吗?”南楚王不记得了,“总之,你能插手帮小七,孤感激不尽呐,不若你别每日奔波了,也住进王宫吧?孤让人腾出一处宫殿来给你。” 谢远拒绝,“不必。” “别嘛,你住进宫里,每日过来议事殿,可以节省出不少时间。”南楚王劝说。 谢远依旧拒绝,“谢府很好,住的很是自由随便舒适。” “王宫也一样,你放心,你住进来,孤绝对不让人打扰你。”南楚王保证。 谢远毫不客气,“我怕您打扰我。” 南楚王:“……” 这话说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真是的。他总算知道小七气人的嘴皮子学的谁了。 苏容想笑,见南楚王安静了,她轻咳一声,“父王,您不动筷,大家都不好意思动筷,您不许说话了,赶紧用膳,吃完午膳,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商议呢,您别捣乱耽搁我们时间。” 南楚王:“……” 好吧! 他以前也不是走到哪里都遭人嫌弃的人啊?朝臣们每日都追着他缠着他的,只有他嫌弃他们的份儿,如今倒好,礼部老尚书先嫌弃他碍眼了,如今这又有一个谢远和苏容。 大家安静又快速地用了一顿午膳后,吃饱喝足,众人继续商议。 南楚王没走,但也没随意插话,只有在苏容听了众人的讨论思索后,问起他时,他才开口,然后他说完后,便听苏容转头问谢远意见,谢远自然是一针见血,提出利弊,较他所言更见解深,更全面考量,更利于形势。 一连几桩事情,都在谢远说完,苏容下了决定,彻底拍板,下达命令,很快便有朝臣调派官员,立即去执行了。 南楚王倒是没觉得这里让他丢了面子,他本来也不及谢远,他多年来,一直居于王宫,连王都都没踏出去一步,若不是周顾来了南楚后,将他偷出王都,带着他被人追杀着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他更是不了解他的土地民生百姓。 而谢远不同,他对苏容从小教导,也一直做着准备,不说对南楚十分了解,但也了解一大半,否则他也不会在带着人偷摸进了南楚后,就有胆子摸进王都,且更有胆子闯入南宫家,刺杀南宫引,且还成功了。 谢远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他胸有城府,也胸有成竹,更是腹有乾坤,心有丘壑。 天彻底黑了,苏容今日点的几名朝臣以及几桩事情,还有最后一桩事情没商议出具体法子,就在她又不停地揉眉心时,周顾下衙,回了王宫,听说王上与王女还在议事殿,找了过来。 他来时,跟南楚王一样,悄无声息,凤凌刚要出声喊,他快速摆手,制止了凤凌。 凤凌闭了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糕点,无声地问:“姐夫,你饿不饿?先垫补一块?” 周顾点头,来到他身边,捏了一块糕点,跟他一起,歪坐在一处,听着里面的人议论不休。 凤凌小声说:“事关春耕,还有一个月,就到春种的时节了,但各地的粮食种子不足,报上来的种子,缺了一半,这可是影响百姓生计的大事儿,连谢先生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毕竟今年南楚内乱,这仗打的,没有储备粮,送往前线的军饷,自然连留的种子都动用了,有很多还是借百姓家存的今年春耕用的种子。如今战事了,就缺这个。” 周顾点头,今儿在早朝上,他听人奏本了,这事儿的确棘手。 凤凌叹气,“我姐可真不容易,今儿一共商议出了七八桩事情,除了晌午吃一顿饭,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不停地揉眉心,我瞧着若不是她碍于自己如今的身份,都快暴躁而走了。” 周顾知道苏容的性子,如今担了这身份,也没法子,她只能想办法。 凤凌又道:“多亏了谢先生,这些年,谢先生虽然身在江宁郡,但关注天下事儿,民生百姓,尽在谢先生胸腹中,出了不少主意。但即便有谢先生在,还是实在太缺人才了。若我猜的不错,等想出这春耕种子的法子后,我姐就该又为缺人头疼了,毕竟,得有人去执行啊。夜相府据说举族的人都快派出去了,夜相与夜二公子如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宝贝们,月底最后一天啦,月票别留着啦,别浪费,么么么 第七一五章 大材小用(一更) 周顾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想着他着急大婚还占用了许多人员操持,是不是太不是时候,太不分事情急缓了? 要不他跟苏容说说,不行的话,大婚就往后推推?谁能想到,南楚这内乱半年,打仗仨月连春耕种子都弄没一半啊,这事儿真是被他与苏容疏忽了。 他正想着,只听苏容说:“早先跟大魏议和时,竟然忘了种子的事儿了,这合该大魏赔,但如今议和书已签,出尔反尔,再找大魏要,却是不能了。这样吧!稍后我便飞鹰传书,送去给大梁的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在与大魏议和时,帮我们讨些春种的种子来。” 夜相闻言大喜,“这还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大魏与南楚刚议和结束,但消息送回大魏,有个时间差,而我早已让大梁护国公府的二公子与三公子带了二十万兵马去相助大梁太子了,兵马未到之前大梁会拖延议和。试一试吧!”苏容也没别的法子了“若是大魏与大梁的议和书已签,那我们只能用从大魏得的黄金再从大魏悄悄买春耕用的种子了。大魏粮草储备颇丰,才敢兴起兵战,不会动用春种的种子大魏虽损失不小,但种子应是不缺。” 夜相连连点头,“王女说的有道理,也只能这样了。” 苏容还想说什么,扭头瞧见了周顾,顿时打住话,“今儿就到这里吧!诸位大人与我议事一日,也都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众人齐齐颔首,也的确都累了,都止了话拱手告退。 苏容想将谢远留下,但见谢远头也不回,与夜相一起,走了出去,她心下想笑,看来谢伯伯是一点儿也不想与她爹留下来一起用完晚膳再回去。 “太女夫!”夜相走出来,见到周顾,拱手一礼。 周顾还有点儿不太适应这个称呼,但不得不说,这个称呼是最能证明他是苏容的人,对比一句周四公子或周大人,他还是喜欢听这个称呼,他连忙拱手,“夜相。”,又对谢远拱手,“谢伯父。” 夜相停住脚步,“太女夫去礼部,实在是大材小用啊。” 周顾眨眨眼睛。 谢远看了周顾一眼,“你是怎么想的?礼部就缺你?” 周顾汗颜,惭愧地垂下头。 夜相呵呵一笑,“太女夫与王上和太女再好好商议商议吧,你的才华,去礼部,确实埋没。” 周顾抬起头,请教地拱手,“那夜相,您觉得……六部里,我该去哪部?” “自然是户部。”夜相道:“如今户部,缺人手啊,户部侍郎的职位,跟礼部侍郎一样,也在空缺着。” 周顾闻言看向谢远。 谢远道:“夜相说的是。” 周顾也觉得如今他跑去忙他的大婚,是有些不懂事儿,只能受教地道:“若户部实在缺人,我便听夜相和谢伯伯的,去户部。” 夜相闻言笑呵呵点头,谢远不再说话,二人一起走了。 夜归雪落后那二人一步,笑着对周顾说:“如今忙是忙了些,人手的确是缺,但也就是这一段时间的事儿,等与大魏议和的后续事宜都处理妥当后,张运兄等人便会回王都,届时,人手即便缺,也不会这般缺得紧了。” 言外之意,别听我父亲和谢先生的,他们就是想抓了你干重活。 周顾叹气,“多谢归雪兄,我知道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周顾知道,如今缺的不是人,而是能主抓一方,独当一面的有才有能力的人,比如张运,比如张茂,比如崔行之,宁泽与江逐经过这么久的历练,也是管用的。但他们回王都,怕是还要俩三月。 夜归雪笑着离开,几位朝臣也都对周顾拱手见礼,陆续离开。 苏容走到周顾面前,笑着说:“皱个眉头做什么?小心时日久了养出抬头纹收不回去,不好看了。” 周顾立即散开眉心,看着她,“还说我呢,你都不知晓你自己的额头被你都给揉红了吧?这么多事情,真是件件棘手,回王都前,也实在是没料到,否则还能从大魏的身上多磨些日子,再刮层皮。” 苏容也很气,“这就要问问父王了,他干什么呢?写信时只写用不着的,高兴扒拉扒拉的,也没说缺种子啊。” 南楚王摸鼻子,心虚又愧疚,“那个,是孤不对,是孤听闻前线大捷,你们连夺几城,与大魏议和又大赚便宜,朝野上下,都被喜悦包围,孤也把这事儿疏忽了。” 苏容没好气,“以前十几年,您浑浑噩噩也就罢了,这我都回来了,您还浑浑噩噩的,像话吗?” 南楚王也知道自己不像话,“是孤错了,你别气了。” 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女儿了,这一日他都心里愧疚的不行,心虚的晌午吃饭都不香了,少吃了半碗饭。要知道,自从女儿回来,他每顿都能吃两碗饭的。若是搁以前,他每顿饭也就只吃半碗而已。 苏容哼了一声,跟周顾告状,“他还坑人家夜相,夜相容易吗?给他背锅。也难为夜相跟他君臣近二十年,没像南宫引和留安王一样造他的反。”,她说完叹气,“夜相可真是个好人。” 南楚王:“……” 他跟夜相,年少时,混的跟兄弟似的,年老后,差点儿混成亲家,他若是也造反了,他怕是真怀疑自己做人失败,干脆自己抹脖子算了。 至于他坑夜相,让他给背黑锅,这不是常有的事儿吗?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周顾想笑,拽了一把苏容,哄她,“好啦,岳父与夜相是什么交情?若是岳父找别人背锅,夜相估计还不乐意呢。” 苏容看着周顾,“话是这样说?” “是的吧?”周顾询问南楚王。 南楚王连连点头,“对对对,连他夫人都说了,夜相十分乐意为孤做事儿。” 苏容无语,“难道不该说,他应该自己尽为君之责,不把责任推给别人吗?” 周顾呃了一下,佯装谴责南楚王,“岳父,咱们下次要做这事儿,别做的太明显了。” 南楚王连忙答应,“是是,孤也觉得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的是有些不厚道,下不为例。”(本章完) 第七一六章 顶替(二更) 苏容对二人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觉得赐封太女夫的王旨里真没说错,他们才是亲父子吧? 她懒得再跟二人掰扯,“走吧,回去用晚膳,这一天,真是累死了。” 南楚王立马闭了嘴,女儿这么累,都是他的错,还有夜相的错。 周顾握着苏容的手,一边走,一边跟他说:“刚刚夜相与谢伯父都说我不该去礼部,应该去户部。” 苏容笑,“那你觉得呢?” 周顾愧疚,“我觉得我也该去户部,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去礼部忙自己的大婚。” 苏容又笑“有私心怎么了?难道南楚的太女太女夫大婚,不该很重要?这可是关系南楚皇嗣关系南楚国运承继。” 周顾:“……” 是这样说吗?好像也没错。 “对对对别听他们的,孤觉得,你去礼部,没什么不对,就礼部尚书那颤颤巍巍的模样,孤还真怕把他给累告老了,然后就扔了一团乱,没人能再接手礼部。”南楚王连忙为自己的女儿女婿说话,天知道他也急着抱外孙的。 周顾想起礼部老尚书走一步颤三颤的模样,也觉得这么使唤人,是有点儿过份。但是如今当务之急,其实真不是他们大婚,各种事情堆在一起,关系到大梁百姓的生计,他起初虽然知道苏容回王都后会有一系列的事情等着她,但也着实没料到,朝臣们报上来的折子,会有这么多当务之急的棘手事儿,那他再去礼部,再急着大婚,就真的不太合适了。 尤其是夜相与谢伯父都点出他了,他若依旧故我,也太不懂事儿了。 身为周四公子可以不懂事儿,但身为南楚的太女夫,未来的王夫,能不懂事儿吗?不能啊。 于是,周顾深吸气,对苏容说:“我觉得,我还是该去户部。” 苏容扭头看他,“这么容易受人左右啊?” “当然不是。”周顾摇头,若是容易受人左右,他就不会坚定地跟她来南楚了,最起码他祖父与秦太傅就是两大高山般的阻力。他挠头,“我就是觉得吧,身为太女夫,怎能不顾太女的子民呢?也太不对了。” 苏容笑,“那你我大婚怕是要一年喽,你确定?” 就拿他昨儿晚上欺负她那么狠的模样,差点儿把自己烧起来,她就不信他能撑一年。还想要洞房花烛呢,别没有了吧? 周顾咬牙道:“我觉得凤凌太闲了。” “啊?姐夫,不是吧?我是暗卫啊,要保护我姐的,您忘了吗?就因为在大梁时,我与她因为拿住了张茂而分开没跟着她,她就出事儿了,差点儿让南宫家那狗东西将我姐给杀了,幸好还是你及时救了我姐呢。”凤凌糕点吃了个半饱,端着碟子跟上,王宫的糕点师傅真是好,与大梁各府邸的糕点师傅不同,又是另外一种全然不同的口味,他吃了一天,也没吃腻。 “你如今的名声,都不比我差了,还是暗卫?”周顾扭头看他,夺过他的糕点碟子,捏了一块糕点,递到苏容嘴边,“从江宁郡出来,到大梁京城,就没见你这个暗卫有一个暗卫该有的样子。如今谁不知道她身边有个武功高绝的弟弟,叫凤凌,人人都称呼一句凤公子。” 凤凌伸着空空无也的手,无可反驳。 周顾又对苏容说:“把兰芝、碧青调到你身边跟着你吧!至于凤凌,让他去礼部顶替我的位置。” 凤凌睁大眼睛,“姐夫,你如今的位置,可是四品的礼部侍郎。” “对,给你也当得起。” 凤凌摇头,“不要啊,我不想做朝臣。” “我看你这一日,也是太闲了,你吃了多少碟糕点?怎么就没想着给我在端茶倒水时递一块?”苏容不满,“别以为我没看到,你闲的都快在议事殿门口的躺椅上睡着了,就听你姐夫的,明儿你去礼部顶替他的位置。” 凤凌:“……” 他扭头看周顾,“姐夫,你是不是想把我从我姐身边打发走?” 周顾四平八稳,“你若是这么想,也行。” 凤凌心里哀呼,知道既然苏容都开口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他再反对也没用,只能为自己争取,“那您把崔言锦也给我,让他跟着我,帮我,我就同意去顶您的位置。” 别看崔言锦年纪小,凤凌可不觉得他是个吃干饭的,崔小公子用处大着了。 周顾干脆答应,“行,一会儿让子夜跟你去找他,从明儿开始,让他跟着你,也让他去礼部,免得他没人管着,来王都后,四处瞎玩。” 凤凌满意了,“那我这就去找他。” 他伸手拽了子夜,“跟我走。” 子夜立即跟着凤凌走了,他生怕自己走晚一点儿,也被公子给发配出去入哪个部干活,他还是乐意跟着公子,保护他,也能在他指派时,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二人离开后,苏容看着周顾笑问:“真有把凤凌打发离开我身边的心思?什么时候有的?他跟我住去凤殿时,也没见你有意见啊?他也询问过你,还是你同意的。” 周顾气笑,“我能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苏容看着他,“不是吗?” 至少她直到现在,都没再喊一句归雪,都是夜大人。 周顾见她一块糕点吃完,又给她塞了一块糕点进嘴里,才说:“你觉得凤凌跟在你身边,如今不觉得也大材小用吗?如今你基本不外出,多数身在王宫,十分安全,他今儿跟着你,你忙了一日,他睡了好几觉,吃了一肚子糕点茶水,我来时,见到他时,他翘着腿,悠哉悠哉的,瞧着就闲,把他踢去礼部,接替我的位子,既不耽搁你我如期大婚,也能让我去户部补缺,何乐而不为?至于你身边,把暗卫都补齐,又有兰芝碧青跟着,但凡在王都,出不了什么事儿,若一旦有必须要你出王都的话,再把他从礼部调出来,跟着你就是了。” 苏容明白了,“照你这么说,凤凌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周顾失笑,“也可以这么说,谁叫他的本事,也是谢伯父调教出来的呢,不用浪费。”(本章完) 第七一七章 震惊(一更) 周顾猜的不错,崔言锦刚到南楚王都,就被南楚王都的繁华给迷了眼。 他是个爱玩的性子,当天晚上就跑到街上,生生转悠了南楚王都三条街,才回自己的府中睡下。第二日,他又跑出去玩了一天,今儿也同样,天都黑了,还在外面玩,没回府。 凤凌与子夜到了崔府,摸了个空,只能出去找人。 若大的南楚王都,若是别人找个人不容易,但难不住凤凌与子夜,于是两个人很快就在一处酒馆,找到了崔言锦。 他小小年纪倒不是为了来喝酒,而是酒馆里有人说书他在街上玩累了,便钻进了酒馆一边歇着,一边听人说书。 当然酒馆里有一种酒,度数小,适合女子与年少人喝,他便要了一壶,坐在大堂里,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他觉得十分惬意。 凤凌与子夜找过来时,说书人正说到高潮部份,正是大魏激烈猛攻黑崖关,眼见城破,王女让夜二公子护着周四公子离开,千钧一发之际,崔家两位公子犹如神兵天降,救下了王女这场戏,说的十分逼真又渲染气氛,仿佛说书人亲眼见过那场面一般。 酒馆内男女老少都有,满满当当的人,都听的聚精会神,连连惊呼。 自古以来,王权霸业若是与风花雪月挂上勾,那便是男女老少皆宜的戏,都爱听。恰恰苏容与周顾,这山海情深,便是这么一幕让人爱听的戏,如今早已传遍了天下,事情都发生这么久了,还被人津津乐道,听了一遍又一遍,说书的人讲不腻,听戏的人也听不腻。 南楚王与夜相也不管,因为他们也爱听这一出,并不觉得冒犯了王女。 崔言锦更是爱听,他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乐子,想着明儿再来听,当日他与堂兄可不就是犹如神兵天降嘛,可威风了,救下了表嫂,他能吹一辈子。 凤凌与子夜自然听到了,对看了一眼,也稀罕,来到崔言锦面前,在他对面落座。 “哎哎,你们俩人,挡到我视线了。”崔言锦刚说完,便看清了是凤凌与子夜,顿时笑嘻嘻,“哎呀,是你们俩啊,凤哥哥,子夜哥哥。” “小言锦,你玩的挺开心啊。”凤凌挪了挪凳子,勾住崔言锦的小肩膀,“早知道你这么会玩,哥哥早该出王宫来找你一起玩了。” 免得他被姐夫抓到,如今嫌弃他太闲,不能替她姐分担朝务,给他踢去礼部顶替他的位置了。 “嘿嘿,凤哥哥,子夜哥哥,你们这不是也来了吗?这出戏说书先生说的是不是很好?”崔言锦小声说:“嘘,咱们别太大声,打扰到先生,影响他发挥。” 凤凌点头,心想着行吧,先让他再乐呵一会儿,免得一会儿知道自己这么小的年纪也要去当值,他得哭。 于是,凤凌与子夜陪着崔言锦,吃吃喝喝,听完了今日的戏,夜深了,才出了茶馆。 崔言锦说:“我明儿还来两位哥哥,你们明儿还来不?” 子夜怜悯地看了崔言锦一眼,没说话。 凤凌勾着崔言锦肩膀,“不来了,你知道我们俩今儿为啥找到这酒馆,来找你吗?” 崔言锦满脑子都是他与堂兄如何神兵天降救了王女,被说书先生大夸特夸清河崔氏会培养人才,清河崔氏的两位公子如何如何厉害,自然想不到别的,蠢萌地问:“不知道啊,为啥?你们不是知道这里的说书先生讲的好,特意来听书的吗?” “不是,我们是来抓你的。”凤凌道。 “啊?为什么抓我?我没犯事儿啊。”崔言锦莫名其妙,难道听书犯法? “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很是缺人,你不觉得你自己太闲了吗?你也老大不小了。”凤凌问。 崔言锦不觉得,“我还是一个孩子。” “跟孩子不沾边,你可比孩子大多了。”凤凌故意说:“若是让人知道被人大夸特夸犹如神兵天降的清河崔氏其中一位小公子只会玩,你不觉得也太丢脸了吗?你说呢?” 崔言锦:“……” 好像是哎。 他看着凤凌,“凤哥哥,你直说吧,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他也不是真傻,听这话,就知道不对劲了。 “太女夫,哦,也就是我姐夫,你表兄,让我们来告知你,从明儿起,你跟着我去干活。”凤凌终于说出目的。 “干什么活?”崔言锦自然也知道他表兄升任太女夫了,告示都贴了满城,这不是什么意外事儿。 “去礼部,我顶替姐夫做四品侍郎,给你个六品的礼部员外郎干,主要是跟着我。”凤凌道。 “啊?”崔言锦嘴巴张大,能吞一只鸡蛋,双眼也瞪大,“不会吧?我还是个孩子。” “你十多岁了。”凤凌提醒他,“十岁之前,才叫孩子。” 崔言锦震惊的都结巴了,“凤哥哥,不是吧?哪有十多岁就入朝的?还是六品?你可别开玩笑了。” 他知道新科状元,若不受重用,被发配的话,也就是个七品芝麻官。 “没开玩笑。”凤凌道:“我来找你之前,特意问了,礼部还缺个六品的员外郎,凭着你在对抗大魏中立的军功,足以顶上这个缺,你所差的就是年纪太小,没先例,否则就凭你关键时刻救了我姐,怎么也能弄个五品。虽然说没先例,但也不是不能破例,太女新立,一切都是新局面嘛,朝廷不拘一格选贤任能。” 姐夫把人放心地交给他,他自然要为崔言锦争取个位置,不能当他书童,活干了,没好处,那怎么行? 崔言锦看向子夜,“子夜哥哥,你快捏我一下,我能行吗?我没读多少书啊。” “这个不是问题,你只要听凤兄的就行,你是跟着他,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只要不混不吝捣乱,就出不了错。”子夜觉得崔言锦是能行的,他虽然年纪小,读书少,但有灵性,就他这个性子,跟谁都能喊哥哥,短时间就能搭上话,亲近起来,进了官场,也不过就是换个正经让他耍的地方,肯定吃得开。 他又道:“再说,书你也可以抽空多读嘛,等回去见了公子后,我就跟公子说,让他给你请个师傅,每晚上下衙后读书一个时辰。” 崔言锦:“……” 不要啊!他在学堂时,都没努力过。(本章完) 第七一八章 请罪(二更) 凤凌与子夜将崔言锦一路送回崔府,连哄带劝又搬出周顾威胁,让崔言锦彻底相信了,他表兄真是要把他塞进礼部。 他站在崔府门口,看着二人,深觉自己没底。 凤凌拍拍他肩膀,“小言锦,你来南楚为什么?不就是要跟着行之兄在南楚振兴崔氏门楣吗?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让你从小就入朝历练,万万人之中,都没有谁能有你这个机会和福气,更何况,你跟着我在一起,你怕什么?” 崔言锦深吸气,挺直叫板,“成,凤哥哥,我以后跟着你混,你可要对我好点儿啊,别坑我。” 凤凌嘻笑,“就凭你救过我和我姐的命,我这辈子都得对你好放心吧!” 崔言锦放心了。 于是,第二日周顾去了户部补缺,凤凌与崔言锦去了礼部顶缺。 太女夫去户部所有朝臣们都不觉意外,他的才华,理当如此位置。太女将身边的凤凌放去礼部做侍郎,也不让人觉得意外,毕竟如今朝中真是缺人,太女身边的凤公子,更是得用。但清河崔氏十多岁的小公子也去了礼部顶六品员外郎的官职,这可就出人意料,让人震惊了。 不说南楚,就是大梁与大魏,最年轻的状元入朝,也不过十六岁。而崔言锦,去年十一,今年翻过年来,也才虚岁十二。这般破格入朝,实在是让人觉得太破格了。 于是,有年老的朝臣上了奏本,说也知道朝臣正值用人之际,但选拔官员,也不能太儿戏,太出格。谁都知道清河崔氏这位言锦小公子,不会读书,笔墨没吃多少,若是送入军中历练,是可以的,毕竟年少的少年被扔去军中做小兵历练不框外,但入朝为官,还是一下子就补了六品员外郎的缺,这实在是太出格太框外了。这样会乱了朝堂的规序,以后少年人不好好科考,都学着另辟蹊径入朝为官,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利社稷。 奏本呈递到南楚王面前不止一本,十多本。 南楚王回忆了一番,当时只听凤凌找周顾要了崔言锦,却也没想到,他不止要了人,还送出去一个六品员外郎,他也以为就让崔言锦跟着他进出礼部呢。 南楚王没立即批复,而是将这些折子都按纳下,留中不发。等着晚上抽空问问周顾与苏容。 凤凌昨儿虽然是先斩后奏,但回来后,也禀告了苏容,说送出去一个六品员外郎给崔言锦。 苏容挑了挑眉。 凤凌立即解释,“姐,您要扶持清河崔氏的吧?若只一个崔行之,独木难成林。也要将崔言锦强拽起来,他虽然年纪小,但别忘了,此回能守住黑崖关,鬼煞门的人居功至伟,就凭救了您一命,救了整个南楚,一个六品员外郎而已。” 苏容喝了一口茶,“我没说你做得不对。” 凤凌嘻嘻一笑,整个人放松下来,“我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当时出宫找他时,也是在路上临时想不能就让他这么跟着我干活,没有好处,便琢磨着礼部的六品员外郎有空缺,虽然以他的年纪出格了些,但也不是不行,才许出去了。但姐您如今已是太女,我还是忘了不是以前了,这般乱替您允出去,是有些不好,毕竟朝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以前有些事情我能随意替您做主的了。您若是觉得不妥当,我这就再去崔府一次,重新换个。” 苏容点头,没觉得凤凌做得不对,若她事事亲力亲为,什么都自己想的周全,早累死了,凤凌是她的人,想她所想,她觉得甚好,问:“你没吓着言锦吧?” “吓到了,他听说六品员外郎,整个人都惊了,直摇头说他不行,我与子夜又哄又劝半天,他整个人都发虚,后来还是我拿姐夫压他,他才鼓着劲儿同意了。”凤凌道:“姐,其实我是真觉得行的,您忘了,在崔氏两位公子带着崔氏暗卫与鬼煞门的人到达黑崖关那日后,您与姐夫等所有人都养伤,是他们兄弟二人,带着人硬守了黑崖关多日,言锦那时也是起了大作用的。” “我知道,自然不会忘。”苏容道:“本来我也想着,崔行之回来,崔氏两兄弟,该如何封赏,崔行之好说,起步的官职高一些,崔言锦年岁太小,但功劳却不小,还需琢磨,如今你这般许出个六品员外郎,我倒是觉得,正合适了。” 凤凌保证,“但是下次我还是不能再自作主张了,仅此一次,姐你放心。” 他回来这一路,也猛地想起,他如今也入朝了,将来若是脱不开身,不能再回到他姐身边做个真正的暗卫,那他就也是朝臣啊,他姐如今是太女,将来是王上,他怎么能随意张口就把朝廷的官职自己往外许呢,这可是君臣大忌。即便他姐再信任他,他也不能这么做啊,他没这个权利,也怕做多了,自己先左了心性完蛋了。 “行,你下次行事注意些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苏容打了个哈欠,对他摆手,“别墨迹了,我困了,你也赶紧去睡吧!别明儿去了礼部,老尚书嫌弃你们俩,都给撵回来,那可就丢人了。” 凤凌:“……” 不愧是他姐,最会扎人心。 他默默地起身,回去睡了。 苏容放下茶盏,也起身回了屋,见周顾已沐浴完,躺去了床上,人还没睡,在等着她。见她回来,疑惑地问:“出了什么事儿了?你与凤凌说话耽误这么久?” 苏容与他简单说了凤凌给崔言锦许出了礼部的六品员外郎之事,许出去后,自觉不太妥当,回来向她请罪了,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周顾点头,琢磨了片刻,看着她说:“你这个弟弟,是解你之忧呢!一是解决了你对小表弟如何封赏的难题,他小小年纪破格入朝为官,此事若传回大梁清河崔氏,一定会炸开了锅,我外祖父得知你对他们看重,定然十分欣慰,不枉他派出自己最看重的嫡孙。二是他帮你在大梁扶持崔家,也算是我的外戚?想必也是打着赶紧扶持起一名门来,将来与夜相府抗衡,别让夜相府走南宫家的老路?” 他说完,感慨,“谢伯父当初将凤凌培养,显然绝对不是只冲着暗卫培养的。所谋深远,为计深远啊。”(本章完) 第七一九章 积弊成疾(一更) 没有谁比苏容更清楚,谢伯伯培养凤凌和她身边的暗卫们,自然不是单单只做暗卫培养的,他们从小到大所涉猎的东西,是普通人的十倍还多,尤其是凤凌,可以说,她学的东西,凤凌一点儿也不比她少学。 凤凌知道什么是分寸,而她,也不比他多长几个月。 她伸手抱住周顾的腰,趴在他身上,叹气,“好累啊。” 周顾也累,今儿一日,他在礼部,就没得闲,忙的他都有些怀疑,即便派了凤凌与言锦去,半年内真能大婚吗? 连他都拿不准了。 礼部尚书老大人那副身子骨,这么忙下去,真不知道能撑多久,别半途累病了吧? 他拍拍苏容后背,说出自己的担心,“礼部老尚书,着实辛苦,今儿晚上回来时,你有没有发现,刚回声的气温又下降了?冷得很,怕是要来一场倒春寒,我担心老尚书别病倒了。” 苏容立即说:“那赶紧的,让章大夫明儿去给老尚书号号脉。”,她说完,又道:“让章大夫与秦枫,都进太医院,我听说太医院也缺人,以前太医院一大半的太医,都是南宫家的人,父王回王都后,太医院也都散架了。如今就那么几个人稀稀疏疏的支撑着。” “对,院首和院判都告老了。”周顾道。 “那就章大夫做院首,秦枫做院判。”苏容道。 周顾没意见。 二人又简单聊了两句,都累了,很快就躺下睡了,连往日的一点儿旖旎之思累得也生不起来了,顶多就敷衍地互相蜻蜓点水地走了个晚安吻的过场。 睡过去前周顾想着,若是这般累下去,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撑不住忍不住了,实在是累得没精神劲儿了。 户部对比礼部,要重要得多,掌管整个南楚的民政与国库财政。土地、百姓、赋税、户籍、俸饷等等诸事。以前户部是由南宫家把持,虽然户部尚书是王上的人,但下面的官员几乎被南宫家的人给架空了,户部尚书也是有心无力,毕竟他提拔上来一个,不是被南宫家给除掉,就是被策反,他折腾了二年,也放弃了,南宫家不动他,也不过是没撕开跟王上的面子情,留了一层遮羞布,他就是那层遮羞布。 如今南宫家倒台,整个户部,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光杆。 王上回王都后,他看到活着的王上,痛哭流涕,都想告老了,但王上扶起他,又从各部调派了人手,给他临时搭起了户部的班子,虽然用的不顺手,但好歹不是个空架子了。他只能咬牙支撑着,否则他若也撂挑子,那户部可就更完了,户部完,南楚社稷离崩盘也就咫尺之间了。 南宫家与留安王两派人,几乎把朝堂毁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早已在斗争中被斗的七零八碎。 没有谁比这些年迈的老大人们更清楚,王上回王都后,面对这么大一烂摊子,差点儿再去死一死。 夜相也几乎愁白了头发,觉得自己还不如死在那处山谷中。 他们回京后,刚差不多东凑西凑了人重新组建起来朝堂,又听闻大魏太子元照进犯,一下子都慌了神,只能全部精力都用来筹集粮草军饷上,这么一来,如今可不就留了个内里很虚的朝堂以及堆积如山的事务吗? 户部压根就不只是缺一个周顾这么简单的事儿。 户部尚书孙淳望见周顾被从礼部又调来了户部,整个人都差点儿喜极而泣,他险些拉着周顾的手给他一个拥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哎呀,太女夫,您能来户部,真是太好了,您若不来,老臣也想上折子了,礼部的诸事,都可以先放放,但咱们户部,可是等不起啊。” 面对孙淳望的热情,周顾差点儿掉头就走,但好在他还是绷住了,连忙说:“孙大人,我知晓户部缺人,这不是来了吗?有棘手的事情,您只管安排给我。” 孙淳望等的就是这句话,“太女夫年少,老臣老了,老眼昏花不说,脑子也不够使,腿脚也不好,侍郎的位置实在是委屈您了,您要不就坐老臣这个位置?” 周顾吓了一跳,“这可使不得,我对户部两眼一抹黑,户部可离不了老大人,昨儿用晚膳时,岳父特意提点了我,说孙大人您这些年,劳苦功高,在南宫家群狼环伺中,坚挺把持着户部,着实不容易,您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可受不住,您再说,我可走了。” “别走别走,老臣不说了还不行吗?”孙淳望死死拽着周顾,到嘴鸭子岂能让他飞走?他立马拉着周顾,“来来来,老臣跟您说说,咱们户部啊,大堆的事情,老臣上折子,怕是上个十本八本都奏不完。” 周顾吸气,“这么严重的吗?” “是啊,这些年,南宫家的人把持朝政,尸位素餐,积弊成疾,老臣一人难敌四手,也是没法子啊。”孙淳望连连叹气,“南楚的朝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便王上五六年前开始励精图治,也晚了啊,这么几年,王上能做的,也是有限,还不敢太冒然做的太明显,以免南宫家察觉,一下子掀翻了朝堂,也就成如今这个局面了。” 周顾也叹气,可不是吗?距离当年大魏与大梁议和,过去了十七年,他岳父颓丧了十一二年,才得知女儿存在,然后又不能明目张胆突然醒悟理政,只能在背地里暗搓搓的扭转局面,但哪是那么容易的?以前不知道,如今他算是也知道了,如今这局面,真是一点儿都意外。 他跟着孙淳望迈进户部的大门,堆积如山的卷宗,差点儿让他发晕,他可以预想到,他接下来,别说半年,怕是一年,都得累疯在这上面。 得,他什么关于着急大婚的旖思都消散了个干净,等今晚回去就告诉苏容,她不急大婚了,也别让岳父催礼部尚书老大人了。 对了,礼部老大人叫什么来着?哦,姓张,叫张礼信。 为了张老大人多活几年,他就行善积德吧! (本章完) 第七二零章 心疼(二更) 周顾第一天上任户部侍郎,不仅没能提前下职不说,直到子夜,才与户部尚书一众人等,从户部出来。 出来时,一个个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大梁时,周顾从小到大的想法里,将来有朝一日他入朝,一步一个脚印,成为太子即位后的辅政之臣,那也不会忙的大半夜子时才从衙门里出来。 他看到月亮高悬在中天的那一刻,差点儿后悔跟苏容来南楚。 他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可没想到不怕刀剑厮杀,也不怕千军万马,第一个差点儿让他生起后悔的念头是折戟在户部堆积如山的公务里。 这才第一天,比礼部忙了个翻倍,这么下去一年半载,他都怕自己早衰。 子夜跟在周顾身边,今儿也跟着跑断了腿,也有气无力的,整个人都不精神了。他昨儿还心疼凤凌被公子从太女身边踢开,被自家公子踢去了礼部补缺,他心想着他还好,依旧跟在公子身边,不用去补缺,会轻松很多,只需要跟着公子就好。 谁知道,今儿就打脸了,公子累成了牛,他也快累成了狗。 这么下去的话,他怕是自己有一天连挥剑的力气都没了。 怪不得夜相与谢先生共同一致地将公子踢来户部,户部实在是太缺人了,堆积的事情太多了,弊端理都理不完,到处是糟点,公子这一日又半夜,紧促的眉头都没松开,好几次差点儿暴走,比昨儿太女第一日跟朝臣在议事殿商讨紧要的棘手事儿来说,还要加个更字。 他都觉得公子差点儿想拔剑杀人了。若是南宫家那些人不逃走大魏,他估计一个个的排成排都当西瓜一般地给将他们切成块。 哎,累死啦,累死啦。他的命也没比凤凌好多少。 回到王宫,周顾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凤殿,走到殿门口,他忽然想起来,他这般深夜回来,苏容该是歇下了,她也很累的,他不该吵到她,将她吵醒。 但他一日没见到她了,又实在想她。 他正挣扎着,房门忽然从里面开了,苏容赤着脚穿着单衣站在门里,小声对他说:“怎么回来不进来?站在门口当门神呢?” 周顾摇头,“不是。” 他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往门里走,两步后,又回身用脚踢上了门。 苏容低呼一声,“干嘛抱我啊?” 这打横的公主抱,让她仿佛要被他入洞房了一般。 周顾将她抱进里屋,进了内殿,来到床前,挑开帷幔,将她放到了床上,才说:“地面凉,你赤着脚,不冷吗?” 苏容伸手推他,“功夫短,没觉得冷,你去掌上灯。” 周顾点头,屋外有月亮,屋里有些许月光透进来,适应后并不觉得黑,但他还是走到桌前,用火石掌了灯,屋中一下子明亮起来。 苏容从床上坐起身,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户部的活多的忙不过来?但也不该这么晚啊,都过了子时了。” 周顾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来到床边,一边喝,一边叹气,“户部的情况十分糟糕,没去户部之前,我也没料到,去了之后才知道,比我想象的糟十倍不止。” 苏容皱眉,“这么糟的吗?” “是。卷宗堆了满满三间屋子,待处理的事情有几百件,杂乱无章。”周顾一杯水下肚,把玩着茶杯说:“紧要的事情有几十件,怕是忙一年都忙不完。” 苏容吸气,“这么严重?以前户部不做事情的吗?” 她说完,忽然想起来,户部之所以这么多事情要处理,是因为以前户部是南宫家把持着,南宫家为谋私利,渗透了整个户部,架空了户部尚书,这也是他通过夜归雪在回京途中跟她提过时了解到的,如今南宫家悉数撤走,整个户部可不就崩了,杂乱无章,得重头拾起吗?只一个户部尚书,当然不管用。 她伸手抱住周顾,“那也不能这么累啊,每日若都这么晚下衙,人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受得住?你看看你,这一日脸色都不好了。晌午和晚上都没吃饭?” “吃了。”周顾随手将杯子扔回床前的桌子上,任由苏容将他抱住,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闻着她身上散出的幽香,让自己放松心神,“就是被那堆积如山的卷宗折腾的头疼,觉得这活要干上一年,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苏容能理解这种感觉,她在第一日上早朝时,听到每个人都有本奏,有的人更甚至奏了两三本,还都是急需解决的要紧事儿,她当时也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儿把她亲爹瞪出个窟窿。 但她也确实没想到,户部会这么糟。 今儿晚上,没按时等到周顾回来,她想着他第一天去户部,夜相和谢伯伯都说户部需要人,那定然是真需要,晚点儿也不奇怪,但她是怎么都没料到,她一等,就等到了过了子夜他才回来。 她抱着周顾心疼地说:“这样下去不行。” “也不是不行,我也能受得住。”周顾用下巴蹭了蹭苏容脖颈,“等将所有事情都捋顺了就好了。” “照你所说,最少得仨月。”苏容道。 周顾点头,“确实是要这个时间,不过我能受得住。” 他就是一时间被户部的情况给惊呆了震懵了,如今苏容抱抱他,他就又有劲儿了,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苏容道:“这样不是办法,即便你受得住,户部的其他人呢?他们今儿是不是也与你走的一样晚?” “嗯,孙大人也熬到跟大家一起。他年岁大了,一日下来,整个人走路都打晃。”周顾想起孙大人,开始见了他,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后来一日忙下来,也是连话都不想说了。 苏容快速琢磨着,“这样吧,张运不能回来,他必须留下主事,调行之和宁泽回京,让他们二人去户部帮你。与大魏议和书后续事宜,有张茂、江逐带着人辅助张运,应该也能处理。另外,明儿早朝,我与朝臣们商议,马上开科举。三个月内,选一批人才出来。” 周顾想想户部那些棘手事儿,没反对,干脆道:“行。” (本章完) 第七二一章 科举(一更) 第二日早朝,苏容在当朝提议开科举。 此提议一出,所有朝臣都愣了,就连夜相也扭头看向苏容。 南楚王更是讶异,“怎么突然要开科举?如今诸事繁多,已经忙不过来了,科举更是大事儿……” 苏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南楚王,“朝廷缺人,不开科举,那父王您告诉我,让我去哪里抓人补缺?我未婚夫去了礼部两日,下衙时天都已经彻底黑透了,这还不够,经夜相与谢伯伯提议,户部更缺人,他只能调去了户部,昨儿足足过了子时,他人才下衙,累的都没大气说话了。” 南楚王一噎,看了看周顾,只能说:“这个……他初到礼部与户部,自然要忙些嘛。” 苏容盯着他,“他是初去没错,但礼部老尚书张大人和户部老尚书孙大人呢?据我所知,他们与礼部和户部的所有人,有好一段时间,都没能按时下衙了。” 南楚王目光转向张礼信和孙淳望,只见那二人两张老脸看起来十分憔悴委顿,他一时没了话。 “礼部在忙我大婚,是可以先放放,但户部呢?兵部呢?工部呢?吏部呢?刑部呢?”苏容一连气把六部都说了,“哪一部不缺人?”,她转过身,苗头对准夜归雪,“夜大人,你所在的吏部,缺人吗?” 夜归雪叹气,“缺。” 他顶着一张也有些疲惫憔悴的脸说:“臣自回王都后,每日睡眠不足两个时辰。昨儿也是过了子夜才从吏部出来。” “这就是了。”苏容看向朝堂上的所有朝臣,“哪位大人站出来到我面前说说,你们谁在这段时间,每日准时下衙了?” 准时下衙,有两个表现,一是代表着衙门清闲,所有事情都处理了,无事可做;一个是代表其人尸位素餐,不好好当值干活,混日子。 若是以前,朝堂上自然有大把混日子的人,但是经过叛乱后血洗,留下来的这些人,还真没什么人不好好干活,就连以前甩手爱吃酒爱听曲的朝臣,如今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将自己的爱好先放一边了。王女回朝,新旧更替,他们又不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岂敢再糊弄?否则岂不是会被一脚踢出朝堂?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前线在打仗,在议和,朝廷上下,也忙的筹备军需,稳固后方,如今仗打完了,议和完了,朝廷这个快烂透了的筛子,也快破的不行了,得赶紧补啊,所以,所有人还真忙的恨不得倒头就睡,连色都快戒了,别说酒了。 无人说话。 苏容冷笑一声,再度扭头看向南楚王,“父王,您再给我个不开科举的理由?” 南楚王说不出来,心虚又愧疚,“那、那谁来住持科举?” 如今人本就不够用。 苏容抿唇,“您与谢伯伯。” 南楚王:“……” 他也很忙啊,他的黑眼圈也出来了啊,他昨儿也很晚才睡,今儿很早就起来临朝了啊。他每日的奏折就要批阅半日,剩下的半日,都跟她在议事殿,也是连口水都喝不上的啊。 苏容板着小脸,“父王,这南楚的江山,如今还是您坐着呢。” 南楚王:“……” 怪不得她不立马接手王位,这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苏容又道:“您放心,有我谢伯伯辅助您,事半功倍。” 南楚王明白了,她其实是想说,谢远比他有本事,一定能协助他督办好科考,他也不干事儿多年了,好好干一件事儿吧! 南楚王只能答应,“好吧!”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下了早朝后,苏容又去了议事殿,夜相等人有一堆事要跟她商议,也连忙跟去了议事殿。 南楚王只能叹气着去找谢远,他希望谢远嫌弃他可以,别骂他。 孙淳望与张礼信一起并排往外走,张礼信叹气,“孙老兄,还是你厉害,将太女夫从我这里给抢走了。” 孙淳望承认这事儿,若非他截着夜相与谢先生一通诉苦,他们二人也不能这么快将目光放在他这里,毕竟他实在撑不住了,他立即说:“虽然我抢走了太女夫,但太女也派了凤公子给你啊,还有一个清河崔氏的小公子,你可别小看那小公子,在黑崖关危急关头,据说可是他带着人救了太女啊,年纪虽小,但本事可不小。” 张礼信道:“我昨儿是瞧见那小公子了,但实在也太小了,什么都不会啊,我抽空考教了三道题,他一道都没答上来,哎,一看就是个不会读书的,进礼部的人,怎么能不熟读经史子集懂得规序礼教呢,最起码也得背一篇典籍规范吧!他可倒好,磕磕巴巴,一句都没背出来。” “据说好几人上本弹劾了,你也上本了?”孙淳望也没想到那清河崔氏的小公子真什么不懂,他还以为王女将人弄去礼部,虽然年纪小,但也熟读诗书呢,毕竟是出身清河崔氏嘛,那可是底蕴名门,诗礼传家,据说族中子孙哥哥有才华。 “嗐,没有,我若是也上书弹劾,那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毕竟人家是进我礼部补缺帮忙干活的。哪里都缺人,但人偏偏进的是礼部,我若再有意见,也太不像话了。”张礼信觉得这弹劾不满的事儿,谁爱干谁敢,自己坚决不能干这事儿。 “太女不会无缘无故将人放去你的礼部,毕竟在明明知道那小公子一窍不通的情况下,你自己想想,毕竟那小公子若是进,是不是也该进兵部?”孙淳望问。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大约太女是念他年虽小,还是能让他成为全才的吧?毕竟他人确实是聪明,据说太女夫准备给他请个先生,每日下衙后,再让他读书一个时辰。”张礼信道。 “那就是了,反正人到了你的礼部,你要多教导。这么小年纪,就入了朝,怕是有无限可能啊。将来若是真培养成才,那可了不得。”孙淳望看的明白。 “也不用我教导什么,他跟着凤公子。”张礼信说起凤凌,赞赏有加,“太女身边的人,果然都非池中之物,凤凌才一日,便熟悉了礼部,上手极快,与太女夫的能力也不差多少。” 孙淳望笑,“所以,老兄,你就别怪我抢人喽。” 第七二二章 败军之将(二更) 大梁太子燕回声收到苏容飞鹰传书时,正是与大魏议和的当日。飞鹰盘旋,落在了议和地点,直接落在了燕回声肩头上。 元照顿时看向这只飞鹰,眼神犀利。 飞鹰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立马扭头一跳,躲去了燕回声的后背,燕回声回首看了元照一眼,挑眉,“元太子吓它做什么?一只小鹰而已,你与它也有仇?” 元照直觉这只飞鹰此时来,怕是不太妙,他盯着燕回声,“若本王所料不差,这只飞鹰,是南楚王女苏容养的?” 他没说有仇,但这话的意思,便是有仇了。 燕回声伸手搂了飞鹰回到自己怀里,也不嫌弃它脏,温润地抚摸了它两下,将它安抚下来,“不要怕它,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元照的脸顿时黑了。 飞鹰果然被它安抚下来,顿时伸着脖子,瞪着鹰眼,对元照骄傲地回瞪了回去。 元照这一瞬间,竟然从这只鹰眼里看到了对他的鄙夷?他暗骂见鬼了。人养东西,还能养出这般灵性来?成精了不成? 他目光又犀利如剑看过去,飞鹰到底又怕怕地缩回了头。 燕回声也不理元照,直接解开飞鹰腿上的绑绳,打开信笺,当着元照的面看了起来,看完后,他顿时乐了,对元照说:“元太子猜的对,这只飞鹰,正是孤的表妹所养,她说当时在与大魏签订议和书时忘了找大魏要粮食种子了,劳烦我帮忙,请大魏将粮食种子给补上。” 元照瞬间面沉如水,“燕太子,我们已谈好了条件,就差签订议和书了。” “但是还没签订不是吗?”燕回声看着他,“而且,也还没彻底谈妥,只能说谈妥了八分而已,孤要的大魏二皇子做质子,你也还没答应。” 燕回声顿了顿,“这样吧,看在孤表妹的面子上,若是元太子同意给一万旦粮食种子,孤就不要二皇子元辰了,反正元太子兄弟情深,也舍不得。” “燕太子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一万旦可是去岁我大魏的粮食总产。”元照险些怒了。 “孤知道,但大魏不缺粮食。”燕回声道:“孤最后一个条件,若是元太子不答应,那我们就继续打。反正孤的二十万援军,今日也到了。而孤表妹那里,也是不惧继续开战,虽然她人已回了南楚王都,但边境上的兵马可是没退,将士们也在。” 元照深吸气,沉默许久,咬牙开口:“本王答应你。” 燕回声笑,“元太子痛快,你也知道,再继续拖下去,对大魏才是最不利。” 元照没想到燕回声如此难对付,他以为先解决了南楚,再与大梁议和,大梁如今兵马少,若是继续打,大梁打不过,但是没想到,燕回声十分有自信,期间谈崩后,他与燕回声开了两战,但大梁未退半步,他也没能进半步,更没能赢回一城半池。而且他无援军,大魏的兵马还在防备南楚,没撤回来,而燕回声这边,却又要等来援军了。 他不退也得退。 于是,两国签订议和书。大梁攻打下的十二座城池,悉数归大梁,另外,大魏再割让三城,奉上黄金三十万两,上等宝马两千匹,一万旦粮食种子,开通边境贸易互市,以及弩箭改造图等。 议和书同样签订了十年,容大魏三个月内准备齐全,交付与大梁。 议和书签好后,元照问燕回声,“燕太子还未立太子妃,当真不要本王那国色天香的妹妹和亲大梁?” 燕回声嘲讽,“元太子真是一个好兄长,爱护弟弟,却送出妹妹。” “小四风情万种,燕太子不要,可惜了。”元照不理会他的嘲讽,自古以来,用美人祸国,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若能挽救大魏,他无所不用其极。 “元太子自己留着吧!”燕回声扭头带着人走了。 元照目送燕回声离开,那只飞鹰被他亲自抱在怀里,看起来爱惜的紧,他目光黑沉。 元辰跟着一起来议和,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敢发,他触动于元照对他的维护,想着以前是他猪油蒙了心,以后他誓死效忠兄长,将今日之耻还回来。 大梁的人马没了踪影后,元照收起议和书攥紧,回头对元辰说:“一万旦粮食种子,你也听到了,此事你尽快去督办,送去南楚。” 元辰点头,“臣弟领命。” 燕回声带着人回城,路上,谢临瞅着燕回声怀里的飞鹰,瞅了一眼又一眼,“殿下,这只飞鹰,怎么跟您这么亲近?” “这只飞鹰是表妹离开大梁时,送给孤与她来回传信的,这半年里,它送了无数封信,劳苦功高。”燕回声道:“已与孤十分熟悉了。” 谢临恍然,“这飞鹰真有灵性啊,苏七小姐真会养。” “已是南楚的王女了。”燕回声纠正她,忽然,笑了一下,又纠正,“不,已经是太女了。” “啊?”谢临愣了愣。 “南楚王已昭告天下,册立太女,册封太女夫。”燕回声心情极好,“表妹在信中提到,只不过告示的消息还未传遍天下,大梁也还未收到喜书。” “太女我知道,太女夫是谁?”谢临品嚼着这个新鲜的称呼。 “当然是周四公子了。”陈州在一旁想说谢小王爷您傻了吗?还能有谁? 谢临一拍脑门,“哎呀,我傻了,是他啊。” 他嘿嘿一笑,“怎么是太女呢?我还以为王女会直接即位,南楚王会立马退位呢。” “是她不想这么急,南楚王当政,一些老的朝臣们不会急着告老,还能留在朝堂多出力一年。”燕回声想着苏容信中寥寥几语,却说了南楚如今一大堆麻烦等着她,缺人缺的她就差随便去大街上抓人用了的事儿,他笑了下,转头对苏行则说:“行则,半年后,太女大婚,你可前去观礼?” 苏行则还没收到这个消息,毕竟飞鹰数量有限,没有太着急的事儿,他妹妹也不会动用飞鹰给他传信,他想着给他的信,应该在路上,走快马驿站或者镖局,他自然是想去南楚观礼的,道:“若是半年后,太子殿下允臣的假,臣自然想去。” 燕回声点头,“行,届时看情况,朝事不忙,你能抽开身,便可去。” 大梁的朝野上下,也一大堆事情,虽然情况没有南楚那么糟,但也不容乐观。这些年他父王制衡朝局,擅弄权术,苏容帮着他平了内局动荡,才去的南楚,他还没来得及料理许多事,便跟大魏动兵了。此回战事结束,他也能腾出手料理了。回京之后,也会忙起来。 他又想到苏容在信中吐槽南楚王,说自己想甩手不干了,有些想笑,这样的话,他从不会说,因为他从小到大,只有一个目标,就是皇位。 她从大梁带走不少人,还缺人用,可见南楚真是一团乱糟糟,让她那个性子,都头疼的想杀人了。 第七二三章 速回(一更) 新启城内,张运收到了苏容的飞鹰传书。 他打开书信,看罢后,叹气,将书信递给一旁的崔行之,“行之兄,你与宁泽兄得回王都。” 崔行之疑惑地接过信看罢后,震惊了“朝局内里的情况竟然这般糟的吗?” 张运想想也觉得不意外,“南宫家把持了数代,盘根之深,难以想象,叛乱一出,几乎但凡南宫家涉手的地方,悉数崩掉,如今南宫家撤走大魏,很多方面,可不就瘫痪了?” 他无奈道:“太女一定头疼死了,否则早就安排好的人手,不可能让你与宁泽兄收到信函后,即刻回王都。” 崔行之道:“我这便去找宁兄。” 张运点头,“最好今日起程。” 虽然天色已不早了,但早走一日是一日。 崔行之也是这样打算的,“张运兄你说的没错。” 他转身去找宁泽。 宁泽正在跟张茂聊天,猜测着王女如今应该人已经回到王都了,怕是用不了几日,朝内就会传出消息,或者贴出告示,王女要登基了。他倒是没想过,苏容不乐意让南楚王退位的事儿,她提前登基的事儿。 宁泽也在叹气,“哎,不知道咱们回王都时,能不能赶上王女登基大典,这大魏的动作也太慢了,不知道这一个月能不能完事儿。” “怕是够呛。”张茂觉得不能够,“就算是大魏将咱们的战利品都送来,但咱们要接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最起码新接手的这些大魏的城池,得稳固好,不能出乱子,否则岂不是白忙活了。” “也是。”宁泽觉得他们回王都,估计最快也要三四个月后了,那时别说春暖花开了,兴许都入夏了。 二人正聊着,便见崔行之匆匆找来,宁泽扭头问:“行之兄,发生什么事儿了?让你这般急?” 崔行之将信直接递给宁泽看,“太女来信,让咱们俩见到信后,立即回王都。” “啊?”宁泽刚还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回去呢,没想到这想啥来啥,这么快他就被要求回王都了。 他接过信,赶紧看,看完后,震惊不已,“户部这么缺人,朝廷这么缺人的吗?” 崔行之点头,“南宫家与留安王造反谋逆,几乎牵扯了南楚的半壁江山,朝廷缺人一点儿也不奇怪。” “不是,我的意思是,怎么缺到了这份上啊。”宁泽难以置信,“你瞧这信上的日期,子时三刻,是太女连夜……太女?王女没登基?成太女了?” 他话音一下子转了百八十度的弯,震惊不已。 “对,表嫂没登基,王上立了太女。”崔行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想着应该与苏容自己有关,“总之,我们得赶紧走,太女让咱们回去,我们先回去再说。” “对,走走走。”宁泽将信还给他,“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崔行之扔下一句话想起有些事情还没与张运交接,便又回头赶紧去找张运。 见到张运后,崔行之对他道:“张运兄,我的护卫,给你留一半下来。毕竟你的人,早在与表兄一起护送王上时,折了七七八八,如今不剩几人了。大魏万一反悔,再生事端,你没人护着,自是不行的。” 张运也不客气,“好,多谢行之兄。” 崔行之又与他交接了些手里的事情,张运一一点头,崔行之交接完后,便赶紧回去收拾,半个时辰后,准时与宁泽一起,带着人,快马离开了新启城。 张茂送走了宁泽,来找张运,“三弟,朝廷如此缺人,如今行之兄与宁泽兄也走了,咱们后续事情还有很多,是不是也该将你我身边,再重新物色培养些人?否则实在太不便利了。” 张运道:“可以将我身边的流影与你身边的赵离派出去,物色一些孤儿,让他们带着人训练一批人出来,至于你我身边,行之兄临走将他的人留了一半给我,先借用着,明日大哥你辛苦些,从军中提拔些有潜力的人,栽培一二,先应付着吧!” 张茂点头,“只能如此了。” 物色培养暗卫,这不是一日之功,但他们的人,的确都被杀没了,别说他们的人,就是王女与周四公子身边,都折进去了十之八九的人。如今没了战事,倒是不急,但也保不准大魏吃了这么大亏后,明面上不敢开战了,背地里使绊子,如今他们的性命都珍贵,自己也得保护好了,否则一旦出事儿,又生乱子,给太女添麻烦。 张运揉眉心,倒是也还好,他觉得如今最头疼的,该是太女与太女夫才是,不由得有些又想笑了。 张茂瞥见张运的笑,纳闷,“三弟,你笑什么?” “我在想,太女最怕麻烦的性子,如今该头疼了,太女夫也是。”张运觉得那俩人,如今没准一起暴躁了。 张茂恍然,感慨,“对啊,四公子以后就是太女夫了。” 那封信他也看了,苏容不止让崔行之与宁泽回去,信的开头,也简单说了京中的情况。尤其是告诉他们,以后该称呼周顾太女夫了,名正言顺的那种。 飞鹰传书,为了让鹰不累,素来简短,但太女还是特意强调了这句,张茂心想,肯定不是太女自己想写的,她写信时,周顾一定在她身边,他就是知道边关没那么快得到消息贴满告示,他是在暗搓搓的想让他们提前知道他的身份呢。 张运点头,“是啊,太女夫了。” 他自己以前也没想到,他跟太女夫,曾经护着王上,东西南北的打打杀杀,将整个南楚都差点儿踏足了一遍。如今回想起来,能活着,已是万幸了,在京城顶着太女夫头衔的那位如今为了户部的一摊子而头疼,他则如今为了与大魏交接,也是分身乏术。 再想来,几个月前,腹背受敌,梦一场。 如今总比那时候随时性命不保,要好受得多,他是不是得给他写一封信,开导他一二,免得暴躁的连太女夫也不想做了,跑回大梁去。(本章完) 第七二四章 做梦(二更) 张运很快就写了一封信,以太女和太女夫亲启开笔,给两个人,写了一封信。 他写完后,让飞鹰歇够了,将信绑在了飞鹰腿上,才将它放飞了出去。 飞鹰自然比崔行之和宁泽日夜兼程的脚程快,两日后,便到了南楚王都,落在了苏容的肩膀上。 此时,苏容正出了议事殿,倒不是今儿干完活了,而是她想开了,一连几日下来,她每日都在议事殿绞尽脑汁地与朝臣们轮流就手边的要事儿商议法子,累死了,今儿说什么,她也要求中场休息,不用太多,半小时,她也能出议事殿透透气。 这只飞鹰就是正赶上这时候到的。 苏容将飞鹰抱在手里瞅了一眼,便知道是自己放去新启城给张运的那只,她摸摸它的脑袋解下绑在它腿上的信函,将它递给一旁的碧青“去给它拿肉,要鲜的,好好犒劳。” 碧青点头,将飞鹰接了过去,抱着走了。 兰芝留下来,守在苏容身边伺候,随时待命。 苏容不喜欢宫女小太监跟,连月弯都不要,给了王后去协管王宫,南楚王提议说她身为太女,身边要习惯有仪仗队,她倒是没不同意,就是要求,可以选拔好人配置着,但她没有要求的时候,不是必要的时候,那些人不要跟着她。 南楚王也了解了苏容的性子,没意见,所以,如今苏容身边,每日只兰芝与碧青跟着。 苏容读完了张运的信,颇有些一言难尽,倒不是说他信写的不好,只是他写给周顾的部份,着实让她无语。她想着她的太女夫真有后悔想跑回大梁的心思吗?不会吧? 当初他可是说什么都要来南楚的,否则她也不会出尔反尔,对夜归雪言而无信了。 她将信重新折好,揣进怀里,想着等周顾今晚回来,她问问他,看看他是不是后悔了?一个连厮杀丢命都不怕的人,如今怕了繁重朝政? 兴许,还真有,她自己就挺想暴走跑掉的,奈何,她跑不掉。 她看看时间还够,议事殿距离御书房不远,她跑去御书房找南楚王,正遇到南楚王也在休息,她逮住南楚王问:“父王,您再想想,您除了我娘,当初就真没跟别的女子颠鸾倒凤过?” 南楚王一下子跳起来,暴跳如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怀疑你亲爹的清白?” 苏容:“……” 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南楚王瞪着眼睛,“臭丫头,你说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怀疑孤对你娘的一片心。孤除了她一个,没有别人。” 苏容不太相信,“您确定吗?您遇到我娘时,年纪也不算小了,先王就没从宫里给您选知晓人事的宫女?” 南楚王一下子黑了脸,“没有。” 他见苏容一脸不信的表情,恼怒道:“本王洁身自守,不喜欢的女子,且能让人近身?遇到你娘前没有,遇到你娘后更没有。” 苏容见他都快急了,泄气,“哎。” 南楚王没好脸色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竟然敢怀疑孤?你对得起你娘吗?你可是你娘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她为了你,遭了多少罪你知道吗?” 苏容:“……” 她上前,挽住南楚王胳膊,给他顺气,“好了好了,对不起,我不该怀疑您,您对我娘,天地可鉴,我真是不对,怎么能怀疑您呢?” 南楚王见女儿还算上道缓和了脸色,没好气,“你突然跑过来,问孤这个做什么?” 苏容松开他,郁郁地说:“万一您再有个遗落到不知哪里的儿女呢?我也能甩手不要这江山,不是吗?” 南楚王打击她,“别做梦了。” 苏容瞪眼。 南楚王摸摸她的头,一脸认真地宽慰,“比起做梦,你还不如想想,今儿晚膳想吃什么,孤让御膳房给你做,刚回京几日,眼见着整个人都清瘦了。” 苏容扭头就走,“还不是都怪您。” 她说完,人已快步出了御书房,也没说想吃什么。 南楚王摸摸鼻子,叹气,自己嘀咕,“哎,孤百年之后,去九泉下跟珍敏请罪,她一定会怪我,这般劳累女儿,但我哪里想到啊……” 他有些委屈,“若是早知道你给孤生了个女儿,孤说什么也不会任性的不管这江山多年啊。” 那时本以为,大不了过继个宗室子孙,姓楚就行,能不能守得住这江山,就不是他想管的了,他能撑着没在听闻珍敏死讯后立马自刎去找她,已是十分对得住列祖列宗了。 没法子,他就不是个合格的王,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从来不对自己高要求。 可是他女儿,显然是个高要求的人,看看,这刚回京,就急着振兴南楚,要他说,不是天灾人祸,百姓如今有衣有食不着急……呃,没有春种的种子,好像也不算有衣有食,还是挺着急的,不知大梁的太子燕回声能不能跟大魏要到种子。 苏容回到议事殿,时间正好,继续跟朝臣们商议没讨论出结论的事情。 而周顾,忙了几天,也适应了,自从苏容在当朝指出把她的太女夫给累到后,户部尚书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着急了,这么下去,别说新上任的太女夫受不住,他一把年纪,更受不住啊。 要是把人都病倒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都怪这么多年,他被架空的太狠,如今太女回朝,振兴朝纲,他一下子干劲十足,再加上户部实在是千头万绪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他这才急了些,但也确实有些事情不急不行,不过太女说的也对,人不是铁打的,他们还是得给自己留出足够的休息时间。 于是,这几日,最晚到亥时,不管做不做的完今日的事情,都下衙了。 周顾回来得早了,比第一日当值时,有了不少精神。他回到王宫凤殿后,见苏容还没睡下,看样子刚沐浴完,坐下灯下看花样子。 周顾新鲜地看着她,“怎么看这个?谁拿来的?这个不该是在礼部吗?” “凤凌拿回来的,是他选好的,给我瞧一眼。”苏容对他一笑,放下花样子,递给他一封信,“张运的信,写给你的。”(本章完) 第七二五章 胡闹(一更) 周顾打开张运的信,一目十行地看,看完后,嘴角直抽,似乎十分无语。 但不得不承认,被他给宽慰到了。 如今就算再难,难道比那时候连觉都不敢睡,他与张运轮流照顾岳父还有以防随时有南宫家的杀手跳出来跟着人厮杀还难?那时候每天旧伤未愈身上就会再添新伤。有命在,他又有太女娶,如今做了太女夫,就算户部的朝务一团乱麻,总有彻底解决的一天,好像还真不算什么了。 他放下信,看着苏容,见她眼神盯着他,有点儿不对劲,他问:“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想说什么?” 苏容直接问:“你是不是后悔了,想跑回大梁?” “没有。”周顾回答的干脆。 “真没有?”苏容怀疑地看着她,就连她自己都想跑,他就没有哪一刻想跑过? “真没有。”周顾面不改色,就算第一天晚上刚踏出户部时差点儿有那个念头,也被她一个抱抱一句心疼给散没了。 苏容认真地盯着他,“你若是真想跑……” “我都说了没有。”周顾伸手将她拽进怀里抱住,委屈地说:“你别听张运胡说,我才没有,我哪里舍得你?也舍不得岳父。”,他顿了顿,“好吧,就算某一刻有那么个念头,但立马就被我给打散了,你的太女夫,除了我,谁也别想做。累死在这个位置上,我也要做你的太女夫。” 苏容:“……” 这话说的。 她伸手拍拍他后背,“我话都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我是想说,你若是真想跑,也晚了,我是不会对你放手的,绑也要将你绑在我身边。” 周顾顿时开心了,他爱听这话,眉开眼笑地说:“你会说话就多说点儿。” 苏容被逗笑,伸手掐他腰。 周顾吸气,攥住她的手,贴在她耳边说:“妹妹,你不知道男人的腰是不能乱碰的吗?” 苏容听着他这克制了几分的暗哑调笑语气,哼哼了一声,抬头勾着他脖子亲他,反调戏回去,“哥哥,你不知道你这模样,很想让我一口吃掉你吗?” 周顾:“……” 真是长本事了啊! 他反手扣住她腰,一手捧着她脸,将她按倒在桌案上,压在了散落在桌案的花样子上。 两人胡闹了一通,周顾将苏容抱到床上时,苏容已衣衫凌乱,粉面桃花,呼吸不稳,娇喘微微。 周顾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放下苏容,转身就走,去了浴池。 苏容躺在床上冷静片刻,眼角余光一扫,立马顿住,心想明儿那被揉皱了的花样子,可怎么跟凤凌交待。 都怪她自己没点儿自控力。 周顾沐浴后回来,苏容已睡迷糊了,他轻手轻脚去熄灯,也看到了桌上的花样子,心想这东西不能再拿出去了,但扔了也是不行的,没了这花样子,礼部的有些活没法干。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认命地去找了纸笔,重新描了花样子,好在凤凌拿回来给苏容看的不多,他琴棋书画虽不十分精通,但都有涉猎,也不至于耗费太多功夫。 一边描一边暗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方才真是昏了头了,被他一句故意勾人的哥哥,调戏的失了分寸,忘了这桌子上的花样子被糟蹋了。 苏容睡的迷迷糊糊的,被灯烛的光亮和细微的动静扰醒,便看到周顾在桌前提笔聚精会神地做着什么,她出声,“周顾,你不睡觉,在做什么啊?” 周顾无奈,“你自己先睡。” “你还没说你在做什么呢?”苏容困浓浓地问。 周顾叹气,“在描凤凌拿回来的那些花样子,总不能明儿就这般给他拿回去,我重新描一份新的。” 苏容“哦”了一声,后悔地说:“都怪我。” “怪你做什么?”周顾说话间,纸笔不放,眼神也盯着不错开,怕出错,哄她,“很快就好了,你继续睡,乖。” “嗯。”苏容应了一声,继续过去。 周顾一连气将几张花样子都描完了,才搁下笔,揉揉手腕,全身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熄了灯,回到床上躺下。 他刚躺下,没睡实的苏容立马翻了个身,滚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周顾借着月光看她,小脸睡的红扑扑的,一张桃花面,睡态安然,呼吸均匀,他满足地抱着人,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早朝时辰,苏容醒来,最先跑去桌前看周顾描的花样子,啧啧惊叹,“周顾,你好厉害啊。” 周顾得意地挑眉,口中却说:“还好吧!简单。” 苏容嘟囔,“才不简单,我就不行,昨儿我也发现了,但想着没法子了,只能让凤凌拿回去将就用了,大不了他自己再去想法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你我弄皱把一团的花样子,怎么还能再拿出去?”周顾将原来的花样子收起来,塞进床头的匣子里,两个人压着这花样子做了什么亲密事儿,他们最清楚,苏容脸皮厚,他的脸皮也没那么薄,但却也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苏容明白他的意思,嘻嘻笑,伸手抱住他,“下次不许再胡闹了。” 这话说的,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给周顾听。 周顾伸手将她拽开,抗拒地说:“大清早的,还要上朝,你躲我远点儿,别惹我。” 苏容对他吐吐舌,转身去梳洗了。 周顾见她跟个小女孩一般,多大了,竟然还对他吐舌,又好气又好笑。 凤凌也要上朝,去丁卯前,来拿昨儿给苏容瞧过的花样子,苏容面不改色地将花样子给他,什么也没说。 凤凌接过来一瞧,讶异,“姐,这不是昨儿我给你的,虽然一模一样的花样子,但笔法不同。” 苏容一本正经说:“昨儿你拿回来的不好,周顾看了觉得丑,自己提笔重画了。” 凤凌:“……” 他惊呆了,“姐夫竟然还有那等闲工夫看几张花样子丑?他一天都在户部忙,回来后不觉得累吗?” “累啊,但丑到他眼睛了,丑的睡不着觉,他能有什么办法。”苏容胡扯一通。 凤凌唏嘘,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姐夫还是个完美主义者。 第七二六章 靠谱(二更) 周顾听苏容胡扯,心里十分汗颜,也难得苏容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诌。但他自然不会拆穿苏容,只能由着凤凌误会了。 他暗暗警告自己,下次胡闹前,一定要注意周边环境,可不能自己累死累活善后了。 早朝同样在朝臣们排着队的奏本中开启了一日光阴。 有一位年迈的朝臣,见他上奏的本子被王上留中不发,再次重审,“王上,太女,老臣觉得,崔言锦年仅十一,虚岁十二,太小了,就任礼部员外郎,正六品,实在是太出格了。还请王上与王女撤回王命,以正朝纲秩序。” 南楚王坐直身子,“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救了太女,保住了黑崖关,别说一个小小的六品员外郎,就是孤给他封个爵位,都应该。” 这位老大人一噎,耿直道:“王上,封个没有实权的爵位,老臣倒不会说什么了,崔小公子救了王女,救了南楚,是应该封赏,享受俸禄。六品员外郎虽然官小,但要干的事情可不小,崔言锦年纪太小,他做不来。老臣听闻,他进了礼部,什么都不会,礼部的张大人考教了他三道简单的题,他一道也没能答出来,若这样还能做六品员外郎,实在是难以服众啊,岂不是捣乱吗?” 南楚王也听闻了,张礼信考教了崔言锦三道题,他一道也没答上来,让背一篇文章,他连开头都磕磕绊绊不会背,他也是没想到,出身清河的小公子,竟然不通文墨。 但他也有话说,他道:“年纪小,慢慢学,谁天生就什么都会?孤做王上,也是学着做的,没做好,你们不是容忍度也很高?” 满朝文武冒冷汗,这话是这样说的吗?人是这么对比的吗?他是王上,就算再不满,也没法子啊,崔言锦怎么能跟他一样? 南楚王道:“如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太女与太女夫半年后大婚,时间紧,任务重,赶工期的活计有许多,礼部缺人的很,从别的部调人,你们其它五部也缺人,自是不干的,崔言锦有功劳在,一个六品的员外郎,他虽然年纪小,还是能当的,什么也不懂,有礼部的人会教他做,有凤凌带着他,他人聪明,学会是早晚的事儿。如今据说他晚上下衙,小小年纪,也会再读一个时辰的书,如今上进,孤觉得甚好。” 老大人叹气,“王上,南楚开国至今,甚至放眼天下,就没有这般年纪入朝的啊。” “有一句古话说的话,英雄不问出处,今孤也有一句话,有潜力的人,不问年纪。孤很是看好崔言锦,无需多说。”南楚王觉得这等小事儿,苏容与周顾都没意见,他更没意见,他直接就将反对的声音给摁灭了,“你们谁家若是有这般大年岁的少年,也立了救国救君的功劳,孤也能许以官职入朝。若是没有,就别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了。我们南楚,用人不拘一格,从孤这里是,将来太女即位亦是。” 老大人顿时不说话了,朝臣们也无话可说了。他们家里的子孙,没有这样的,最出息的也就是落个读书好,还真不如崔言锦,小小年纪,手下有一批厉害的人,能在战场上都不带怕的,带着人救太女守城墙。 下了早朝,苏容继续去了议事殿,朝臣们有要事要找王女商议,不用她再喊人,已经亦步亦趋跟着她追去了。 凤凌凑到周顾面前,“姐夫,不是说您不着急大婚了吗?怎么今儿听王上这话的意思,大婚还是半年后,如期举行啊?” 周顾看他一眼,“我也就说说,事情能不能办的顺利,还是要看你,王上觉得你行呗。” 凤凌:“……” 这话说的,他都没觉得自己很行,姐夫倒是相信他。 几日后,苏容收到了燕回声的飞鹰传书,信中说已找大魏给她要了种子,届时大魏会直接将种子派人送给南楚,又说了他本来要元辰做质子,她信到的正巧,便用一万旦种子,换了大魏的二皇子为质,元照最终答应了。 苏容长舒了一口气,对南楚王说:“父王,您快瞧瞧,我的燕太子表兄,比您靠谱多了。” 此时正是午膳,南楚王坐在苏容对面用膳。 这些日子,苏容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急也急不来,于是,她到了时辰,便将朝臣们打发走了,准时留出了与南楚王用午膳也算休息的空档。 南楚王接过信,看罢后,也承认,“你这太子表兄,是对你挺好,也不枉当初孤派归雪去接,你都不走,非要帮他彻底理清朝局,孤等你等的啊,日夜寝食难安,可你就是不来,让孤好等了半年多。” 苏容收起信折好,轻哼,“若是没我离开大梁前,将大梁朝局帮助他摆平得安稳了,他也分身乏术帮不了我,那样的话,南楚如今还能存在吗?” “倒也是。”南楚王习惯性愧疚,“是孤的错。” 这个小棉袄,得了机会就让他认错,虽然漏风,但有一点好,说到做到,每日陪他一起用膳。 用过午膳后,苏容给燕回声写了回信,简短写了一半后,留了一半,想着等周顾回来,让他添加几笔,他应该也有话想对太子和老护国公说。这还是跟张运学的,一封信,写给两个人,她的两个人写一封信。 果然,晚上回来,周顾见到苏容留给她的一半信,他顿时一乐,提笔就写,学着她龙飞凤舞,跟燕回声与祖父都说了两句,然后将信折成捆,绑去了已歇够的飞鹰腿上,将它放飞了出去。 做完这事儿,他回头看苏容,见她懒歪歪地歪在床上,手里拿了一把九连环在玩,难得这两几日没见她回来还皱着眉头倒头就睡。 他转身去沐浴,很快回来后,挨着她歪躺下,对她问:“这些日子,事情处理的顺手了?如今手边没有急事了?” “有。”苏容将九连环塞他手里,给他玩,“好多桩呢,解决了种子,还要安排人操持南楚上下的农耕,还有谢伯伯说今年怕是雨水多,南楚多山,容易山体滑坡造成天灾,要让人报上来看看百姓们的房屋是否牢固,位置是否安全,不安全要派人去各地督查,说服百姓们进行迁移,还有几条大河流域,要加固修缮堤坝……” 她一连说了好几桩,还真都是棘手待推进的事儿。 周顾叹气,“做太女真不容易。” 当然,他这个太女夫也不容易。 苏容笑,“所以,谢伯伯跟我说,想让你去信问问清河崔氏的外祖父,崔氏大族,不说举族搬迁来南楚,就是他那一支,要不要都过来南楚?我听说崔氏藏书多,族中子孙不止读书骑射,有的子孙也会学治水农耕,我问了工部尚书,老尚书说如今工部没有治水的能人,他愁的头发都白了,人一来了,就能受重用。” 周顾点头,“行,我这就去写信,明儿一早,让人送走。” 第七二七章 赶回(一更) 周顾想,外祖父在苏容夺权的最危急关头,在南楚内乱于他们最不利时,派出了崔行之来南楚相助他,就是在赌,给他这个外孙,给崔家赌一条路。 如今既然赌赢了,他会只任由两个小表弟在南楚立足?真的不会来吗? 还真说不准。 于是,周顾斟酌着,写了一封信,第二日一早,特意派人快马加急送往清河崔氏给崔公。 崔行之与宁泽一路上没敢耽搁,日夜兼程,崔行之虽然也疲惫,但还能撑得住,宁泽却有些受不住了,他不如崔行之的底子打得好,有极好的武功在身,他三脚猫的功夫,自己都瞧不上,如今不日不夜赶路,他在快到达王都时,整个人也快废掉了。 崔行之眼看还有百里,觉得歇一歇也行,否则他们即便早一日回去,也是累的倒床不起,还不如路上歇一夜。 于是,他对宁泽道:“宁泽兄,今日我们就寻一家客栈落宿吧!好好歇一夜,明日一早再出发。” 宁泽白惨着脸,虚弱地说:“我还能走。” “算了吧,就歇一晚。”崔行之翻身下马,“咱们已比预计早到了三日,难道你想我们回王都后就倒下?” 宁泽也不想,虚弱地下马,“好,听你的。” 二人落宿到了客栈。 客栈内十分热闹,大堂里坐了好几桌人,在议论太女监国摄政,一连处理了几件棘手的大事儿,跑堂的小伙计见又来了客人,连忙将人迎进来,询问住宿,赶紧给安排了两间厢客房。 崔行之伸手扶了脚步虚脱的宁泽,上了楼梯,吩咐小伙计送热水沐浴,再将饭菜端来房间,他们就不下去用饭了。 小伙计连连答应,利落地去了。 客栈的房间不隔音,楼下的议论声隐隐传进来。 宁泽虚弱地坐在桌子上喝茶,“行之兄,你不是嫌弃我?竟然要了两间房?我们二人,一间客房就够了,太浪费了。” 崔行之摇头,“宁兄多虑了,我门赶路这么久,是想你好好休息,一个人一张大床,敞开了睡,毕竟也不差这二两银子。” 宁泽“哦”了一声,“我差点儿都忘了,你是清河崔氏的嫡出公子,据说你们族中从小培养子孙十分讲究,谈个琴都是要焚香沐浴的,赏个月,也要沐浴熏香的,哎……”,他叹气,“以前我也讲究,虽不至于讲究到那么精致甚至苛刻的地步,但也是朝饮晨露,暮餐晚风,如今给我个草堆,我也能睡一晚。” 崔行之笑。 小伙计很快就送来了浴桶,一个房间放了一桶水。 崔行之回了自己房间沐浴,想起宁泽所言,又笑了笑,然后收起笑,叹了口气,他有点儿想家了,不知外祖父收到他的信没有,表兄大婚,不知外祖父是否派人来观礼。 沐浴后,小伙计将饭菜送到了宁泽房间,崔行之与他一起在他的房间用饭。 宁泽沐浴完,恢复了点儿力气,听着楼下议论的声音不绝,似乎是提起了春种,说百姓们如今都在为今春耕的种子犯愁,不知朝廷会不会有法子,总不能看着百姓们无种可种,饿死吧? 宁泽疑惑,“百姓们缺种子吗?” “缺,曾有一个月里,有两次送往前线的大批军饷,秦若兄说是筹集的种子,找好多郡县百姓借的,因为没有储备粮食,没法子。” 宁泽闻言也有点儿犯愁了,“一个月的兵马嚼用,这可不少。” 崔行之点头,“春种农耕也是该户部职责范围内,表兄去了户部,一定很犯愁。” 宁泽立即加快了用饭速度,“咱们赶紧快吃,吃完赶紧休息,明儿一早回去,争取后儿能爬起来正常去户部当值。” 他知道,他与崔行之回来,是要先进户部帮周顾的,先把户部的一大堆事情料理了,以后是留在户部,还是另去别的部再说。 崔行之点头。 二人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宁泽已恢复了几分精神,二人一路纵马,路上再未停歇,晌午十分,已来到了南楚王都。 宁泽看着南楚王都的城墙,差点儿落泪,“我们总算来了,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以前哪想过,我会来南楚当官啊。” 崔行之以前也没想过,他虽然离开家族,但这里也不是没有亲人,有表兄在,还有小堂弟,他来南楚虽是祖父询问他意见,但也是他自己作出的决定,至今并不后悔。 以后就在这里扎根了,将清河崔氏四个字,扎进这片土地。 进了王都,宁泽问:“咱们好像有王上赐的宅子?” “对。有宁府,也有崔府,好像在西城。”崔行之收到过小堂弟的来信,说他们俩的府邸相邻,紧挨着,特别好,他已住进去了,也让人按照他以前的宅子,帮他修了修,改了改。 自古以来,王都坐落的府邸宅院,都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西城是贵地,五品以上官员的府邸,都在西城。东城坐落了少部分低于五品官员的府邸,大部分则是富甲。 “走,咱们先回府看看,然后去户部打个卯?”宁泽觉得自己不累了,下午就可以去户部转一圈,露个面,见见周顾,探探情况。 “行。”崔行之更不累。 二人说定,先各自回了府。果然两府离的不远,隔了半条街。 二人入府后,沐浴换衣,又各地简单用了些饭食,依照约定时间,出了府,在街头汇和,一起去了户部。 这时,户部的官员们,正忙的脚不沾地。有人扎进卷宗里头也不抬,有人抱着大摞卷宗步履匆匆,周顾今儿没扎进卷宗里,而是正在调度人处理事情。 二人来到后,便瞧见了户部这般情形,真是没一个闲人,就连看门的,都在做事。见二人来了,抽空问明身份,便连忙放下手边的事儿,把二人带到了周顾面前。 宁泽小声说:“行之兄,我们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崔行之压低声音回他,“不见得,怕是明儿来,也是这样。” 第七二八章 高兴(二更) 周顾见到崔行之与宁泽后,倒是讶异了一下。 不过他也没问两人怎么这么快来了王都,因为没功夫闲话,直接大手一挥,“子夜,你带着他们去熟悉一下,半个时辰后让他们回来帮我。” 子夜应是,拱手,“两位大人请。” 宁泽听见这声大人,顿时抖擞了一下,对,他从今往后,也是大人了。 而崔行之则听到了表兄话里的重点,是半个时辰后,他们回来,直接帮他,也就是说,见他们两个来了户部,这是今日就上任,开始干活了。不过,户部这么忙,他们提前回来就是要干活的,他也没意见就是了。 于是,子夜带着二人先熟悉了一番户部如今的情况,见了户部尚书孙淳望和正在忙碌的一众人等。 孙淳望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二人回来得及时,又说太女心疼太女夫,体恤臣属,户部正缺人,他们自今日起,就是入职了,两人都是从四品参议,只比周顾矮一级,以后跟着太女夫就是。 户部的其余人见又来了俩人,虽然刚入朝,就是他们头上的官,比他们官职都高,但谁让人家是太女一派嫡系呢,跟着太女征战大魏的亲随,尤其其中一人还是太女夫的表弟,他们比不了。也很高兴,一个个虽然忙的满头大汗,但也挡不住笑出了牙花子。毕竟,官职再高,也不是来摆谱的,而是来干活的,他们如今就希望再多几个人分担活计,如今一个人干十个人的活,真是吃不消。 半个时辰后,宁泽抹汗,跟子夜说:“这么忙,别是晚上都下不了衙熬夜干活吧?” 子夜摇头,“最晚亥时,一定能下衙了,这是太女给各部最新的规定,毕竟人是铁打的,一日两日还好,长期以往熬不住。” 宁泽想想亥时,也有点儿晚啊。 子夜道:“宁大人您是不知道,我家公子第一天来户部时,过了子时才下衙。” 宁泽顿时不觉得晚了。 子夜又说:“后来,公子也觉得这样不行,太女当朝提议开恩科,后来又特意召了六部尚书,严格下了规定。这才都在亥时前,必须下衙。” 宁泽唏嘘。 “您二人今儿刚回来,还是累的吧?”子夜看着二人,“要不跟公子说说,明儿再来?” “不用。”宁泽摇头,“就今儿吧!” 他若非昨儿歇了一夜,自然是累的,但今儿嘛,被人一声声宁大人的叫着,早已不累了,连子夜都对他改口了。 崔行之也点头,“不必。” 子夜见二人好像也还好,便将二人在半个时辰后,准时地又带回了周顾面前。 周顾在二人回来后,也不客气,直接派了活,让二人去干。 宁泽与崔行之接了活,也跟所有人一样,一头扎了进去。 宁泽经过半年的锻炼,已是开发出了潜力,崔行之是自小便得崔公重点栽培,清河崔氏本就是历代出文官,底蕴深厚,自然不在话下。有了二人相助,虽然开始时不太熟练,不是十分顺手,但周顾却一下子觉得轻松了不少。 更甚至是,戌时,今儿的户部,便提前下衙了。 孙淳望走出户部时,对周顾笑呵呵地说:“太女夫,还得是你啊,这户部再加两个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老臣都觉得肩上轻松不少。今儿腰都没那么疼。” 周顾笑:“孙大人早些回去歇着,太女已收到了大梁太子的回信,春耕的种子已找大魏要到一万旦,户部得派有经验的人去验收,别被大魏糊弄了坏种子,这样一来,人手还是要调派出去,明儿这个时辰,怕是还在忙。” 孙淳望大喜,“这可多谢燕太子了。” 就算再调派出去两个人,他觉得能解决这一件大事儿,也十分开心。 来到户部门口,孙大人先上了车走了,周顾回身看向身后,只见宁泽摇摇晃晃的出来,一脸的劳顿萎靡,崔行之还好,但眉眼间的疲惫之色也是显而易见。 周顾伸手在二人肩膀处一人拍了一下,“都回去歇着吧!” 宁泽本来想着回王都后,他得跟周顾喝酒,庆祝他胜任太女夫,但如今嘛,累死了,他什么想法都没了,点点头,“好。” 崔行之倒是说了句,“还没跟表兄道喜,恭喜表兄。” 周顾扬眉笑,“行,我收到了你的恭喜,走了。” 他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宁泽目送着马车远去,似是皇宫方向,他晕晕乎乎,“咦?太女夫不住周府吗?我恍惚记得有人说他在宫外也有府邸的啊。” “表兄的府邸就在咱们那一片第一处府宅,不过他不住,住王宫,也不稀奇。”崔行之催促,“宁兄,走了。” “走走走,好困啊。”宁泽连忙上了马。 周顾回到王宫凤殿,发现苏容还没回来,他“咦?”了一声,问:“今儿她怎么还没回来?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赵嬷嬷连忙回答,“回太女夫,太女今儿还在议事殿,好像是被工部修缮堤坝安排人手的事情给拖住了。” 周顾点头,想去找苏容,又怕他去了打扰她,便直接去沐浴了。 他沐浴完,苏容还没回来,他便学着她,如往日一般,在房中一边玩九连环一边等着她。 等了半个时辰,苏容还没回来,周顾反而把自己给哄睡了,头一歪,九连环扔在一边,他眼皮打架到彻底阖上,睡了过去。 苏容回来时,殿内掌着灯,她一下子放轻了脚步,见赵嬷嬷也还没睡,小声问:“周顾先回来了?” “是,比您提前回来一个时辰。”赵嬷嬷也压低声音,“老奴问了两句,说是今儿宁大人与崔行之大人从新启城回来了,没歇着,直接去了户部丁卯,户部的人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下衙。” 苏容恍然,她休息期间,兰芝好像对她提了一句,说宁泽与崔行之回王都了,她也没想到二人回来的这么快,比她预计,早了两三日,还都挺懂事儿,回来就立马去了户部报道。 第七二九章 来信(一更) 苏容没进内殿,直接去沐浴。 沐浴后,她轻手轻脚回到房间,见周顾歪着头,躺在床上,睡的沉,手边放着九连环。这一张清隽的少年郎面孔,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让苏容觉得心动,看多久,都不觉得腻。 她悄悄来到床前,蹲下身,瞧着周顾,心里旖旎心思有点儿拽不住,想吵醒他,想亲他。 但她还是在凑上前时,及时悬崖勒马,退远了,站起身,熄了灯,悄悄爬上了床。 哎,这日子过的,连个晚安吻,如今都快没了。 南楚朝廷忙成一团,大魏也同样,甚至比南楚不遑多让。 毕竟,大魏发兵南楚时,谁也没想到会败,那可是六门攻城炮,八十万大军,但竟然就败了。 他们敢说是太子元照没能力吗?并不是。前线打仗的情况不是秘密,太子元照的作战方案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南楚王女带着人负隅顽抗,且顽抗到底,而大梁这个南楚的后盾,也着实见机行事,动作太快,以至于让南楚被曲线救国,还真给救了。 不得不说,大梁护国公府的老护国公不愧是人老姜辣,他到了边境,二话不说便对大魏开战,没给大魏打出攻夺南楚的时间差来,这也是大魏朝廷没想到的。 倒头来,一步错,步步错,大魏被逼的与两国议和,割地赔款,割让城池,就连春耕的种子,也要赔给南楚。 真是气死个人,但又没有法子,大魏实在是憋屈的紧。 而且不止憋屈,大魏还要倾举国之力,筹集金银、马匹、粮食种子等等,派人运送给南楚与大梁交接。 只这战败国的战后事宜,就足够大魏忙的底朝天,朝野上下,一片哀呼。就连百姓们都不办喜事儿了。 大魏强盛多年,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一回的亏吃得很,连大魏皇帝都病倒了。 好在太子元照地位稳固,有野心的二皇子元辰又被元照收服,成了乖顺的亲弟弟,太子与二皇子拧成一股绳,其他皇子也不敢在这时候兴风作浪,生怕国都没了,朝野上下虽哀鸣不已,但该做的事情,一样也不能少,忙中倒也没有出大乱子。 但,国库被掏空,城池被割让,宝马被送人,就连粮食种子也要给人,这实在是让人呕血。 大魏国力一下子倒退十年,朝臣们不敢对元照不满,但心里上却觉得有点儿无望,这若是想恢复起来,可不容易。 元照在与燕回声议和后,等了两日,没见燕回声离开,他却不能再不离开,父皇病倒了,朝廷如今忙作一团,他若是拖久了,不回去,早晚要生乱子,于是,他将交接事宜交给二皇子元辰与大将军贺兰决,自己带着人回了朝堂。 罗厌没跟着元照去大魏京城,而是带着人回了毒医门,她要重振毒医门,她永远不会忘了,她的红鹰被周顾给杀了,她早晚要亲手杀了周顾,还有苏容,无论用什么法子。 对比大魏与南楚忙的不可开交,大梁要轻松得多。不过说轻松,也只是相较来说,大梁也有许多事情,要燕回声回朝去做。毕竟,战事一打,便是劳民伤财,虽有大魏的割地赔款补偿,但也是折损不小。 不过总体来说,打了胜仗,朝野上下的气氛是欢声一片。 大梁皇帝龙颜大悦,睡觉几乎都能笑醒,他拉着瑞安王喝酒,酒后感慨,“以前是朕错了,这可是千秋功绩啊,若朕不是这些年糊涂,大梁怕是还能再多得大魏十城。” 瑞安王还能说什么?说陛下您就是错了,如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他可不能说,否则明儿陛下酒醒后,该看他不顺眼了,他只能说:“陛下,太子殿下与老护国公联手南楚打了胜仗是天大的喜事儿,待他们回朝,您一定要大摆庆功宴。” 皇帝连连点头,“是要大摆庆功宴。” 他拉着瑞安王,醉醺醺地问:“你说,朕不是在太子回来后,便要退位?” 瑞安王心惊,“陛下,您还春秋鼎盛……” “这话朕已听腻了。”皇帝摇头,“朕心力不济了。” 瑞安王分辨不出皇帝这话是真是假还是在试探他,他只能说:“陛下,老臣觉得,这事儿不着急,缓一缓,如今当务之急,是处理好跟大魏的战后交接事宜。” “也是,等太子回朝再说吧,就算朕打算退位,也得等他回来再说。”皇帝止住这话。 瑞安王松了口气,想着新旧更替只要能太太平平的就好,可别见血了,他受不住。好在大皇子二皇子早已退出舞台,四皇子早就投靠了太子,观看这么久,本本分分做事,没起夺权的心思,其他小皇子们,应该也不会生事儿,应该能太平和顺。 因着三国都在打仗,这个年就匆匆在战事中溜过去了,不止宫里没摆宫宴,没赏花灯,整个京城的各大府邸,官员们都忙着做好后方供需,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自然都没心思过年。 瑞安王府是,儿子不在家,瑞安王忙,王妃一点儿心思也无,护国公府更是,男儿们都在外打仗,女眷们虽然已习惯了,但今年不同往年,周顾在南楚太凶险,让大家都十分担心,全无心思,东四胡同的谢府同样,大夫人与小姐们简单地在除夕当日吃了一顿饭,连岁都没一起守,只仆从们贴了些对联福字,这个年便过去了。 年后,听闻南楚反攻大魏,大梁打的大魏也节节败退,一下子,大梁京城便欢舞了起来,各大与苏容周顾太子有牵扯的府邸,似乎都活了过来。 首先是护国公府,举办了一场迎春宴,其次是东四胡同的谢府,一口气嫁了三个女儿。还不止,在嫁女儿期间,又陆续订出了后面的三个女儿,都选好了婆家。 大夫人有了干劲儿,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比朝廷的官员们都忙,且越忙人越精神,整日里喜气满面。 国公府作为苏家的亲戚,国公夫人带着一众妯娌,亲自帮着大夫人做喜事儿,有了国公府的相助,一场场喜事儿办的都十分顺利。 到了三月份,后面三个女儿的纳征礼都走过了,六月份成婚的日子都选好了。 这一日,收到了苏容的来信,大夫人看完后,“哎呦”了一声,骂道:“这个混账东西,也太着急了,这信在路上就走了一个月,如今还剩五个月,她与周顾就要大婚了,这日子定的这么紧,我就算去观礼,赶得及吗?” 毕竟,她还要在六月份嫁后面三个女儿的啊!总得嫁完了再走啊。 国公夫人正巧在谢府,她立即站起身,“有小七的信来,顾哥儿的信应该也到了,我这便回去了,亲家母,你先别急,等我也瞧了顾哥儿的信,咱们两家再商量。” 大夫人知道国公夫人惦记儿子,连连点头,“那您快回去。” (本章完) 第七三零章 舍得(二更) 国公夫人所料没错,她回到护国公府时,大长公主与她的一众妯娌正在看周顾的书信。周顾信中也说,半年后,他与苏容大婚,问他们是否去南楚观礼。 信中写了,万里之遥,不去也没关系,那就等他与苏容得闲了,回来看祖母母亲和婶母们。 大长公主拿着信叹气,“半年啊,这也太快了,朝廷与大魏也刚议和完吧?” 她也是昨儿才收到了自家老国公的信,说不日回京,今儿便收到了小孙子的信说半年后大婚,这时间也太赶了吧? “难道王女怀孕了?”一位婶母小声问。 她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齐齐心想,不会吧?南楚不是一直在打仗吗?那两个孩子,总不至于这么不知事胡来的吧?打仗时日夜休息不好,怎可有孕? 这位婶母话出口,也觉得自己未经大脑便吐口而出,连忙找补,“是儿媳胡思乱想胡言乱语了,这信里没说王女有孕,应该不是的。”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大长公主气笑,“对对,这信里没提有孕的事儿,应该不至于,我的小孙子我清楚,真不至于,不许胡说。” 虽是气笑,但也没严厉苛责儿媳。就在刚刚那一瞬,毕竟她也差点儿想歪了。 国公夫人正是这时候回来,听了半截话,整个人都目瞪口呆了,“母亲,您说什么?王女……小七她,怀孕了?” “没有没有。”大长公主连忙摇头,将手里的信递给她,“就是说半年后大婚,是你四弟妹想歪了。” 她没说自己为老不尊,也差点儿想歪。 国公夫人一口气卡到了嗓子眼,半晌才缓过来,不知是该失望还是庆幸,毕竟这刚打完仗,若真有孕,苏容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她接过信,坐下身,看完后,也说:“应是没有,我从苏家回来时,苏家的大夫人也正巧收到了王女的信,信中也说半年后大婚,问她是否能忙完,可去观礼,若是忙不完,也没什么,她什么时候忙完了,什么时候想去再去,路途这么远,总不能丢下一堆的事情,匆匆去,又匆匆回,说既要去,就要待个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虽然长,但路途万里呐,对比路上来回折腾,也不算什么了。 国公夫人道:“苏家嫁女,六月份才完事儿,这时节上,太紧了,赶不开吧?” 国公夫人点头。 大长公主道:“除非提前。” 国公夫人摇头,“没法再提前了,定日子时,定的本来就紧张,前后不过几个月,这满京城算起来,谁也没苏家嫁女干脆利索了,日子都是可丁可卯算的,赶着将三书六礼走完,还真得到六月份。” 这还是在国公府倾力帮忙,沈府和清平公主府也没少帮着一起操持的份上,否则三书六礼带准备,都得走一年的程序,才能彻底完事儿,如今前面那三个用了半年,后面这三个用了几个月,已是极快的了。 “如今三月,这信来到已将近一个月,到六月份完事儿,也就四个月,若是满打满算,苏家完事儿后,大夫人就立马启程的话,好像到南楚,也来得及。”大长公主有些好笑,“那俩孩子,不会就算着苏家的喜事儿结束才这么可丁可卯掐准时间的吧?” 国公夫人也被逗笑,“这就不知道了。” 还真说不准。 大长公主叹气,“这时间还是太赶了,南楚内乱几个月,战事又打了几个月,这么折腾下来,南楚的朝局该多忙啊?他们两个孩子到底懂不懂?知道不知道他们一旦会回朝后会有多忙,哪能腾出手来大婚?” 她指着信纸上的时间,“你看看,这时间落款,应该是刚与大魏议和完写的书信,证明那时,俩人还没回朝呢。一旦回朝,就该懂了,朝局哪是那么轻易容易的,一堆事情等着他们呢。” 国公夫人想想也是,“那母亲,您说,这信怎么回?儿媳想去瞧瞧。” 大长公主嗔了她一眼,“你当就你想去瞧瞧?我也想去呢。” 国公夫人顿时乐了,“那……” 大长公主道:“先给他回一封信,送出去,就问问他,确定是半年后大婚?给个具体的日子,就算再急,我与你也都去。至于别人……”,她看向几个儿媳,“你们想去吗?” 二三四儿媳互相你看我我看你。 二夫人笑着道:“母亲,儿媳自然也想去的,但是都走了,这护国公府谁来管家啊?万一公爹也想去呢。” 大长公主立即说:“他想屁吃,他走不开。” 众儿媳:“……” “这样吧,老二与老三还没议亲,还有小五丫头,争取这几个月,把亲事儿能订下就订下,我也跟着掌掌眼,若是没有中意的,也不急,就交给你们公爹做主。你们三人呐,就别想着去了,一旦顾哥儿有确切消息,就我与大儿媳去,我们在南楚,待个一年半载的,也无碍,但你们可不行,你们膝下有儿女要管,免得不踏实。”大长公主很快就做出决定,都不用太过考虑,她说什么都要去南楚瞧瞧小孙子以后一辈子生活的地方,趁着她还能动弹,这把骨头也还没太老,否则以后可就去不了了。 国公夫人立即接话,“母亲说是是,幸好世子早早就娶妻了,灵环经过这几年培养,也能掌事了,由她协助着弟妹们管家,不会出错的。” 灵环是世子夫人的闺名,如今也正在这屋中。 她是个沉稳大气的女子,闻言笑着说:“母亲只管去,就是祖母您,孙媳担心您路上吃不消,能去吗?” “能!”大长公主铿锵有力,“我还能骑马跑三十里呢,你不许小看我。” 世子妃抿着嘴笑,心想着祖母为了去南楚看看四弟,不能骑马,也要说能跑三十里。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哎,她想说,其实她也想去,她从小到大,还没出过太远的门呢,那可是南楚啊,这一路的见识,应该就不会少。 她心想着,要不让她儿子跟去贺四叔大婚?不知道祖母和母亲同不同意带个小不点儿,她倒是很舍得。 (本章完) 第七三一章 告老(一更) 大夫人怎么算日子和路程,都觉得时间很赶很紧张,但她又很想去看看。 她捏着信跟没出嫁的三位小姐吐槽,“你们这个七妹妹,死丫头,这么急着大婚做什么?这信上也没说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惹出麻烦怀孕了啊。” 四五六小姐心里直冒汗,想着这话也就母亲会彪悍的当着她们三个没出门子的姑娘面说吧,当然这也不怪她,如今姨娘们都在江州,父亲也在,她除了她们三个,也没人可说。 四小姐道:“应该不会吧?七妹虽然不着调,但周四公子应该是个规矩人吧?” 大夫人哼了一声,“再规矩的人,跟你七妹相处久了,也会被她给拐带坏了。” 她可不会忘了,曾经周家的小公子刚到江宁郡,就被苏容那坏丫头拐带去逛三楼,那时候她都快要被她气死了。如今就算大婚前弄出人命,搁在她身上,她也不觉得希奇。 四小姐没了话。 五小姐小声说:“七妹的确不靠谱。” 六小姐附和,“是呢。” “哎,我先写一封信,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然后准备着吧!若我所料不错,依照国公夫人爱子那模样,这小儿子大婚,她怎么也要去南楚观礼吧?就算她不去,国公府总要派人去,不可能让周家无人。”大夫人说着话,起身去写信。 三位小姐对看一眼,悄声商量了两句,也去了一旁,三人合起来,写了一封信。反正他们知道,若是一人一封,信写多了,七妹也就扫两眼的事儿,没准还嫌信太多让她看着烦呢,她们几人合起来一封就够了。 大夫人落笔很快不需要斟酌,直接问苏容是不是有孕了?弄出人命了?才这么着急大婚?又说她这里时间紧张死了,已嫁了她三个姐姐如今还剩三个,紧赶慢赶也要六月份才能都嫁出去,操持了大半年的婚事儿,她累的不行,不歇歇啊?她总要歇歇,再去观礼吧?反正她是一定要去的,别说待个一年半载,三年五载,看她生了孩子,再回来她也可以。 这一刻,她忘了,他儿子还没娶媳妇儿,连个眉目也还没有呢。 在她家,女儿比儿子金贵。 她拉拉杂杂写了一大堆问号,直到把想说的想问的都写完,才无话可说地住了笔,将厚厚的信封好。 四小姐看着厚厚的信封,提醒大夫人,“母亲,大哥还没议亲呢!” 大夫人手顿了一下,很快就“嗐”了一声,“他自己都不急,我急什么?男人八十娶十八,女人八十那只能找八十的了。他有本事自己找,没本事就等我从南楚回来给他找呗。” 四小姐:“……”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七妹妹与长兄抱错了,七妹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吧? 将信送出后,大夫人想了想,还是给苏行则写了一封信,问问他战后还去冀北吗?还是回京述职。妹妹们出门子,他一个都不送,也不太像话。不知道能不能问问太子殿下,若是小七大婚的日子真半年后,她六月份就要出发,届时他不知能不能抽出身,也去南楚观个礼。 她猜想,他儿子也一定想看着小七大婚,毕竟,他从小到大,连七妹妹的生辰都不会错过。 她给苏行则写信就简单了,把要说的话说完,其他的一概废话不提。然后,又想了想,给苏旭去了一封信,这封信就更简单了,说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去南楚,实在不行,让她派两个姨娘,来京城坐镇,别女儿到时候嫁出去了,连回个娘家,京城都没人。 大夫人连着写了三封信,累的手腕子疼,撂下笔后,决定好好回屋歇个晌。 苏容知道苏行则在前线,单独给苏行则的信,自然也送到了前线。 议和后,太子准备回京事宜,正在安排苏行则、谢临等人,留在军中,等待处理战后事宜。 苏行则便是这时候收到了苏容的信,看完信后,他无奈地揉眉心,想着大婚这么急,他能去观礼吗?这信好像也就是随口问问他,没打算让他去观礼的意思,但他还真挺想去。 他想着,母亲肯定会去。七妹的信也主要是问母亲,知道他与父亲怕是都走不开。 太子燕回声与老护国公也收到了信,看完后,老国公骂了一声,“这臭小子,急什么?” 跟大长公主一样,老护国公对国事更敏锐,首先也想到的是这么急大婚,怎么能忙得过来?南楚指不定已忙了个人仰马翻,半年够呛吧? 他拿着信,琢磨着,去找太子。 燕回声也正看完信,见老护国公拿着信来了,顿时笑了,“老国公也收到了周顾的信?” 老护国公点头,胡子翘啊翘,“说是半年后大婚。” “是急了些,大约是他们二人觉得战后安稳了,想赶紧结亲。”燕回声倒是能理解周顾,他追去南楚,与苏容并肩而战,九死一生后,可不就想急着要名分吗? 老护国公道:“哎,太子殿下啊,这仗也打完了,老臣也该告老了。护国公府掌管的兵马,就交给周卫三兄弟,老臣啊,想歇歇了……” 燕回声坐直身子,“老国公这话的意思,您也想去南楚观礼?” 老护国公立即说:“老臣是想告老。” 燕回声盯着他问:“不去观礼?” “这告老了之后,先歇歇嘛,四处走走,也不是不行。”老护国公年轻时去过南楚,一晃几十年了,以后他的小孙子要在南楚生活一辈子,死后估计都要埋入南楚皇家的皇陵,他这把老骨头,趁着能动弹,难道不能去瞧瞧吗? 燕回声默了默,“老国公啊,孤觉得,您还能为朝廷效力十年。” 老国公敬谢不敏,“太子殿下,老臣就问你,这一仗老臣打的如何?” “好。”除了好,没话说。 “那就是了,老臣也不要奖赏,老臣就要告老。”老护国公开始诉苦,“老臣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大梁江山社稷,太子殿下啊,您不能不近人情啊,老臣一把年纪了,从去岁腊月,到今年开春,老臣可是差点儿把老命都搭上,您体恤天下百姓,就不能体恤体恤老臣?老臣也不求旁的,孙子都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老臣也该卸下重担了吧?” 燕回声无言反驳,半晌才说:“老国公,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您就算想告老,也缓个一年半载啊。” “不缓了,老臣十多年前,就答应过你姑祖母,等哪一日朝廷安稳,你长大了,能立得住了,老臣就带着她出京去走走。”老护国公打感情牌,“太子,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燕回声被冻住,好家伙,为了告老,连忘恩负义这话都对他说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能说,他也想去吗?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好好做他的太子。(本章完) 第七三二章 不准(二更) 谁能想到,老护国公也想告老将身上的担子扔给周卫三兄弟,也去南楚呢! 就连跟他做了一辈子夫妻的盛安大长公主也是没想到的,她在计划里,就没考虑老护国公,没觉得他为国为民着想了一辈子,如今能撒手,在她的想法里,他不得亲眼看着太子殿下登基吗?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了。 苏行则找来时,便看到了燕回声无言地看着老护国公,似乎被他堵的无话可说,也似乎十分头疼,而老护国公,好像心情还不错? 老护国公看到苏行则笑问:“行则,那小丫头也给你来信了?” 苏行则知道他说的是苏容,点头,“回老国公正是。” “她信中说什么?” “半年后大婚。” 老护国公哼哼两声,“胡闹。” 苏行则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觉得有点儿太急了。 老护国公站起身,“你是不是有话要与太子说?你们两个说吧,我回去歇着了。”,他说完,自己走了。 苏行则在老护国公离开后,试探地问燕回声,“太子殿下,您与老国公这是……” 燕回声叹气,“老国公想回京后就告老。” 苏行则一惊,“老国公身体还是十分硬朗的。” 打了几个月的仗,也只病了一次,军医给开了几副药,养了几天就好了。 燕回声道:“孤也觉得,但老护国公说,他为大梁戎马一生,晚年了想享享清福,带着姑祖母四处走走,孤若强硬拦着,便是忘恩负义。” 苏行则:“……” 话说的这么严重的吗? 他沉默了片刻,替老护国公说话,“护国公府世子与两位公子都已能顶事儿,老国公若告老,其实也可行。” 燕回声看他一眼,“老国公是想去南楚。” 苏行则顿了顿,“其实臣也……” “不,你不想。”燕回声开口截住他要出口的话,“都去南楚了,孤身边还能有几人可用?” 苏行则轻咳,“臣是会回来的,就是去观个礼。殿下知道,臣爱护七妹,她从小到大的生辰礼,臣都不会错过,更遑论如今要大婚了。” 燕回声面无表情看着他,“她每年都要过生辰,一年一次,难道你以后年年都要去?如今半年后她大婚,再半年后,她即位登基,你都去?来来回回地折腾,你还做不做事了?” 苏行则无奈,“这……只大婚去一次……” “孤不同意。”燕回声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孤回京城,你要留在边境,做好战后与大梁的善后交涉事宜。” “可以留护国公府世子在。”苏行则推荐人选,“还有谢小王爷。” “谢临孤要带回京,周卫也要随孤回京,不过他会稍晚几日再走,老护国公告老了,京城的护国公府,总要留人主事,孤将周深、周澈留在这里,但以防大魏再有诡计,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你坐镇。”燕回声道。 “但半年,也能做完了……”苏行则还想争取一下。 “那就做完再说,总之现在孤不同意。”燕回声毫不留情,放跑了一个老护国公,他是没法子,但不同意苏行则,却是可以。 苏行则无奈,后悔他应该早来一步,赶在老护国公说出告老的话之前,太子兴许就能同意了。如今可好,他不知道能不能在半年内解决善后事宜,总不能让七妹推迟大婚等他吧? 燕回声安排了人手与事宜后,与老护国公一起带着人回了京城。大军还在边境驻扎,燕回声与老护国公等人都是轻装简行。 回到京城那日,皇帝率文武百官出城相迎,百姓们齐齐出动,想瞻仰将军们的风采。御林军与五城兵马司、京兆尹的人忙了个人仰马翻,连忙合力封锁了街道,挡住了百姓们的热潮。 老护国公看着这盛景心下感慨,“太子,从今往后,再没人能撼动你的地位。” 燕回声心下也有些感慨,面色却没表现出来,一片平静地说:“多谢老国公您与护国公府扶持孤。” “是你自己本事。”老护国公不觉得若燕回声自己立不起来,他护国公府还会扶持他。 来到城门口,燕回声老远便下马,对皇帝见礼,“父皇,儿臣幸不辱命。” 皇帝已感慨多日了,大败大魏,是在他在位期间啊,这功绩千秋史书上,也会有他一笔,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胡涂事儿,但这支持太子打大魏的功绩,是抹平不了的。 他连忙伸手扶住燕回声,十分激动,一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好,朕就知道你不会让孤失望。”,又补充了一句,“从来就知道。” 父子二人叙旧半响,皇帝又攥着老护国公的手说:“老国公,您劳苦功高啊。朕已在宫里设了庆功宴,您直接跟朕去宫里吧?” 老护国公道:“陛下,这天下还早,您跟太子许久未见了,必有许多话说,老臣也想念家中老小了,待老臣回府修整一番,再入宫不迟。” “也好。”皇帝点头,“朕亲自送你回护国公府。” 老护国公又连忙推却。 皇帝不允,到底硬性地将老护国公送去了护国公府,从城门口到护国公府一路上,皇帝拉着老护国公说了一路的话。 回京的将领,但凡在战场上立功者,都有资格参加庆功宴。谢临、陈州、江行等进了城后,也赶紧回府换衣。 老护国公回到护国公府,无人迎他,他被皇帝送回来后,自己往府里走,连府门口的守卫都震惊了,“老国公?您回来了?” 老护国公不满,“大惊小怪做什么?” 守卫立即解释,“大长公主说您今儿即便回来,也得被陛下请去宫里,宫里设了宫宴,您再出来,就入夜了,没准喝高了,就在宫里歇下了,所以,就没让人去城门口迎您……” 毕竟,即便迎了,也迎不回来人。谁知道,猜错了,竟然回来了。 老护国公明白了,心想他若是不推辞,可不就去宫里了吗? 他一路走回正院,盛安大长公主一众人等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迎了出来。(本章完) 第七三三章 激动(一更) 盛安大长公主稀奇地看着老护国公,怀疑他受的伤没好,否则怎么回府了。 老护国公握住老妻的手,“没受伤,战场上没用我冲锋陷阵,我都是指挥,太子殿下倒是受了两回伤,不过已养好了。” 盛安大长公主松了口气,纳闷,“我听说陛下率文武百官去城门口接了,你怎么回来了?” 老护国公“嗐”了一声,“天色还早,我累了,早早跟着陛下去宫里做什么?功劳最大的人是太子殿下,我就不去抢太子殿下的风头了,咱们护国公府,已够煊赫了,就先回来了。” 盛安大长公主想想也是,没料到人能回来的这么早,连忙笑着带人回屋,让人打水沐浴等等全部安排上。 国公夫人带着一众妯娌来到正院,没见着人,知道公爹去沐浴换衣了,便齐齐坐在堂屋里等着,很快老护国公便收拾干净出来,见家里的人都很好,十分欣慰,说了句不错,又对盛安大长公主说了句辛苦。 自从十几年前大魏与大梁两国议和,老护国公便不怎么出京了,这一次,还是出京最长的一次,尤其又是与大魏开战,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府的一众人等,其实还是十分担心的。 不止担心老护国公,也担心国公府几个小子,毕竟成年男丁,都在外打仗。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说:“你们爷几个都平安就好,你们男人在外打仗,我们女人们心里每日每夜都揪的慌。” 老护国公道:“如今重新签订了议和书,大魏此回元气大伤,至少十年内,不会再生动乱了。” 盛安大长公主喜欢太平的日子,“那就好。” 众人围着老护国公说了一会儿话,知道他年纪大了,一路劳累,都赶紧退下,让他歇着。 老护国公躺回屋子里的床上,盛安大长公主陪着他坐在床沿,见他一时半会儿没睡意,便说:“睡吧,距离宫宴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我掐着时间,让人提醒你,不会误了宫宴。” 老护国公道:“睡不着,这一路上太子照顾我,没快赶路,并不太累。你别小看我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这一战下来,也只病倒了一次。” 盛安大长公主也觉得此回十分安平,对她说:“我担心死了,以为你一把老骨头,带着人冲锋陷阵呢,受些轻伤是小事儿,就怕等不回你,这一家子,可怎么活?我可怎么活?” 老护国公握住她手,“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还没能亲眼看到孙子一个个的都娶媳妇儿,哪能倒下?再说留你孤零零的,我也舍不得。更何况,此回是咱们主动出击对付大魏,元照当时困在南楚,脱不开身,大魏那边几个毛孩子镇守,我还是能收拾得了的。”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对他说:“我前些日子,收到顾哥儿来信,他与苏容还有几个月就要大婚了。问咱们可去观礼?” 老护国公道:“去,我也去。” “啊?”盛安大长公主震惊,“你也去?” “怎么?我不能去吗?”老护国公不满。 “自然不是,但你能走得开吗?朝中这么多事儿……”盛安大长公主自是知道,大梁虽然战胜了,但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粮草军饷都掏空了,事情多得很。 “朝中什么时候不多事儿了?朝务什么时候都做不完。”老护国公道:“我若是还在朝中,陛下已封无可封了,趁此机会,我退下来,陛下也好给下面的小崽子们封赏多些,给我什么封赏,都无用。” 盛安大长公主恍然,“原来你是考量这个。” “也不全是,我累了,想退下来了,以前答应过你,待卸甲了,带你出京走走,但陛下这些年盯着护国公府,我生怕一旦退下来,带你出京,陛下就能趁机吞了护国公府,不敢呐,便只能跟着太子低调谨慎起来,一晃,又这么多年了。”老护国公道:“你不是想去南楚看你孙子吗?我们一起去。” “若这样说的话,自然极好。”盛安大长公主有些开心,“陛下准许你告老吗?” “太子答应了,陛下便不是大问题。”老护国公道:“如今陛下凡事应该很听太子意见的。”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放心了,“那就好,你我,再加上大儿媳,我们三个去。好生准备安排一番,到时候跟苏家大夫人一起。” 她激动的有些坐不住,“哎呀,我好想现在就走啊,我都想我的小孙子了。” 老护国公没眼看,“冷静,你不止一个孙子,坐下来半天了,其他几个问都没问一句。” 盛安大长公主白眼,“他们你不是都见了吗?说都很好,我还操什么心?南楚形势最严峻时,我可听说了,顾哥儿与苏容都受伤了,差点儿丢了命。他每回来信,是报喜不报忧,还是我让大儿媳派人去清河崔氏找崔公打探,才知道清河崔氏传回的消息,是他们俩险些被杀,吓死个人。” 老护国公道:“这事儿我知道,周顾给太子写信时,提起苏容为救周顾,让夜归雪护着他走,苏容那丫头,把自己留在了战场上等死。” 盛安大长公主心下触动,“对,是这个,听大儿媳说,是崔家的两位小公子亲眼所见,哎,苏容那丫头,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之不枉顾哥儿为了她去南楚。” 她道:“我这回去,打算在南楚住个一年半载的,你说呢?大儿媳也是这个意思。说国公府有老二家的呢,长孙媳也能顶事儿的,给老二老三议亲的事儿,其实也不太急的,等个一年半载,也能等,若是他们自己有看中的,让他们的母亲自己做主就是了。” 反正不是长孙媳妇儿,不需要掌家,也不必他们二人一定要过目。 “行,住多久都行。”老护国公没意见。 盛安大长公主笑开,“那就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在京城待了一辈子,临老出去一回,自然要尽兴再归。” 她倒没说去了不回来了,毕竟根在大梁。 (本章完) 第七三四章 宫宴(二更) 从护国公府回皇宫的路上,皇帝又拉着燕回声说了一路的话。 进了宫门后,他对燕回声说:“先去看看你母后吧!” 燕回声点头,“儿臣这就去。” 他也没回东宫沐浴换衣,便直接去见皇后了。 皇后得知儿子今日回京,知道皇帝率文武百官都出城去迎接了,但她身为皇后,却没法去,只能在宫里焦急地等着,等了大半日,才将人等回来,她见了燕回声,喜极而泣,红了眼眶,“母后听说你受伤了,可养好了?赶紧宣太医来给你瞧瞧?” 燕回声给皇后见礼,连忙说:“母后放心,伤已好了,儿臣离京带了太医出行,您是不是给忘了?” “没忘,就是不让太医给你把把脉,我总心下不踏实。”皇后与他商量,“让太医院的院首来,他医术最好。” 毕竟带出去的太医,哪如院首太医? 燕回声无奈,“行吧,听母后的。” 母子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太医院的院首来到后,给燕回声把了脉,说太子殿下身体很好,伤势也全痊了,皇后才彻底放心。 皇后知道儿子累了,没让他回东宫,而是安排人,在她的宫里,让人伺候着沐浴换衣,去他小时候住的偏殿歇着,等着宫宴。 燕回声没驳了皇后的慈心母爱,从善如流地听了皇后的安排。 直到皇帝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燕回声再去找他,派人一问,听说在皇后娘娘的宫里歇着了,皇帝才作罢,心想着这母子情到底比他与太子的父子情要深,以前那些年,他是把这个儿子伤的深了,如今即便缓和了,也不能与他像皇后一样太亲近。 他索性直接找去了皇后宫里,哪怕太子歇着,他与皇后说说话也行,他得为缓和关系多努力几分。 皇后没想到皇帝追来,今儿出城率文武百官迎接太子与老护国公和众将士凯旋,他也折腾着累了大半日了,若是以前,他制定去歇着了,不会来她这里,没想到,如今仿佛不累一样,追了来。 皇后心下感慨,今时不同往日,后宫里的女人就是这样,母凭子贵,她生的儿子有本事,立得住,守住了储君之位,连她这个母后,也明显受益太多。 她还记得那些年,皇帝一个月也只初一十五来她的宫里两次,有时候坐坐就走,不止宠冠六宫的珍贵妃让她退一射之地,就连贤妃和德妃,都比她得脸,在她面前趾高气扬。 如今倒好,这些女人,都没了,皇宫总算清净了,她也得脸了,哪怕她心里嫌弃,陛下也隔三差五地来。 皇帝躺去榻上,“朕来你这里歇歇,一会儿跟太子一起去宫宴。” 皇后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陛下您只管歇着,臣妾不让人打扰您。” 皇帝握住皇后的手,“朕真是高兴啊,朕想好了,明儿便与太子商量,朕退位之事。” 皇后立即说:“陛下,您还……” “别跟朕说什么正值盛年,哎,太子有能力,对朕来说,是祖宗庇佑,是好事儿,朕愈发心力不济,早退下来,也能歇歇。”皇帝道。 皇后蹙眉,“臣妾看陛下身体好的很,臣妾也相信太子并不急的,此事陛下也别急,太子刚回京,您也让他好好歇歇,别拿这事儿烦他,成吗?” 这话说的跟年轻时一样,没多少谨小慎微了,倒真像是夫妻才会说的话。 皇帝心下触动,“好,朕听你的,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那就先让他歇歇。” 虽然两个人都知道燕回声歇不上,京中一堆事情和大把的朝务等着他回京决断呢。 燕回声在皇后的宫里歇了一个时辰,醒来后,见皇帝也在,他愣了一下。 皇帝对他招手,“走了,朕就等你了,宫宴差不多开始了。” 燕回声点头。 庆功宴不是宫宴,女眷们不参加,皇后自然也无需去。 见父子二人一起离开,皇后转身回内殿歇着,伺候的嬷嬷小声说:“娘娘,陛下如今与以前相比,真是大不一样了。您总算熬出头了。” 皇后道:“陛下说退位之事,不像作假,不知太子是否答应。”,她叹了口气,“以我对太子的了解,他不见得应允。” 嬷嬷小声问:“陛下早早退位,太子早早坐上那个位置,难道不好吗?如今朝野上下,都对太子殿下推崇备至,殿下若上位,也是民心所向。” 大梁打败大魏,太子亲自前往前线督战,民间的声望空前绝后,谁人也无法再撼动太子殿下的地位。如今登基正好,难保时间长了,陛下不会再出尔反尔起心思再搞什么制衡之术。 皇后道:“自然是好,不过看太子的吧!她做什么决定,本宫都支持他。” 就如当初,她得知燕回声喜欢上苏容,她就没多加干涉,毕竟有周顾的婚约在,她相信她的儿子,后来果然,他哪怕喜欢,也理智地没靠近一步,甚至也许苏容都不知道他喜欢她。 皇帝与太子到达宫宴时,朝臣已都到了,老护国公掐着点来,比皇帝、太子先到了一步。 众人见礼,山呼万岁,落座后,皇上大力表彰了太子与老护国公的功劳,又说了些高兴的话,才吩咐开席。 宫女太监鱼贯而入,端着山珍海味摆上桌,歌舞助兴,一片升平。 皇帝第一杯举杯敬老护国公酒,“老国公,朕敬您,朕真是没想到,您一场仗打下来,瞧着仍旧龙精虎猛,我大梁有老国公,实乃是大梁社稷之福,是朕之福。” 老国公连忙说:“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老臣老了,期间病了一场,全仰仗太子殿下。”,不等皇帝开口,他又叹气,“老臣不比年轻时候了,年轻时候打个八天,都不带累的,如今是真心力不济了,若不是太子殿下带着人冲锋陷阵,老臣没准还会败在那元照小儿手里,总之,多亏了太子殿下啊。老臣总算知道,人不服老不行。” (本章完) 第七三五章 拒绝(一更) 皇帝顺着老护国公的话道:“唉,不老不老,依朕看,老国公你还能为大梁江山再效力十年。” 老护国公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即说:“老臣不行了,老臣在战事结束后,已与太子殿下提过了,老臣要告老了,陛下啊,以后老臣就不上朝了,也不管朝务军务了。” 皇帝一惊,“老国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看向太子,眼神询问。 老护国公又将跟太子说的理由搬出来,说了一通,倒是没对皇帝说什么忘恩负义的话,最后,只说:“陛下,老臣比您年长二十岁啊,您就放过老臣吧!老臣也该歇歇了。” 他又提醒,“老臣的三个孙子,已能顶事儿了,他们能为大梁效力,老臣要回家含饴弄重孙喽。” 皇帝心里不是滋味,“今儿先喝酒,老国公,您要告老的事情,容后再议吧!” 老护国公也没想让皇帝在宫宴上答应,就是表明他一个态度而已,点了点头,又与朝臣们喝起酒来。 月上中天,宫宴结束,老护国公已喝的有些醉醺醺。 燕回声伸手去扶老护国公,“老国公,您不如就留宿去孤的东宫?少走几步路,明儿再回府?” “不用,老臣走得动,太子快回去歇着吧!”老护国公摇头。 燕回声无奈,“孤送您回府吧!” 老护国公扭头看燕回声。 燕回声道:“您是不是打算回京后,便不再去上朝了?您放心,孤既然已答应您,也会说服父王同意的。” 若是以前,皇帝大概会十分希望老护国公识趣告老,但是如今就未必了。 老护国公点头,“行吧,那就劳烦太子殿下了。” 于是,燕回声送老护国公出宫门,又将他送回护国公府。 路上,老护国公对燕回声道:“陛下有意退位,太子殿下是什么想法?” 燕回声摇头,“父皇坐着吧!” “陛下应该是有几分真心的。”老护国公道。 燕回声摇头,“父王是有几分真心没错,但实则也是被形势所迫,而且孤也没想这么快即位。” 老护国公点头,不再多问。 燕回声将老护国公送回护国公府,驱车返回东宫。 秦鸾与东宫的一众掌事宫女太监侯在宫门口迎太子回宫,立在一众人最前面的是一个小姑娘,小不点裹着厚厚的袄子,系着厚厚的披风,正是夜秋莹。 燕回声愣了一下,快走几步,来到夜秋莹面前,对秦鸾等人蹙眉,“夜如此深,怎么让一个小姑娘顶着寒风待在外面?” 秦鸾连忙请罪,“回太子殿下,是……” “太子殿下,您不要怪他们,是我自己要来迎您的。”夜秋莹小脸冻的通红,“我听说您打了胜仗,南楚与大梁让大魏求饶了,我是东宫的客人,吃住在东宫这么久了,理应在您回宫的第一时间,等着给您道喜,您真厉害。” 燕回声不由得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好,多谢夜小姐,孤收到你的道喜了,快回去歇着吧!” 夜秋莹点头。 燕回声想了想,“孤送你回去。” 夜秋莹摇头,“我不用送的,太子殿下,我自己走回去就好,您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燕回声道:“孤不累。” 夜秋莹闻言抿着小嘴,不再拒绝,因为她有很多话想问燕回声,关于她家里人的,她祖父母,父亲小叔叔,还有苏七姐姐等,这么久了,她只收到小叔叔两封信,一封信是他回南楚后给她写的,一封信是夜相府举家离开京城之日,似乎是很匆匆的提笔,嘱咐她好生在大梁太子的东宫待着。 燕回声知道夜秋莹一个小姑娘,待在他的东宫,已半年之久,虽是适应了东宫的生活,但到底不是自己家里,心里想必很是惦记家里的,大约也惦记着什么时候来人接她。 不等她开口,燕回声便一边走一边对她说:“夜相府所有人都安好,你放心,战事后,南楚有无数事情,朝务缠身,你小叔叔定然是走不开的,无法来接你。不过孤收到王女与夜二公子的来信,信中说,半年后,王女大婚,护国公府或者苏家有人去观礼,将你捎带回南楚,你只需要耐心等候就好。” 夜秋莹闻言十分开心,哪怕家里人不能来接她,她也很开心,脆生生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燕回声微笑,“不谢。” 夜相府的这个小姑娘,被教养得极好,聪明伶俐又懂事儿,住在东宫,并不给他惹麻烦。 将夜秋莹送到住处,她对燕回声道谢,催促他快些回去休息,燕回声点头,看着她进屋后,转身走了。 第二日早朝后,皇帝对燕回声道:“老护国公命人送来了告老的折子,你怎么看?” 燕回声叹气,“父皇准了吧!” 皇帝蹙眉,“朕看老护国公身子骨硬朗,护国公府忠心,一心向你,你可以再让老护国公效力几年。” 燕回声摇头,“老国公想去南楚参加苏容与周顾的大婚之礼,儿臣也不好强硬拦着,毕竟老护国公确实已为朝廷效力太多,付出太多了,如今与大魏一战,若非老护国公到了边境,当机立断与大魏开战,咱们大梁若是错过了时机,不一定能赢过大魏。” 皇帝自是知道,“去参加苏容与周顾的大婚之礼,告个假嘛,朕还能不准?何必告老?” 燕回声笑,“父皇,老国公是真想告老歇歇了,为朝廷社稷操劳了一辈子,晚年只想去小孙子以后生活的地方多住些日子,再带姑祖母四处走走,儿臣觉得,您也不必拦着了,老护国公说的对,护国公府有世子周卫,还有周深与周澈,都是得用的。” 皇帝叹气,“既然你同意,朕还能说什么?反正人是你以后要用的,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朕就准了。” 燕回声点头。 皇帝又道:“朕正想与你商议,朕退位,你择日登基,若你同意……” “儿臣觉得父皇没必要这么急,您与老国公不同,您还能多教导儿臣二年。”燕回声拒绝,“父皇,你身子骨尚好,此事就不必再提了。” 第七三六章 选妃(二更) 皇帝一噎。 他看着燕回声,“你早些登基,有什么不好?朕也能离宫去行宫走走。” 燕回声道:“儿臣觉得,父皇还能为祖宗的基业再坚持二年,儿臣的确没有那么迫不及待上位。” 皇帝有点儿生气,“你是不是怪朕以前对你……” “若说怪,以前自是有的,但如今……”燕回声摇头,“不怪的。” “那你给朕一个理由。”皇帝没想到燕回声会拒绝,他虽然也有些舍不得皇位,但如今也没那么执着了。 燕回声叹气,“父皇,如今朝野上下,一大堆的事情,儿臣没那么多时间,操持您退位与我的登基,这件事儿可以先放放。” 皇帝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也好,那就过阵子再说。” 父子二人就此事达成一致意见,皇帝提起苏容,“只听你说苏容与周顾大婚,她何时登基?” 燕回声道:“一年后。” 皇帝奇怪,“她为何不登基?” 燕回声看着皇帝,“筹备大婚与登基若是一起,这一年,她不必忙别的事情了。南楚诸事纷乱,朝务堆积如山,她没空吧!” 皇帝想想也是,他有点儿懂燕回声了,如今他不急,也是想要先发展国力,大魏虽然经此战后元气大伤,但大梁与南楚的国力,也几乎是倾举国之力打大魏,如今虽然胜了,得了割地赔款,但其实也没有好多少,内力如何,只有自己知道。都怪他这些年,一叶障目,影响了国力。 皇帝无话可说了,压低声音对燕回声交底,“朕的确有些心力不济,时常头疼,已好几年了,你既不急着登基,朕便还准你监国摄政之权,凡事你做主就好。” 燕回声知道皇帝头疼,但他一直瞒着,他也装作不知,闻言低声道:“太医怎么说?” 皇帝叹气,“太医说,朕是偏头疼,没法子,不要操劳过度,多思多虑。” 燕回声点头,“儿臣明白了,父皇需要少操劳,您放心,您只坐着这个位置,儿臣尽量多担待些,让您少劳累。” 皇帝欣慰,瞒着这个秘密,他也累,他不觉得以前燕回声不知道,但如今,他亲口说出来,到底不一样,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伸手拍拍燕回声的肩膀,“苏容与周顾都要大婚了,他们比你还小几岁,等忙过这一阵子,让你母后办一场赏花宴,为你物色太子妃吧!” 燕回声道:“不急。” 皇帝瞪眼,“哪能不急?你有了子嗣,趁着朕与你母后还有把子力气,才能含饴弄孙。老护国公都准备含饴弄重孙了,朕如今连个毛孩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想起燕礼与燕麟,那两个儿子,大婚时间短,没生子嗣,宁瑶肚子里当初倒是有燕礼的子嗣,他是网开了一面,但据说回到南平侯也落胎了,偏偏太子无心婚事儿,他怎能不急? 他道:“护国公府的五小姐周芸正在议亲,物色人选,朕觉得她与你相配,国公府的姑娘,错不了,选她如何?” 他以前是不想太子选个高门贵女,有妻族助力,他岂不是压制不住?但如今不同了,他还是希望他娶个高门贵女。 不等燕回声开口,便对他道:“这样吧,朕与你母后回头商议一番,朕觉得,护国公府家的五小姐就合适。” 燕回声叹气,他对周五小姐,倒是熟悉,毕竟他一年要去几次护国公府,或者每年宫宴,周五小姐入宫,他都会见到,知道那是个还不错的姑娘,处在他的位置,是不可能不立太子妃的,若是她,的确合适。 但周五小姐不是护国公府自小培养的将来要入宫的姑娘,她若不是看中将来的皇后之位,只看中心中所喜与情爱的话,他很清楚,自己给不了。 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装了江山天下,再装些许情爱,就满了,尤其他的那点儿情爱,他不想拔除,就放在心底,哪怕永远不见天日,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不说话?你不同意?”皇帝皱眉,“周五小姐很好。” 燕回声道:“儿臣如今无意大婚。” 皇帝不赞同,“罢了,朕还是找你母后吧!若等你自己择人,朕怕是躺去棺木那天都等不到。” 他挥手赶燕回声,“你去忙吧!朕去找你母后。” 燕回声点头,转身走了。 他不怕父皇与母后自作主张,没人能左右他的婚事儿,况且母后知道他心中惦记过谁,更不会轻易为他做主。 果然皇帝见到皇后,跟她说起燕回声的婚事儿,让她该操持起来时,皇后正在修剪花草的手一顿,问:“陛下可有人选了?” “你觉得护国公府的五小姐怎么样?”皇帝问。 皇后想了想,虽然也觉得周芸不错,但跟燕回声考虑到一处去了,所谓知子莫若母,他一见钟情过苏容,再见那小姑娘,也是倾心不已,虽然克制压制住什么也没做,并不代表他就放下了,越是这样知道不可求而不求的人,才越会放在心上。 他是储君,未来的大梁帝王,喜欢上一个女子,什么也不做,只放在心上,不占什么地方,其实不碍着什么,但关键是,皇后得大度,或者说,就算不大度也没关系,但不能是与苏容有关系的人,如今的周五小姐是周顾的堂姐,便不太合适了。 于是,她跟皇帝道:“周芸不合适,您还有什么人选?” 皇帝不解地看着皇后,“周芸怎么就不合适了?门楣合适,品貌出众。” 皇后自然不会说太子心里有苏容,只能找了个理由,“母族太强盛,便是外戚势大。虽然臣妾听说老护国公上了告老的折子,但国公府有世子和两位公子掌军权,还是不太合适。” 皇帝道:“正因为掌军权,才要联姻,以固江山。” “国公府还有两位未娶妻的公子,陛下赐婚一个公主就是了。”皇后道:“当年大姑姑下嫁老国公,一晃几十年,不是挺好吗?” 皇帝想想也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也罢,朕问过,太子似乎也不乐意,那就罢了,过一阵子,你办一场赏花宴,为太子再择人选。不选护国公府,还有瑞安王府、成国公府、丞相府、永安侯府、清平公主府可选。” 皇后点头,也觉得苏容与周顾都要大婚了,太子是该娶太子妃了,不能再任由他不娶妻,“陛下放心,臣妾来操持此事。” 皇帝满意,嘱咐道:“在选定人选之前,还是要与太子商议,朕从他口中,套不出话来,他一直与你亲近,你多费心。” 第七三七章 犯愁(一更) 皇后对给儿子选妃,自然是上心的,她也将皇帝的话听进去了,这一日,太子来她宫里请安,她挥退了伺候的人,关起门来,便与太子说起了此事。 她想先探探儿子口风,若是儿子咬死了不选,她想着要怎么说服他选。 好在,太子没有咬死了不娶太子妃的意思,听到皇后问他,他叹气,“母后,您与父皇就这么急吗?” 皇后道:“是啊,你早在几年前,就该娶妻了,一直拖到现在,再拖下去,像什么样子?朝臣也不干啊。” 她劝道:“你没发现你父亲的玉案前近几日谏言你娶太子妃的折子多了吗?连本宫都知道了,你不该不知道。” 燕回声点头,“知道。” “那你心中可有人选?你与母后说,无论是谁,不管门楣高矮,只要你想,母后就赞同。”皇后不求别的,只求他娶。 燕回声摇头,“儿臣如今无人选。” 皇后看着他,心疼,“你还没放下苏容?” 燕回声叹气“母后,儿臣自知身份也知道自己的责任,能做到她在大梁京城时不做什么,便已足够了您不能要求管到儿子心里的那片地方。” 皇后无言片刻,无奈,“但你总不能不娶太子妃,绵延子嗣。” “会娶。”燕回声道:“但儿臣如今,朝务繁忙,没什么心思,母后若是着急,便可依照父皇的意思,开办赏花宴,先帮儿臣物色着吧!儿臣没别的要求,只一点,明理大度。” 皇后松了一口气,娶就行,她点头,“好,母后定用心为你选一个明理大度的,你也能看得顺眼的。” 端华听闻苏容与周顾要大婚之事,还是她去东四胡同,听大夫人说的,她一下子垮下脸,“苏容走后,连一封信也没给我写,就连她都要大婚了,也没请我去观礼。” “南楚万里之遥,你娘正在给你议亲,去个一年半载,你耽误不起。”大夫人笑着问:“公主可给你物色好人选了?哪家的公子有望做郡马?” 端华摇头,叹气,“还没有,没有长的好看的,看的我眼睛都花了一个也喜欢不起来。” 其实不是没有长的好看的,是长的好看的走了,她喜欢周顾多年,自然不乐意嫁一个不如他容貌的夫君,况且,她也不能输给她娘啊,她娘都能找到她爹那样俊秀有才的,她怎么就找不到了。 大夫人好笑,“你怎么与我家小七一样?不愧是能玩到一起去,她从小就喜欢长的好看的,她大哥训斥她,她能乖乖听话,有一部份原因,就是因为他大哥长得好。” 端华“唔”了一声,忽然问:“苏伯母,我给您做儿媳妇儿怎么样?这样的话,您去南楚,就能带上我了。” 大夫人:“……” 虽然她觉得端华郡主挺可爱的,但从来也没敢肖想这位郡主,毕竟是清平公主的宝贝疙瘩,苏家的门楣如今虽然不低了,但也没高到能匹配郡主。 端华见她呆住,嘻嘻一笑,“不行吗?” 大夫人也笑起来,“在我这里,自然是行的,但郡主啊,您能吃得了冀北的风沙吗?行则这几年怕是都要待在冀北的。那边荒凉有风,一年四季季候分明,尤其是春季里刮狂风,吹的人眼睛睁不开,不戴面纱的话,沙子砸脸。再者,若是你选他,你得离开京城,跟他去冀北,公主与驸马同意吗?” 端华闻言泄气,“哎。”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怕是不行的,她最讨厌风了。 她觉得自己很命苦,长的好看的人,都不属于她。周顾长的好,不喜欢她,夜归雪长的好,南楚太远了,她不想去够时,也没想到苏容会是南楚王女,等觉得自己也能为了跟苏容做一辈子好友去南楚时,人家夜归雪早走了,她试探一回,她爹娘脸色都变了,毕竟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她若嫁去那么远,他们俩怎么办?难道一国公主也迁移去南楚吗?不可能的。 如今想到苏行则长的也挺好看,但他要在冀北待几年,攒政绩,再调回京,那就厉害了,但也不知几年,她娘就因为这个,给她议亲时,没太过考虑苏行则。 她犯愁的小脸皱成一团,跟大夫人诉苦,“伯母,您说,我不会嫁不出去吧?” 大夫人好笑,想着这还是个小女儿家呢,挑挑拣拣的,摇头,“不会,你年纪也不大,又是郡主,多的是人想娶你,你再挑个一年半载也没事儿。” “无论怎么挑,也没长的好看的让我挑了。”端华发闷,“除非再来一次科考,从进京的学子里挑。” 这是她娘说的。 大夫人笑道:“距离下一届科考还要两年,其实也不是问题。” 端华点点头,有些犯愁地想,两年后,她好像会成半个老姑娘了。 在东四胡同待了一日,吃过晚膳,端华乘车往回走。走到一半路程时,车竟然坏了,车夫下车检查后,对端华请罪,“郡主,车轱辘竟然断齿了,大约是因为天色黑了,小的不小心压到石头上了,石头尖利,给硌破了。” “那怎么办?”端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眼看天都黑了,还有一半的路呢。 “一时半刻修不好,除非郡主您骑马回府,或者派人骑马回府去赶一辆马车来。”车夫道。 如今刚入春,夜晚的天气还是冷的,端华爱美,穿的单薄,她不想骑马,毕竟车里也没骑装,她娇气,宁愿在车里暖呼呼的等着府里的马车在来接。 于是,她摆手,对一旁围上来的护卫说:“你们谁骑马回府,让府里派个车来接我,我不要自己骑马回去。” 她可不想屁股大腿被磨破,疼上几日。 一名护卫应是,立即翻身骑马。 端华心想,苏家伯母说的对,她就是个娇气的,连这般骑个马都不乐意,苏行则再好,她也不想去漠北受苦。 这么一想,她心下更郁闷了。 这时街道尽头一辆通体华贵的马车远远驶来,端华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顿时眼睛一亮,叫住那名护卫,“等等,先别去。” 护卫立即勒住马缰绳。 端华指着远处,“是太子殿下的车驾,他一定不会对我见死不救。”(本章完) 第七三八章 泄气(二更) 端华下了马车站在车旁等着燕回声的马车来到近前。 果然东宫的车夫见到端华的马车停在路旁,天色这么晚了停在这里不走,大约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提醒车内,“殿下,是端华郡主,停在路旁。”,话落,又瞧见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好像是马车坏了。” 燕回声闻言吩咐,“停车。” 车夫勒住马缰绳。 燕回声挑开车帘,看向车外,见果然是端华,她穿的单薄,抱着手臂,身边跟了两个婢女与一众护卫,他扫了一眼马车,问:“端华,怎么了?” 端华立即可怜兮兮地说:“太子表兄,我的马车坏掉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府?” 燕回声点头,“上车吧!” 端华立即上了燕回声的马车,婢女自然不能跟着上马车,不够资格,她一人上了马车后,搓了搓手臂,乖觉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是她第一次上燕回声的马车,坐下后,颇有些好奇地打量车内,心想,也没有比她的马车好多少嘛,她爹娘疼她,她的马车可是十分奢华的,一应俱全,虽然太子的马车内也是一应俱全,但论舒适度来说,不及她的马车。 她小声嘟囔,“还以为比我的要好呢,原来不是。” 燕回声听的清楚,问她,“什么比你的要好?” “马车啊。”端华脱口说完后,又立即缩了缩脖子,“没,没有,您的更好。” 她怎么忘了,这可是太子殿下,她小时候可是很怕他的,不,长大了后也很怕。以前她追着周顾跑,连皇宫和护国公府都不怕,但只要周顾心机地躲去东宫,她就没法子了,毕竟硬着头皮闯了两回纠缠周顾后,就被他给训斥了,还罚了她规矩,她至今都记得背宫规背的一个头两个大。 燕回声点头,“嗯,是不及你的马车好。” 清平姑姑宠女儿宠的没边,连他这个太子都咋舌,她那辆马车,是金丝木打造的,比他这辆沉香木的马车不遑多让,最昂贵奢侈的倒不是马车,而是她马车内的一应摆设和所用,他有一回见她对着周顾哭闹,周顾向他求救,他拎了她送回她的马车,瞧过一眼,也算了解了为何御史台弹劾她这辆马车,不过后来清平姑姑胡搅蛮缠,到底得了父皇准许,此事作罢了。 端华安静如鸡,不敢说话了,因为她也想起来了,她的马车不合规制,好几年前被御史台弹劾过。 “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府?”燕回声温声问。 端华老实回答,“去东四胡同的谢府了,找苏伯母说了会儿话,在谢府跟苏家姐妹们玩了一日。” 燕回声点头,“苏家大夫人身体可好?” “好着呢,不过半年的时间,就操持了六个女儿的婚事儿,已嫁了三个女儿,后面三个六月份前都嫁出去。”提起这个端华就叹气,瞧瞧人家选夫君,怎么就这么容易,她怎么就这么难。 “你叹什么气?”燕回声问。 端华顿时屏住呼吸,心想她叹气了吗?叹气了?这该怎么说? 燕回声好笑地看着她,“不能说?” 对于这个表妹,他自小熟悉,小时候很是可爱的,长大后喜欢上周顾,便没那么可爱了,纠缠起人来,疯的让人头疼。如今似乎是放下周顾了,不闹腾的她,好像还挺乖觉。 端华摇头,小声说:“也不是不能说。” 她这些日子郁闷坏了,去了东四胡同一趟,心里也没能纾解,如今燕回声问,她苦下脸,“就是我娘给我找夫君的事儿啊,愁死个人,我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瞧上一个,总觉得长的都不好看。” 燕回声:“……” 原来是为着这个。 端华长吁短叹,“我不就想找个好看点儿的吗?怎么就这么难呢,太子表兄,您说我不会嫁不出去吧?” 燕回声:“……” 他也没见识过女儿家愁嫁什么样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见她似乎真十分愁苦,只能问:“你想找个多好看的?” 端华说:“跟周顾那样的?” 燕回声沉默。 “跟夜归雪那样的?” 燕回声继续沉默。 “苏行则也行,但他在冀北,我受不了苦,可不想去吹风沙,不能嫁。”端华又说。 燕回声闻言道:“你若喜欢苏行则,孤替你问问,问问他愿不愿意回京述职?” “还是别问了,应该不可能的,他才离京多久啊?肯定不会回来。”端华不觉得自己能阻挠苏行则对为官之路的规划,小声嘟囔,“我不是喜欢他,就是喜欢长的好看的。” 她又长长叹气,“我娘说,实在不行,就等两年后的科考,有学子入京,见那长的好看的,让我抓一个。” 燕回声又沉默了。 清平姑姑与她这个女儿,可真是一脉相承,当年她娘也是非要嫁个好看的,最后看上了如今的驸马,非要嫁,不惜拆散了人家青梅竹马。当年闹的大,至今他还能听闻有人背地里说当年的事儿,他父皇提起妹妹当年为了选驸马就头疼,后来还是利用皇权,让她达成了心愿。 他不由得有点儿担心,照端华这个样子,别也来他娘当年那一出。 见燕回声不说话了,端华忽然灵机一动,大着胆子试探地问:“那个,太子表兄,您说,我能不能请皇舅舅张贴皇榜,为我从天下选个好看的啊?” 燕回声嘴角抽了抽,“你说呢?” 端华觉得今儿的燕回声挺平易近人,至少面对她,还是很温和的,她都不带怕他了,小声说:“行的吧?舅舅疼我,您,您又是我表兄,您也会同意的吧?” 她虽然是灵机一动,但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行,伸出爪子扯燕回声袖子,跟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求他,“太子表兄,我不想嫁不出去,也不想做老姑娘被京中那些看我不顺眼的女人背地里笑话我,您就帮帮我吧?行吗?求求您了。” 燕回声气笑,看着她的爪子,“你这是什么毛病?你当还是小时候吗?一个选郡马,你还要大张旗鼓天下而动?” 他断然道:“不可能,如今朝廷诸事繁多,你别生事儿。” 端华撤回爪子,泄气。(本章完) 第七三九章 有喜(一更) 燕回声将端华送回清平公主府,没下车,便直接离开了。 端华下了马车后,看着燕回声的马车走远,垮下脸,小声嘟囔,“不答应就不答应嘛!” 至于后面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了吗?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至于那么不懂事儿的。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母亲正要派人去找你。”驸马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女儿,“刚刚离开的好像是东宫的马车?你的马车呢?” 端华看到父亲,更心塞了,她爹一把年纪了,长的还这么好看,果然是岁月不败美人啊,她娘真有眼光。 她心里嫉妒自己娘,上前伸手挽住他爹的胳膊,撒娇,“爹,我好生气啊。” “怎么了?”驸马看着女儿,不追着周顾发疯后的女儿,还是十分可爱的,虽然不是小棉袄,但也很暖和。 端华道:“我的马车坏在路上了。” “赶明儿让人修修。” 端华又说:“是太子表兄路过,把我捎回来的。” 驸马立即说:“都到家门口了,怎么没请太子殿下进府坐坐?” 端华郁闷地说:“他忙着呢,才没工夫来坐。” 记忆里,太子很少来公主府。虽然她娘是太子的亲姑姑,他也是她的亲表兄,但清平公主府不如护国公府跟他亲近,他更愿意去护国公府看望盛安大长公主。 驸马道:“太子刚回京,诸事繁杂,是忙了些。” 就连他,本来是个闲职,如今都有些忙起来,他也刚回府,屁股还没坐稳,便听清平说端华不知为何这么晚了还没回府,打发人去找了,还没消息,他听闻后,打算亲自带着人去找。毕竟京中虽然太平,但也保不准会有宵小生事儿。 端华叹气,“是啊,好忙的,我求他事情,他都不答应。” 驸马脚步一顿,“你求太子什么事情?” 他不觉得,她女儿有什么事情求到太子头上的,她娘与他一个公主一个驸马,就办不了吗?用得着去求太子? 端华跟亲爹倒是不瞒着,基于小时候的习惯,父母都宠她,有求必应,无论好的坏的,都尽量满足她,以至于,她有什么话,什么秘密,都张口就说。 她叹气,“我跟他说,能不能请皇舅舅为我张贴皇榜择婿,找个好看的夫婿,满天下寻,肯定能有跟周顾长的差不多的。他不同意,说不可能,如今朝事繁忙,让我别生事儿。” 驸马:“……” 他心想,你可真敢啊! 似被无语住,一时间也没了话。 “爹,我可怎么办啊?”端华撒娇,“我是不是嫁不出去了啊,都说男人八十可以娶十八,女人八十只能找八十的了,我不要啊。苏容以前跟我说,趁着我年纪正好,得赶紧抓一个,否则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只能强取豪夺了。” 驸马嘴角抽了抽,“苏容……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是住在咱们府里的时候啊。”端华以前也没这么迫切,但自从她娘给她议亲开始,看了一个又一个,都不满意,她才慌了,她抱着驸马的胳膊心里有些恐惧,“爹,我怀疑,若不张贴皇榜遍天下的找,我真怕找不到夫婿啊。” 驸马无奈,“就非得找个好看的?” “不止,我还要不止好看,也能跟爹您一样,每日不管多晚,都回府陪着我娘和我。”端华道。 驸马叹气,“那可难找了。” 不是他夸自己,能做到他这般的,的确少有。哪怕跟清平吵吵闹闹那些年。他也从不去外面胡来,无论多晚,都回府。 端华也叹气。 父女二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端华后知后觉地问:“咦?我娘怎么没出来找我?” 若是往日,她只要回来晚了,她娘就坐不住了,非要亲自带着人找她的。 驸马小声说:“你娘有喜了。” “啊?”端华瞪大了眼睛,声音拔高,差点儿尖叫。 驸马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儿,大夫说才一个月,你娘怕吓跑了胎神,嘱咐了,不许声张,你也不许去外面说。” 端华激动不已,连连点头。 驸马松开手。 端华抱着他胳膊兴奋地问:“爹,您真厉害啊,我娘终于又怀了,是弟弟吗?” 她知道,一直没能给她爹生个男孩子,是她娘的一块心病,虽然一直都很疼她,但她毕竟是女儿家,将来要嫁出去的,她娘总觉得对不起她爹。 驸马脸红,臭丫头,什么厉害不厉害的,摇头,“还不知道,月份还小,诊不出来,但无论什么,都好。” “好吧。”端华开心了,扯了驸马袖子,“爹,快点儿,咱们去看我娘。”,走了两步,她又说:“苏容真厉害啊,一定是她给的药方子见效了,娘才有了,我本来还有点儿生她的气,谁让她大婚都不给我来信,请我去观礼呢,如今不生她的气了。” 驸马笑着点头,“对,你娘也这么说,明儿去信感谢她,你也可以给她写信,让人送去南楚。” 端华“嗯嗯”地点头。 燕回声回到东宫,东宫的人立马上前伺候,用过晚膳后,燕回声去了书房,,秦鸾带着人悄悄布置茶水点心,磨墨等活计,她早已做的熟练,安排的有条不紊。 燕回声忽然想起什么,从匣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秦鸾,“你哥哥给你的来信,今日刚到,你拿去吧!” 秦鸾接过书信,面露欣喜,“多谢殿下。” 燕回声不看她,摆手。 秦鸾拿着信退了下去,走到外间,打开信阅读。秦若的信,写的不多,很薄的两张纸,简略地问了她可好,又说了太女很好,王上对他们这些跟随太子到南楚的亲随,也都很好,依照功劳,封了官职,赐了府宅。他如今很忙,无法抽出时间来去接母亲和秦氏族人,待南楚的朝局安稳下来,一切步入正轨,不太忙了,他会跟王女请命,将母亲接到南楚,想必有王女说项,太子殿下应该会放人去南楚。又问她,若是母亲与族人都去南楚,她是去南楚?还是继续独自一人留在大梁? 第七四零章 旧事(二更) 秦鸾捏着秦若的信,想起了当初她请求苏容,想跟去南楚,苏容拒绝了她。 如今哥哥问她去南楚吗?她能去吗? 去了南楚之后呢?苏容会重用她吗? 不重用她怎么办?她跑去南楚嫁人吗?嫁给谁?周顾她的一辈子都不用想了,那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呢?她不见得能攀得上。 她很清楚自己的野心,不是想嫁人相夫教子,就算嫁人,也要嫁有权势的人,谁比如今的太子殿下呢? 但她的身份,如今太低了,太子无论怎么选妃,都选不到她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上。 但若不是太子妃,而是侧妃,或者侍妾呢? 她总能够得上的。 她攥紧信纸,抬起头,看向书房内殿,隔着窗纱,她只看到太子端坐在桌案前的一个朦胧身影。 她想着,太子也该选妃了,兴许如今陛下和皇后就在为他操持了。她只要待在东宫,总有机会的吧?只要她成为太子的女人,那么将来,便有希望入主中宫。 秦鸾这一刻,忘了曾经还有一个谢临惦记她,为了她,跟周顾大打了一架。 同一时间,瑞安王府,谢临下了衙后,正在陪瑞安王和王妃用晚膳,因太子回京,朝务繁多,瑞安王与谢临也跟着忙了起来,以至于最近父子俩回府都晚了。 瑞安王妃一直等着父子俩回府一起用午膳,让厨房各种补品的做,生怕父子俩太过劳累,身体营养跟不上,吃不消。 她不停地给谢临盛汤,谢临喝了两碗后,讨饶,“母亲,儿子喝不下了啊。” “你看看你都瘦了,打仗那么辛苦,好不容易平安回来了,要多吃多补。”瑞安王妃不容分说,又推给他一碗汤,“都喝掉。” 谢临苦下脸,再好喝的汤,挨着喝了几日,也腻了啊,他求救地看向瑞安王。 瑞安王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军营的饭菜有多不好,娘是知道的,你苦了几个月,就是要好好补补。”瑞安王妃很善解人意地说:“你放心,明儿我就让厨房换烫了,这乌鸡汤今天是最后一次。” 谢临松了一口气,“好吧!” 瑞安王妃看着他欢喜,儿子跟着太子去前线打仗历练回来,整个人都稳重变样了,她旧事重提,“你也该娶妻了,我选了几家的姑娘,过些日子,你相看下。” 谢临立马说:“娘,我还是想娶秦鸾。” 瑞安王妃蹙眉,“你怎么还惦记秦鸾?她的东宫女官,罪臣之女。” 谢临立即说:“我就想娶她。” 瑞安王妃不高兴,“她是太子的人。” “太子跟我说了,秦鸾只是东宫女官,不是他房里的人。”谢临道。 瑞安王妃眉头皱紧,“话是这么说,但与你也不般配。” “娘,早在百年前,咱们瑞安王府,不也是土匪出身吗?”谢临小声说:“您嫌弃人家做什么啊?总之儿子喜欢。” 瑞安王妃一噎。 瑞安王一直没出声,此时转头瞪了谢临一眼,“就那么喜欢?” “嗯。”谢临点头。 瑞安王叹气,看向王妃。 瑞安王妃心里不乐意,“那秦鸾不喜欢你,一直有一件事情我没跟你说,三年前,我就打算给你议亲,最先看中的,就是前御史中丞秦源的女儿秦鸾,我亲自跟秦夫人探了口风,秦夫人当时没回绝,但过了些日子,隐晦地跟我说,她女儿还小,不急的。” 她放下筷子,看着愣住的谢临说:“这说明什么?说明秦夫人回去问过秦鸾,秦鸾不中意你,没同意。” 她看着儿子,“不是娘刻板苛刻非要门当户对,是我不相信,当年没瞧上你的人,如今就能瞧上你,中意你了,就算如今瞧上你了,点头答应嫁你,也是因为你的身份,因为瑞安王府的门楣,不是因为你这个人。” 谢临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她娘的确没跟他说过,“娘,您没骗我吧?” “我骗你做什么?”瑞安王妃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儿子,“这事儿沈显的夫人知道,你若是不相信,现在就去问你沈伯母。因为她嘴严,人虽然不声不响不爱参加聚会,但因为沈显的身份,这京中就没她不知道的事儿,我曾找她打探过秦鸾品性。” 谢临放下筷子,“那她喜欢谁?” 瑞安王府配御史中丞府是秦家高攀的,她娘为他选过秦鸾,那自然是看中了秦鸾那个人。但秦夫人拒绝了,是秦家不想攀上瑞安王府吗?自然不是,只能是秦鸾不同意。 瑞安王妃看着儿子,有些犹豫。 谢临追问:“娘,您告诉我,您知道什么?只管说。” 瑞安王妃叹气,“也不知准不准,秦夫人回绝了我后,我也十分纳闷,你哪样不好了?虽然是有些不成熟,但谁天生就成熟?你还会成长的,我也怀疑她是有了喜欢的人,便暗中派人打听,盯了足有大半年,我发现了一件事儿,就是秦鸾比较关注周顾。” 谢临震惊了,“您说秦鸾喜欢周顾?” 瑞安王妃道:“若是不喜欢,她总是关注周顾做什么?有两次,还是创造机会与偶遇。后来我有些生气,此事便作罢了。毕竟被传出去,咱们家也没面子。” 谢临来气,“这个周顾,天生下来就与我作对的吗?” 他没好气地问瑞安王妃,“母亲,您瞒着我这件事儿,当初是怕我去找周顾打架吗?” “是呗,你又打不过人家。”瑞安王妃无奈,“谁知道后来,你到底还是因为秦鸾跟周顾打了一架。谁也没得了好。” “周顾不喜欢秦鸾。”谢临道:“我后来才知道,他是因为秦若,才答应照拂秦鸾的,他跟我道歉了。” 他泄气,“不知道她现在还喜欢不喜欢周顾。” 瑞安王妃看着他,“若是你实在想娶,娘也不拦着你,但是娘跟你说,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娶来做妻子,你若不能让她喜欢上你,久而久之,夫妻离心,家宅不宁,受罪的是你自己。” 谢临心下发闷,“我会好好想想的,谢谢母亲。” 第七四一章 不想认命(一更) 谢临想了两天,还是有些不甘心,抽空跑去了东宫一趟,他想当面问问秦鸾。 他确定自己喜欢秦鸾,虽然不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但这种喜欢,也是很长时间放不下的。 他来东宫这日,秦鸾正在带着人打扫太子书房,因天气晴好,有些书籍需要晒,她带着人搬出书房在房檐下晾晒。 谢临远远看到她,见她做了女官,举手投足间,也带着几分以前的影子,没有因被贬为奴,而压弯了脊梁骨,变得唯唯诺诺,可见在东宫没受人欺负,过的还是不错的。 一般家族犯事,女眷被充入奴籍的,几乎都得不了好,秦鸾能进东宫做女官,不得不说,是托了周顾的面子,否则东宫的女官,不是什么人都能做上的,良家女子卖身入宫廷,调教几年,一步步才能爬到这个位置,更何况奴籍了,几乎没什么希望。 谢临看了片刻,走上前。 秦鸾见到谢临,愣了一下,规矩地见礼,“谢小王爷,太子殿下不在府中。” 谢临看着她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秦鸾又愣住。 谢临直接说:“我跟太子殿下请示过的。” 秦鸾揣测着这句话的意思,袖中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面露疑惑,“小王爷来找奴婢?可有什么事儿吗?” “借一步说话吧!”谢临扫了一眼四周竖起耳朵的小太监和宫女们。 秦鸾点点头。 她对东宫熟悉,便带着谢临来到一处空阔无人处,远处的人能看见他们,但保证听不到他们说话,既能避免去偏僻处被人瞧不见无端揣测,也能让人听不到声音。 秦鸾停住脚步,轻声说:“就这里吧!小王爷请说。” 谢临看着她,直接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喜欢周顾。” 这是一句肯定句。 秦鸾面色微变。 谢临是聪明的,尤其是经过了这一年的锻炼,他在刑部审犯人,最需要一双洞彻人心的眼睛,见秦鸾因他这句话变了脸,他便知道了,他娘没骗他,说的是事实。 谢临又问:“如今还喜欢吗?” 秦鸾袖中的手攥紧,她想垂下头,躲避谢临的视线,但被他一双眼睛看着,她强行克制自己,心中隐隐有些明白谢临今日来找她的目的了,做瑞安王府的小王妃,还是侧妃侍妾?她不知道。但她问自己愿意嫁谢临吗?瑞安王府很受器重,谢临如今也受太子器重,不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可比,未来将会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多少人高攀瑞安王府的门楣,怕是都攀不上。 谢临喜欢她,她知道,若是当初被他抢入瑞安王府,她也认了,但是,她从来没给自己选过这条路,她不喜欢谢临,在秦家落难时,她就没想过,会进瑞安王府,所以,她求了兄长,托庇周顾,她想进的是护国公府,但最后,落在了东宫。 她最终垂下头,轻声说:“不瞒小王爷,以前喜欢过,如今不敢喜欢了。” 谢临看着她发顶,“秦家若被平叛,你还要最少等几年,你甘愿一直留在东宫做女官吗?” 秦鸾抿唇,“兄长给我来信,问我可去南楚。” 一旦去了南楚,顶在头上的秦家罪臣的身份便可被抹去了,就如兄长一样,如跟随苏容去南楚的那些人一样,比如宁泽,他在大梁,此生都不能再入朝为官,但到了南楚,却不同了,只要苏容愿意接纳,便是新的开始。 谢临问:“那你去吗?” 秦鸾摇头,“我还没想好。” 谢临看着她,“若你不去南楚,除非得到特赦,才能离开东宫,你想要特赦吗?” 秦鸾抬头。 谢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盯着她眼睛问:“若我娶你,你能喜欢我吗?” 秦鸾的心一下子被抓紧,“娶?” “对,娶。”谢临点头。 秦鸾咬唇,“王爷与王妃会同意吗?” “会。”谢临道:“我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秦鸾看清了谢临眼底的认真,片刻后,她垂下头,心里百转千回,她若是点头,是能脱离奴籍身份,嫁入瑞安王府,但之后呢?她不喜欢谢临,要强迫自己去喜欢,身份是高了,但也只是困于内宅,做他的小王妃,将来做他的王妃,但无论如何,都跳不出瑞安王府。 她喜欢周顾,甘愿困去护国公府,但周顾没给过她机会。她不喜欢谢临,要困去瑞安王府吗?这一生,只安安安稳稳做她的王妃,她便能如意吗? 若是以前,她兴许会认命了,但如今,她不想认命。 她沉默许久,轻声说:“多谢小王爷抬爱,我怕我没办法喜欢上你,若是同意嫁给你,我给不了你喜欢的话,那你我之间,岂不是会成怨偶?你有一片赤诚之心,但我拿不出明月投你所好,是害你,也害我自己。” 谢临心中一块大石骤然落地,他深吸一口气,“行,我就是问问你,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罢了。” 他转身便走。 虽然得到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但至少他觉得秦鸾没骗他,倒也不枉他喜欢一回。 谢临出了东宫,吐出一口浊气,骑马离开。 走到半途中,一辆马车从斜侧的胡同横叉出来,险些惊了谢临的马,他连忙勒住马缰绳,安抚身下的马,便看到对面车夫也一脸心有余悸,看清是他,连忙告罪,“谢小王爷恕罪,奴才驾车技术不娴熟,惊了您的马。” 谢临自知是自己今儿从东宫出来,马骑的是有些快了,不过这车夫,好像也的确是个新手,而且这辆马车没标识,不过车夫既然认识他,应该是哪个府邸的人。他疑惑地问:“你是谁家马夫?” 车夫还没搭话,端华挑开帘子,从车内探出头,看着谢临说:“我家的。” 谢临吃惊,“郡主?您怎么换马车了?” 他可记得端华的马车镶金配玉,奢华至极,远远就能让人认出来。 “我的马车昨儿坏在路上了,还没修好,寻常用惯了的车夫昨儿受了寒,病倒了,今儿只能随便坐一辆车出来了。”端华纳闷,“你不在衙门,这是去哪儿了?将马骑的这么快,差点儿将我的马车撞个车倒人翻。” 谢临致歉,“对不住,是我没注意,去了东宫一趟,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端华“哦”了一声,“我也要去东宫。”,她问:“太子表兄今儿在东宫吗?” 谢临摇头,“太子殿下不在。” 端华闻言蹙眉,“太子表兄不是今儿休沐吗?” 谢临道:“的确是不在。” 端华疑惑地看着他,“既然知道太子表兄不在,你去东宫做什么?” 谢临总不能说他是为了秦鸾而去的,一时间不好接这话。 端华似乎也没有追问的打算,“没在也没事儿,我去东宫等他。”,她说完,落下车帘,吩咐车夫,“走吧,继续赶路,车赶的慢点儿,否则罚你工钱。” 这话听着,还是那个骄纵的郡主。 车夫连忙应是,更加小心翼翼了。 第七四二章 非议(二更) 谢临回身,端华马车走远,他想着端华去东宫做什么?以前她去东宫十次有八次是歪缠周顾,如今东宫有什么她所求,让她明知道太子殿下不在,也宁愿去等着?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骑马走了。 端华走出一段路,闻到了街道两旁哪里飘来一阵勾人的香味。她一下子就被勾起了馋虫,对车夫说:“停车。” 车夫连忙停车。 端华对身后跟着的护卫说:“快去问问,这是哪家酒楼?怎么这么香?” 一名护卫应是,立即去查探了。 片刻后,护卫回来,对他说:“郡主,是迎客坊,推出了几道新菜。” “迎客坊啊。”端华眼睛一亮,看了一眼天色,虽然距离午时还早,但反正太子殿下也不在东宫,她要不等着吃了午膳,再去找人? 于是,她立即做了决定,“将马车停过去,我去迎客坊吃饭,你赶紧去给我把新推出的菜都点上。” 护卫应是,立即去了。 端华下了马车,随后也带着婢女进了迎客坊。 距离午饭还早,但迎客坊里已有了客人,是闲来无事的公子哥,跑来喝酒,也有逛街逛累了的小姐们喜欢吃迎客坊的茶点,大厨房在炖什么东西,就是那新推出的新菜,香飘整条街,将别的酒楼的老板气的干瞪眼,哀叹再这样下去,客人都被迎客坊给勾引走了,自家酒楼就等着倒闭吧! 迎客坊一个卖酒起家的,竟然渐渐地还将好菜和糕点打出了名,尤其是,本来以为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店铺,却不知道背后竟然有护国公府和瑞安王府撑腰,被人寻了几次事儿,都被这两府给解决了,他们谁还敢打迎客坊的主意啊。 哎,真是生意难做,今年比往年更难做啊。 端华进了迎客坊,她自然选了雅间,在她走上去后,有两桌的公子小姐们小声议论她。 “听说清平公主为端华郡主选郡马,从去年秋到今年春,几乎将京中长的好看的公子都选遍了,一个也没选上。” “我也听说了,据说郡主挑剔的很,要比较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模样找,这哪儿能呢?周小公子那长相,有几个人能比的?” “她不会还放不下周顾吧?” “应该是吧!” “听说清平公主的头发都愁白了,被她气病了,最近懒得管她了,在府中养病呢。” …… 端华的雅间开着窗子,楼下的声音虽小,但还是隐隐钻进了她耳朵里,她没好气地吩咐婢女,“关上窗子。” 婢女应是,连忙关了窗子,想着郡主的脾气真是比以前好太多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冲下去让楼下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好看。 隔绝了楼下的声音,端华叹气,“哎,我都被人笑话死了。” 婢女想说,郡主,您从小被人笑话到大,尤其是追着周小公子那些年,如今这么点儿非议不算什么。 端华趴在桌子上犯愁,“娘说不能声张,但我悄悄跟太子表兄说,他应该是个嘴巴严的吧?娘都有孕了,我不能让她再为我的婚事儿操心了。” 婢女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建议,只能说:“太子殿下分得清轻重。” 端华点头,又恹恹了。 迎客坊的新菜,的确香的人掉舌头,端华吃了一肚子,吃完后,不想动弹,索性在雅间的榻上歇了个晌,一不小心歇多了,再醒来,已到了申时。 端华伸了个拦腰,精神饱满,“走,太子表兄应该已回东宫了。” 她带着婢女侍卫下了楼,多给了迎客坊赏钱,迎客坊掌柜的笑呵呵地收了,又打包了一坛新酿的酒和两盒新研究还没开卖的糕点给她。 端华十分开心,“你们江宁郡的人,就是会做生意。” 掌柜的呵呵笑,心想着不是江宁郡的人会做生意,是咱们东家跟您交好,咱们自然要大方些。 于是,端华直接拎了酒和糕点,去了东宫,她心想着,他到东宫后,应该也快到晚膳的时候了,太子表兄若是好说话,答应她的事儿,她就把酒和糕点都留给他,借花献佛,若是他不好说话,一样都不给他。 她来到东宫,没想到,燕回声还没回府。 端华站在门口,来都来了,不能白折腾一趟,她问管家,“太子表兄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摇头,“殿下没说。” 端华立即道:“我有事情找太子表兄,我等他。” 管家点点头,将端华请了进去。 他发现端华郡主比以前知礼稳重了不少,至少来东宫,不会再如以前一般硬闯和横冲直撞了。而且,这回还拎着礼物登门,这是以往那些年,从没有过的。 端华让婢女拎着,没说交给管家,婢女便一直拎着。 端华被管家请到会客厅,上了茶点后,他陪着端华说话,端华跟他说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打发他走了,“你自去忙吧,我自己等着太子表兄就好。” 管家点点头,退了下去。 端华坐了半个时辰,还没等回来人,她是个没多少耐心的性子,便走出会客厅。 有管家派来伺候的小太监小橙子立即问:“郡主,您是要走了吗?” “不走,我等太子表兄,等的累,随便在东宫转转。”端华往外走,以前那些年,她冲进东宫,只有一个目的,为了找周顾,才没有心情欣赏东宫的景色。 小橙子点头,乖觉地跟上她,随时听命。 端华溜溜达达转悠,觉得东宫的景色真好啊,是公主府比不了的,她娘虽然是受宠的公主,但也不及储君,珍品的花草,还是优先栽进东宫。 走了一段路,她忽然想起了夜秋莹,每次她都让人来东宫接夜秋莹去公主府,但还没自己来找过夜秋莹,便问:“小秋莹在哪处院子?我去找她玩好了。” 小橙子立即领路。 夜秋莹住的地方安静,端华跟小太监又走了一会儿,听到假山后有人说话,似乎是两个小太监,也是在走路,一边走,一边小声唠嗑,其中一人好奇地说:“你说,今儿谢小王爷来找秦女官,说了许久的话,是为什么啊?” 另一个小声说:“谢小王爷走时,瞧着不大高兴,我猜啊,八成是想接秦女官出宫去做妾,秦女官没同意。” 两个人说着,拐了路,很快走远。 陪着端华的小橙子心想,一定要告诉管家,最近宫里的规矩又松了,瞎嚼舌根子若是被殿下听着,一准要重罚,还不如他去告状,让管家轻罚些。 端华听了一耳朵谢临与秦鸾,又想起今儿在街上碰到谢临,没注意他高兴不高兴。 第七四三章 等(一更) 谢临的长相,在端华看来,虽然也还行,但还是有些不得她心的。 她娘还考虑过谢临,被她一口就给否决了,谢临喜欢秦鸾,她可是知道的,她才不要。更何况,在周顾拦着她从去江宁郡的路上强压回京时,谢临不止不帮她,还看她笑话,她便不会考虑他。 至少,她追缠周顾那些年,太子表兄面对她歪缠周顾时,虽然头疼,但可没看过她笑话,也只是训斥她而已。 还有苏行则,当初面对她那般发疯骂苏容,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置之不理而已。 她又叹气,愁死她了。 来到夜秋莹的院子,夜秋莹还在上课,女先生在授夜秋莹弹琴。 端华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对小橙子不满地说:“你怎么不说小秋莹在上课?” 小橙子无辜,“快下课了。” 端华闻言坐在了门口的石墩上,小声说:“那我就坐在这里等等吧,别打扰了她们。” 小橙子只能作陪。 等了大约一刻,琴声止,女先生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郡主,连忙见礼,端华摆摆手,站起身,走进院子里找夜秋莹。 夜秋莹见到端华来了,十分高兴,“郡主姐姐。” 端华伸手捏捏她小脸,“小秋莹,想我了没有?” “想了,本来明日休息,我还想给您下帖子,找您去玩呢,不想您今儿就来了。”夜秋莹仰着脸看着端华,“您今儿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呀?” “我来东宫找太子表兄,他不在,就顺便看看你。”端华道。 夜秋莹拉着端华的手进屋,“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吗?” “没。” 夜秋莹点点头,“太子殿下回京后,好忙的。” 端华自然知道燕回声忙,但她的婚事儿也是大事儿啊,若是皇家郡主都嫁不出去,于太子面上也无光吧?总之,他得管。 进了里屋,顿时暖和了。 夜秋莹亲手端给端华一杯茶,见她颇有些愁苦的脸,小声问:“郡主姐姐,您是有什么难处了吗?” 在她小小年纪看来,端华特别幸福,父母恩爱,清平公主府人口简单,端华受宠,可以横行京都。 端华点头,捧着茶盏,跟夜秋莹谈心,“我怕我嫁不出去。” “啊?不会的吧?”夜秋莹可不相信这话,郡主以前虽然名声不好,但如今名声还是扭转一些的,听说清平公主给她择婿开始,有不少人都暗搓搓的接触公主,想做郡马呢。 “怎么不会?”端华看她一眼,见她吃惊的小模样,摇头,“嫁不出去。” “为什么呀?”夜秋莹小脑瓜想不明白。 “找不到跟周顾一样好看的。” 夜秋莹:“……” 她立即说:“我小叔叔跟周家的小哥哥一样好看的。” “你小叔叔在南楚,我又不可能去南楚。哪怕为了跟苏容做一辈子的好友,我也没法去南楚的。你小叔叔能入赘大梁吗?”端华看着她。 夜秋莹使劲摇头,她小叔叔要做南楚的肱股之臣的。 “这就是了。”端华小声说:“所以,我还是得央求太子表兄,求求他,给我张贴皇榜,从天下选美。” 夜秋莹:“……” 她虽然年纪小,但还是觉得端华想的太大了,“这、太子殿下能同意吗?” “只要他答应,不用各地官员,就我娘的公主府派人去往各地就行。”端华已想好了,“不动用朝廷资源,他总不能反对了吧?” 夜秋莹也不知道,“那郡主姐姐,你可要好好求求太子殿下。” “嗯。” 端华与夜秋莹待到了天快黑时,也没等回燕回声。 小橙子问她,“郡主,太子殿下还没回府,您还要等吗?” “等,我都等了这么久了。”端华不想无功而返。 “那已到晚膳的时辰了,您要用膳吗?”小太监问:“奴才吩咐人将饭菜端来夜小姐这里,您与夜小姐一起用?” “好。”端华也饿了。 小橙子点点头,立即吩咐人去了。 不多时,小橙子带着人端来饭菜,端华瞅了一眼,还挺丰盛。 她与夜秋莹用过膳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管家找来,拱手作揖,“郡主,太子殿下今儿怕是回来的很晚。” 端华发狠,“我今儿不回去了,就住在东宫了,派人去跟我娘说一声。” 管家睁大眼睛。 “不行吗?”端华理直气壮,“太子殿下是我的亲表兄,他的府邸,我不能住吗?东宫这么大,没我住的地方?” “不是……”管家摇头。 “那你就去安排,太子表兄多晚回来,我就等到多晚。”端华知道燕回声忙,但她昨儿从她爹口中得知,他怕是未来要忙上一年,那她该怎么办啊?再等下去都老姑娘了,她不要嫁不出去,苏容都快大婚了,她连个未婚夫还没有呢。她娘怀孕了,安胎要紧,她不求他求谁? 管家只能答应,“那老奴这就去给您安排住处,您就住夜小姐隔壁的院子可行?” “行。”端华点头。 于是,管家匆匆去了。 夜秋莹小声说:“郡主姐姐,其实你住在我这里也行的。” “不要,你要早些休息,明儿还有课呢。”端华为小姑娘考虑。 夜秋莹不说话了。 管家很快带着人安排好了住处,端华立即带着两名婢女出了夜秋莹的院子,去了她的住处。 半夜,燕回声回府,管家第一时间禀告了端华郡主找来了东宫,久等太子殿下不归,自己要求住在东宫等他之事赶紧说了。 燕回声脚步顿住,“你可说了找孤何事儿?” 管家摇头。 燕回声揉揉眉心,想说让她来书房,又想到这么晚了,便作罢,改口道:“她住在哪处院子?孤去寻她。” 管家连忙带路,“老奴将她安排在了夜小姐隔壁的院子,老奴陪您去。” 燕回声点头。 端华都等困了,坐在桌前不停地对着灯芯磕头,她咬牙撑着,想着要不不等了?但不行,明儿太子表兄要一早上朝,她难道还得继续在东宫耗着等一日?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贴身伺候的婢女往外一看,大喜,“郡主,太子殿下回来了。” 端华顿时打了个激灵,人立即醒了,腾地站起身,跑着迎了出去。 她总算把人等回来了。 第七四四章 歪缠(二更) 端华推开门,冲了出来,因为跑的有点儿急,差点儿与燕回声撞上。 她急急停住脚步,“太、太子表兄。” 燕回声周顾,“跑什么?” 端华立即站直了身子,乖觉地说:“听说您回来了,我一时高兴。” 燕回声看着她,“找孤什么事儿?” 端华小声说:“就那件事儿。” “哪件事儿?” 端华跺脚,“哎呀,就是前两天在您的马车上跟您说过的那件事儿。” 燕回声扭头就走。 端华顿时急了,一把拽住他胳膊,“太子表兄,表兄,您就帮帮我嘛。” “不可能,别添乱。”燕回声打开她的手。 端华顿时吸气,“打疼了。” 燕回声从来没对女孩子动过手,脚步一顿,见明明说着被打疼了,端华又伸过瓜子死死地拽着他胳膊,脸色可怜兮兮的,但执拗劲儿却半点儿不散,央求,“表兄,我娘有喜了,需要好好安胎,我的婚事儿,除了您,我还能找谁啊?您不能不管我啊。” 燕回声讶异,“姑姑有喜了?” “对,一个多月了呢。”端华看着他,“表兄,您知道的,我娘盼着给我爹生个儿子,盼了好多年,好不容易才吃了苏容的药方怀上的。我总不能不懂事儿,缠着我娘让我娘再操神吧?” 燕回声看着她,“松手。” 端华不松,继续歪缠,“你不答应,我就不松。” 燕回声绷起脸,“信不信孤将你的手砍掉。” “你砍吧!”端华委屈地看着他,“要不是您当年拦着我,没准周顾就是我的了,如今倒好,被苏容拐去了南楚。我若是这一辈子嫁不出去,让人笑话,也有你的责任。” 燕回声:“……” 这般歪理,也就是端华才能说得出来。 端华又补充,“我堂堂郡主,嫁不出去,您是我太子表兄,脸上有光吗?您也会没面子的。” 燕回声气笑,“孤不觉得。” 端华摇晃他胳膊,“您就让皇舅舅下旨,张贴皇榜就行,不用朝廷的人操持,清平公主府会派人去各地物色……” 燕回声吸气,“若是选不着呢?” “不可能的,天下之大,总有那等长的好看的。” “你就只看脸的吗?”燕回声头疼。 “连脸都长不好看,别的还能看吗?”端华理直气壮,“表兄,您就答应吧!否则我总不能让我娘挺着肚子去找皇舅舅吧?如今的皇舅舅还不是得问您意见的嘛。” 燕回声克制着甩开她,“你先松手。” “不松。” “端华!” “我在。” 燕回声盯着她,“你现在不怕孤了是不是?” 端华小声说:“怕啊,但这可事关我的终身大事。”,她扁着嘴,快哭了,“苏容都快大婚了,可是我连个未婚夫还没影,满京城都选遍了,也找不到一个人,若是我再不着急些,难道真等着被人笑话嫁不出去吗?我不要啊。” 燕回声揉眉心,忍着耐心跟他说:“你的要求太高了,要与周顾一般好看的,满天下都不好找。” “那总要找找试试吧?”端华看着他,继续央求,“表兄,我不占用朝廷人力……” 燕回声额头突突地跳,“这件事情孤若是答应你,滑天下之大稽。” “那怎么办?公主府就那么点儿人,不张贴皇榜,让各地产生议论的话,长的好看的人也不能被公主府派去的人发现啊。”端华觉得自己很有聪明头脑,就是借用皇榜的事儿。 燕回声使劲捏眉心,“你只要长的好看的?” “嗯。” “别的一概没要求?” “没。”不管以前有没有,只为了让他答应贴皇榜,现在都没。 燕回声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对她说:“孤娶你好了。” 端华:“……!!!” 她立马吓的松开了燕回声的胳膊,脸都变了,整个人站在风中,凌乱的不行,说话都结巴了,“表、表、表兄,这、这、这……您可别吓我啊。” 燕回声放下揉眉心的手,“孤吓你做什么?” 端华白着脸,“我、我、我没想过嫁……嫁您啊……” 燕回声看着她,“孤虽然不如周顾好看,但尚可入眼?你没想过,现在就想想。” 他说完,转身就走。 端华急了,一把又拽住他,“表、表兄,您没跟我开玩笑的吧?就为了不答应我贴皇榜,您牺牲这么大的吗?” 她总觉得不对,若他不是开玩笑,这里就有阴谋。 燕回声停住脚步,想了想,“进屋说。” 端华眨眨眼睛,松开他的手,她就说嘛,以她聪明的脑袋,他果然是有阴谋。 于是,她跟着燕回声,进了屋。 来到画堂,燕回声打发下去所有人,对端华道:“孤去年春外出,查访江宁郡时,比周顾先遇到的苏容,她曾经救过孤一命,孤那时开始,便对她心仪……” 端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 燕回声继续道:“但她是周顾的未婚妻,孤自然不能做出君夺臣妻之事,尤其是又得知了她南楚王女的身份,她要回南楚夺位,孤与她之间,更无可能了,所以,孤将此事压下,不为人知。” 端华捂着嘴,眼睛眨啊眨的。 燕回声看着她,“但孤总要娶太子妃,父皇有意护国公府五小姐,但孤怕五小姐将来不满孤心里有人,尤其那人还是她的弟妹,故而父皇提议时,孤拒绝了。” 端华依旧捂着嘴,呼吸都静了,心想这事儿是她能知道的吗? 燕回声又道:“父皇找到母后,让母后过一阵子办赏花宴,为孤择选太子妃。孤对不熟悉的人,实在没什么期待,若你不介意孤喜欢苏容,只看脸,不求别的话,孤娶你。” 端华立马放下手,“表、表兄,我也喜欢苏容,你喜欢她我倒也不介意,但、但你将来可是要三宫六院的啊,我不要。” 燕回声摇头,“孤将来不会三宫六院,孤只娶一个太子妃,不设六宫。” “啊?”端华震惊,“这怎么能行?” 第七四五章 想想(一更) 自古以来皇帝都三宫六院,哪里能只娶一人啊?端华从没听过「怎么不能行?」燕回声看着她,「皇室宗室子嗣无数,燕家不缺血脉,你能生,孤与你便生子嗣,传承江山,你若不能生,便从宗室过继就是了,端华嘴角直抽,脱口说:「我身体还是很好的,从小我娘就好好给我养着,月请一次平安脉,我不可能不能生。」 说完,她脸红了,连忙找补,「不,不是,您这东宫,不是进了不少女人吗?您现在就这么多女人,将来怎么不设三宫六院啊?」 燕回声揉眉心,还是实话实说,「孤从来没碰过那些女人。」 端华睁大眼睛,怀疑人生,「真,真的吗? 「真的。」 「您、您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燕回声青筋直跳,但还是咬牙回答,「孤没有。」 端华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就是好奇嘛那个、那个突然听您这么说,我有些不敢置信,您、您为什么啊?」 曾经没一阵子,我差点儿劝周顾娶了你算了,但周顾敬谢是敏,恨是得躲出京城的子,我知道有法劝,便也有坏提祁佳大声问:「很重要的事儿吗?」 但我只没那么一个亲表妹,别说父皇疼爱,母前也少加和女,因为你是歪缠周顾哭闹时,还是挺讨喜的,嘴也甜,是是一口一个舅母,和女一口一个太子表兄,撒娇耍赖,让人头疼又有法子。 第七日,燕回声醒来,去下早朝,依旧有没反悔的想法端华点头,脑袋晕晕乎乎的,「坏,坏的吧,你,你坏坏想想燕回声看着她,「孤与你能说的都说了,他坏坏想想?」 秦鸾倒是有相信大橙子的是知道,笑着说:「郡主的性子跟以后一,瞧着变了些,其实也有怎么变。」 算了算了,明儿在想。 婢男点头,连忙给端华收拾,连饭也有吃,端华便赶紧回了府。 我其实知道,昨儿郡主在你住的院子外柔缠大子求张贴皇榜选美夫,我们奴才虽然都躲远了,但还是竖着耳朵听了,虽听了个一知半解,但还是给惊了个够呛,谁能想到啊,有准从大到小骄纵成性的端华郡主,被京中人非议怕是嫁是出去的端华主,没可能是东宫的太子妃主母了啊。 祁佳没意跟大橙子打探,「郡主昨儿怎么住在东宫了? 大橙子在前面追着撵,想将人没礼地送到宫门口,都有撵下人。大声囔,「哎,郡主怎么那么着缓?也太风风火火了。」 再醒来时,天已小亮大橙子摇头,「是知何事儿。 太子殿上上了命令,将所没人都封口,此事是得泄露半句,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是敢往里说的。 太子殿上自己怕是以后都有想到那纵容郡主的名声一旦出去,可是坏挽回了。 「是啊。」大橙子心想,为了达到目的歪缠人,还就郡主一人,从大到小都执拗得很。太子殿上也是含糊你的脾性,知道是答应你,是会善罢甘休,怕是要歪缠到底天知道,除了郡主,有人敢扯着太子殿上的胳膊,死活是松手,当时我们那些太子身边伺候的人,都觉得冒汗。 大橙子道:「那主来找大子殿上,久等人是回,入夜了,就于脆歇在东宫了」 端华恍然,「哦哦,舅母那些年,是挺难的,差点儿被人害死过好几次。」 而太子殿上呢,可坏,拿你有可奈何,揉了八次眉心前,干脆自己以身噬虎了。 燕回声吸气,解释,「孤不想将来自己的妻子跟母后,十分艰难在深宫度日。 贴身伺候的婢男见你醒了,连忙退屋伺候,大声说:「郡主,公主今早派人来问,您昨儿歪缠太子,求人成功了吗?」 端华本以为自完蛋了 ,睡是着了,但有想到,你可能实在等燕回声等的太久了,提着心绞尽脑汁想说服我拒绝给你张贴皇榜选夫,将自己给累着了,所以,躺在床下躺了一会儿,歪头呼呼睡着了。 燕回声走出端华的院子,也觉得自己疯了,我这些年,亲眼看着端华是如何歪缠周顾的,你闯入东宫,我看是过眼,训斥过你,和女过你,但你屡教是改。 索性,你愁嫁,我也愁娶,你除了容貌里,要求是低,是在意我厌恶苏容,我对你也有什么要求,毕竟你从大到小的事情,我都一清七楚,坏过弄一个是知根底私上什么模也是含糊的太子妃让我重新了解适应要弱。. 我记得最轻微的一次,你在我面后放声小哭,说就厌恶周顾一辈子和女周顾若是是能嫁你,你是如死了算了,我差点儿直接扔给你一把剑,让你干脆把自己解决了算了。 我也正被父皇母前操心婚事儿,被秦太傅催了少年,被朝臣们暗暗打探观望想送男儿给我做太子妃,今儿之所以回来那么晚,便是没一部分原因,为着我的婚事儿,没几个朝中重臣,堵住我,对我苦口婆心地劝,赶紧选妃,赶紧繁衍子嗣。我发作是得,回了东宫,便又被端华缠下。 燕回声看着你迷糊的子,没点儿想笑,是再少说什么,起身走了端华晕晕乎乎的,那回有拽着我胳膊拦着我是让人走,你脑袋慢炸了,想了坏一阵,有想出所以然,在心外啊啊啊尖叫几声,干脆躺回床下熄灯睡了。 那想着,燕回声重舒一口气,被热风吹着走回住处,头脑清明前,也有什么反悔的想法,竟然觉得,你若答应,还是可行的。一举解决了两小难题堂堂储君,为何不好美色?他去年才喜欢上苏容的吧? 如今倒坏,我也有想到,你那么恨嫁,要求还挺低,找个顶坏看的若张贴皇榜为都主选美夫,我怕是都要惹人笑话,被天上百姓非议我纵容端华胡闹端华心外又想尖叫了,啊啊啊了一阵前,匆匆忙忙地说:「慢,咱们赶紧回府,你没事儿要跟你娘说你在书房伺候,自然有与端华打照面那么一想,大橙子心想,太子殿上可真是困难啊。 第七四六章 大事儿(二更) 端华风风火火地回了清平公主府,脚步匆匆,几乎一路小跑着找去了正院。 正院内,清平公主觉得太子肯定不会答应端华,太子不同皇上,不会纵容端华胡闹,若是以前陛下执政,她与端华一起进宫哭求,兴许皇兄被他求的烦了,便答应了,但如今太子执政,虽没登基,但皇兄已放权太子监国,诸事都要经过太子,太子那样的人,以国事为重,端华无论怎么歪缠,怕是都没戏。 所以,哪怕她没有怀孕,也不想去太子面前触霉头。 至于她女儿去歪缠,便歪缠吧!只要太子不同意,她也没法子,几次之后,没准就放弃了。或者说,太子总有法子能收拾她,当初她追着周顾,几次去东宫,被太子罚了后,回来都会老实一阵子。 清平公主刚吃过饭,正坐在桌前喝安胎药,见端华急匆匆冲了进来,她也不训斥,只说:“你这是火烧屁股了吗?跑这么急?” 端华气喘吁吁,看着她娘,刚想说“娘,出大事儿了。”,但话到嘴边,怕把她娘吓着,万一惊了胎气,那她可是罪过了,她转身就走,“那个,娘,我找爹,他是上衙了吧?我这就去找他。” 说完,她又风一般地跑走了。 清平:“……” 这孩子。 端华觉得,这么大的事儿,她娘怀着孕呢,他爹可没怀,还是先去找他爹说靠谱些。 于是,她又坐上马车,匆匆去了衙门里找驸马。 驸马所在的衙门最近因为太子回京理政都忙的了些,但因他的衙门本来就清闲,对比别的忙的团团转的部门,倒也还好,喝口水的空还是有的。 端华来到后,对里面急匆匆说:“劳烦通禀一声,我找我爹有要事儿,让他赶紧出来一下。” 衙门里的人一看是郡主,有人立马去喊驸马。 驸马最近因为清平怀孕,哪怕上衙,都担着一份心,好在端华长大了,能帮着他照顾了,他倒也不太担心,若不是朝廷因为战后太忙,也是缺人的,他都想告假一年,回府陪着妻子安胎了。 听说女儿来了,驸马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了出去,他知道,女儿是不怎么来衙门里找他的,今儿找来,一定有事儿。 他很快就出了衙门,见到了等在门口的端华,自家姑娘用脚尖踢着石子,将石子踢的一圈一圈的,这是端华跟苏容学的一手,以前她可不喜欢石子,嫌弃硌脚。 驸马来到端华面前,看着她问:“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你娘?” “哎呀,爹,不是,我娘好的很,是我出了事儿。”端华立即说。 驸马松了一口气,看着端华好模好样地站在他面前,疑惑,“你出了什么事儿?” 不是他能如此淡定,实在是他这个姑娘,从小到大,出的事情可太多了。 端华一把拽了驸马,“爹,您跟我来,咱们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得好好说说。” “我还忙着呢,就不能等我下衙再说?”驸马无奈。 “不能。”端华拽了他就走。 驸马只能跟上她。 来到了一处无人处,端华吩咐护卫,“你们守好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我要跟我爹说悄悄话。” 护卫们齐齐应是。 驸马见她神神秘秘的,如此郑重,不由得也正色了几分。 端华安排好后,凑到驸马耳边,“爹,出大事儿了。” 驸马立即道:“你说。” 端华放出天雷,“太子表兄说要娶我。” 驸马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端华,怀疑自己耳朵聋了,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一个素来淡定的人,都没忍住拔了高音。 “太子表兄说要娶我。”端华说出口,一下子就轻松了,她憋了一早上了,可算找到她爹倾诉了,她拽着驸马胳膊,“爹,太子表兄跟我说,我恨嫁,他愁娶,不若我嫁他,他也省心选妃了。” 驸马:“……!!!” 他震惊地看着端华,这回听清了,“你确定太子跟你说这话?” “确定。”端华猛点头,虽然她睡醒一觉后,也觉得有点儿不真实,但这事儿千真万确是真的,她又没老年痴呆,记忆很清楚。 驸马反手拽了端华,一脸的震惊又难以置信,“你跟我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端华点头,便将那日她马车坏了太子表兄送她回府她替张贴皇榜选美夫以及昨儿她跑去东宫等到深夜如何歪缠太子,记性很好地一字不差地跟驸马复述了一遍经过。 驸马听完后,整个人发懵,目瞪口呆,半天没说话。 端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哎,爹,您说,我要不要答应他啊?那可是太子表兄啊,我从小就怕他……” 听她还在絮絮叨叨,驸马回过神,心情复杂,看着自己家这头小白猪,没想到会因为歪缠拱到了太子殿下这株大白菜,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没好气地道:“你既然怕他,还跑去东宫歪缠人?” 都怪他这些日子因为夫人怀孕,又因为衙门事多,疏忽她了,没想到,她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我是怕他没错,但我的终身大事实在是太重要了,我可不想嫁不出去被人笑话。”端华嘟囔。 驸马看着她,“你如今倒是不愁嫁不出去了。” 端华唏嘘,小声说:“太子表兄长的挺好看的,若不是我从小怕他到大,我没准不喜欢周顾,喜欢他呢。” 同是表兄,周顾恨不得躲她八百仗远,而太子表兄每次都忍着头疼教训她。 驸马没了脾气,“跟你娘说了吗?” 端华摇头,“没敢说,我怕惊了她的胎气。就赶紧来找您了。” “昨儿晚上睡的挺好?”驸马看着女儿不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端华点头,“嗯嗯,东宫安静,睡的舒服,太子表兄走后,我一觉睡到天亮。” 驸马无语,“难为你还能睡得着。” 端华看着亲爹,“爹,我为什么睡不着?昨儿我好累的,在东宫等了他大半夜才把他等回去,累死我了。” 驸马揉眉心,“太子选妃是大事儿,岂能儿戏,你觉得你能做好东宫的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吗?” 端华眨眼睛,十分实诚,“我不知道。” 第七四七章 但是好看(一更) 清平公主与驸马从来没把女儿往未来皇后方向培养的打算,基本是宠着娇着纵着的放养。 二人养的女儿,从小什么德行,没有比他们做父母的更清楚,好在她的身份是郡主,就算她再怎么不像样子,只要不杀人放火,她一辈子都吃穿不愁,高坐郡主身份,金尊玉贵。 她追着周顾歪缠那些年,他们当父母的其实也头疼,但没出什么大事儿,他们其实还挺知足的。 但是驸马哪里想到,就这样子的端华,从小到大她哭的鼻涕眼泪的模样太子见过无数次,他是怎么能对她说出娶她的话来的。 驸马是真想知道。 端华见她爹神情恍恍惚惚,眼底全是复杂,更不用猜他的心里了,一定是觉得太子疯了。 她其实也觉得太子表兄疯了。 但疯的其实挺好,毕竟他可说了,以后他不设六宫,只娶一个太子妃,东宫那些别人送的女人他一个都没碰过,而且他又长的挺好看,她是一点儿都不亏。 “爹,您说到底行不行啊?”端华问。 “你应该去问太子,你做不好她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他行不行?”驸马觉得这事儿还有待商榷。 端华点头,“是该问。” 她昨儿一时没想起来这事儿。 驸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太子跟你说,他喜欢苏容?” “对。” “太子既然对你坦白此事,看来是没打算彻底放下,若他心里一直装着苏容……”驸马担忧。 “哎呀,爹,我也喜欢苏容,我的心里也天天装着苏容,我都想她了,南楚这么远,我也好想去找她去观礼啊,一国王女的大婚之礼,肯定很热闹。”端华心神向往,“还有周顾,穿着大婚的婚服,一定很好看……” 驸马:“……” 原来她还惦记着看周顾穿婚服。 驸马心累,“你先冷静几日,没准太子也是一时兴起,过几日就反悔了。” 端华撇嘴,“若他反悔的话,可得答应给我张贴皇榜选美夫。” 驸马看着她无语,摆手,“你先回府吧,先别告诉你娘,晚上我下衙回去后,我们一起再与你娘细说。别吓着她。你娘不禁吓。” 端华点头,“好吧。” 她对驸马挥手,“爹,那我回府了。” 驸马对他摆手,“回去小心些,别横冲直撞的,御史台弹劾你多次车驾快了。” “知道了。”端华上了马车。 驸马看着女儿的马车走远,心想着他女儿从小被御史台弹劾到大,若是群臣知道太子想娶她做太子妃,怕是都要惊掉下巴大呼太子不可以吧? 端华离开驸马所在的衙门后,才发现自己跑了一早上饿了,她让车夫停车,自己找了个地方吃早饭。 吃过早饭后,她想了想,又去了东四胡同。她没敢回家,怕被她娘询问憋不住,不如去找苏家大夫人,她特别喜欢大夫人,觉得她活的特别洒脱通透,一定能给她些建议。 于是,她驱车去了东四胡同。 到了东四胡同后,大夫人今儿也没出门,见端华来了,她讶异,“郡主,您今儿是有事儿寻我?” 不怪她这样问,实在是端华前几日刚来过。 端华点头,“伯母,您忙吗?” “不忙。”大夫人摇头。 端华小声说:“您既然不忙,我想跟您说说话。” 大夫人点头,带着端华进了里屋。 房门关上,端华一股脑地将她如何歪缠燕回声张贴皇榜选美夫,如何被他提议要不娶她的事情跟大夫人复述了一遍。 大夫人听完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端华。 端华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我来找您,一是为了躲避我娘询问,得撑到我父亲下衙回去一块跟她说,二是想听听您的意见。” 大夫人呐呐,“这、这么大的事儿,我哪里敢给你提意见啊。” 她心里想着,天娘哎,这个小丫头投生郡主就了不得了,这若是真做了太子妃,将来做了皇后,可真是命太好了。太子龙章凤姿,多少人盯着东宫太子妃的位置呢。竟然被她阴错阳差,要得这个便宜了。 这事儿若是真定了,多少人得惊掉下巴?不,怕是京城和天下都得震三震。 她看着端华,突然发现她很了不起,不愧是她家小七刚到京城就能跟她混一块的人。都有本事啊。 “您就给我提提意见嘛,您就当我也是您的女儿,若是苏容,您肯定要说两句的。”端华抱住大夫人胳膊撒娇。 大夫人吸气,这香香软软的女儿家撒娇谁能受得了了,她只能说:“我觉得挺好。” 端华歪头看她。 大夫人十分真诚,“真的,我真的觉得挺好,那可是太子殿下啊,整个大梁,就一个太子殿下,而且还跟你说了不设六宫,这上哪儿去找啊。打着灯笼都找不来。尤其还是你表兄,你对他知根知底,他也对你知根知底,大婚后,都不用适应婆家人。” 整个皇宫从小就被端华玩遍了,皇宫的皇后和妃嫔,就没有她不认识的,舅舅做公爹,亲上加亲,的确不用她适应婆家。 端华叹气,“可是我爹说,我怕是做不来太子妃和未来皇后。” 大夫人不觉得对于端华来说是问题,“你从小就在宫廷长大,公主又不是没教你掌家,东宫有自成体系的一套人在运转,你嫁进东宫后,应该不会太操神,至于进了皇宫,有皇后娘娘在呢,她会手把手教你。” 端华有些苦恼,“但是担起了担子,我就不能玩了啊。” 大夫人嘴角抽了抽,“但是太子长的好看。” 端华坐直身子,“要学那些东西,很累的吧?” 大夫人又说:“但是太子长的好看。” 端华顿时又坐直了些,“还有,做外甥女与做儿媳妇儿,皇舅舅和舅母对我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吧?” 大夫人道:“但是太子长的好看。” 端华:“……” 她差点儿脱口说出一句“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好险没说出来,在她这里,好看就是可以当饭吃的。 第七四八章 碰巧(二更) 端华又在东四胡同玩了一日,天色将晚时,估摸着她爹快下衙了,才回府。 马车走到半路上,拉车的马忽然卧倒在了地上,马车前倾,端华差点儿被掀出车外,幸好一左一右两个婢女拉住了她,跟随她的贴身婢女,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才免于她磕碰出事儿。 她惊魂未定地被人扶住,立即问:“怎么回事儿?” 一名婢女顾不上手臂擦伤,掀开车帘,对外大声问:“怎么回事儿?” 车夫吓的脸都白了,他是赶车的,拉车的马突然卧倒,他直接滚了出去,摔了个够呛,他捂着脑袋爬起来,连忙回话,“回郡主,这马不知怎地,马蹄子忽然崴了,倒地不起了。” 护卫立即上前,急声问:“郡主可伤着了?” 端华看了一眼婢女,摇头,“我没有伤着,采苓伤到了。” 护卫松了一口气,只要郡主没伤到就好,他立即与车夫一起检查倒在地上的马,片刻后,对端华拱手,“回郡主,马脚崴了。” 端华嘟囔,“我这两日,怎么这么倒霉?上回是车坏了,车还没修好,如今拉车的马又崴脚了,这叫什么事儿?” 她郁闷地说:“怎么办?这马脚崴了,不能走了吧?” 侍卫摇头,“站不起来了。” 他都想劝郡主明儿别出门了。 端华由婢女扶着下了马车,看看天色,“怎么办?” 侍卫道:“换一匹马吧!很快的,郡主稍等。” 端华点头,与婢女们靠边等。 侍卫几人都骑着马,很快一人便将坐骑让出来,众人快速将卧倒的马解了缰绳,重新换一匹马拉车。 因这番动静大,连车带人带马阻隔,端华被隔绝了视线,侍卫们在忙,也没注意路旁行过来的马车,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清声问:“端华,你这又是怎么了?” “太子表兄?”端华惊讶地扭头,没看到人,她疑惑地走了两步,果然,饶过马车后,看到了停在另一侧的燕回声的马车。 燕回声正挑开车帘,看着她这里换马拉车。 端华快步走过去,来到燕回声车前,露出郁闷又生气的神色,“太子表兄,您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前几天是马车坏了,今天是马脚崴了……” “那你也不算倒霉,偏偏两次都碰巧遇到了孤。”燕回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最近只有两次早早回府,偏偏还遇到她的马车坏在路边,若不是知道端华的性子,他几乎都怀疑她是刻意在这里等他路过了。 他无奈道:“上车,孤送你回府。” 端华有点儿扭捏,“我换一匹马就行,马上就好。” 燕回声看着她,“上车吧,孤送你回府。” 端华只能点头,上了燕回声的马车。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如今上了燕回声的马车,她也不如第一次没见过世面一般新鲜地四处打量了,与燕回声隔开了很大一块距离的位置乖乖坐好。 燕回声看着她乖乖的样子,有几分好笑,“喝水吗?” 端华摇头,“不渴。” 燕回声又问:“今儿这是又去了哪里?” “东四胡同。” 燕回声讶异,“你还挺爱去东四胡同。” 端华看他一眼,“去找苏伯母说话。” 燕回声点头,也没问她怎么隔三差五就去东四胡同说话,只道:“孤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端华点头又摇头。 燕回声好笑,“你这是什么答案?” 端华立即说:“太子表兄,因为您是太子嘛,做您的太子妃,是不是会很难?还有将来,做您的皇后……我,我会不会做不来啊?” “是有些难度,但应该不太难,你若是乐意学的话,应该能学得来。”燕回声知道,端华还是很聪明的。 端华小声说:“是不是很累啊。” “可能吧!” 端华苦下脸,“那是不是不能再像我现在这样跑出来玩了啊?” “也不见得。” 端华看着他,“还能跟现在一样吗?” “自然不会一样,但你若是将东宫的人用的顺手,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将你把内务把控好,让你不至于被琐事缠身,你想偷懒,还是可以的。”燕回声认真回答他,“至于皇宫,有母后在,她会教你。” “若是我学不来呢?”端华小心翼翼问。 燕回声反问,“你会学不来吗?” 端华嘟嘴,“我哪里知道啊。”,她不满地说:“我就是想找个好看的夫婿,也没想担这么大的担子啊。” 她想哭了。 燕回声沉默片刻,叹气,“学不来就学不来吧!只要你不天天找孤的麻烦,孤会安排人帮着你,你进东宫是,将来做了皇后也是,都帮你,尽量让你轻松些。” 端华顿时没了泪意,破涕而笑,“真的吗?” “嗯。” 端华相信了,太子表兄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做不到的事情,他不会答应。就比如张贴皇榜选夫这件事儿,他就宁愿娶她,死活不答应。 她看着燕回声,“太子表兄,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冷待我吧?” 燕回声没好气,“你不就要长的好看的吗?如今怎么问题这么多?” 端华顿时安静了。 燕回声见她被噎的半晌不说话,温了声音,“只要你不整日里对孤要求过多胡搅蛮缠扰的孤不能专心理政,孤自然不会冷待你。” 端华立即保证,“那不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如今懂事儿了,就拿今儿来说,我都没敢在府里待着,怕被我娘追问,我告诉了我爹后,便躲去了东四胡同,等我爹晚上下衙,我们俩一起再与我娘商议。” 燕回声闻言勉强信了,片刻后,他琢磨道:“今日要不要孤也去府中见过姑姑姑父,与他们当面商议?” “不要吧!我怕您吓到我娘。”端华摇头,“等我娘接受了,我再找您吧!” 燕回声点头,“行。” 马车来到公主府,端华下了马车,乖乖巧巧跟燕回声道别,“太子表兄,我明天再去东宫找您。” 燕回声颔首,看着她乖巧的样子,难得笑了一下,摆摆手,车驾离开了公主府。 第七四九章 不信(一更) 端华目送燕回声马车走远,转身回到公主府,刚迈进门槛,她吓了一跳,“爹?” 驸马伸手捂住她的嘴,“别叫,小心被太子殿下听到。” 端华睁大眼睛看着他,“爹,您吓我一跳,您藏在门后做什么?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驸马一窒,无言了片刻,问:“你又去找太子了?” “没有,我去东四胡同回来的路上,马脚崴了,车不能走了,太子表兄正巧又路过,送我回来的。”端华怀疑地看着他,“爹,我问您话呢?您刚刚躲在门后干什么?” 驸马小声说:“我刚要进府,听人说太子车驾送你回府,我一时不知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就躲起来了。” 端华唏嘘,“爹,原来您也怕太子表兄啊?” “谁不怕?”驸马没好气,看着女儿,“你两次马车坏在路上,都被太子送回来,怎么这么巧?” “是啊,怎么这么巧,就好像我特意坏在那里等他似的。”端华无奈地叹气,“可真是冤枉,就是马车走着走着,马脚突然就崴了。本来要换侍卫的马拉车,偏偏太子表兄又路过,送我回来了。” 驸马也跟着叹气,“这么说来,不是你倒霉,就是你俩这缘分,怎么说来就来了?” 端华嘻嘻一笑,一改郁闷,“是哎,我差点儿以后都不想坐马车出门了。” 俩人说着话,往府里走。 端华小声问:“爹,我躲了一天没回府,您想好怎么跟我娘说了吗?” 驸马摇头,“没想好。” 端华看着他,一脸“您怎么不想事儿的表情?”,驸马气笑,伸手戳她脑门,“我在衙门忙了一日,哪有功夫想,你闲了一日,可想好了?” 端华挠挠头,“就直接说?有咱们俩好好地陪在她身边,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应该能接受的吧?毕竟是太子表兄要娶我,又不是您要娶小妾,我娘肯定能接受得了。” 驸马:“……” 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二人来到正院,清平公主正在等着二人吃饭,见父女二人一起回来,清平对端华皱眉,“你又跑去哪里野了一天?” 端华吐吐舌头,走上前,挽住清平公主,“娘,您今儿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清平道。 端华闻言放心了,“那吃饭吧,我都饿了,好饿啊。” 清平点点头。 一家三口落座,驸马见端华没心没肺的模样,心想着太子就为了个知根知底娶她,是不是也太亏了?就他这女儿,他都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适合太子妃的位置。 吃完后,端华挽着清平胳膊说:“娘,我跟爹有事儿和您商量。” 清平看看驸马,又看看端华,“嗯”了一声,扭开头,“你们说。” 端华开口,直奔正题,“太子表兄说要娶我。” 清平“嗯?”了一声,猛地又转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太子表兄要娶我。”端华重复了一遍。 清平压根就不相信,伸手推她,“去去去,死丫头,寻你娘开心也没这么寻的,太子娶你?你做梦吧!” 端华:“……” 她想过她娘会被吓住,但根本就没想过她压根就不相信,以为她胡说。她认真地说:“是真的。” “滚滚滚。”清平撵她。 端华无语,转头寻求亲爹,“爹,您倒是说话啊。” 驸马也没想到,看着清平说:“是真的,她歪缠着太子贴皇榜选夫,太子被她歪缠不过,头疼的很,干脆说娶她。” 清平:“……” 她看着驸马,“太子在开什么玩笑?” “据你女儿说没有开玩笑。”驸马道。 清平又怀疑地看向端华,“你的没有能靠谱?” 端华泄气,“娘,您是有多不相信我啊?太子表兄是真的要娶我,就在刚刚,还要跟我进府,与你们一起商量呢,我说您有孕了,怕吓到您,他才没来。” 清平半信半疑,“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说说。” 端华心累地又将她如何歪缠燕回声,如何被他不同意,但头疼不过,说不如他娶她算了等等经过,说了一遍。 她说完,清平半响没说话。 “娘?您不会吓傻了吧?”端华挽着她胳膊不敢松手。 清平伸手掐端华的脸。 端华“咝”了一声,痛呼,“娘,您干嘛掐我?” “我看看你何德何能。”清平撤回手,有些恍惚地看着驸马,“这事儿还真是真的?” “十有八九,是真的,刚刚我瞧见太子殿下的马车亲自送她回来的。” “一个顺路送回府,不代表什么。”清平道。 驸马摇头,“但你的女儿总不能开这个玩笑。” 清平想想也是,她又看向端华,见她捂着脸在揉,她有些坐不住,立即对驸马说:“走,你跟我一起,咱们俩现在就去东宫。” “这不好吧?天这么晚了。” 清平不觉得不好,“这么大的事儿,我得亲口去问问他,不能听这死丫头胡说。” 驸马伸手拉住她,“明儿再去。” “就现在去。”清平还哪里能等到明儿,不可能的,她一刻都等不了。 驸马叹气,“你还怀有身孕。” “刚发芽而已,你扶着我,不当什么事儿。”清平说走就走,拉着驸马,“走走走。” 驸马无奈,“好吧,那走。” 端华震惊了,“爹,您不能这么纵容我娘,她怀着孕呢,还不如派人去将太子表兄叫来。” 清平瞪眼,“你要死啦,那是太子,是你说叫来就叫来的?” 她没好气,“真是不知所谓。” 端华跺脚,“那好吧,我也去。” “你就不用去了。”清平断然拒绝,“我跟你爹去就行了,免得你见了太子,三两句话不等说,你就歪缠上了。” 端华无语,“我不会。” “反正你老实待着。”清平催促驸马,“走走走。” 驸马拽住她,“你先等等,别急,夜晚天气凉,你总得披件暖和的披风。” 清平想想也是,连忙让人去拿披风。 端华在一旁瞧着,嘟囔着提醒,“娘,您这大晚上的,和爹风风火火去找太子表兄,被人知道,多不好……” 清平翻白眼,“若太子真娶你,我管它好不好,你娘我以后在京城横着走,谁还敢笑话我。” 说完,强制命令端华在家待着,拽着驸马就走了。 第七五零章 认真(二更) 燕回声回府后,刚沐浴换衣,还没来得及用晚膳,便听说清平公主与驸马求见。他动作一顿,说了句请。 清平由驸马搀扶着,由人领着,进了东宫。 说实话,东宫她不常来,尤其是那些年皇帝制衡朝局扶持大皇子二皇子打压太子,她怕惹火烧身,就没怎么踏足过。 唯二的两次,是太子派人去公主府,让她亲自来东宫领缠着周顾哭闹的端华。她黑着脸来,硬拽走端华。 但端华执拗,怎么劝都不改,在东宫受了训斥,下回还追着来,后来太子便不喊她来领人了,直接将人关在东宫,请了嬷嬷,押着端华背书。端华哭,他也不理,直到她不哭了,背会为止,他才放人。 然后端华回府,哭着跟她告状,但清平自知没理,也不好意思来东宫找太子理论。 久而久之,有很长一段时间,满京城除了太子,竟然没人治得住端华。 清平从踏进东宫后,心里就十分感慨,对驸马悄声说:“一会儿你说怎么开口?” 驸马小声回她,“你是他姑姑,你直接问。” 清平点头,“行吧!” 说实话,面对这个自小是储君的侄子,她有点怂,但女儿是她亲生的,她又有什么法子?她本来都与驸马打算好了,她再不惹事儿了,端华也懂事儿了,他们一家就安安分分的,看在她是太子亲姑姑的份上,太子就算登基,也不会清算她。 但谁能想到,太子要娶端华啊。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差点儿把她砸趴下。 来到会客厅,太子已在等候。 清平与驸马刚要给燕回声见礼,便被燕回声摆手制止,“姑姑姑父不必多礼。” 清平和驸马到底还是给燕回声全了礼数,才落座,见燕回声看着他们,清平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来打扰太子殿下,本不应该,但是我听华儿说……你要娶她?” 燕回声点头,他没料到清平怀着孕,还大晚上的找来东宫,若是早知道,就不该听端华的,他直接跟她去公主府就好了。是他料错了这件事儿对她的影响力。 清平见他点头,睁大了眼睛,虽然一路上已有心理准备,在这一刻,她还是十分震惊。 驸马同样。 燕回声看着二人,温和道:“表妹寻孤张贴皇榜选夫,孤觉得此举不妥。看她愁嫁,孤正巧也被父皇和朝臣们催着选太子妃,不如娶她,一举两得。” 清平闻言立即说:“这虽是一举两得,但婚姻大事儿,不是儿戏,尤其是你娶的可是太子妃,端华她能做得来吗?” “应该不是问题,孤会安排得用之人,帮她操持。”燕回声道。 清平一噎,“那未来皇后呢?” “孤不设六宫,母后会教她,若她操持不来,孤也安排人帮她操持。”燕回声又道。 清平半晌没说话,“你是认真的?” “是。” 清平叹气,“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俩竟然一个说娶,一个想嫁,这事儿皇兄和皇嫂知道吗?” “还没告知他们,若端华同意,姑姑与姑父同意,明儿孤便去与父皇和母后说。”燕回声道。 清平听他将端华的意见放在首位,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端华那孩子,自小心思浅,娇气骄纵脾气急毛病多,但她也好哄好骗,自从跟苏容相处一阵子后,她受苏容影响,懂事了不少,如今比以前,倒是可爱了些,但人的脾气秉性,天性这种东西,是怎么都不好改的,其实,即便你不答应娶她,就让她找,早晚也能找到一个她看得顺眼的,没必要你牺牲自己……” “姑姑。”燕回声打断她,好笑,“孤没有牺牲自己。” 清平看着他,“你是太子,全天下的女子,你想娶哪个就娶哪个,比端华好的大家闺秀,多了去了。” 燕回声淡声道:“孤对娶妻,是有要求的,不想恩怨两对,于陌生女子,孤也有些排斥,姑姑是怕孤对表妹不好吗?您尽管放心,只要她不做掀翻了孤的东宫,于社稷有害之事,孤便不会苛责她。” “这样啊。”清平觉得,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看向驸马。 驸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子殿下既然做出决定,端华也同意,我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不过您别太惯着她,她惯会蹬鼻子上脸,我与公主从小没管教好她,使得她颇有些任性妄为,骄纵跋扈,以前也没想到她这么出息,竟然要嫁入东宫,您以后多管教她。” 燕回声笑着点头,“孤既娶她,自会对她负责,姑父放心。” 驸马颔首,他觉得其实挺放心的,就端华那样的,他这个亲爹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她能找个多好的郡马,如今太子殿下简直是她打着灯笼修了几世找到的最好的了。 清平站起身,十分干脆地说:“那行,我们回去了。” 驸马也跟着站起身,拱手跟燕回声告辞。 燕回声没想到这俩人来了就问几句话,说完就走,他心情也有点儿复杂,该说是他的亲姑姑姑父相信他的品行呢,还是该说好不容易将让他们头疼了十几年的女儿要嫁出去了,有一种脱手的轻松呢。任他再聪明,一时间也猜不透。 他也站起身,“孤送你们。” 清平与驸马也没推辞,任由燕回声送到东宫门口,二人上了车走了。 燕回声目送清平公主与驸马车马走远,站了片刻,转身回往府内。 马车上,清平长长舒了一口气,驸马也大大舒了一口气,夫妻二人对看一眼,不由都有些唏嘘。 跟做梦一样,这谁敢想? 饶是清平,是皇室最受宠的公主,她也没想到,她的女儿有一天,会嫁给最出息的储君侄子。她在皇室里,是被人诟病最不像话最不争气的那个,端华身为她的女儿,也差不多,她从来没想过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她感慨,“臭丫头命还挺好,这回不用为她操心了,有太子操心去吧!” 驸马笑,提醒她,“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万一这个也与端华一样……” “呸呸呸,你别乌鸦嘴,这个一定很乖,才不会与她姐姐一样,也不会与我一样。”清平一连呸了几声,又说:“若他生出来像她姐姐,本宫就将他送去给太子调教。” 驸马:“……” 他觉得,这话若是被太子听见,估计会反悔不敢娶了。 清平又拧了驸马一下,警告,“我告诉你,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了,教坏孩子。” 驸马告饶,“行行行,再不说了,下不为例。” 第七五一章 决心(一更) 第二日,下了早朝,燕回声抽空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皇后看着燕回声,“本宫知道你近来忙,你只管忙,不必总是来给本宫请安。” 燕回声看着皇后,“儿臣今日是有事儿。” “有事儿啊,那你说。”皇后坐直身子。 “儿臣想娶表妹。”燕回声直接道。 皇后一愣,“哪个表妹?” 燕回声失笑,“母后,是端华。” 皇后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燕回声心里叹气,他想娶端华,确实是不可思议,也不怪姑姑姑父震惊,母后震惊,就连端华自己那日似乎都被他给吓着了。 他笑着道:“就是端华,她也同意了。” 皇后惊的好半晌没说出话来,怀疑自己耳朵听差了,见他肯定地看着她,她呐呐惊问:“你、你怎么想娶端华了?” 燕回声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皇后听完,觉得荒谬,“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尤其你是储君,你要娶的是太子妃。你这样简单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燕回声摇头,“虽然是有些草率,但是儿臣的太子妃,总要儿臣自己能接纳,儿臣能接纳端华,她便比别的女子强千万了。” 皇后想到燕回声这些年连东宫那些女人一个都不碰,瞬间失语,片刻后,她问:“清平同意吗?” 燕回声点头,“姑姑与姑父都同意。” 他简单说了昨儿那二人找去东宫没反对之事。 皇后不再说话,径自消化了一阵,看着自己的儿子,是真没想到啊,“你真的决定好了?” 燕回声颔首。 皇后叹气,“也罢,端华这一年来,是比以前懂事儿了极多,既然你想娶她,母后不会拦着。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端华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凭着她郡主的身份,她无论嫁给谁,她都是能作天作地也作得起的那个,但嫁给你可不同,你若不能包容她,那是害了她。别真娶了后,她不好好待她,她三天两头跟你闹,家宅不宁。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但你是储君,关系国体。” “儿臣知道,母后放心。”燕回声颔首。 皇后是有些不放心,但看着儿子已做出决定,她想着是端华也好,知根知底,也免得她办赏花宴为太子选妃,她也拿不准选个什么样的,才能适合她儿子,才能让夫妻二人过得和美,就怕操劳半天,也不能为他选个称心如意的,如今他自己选了端华,解决了此人生大事,倒也不赖。 皇后很快就接受了,“跟你父皇说了吗?” 燕回声摇头,“先跟母后说,稍后去御书房,再与父皇提。” 皇后点头,“待你父皇同意,本宫将清平叫进宫来,开始着手操持你们大婚。” 燕回声摇头,“母后,姑母有了一个月身孕,不宜操劳,您吩咐礼部操持就是了。”。 皇后愣住,“清平有喜了?” “嗯,是端华说的。” 皇后顿时笑了,“她盼了多年,如今倒也如愿了,是该好好安胎。行,本宫改日出宫去见她好了,然后再与礼部商议。” 燕回声颔首。 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燕回声告退,去了御书房。 皇帝正让余安揉头,听闻太子来了,摆摆手,将人请了进来,自从与燕回声透露他头疼的毛病后,如今也不避着燕回声了,燕回声进来,他也没让余安停手。 燕回声给皇帝见礼后,询问,“父皇又头疼了?” 皇帝点头,“哎,老毛病了。” 燕回声想了想,“儿臣将您的症状写下来,派人去信问问苏容吧?她兴许有治头疼的方子也说不准。” 皇帝实在是被头疼折磨,点头,“行。” 他看着燕回声,刚想说什么,燕回声对皇帝道:“父皇,儿臣想娶表妹端华。” 皇帝攸地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燕回声扶额,主动解释原因,说完后,见皇帝一脸的不赞同,他顿了顿,平静道:“父皇,儿臣已决定,母后也已同意。” 皇帝一噎,气道:“端华那性子,根本就不适合做太子妃。她歪缠你张贴皇榜,你拒绝就是了,她一个小丫头,还能跳出天去?你怎么能如此胡闹,你的太子妃,要端庄贤淑。” “她那性子,没什么不好,儿臣能包容。”燕回声看着皇帝,“父皇,母后端庄贤淑了一辈子,但过的着实辛苦。儿臣娶端华,是儿臣自己想娶,既然娶了她,儿臣便会对她负责。” 皇帝顿时哽住。 燕回声站起身,“儿臣还有朝事儿,先告退了,父皇仔细龙体,无需为此事操神。也无需找姑姑,她盼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再次有了身孕,您可别惹得姑姑到您面前哭,否则惹她动了胎气,儿臣这太子妃娶不到,以后也不娶了。” 他说完,行了个告退礼,走了。 皇帝气的不行,算是明白了,他这个儿子,就是来知会他一声罢了,压根就没打算听他的,他即便不同意,此事他已决定了,是断无更改的意思。 他气了一会儿,恼怒地指挥惊的找不着北的余安,“继续给朕按。” 余安连忙上前,继续为皇帝揉按,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这清平公主府,谁能想到,还能一步登天呢,清平公主可真是好命啊,自己是陛下胞妹,荣宠多年,生的女儿骄纵,追着周顾发疯多年,被人笑话,谁能想到,如今临了,太子要娶,端华郡主要嫁入东宫做太子妃了,这将来公主肚子里再生一个,那小东西以后岂不是得在大梁横着走啊? 真是了不起! 皇帝心中气了半晌,烦躁地说:“去,把端华给朕叫来。” 不能叫清平,他总能叫端华。 余安小声提醒,“陛下,您可不能骂郡主啊,太子殿下刚刚那意思,可是明摆着下了决心了,您若是从郡主这入手,给太子殿下拆散了,使得郡主不嫁了,太子殿下若真如他所说以后再不娶太子妃了,那可就麻烦了。” 皇帝催促他,“你只管去让人喊端华来。” 余安叹了口气,应是,立即派人去了。 第七五二章 懂事(二更) 端华听皇帝派人喊她进宫,她看向她娘。 清平道:“你只管去,总归是你舅舅,这事儿也不全赖你,若是皇兄发作你,太子殿下会护着你的。” 她并不担心。 端华点头,坐了马车,进了皇宫。 皇帝在一处偏殿见了端华,在她见礼后,皇帝上上下下打量端华,他有一阵子没见端华了,见她乖乖地站着,瞧着还挺静雅,不像以前咋咋呼呼,他心下讶异,“端华,若是朕答应你贴皇榜为你选夫,你待如何?还想嫁进东宫吗?” 端华顿时睁大眼睛,脱口说:“皇舅舅您答应?若是早知道,我就不歪缠太子表兄,直接来找您了。” 皇帝一默。 他什么时候答应了?他说若是。 端华泄气,“但我已经答应太子表兄了啊,出尔反尔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您自己跟太子表兄说,他若是同意,我也没意见。” 皇帝一听,便知道这小丫头对太子没怎么上心,正如太子所言,就是赶巧了,她愁嫁,他要娶太子妃,一拍即合,他有点儿生气,“朕若是能让他同意,还叫你来做什么?” 端华立即说:“既然太子表兄不同意,您叫我来也没用啊,我又做不了主。” 皇帝一噎。 端华无辜地看着皇帝,“皇舅舅,我说的是实话,那可是太子表兄,他打个响指,我连哭都不敢哭的。” 皇帝没好气,“少说这个,朕看不见得。” 他可记得,有一回燕回声罚她背书罚的狠,不听话就让先生打手板心,她哭的眼睛都肿了,跑来宫里跟他告状,他正找不到太子错处呢,顺势罚了太子。那时候端华好像觉得报了仇,还对太子幸灾乐祸了。 不敢哭个屁! 不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端华再追着周顾大哭大闹去东宫,太子再罚她,她也没再来告过状。 想起旧事,皇帝面色缓和了些,“你真想嫁太子?” 端华不好意思,“皇舅舅,不是我真想嫁,是太子表兄长的好看,我娘为我相看了许多,满京城没一个能比周顾好看。太子表兄容貌好,也不必周顾差多少,我自然想嫁啊。” 皇帝生气,“你就为着好看,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端华叹气,“皇舅舅,您宫里的妃嫔美人,各个如花似玉,丑的您自己都不喜欢。” 言外之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您也不例外,干嘛要求我要例外天天对着个丑夫君啊。 皇帝彻底噎住。 端华上前,挽住皇帝手臂,扯着他袖子撒娇,“皇舅舅,您哪儿瞧不上我了?我可是您亲外甥女。我嫁给太子表兄不好吗?” 皇帝额头突突跳,“你若不是朕亲外甥女,你闯了那么多祸,朕早让你全家滚出京城了。” 端华嘻嘻笑,“舅舅,所以,您是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嫁给太子表兄吗?我倒是没意见,但我可不跟太子表兄去说我不嫁,做人还是要诚信的,您若不同意,您去说,让太子表兄打消主意,给我张贴皇榜,我没意见。” 皇帝拂开她的手,没好气,“你给朕滚吧!” 端华不滚,反而问:“您这是什么意思啊?那我到底嫁不嫁啊?” “朕看你规矩到现在也没学好,明儿朕就亲自派两个嬷嬷去公主府教你规矩。”皇帝板着脸,“要做太子妃,没规矩怎么行?滚吧!” 端华苦下脸,还是不想滚,但她再掰扯下去,怕没准就被留在宫里学规矩了,那才是要命,于是,她乖乖点头,滚了。 皇帝见她跑的快,气笑,“懂事儿的时候,倒是会趋利避害审时度势。” 端华出了偏殿,立马抓了一个小太监问:“知道太子在哪儿吗?” “太子殿下似乎在议事殿。” 端华点头,提着裙摆下了玉阶,打算去议事殿门口等燕回声,想告诉他,舅舅要亲自指派两个宫里的嬷嬷教她规矩,她不想啊,但走了一段路后,她停住脚步,叹了口气,要做太子妃,怎么能太没有规矩?她从小到大规矩就不好,自己都觉得是该学学。 她做郡主怎么出糗都没事儿,有她娘顶着,有皇舅舅顶着呢,但她若是做太子妃出糗,那丢的就是太子表兄的脸。 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丢过脸,若娶了她,总让他丢脸,也不太好吧?是不是会于他的威仪有损? 所以,不能去,规矩她得学。 而且皇舅舅也没如何她,只是问了她几句话,亲手派两个嬷嬷教导她规矩,就轻松放过她了,她该知足。否则若换做别人,估计得哭着回去。 于是,她转身,又向宫外走去。 走到宫门口,上了马车,她小声嘟囔,“我也太懂事儿了吧?” 做人家好妻子的第一步,不就是不给未婚夫惹麻烦吗?她自觉自己已在做了。 回到公主府,清平见端华完好无损地回来,她询问,“怎么样?你皇舅舅是不是没为难你?” 端华摇头,将入宫见皇帝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挽着清平胳膊,跟她说:“娘,我是不是很懂事儿,我没去议事殿等太子表兄,搬他救我呢。” 清平伸手戳她额头,“是懂事儿不少,规矩你本就该学。” 端华叹气,“但是不嫁太子表兄,我就不用学那么好啊。” 清平点头,想了想,又说:“你觉得苏容的规矩,怎么样?” “好。” “这就是了,她的规矩据说自小是你姨母教的,后来赵嬷嬷又教,她都认真学了。规矩这东西,不能不会,但怎么守怎么用,要看你自己,将来你做了太子妃,关在东宫内,背后怎么都行,你表兄知道你什么模样,不会苛责你,但你总不能在人前出糗,该撑的场子,你得撑起来。” 端华叹气,“太子表兄还说指派人帮我,我就知道,哪能那么容易?该我做的,一定不少。” 清平好笑,“你看中他的脸,嫁了多少人想嫁的人,也不能自己不付出不是?” 端华觉得这话说的对,立马有精神了,掷地有声,“是。” 以后谁敢笑话她嫁的人比周顾差?太子表兄是顶顶好的。 第七五三章 赐婚(一更) 皇帝皇后都同意,很快,皇后便亲自出宫去了清平公主府一趟,姑嫂二人一直以来关系并不差,清平那些年为了护着女儿,看护国公府不顺眼,但也没与皇后起过什么冲突。 所以,关于太子与端华的婚事儿,皇后怎么说,她就怎么点头,没什么意见。 皇后与她说了半晌见她都是点头,一句反驳或者意见都没有,顿时笑了,“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清平实话实说,“皇嫂,我做梦都没想到端华会嫁进东宫,我养的女儿我知道,就她那样的,如今有这个福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皇后抿着嘴笑,“行,那本宫就让礼部开始操持了,待钦天监选了日子,本宫再让人告知你。” 清平连连点头。 皇后看她气色挺好,目光落在她小腹处,“一个多月了?是不是还没开始孕吐?” “是。”清平手放在小腹处,“也不知是不是个省心的。” 皇后笑“若是男孩,随了驸马的性子,应该会是个省心的。” 清平就爱听这话,“借皇嫂吉言了。” 于是,皇后从清平公主府回宫后,去见了皇帝,请皇帝下赐婚的圣旨。 皇帝看着她,“这么快就下旨?不等太子再考虑几天了?” “陛下,您自小就知道太子的性子,他决定的事情断无更改,而且清平一家,也都没意见。早定太子妃,也免得朝臣们不停催促。惹得太子百忙之中每日还要为婚事儿应付周旋朝臣。” 皇帝叹气,“行吧!” 于是,当日,皇帝下了赐婚的圣旨,一封送去给燕回声,一封送去清平公主府。 太子与端华郡主赐婚的圣旨一出,朝野震惊。 所有人都被这封赐婚的圣旨砸懵了,谁也没想到,这么突然,这么不可思议。在所有人的想法里,太子娶谁,也不会娶端华啊。 就连国公府的老护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都懵了,盛安大长公主难以置信,问国公夫人,“这事儿可真的?” 国公夫人也惊异,“千真万确。” “这可真是……”盛安大长公主纳闷,“太子是怎么想的?这事儿若非太子同意,是不可能定下的。” 国公夫人点头,“母亲说的是,如今没谁能左右太子了。除非太子同意。” 盛安大长公主思忖片刻,压低了声音,跟国公夫人说:“我前两天还想着,太子兴许选小五……” 这里没有外人,只有国公夫人,盛安大长公主才这么说。 国公夫人也点了下头,“儿媳也没料到。” 盛安大长公主吩咐她,“你派人去打探一番,看看到底有什么内情?我总觉得这事儿吧,太突然了,也太奇怪了。” 国公夫人也好奇,“儿媳已派人去了。” 不止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各府邸的朝臣们,也坐不住了,纷纷派人打探消息。最后得出来的结果,是端华两次坏了车马,被太子正好路过捎回,然后这几日,清平公主府与东宫走动的近,端华郡主还住去了东宫一日,清平公主与驸马还找上东宫过,不过几日的时间,赐婚圣旨便下了。 晚上,瑞安王下衙,瑞安王妃问他,“王爷,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怎么陛下就突然赐婚太子与端华郡主了?” 瑞安王也莫名其妙,摇头,“本王也不知道,自从太子殿下从边境回京,朝中朝臣们便轮番上折子,见太子无动于衷,还有不少朝臣下衙后去堵太子殿下,催促他娶太子妃的,大约是被催的烦了?选了端华郡主?” 瑞安王妃道:“端华郡主也挺可爱的。” 她小声说:“若非郡主没瞧上谢临,清平公主为端华郡主议亲时,我还想寻人说项来呢。” 瑞安王顿时看向自己的王妃,整个面孔都凝重了,“这话以后可别说了,拦在肚子里。” 瑞安王妃嗔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 她叹气,“谁能想到,端华郡主命这么好啊。” “可不是?”瑞安王也没想到,满京城的姑娘,都算着,她是被从小宠到大的那个。如今到了议亲的时候,这半年来,听说清平公主将满京城的公子哥都挑遍了,甚至连寒门学子都挑了个眼花,也没能为端华郡主选中郡马,不少人都抖着胡子说公主府太挑了,就端华郡主那样的性子,不知道选个什么样的才算满意。这话说出来,其实是有看笑话的意思,毕竟被挑的人里,他们的儿子也在其中。 但人家就是有本事,挑来挑去,直接去做太子妃了。 “太子长的是极好看的。”瑞安王妃小声说。 瑞安王瞅她一眼,十分不赞同这话,“太子的优点,只是好看?” “那自然不是太多了。”瑞安王妃笑起来,“说起来,最初清平公主为端华议亲,就一个要求,首先要好看,再说别的,太子殿下就十分附和这第一条。” 瑞安王无语极了,这事儿若是从这个角度看,还真是让人心梗,大梁的太子殿下啊,最终也是靠脸娶妻?那他图端华什么? 谢临从外面回来,也一脸八卦,“父王,母妃,你们听说了吧?太子殿下竟然要娶端华郡主?这圣旨都下了。” 他唏嘘不已,“要命了,我还记得端华跟周顾发疯的模样,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我自己眼瞎了。” 瑞安王瞪他,“别的旧事,以后不许再提了,尤其是端华郡主的旧事,否则太子将你发配出京。” 谢临嘿嘿一笑,“不敢不敢,也就在您二人面前提提。” 瑞安王妃看着儿子,她可没忘这两日儿子有些沉郁,如今这般笑模样,倒是难得,她直接问:“你去东宫问过秦鸾了?她没答应你?” 谢临顿时失了笑,“嗯。” 瑞安王妃看着他,“那你是怎么想的?求着她答应?还是如何?” 谢临摇头,正色说:“不如何,儿子哪能强娶?她不乐意就算了。” 瑞安王妃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你的婚事儿……” (本章完) 第七五四章 崩溃(二更) 谢临沉默片刻,男大当婚,他也免不了被催促婚事儿。 不娶秦鸾,他总要娶别人。 “母妃帮我选吧!我听您的,相看就是了。”谢临叹气,他以前一直想娶秦鸾,如今亲口问过她,他不答应,他郁闷了两日,倒也看开了,也没那么放不下,若真放不下,当初她被周顾抢了,又被陛下踢去东宫,他就该哭天抢地了。 瑞安王妃总算露出笑容,“行,你放心,母妃也不逼迫你,选了人,你相看过,总要你自己点头,才会为你娶进来的。” 谢临颔首“我相信母妃。” 她连秦鸾都同意了,只是他自己没娶来,更遑论别人了。自己的亲娘,总不会害他。 大梁京城因太子的婚事儿,好生议论热闹了一阵子。 端华自从那日从宫里回府,便再没有出公主府,皇帝说到做到,给她派了两个嬷嬷,送去公主府,她便拘着自己,每日在公主府学规矩。其实她的规矩从小也有学,并不太差,做一个郡主足够了,但因为要做太子妃,那只能再严格要求一些。 宫里来的两个嬷嬷,虽是皇帝指派,但皇后却暗中嘱咐了,不要太过苛刻,故而,两个嬷嬷对端华,也没做到太过严厉。 端华一连学了半个月的规矩,一声没抱怨,连清平和驸马都震惊了。 清平悄悄跟驸马说:“你说,端华从小喜欢的人,是太子吧?不是周顾吧?是不是借由周顾掩饰她喜欢太子的心思?” 驸马无语地看着清平“你想多了。” 清平怀疑,“我是想多了吗?你看她多乖啊,虽是皇兄安排的人,但她却十分配合地学,两位嬷嬷可是私下里跟我说了,端华觉得她们故意放水,说不要因为怕得罪她,而对她放宽,就按照太子妃的规矩来教她,严苛点儿没关系。你看看,这是她能说出的话吗?” 她自己的女儿以前什么性子?如今什么性子?她这个当娘的最清楚。 驸马叹气,“那你也想多了,就她那性子,也装不出来,就算是你说的掩饰,也不能骗了我们当父母的这么多年吧?” 清平想想也是,“那是我想多了。” “孕妇切忌多思多虑。”驸马拍拍她,“别多想,她能自己懂事儿,这是好事儿。” 说着,他又笑起来,“不过半个月而已,太子殿下派人给她送了三回东西了。都是给她解闷的小玩意儿,显然,太子殿下是知道她乖乖学东西辛苦的,夫妻之间,就是要互相为对方着想。” 端华这么不乐意学规矩的性子,安分地拘着自己学起了规矩,太子何等聪明,自然是晓得她的心思的,从来不给人买小玩意儿哄人的他,却在百忙之中,路过街上,瞧见好玩的东西,便让人买了送来,这心意难能可贵。 清平听驸马提起这个,也笑起来,“我都瞧见了,东西送来,都先送到了我这里,什么拨浪鼓,小木鸟,小摆件,最近这一回还有个糖人,也难为东宫的内侍跑断腿送过来,生怕那糖人化掉,送来时,还是完整的呢,端华没舍得吃,放着看了一天。” 驸马闻言问:“那个糖人,最后是不是化掉了?” “嗯,化掉了,但你女儿聪明,让糖人化在了碗里,被她沏糖水给喝了,总之进了肚子里。”清平说着更想笑了,“这孩子也是有心了。” 驸马唏嘘,“如今你可以放心了。” “是啊,这桩婚事儿虽然突然,总让我觉得跟做梦似的,但如今见他们这么相处,我还真是放心了。”清平自己吃过婚姻不顺的苦,自然希望女儿婚姻顺遂。 驸马也想到了,有些惭愧,握住清平的手,“对不住,当年我太笨了,也太不开窍了,让你吃了很多苦,其实那时我也想对你好的,但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没人教我。” 他说完,又叹气,“太子殿下聪明,我就是那个愚笨的。” 清平嗔他,“行了,你反省什么?我对你已经很知足了。” 毕竟是强求来的,哪能像端华,纯碎是歪缠时被幸运之神给砸中了,运气好。傻人有傻福。 驸马哑然失笑,是啊,他以后对她更好就是了,过去的事情他再内疚,也毫无意义。 几家欢喜几家愁,最崩溃的不是一心想将女儿嫁入东宫的朝臣,而是东宫做女官的秦鸾。 秦鸾没想到,太子突然就选了太子妃,那个人,还是端华。 她浑身冒冷汗,她犹记得,太子出征那一日,端华送了公主府的护卫去给太子,回城时,将她捎上,送回来了东宫。 那时,到东宫门口端华对她说的话,她如今仍旧记得一清二楚。 难道那时候,端华就想嫁进东宫?嫁给太子殿下了? 是因为一直以来,她是任性的端华郡主,她从小到大骄纵跋扈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嫁进东宫来,做太子妃。 而且,端华还眼睛犀利地点出了她的野心。 那她还能在东宫待得下去吗? 她还有机会吗? 端华会容得下她吗? 换作任何一个人做太子妃,她都能有几分把握,趁着趁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她都能从中为自己谋划几分。 但如今这个人是端华,她还能谋划吗? 而且,来东宫这么久了,她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她耐得住心,想等太子妃入东宫后,东宫有了女主人,她兴许才会有机会钻空子,但如今呢?如今她该怎么办? 她想见端华,想看看如今的她是什么眼神看她,是什么模样?为何太子殿下会娶她做太子妃?是因为她送的三百护卫?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对了,那一日,端华找来东宫,等太子很久不归,她住下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小橙子三缄其口,她寻别人打听,别人也摇头说不知,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后来清平公主与驸马大晚上找来东宫,在那之后,没两日,便圣旨赐婚了。 (本章完) 第七五五章 不可能(一更) 秦鸾崩溃之下,病倒了。 这是她来东宫后,第一次病倒,管家连忙为她请了大夫,东宫的婢女仔细照看,但即便这样,秦鸾也病了足足半个月。 燕回声倒是问了一句,随口吩咐,“若是一直不见好,持孤的令牌,去为她请个太医来瞧瞧。” 管家得了太子殿下的关照,在秦鸾病的最凶的那两日,到底为她请了个太医一天跑去她的住处好几趟,在药见效了,她的烧退了,病情好转,管家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太医诊断的结果,是郁结于心。 管家在太子殿下得闲时瞅准了个空档,小心翼翼禀告给燕回声。 燕回声挑眉,“郁结于心?” 管家点头,“京中的大夫与太医院的太医都是这个说法,说秦女官心思郁结,长久压抑,不得纾解,才造成病倒后病情来势汹汹。” “这么说是心病了。”燕回声道:“你去问问她,有什么想求的?” 管家应是。 燕回声在管家要退下时,忽然拦住他,“算了,等她病好后,孤亲自问她吧!” 管家连忙又应是。 半个月后,秦鸾好转,又到燕回声的书房当值。 燕回声见到她,放下手中的卷宗,看着她问:“秦女官,谢小王爷与孤说,他想娶你,但被你给婉拒了?” 秦鸾脸一白,垂下头,“奴婢自知配不上谢小王爷。” 燕回声看着她,“你兄长秦若,如今在南楚官居五品,你秦家一门虽获罪在大梁不得平反,但你若想嫁谢临,孤也可以为你破例做主,这与你本身没什么关系,只因谢临立了军功,他想娶你,孤自会应允。” 秦鸾摇头,还是那句话,“奴婢配不上谢小王爷,怎可让他用军功相抵?” 燕回声盯着她发顶,明白了,“你是想去南楚?” 他没忘记,当初,她就想随苏容去南楚,只不过苏容选了她兄长带走。 秦鸾抬起头,看着燕回声,“太子殿下,王女是不是不喜欢我?当初她没有答应带我去南楚,我若是此时去南楚,是不是也会惹她厌烦?” 燕回声道:“不会,你兄长既然来信到孤这里,信中也说了是太女同意的。” “太女?”秦鸾一愣。 燕回声解释,“南楚已立储君,她如今是太女。” 秦鸾点头,呐呐片刻,轻声说:“太子殿下,若是奴婢想在您身边求个侧妃位置,您可否答应?” 燕回声眯起眼睛,“不可能。” 秦鸾黯然,垂眸说:“殿下是不应允我,还是所有女子,一概不可能?” 燕回声神色淡薄,“孤此一生,只会有太子妃,有皇后,不会有侧妃、良娣、侍妾,也不会设六宫有妃嫔。” 秦鸾霍然抬头,震惊地看着燕回声。 燕回声面色平静,全无情绪,“所以,你有三条路,一条是嫁给谢临,一条是出东宫自立门户,孤可以提前放你离开,最后一条路是听你哥哥的,他将你接去南楚。以后你秦家人,都会去南楚,你也不必孤身一人,留在大梁。” 燕回声又道:“凭你兄长的本事,得太女器重,将来官居一品,不在话下。” “那我呢?去南楚,也是不会得太女重用,不能入朝为官,只能依靠我兄长,只有嫁人一条路不是吗?”秦鸾问。 她这一刻,没有自称奴婢了。 燕回声也不在意她的冒犯,看着秦鸾,“你有没有想过太女为何不带你去南楚?据孤所知,她身边启用的女子不少,按理说,当初带上你,再找孤讨要你兄长,孤也是会答应的。但是她没有。” 秦鸾本能地摇头。 燕回声盯着她,“你真不知?” 秦鸾在燕回声的目光下,想到了什么,渐渐地白了脸。 “看来你是知道了。”燕回声道:“她在意周顾,而你,觊觎周顾,她自然不乐意带你在身边。她本就聪明,换作别人,兴许看不出来,毕竟你的心思藏的深,轻易不被人察觉,但她看出来了。” 秦鸾脸白如纸。 “当初,你初入东宫,周顾拜托孤多关照你几分,孤曾用你试探过周顾,倒是也让孤发现了,你对周顾,存了心思,只是周顾不知罢了。”燕回声道:“你是聪明人,太女既然答应了你兄长,便是看中你兄长,给他这个面子。去南楚嫁人,是你最好的出路。” “我不会付诸行动,哪怕我曾经存了心思,但早已放弃了,即便如此,太女也容不下吗?”秦鸾心里翻涌。 燕回声淡声道:“这话你要到她的面前去问她,她才能给你答案。” 秦鸾闭了闭眼睛,又垂下头,“所以,太子殿下,今日之后,东宫也容不得我了是吗?” “对。”燕回声颔首,“你不该对孤动了心思。” 秦鸾沉默许久,一字一句道:“我答应兄长,去南楚,不知太子殿下可有安排?我一个女子,孤身上路,恐不安全,不知该如何走。” 燕回声颔首,“孤派人送你,你若病好了,明日就可启程。” 秦鸾点头,“那我今日可以出东宫吗?我想再去看一眼被抄没的秦府。” “可。” 秦鸾俯身,“奴婢告退,明日一早,奴婢动身,多谢太子殿下这一年的关照。” 燕回声摆手,“替孤向你兄长问好。” “奴婢会的。”秦鸾屈膝一礼,退了下去。 出了书房,秦鸾的身子晃了晃,片刻后,她定了定神,一步步走离了太子书房。 太子是半丝希望也不给他,就如曾经的周顾一样,那么,她又何必再硬留在东宫?况且,她也没本事强行留下。 的确,去南楚,是她如今最好的路。 秦鸾很快就出了东宫,去了被贴了封条的秦府,秦府衰败,封条贴的久了,都已泛白。 她站在秦府的门前,想着她最初,被母亲悉心培养,成为京中一等一的闺秀,其实就是冲着将来议亲,选个好人家,嫁个好夫婿的,无论是做太子妃,还是皇子妃,私下里都想过的,但没想到,父亲卷入了案子,被人当枪使,秦家落败。 到如今,她的心境是什么时候变了呢,从嫁给喜欢的人,到她站在高处,再不卑躬屈膝。 (本章完) 第七五六章 做东(二更) 端华对她说后宫的富贵路不好走,如今的确是应了她那句话,她连走都无路。 秦鸾在秦府的门口站了许久,才离开,一步一步,走在街上,夕阳洒下,将她拉出长长的影子,她想着,自己是有家人的,但却仿佛无根浮萍,无可依傍。 她不知道该怨谁,明明这个结果,对于罪臣之女来说,并不差,已算得上是幸运了。 但是,她却每一条想走的路,想要的人,都被堵死了,无一达成。 她喜欢周顾,不能喜欢。她想跟随苏容去南楚,她不要。她想给太子做侧妃,侍妾也行,他不允。谢临不是她想要的,却送到她的面前,还有许多不是她想要的,都送到她面前。 若人生是一杯苦酒,自秦家落败,她便从内苦到外,所有所求皆无望。 走在京中的街道上,每一条街道都熟悉,但也透着一股陌生感,她才想起,自秦家落败,她被关进东宫,偶尔出来一趟,也无心欣赏街道风景,她已好久,都没有以前轻松的心境了。 街道上有车马走过有行人与她错身而过,因秦鸾长的美,不少人会回头瞅她一眼,见她腰间佩戴着宫里的腰牌,都连忙错开,给她让路。 秦鸾恍若未觉,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 直到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她面前,熟悉的声音响起,“秦女官?” 秦鸾猛地转头,便看到了熟悉的马车与端华那张熟悉的脸,她怔怔地看着端华。 端华上下打量她,“天色这么晚了,秦女官怎么在街上乱晃?” 秦鸾手里没买东西,看起来就是在乱晃,而且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秦鸾定了定神没有见礼,平静地打招呼,“郡主。” 端华靠着车壁,歪着头看她,“今儿东宫不忙吗?秦女官怎么这般有闲心?” 秦鸾不答,看着端华,忽然问:“郡主可用过晚饭了?若是没有,我做东,请郡主如何?” 端华讶异,“你要请我?为何?” 秦鸾道:“恭喜郡主。” 端华恍然,“哦,你说这个啊,那确实能当得上你一句恭喜,不过吃你一顿饭,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吧?否则我可不敢轻易吃。” 秦鸾摇头,“不需要明儿我就要启程去南楚了,郡主不必担心,以后兴许不会再见,算作与郡主道别。” 端华睁大眼睛,“你要去南楚?” “嗯。” 端华顿时来了兴致,“好,那你上车,咱们找个地方吃饭。” 端华带着秦鸾去了迎客坊,要了个雅间,小伙计上了酒菜后,关了房门退了下去。 端华上下打量秦鸾,心里十分讶异,“你怎么突然要去南楚?” 秦鸾直接说:“我兄长来信询问,太子殿下准我出东宫。” 端华眨眨眼睛,看着她,“我还以为你……” “你以为我不会出东宫了吗?”秦鸾笑了一下,“我也以为我不会再出东宫了。” 她轻吸一口气,“东宫没有我的位置,只做一个女官,我不想做一辈子。我没有郡主的福气。” 端华小声嘟囔,不客气地指出,“秦鸾,你这话有点儿酸啊,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一个十分高傲的人,若是换做以前的你,是不屑这么说话的。” 秦鸾面色一僵,心里发苦,“你也说那是以前的我,此一时彼一时。” 端华“唔”了一声,盯着她,猜测说:“你去南楚,不是自愿的吗?太子表兄撵你了?” 她不信连她都看出了秦鸾的心思,太子表兄那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出来。 “是。”秦鸾扯开了遮羞布,似乎不在意被端华看她的笑话,“今日,太子殿下让我选了三条路,我选了去南楚。” 端华顿时好奇了,“哪三条路啊?” 秦鸾不语。 端华立即说:“你不说我若是特别好奇,也是可以去问太子表兄,这等小事儿,他一定会告诉我,满足我的好奇心。” 秦鸾忽然嗤笑,“郡主,你知道你最嚣张的地方在哪里吗?就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偏偏你的任性,总有人会满足你。” “也没有。”端华瞪她一眼,“你忘了我纠缠周顾多年了吗?他就不惯着我。” “也是。”秦鸾沉默了。 “喂,你说不说?你若是不说,还不如开始就别说,勾起我的好奇心,却不说,你好讨厌的。”端华谴责她。 秦鸾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了太子对她提出的那三条路。 端华听完,没有一条是留在东宫的,她心里忽然觉得甜滋滋的,于是,她美滋滋地看着秦鸾,“哎,你羡慕我也没用,我确实命挺好,连我爹娘都这么说。” 秦鸾觉得,这人才是讨厌,讨厌的让人恨不得堵了她这张嘴。 她问:“你不是在公主府被拘着学规矩吗?” “是啊,今儿嬷嬷给我放假,表扬我学的好。”端华有半个月都没出来透风了,可是给憋坏了,便在街上溜达了一天,到晚上了,还不太想回府。 “太子妃要学的东西多了,郡主觉得自己能胜任吗?”秦鸾看着端华,多少人没想到,太子妃花落在了她身上,这么个以前被人提起来,只皱眉嫌弃的郡主,不过短短一年,不再被人诟病,圣旨赐婚,要做太子妃了。她知道不知道京中多少人悔断了肠子,若是早知道,就该与她交好了,以前得罪她笑话她的那些人,怕是背地里咬碎了牙和血吞,生怕将来落她手里,如今再巴结,已晚了。 “能不能胜任,我也不知道,不过太子表兄说了,不会对我太苛求,他会帮我的。”端华心态极好,心情也极好,故意说:“秦鸾,你是不是特别羡慕我?” 秦鸾点头,木然着脸,“是,羡慕你。” 端华得意地笑,亲手给她倒了一杯果子酒,“你也别太羡慕了,我太子表兄是什么人啊?东宫一堆别人那些年送的女人,他一个都没收用,不是我做太子妃,也轮不到你,你也别怨我,更别自己折磨自己了,看开点儿。” 这话说的,的确是让人牙痒痒,但秦鸾知道,这确实是实话。 她端起酒杯,与端华相碰,“郡主说的对,以后山高水长,我也会记得郡主的这句忠告,不再自己折磨自己。” 她的路,还远,不会止步于东宫。 (本章完) 第七五七章 病倒(一更) 第二日,秦鸾离开东宫,有太子派了两名护卫,送往南楚。 她离开的悄无声息。 自从秦家获罪,往日里与秦鸾交好的小姐妹早已避而远之,唯有一个端华,在这一年里,多少与她有些交集,但也不到起个大早出城相送的地步,所以,她离开,无人相送。 秦鸾回头看了一眼大梁京城的城门,她想着,这一生,大体上是不会再回来了。 秦鸾离开的当日,端华坐在公主府想了想,给苏容去了一封信,这一封信很厚,写了关于她与燕回声,还有秦鸾离开东宫,去了南楚。 她昨儿与秦鸾,喝了不少果子酒,喝了个迷迷糊糊,后来将秦鸾送回东宫后,她连马车都没下,这回没再凑巧遇到燕回声,由车夫顺利地架着马车回了府。 清平公主见她醉醺醺回来,都震惊了,“你怎么跑去喝酒了?” “在街上遇到了秦鸾,她明儿要去南楚,就与她一起,聊了些话,喝了几杯,她请我吃饭,我为她践行。”端华脑子还算清醒。 清平一听心里“哎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让人送了端华回去休息。 端华被人扶着离开后清平对贴身伺候的嬷嬷说:“太子殿下倒是干脆,端华这丫头最近半个月闷头学规矩不知道,但我却知道,秦鸾病了半个月,东宫管家持太子殿下令牌,给她请了一回太医,说是郁结于心。女儿家,还能因为什么郁结于心?” 嬷嬷小声说:“太子殿下与郡主的赐婚圣旨,也就是半个月前下达的。” “是呢。”清平点头,“走了的好。” 嬷嬷压低声音,“太子殿下真是极好的。” 清平笑,“那是自然。” 若不是这么好,如今也不至于让多少人眼红公主府了。她这半个月来,管帖子就接了一箩筐,若不是为了养胎,她全部都接了,倒要出去会会客,看看那些从前背地里笑话她如今想巴结她的夫人们的嘴脸。 端华将信送走后,对身边婢女支着下巴说:“哎,这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快的话一个月。” “还是太慢了。”端华叹气,“路也太远了。”,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哎,我都想苏容了。” “太女很忙,应该是没空想您的。”采苓见郡主闷闷不乐大着胆子说了句。 端华瞪她,“你的意思是,我太闲了吗?” 采苓连忙说:“两位嬷嬷来了,郡主该学规矩了。” 端华扭头去看,果然人来了,她立马没空想了,嘟囔着说:“果然忙了,就没空了。算了,我原谅她了,她指不定如今都累成什么样儿了呢,我比她可轻松多了。” 这么一想,就连学规矩,都不那么累了。 被端华念着的苏容,每日里忙于政务中,南楚所有朝臣们,忙了个团团转,每日睁开眼睛,便是上朝,每日不到深夜,忙不完手边的事情。 就这么连轴转了两个多月,终于以她的病倒,而有了假期。 她从小到大皮实的很,一年到头也不怎么生病,除了跟人打架要看大夫外,她算得上皮糙肉厚,病倒这事儿很难找上她。 如今,大约是这一年里,从大梁奔波到南楚,打打杀杀结束后,又马不停蹄回朝操劳政务,连日操劳,而她又不是十分在意仔细身子骨的人,在一天晚上沐浴后,头发都没绞干,窗子没关,就歪在床上睡了,还是周顾回来发现了,连忙帮她弄干了头发,关上了窗子,但也晚了,第二日,她就头昏眼晕,病倒了。 赵嬷嬷和月弯很是自责,觉得是二人失职,无论是太女,还是太女夫,都是不喜欢贴身伺候的人,尤其是夜里,她们也不好打扰二人,以至于养成了习惯,在太女摆手让她们去休息,她们开始还会等着守着,久而久之,还真去休息了。 如今倒好,伺候的不仔细,让太女病倒了。 这病因了倒春寒,来势汹汹,周顾也不去上朝了,皇帝也休了早朝,都聚在了苏容的屋子里,把章大夫与秦枫都叫来,为苏容看诊。 苏容烧的迷糊,周顾心疼不已,抱着人喂药喂水,亲自伺候,不松手。 南楚王见他伺候人有一套,问一旁的赵嬷嬷,“他怎么这么会伺候人?” 赵嬷嬷想了想说:“老奴听说,去年南宫家派了个叫南宫羽的追杀太女,被太女夫救了,那时太女伤的重养了许久的伤,就是太女夫伺候的。” 南楚王点头,心想着她女儿这夫婿找的好,温柔体贴,是个合格的太女夫。怪不得他第一眼瞧见,也喜欢得很。 苏容病倒,朝中堆的事情却没完,周顾守了苏容两天,苏容总算不烧了,她撵周顾,“你快上床休息,明儿别守着我了,让父王也去上朝,别我病倒了,朝堂就不转了。” 周顾摇头,“也让朝臣们都趁机歇两天,你急什么?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都累得病倒了,还惦记着朝局,你可真是一个合格的王储。” 苏容笑,还是很虚弱,“那是,在其位,谋其政。我以前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有出息负责任。” 周顾瞪了她一眼,“放心,没有你我,天也塌不了。” 苏容想想也是。 第三日,南宫昕找来,对周顾说:“太女夫去忙吧,太女这里我带着人看顾,本宫听说春耕的种子大魏送来了,户部要忙的事情多了,太女夫如今耽搁几日,后面岂不是要通宵补回来?你可别再病倒了。” 周顾看了南宫昕一眼,见她虽然板着脸说话,但话中的意思却是实话,苏容已好转,他的确没什么不放心了的了,于是,点头,“行,那就劳烦王后了。” 他将苏容扔给了南宫昕,自己当真回了户部。 南宫昕见他竟然没对她防备,真的放心走了,她站在屋子正当中,看着病床上躺的苏容,“太女若是这么拼十年,南楚是繁荣了,但没准你先倒下了,届时还能有力气打大魏?” (本章完) 第七五八章 陪着(二更) 苏容坐起身,一场病与俩月繁忙,让她清减了好几斤,无论赵嬷嬷怎么吩咐御厨变着样的给她滋补炖汤,也没能阻住她瘦下来的脚步,自己都觉得手腕纤细了些。 她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点头,“王后说的对但南楚最忙的时候,大约也就是叛乱后和战后这一年了。后面九年,只要一切步入正轨,有条不紊,不见得多忙。” 南宫昕不置可否找了个把椅子,坐下身,“你躺着吧!本宫就在这里盯着你。” 苏容这三天,连任何卷宗奏折都没碰,只躺在床上安分守己地养病了,如今见她还让她继续躺着,她哪里还能躺得住?闻言看着南宫昕,“干巴巴的躺着,有什么意思,王后既然来照顾我,不如陪我下棋?” 南宫昕挑眉,“你有力气下棋?” “有啊,生病了也不能总躺着嘛,好得慢。” 南宫昕觉得这里理由也有道理,点头,“行吧!” 于是,赵嬷嬷亲手摆了棋盘,苏容披了衣裳下地,与南宫昕面对面而坐,二人对弈起来。 南楚王下了早朝,来到凤殿,便看到了南宫昕与苏容面对面在对弈,他愣了一下,扭头就走。 南宫昕瞧见了,冷了脸,“一把年纪了,当谁稀罕看见他一样。” 苏容也看到南楚王了,捻着棋子说:“别跟他一般见识。” 南宫昕顿了一下,问她,“你向着谁?那可是你亲爹。” “我自然向着他,好歹是我亲爹,不过,我倒觉得,给你养个面首,你说怎样?”苏容问。 南宫昕差点儿摔棋子,“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你胡言乱语什么?” 苏容叹气,“人活一辈子,关键是看得开,男人眼瞎不要紧,您不能自己想不明白,拿别人的眼瞎,耽误自己一辈子。您还这么年轻。” 南宫昕无语,“你的意思是,若我同意,你让我在宫里养面首?可是你把凤印扔给我的,不是非要我做这个王后吗?” “一年后。您就在宫里帮我一年,一年后呢,我将南宫家空着的那座住宅给您,放您出宫,届时,您就养个面首,或者乐意的话,就招婿入赘,都行。” 南宫昕挑眉,“你在打什么主意?” “没,就是吧,同为女人,我不忍您为了一个男人,哪怕那个男人是我爹,而糟蹋一生,到死了,也没享受过男人。”苏容不客气地说。 南宫昕黑了脸,“看看你这话说的,哪里有半点儿太女的样子!若是传出去,也不害臊。言官都得喷死你。” “随便。”苏容大病未愈,有几分病恹恹的散漫,“整个南楚在我手里,哪个言官弹劾我,让他来做这个位置。” 南宫昕被气笑,“你是认真的?” “对啊。” “那一年后,若是我离宫,你这宫里,何人来管?”南宫昕问。 “我师姐,如今都快生了,那时候孩子也一岁了。她在大梁的皇宫生活了十几年,我早先问过她,她受过普通男人的情伤,后来亲手杀了那男人,往后都不想嫁人了。”苏容道:“当然,您若愿意,您就出宫,让她入宫,您若是不愿意,那她就在宫外,帮我打理产业。” 南宫昕盯着棋盘,落下一子,许久后,轻飘飘地说:“行啊,你爹那德行,本宫耗他身上一辈子,的确是亏死了,得你提醒,我去过自己的日子。只要你不怕朝臣们强烈反对就行。” “不怕,我有话堵他们的嘴。”苏容道。 南宫昕点头,“那行,我不会看男人,你帮我物色个?不要什么面首太难听了,就入赘好了。” “成。”苏容点头。 她不是有多好心,而是这一阵子,她看得分明,南宫昕认认真真帮她管着王宫,分毫错没出,没让人影响打扰她让她烦心,很是帮她稳定了大后方,尤其是年轻的妃嫔,她都私下里谈妥,将之放出皇宫了,有的出宫嫁人,有的自立门户,有的家里接纳,归了家养老,这是为着她,她也不是没良心的。 况且她觉得,就她那爹,真不至于让人赔进一生去。非要在这王宫让他躲着走,什么时候是个头?她看着都累。 傍晚,周顾早早回来,南宫昕见了周顾,才起身告辞。 周顾拱手见礼,然后目送南宫昕离开,才讶异地问苏容,“王后竟然陪你待了整整一日?” “对,她亲口说帮你盯着我,可不是要做到嘛。”苏容伸手抱住周顾。 周顾评价一句,“王后人还挺好,不像是南宫家的人。” 苏容笑,“她这性子,年轻时,该是个讨喜的姑娘,只是可惜,遇到了我娘,否则我爹与她,未必是如今这样子。” 周顾与南宫昕接触的不多,不评价这个,只说了一句,便绕开话题,“你明儿再休息一日。” “不要了吧?”苏容垮下脸,“我在屋子里闷的都快长毛了。” “就那么想出去干活?”周顾看着她。 “倒也不是,就是事情那么多,谁也不能替代我,堆着也是我来。”苏容叹气,“反正已无大碍了。” 周顾承认这话,她这个位置,别人替代不了,哪怕他是她的太女夫,有些事情能替代她,有些事情是不能的。他点头,“行,那你明儿就去半日,回来歇半日。” 苏容高兴了,“没问题。” 周顾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苏容,“东宫来信。” 苏容伸手接过,随口问:“写了什么?” “太子殿下选了端华为太子妃。”周顾神色古怪,嘟囔,“太子殿下是没人可选了吗?端华能做得了太子妃?我将信看了三遍,若不是太子殿下的亲笔手书,我还当弄错了。” 苏容也讶异,“竟有这事儿?” 她连忙打开信笺,因是飞鹰传书,信笺简短,苏容一目十行看罢后,也觉得这可真是新鲜了,“这信上没写原因。只说了,他们一年后大婚。” 其实,这信,也就提了一句,他娶端华为太子妃,其余的,都是朝事儿。 (本章完) 第七五九章 推迟(一更) 关于太子娶端华之事,燕回声在信上着墨不多,真是让苏容好奇了。 她将信折起来后,才想起来周顾早先说了什么,对他瞪眼,“端华挺好的,她怎么就不能做太子妃了?太子殿下既娶,必有理由,有可能是真的觉得她合适。” 周顾瞅她两眼,也不跟她争辩这个,“行呗,反正与咱们没关系。” 苏容气笑,听听他这语气,端华真是把他得罪死了。 她放下信纸,想了想,“我有好久没有给端华去信了呢,她一定生我的气了。” “写什么写?你需要休息。”周顾将她拽走,“赶紧用晚膳,用过后,上床休息。” 苏容无奈“好吧!” 第二日,苏容上了早朝,南楚王瞪了她好几眼,苏容瞪回去,南楚王本来想说什么,见女儿瞪他又瞪他,顿时没话了。 下了早朝后,苏容与朝臣们去了议事殿,这个早朝前后,得了无数关心,让太女仔细身体云云。 半个月后,苏容收到了苏家大夫人的回信,周顾同时收到了护国公府的书信。 二人对坐着在灯下看书信。 苏家大夫人信里问她是不是大婚的日期定的太急了?她忙完她六个姐姐的婚事儿,连江州估计都顾不上回,得马不停蹄来观礼。 她一目十行看完后,问周顾,“你怎么这个表情?信中说了什么?” “祖父告老了,说跟祖母一起来,还有我母亲。信中还说,我大嫂舍得小侄子,也让母亲带来。”周顾无语。 苏容笑,“这样啊,给我看看。” 周顾将信递给她。 苏容看罢后,乐不可支,“真没想到,老国公会这么早就告老。” “不早了。祖父今年都七十了。”周顾叹气,“他早就该告老了,若不是陛下那些年打压太子,钳制护国公府,祖父早几年就想告老了。” 苏容唏嘘,“都七十了啊,老国公几个月前,还跟大魏打仗呢,让我恍惚觉得,他宝刀未老。” 她将信还给周顾,“祖父也问了你咱们大婚是不是太急了,你觉得呢?这么大年纪了,又带着祖母母亲,还有我母亲那边,女眷赶路,总不能走的太急,万一身子骨受不住,路上病了怎么办?要不然,咱们推迟吧?” 周顾叹气,“好。” “如今四月,本来该是八月,既然这样,咱们就推迟到年底腊月吧!”苏容道:“反正大婚的吉服又沉又重,若是天气太热,穿着也难受。” “好。”周顾没意见。 虽然他着急大婚,但还是亲人的安危更重要。 于是,第二日,礼部老尚书便收到了太女传话,说大婚日期推迟到腊月,让他不必急了,礼部慢慢来走流程。 礼部尚书都懵了,抓了凤凌问:“为什么太女改了主意?” 他可没忘,他当初苦口婆心,也没让王上改日期,还不是听太女的,太女和太女夫着急大婚,他差点儿被逼告老。 凤凌小声说:“因为大梁护国公府老国公告老了,要与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一起来南楚观礼,时间赶不及,为了他们路上慢点儿走,便推迟了。” 礼部尚书顿时说:“哎呀,感谢老护国公。” 凤凌大乐。 礼部尚书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既然这样,老夫要告假,休息三日,这些日子,累死老夫了。” 凤凌不忍心告诉他,“您怕是最多只能休息一日,后日我与言锦都要调走,去工部帮忙。” “什么?”礼部尚书顿时拔高了音。 凤凌叹气,“您也知道,要修缮堤坝啊,工部今年活也多,忙不过来,春雨都来了。” 礼部尚书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哎,老夫就是那个劳碌命啊。走吧走吧!” 太女和太女夫大婚不急了,调派来礼部帮忙的人,可不是要收回去别处吗? 崔言锦整个小人儿也累瘦了,他本是长身体的年纪,都觉得自己给累蔫了,这一日晚上,他跟崔行之说:“堂兄,我后悔来南楚了,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崔行之看着他,虽然累瘦了,但是长个了,整个人都抽条了,不是以前那个看起来有些壮实的小公子了。 他笑着说:“忍过这一年就好了我听说太女推迟了大婚的日期,你们礼部应该没那么忙了。” 崔言锦立即说:“哪有?表嫂虽然推迟了大婚日期,但是我与凤哥哥被调去工部了啊。该忙还是一样忙,我最近每天晚上都读书到深夜,觉都不够睡,从来没有怎么用功过,连早上练武都快起不来了。” 也难为他能咬牙坚持,无论睡多晚,早上都要起来练功半个时辰,否则他怕他荒废武功,将来十年后跟大魏打仗,被大魏给杀了。 崔行之摸摸他的脑袋,“表兄给祖父写信了祖父还没回话,据表兄说,若是能说动祖父,以后咱们家里会再来人,崔氏子弟若是入朝南楚,有族中助力,你我会轻松些,表兄也会轻松些。” “啊?这样啊!真的吗?”崔言锦眼睛都亮了,“我现在就想有人来帮我干活。” 崔行之弹他脑门,“即便有人来,该你干的活,也少不了,只不过是南楚的崔氏一门,以后不止是你我兄弟两人支起门户而已。相对来说,会轻松些,但也只是相对。” 他们与表兄表嫂战场上生死相救同进退的情分,不是旁人可比的,他们俩只要不作妖,好好干,将来的前途,也不会是后来人可比的。崔家的门户,还是要他们支撑,但只不过,他们不会是再单打独斗而已。 南楚夜相府势大,表嫂虽然不忌惮夜相府,也不防备夜相府,但他们身为崔氏子弟,表兄背后的亲族,自然不能让表兄身后,没有庞大的助力。也免得将来后辈们,让夜相府步南宫家的后尘,无人钳制。 崔言锦似懂非懂,他自然没崔行之这个被崔公自小培养的人天赋强,他是被散养的那一个,再加上年纪小,他听完崔行之的话后,双手合十,絮絮叨叨祈祷,“叔祖父快来,兄弟们快快来受苦。” 崔行之:“……” (本章完) 第七六零章 来信(二更) 苏容与周顾分别回信,告知护国公府与苏家,他们推迟了大婚日期,在今年腊月,让他们慢慢来,不着急。 信送出后又半个月,苏容收到了端华一封信,信厚实的很,拿在手里,十分有分量。 晚上回到凤殿,周顾去沐浴,苏容不着急,坐在桌前就着灯火看端华给她写的信。信的开头对她一通埋怨,说她一点儿也不想她,枉她还当她是最好的姐妹云云,一封信也收不到她的,真是让人生气,又问她是不是要跟她绝交啊巴拉巴拉一大堆。 苏容往日看家书,都会略过废话,但如今看端华的信,她没有,虽也是一目十行,但却每个字都没漏下。 端华埋怨了一通后,笔锋一转,又说好吧知道你忙,忙的脚不沾地倒头就睡,这话是她从大夫人处听来的,毕竟她每次给大夫人写信,也是没两句话。 又说她给她写信就是想跟她说一件大事儿,她要嫁给太子表兄了,信中十分详细地说了太子如何说要娶她,还真要娶她的经过,如今圣旨已下,婚事儿一定,就等着一年后大婚了,她也觉得跟做梦一样,有一回半夜睡醒了,还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把自己都给掐青了,才确定这事儿是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了。 又说,哎呀呀,那可是太子表兄啊,她从小就怕到大,没想到,将自己给怕到要做他的太子妃了。还有,圣旨赐婚半个月以来,他收了太子表兄三回礼物了,太子表兄知道她学规矩辛苦,便用小玩意儿宽慰她,但她没告诉他,那些小玩意儿,她从小就玩腻了,但能收到他送的,她还是很开心的,心里很诚实的她,学规矩都更用心了,除了觉得闷的慌,一点儿也没觉得累。 又说太子表兄说他在江宁郡初见你时,就喜欢了你,但碍于身份,一个大梁储君,一个南楚王女,他知道自己与你是不可能的,只能将这份喜欢埋在心里。哎,她当时听他说,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说我也喜欢你啊,喜欢你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就我所知,江州有一大半的年轻学子都喜欢你,你在京城期间,若不是与周顾、夜归雪先后有婚约,指不定更多的人喜欢你呢。 然后,又说我以前喜欢周顾,如今即便太子表兄诚实地告诉我喜欢你,我也觉得没关系,反正我俩扯平了。又说,我觉得太子表兄喜欢你这事儿,该告诉你,免得你不知道他喜欢你一场,那他也太亏了。最起码,周顾就知道她喜欢过他,找夫婿,都不能比他的容貌差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几页纸,似乎有太多话想与她说了,打开了话匣子,便有些收不住,又说她不知道当太子妃,该怎么做,身边嬷嬷倒是教了她很多规矩,但她心里依旧有些没底,说若是她得了空闲,教教她,毕竟,她听说她如今是太女了,她连做太女都会,那做太子妃更会的吧?她若不告诉她,她就写信问周顾,毕竟周顾如今是太女夫,他肯定会的。周顾若是不搭理她,她就去求老国公,让老国公写信骂他。这么点儿小事儿都不告诉她,他也太小心眼了云云。 似乎也发现自己信写的太长了,然后她笔墨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挣扎着收住了话匣子,说起了秦鸾,提到秦鸾,就简单了,三言两语,说了她没答应嫁谢临,太子的东宫不留她了,她为自己选了来南楚的路,不过她相信,即便秦鸾再喜欢周顾,也没戏,就凭周顾那铁石心肠,除了她,谁也抢不走,只是不知她连谢临都不要,自己到底想嫁个什么样的。 周顾沐浴完,苏容也正好将信看完,他走过来,扫了一眼,万分嫌弃,“她给你写了这么厚的信都写了什么东西?话这么多。” 苏容瞥他一眼,“你自己看。” “爷才不看。”周顾傲娇地扭头就走。 苏容好笑,“有写太子与她是如何被赐婚的原因,还有写关于你的。” 周顾脚步顿住,“你告诉我。” 苏容站起身,“我还没沐浴呢,你自己看。” 说完,她转身走了,将信扔在了桌案上。 周顾挣扎了一会儿,若是以前,端华的东西,她的人,她的信,她的一切,他都恨不得躲个八万仗远,别挨他边,但是如今,他见苏容一副他自己看,她反正不说的样子,还是好奇死了他与太子在东宫伴读,一起长大,要他说,太子就算娶谁,也不会娶端华才是,毕竟端华那些年发疯到了东宫,他不止亲眼目睹,还训斥管教过,有一回端华一边哭着一边骂他,太子的脸黑如锅底,他也是瞧的清楚的,对于端华,他敬谢不敏,太子应该也不比他好多少才是,怎么就想娶她了呢? 周顾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好奇战胜了别的,走到桌前,拿起端华的信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脸越黑,看到一半时,差点儿把她的信给撕了,想戳瞎自己的眼睛,恨不得没看过,但他还是黑着脸,耐着性子,将信给全部看完了。 看完后,他吸气,再吸气,心想,她怎么什么都跟苏容说,太子喜欢苏容,这事儿他自然心知肚明,但从来没问过苏容,也没与苏容谈论过这事儿,偏偏被她说出来。 她要死了,太子是她未来的夫君,她到底着调不着调?还说什么他们俩一起喜欢苏容的话。气死他算了。他怀疑端华是故意的,知道他会看信,才这么敢给苏容这样写信,目的就是为了隔空气他。 尤其是,还让他交给她如何做太子妃,她做梦!他这个太女夫,可是要每日上朝,每日在户部累死累活的,就问她能做什么?学个破规矩,还需要太子拿礼隔三差五地哄。 她可要点儿脸吧! 他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喝完后,扭头回床上等苏容了,等她沐浴回来,他一定要跟她好好说说,就端华这个脑子,她最好跟她绝交,免得被拐带偏,影响她太女的智商。 (本章完) 第七六一章 气(一更) 苏容沐浴完,回到内殿后,便见周顾黑着脸坐在床上。 苏容对他笑,“看完信了?” “你说呢?”周顾狠狠瞪了苏容一眼,“她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难得你看了还笑。” 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她脑子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进水了?不,我看她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太子喜欢你,用她跟你说出来吗?还跟太子一起喜欢你,真是不知所谓。” 他越说,脸越黑,“还有,她还有脸说要让我教她做太子妃,我做什么,她做什么?我每日上朝,她能上吗?我每日去户部丁卯干活,她能干吗?我不需要学规矩,她得学。她跟我学个屁啊。脑子不好使的女人。” 他越说似乎越气,“太子肯定是被她给影响了,多聪明睿智的一个人啊,看看,咱们才离开多久,就被她给拐带歪了,竟然被她缠不过,要娶她了她歪缠,就不答应,她能如何?哭吗?哭死她好了。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皇家的公主嫁出去和离的都有,更何况一个郡主,笑话就笑话呗,也笑话不到太子身上。太子是也抽风了吗?才会想出这么一招昏招,依我看,太子以后有他受的。” 苏容:“……” 她叹为观止地看着周顾一连气说了这么多话,且句句骂端华,甚至说到最后,连太子都是抽风昏招了。 可见那些年,端华歪缠他,他对端华是多深恶痛绝啊,可见这封信,让他气的不轻。 “你笑什么?你竟然还笑!”周顾气愤地瞪着苏容,“我告诉你,你必须跟端华绝交。不许再搭理她。” 苏容嘴角抽了抽,“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怎么不严重?你看她的信上都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不信这信若是不送来你这里,被太子看见了,太子的脸能不黑。”周顾气的不行。 苏容咳嗽,“所以,这信才是写给我的,不是给太子的,她在太子面前,怂的很,不会跟太子说这个的。” “她在太子面前怂?”周顾冷哼,“太子罚了她好几回,也没见她改,哭着背书,哭着被竹板打手心,哭着在太子的书房拍桌子,哭着拿了一根绳子说不让她进东宫,她就要吊在东宫门口,这些,可都是她以前做出来的事儿!” 苏容震惊,“她这么有材料的吗?” “何止是有材料?她的哭声将东宫都淹过不止一回。”周顾没好气,“我都来大梁了,你看看,她还要跑我祖父面前告我的状,她快滚,滚滚滚。” 苏容:“……” 她没想到端华一封信,危害力竟然这么大,让周顾气的胸肺都要炸的样子。若是早知道,她就不使坏的让周顾看信了。 她连忙走上前,伸手抱着他,给他顺气,“好了好了,别气了,气大伤身,你跟她置什么气?她的确是脑子不好使,否则也不至于歪缠到太子面前让他贴皇榜为她选美夫,倒头来,自己做了太子妃了。” 这事儿搁谁听了,都会说多新鲜啊,太子妃若是这么容易做谁都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了。 但别人做,是不可能成功的,也就端华,她就那个性子,才成功了。 “你还知道我生气了?”周顾被她哄着,气依旧不顺,只一句话,“你跟她绝交。” “这不好吧?”苏容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小声跟他商量,“你看,端华虽然可气,但她跟我无话不谈,还是挺合得来的,我也没什么女性朋友,唯她一个你让我跟她绝交了,我就没朋友了。还有啊,太子在信笺里,没说原因,就一句话,弄的咱们俩猜了好几天,好奇死了,如今端华来信,正好给咱们俩解惑了,这不挺好的嘛,以后我跟她书信来往,太子身边的事儿,咱们俩都可以知道……” “你要知道太子身边的事儿做什么?”周顾脸更黑了。 “哎呀,看笑话嘛。”苏容毫不客气地说:“我们与大梁,是盟友,是挚友,这关系不到共同吞噬大魏的那一天,都不能断。端华以后是他的太子妃,唯一的太子妃,从太子口中套不出来的话,从端华这里,就轻而易举了。” 周顾脸上黑色褪去古怪地看着她,“你还有这心思?那你可要小心,别什么都跟端华说你这边的事儿,当心端华拿了你的信,去给太子看。” 苏容眼睛一亮,“那我可以多在信中跟端华诉诉苦吗?咱们南楚如今真是太难了,大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借兵三十万,帮找大魏拿了春种的种子,根本就不够啊,但我也不好跟太子再得寸进尺要东西了,若是端华能心疼我帮我去外缠着要……” 周顾:“……” 这一百个心眼子,都哪儿来的?这么快就想因他的话算计太子了。 他一下子没了气,伸手点她额头,“你可知足吧,大梁这瘦死的骆驼身上都是虱子,太子怕是要挠两年,才能挠干净,毕竟地大物博,不如南楚好治理。” 苏容笑,“那你不生气了?” 周顾没好气,“算了,就端华那个脑子,被你拧下来当球踢,都是看得起她。你爱与她如何,便如何好了。” 他就多余生气。 苏容凑过脸去亲他,心想着,她的太女夫,可真好哄。 这个晚上,苏容到底没给端华回信,跟她的太女夫,在帷幔内纠缠了许久,满身香汗,惹得周顾红着眼睛又去沐浴了一回,才作罢。 周顾沐浴回来,带着一身冷气,狠狠掐苏容的脸,嗓音带着浓稠的沙哑,“再敢惹我,我就搬回去凰殿了,让你独守空床,孤枕难眠。” 苏容暗笑,瞧瞧这话说的,是她怕孤枕难眠吗?但她还是讨饶,“不敢了不敢了!” 这俩月来,他们俩都累,每日倒下累得随便说两句就睡了,有一阵子,连晚安吻都省了。今儿这是俩月来第一回,俩人又差点儿引火自焚烧着彼此烧过界。 周顾轻哼,“睡。” 苏容点头,“睡睡睡。” (本章完) 第七六二章 私库 转日,苏容抽空,给端华回了一封信,当然,这封信没当着周顾的面,是她白天处理完事情后,趁着中午休息时,给她回的。 端华给她写的多,她也不好意思只轻飘飘几句话,否则岂不是寒了小姐妹的心。 毕竟,她可是跟太子未婚夫妻俩一起喜欢她的人呢。 这么大度的小姐妹她还是要维护好的。 于是,她在信中跟端华说了她的近况,虽然没特意诉苦,但她这几个月来,忙的脚不沾地是真的,忙的有时连口水都喝不上是真的,忙的晚上子夜才能歇下也是真的,总之,忙了许多大事儿,都是真的,她言简意赅罗列了都忙了什么事儿,还有哪些事情太棘手,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等等,她都跟小姐妹说了。 说完后,她十分有心计地唉声叹气,说做太女实在是太累了,南楚就是一滩烂账被她接手了,这个饼若想烙的外焦里嫩,拿得下功夫。所以,这么久了,才没能抽出时间给她写信,实在对不住,其实她有空时,还是会想她的,想他们俩在大梁她家公主府时,那每日悠哉玩乐的时候,想想都觉得梦一场,特别怀念云云。 说完她自己,又说周顾这个太女夫有多忙,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是她根本难以想象的。别人只做好朝臣就好了,他却还多了个太女夫,也是君,他既要做君,又要做臣,每日里也是累的不行,有时候晚上累的连句话都不想说,她有许久都没听到他说甜蜜话了,哪里像她那么好命,只做好太子妃就好了,学半个月的规矩,竟然还得太子百忙之中抽空给她送三回礼物,她就幸福的偷着笑吧!真是天上掉馅饼砸下来的好运,让她珍惜点儿,也对太子好点儿,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又说她大婚推迟了,今年年底,本是想着给她下请帖来观礼来着,但想想她的年岁,怕耽误她议亲,才作罢,如今更是,她都是准太子妃了,更没法请她了,让她好好做她的太子妃,严防死守好了,别被人钻空子,太子那样的,可是一块好肉,别被人叼去,免得她追悔莫及。 又说到秦鸾,说她知道秦鸾喜欢周顾,当初她才没收容她带在身边,换了秦若。毕竟,她不喜欢自己身边带着的自己人觊觎周顾,免得徒惹麻烦,便没要她来南楚,但是如今,秦若向她请求,说只妹妹一人留在大梁,终究孤单,他想接妹妹来南楚,她便准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来南楚与跟在她身边,这里面区别可大了。 在她身边,会时刻瞧见周顾,不在她身边,只是来南楚,那一两个月,都不见得看到周顾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另外,人与人之间不同,选择自然也不同,秦鸾不喜欢谢临,无可厚非。谢谢她告知,至于秦鸾来南楚后,她会视情况而定。 最后附言: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她会命人送上贺礼,与信一起,祝贺她小姐妹这么出息,请务必继续保持这种出息,早晚将她踢出太子脑中那一块地盘,毕竟,周顾可是全心全意喜欢她的呢,她可不能比周顾差了不是吗? 苏容写完信,折好,又亲自抽空跑去她爹的私库,挑了许多好东西,命人装了车,连信一起,送出南楚京城,送往大梁。 南楚王瞧见了,一阵肉疼,指责她,“哎呀呀,你这个败家的,把孤给你留的好东西送出了这么多,这些都是孤这些年搜集给你的。” “哎呀,父王,您别不舍得,当初清平公主与驸马,送了女儿不少好东西,人家都没不舍得,瞧瞧您,您还是一国王上呢,也太小气了。”苏容头也不抬“没清平公主和驸马大气。” 南楚王噎住,“你确定能比吗?你挑出的那些物事儿,有好几样,都是价值连城的。清平公主与驸马,当初当真对你有这么大方。” “若论东西价值那是不能比,但情谊无价啊,我当初得公主府照顾,刚踏入京城,站稳脚跟的第一个台阶,不是依靠的东宫、护国公府和谢伯伯至交好友沈府,而是跟我有情敌关系的清平公主府,是端华郡主,因为我在公主府小住,得公主府接纳,靠着公主府,才快速地融入了大梁京城,帮太子破局,让太子扭转乾坤,才有了后来太子慷慨借兵三十万,护住了咱们南楚。对比起来,这些东西,您自己说,多吗?” 南楚王哽住,“那是不多,要不,再多送点儿?我看那块成对的鸳鸯玉佩就不错,送给她与太子一人一只?” “也行。”苏容又大方地添了一对玉佩,然后又拿出纸,特意多加了一页信,强调这玉佩,是送太子与她的贺礼。 落笔后,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南楚王问:“父王,您是不是有一处私藏的兵器私库?当初我救太子,得了他一把匕首酬谢,这匕首是我对他救命的谢礼,也用习惯了,不想还他了,您私库里有好匕首吗?削铁如泥的那种,我当初答应太子,来了南楚,从您这里,给他挑一把,总不能食言而肥,您若有,我挑一把也给端华,借由她手,送去给太子,也算全了这桩许诺。” 南楚王见过苏容时常佩戴的那把匕首,痛快点头,将兵器私库的钥匙扔给她,“你自己去挑,挑完后,将钥匙给周顾就说这处私库兵器库,孤送给他了。” 苏容睁大眼睛,“父王,您也太厚此薄彼了吧?为什么不是送给我?” 比起朱钗首饰,她也是喜欢兵器的啊。 南楚王不客气地说:“给我女婿的。你别想了。孤怕给了你,都被你送人嚯嚯没了。” 苏容:“……” 爹您误会了,她不会。 南楚王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不再听她掰扯。苏容只能自己拿着兵器库的钥匙,去了兵器库。 (本章完) 第七六三章 笑闹(一更) 苏容到了兵器库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整个兵器库,直抽气。 她算是知道,南楚数代帝王有多爱收集兵器了,怪不得当初太子说起南楚王的私藏兵器都有几分惦记。她爹继承了历代先皇的私库,如今……大方的都给了周顾。 她这个亲女儿,都要嫉妒了。 光匕首就有上百把。 苏容从中挑了一把最顺眼的,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都舍不得给燕回声了,但最终叹了口气,还是给了。 她在兵器库这摸摸,那碰碰,爱怜地待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在碧青的再三催促下,说有朝臣在四处找她,恋恋不舍地出了兵器库。 这把钥匙,她真想昧下不给周顾了啊。 她觉得,这把钥匙,给了周顾,往后周顾就拿捏住了她的七寸。 她爹真狠。 她只送一把匕首给燕回声,他就送周顾一整个兵器库,这像话吗?呜呜呜,到底谁是亲生的啊。 于是,当天晚上,周顾挑眉问苏容,“听说你不止给端华写了一封信,还送了一大车东西给她?都是挑的父王私库里的好东西?” 苏容点头,递给他一把钥匙,恋恋不舍地说:“我爹给你的。” “什么?” “他的私藏兵器库的钥匙。”苏容有气无力,“他将这把钥匙,送给你了,也将整个他私藏的兵器库,都送给你了。” 周顾接过钥匙,愣住,“都给我?” “是。” “为什么?” 苏容叹气,“因为我当初答应来到南楚,从我父王的私库里挑一把匕首送给太子,毕竟,他那把匕首给我做谢礼了,自己没有了嘛,我今儿想起了这事儿,正巧借由端华之手,送去给他,全了许诺。找我爹要时,他倒是痛快答应了,但扭头就说把钥匙给你,整个兵器库,都给你。” 周顾:“……” 这事儿他以前不知道。 苏容又补充,“我送给太子一把匕首还礼,他就将整个兵器库都给你。也太疼你了吧?” 周顾闻言恍然,看着苏容,“所以,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乐意父王给我?” 苏容白他一眼,“你才是他亲生的吧?我是路边捡的。我也喜欢兵器库的啊。谁喜欢那些朱钗翡翠珍宝衣裙了?给我兵器库不好吗?” 周顾被她话语里的怨气逗笑了,凑近她,“你不喜欢吗?我没看出来。你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每日都不重样,你这是不喜欢?” 苏容噎住,哪个女孩子不爱美?每日打扮的美美的不好吗?她自然也没太不喜欢。她郁闷,“那我更喜欢兵器库啊!” “给我跟给你有什么区别?”周顾问。 苏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比如,我喜欢哪样兵器,你会给我玩吗?” “那要看你表现。”周顾道。 苏容捶床,“就是嘛,我还需要表现……” 周顾大乐伸手将钥匙宝贝地揣进怀里,乐不可支,“对不住了太女,你未婚夫我就是很得岳父宠爱,就是很富有,比你富有的。” 苏容:“……” 她气的伸手拿枕头砸他,“讨厌,滚滚滚。” 周顾接住枕头,去挠她咯吱窝,“不滚。” 苏容气笑闪躲,俩人滚到了床上,笑闹作一团。 笑声传出内殿,赵嬷嬷与月弯对看一眼,都不约而同笑了。这样的日子,虽忙碌,但有盼头,两位小主子两情相悦,她们也跟着开心。 月弯凑近赵嬷嬷,小声说:“哎,四公子跟小姐真幼稚。” 赵嬷嬷笑着点头,“还都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呢,等当了父母,就好了。” 月弯一脸期待“大婚又推迟了,哎,小公子又有的等了,我好想玩小孩子啊。” 赵嬷嬷抽了抽嘴角,戳她额头,“想玩让太女将你嫁了,自己去生。” “不要,我一辈子就吃小姐的,喝小姐的,才不要男人呢,也不嫁人。”月弯坚决将自己的梦想贯彻到底。 赵嬷嬷:“……” 行吧,人各有志。 又半个月,秦鸾来到了南楚,进了王都。 秦若特意告假一日,将妹妹接到府中,他看着妹妹清瘦的模样,有些心疼,“这一路上,是不是累坏了?” 秦鸾笑着摇头,“南楚好远,我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不累的,太子派遣护送我的护卫,走的并不快,十分照顾我,累了便落宿歇息。” 她看着秦若,“反而是兄长你,才是瘦了。” 如今的秦若,秦鸾差点儿认不出来,她记忆中的兄长,眉眼温和,带着几分富家子弟的贵气和书卷气,总之,通身是没有锋芒的,但如今的兄长,看着虽也温和知礼,但眉眼间,却带着几分锋利气息,似乎脱胎换骨,被换了个人一般。 她不知道兄长在苦寒之地被折磨了那么久,苏容初见兄长时是什么模样,但她只能拿旧时秦家还没落难时对比,觉得如今的兄长,大变了模样。 秦若摸摸脸,“也还好。” 他亲自带着秦鸾去给她安置的住处,“你先住着,等忙过今年,明年清闲了,我便派人去接母亲和叔父们。今年实在太忙了朝堂抽调不出人手,一个人当十个人用。你知道我跟着太女来南楚时,也不过是孤身一人,身边是没人可用的,如今这府邸的人,还是后来找人牙子采买的,没什么人手去接母亲他们,太女身边的人本就不够用,我也不好总是麻烦太女。” 秦鸾点头,“母亲他们安好吗?” “你放心,安好,上个月母亲还给我来信了,说一切都好,她每日不干什么活计,叔父们兄弟们干的也是轻快的活,王女带我离开时,特意打点震慑了,当地的官员都很照顾母亲他们。”秦若道。 秦鸾颔首,“这样说来,的确是不急的,兄长辛苦了。” 秦若摇头,“不辛苦,如今的日子,是我曾经家里落难后不敢想象的。还要多谢妹妹。否则我也不能被王女想到,带来南楚。” 秦鸾笑,“是兄长你自己的福气,与我关系不大的。” (本章完) 第七六四章 交底(二更) 秦若知道,若没有秦鸾,苏容不会想起去找他,如今他兴许还在苦寒之地。 他将秦鸾带到为她安置的院子里,惭愧地说:“这是我让人收拾出来给你住的院子,是有些简陋如今我整日在朝中忙,不能亲自盯着修缮布置,新买的人也未曾调教,用的不顺手,如今你来了,需要如何布置修缮,你自己来弄如何?” 秦鸾点头,“兄长只管忙,府中事务,可暂时交给我。” 秦若松了一口气,立即将账房钥匙账本让人拿给秦鸾,“多谢妹妹。” 秦鸾抿着嘴笑,“兄长该娶个嫂子了。” 秦若轻咳,“不急,等将母亲接来再说。” 秦鸾颔首。 进了屋子,秦若嘱咐秦鸾休息,秦鸾摇头,“我不累,兄长好不容易休沐一日,我们许久不见了,说会儿话吧!否则明儿你又去忙朝务了,怕是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秦若叹了口气,“是啊,朝中事务太多,叛乱与战后一切半废,太女回朝后,几乎所有都是重新开始,如今忙了三四个月了,总算见了些成效,但还远远不够。我不是最忙的那个,太女数日前,都累病了,养了四五日,还没痊愈,就又上朝了。” 秦鸾惊讶,“南楚形势,竟是这般迫在眉睫吗?” “是,朝事繁重,无数事情堆积在一起,都需要太女拿主意,出政策,桩桩件件都棘手。”秦若道:“最初那俩月,整个朝廷都忙的团团转,如今还算稍好些,毕竟,你来了,我还能告假一日,若是俩月前,我也不可能走得开,只能让府中人去城门口接你。” 秦鸾唏嘘,“真是太辛苦了。” 秦若笑,“辛苦虽辛苦,但每日也很充实,还要多谢妹妹,让我有被王女选中的机会,否则,我自己都觉得,这一生,怕是没望了。” “不会的,秦家总会平反,太子殿下说过,若没有太女讨要你,也只需要耐心等几年。”秦鸾摇头。 秦若苦笑,“在那般地上做苦力几年,我怕早已抹平了斗志,再无志向了。” 秦鸾沉默,还是说:“总归,是兄长自己的福气。” 她也苦笑,“当初,我没曾想到可以请王女带上兄长你,而是想我自己跟她来南楚,但是她没答应,反而找太子讨要了兄长你。虽是有我原因,但关键还是兄长你有才,被太女所知,认为得用。” 秦若闻言看着秦鸾,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你喜欢周顾之事,是不是被太女察觉了?” 秦鸾顿住。 秦若叹气,“当初你都进了东宫了,还喜欢周顾吗?太女何其聪明,若是你仍旧喜欢,即便你掩饰的再好,在她面前,也瞒不住。” 秦鸾低下头,“兴许吧!” 秦若闻言问:“那如今呢?我记得你上一封书信,跟我说,不想来南楚,怎么短短时日,又改变了想法?” 秦鸾抿唇,抬起头,看着秦若,“因为那时,我想留在东宫,做太子的女人。” 秦若一惊。 秦鸾扯了扯嘴角,“我也没想到,太子会娶端华郡主,而他亲口说了,只有太子妃,以后他的身边,不会有侧妃、良娣、侍妾,以后也不设六宫,也不会有妃嫔,只会有王后。” 秦若震惊地看着秦鸾。 秦鸾平静说:“太子给了我三条路,让我选,我选了来南楚。” “哪三条路?” 秦鸾一一说了。 秦若又是震惊,又是心情复杂,他看着秦鸾,“我记得,谢临还不错。” “他是不错,但是大哥,我不喜欢他。而且,瑞安王府也不是我所求,对我来说,若不能嫁给喜欢的人,那便是站在最有权力的人身边,若是不能站在最有权力的人身边,那我想自己手里有权,若不能自己手里有权……”秦鸾一字一句道:“我宁愿去死。” 秦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说:“当初秦家未曾落败,母亲教导你时,也未曾见你有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 “那时候我喜欢周顾,以为有可能,毕竟,京中闺秀,无人能出我之右。而且你与周顾交好,每次周顾到家里找你,偶尔会碰到我,他不像对端华一般,不躲不避,偶尔还会与我说两句话,我便以为,只要他不厌恶我,我是能够嫁给他的。还有,我的名声与家世,哪怕做太子妃,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那时东宫被打压,而父亲受重用。但秦家败了。” 秦鸾道:“周顾与谢临抢我那一日,哥哥,你不知我有多开心,但是没想到,老护国公拿着军棍站在护国公府门口,跟周顾说,他有未婚妻在江宁郡,那一刻,我的天都塌了,后来,周顾没强硬反抗,任由老护国公请陛下做主,将我赐去了东宫,我想着,天不绝我,也许东宫也是我的路,但谁能想到,太子压根就不碰东宫里面的女人,我刚进东宫那一日,他便让管家对我下了警告,后来一年,他果然只有朝务,不近女色……” 秦鸾深吸一口气,看着秦若,“如今,他要娶端华,圣旨赐婚已下。哥哥,我是没路了,才来的南楚,如今并不是我真的想来南楚。” 秦若彻底说不出话来。 秦鸾对他交底,“所以,兄长,你能不能与太女说说,或者恳请太女,朝中既然缺人,而太女身边也不吝启用女子,我能不能入朝?” 秦若心情复杂极了,仿佛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从小长大的妹妹,她明明是被他母亲教养成大家闺秀的,但如今,她有自己的野心,明摆着将她心里所想说给他听,从秦家落败,到她求他托周顾照拂,到她进入东宫做女官,到如今,拒了谢临的婚,还是来了南楚。 他揉揉眉心“太女虽启用女子,但如今也只是限于身边人,朝中目前还没有女子入朝,南楚是有女学,但学的与男子也不同,即便南楚的女子比大梁的女子相对开放,束缚没有那么多,但也仅限于一些不是十分重要的位置……” (本章完) 第七六五章 搏(一更) 南楚历史上有女王,但那都是多少代以前了,女王所影响的女子时代已过去太久。若不是如今苏容是南楚唯一的王女,南楚的王权,也不会轮到她,当然,她也不会稀罕。 毕竟,苏容是真的挺想嫁入护国公府,做周四夫人的。 秦鸾闻言问:“这只是如今的状况,以后呢?南楚以后是女王执掌天下,她肯定会重新督办女学,会允许女子入朝,女子也会渐渐得到重用的吧?” “也许吧!”秦若与苏容在前往南楚的路上,接触的不少,但也没深聊她掌权以后,那时,只是筹谋如何拔除南宫家势力,夺权而已。 “大哥,我如今已不喜欢周顾了。王女应该不是心眼小的人,你帮帮我好不好?”秦鸾恳求。 秦若盯着她问:“是不喜欢,还是不敢喜欢?” “有区别吗?”秦鸾苦涩,“大哥,你觉得,以我如今,能够得着什么?你放心,我现实得很,不会做虚无缥缈的梦。” 她又道:“再说,大梁京城喜欢周四公子的人多了,难道太女各个都针对,她只不过是不声不响地,因为周顾,拒了我一次罢了。既然准许你将我接来南楚,太女的心里不见得多在意我的存在,毕竟周顾为了她,可是放弃了大梁的一切。” 秦若思忖片刻,点头,“也好,你先好好休息,此事我记下了,你也无需着急,改日我见到太女,会帮你求一求。” “谢谢大哥。”秦鸾真诚道谢。 秦若叹气,“你我兄妹一母同胞,我自是希望你过得好的,无需谢。” 秦鸾露出笑容,轻声说:“我知道的,否则大哥你当初不会为了我,去求周顾托付,且对他隐瞒了我的心思。” 秦若无奈,“当初我也不想你落入污浊之地,你即便不哀求我,我也会找上他。你毕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忍心。” 他说完,站起身,“歇着吧,看你一脸疲惫,这一路上还是累的,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秦鸾点头,“兄长慢走。” 秦若出了房门,暗暗叹了口气。 秦鸾送到秦若门口,回屋后,却狠狠松了一口气。她不认命,那么,便要为自己搏一把,就博苏容不是小气之人,她自己也不是无能之辈,有能力撑起她不甘心的野心。 苏容也只是听兰芝与碧青在她休息时,提了一句,说秦鸾来了南楚,入王都,住进秦府了。秦大人为妹妹,特意告假一日,她听后,点点头,没说什么,此事便过去了。 又两日,周顾收到了清河崔氏崔公的书信。 崔公在信中言,他接到他的书信,特意又召集族中人,开了族会,有很多人,都不想离开故土,离开清河,毕竟,那是崔家的根。而且太子执政,明年会再开一次恩科,族中子弟都跃跃欲试,准备明年下场。毕竟,太子已显现明君之象,族中子弟若有本事,在太子执政下,将来还是大有可为的。 他说也没强求,毕竟,他也故土难离。 但是呢,他的外孙来了南楚,最出息的孙子来了南楚,对比别人,他就没那么舍不得了。所以,他做出决定,卸任清河崔氏族长之位,交给族中另一人继任,他带着自己这一支,迁移来南楚。另外,旁支四房那两个小辈,早就在清河族里待腻了,二话不说也要跟来所以,也带上他们。就是崔言锦的父母。 周顾露出笑容,将信拿给苏容看,“外祖父来,虽只来了他这一支,但除行之外,也上百人了。行之的兄弟以及堂兄弟们,就有十几人,都不差的。” 苏容也露出笑容,“崔公真看得起你。” “不,是看得起你。”周顾纠正“太女如此魄力决断,反败为胜,扭转乾坤,打的大魏节节败退,而执政监国后,又稳中求进,屡出新策,利国利民,外祖父睿智,是看出在你的执掌下南楚大有可为。” 苏容顿时对周顾刮目相看,“这么会夸,再多说点儿。” 周顾:“……” 他气笑,伸手抱住她,“我若说我说的是实话,你岂不是更得意了?” “那是。”苏容搂住他脖子,“我总不能非要在你面前谦虚地说,哪里哪里,非我一人之功吧?” 周顾闷笑。 苏容也大乐,凑过脸去亲他,笑吟吟的,“周顾,外祖父对你可真好啊,诚如他信中说,他也故土难离,但为了你,豪赌了一把,将孙子派来,如今又带着自己这一支来南楚,做你的后盾,我以后可不敢欺负你了。” 周顾啧了一声,“你如今就敢欺负我吗?” 苏容立即挺直腰板,“如今为什么不敢?” 周顾看着她,慢悠悠提醒她,“让我想想,好像是前天吧?你在议事殿外,对我做了什么?谢伯伯后来是不是把你特意叫过去,背着人单独训了你一顿?” 苏容:“……” 她想起,那日她只不过狠狠地捏了周顾的脸一下,因为,她找他借兵器私库的钥匙,他不给,说她这两日表现不好,她气的捏完他脸后,又不解气地捶了他一下,当时没注意有人,被走来的夜相和谢伯伯瞧见了。 夜相面色古怪,谢伯伯脸色不太好,还没等议事完,谢伯伯便将她叫了出去,在无人处,将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说她动手动脚,太女夫的脸是她能随便在人前掐的吗?是能动手说打就打的吗?问她想干什么?当了太女,就耍威风了吗?太女夫可是她自己求来的,怎么能如此对待?若是传出去,她叫别人怎么看太女夫? 云云一大堆,将她骂的抬不起头,后来,他又警告她,若是再看到她对周顾动手,他就让暗卫们跟她过三天招,免得她有力气没处使,全用来欺负人了。 苏容后来回来跟周顾没好气地说此事,被他听了大乐,她气的又想捶他,但他拦住,说小心他去找谢伯父告状,她只能罢手,最后这都过去两日了,他也没把钥匙给她去玩。 (本章完) 第七六六章 开例(二更) 周顾见苏容脸色僵住,没了话,又大乐,然后抱着一脸郁闷的她亲了亲,然后掏出钥匙,递给她,“给你给你,别气了,多大点儿事儿。” 苏容接过钥匙,气顿时消了,也笑了,用眼睛白他,“你可真了不起我父王向着你,谢伯父向着你,将来来了外祖父,还是向着你……哎。” “我祖父也来,他肯定向着你。”周顾一本正经地说。 苏容扁嘴,半晌,又搂着他笑了,“我也向着你。” 周顾笑,目光温柔,“嗯嗯嗯,你最向着我了。” 那日,他也不是故意让她挨骂的,就是他跟她说,让她晚上乖些,让他欺负一回,不许还手,然后就把钥匙给她玩一天,她说什么也不答应,说不可能不还手的,于是他就说,那钥匙你就别想了,然后,她就气的恶狠狠捏他脸,又捶了他一下,看着面上凶狠,其实也没真使劲,并不疼,他们俩时常私下里这样闹,但这回因为不是笑着闹的,又被夜相和谢伯父撞见,那就是不太好了,以为苏容欺负他,偏偏,苏容还没法解释,可不就是只能站着挨训吗? 周顾想起来,心里也好笑,想着自从上次谢伯父私下里找他一回,后来似乎正视了苏容才是他们俩中那个需要管的人,可不是就找她吗?尤其还亲眼看见她动手了。 “你还笑。”苏容伸手掐他。 周顾扣着她腰,“不笑了。” 又过几日,秦若找到了机会,在跟苏容汇报了事情后,开口说:“太女,臣有一桩私事儿。” 苏容看着他,“说。” 秦若开口,“是关于舍妹。” 苏容点头,“但说无妨。” 秦若斟酌着道:“舍妹想入朝做事,求臣恳请太女。” 苏容并不意外,端华在信里都与她说了,关于秦鸾为何没嫁谢临,为何没能留在东宫,为何来了南楚,他对秦若问:“秦小姐是怎么跟你说的?她为何想入朝?” 秦若抿唇,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隐瞒,将秦鸾对他说的话,如实跟苏容说了一遍,苏容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在跟着她离开流放的苦寒之地时,便打定主意,效忠于她。关于妹妹入朝,是大事儿,他觉得,不能隐瞒苏容,才能让她做出正确的决定。 苏容讶异秦若的诚实,心下欣慰,她当初没选错人,也没看错人,她听完后,思忖片刻,道:“秦小姐既然有此心,我当初是因为私心拦过一次,如今自然不会拦阻第二次。毕竟,她也没做错什么。喜欢周顾,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喜欢他的人,在大梁时,也的确多了去的,首当其中,便是端华,我也没将她如何,还与她成了挚友。你妹妹这人,我对她印象倒也不错,曾经在东宫,还吃过好几次我送的零食呢。” 她说完,见秦若绷紧的面色微松,她笑着说:“但是,你也知道,如今没有女子入朝,就算女子入朝,那也是朝局稳当了,我再操持推动此事。不过既然事情赶到了这里,这样吧!我给她一个机会。今年秋,朝廷会再开一次科考,此次科考,全权由我父王与谢伯父督办,你也是知道的。明日早朝,我会与群臣商议,此次科考,准许女子参加金秋科考。秦小姐若是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那我便启用她。若是不能,她目前于朝廷没功,我哪怕身为太女,也不能随意许她一官半职。” 秦若道谢,“臣替妹妹多谢太女。” 他知道,苏容目前是真的没有将女学女子入朝,列入当下忙乱的朝局中,这的确是为了她的妹妹,推动此事了,兴许明日早朝,还会遇到许多朝臣阻拦。但太女既然这样说,也许跟崔言锦入朝一样,会跟科举今年再开一样,她一定能一锤定音的达成。 苏容摆摆手,笑着说:“不谢,只不过是要做的事情,提前了一二年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让谢伯伯更忙些。” 秦若再次叩谢,心里清楚,话虽这样说,但又多了一桩事儿,本就够忙了。 晚上,秦若回到府中,看到被秦鸾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府内,他暗暗叹气,去见了秦鸾,与她说了此事。 秦鸾愣住,“太女为我,推动了金秋女子科考?” “对。”秦若看着她道:“你有信心吗?” “我在东宫时,一直看书,但也不是十分有把握。”秦鸾道:“以前大哥你读的书,我都有读过,但读的不深,因没先生讲解。” 秦若点头,“如今还有几个月,明儿开始,我每日晚上下衙回来,教你一个时辰。另外,我再去请教谢先生,看看能否请谢先生通融,从他那里寻些试题和书卷来。但谢先生正值,他又是主考官,未必给,即便给,也只可能是练习的试题,不可能过于放水。” 秦鸾点头,“多谢大哥。” 秦若道:“太女在其位,也不可能随意许人一官半职,如今我们这些跟在她身边,没有通过科考入朝的人,都是于战场上或者是平反时期有功的人,是按照功劳赐官的。而你又是女子,于目前的南楚,无功无劳,也不可能走举荐一途,如今能通过正常科考这都是太女开例了。” 秦鸾点头,“大哥放心,我明白,我没有不知足,只是意外了一下。我以为,太女会随意许我不甚要紧的御衣局或者别处,将我打发了。” 秦若摇头,“你既有野心,她身为女子,也能明白,你想走的,自然是康庄大道。既然如此,此路不易,也不可能让你轻易得了,她给你机会,你自己争取,也算是两相合宜。” 秦鸾露出笑容“嗯。那以后就劳烦大哥了,你本每日已经很累了。” 秦若摇摇头,也笑了,“你既有上进心,身为兄长,我又怎好拦着,让你郁郁不得志。” 秦鸾讶异,“大哥怎么知道我郁郁不得志?” 秦若收了笑叹气,“给你请平安脉的大夫说的,说你心有郁郁,要疏心智,否则长此以往,于身体不利。” (本章完) 第七六七章 来了(一更) 第二日早朝,苏容果然提了准许女子参加金秋科考,年龄限制在四十五岁以下。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当堂就有几名老臣反对,说太女此举不可,如今朝局刚刚安稳,今年又开恩科,本就忙碌紧迫了,若再加上女子也可参考,那可真是要乱了。 苏容冷静地道:“不会乱,主考官是谢伯父,这么点儿小事儿,谢伯父会把控好的。” 她一句话都推到了谢远头上。 几名重臣顿时一噎,又不能当朝反驳谢先生会把控不好?但这是把控好不好的事儿吗?这是开先例的事儿,哪怕是当初南楚史上有女王,但也只不过是在女王登基十载,才开了一次针对女子的小恩科,而太女倒好,刚回朝,还没登上王位呢,便要与男子一起科考大恩科。 不等众人再说,苏容又道:“众位大人家中若有才华横溢的小姐,可举荐到我这里,若能过我的考教,看在各位大人为朝廷劳苦功高的份上,本宫会免了她科考,直接授予七品女官。” 此言一出,朝臣们又是一惊,一时间都忘了再反驳了,纷纷想着自己家中有吗? 苏容一笑,“行了,说下一桩事儿吧!” 此事,竟就这样被她轻飘飘,四两拔千斤地给定论了。 散了早朝后,众人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大势已去,都暗暗想着,王女这权术,恩威并施,运用的可真是炉火纯青,他们这帮子活了一辈子的老臣,完全不是对手啊。 老喽,老喽。 于是,女子科考之事,就被这么定了下来,当日,便张贴皇榜,通达各州郡县。 朝野上下,不过三日,便获得了空前议论。 家中有女儿的,一半欣喜一半愁,欣喜的是,女儿除了联姻外,也可通过科举入朝,成为家里的助益,愁的大多数女儿家,都未曾得家里悉心栽培,就算能与男子一起科考了,怕是也是名落孙山,考不过。 苏容却不管这些,能走出一步,也是好的。 谢远得知后,倒也没说什么,召集了人手,推动此事。 又半个月,清河崔氏的崔公带着人来到了南楚,可见他是在给周顾写完信后,便已着手启程了。 崔行之得了消息,连忙去寻周顾,“表兄,祖父来了,已入城了。” 周顾一惊,“这么快?” “是。” 周顾立即放下手边的活,“走,我跟大人告个假,咱们一起去接。” 崔行之点头。 于是,二人找了户部尚书告假,一起骑马去接。 他们二人得消息虽然快,但等接到人时,崔家车队的队伍已快到崔府门口了。 二人翻身下马,一个喊“外祖父”,一个喊“祖父”,齐齐惊喜地看着崔公。 崔公捋着胡须,打量二人,大笑,“好好。”,又问:“小言锦呢?” 崔行之回话,“他跟着工部的人出城了,怕是要过几日才回来。” “呵,这么能耐啊,竟然不在礼部,又去工部了?”崔公笑。 周顾伸手扶崔公,“外祖父,您路上可累?一路可还顺利?身子骨可还好?” “都好。”崔公点头。 周顾也觉得崔公面色不错,看来路上没怎么吃苦,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转过身,与其余众人见礼,一通舅父舅母表兄表弟的叫。 崔言锦的父亲崔元彬,勾住周顾肩膀,“哎呦,让我好好瞧瞧,小周顾啊,你可真能耐,成太女夫了。将来可是王夫。真厉害啊你。舅父以前就看出你能耐了,但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 周顾:“……” 他就知道四舅父不着调,这性子是多少年也没见改,怪不得将小表弟养的一言难尽,让他差点儿给他送回去。 崔言锦的娘柳玉迎也稀罕地看着周顾,跟着丈夫一起点头,“外甥就是出息咱们以后也是皇亲国戚了吧?哎呀,在这南楚京城,能横着走吗?” “你们两个还是长辈呢,别如此不着调。”崔公气乐了,训斥了一句。 崔元彬并不怕崔公训斥,大约是被训斥的多了,脸色贼厚,他依旧勾着周顾肩膀,“快让舅父好好看看你。” 周顾忍无可忍,将他推开,“四舅父,您儿子更能耐,等过几日他回来,您好好看看他,保准您都不认识他了,十二岁入朝的小官员,普天之下,可就他一个。” “嘿。”崔元彬乐,“那小子啊,托你的福了。” 柳玉迎撇嘴,“嗐,那臭小子有什么可看的,还是王夫最值钱。” 周顾:“……” 他差点儿扶额。 “走吧,进屋说。”崔公也无语,发话。 众人热热闹闹进了崔府,两处崔府挨着,都很大,因小哥俩无家眷,只有护卫,所以,两处崔府都空空荡荡的,连个奴仆也没采买如今崔公带了这一支一百多人进来,恰恰正好,将两府总算添满当了。 周顾说:“外祖父这府邸还是小了些,等我……”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有人高声喊:“太女到!” 周顾一愣。 他得到消息突然,来得急,没派人知会苏容,没想到,她自己找来了。 崔公和崔家众人也都愣住了,崔公腾地站起身,连忙往外走。 崔元彬震惊,“太女怎么来了?”,他也跟着崔公往外走,用胳膊撞周顾,“是不是追着你来的?” 周顾气乐,“四舅父,您还是得多读书。” 免得一把年纪,不想事儿。 崔公在前头听的清楚,回头瞪了崔元彬一眼,“不会说话一会儿你就闭嘴,太女得到我们来的消息,立马从宫里出来,这是对我等的重视。这都不懂。” 什么追着太女夫来,这蠢笨的东西,整日里脑子都是歪浆糊。 崔元彬摸摸鼻子,连忙闭了嘴。 柳玉迎小声鄙视他,“夫君,你真笨。” 崔元彬想说“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怕再得叔父训斥,索性彻底闭嘴。毕竟如今不是打嘴仗的时候,是太女上门了,得赶紧去迎。 众人扭头迎了几步,却见苏容已进门了,她走的快,后面跟了两个婢女,当真是没什么太女的派头,出行简单得很。 (本章完) 第七六八章 欢迎(二更) 崔公见到苏容,拱手见礼,“拜见太女!” 崔家一众人等,齐齐在崔公身后见礼,“拜见太女!” 苏容连忙上前,伸手扶住崔公,托着他手臂笑着说:“外祖父不必多礼,您能来南楚,实在是南楚之幸。父王与我以及周顾和南楚一众朝臣,都万分欢迎。” 她说完又笑道:“诸位也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这一句自家人,本让崔家人有几分紧张的心情一松,面上顿时都带了笑。 崔公也笑,南楚王与苏容周顾自是欢迎他的,至于南楚的一众朝臣都欢不欢迎崔家人,那可未必了。 他笑着道:“顾哥儿每回书信必提及太女,老夫早就想见见太女了,如今举家迁移来南楚,往后叨扰太女了。” “您客气了南楚正是用人之际,我巴不得再多来些自己人呢。”苏容扶着崔公往里走,十分亲近地说:“外祖父刚刚进门,我本不该这么快来打扰您落脚休息,但既是自家人,我着实心切,您一路可还安顺?” “安顺,路上很太平,没生什么事儿,我也不累。”崔公笑着道:“从来没走这么远的路,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如是啊,出了清河,才知山之高,地之广。” 苏容笑,刚要说什么,门口又传来一声高喊,“王上到!夜相到!” 苏容一愣。 崔公也愣住,看向苏容。 苏容立即说:“我也不知他们在我后面也来了,大约也是得了外祖父刚到的消息,我父王与我性子一般急,拖了夜相就来了吧?” 崔公赶紧转头,再次向外迎去。 苏容无奈,看向周顾,这虽然是显出重视了,但也太折腾人了,她也没想到,若是早知道,跟她爹夜相一起来了。 周顾也无奈地笑,对她说:“无碍,外祖父身子骨硬朗,多走几步而已。” 南楚王与夜相也进来的很快,随着守门人高声唱喏后,他们已进了崔府,崔公匆匆相迎,拱手见礼,“拜见王上,夜相。” “唉唉,崔公崔公,不必多礼。”南楚王一把托住崔公,欢喜不已,“孤得知崔公你带着崔家人不远万里迁移来南楚安居,孤实在太高兴了,在得知消息那夜,拉着夜相喝了半夜的酒。” 夜相在一旁说:“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老夫头发都熬白了,偏偏王上不体谅老夫辛苦,还拉着老夫喝酒到半夜。哎,崔公你来了可真是好。” 崔公没想到王上与夜相是这个画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只能说:“外孙与孙子都来了南楚,老夫挂念他们,索性举家迁移来,往后叨扰王上夜相了。” “不叨扰不叨扰,就喜欢你来。”南楚王立即说。 夜相也连连点头,“是啊,崔公,老夫久闻崔公大名,曾经不止一次与王上说,若是崔家能来南楚就好了,崔家诗礼传家,世家底蕴,族中出类拔萃的子孙无数,正是南楚所缺的。” “夜相过誉了。”崔公连忙道。 “不过誉不过誉,崔公谦逊了。”夜相道。 南楚王与夜相突然来到加入,一下子更热闹了。 南楚王扭头看到了苏容,对她瞪眼,“臭丫头,得到消息后,自己走了,怎么就没想着带上孤与夜相?” 苏容也瞪眼“外祖父刚到,我自己来叨扰,也就罢了,您与夜相也来,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南楚王摸摸鼻子,扭头问崔公,“崔公啊,你累不累?你若是累,孤见见你就走,咱们改日再叙话。” “不累不累,王上留步,咱们屋里说话。”崔公连忙摇头。 南楚王反复问:“真的不累?咱们已是亲家,是自己人,你若累可千万别撑着,否则孤若是累得你不得休息,回头这俩小家伙得找孤算账。” “不至于不至于,王上勿要客气。”崔公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也被这几人的画风给惊的勉强撑住场面。 “那就好,既然你这样说,孤与夜相可就不客气叨扰了。”南楚王拉着崔公往里面走,不再理会苏容,一边走一边跟崔公说话。 夜相与南楚王一样,一左一右,你一句,我一句,深切地表达着对崔公的欢迎。 崔家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南楚王与夜相,差点儿怀疑他们早先心里暗搓搓想着来了南楚后自此开启跟夜相府斗智斗勇的打算是想多了。 崔元彬拽住周顾,贴在他耳边小声问:“那个,外甥,这夜相……是不是老奸巨猾啊?” 周顾看着他,“四舅父想说什么,只管直说。” 崔元彬哎呀一声“就是你与行之都写信让我们来嘛,咱们大家伙就猜想着,是得来啊,你们小哥几个,几根小树苗,难成林啊,势单力薄的,在南楚朝堂混,会不会被树大根深的夜相府也蚕食吞了啊,叔父拍板说来,咱们这两支就来了嘛。其他人舍不得走,那就不来呗,但我们来了,可是来给你增添助力的,你的表兄表弟们,这一路上读书都勤快了,不敢懈怠。” 周顾:“……” 他好笑地说:“你们想多了,夜相府不同于南宫家,至少目前不同,至于要斗,那也是下一代,或者下下代的事儿了。夜相府如今的确忙的团团转,夜相也是真心欢迎崔家来帮他干活。” “这样啊,那么远啊。”崔元彬呆住,“那我们白摩拳擦掌了?” “可以在朝堂上大展身手,南楚朝堂的确缺人,金秋科考,表兄表弟们都可下场。堂堂正正入朝,没两个月了,他们读书是对的。”周顾道:“总不能因我的关系,所有人不劳而获就有官职,即便是崔家子弟,除了于社稷有功,还是要凭真才实学。” 崔元彬点头,顿时心大地说:“这是自然,反正又没我啥事儿,就让他们读书好好考。” 周顾一言难尽,小表弟这父子俩人,跟他们说话都心累,“走吧,四舅父,人都进去了。” 崔元彬点头,“走走走,哎呀。” 宝贝们,月底啦,月票加加油呀,么么么 (本章完) 第七六九章 心有灵犀(一更) 南楚王与夜相跟崔公热情地闲聊了半个时辰,考虑到崔公和崔家人一路奔波肯定是累的,还算体谅的意犹未尽地止住话,起身告辞。 崔公要送,南楚王与夜相一左一右将他按住,“崔公,好好歇着,自己人,不必多礼。” 崔公动了动,没能站起来,一时间也笑了。 “外祖父不必送了,您歇着吧!我也走了,周顾留下。”苏容也跟着起身。 周顾点头,“我留下,岳父与夜相慢走。” 三人一起离开,崔公只能吩咐崔行之送三人。 崔行之将三人送到门口,见王上与夜相上了一辆马车,苏容站在原地还没走,他看向苏容,“太女?” 自从回了京,入了朝,他便不喊表嫂了,以太女尊称。 苏容道:“我跟你说两句话再走。” 崔行之点头。 苏容对他道:“这宅子还是小了些,当初没考虑到外祖父与崔家人来,只你与小表弟一人一处相邻的府邸,自是极好的,但如今却是不太够用。红枫巷有一处大宅子,比这两处合起来都大,如今还空着,你看要不要给你们换一处大宅子?” 崔行之连忙说:“这里也够住的四堂叔与堂婶那一支就住进小堂弟的府邸,祖父带着人住在我府里,不必另换的。” 苏容想了想,说:“这样吧,那处府邸,就赐给崔家了,你们乐意搬就搬,不乐意还住在这里,反正崔家要繁衍,早晚需要宅子,多一处也无碍。那处离周顾的宅子近,只隔了一条街,将来老国公来南楚小住,你们若住在那里,老国公与崔公来往聊天喝茶也方便。” “这……”崔行之看着苏容,“这不太好吧?我们已得了两处宅子了,若是再得……” 苏容笑,“你们救了我,再多赐一处宅子也是应该,收着吧!” 崔行之道谢,“多谢太女。” “是表嫂,私下里我还是爱听这个。”苏容起身上了马车。 崔行之顿时笑了,改口:“表嫂慢走。” 苏容乘车离开,崔行之目送苏容走远,转身折返回府。 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见崔行之回来,对他问:“行之哥哥,太女就是周顾表哥的未婚妻吗?她真好看。” 崔行之笑着点头,“是啊。” 小少年仰慕地看着崔行之,“行之哥哥,你与周顾表哥的官服也真好看。” 崔行之笑,“好好读书,长大后你做官了,也可以穿。” “嗯。”小少年重重地点头。 南楚王、夜相、苏容离开后,崔公扭头看周顾,盯着他看了好半晌。 周顾被崔公看的莫名,“外祖父,你盯着我干嘛啊?”,他坐直身子,“我不就身子歪了一下吗?我在朝堂上不这样的,就是最近太累了,这不是在家里嘛。” 他没忘了,以前外祖父总觉得他规矩不好,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没少因为这个纠正他。 崔公叹气,“不是因为这个看你。” “那您是因为哪个?”周顾又歪了回去。 崔公瞅着他,“你选择的没错,太女值得你放弃大梁的一切。” 周顾顿时笑了,“那当然。” 他一脸骄矜地看着崔公,“外祖父,小七可喜欢我了,我为他放弃大梁的一切,她还为了我放弃了夜归雪呢。” “知道。”崔公好笑地伸手点他额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像是你吃到了糖,别人没吃到一样。” 周顾理所当然道:“别人想吃也吃不到,糖都是我的。” 崔公扭气笑地扭回头,“户部不是还有一堆事情吗?你与行之都回去干活,我也累了,你别在这碍事儿了。” 周顾叹气歪在椅子上不动,“我好不容易有了理由告假,外祖父,您别这么绝情,我不走,我要吃完了晚膳再走,您只管去歇着,不用理我。” 崔公刚要说话,崔行之从外面走回来,笑着接过话,“表兄,表嫂将红枫巷的一处大宅赐给崔家了,说让祖父住过去。这处也不收回,还是我的。” 周顾点点头,“红枫巷那处很大,跟我那处府邸差不多,住过去好,宽敞,这里人多了后是有些窄了,小七考虑的是。红枫巷那处离我的府邸也近,等我祖父来了,也可时常与外祖父待在一块约着喝茶遛弯。” “你跟表嫂说了一样的话,她也这样说。”崔行之感慨二人心有灵犀。 周顾弯唇,眉眼全是笑意,“我们是夫妻嘛。” “还未婚。”崔行之提醒他。 周顾白他,“早晚的事儿。” 崔公看着崔行之,这个嫡孙自从来了南楚,这半年来,肉眼可见地成长极多,从四品的官袍穿在他身上,让他这个亲祖父乍见了,险些都认不出来,家中那些弟子们,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不用说他也知道他们指不定怎么后悔当初没跟来呢。 但富贵险中求,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便会有什么样的运数。当初他可是让族中所有弟子都选择了,只有行之愿意来,还有崔言锦那小子,要跟着他一起来。 如今这小哥俩,都有了了不起的前途。 崔行之就不必说了从四品,只是他的起步,他还如此年轻,将来官居一品,不再话下,崔言锦那小子,才十二啊,整个天下就没有这么年轻的小郎君入朝为官。 而其他人,虽然如今也来了南楚,但只能按部就班,一步步往上走,当然,能托庇小哥俩,但这差距,早就拉开了。 崔行之见祖父盯着他看了许久也不说话,他也有些顶不住,“祖父?孙儿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嗯,有,不错,看你成长了,极好,祖父甚是欣慰。”崔公真心夸道。 崔行之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祖父赶快去歇着吧!” 崔公点点头,起身去了。 他动,周顾也跟着动了,他进了屋,周顾也跟着他进了屋,他躺去了床上,周顾也跟着他……躺在了他身边。 落后一步的崔行之:“……” 崔公看着二人,想笑骂两句,但终究没舍得,自己气笑着往里挪了挪,周顾也不吭声,跟着他挪了挪,空出了身侧一块位置来,崔行之默默也躺了上去。 第七七零章 太累(二更) 崔公想起,还是很小的时候,女儿带着小外孙到清河小住,小孙子与他玩在一起,两个孩子,黏着他住,便是这般,一起跟着他躺在床上,听他读史。 一晃,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其中一个都要娶妻了,他也老喽。 从大梁的清河挪到南楚,就跟梦一场。 周顾显然是累了,倒是先睡着了。 不多时,崔行之也睡着了。 崔公反而是那个睡不着的人,他扭头看着表兄弟二人,心想着,看来南楚的朝局的确是朝事繁多,这两个孩子,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了?明明他才是一路奔波舟车劳顿的那个人,偏偏,他们俩看起来更累。 趁着今日告假,他们俩竟然赖着不回去干活,陪着他睡觉来了。 崔公叹气心想着,幸好来了。崔家来的人虽然不多,但多少也是助力。 崔公想着也睡着了。他睡醒一觉,见表兄弟二人还在睡,他起身,静悄悄从脚踏下了床,没弄出什么动静,走出房门。 管家见到崔公,连忙拿了一个盒子过来,“老爷子,这是太女派人送来的红枫巷的房契和钥匙。” 崔公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说:“既然是太女好意,这两日先在这府宅随意安置,择个好日子,过两日搬过去吧!” “那……两位公子搬吗?”管家问。 “搬,行之是长房嫡出子孙,自然是长房在哪里,他在哪里。”崔公道:“至于小言锦,他也一起,他们一家,就三口人,什么时候小言锦成年了,什么时候再搬回来住。免得老四两口子不着调,不在我眼皮子底下盯着,我不放心,孩子好不容易出息,万一再让他们把孩子带坏了。” 管家点头,“那老奴去跟四老爷和四夫人说一声。” “嗯。”崔公摆手。 崔元彬与柳玉迎一听他们也要跟着搬,崔元彬顿时苦下脸,“跟叔父说,我们就不要了吧?就算宅子再大,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也是很挤的。” “不会,太女新赐的宅子十分宽敞,是如今两个的一倍还大,住咱们所有人,绰绰有余。”管家道。 “可是我不想啊。”崔元彬是不想被崔公管着。 “我想,别听他的,就听叔父的安排,一起搬过去。”柳玉迎极其赞同。 “夫人?为什么?”崔元彬觉得自己夫人变了,难道喜欢别人管着了? 柳玉迎小声说:“我懒,不想管家。” 崔元彬:“……” 好吧! 周顾与崔行之一觉睡到了傍晚,二人先后醒来,对看一眼,都有几分神清气爽。 崔行之先笑了,“表兄,用过晚膳再回宫?还是住在我府里?” “回宫。”周顾下了床。 崔行之点头。 晚饭早已准备好,就等着表兄弟二人醒了,崔公瞧着二人,“你们这一觉,可睡了两个多时辰。” 周顾打了个哈欠,“许久没白天睡一觉了。” 崔公捋着胡须,“金秋南楚开恩科,我刚刚听说女子今年也可以与男子一般科举?” “嗯。”周顾点头。 “家中几个女儿家,倒也可以跟着一起试试,你觉得怎样?”崔公问。 “可以。” 崔公见他点头,“那我就让他们试试了。” 用过晚饭,周顾出了崔府,骑马回了王宫。 崔公在他离开后,跟崔行之说了过几日等崔言锦回来,择个日子,搬去红枫巷,崔行之没意见,“祖父做主就好。” 崔公道:“这里也不必空着,留些人看顾宅子。” 崔行之点头。 崔公又问:“小言锦带来的鬼煞门的人呢?” “他们都在战场上立过功,太女都给赐了宅子,只不过如今大部分人没跟着言锦回王都,都留在军中了,以后凭他们自己的意愿,看是继续跟在堂弟身边,还是在军中任职,不过我猜测,应该是留在军中任职居多。”崔行之道。 崔公颔首,“这样好,有了正途,将来也可封妻荫子。” 周顾回到王宫,正赶上南楚王与苏容用膳。南楚王见他回来,问他,“难得你这么早回来,吃过晚膳了?” “在崔府吃过了回来的。”周顾坐下身。 南楚王叹气,“早先是谁说,以后每日陪我用膳,也没见你做到几回。” 周顾笑,“以后不忙了,我一日三餐,都陪着岳父用。” 南楚王知道他每日累的不行,也就随口说一句,问:“崔公以及崔府家眷都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周顾道:“外祖父说,不能枉费太女一番好意,过几日就举家搬去红枫巷那处大宅住。” 南楚王也赞同,“那处大宅好,当初孤觉得太大了,不知赐给谁,毕竟跟在你们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是光棍,没家眷。只能留着,如今派上用场了。” 苏容看南楚王一眼,“南楚王都的官员府邸,十室九空,父王还说呢。” 南楚王尴尬,“当初孤都跑了,也难怪朝臣们顶不住跑嘛,所以,如今留下的朝臣,尤其是老臣,你对他们好一点儿,没看因为你今年突然增加了女子也可参加科举的事儿,有几个老臣,愁了的都病倒了吗?” “所以,我派了章大夫和秦枫挨个去给看诊了。您要知道,他们二人,可是不轻易出诊的。”苏容道:“尤其是秦枫,他要钻研医术,没多少空闲的。” 南楚王噎住,“我说的是病了的事儿吗?是你太不怀柔了。” 苏容啧啧,“父王,您倒是怀柔呢,结果如何?您倒是别让我来接您的烂摊子啊?” 南楚王彻底闭了嘴,“孤说不过你。” 周顾连忙给南楚王倒了一盏茶,“岳父,她一张嘴,能气死个人,别跟她说,您跟我说。” 南楚王道:“我看着你哪哪都好,不需要说。” 周顾:“……” 这话说的。 苏容撇嘴,“您无论看着多好,他也是我夫君。” 南楚王得意地说:“也是孤的女婿。” 苏容白眼,放下筷子,“这些日子,谢伯伯忙的整个人都瘦了,我看您倒是还胖了点儿。” 南楚王嘴角抽了抽,“我是因为每日有你陪着,能吃。” 宝贝们,月底啦,月票双倍,别留着啦,么么么么么么么 第七七一章 入世(一更) 谢远的确是瘦了,苏容心疼。 她看着南楚王说:“父王明儿再去崔府一趟,请崔公入世。我看您帮不了谢伯伯,还是得崔公。” 南楚王被女儿鄙夷了,倒也没什么好说的,谢远的大才,他不及,科举全权交给他负责,他从中辅助都不太能插得上手,的确是显得他有些无能。 苏容嘀咕,“您这么笨,真不知道当初我娘是怎么喜欢上您的?” 南楚王瞪了她一眼,“你娘慧眼如炬。” 苏容撇嘴,“不如说我娘一诺千金。” 南楚王噎住。 苏容又评价“趁人之危。” 南楚王心梗,到底是谢远教养长大的,他这个女儿,虽然每日陪着他吃饭,但心里还是向着谢远,真真是一件漏风的小棉袄。 他气的放下筷子,饭都不想吃了。 周顾连忙帮他拿起筷子,哄人,“岳父,岳父,小七说的不对,您也有您的可爱之处,这世上最难琢磨和控制的,便是人心,岳母喜欢上您,那是您自己的本事,跟旁的无关,岳母当年还和亲大魏呢,她怎么就没喜欢上大魏的哪个皇子?为什么就您呢,您别听她的,她故意气您呢。” 这话说的南楚王心里极其慰烫,接过筷子,“贤婿啊,我觉得这臭丫头还是挨谢先生骂的少,你哪日再让谢先生多骂她几顿。” 苏容:“……”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如今朝野都传遍了,她挨了谢伯伯的骂,以至于,那些老臣发现,太女唯有一人能管得住,便都一窝蜂地跑去找谢伯伯,有那些谏言她不采纳的,干脆不对着她劝谏了,迂回地去找谢伯伯了。 谢伯伯最近烦不胜烦。 周顾见苏容无语,在桌下捏了捏她手指,好笑地看着她。 苏容白了周顾一眼,片刻后,也没忍住笑了,给南楚王夹了个鸡腿,“您胃口好,多吃点儿,总之,明儿去请崔公务必入世。” “你今儿也去了,怎么不说?”南楚王得了女儿亲手夹的鸡腿,气立马消了,这事儿追溯起来,的确是他这个王上,帮不上谢远太多,又增加了女子科考,他忙的团团转,也的确是够累的。 “我没好意思提,毕竟崔公刚来。”苏容理所当然地说:“我脸皮薄。” 南楚王气笑,“你爹我的脸皮就厚了吗?” “不厚也不会得了我娘的心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当年不定是怎么痴缠我娘呢。”苏容看着他。 南楚王想起当年,彻底没了话,“行。” 于是,第二日,南楚王先去找了谢远,在得知谢远去了崔府,他立马也又去了崔府。 崔府内,谢远正在拜访崔公,同时道出目的,请崔公入世。 崔公连连摇头,他给出的理由是,“谢先生,崔氏子弟,都会参加金秋科考,若老夫入世,也成为考官,这对南楚其他的学子来说,不公平啊。” 谢远道:“崔公多虑了,有我在,作为主考官,不会让崔公被人非议,再说了,公平与否,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若是崔公心里着实在意,从今日起,就请崔公住去我府里,在科考之前,你与我一起忙诸事,不再见你崔家子弟就是了。这样一来,你也不临考前教导子孙,谁还能说你不公?” “这……”崔公一时没了理由。 谢远叹气,“崔公啊,实话与你说,朝廷实在是缺人,你瞧瞧我,来了南楚后,足足掉了十斤。小七前儿见了我,眼睛都红了,差点儿回去弑父,说王上不干活,但其实,王上把力所能及的都派人做了,但有些事情,总不能他一个做王上的亲力亲为。” 见崔公似在考虑,他又说:“你也见了,无论是小七,还是周顾,这俩孩子都把自己逼的紧,他们给了自己十年,这十年内,兴南楚,从军政,到民生,这可不容易。毕竟南楚经由南宫家叛乱到后来大魏来犯,实在是乱的不成样子起初打退大魏时,南楚几乎各州郡县瘫痪了十之七八,如今能恢复了一半,那都是他们日夜殚精竭虑。” 崔公叹气,“谢先生,我应了,从今儿起,与你一起,住去谢府。” 谢远顿时笑了,“崔公大义,我替小七,拜谢崔公。” “哎呦,谢先生,使不得使不得。”崔公连忙扶住谢远,“谢先生高义,又是太女授业恩师,老夫可当不起你这一礼,被太女喊一声外祖父,老夫却还多有顾虑,倒是惭愧了。” 谢远摇头,“崔公考虑的也没错,毕竟在下就一人,你崔氏子弟若干,总要为崔家考虑。你当初能派了最看重的嫡孙来南楚相助,已是雪中送炭,难能可贵啊。” 崔公笑“老夫当初啊,也是一半为着外孙,一半为崔家赌一把。总归是有私心的。” 谢远也笑,“这天下谁没私心?在下教导扶持小七,也是受故人所托,盼她安好。” 崔公点头,笑着命人收拾东西,他稍后就跟谢先生走。 南楚王来了后,正瞧见仆从装车,他立即问:“这是做什么?崔家要搬家吗?也不像啊,只一辆马车。” 管家连忙说:“回王上,不是搬家,是受谢先生相请,我家老爷子从今儿去,住去谢府。” 南楚王愣住,刚想再多问两句,便见里面走出来了俩人,正是谢远和崔公,二人有说有笑。见了他后,齐齐见礼,他连忙摆手,试探地问:“两位这是……” 谢远道:“崔公从今儿起,相助在下推动科考。” 他自从入了王都,也没对南楚王称臣。 南楚王大喜,“孤也是为此事而来,崔公应允,简直太好了,你们如今这是要去谢府吗?孤送你们去。” 谢远拒绝,“王上自去忙吧!别把折子都推给小七。” 这是变相说南楚王太闲了,不着调,有了女儿万事足呢。 南楚王叹气,“好吧,孤不去添乱了谢先生辛苦,崔公辛苦。” 崔公呵呵笑,也没想到这俩原来是情敌的人,如今能这般和睦,只能道:“老夫要随着谢先生离去,就不招待王上了。” 南楚王摆手,“你们只管去忙,孤也回王宫了。” 心下想着,哎,小七又该说他喝汤都赶不上热乎的了。早知道谢远来,他就不来了。 (本章完) 第七七二章 告假(二更) 清河崔氏来人,崔公入世,在南楚王都,掀起了一阵震动。 有人私下里对夜相说:“相爷,这崔氏,是太女夫的外家,不得不防啊,否则等崔家站稳脚跟,外戚坐大,于夜相府不利啊。” 夜相看着这人,“博源啊,齐陵需要人去接手,本相向太女举荐你吧!” 齐陵是南楚的贫瘠之地,派去的官员无异于流放。 这人脸都变了,“相、相爷……” 夜相对他摆手,“去吧,好好醒醒你的脑子。若没崔氏的人当初相救,这南楚哪里还有太女?早亡国了。更没有本相,也没有夜相府了。你以为,崔家只对太女有救命之恩吗?对我夜相府,也有救命之恩。” 这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小人看不透犯了蠢,相爷恕罪。” “你是蠢所以才要去醒醒脑子,此事就这么定了,不过你放心,你就去三年,只要做出政绩,本相就让你连升两级。”夜相看着他,“要知道,留在京城,三年你可升不了两级。” 这人顿时没有不甘愿了,本来想求饶,如今闻言挣扎了片刻,咬牙道:“谢相爷,我去。” 夜相露出笑容“去吧!” 这人离开后,夜归雪推开门进来,对夜相见礼,“父亲。” 夜相心疼地看着儿子,“今儿又回来这么晚,你有多久没休沐了?明儿休息一日吧?” 夜归雪刚要摇头,夜相又说:“明儿你母亲生辰。” 夜归雪一顿,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惭愧地说:“儿子连母亲的生辰都忘了,是儿子不孝。” “也不怪你,我也险些忘了,还是管家提醒。”夜相揉揉眉心,“哎,希望明年你母亲的生辰,能够好生办一办,今年你母亲说就简单吃个饭,不办宴席,不宴客,就我们自家人,让我跟你说,让你休息一日。” 夜归雪点头,“好,明儿我告假。” 他问夜相,“刚刚那人……” 夜相跟他说了经过,说完后,叹气,“这人若不重罚,后面怕是无数人会撺掇我,太女自回京后,没大动干戈清扫朝堂,这才致使如今刚刚稳定了局势,就有些人生出乱七八糟的心思。” 夜归雪点头,“父亲处置的对。” 夜相看着他,“我们夜相府,注定就要在忠臣的位置上,当年我与王上,是伴读王上长大,情分自然非比寻常,所以,无论多难我都扶持王上,一晃,这么多年了。如今抛开太女对咱们全家的救命之恩,就说你,与太女和太女夫,也都是过命的交情。这就注定了,至少我们这两代,只要安分,便能与王权绑死在一起。至于后面小辈,夜相府能走多久多远,那我就管不着了。” 夜归雪点头,“父亲说的极是。” 夜相又道:“崔公是果断有智慧的人,他干脆带着自己这一支来南楚,对南楚自然是好事儿。无论是为公,还是为私,咱们夜相府与崔家交好不是坏事儿。太女有心在十年后吞了大魏,你当初不也为着太女这份野心动容?那么,南楚上下的官员们,必须拧成一股绳,咱们夜相府,得做出个榜样来。这样一来,你辅政之臣名垂青史的路也好走。” 夜归雪露出笑容,“太女的野心,也是儿子的野心。议和约定十年,也不见得是真的十年,要看南楚的发展。” 夜相捋着胡须,也被这句话说笑了,一时间神色轻松下来,“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功载史册,名记千秋。” 第二日,夜归雪告假,在府中陪着夜相夫人过生辰。 夜相府这一日不宴客,但苏容与周顾却在午时前来了,南楚王也想来,被苏容扔了一堆事情,在他垮下脸后,她去户部找了周顾,一起来了夜相府。 太女和太女夫登门,让夜相府众人一下子惊了。 夜相与夫人,夜归言、夜归雪匆匆迎了出来,都讶异二人上门。 苏容亲手提了礼,递给夜相夫人,笑着说:“夫人过生辰,我们来讨个喜,夫人欢迎的吧?” “欢迎欢迎。”夜相夫人连忙接过礼,又惊又喜,“妾身知道您忙,一个生辰而已,想着不必声张了,真没想到,您二人却来了,这可真是让妾身着实惊喜。” 苏容挽着夜相夫人往里走,笑着说:“忙了这么些日子,我也想偷个懒呢,夫人怎么能悄悄地过生辰呢,若不是知道今儿夜大人告假,我还不知道今儿是夫人生辰……” 夜相夫人闻言笑着说:“哎,我就想着归雪近来累,让他趁着我的生辰休息一下,没想到,倒是惊动了您与太女夫……” “夫人,我们也想休息的啊。”苏容扭头问夜相,“不知夜相何时过生辰?务必告知我。” 夜相被逗笑,“老臣的生辰过了,得明年了,太女别想着了。不过老臣好像记着,还有一个月,太女该过生辰了吧?” 苏容“哎呀”一声,“是,我好像又要过生辰了。” 上次过生辰,还是去年的事儿,周顾去江宁郡陪她过的及笄礼。 她扭头看了周顾一眼,想着今年周顾的生辰,也是在忙乱中过去了,那时候他还没被封太女夫,那些日子也正是他们最忙的时辰,还是大半夜的他们俩各自从议事殿和户部回来,赵嬷嬷端了两碗长寿面,她才知道,那日是周顾的生辰,扼腕不已,埋怨赵嬷嬷怎么不早说。赵嬷嬷也无奈地说才想起来,说她老糊涂了,一忙起来,竟给忘了。 第二日,他父王听说了,非要给周顾补过个生辰,但太忙了,一大堆事情积压着,只能晌午把周顾从外面叫回来,吃了顿饭,强硬着让他歇了小半日,后补了个生辰。 就这样,把周顾弄的眼眶都红了,晚上时,抱着她不松手,说岳父对他真好云云,他从没体会过父亲给过生辰的感觉。听的她又是心疼又是想着明年一定不能忘了,一定给他大办个生辰。 (本章完) 第七七三章 热闹(一更) 苏容与周顾突然来,夜相府全无准备,大厨房一下子有些慌。 苏容笑着按住夜相夫人让人去吩咐厨房加菜的举动,笑着说:“府中准备了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我们不跟夫人客气,夫人也别跟我们客气。我们不挑食的。” 夜相夫人顿时笑了,“这怎么行?” 苏容反问,“怎么不行?若是夫人太见外,我们可要走了,不敢打扰了。” 夜相夫人无奈,笑着说:“好吧,就听太女的。” 她说完,狠狠瞪了夜相一眼,“老爷总说自己料事如神,怎么就没料到太女与太女夫今儿来?也不提前告诉妾身一声。” 夜相顿时大呼冤枉,往儿子身上推,“这得怪你儿子可怪不得我,你儿子告假动静太大了。” 夜归雪转头看向父亲,他就是派人去告了个假。 苏容乐不可支,“对对对,不怪夜相,就怪归雪,这样合该咱们都休息的日子,怎么能自己一个人休息呢,也该体谅体谅我们嘛。” 夜归雪气笑,“太女说的是,臣明儿还告假,太女批准吗?” “明儿谁还过生辰?”苏容问。 夜归雪说:“没人过,臣就是想继续告假。” 苏容顿时面无表情,“不批,理由不足。” 夜归雪道:“臣有近半年没休息了,一个月三日的休沐假,臣都积攒多少了?” “明年,留着明年用。”苏容心虚了一下,“明年你的假期多一倍,我特批,行了吧?” 夜归雪笑,“行。”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府,周顾挨着夜相逗趣,“夜相,您的家庭地位堪忧啊!夫人一瞪眼,您就惧了。儿子生下来,是为了给您背锅的吗?” 夜相顿时扭头,“太女夫的家庭地位也没比本相高吧?老臣可记着王女掐您脸呢。” “所以她挨训了。”周顾不以为耻,“但是您私下里若是被夫人掐,可没人训您夫人,为您做主。” 夜相:“……” 这、竟然无言以对,让他板回来一局。 一顿饭吃的热闹,多了苏容与周顾,因他们俩都是讨喜的性子,竟然没让夜家人觉得不自在,反而这俩人在夜相府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吃的依旧是家宴的味道。 吃过午膳,这俩人还难得悠闲地让夜归雪陪着,逛了一下夜相府,才溜溜达达走了。 苏容走出夜相府大门时,对夜归雪说:“若是累,明儿可再休息一日,最多一日。” 夜归雪笑,“多谢太女体恤臣。”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第二日,夜归雪到底没休息,依旧继续扎进了朝务里。 夜相夫人自觉这个生辰过的比往年都好,多少年了,她的生辰成了应付宴请官员来往交际的宴席,哪有像今年一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顿饭,尤其是有太女和太女夫携礼而来,这是对夜相府的恩宠和重视,虽简简单单,但确实实打实的让人欣喜。 夜相也觉得挺好,跟夫人说:“你若是每年都不想大办,明年也不大办了。” 夜相夫人点头,“明年看形势。我的生辰可以如此,但老爷的生辰总不能也这么简单。” “如今不比以前了随心就行,我的也可这样办。”夜相笑道:“没了南宫家那老东西,怎么着都好。” 夜相真心觉得,不必每天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日子,即便忙些累些,也舒服。 崔言锦在七日后回了家,到家后,看着满满当当的人,还有他父母,他人都傻了,“爹?娘?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我们来吗?”崔元彬对崔言锦瞪眼。 崔言锦摇头,“没有啊,就是我怎么没得到你们来的消息?” 人都住进来了,看起来好像来了有些日子了,他丁点消息没得到,想着堂兄怎么没告诉他呢。 崔元彬顿时笑了,“没让人给你送消息,就是要给你个惊喜。” 崔言锦点头,“的确很惊喜。” “哎呦,这是我儿子吗?”柳玉迎一把将崔言锦拽着,稀罕地上上下下看他,“大半年不见,高了,瘦了,整个人也大变样了,我是你亲娘没错吧?怎么有点儿不敢认你了?” 崔言锦肯定地点头,“是您儿子没错。” 他这几个月,累死了,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要疯魔了。就盼着家里来人,都来受苦。 他立即问:“都谁来了?” “你叔祖父一支都来了,咱们这支,只来了你爹和我。”柳玉迎捏捏崔言锦的脸,感慨,“都没肉感了,辛苦我儿了。” 崔言锦惊讶地看着他娘,从小到大,他娘总算是这一回露出慈母模样了,还能说出辛苦她儿子的话来,他也有些不认识他娘了。 “走走走,进屋,快跟娘好好说说,听你堂兄说,你如今可能耐了?”柳玉迎拉着崔言锦进屋,“你不知道,听说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入朝了,连你叔祖父都说好样的,还有你那些堂兄弟们,可羡慕你了。” 崔言锦若是以前听人夸,一准得意的眉眼飞扬,但如今,他累的都没什么力气了,稳重地生不起波澜,“不用羡慕我,朝廷缺人,他们很快也要入朝。” “那可不一样,你是年岁最小的。”柳玉迎以前觉得儿子随便养养就好了,反正清河崔家那么多有才的小公子们,不缺她儿子一个,他喜爱习武,将来继承她爹的鬼煞门就好了。但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个造化,如今连文也从头学起来了。 尤其是从崔行之口中夸崔言锦,说他小小年纪,跟着凤凌凤公子,从礼部转战到工部,最开始入礼部时,朝臣们多有微词,都不看好他,觉得年纪太小了,什么也不会,岂不是添乱吗?但是太女一力阻挡了朝臣,然后小家伙为了对得起表嫂表兄的信任,每日勤学,常常下衙后,读书到半夜三更,这几个月里,飞速成长,让朝臣们彻底闭了嘴,都认可了他。 柳玉迎每日都很开心拉着崔言锦进屋坐下后,又对着儿子左看右看,满意极了,“不愧是我生的。” 崔元彬也说:“也是我生的。” 崔言锦:“……” 他可还记着,当初离开时,这俩人瞅都不瞅他,真是亲爹娘。 第七七四章 稀罕(二更) 被亲生父母稀罕够了,崔言锦总算能脱身了,回了住处换了衣裳后,还得去工部打个卯。 他穿着六品的官服去了工部后,柳玉迎跟崔元彬说:“我儿子就是俊俏。” 崔元彬点头,“嗯,俊俏。” 柳玉迎又说:“官服穿在他身上真好看。” 崔元彬也觉得“嗯,好看极了。” 柳玉迎白了他一眼,“你比你儿子,差远了。” 崔元彬不爱听这个,“差哪儿了?” “你就没穿过官服。”柳玉迎说。 崔元彬看着她,“不是你怕朝廷对付鬼煞门,要藏着掖着,我才不去做官的吗?否则当初我喜欢上你,也是有心想给你挣个诰命的。” 柳玉迎想想也是,连忙挽住崔元彬,“我哪儿知道儿子穿上官服会这么好看啊?否则当初也怂恿你去了,咱们做了半辈子的败家子,悠悠闲闲的,若不是儿子,我还不知道这当官封妻荫子也很好啊。” 崔元彬看着她,“要不我金秋就给你考一个?” “你行吗?”柳玉迎怀疑地看着他,这些年净玩了。 “不行。”崔元彬果断地说:“我年少时读的那些书,后来在陪着你一日日的闲玩里,都被狗吃了。” 柳玉迎笑,“那算了,还是看儿子吧!你都老了,哪如儿子好看。” 崔元彬气的拽了她往内室走,“走走走,我让你见识见识,我到底老不老。” “哎哎哎,大白天的,别闹别闹。”柳玉迎笑不可支。 崔元彬拽着她不松手,“再给言锦生个弟弟,都做官将来给你看。” 柳玉迎不抗拒了,“这行。” 崔言锦从工部回来,跑去隔壁看崔公,被一群人给围住了,对着他也是稀罕地看。 以前在清河崔家,族中子弟太多,聪明有才的,被族里重视,也被兄弟姐妹拥簇,没什么才还不爱学没有上进心的,自然是不被族里重视,兄弟姐妹们也不爱多沾惹。 像崔言锦这样的,父母是清河崔氏族里有名的不着调,生了个儿子,也不好好教导,这也就罢了,偏偏崔言锦这小孩与旁的不爱学不上进的人不同,他只是不爱读书,但爱武,整日里拿把剑,找兄弟们比武。 本是个讨喜的小孩,被他自己给整的,后来谁见了他都躲,不想被他挥剑砍。 连睿智的崔公也没料到,他一个决定,将亲孙送来南楚相助外孙,却也连带着,这跟着崔行之来的崔言锦,一下子有了万丈青云路。更遑论崔氏族中人了,那是谁都没料到他有这么大的造化的。 消息传回清河时,族中都炸开了锅,崔行之也就罢了,本就是少年俊才,能文能武。没想到崔言锦才是让人更意外的那个。多少人后悔当初没跟来,但后来还是有族中不糊涂的长辈一语点醒梦中人,说小言锦的武功,可是自小练的,清河崔氏子弟多少人?只有行之每日跟他一起练,乐意跟他过招,你们没有他们的本事。而且,小言锦背后有鬼煞门,他带着鬼煞门的人在南楚的黑崖关击退大魏立了大功,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两点,你们都没有,羡慕不来,都安心读书吧! 这么一说,众人都清醒了,是啊,他们当初躲他还来不及呢,只有行之不躲。 崔公这一支的子孙,教养都极好,围住崔言锦后,只有羡慕,倒不见什么嫉妒。围着他看他官服,摸他官服,一个个羡慕极了,说:“小堂弟你这官服可真好看啊。” 崔言锦差点儿被夸膨胀,觉得这些日子的辛苦都没有白费,终于有了点儿往日小少年的影子,笑嘻嘻地说:“你们入朝后,也有。” “但也跟你的不一样。”有人道:“当初其实我也想跟着行之哥来的,但我娘死活不让,说太危险了。哎,如今我倒不后悔,反正有科考,但我娘都后悔死了。说她就是妇人之仁,不该拦我。” “对对对,我爹也说了。说他目光短浅,祖父明明把所有人都叫一起了,孩子乐意去闯,但偏偏他这个做长辈的成了拦路虎,阻了我前程。”一人也说。 还有一人道:“如今我算知道四堂叔四堂婶的好处了,他们不管言锦,言锦真是太幸福了,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 “快别说了,人家四堂婶有本事,鬼煞门数百人,都给小堂弟了,能护着他。咱们有什么呀?只有金银吗?打仗的时候不管用。”一人说。 “也是管用的,我和堂兄带来的金银,都买粮草了。”崔言锦说:“否则将士们吃不上饭,战场上,可不是靠谁的个人英雄,最关键的,还是靠军队,靠士兵。” “哎呀呀,小言锦,你真是成长了,连这话都会说了。” “就是就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 崔言锦被堂兄弟姐妹们围着稀罕了一个时辰,才跑去谢府见崔公。 崔公不见其余备考的崔氏弟子,但能见他,听说他来了,笑呵呵地让人请进了谢府,也是拉着他左看右看了好一阵子,对着他小小年纪就穿了官服的模样,十分的稀罕,直说了好几句不错。 谢远在一旁瞧了,也笑着说:“是不错崔氏兴旺啊。” 崔言锦被兄弟们夸很开心,但被崔公和谢远夸,就有几分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凤哥哥说,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嗯,是有很多,不过你年纪小,慢慢来。”崔公捋着胡须道。 崔言锦一本正经摇头,“叔祖父,不能慢慢来,我虽然年纪小但拿的俸禄可没减半,不能少干活的,否则可对不住表嫂给我开的俸禄。” 崔公大笑,“呃,对,对。” 他看着崔言锦,“你如今的先生是……” “表兄给我请的,但在我去工部后,先生的母亲病倒了忙不开身,如今我没先生教了,每日都自己背书呢。”崔言锦叹气,“也不知道先生母亲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这样啊,从今儿起,不,从明儿起,你也住来谢府?我每日晚上亲自教你。”崔公询问地看向谢远,这里毕竟是谢府,已住了他一个了,再叨扰一个,得问问主人。 他本来想说今儿,但想着崔言锦今儿刚回来,还没与父母一起住一晚呢。 谢远对崔公含笑点头,“只管住过来。” “真的吗?叔祖父,您要教我?”崔言锦如今不厌学了,他是恨不得赶紧多学,也能多干活,对得起自己的俸禄。 “真的,我来教你。”崔公道。 “那就今儿吧!我今儿就住过来。”崔言锦转头问谢远,“谢先生,今儿可以吗?” “可以,我若得空,也能教你一二。”谢远没意见,以前他的太忙了,如今有了崔公,他总算能喘口气,可以帮着崔公提携崔言锦小辈。 “多谢叔祖父、谢先生。”崔言锦开心极了,若是有选择,他希望有人教,不想每日自己孤独背书,同样是辛苦,他还是愿意这样辛苦。 谢谢宝贝们的月票,月底最后两天,别留着啦,么么么 第七七五章 贺礼(一更) 苏容派人送的贺礼送到大梁京城时,端华已学完了规矩,行止坐卧,让清平瞧了十分满意。连连感慨,成了准太子妃,她女儿整个人里里外外似乎又变了个样。 这期间,端华一次也没去东宫打扰燕回声,哪怕她的休息日。 一转眼,已过了两个多月。 这一日,管家派人匆匆来报,说南楚太女派人送了贺礼来,整整一大车,请郡主亲自去收。 端华腾地站起身,提着裙摆就往外冲,一时间,近来学的闺仪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清平也讶异,口中却笑骂,“这孩子,一听到苏容的名字,就现了原形。” 她说着,也吩咐婢女,扶着她跟了出去。 此时,管家正在与来人热情地说话,见郡主冲了出来,心下“哎呦”了一声,两个多月没见郡主跑这么快了,他连忙说:“郡主,您慢点儿,人跑不了,老奴给您看着呢。” 端华气喘吁吁停住脚步,看着来人,“是苏容……不,是太女来给我送东西?” “回郡主,是,这些东西,都是太女给您的贺礼还有一封书信。”来人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端华,同时,还有一张礼单,也递给了她,“这些东西,都是太女亲自在王上私库里给您挑的。” 端华本来要拆信,闻言先看了下礼单,须臾,睁大眼睛,惊呼出声,“这么多好东西,都给我的吗?” “对,都给您的。”来人回答。 端华顿时眼眶都红了,“呜呜呜,苏容对我真好。” “郡主,您先别激动,还是先赶紧把东西收了,让王女派来的人也好落脚歇息。”管家连忙在一旁说。 端华点头,将礼单递给管家,“你先清点收入库房,一会儿我再去看。” 管家应是。 端华捏着信,对来人说:“你们辛苦了,就在公主府住下,歇两日再走。” 来人摇头,“我们在迎客坊落脚,商队会在京中逗留四五日的时间,郡主看完了信,若是寻我们,只管去迎客坊就好。” 端华有些懵,“那个,迎客坊,果真是苏容的?” 来人点头,“是,我们的主子是江宁郡七小姐。” 端华嘟囔,“那还不是苏容嘛。” 她高兴起来,“我光顾过好多次迎客坊呢,行,我看完信,去迎客坊寻你们。” 她说完,拿着信转身回去了。 清平与她迎面碰上,“怎么回来了?” 端华拿着厚厚的信,“娘,我先回屋看信。东西交给管家清点呢,您若是不忙,去帮我瞧瞧。” 清平点头,答应了一声。 她来到门口,管家与一众人等连忙见礼。 清平看着好大一车东西,还没等她开口,管家便将礼单递给她过目,“这些都是太女派了自己的商队送来给郡主的贺礼。” 清平接过,看完后惊了一跳,“这么多好东西,怎么都给送来了?她自己也不留着?这孩子。” 她说完,将礼单递回给管家,“让人仔细点儿,别磕碰坏了。好几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公主府的管家自然也是识货的,连连点头,虽已嘱咐了下人好几遍,但有公主交待,又多嘱咐了两遍。 清平将来人叫到一旁说话,“你们是太女的商队?从南楚来?” “回公主,是。” “什么时候再走?” “大概四五日。” 清平点头,“南楚如今是个什么状况?太女一向可好?” 来人一一回答“南楚如今正在调度春种事宜,太女在我等离开前,因了倒春寒累病过一次,病了七八日才好。” 清平“哎呦”了一声,“可是辛苦她了。” 她叹气,“谁能想到,大魏的狼子野心冲着南楚去了呢,不过总之人平安就好。” 她又问了来人些话,对方都如实答了,清平见问的差不多了,对来人道:“你们就在公主府歇下,不必去迎客坊了,公主府多的是地方给你们住。” 来人摇头,“不敢打扰公主,我等每日出出进进,着实麻烦,公主与郡主若有回信,赶在我等离开前,去迎客坊寻我等就是。” 清平点头,“也罢!” 她见管家还在清点亲自请人进屋喝口茶吃些点心再走,来人这回倒是没拂她好意,跟着去了。 大半个时辰后,管家清点完,商队的人告辞,出了公主府,每人手里拎了两盒公主府厨房做的点心,人人面上笑呵呵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公主府的点心,是自家主子爱吃的,曾经就为了吃人家点心,主子与凤公子两个人赖着住进公主府不走,住了好些日子。 端华将苏容的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然后捏着信,去了库房。 管家正在指挥人往里面小心翼翼地般,待人都搬完了,他陪着郡主一一看这些东西。其中有一把匕首,管家纳闷地对郡主说:“这还有一把匕首,真是奇怪,是太女送给郡主防身的吗?” 端华顿时笑了,“不是,是她给我转送给太子表兄的。” 管家恍然“怪不得。” 她就说嘛,自家郡主,嫁去东宫,哪用得着随身带着把匕首防身?难道防太子吗? 端华这个摸摸,那个碰碰,都爱不释手,最后又拿起那对鸳鸯玉佩的锦盒,“这一对,也是她特意选了,送给我与太子表兄的,说我们天赐良缘,祝福我们幸福美满。” 管家连连点头,“太子与郡主自然是天赐良缘,是天大的好姻缘,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端华美滋滋点头,“这对玉佩我拿走,编一对络子系上,然后跟匕首一起,送去东宫给太子表兄。我也有好久没见他了。” 管家顿时笑了,连声说好,“太子殿下虽人未登门,但隔三差五就给您送玩物吃食,是念着郡主的,毕竟殿下太忙了,哪能总见。” “嗯,是啊,所以,没什么事儿,我也不去打扰他嘛,但如今这不有事儿了嘛。”端华亲手捧着锦盒。 管家点头,笑呵呵地帮她拿了装匕首的锦盒,出了库房。 (本章完) 第七七六章 天赐良缘(二更) 清平送走了商队的人,便看到她女儿抱着一个锦盒,管家跟在后面捧了个锦盒,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她问:“这是要去哪里?” “东宫。” 清平讶异,“大白天的,今儿太子没休沐,不在宫里。” “没事儿,我去东宫等他。”端华理所当然地说。 清平默了默,“你这是要去给太子送东西?” “嗯,苏容给我的贺礼里,有两样东西,是给太子表兄的。”她说完,献宝似地打开锦盒,“娘,您看,这是一对鸳鸯玉佩,是苏容送给我们的,说我们天赐良缘,婚姻美满呢。” 清平顿时笑了,“是一对水头极上好的极品玉,打成一对玉佩,确实难得。”,她目光落在她手里还捧着一样东西上,纳闷,“你拿着丝线做什么?” “正因为天色还早我去东宫一边等着太子表兄,一边打络子嘛。”端华又道:“这玉佩需要络子系。” 清平点头,“好吧!”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看向管家,“你手里的东西是?” “是匕首。”管家连忙打开锦盒,给清平看。 清平没见到苏容给端华的信,有些纳闷,跟管家一样问题,“怎么还有一把匕首?” “是苏容以前救过太子表兄,得了他一把匕首酬谢,答应太子表兄,去了南楚后,从南楚王私藏的兵器库里,为他寻一把,如今送给我,让我转送太子。”端华道:“哎呀,娘,我回来再跟您说。” “行吧行吧,你走吧!”清平无奈,心想真是儿大不由娘,以前没瞧出来,端华许了太子后,竟然是这样的,刚得了东西,一刻都不在府里待了,哪怕人不在东宫,也急哄哄地送去。 她还没看到苏容信里都写了什么呢。 端华很快就上了马车,带着东西,出了公主府,去了东宫。 清平回头对管家问:“东西都收去郡主的私库了?” “是。” “走,我去瞧瞧。”清平好奇几样传说中的东西,没真正见过,也十分好奇。 管家点头,又乐呵呵地陪着清平去了端华的私库。 端华来到东宫,东宫的管家稀罕又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如今再踏进这宫门,郡主的身份可就不单单是郡主了,而是这东宫的未来女主人,整个东宫上下,都得恭敬着。 端华也明显感觉到了管家的态度不同,更恭敬了,她将两个礼盒亲自抱着,“还去上次我住的那处院子里,我就在那里一边打络子,一边等太子表兄回府。” 管家愕然,“呃,好,好的郡主。” 他试探地问:“郡主,您若是着急见太子殿下,老奴派人去告知殿下一声?” “不用,不着急。”端华摇头,“我等着就是了,别耽误太子表兄忙正事。” 管家点头“好,郡主请。” 管家亲自带着端华,送去了她上次住的住处,又让人送了瓜果茶点,然后亲自陪在一旁跟她说话。 管家没见端华问太子殿下最近都做了什么,他主动说起,“太子殿下近来每日都很晚回来,也是在督促户部忙农耕春种,很快就要进入雨季,还要操神各地堤坝水域。” 端华点头,“苏容信中也说,她特别忙,每日觉都不够睡,最忙的时候,一天睡两个时辰。”,她叹气,“若是我每天睡两个时辰,早就受不住了。哎,做储君真不容易。” 管家点头,“咱们殿下也说了,南楚的形势要比大梁严峻,太女是要更忙些。毕竟诸事都要她重新插手,不像咱们殿下,自小就是储君,国事如何,太子殿下一直以来都心中有数,虽乱了一阵子,但最起码好上手,没乱到根本。南楚是因为南宫家与留安王一脉,动摇了根本。” “是啊,南楚王真是的……为君不好好用心,害的苏容劳累。”端华埋怨。 管家不好接这话只能不言语了。 端华又说:“苏容在信中,吐槽了她亲爹一大堆,哎,想想我也是无用,若是我从小也学了她的本事,说什么也要去南楚帮她,都怪我小时候贪玩。” 管家笑呵呵的,“您可不能去,您去了,咱们殿下可就没太子妃了。” 端华被逗笑,“才不会呢,太子表兄的太子妃,人人抢着坐。” 管家特别会说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也得咱们殿下乐意娶啊。” 这话端华爱听,托着下巴美滋滋地说:“哎,谁叫我貌美讨人喜欢呢,苏容都说了,太子表兄娶我最最好了,真是便宜他了。” 管家愕然,心想太女竟然还说这样的话吗?这可真是向着郡主说了。到底是谁便宜谁啊?他家殿下怎么看,都不是赚便宜的那一方吧? 端华见他不信特意拿出信,找到那一页,只给管家看,“你来看,她真这样说的呢。” 管家凑过去看完,心情复杂,“太女说的极是,殿下能娶您,真是福气。” 端华嘻嘻笑,“就是嘛,我也这么觉得,若非太子表兄长的好,是娶不到我的。” 管家嘴角直抽,这话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若非殿下长的好,哪怕是太子储君,郡主肯定也是不嫁的,她就要嫁长的好看的。哎。真没想到,自家殿下最后是靠脸娶妻。 端华收起信,对管家摆手,“你去忙吧,我开始打络子了。” “要不要老奴给您调派两个手巧的来帮您?”管家稀奇郡主竟然还会打络子。 “不用,我会。”端华摇头,“我要自己来,我的婢女会帮我分线。” 管家点点头,告退出去。 他离开后,走到无人处,还是叫了一个人对他吩咐,“去给殿下传句话,就说郡主来了,身上带着南楚太女的信,还有两个锦盒,郡主说会一直等殿下回来,她不着急。虽没说让人告知殿下,但老奴想着,还是得告知殿下一声。” 这人应是,记了话,出了东宫。 燕回声在议事殿,被朝中的几位重臣吵了一个上午,头都给吵疼了,也没分辨出个高下来。他摆手制止几人,让众人休息,总之,今明两日,务必关于治水拿出个方案来。 月底最后一天啦,宝贝们,月票,么么么么 (本章完) 第七七七章 性子(一更) 管家派人前来传话,燕回声听后,顿了顿,向议事殿内看了一眼,头疼地又收回视线,对身边内侍吩咐,“孤还有事儿,让众位大人们自己商议,孤走了。” 他正不想待了头都快被他们抄炸了。 内侍应是,进了议事殿里传话,燕回声趁机走了。 他乘车回到东宫,询问,“郡主在哪里?” 有人立即回话,“回太子殿下,郡主还在上次住的客院里等您。” 燕回声点头,没直接找去,而是回到寝殿,换了一身常服,才过去。 端华正在让采苓帮着分线,自己编络子,她想着,今儿在太子表兄回来之前,她肯定能编出一个来,毕竟,据说他每日都回来的很晚,时间足够用的。 但没想到,她刚给络子打了个结,便听外面小橙子惊讶地请安,“太子殿下?” 端华手一顿,看向采苓,“太子表兄?” 她没听错吧? 采苓赶紧往外瞅了一眼,低呼出声,“呀,郡主,真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端华看看天色,小声嘟囔,“这个管家,我都说不用告诉太子表兄了,肯定是他派了人去知会的,真讨厌,我还没弄好。” 采苓连忙说:“郡主,快赶紧出去迎吧!” 端华不想迎,嘟着嘴,看着手里刚打了个开头的络子,十分后悔来东宫等他了。 采苓着急,“郡主?” 端华赌气,“不迎他。” 采苓:“……” 郡主又犯脾气使小性子了。 采苓见端华不动,只能自己赶紧迎了出去,她急匆匆走到屋门口,只来得及挑开帘子,便看到了燕回声已走到门口,她连忙见礼,“太子殿下。” 燕回声点头,“郡主呢?” “在打络子。” 燕回声疑惑,见她挑着门帘,能进的意思,他抬步迈进屋,一眼看到端华嘟着嘴坐在矮榻上,的确是在打络子,见了他,抬眼哀怨地瞅了一眼,一声没吭。 燕回声愣了一下,笑问:“端华,怎么在打络子?” 端华郁闷地说:“就是在打络子。” 她本来想给他个惊喜的。 燕回声摆手让人退下,走到她面前问:“这副表情,是不高兴?谁惹你了?” 总不能是他吧? “管家,我明明都说了,不让他打扰你,我就乐意自己等着你,他偏偏没听。”端华告状。 燕回声恍然,“这样啊。” 他温声解释,“自从你我赐婚后,你第一次来东宫,他难免重视了些,稍后孤警告他,以后只要你说的话,他必须听。” 端华闻言顿时笑了,重重点头,“就该这样。” 她闹完脾气,顿时觉得自己也不对了,立马放下络子,站起身,整了整衣摆,规规矩矩给燕回声见礼,“太子表兄,我赌气没出去迎你,你来了我也仗着有气没起身,我也不对。” 燕回声失笑,伸手摸摸她的头,“不当什么,你以后是孤的太子妃,有这个特权。” 端华更开心了,灿然一笑,对他说:“我来给你送东西,苏容送了我一大车贺礼,其中有你两样。” 燕回声“哦?”了一声,“送你一大车,只送孤两样吗?” 端华眨眨眼睛,“是啊,这两样还是送了我,让我看心情是否转送你呢。” 燕回声好笑,“是什么?” 端华连忙打开锦盒,先给他看那把匕首,“喏,这把匕首,她说是她曾经答应过你的。” 燕回声想起这件事儿了,微笑,“难得她还没忘,百忙之中,想起此事。” 他伸手拿出匕首,打开剑鞘,赞道:“好匕首。不差于孤给她做谢礼的那把。” “是吧是吧?苏容才不会送不好的东西呢,她送我那两大车东西,连我娘都惊呆了,管家带着人卸车时,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砸了一样,把他卖了动赔不起,有好几样都价值连城呢。”端华献宝地看着他,“改日你去公主府,我带你去我的私库看。” 燕回声点头,“好。” 他把玩了片刻匕首,爱不释手地问端华,“真给孤了?” “对啊,就是苏容给你的啊。”端华看着他。 燕回声笑问:“孤是问你,心情怎样,今日是真的确定送给孤。” 端华瞪他一眼“自然是给你,心情坏也给你,今儿我生气又与你没关系,都是管家的错。” 燕回声轻笑,“那孤就收了,谢谢表妹。” “不客气。”端华大手一挥,“这里还有一对玉佩。” 她打开锦盒,给燕回声看,“也是苏容送我们的,我本来想给你先打出一个络子来,等你回来,就能佩戴了,谁知道管家多嘴多舌。” 燕回声拿起两块玉佩,评价,“嗯,是不错,极上品。” 只观这两样就能看出来,苏容送给端华的东西,都是该有多好了。 他将玉佩放下,对端华笑着说:“今儿孤不出宫了,就陪你在这里打络子,你打完,孤就能佩戴上了,别气了。” 端华睁大眼睛,“天色还这么早,你不忙了吗?” “不想忙了,被朝臣们吵的头疼,本就正想走了,正巧有个理由。”燕回声道。 端华嘟囔,“这样说,还得谢谢管家了。那你别罚管家了,他也算是办了一桩好事儿,要不然你的头还会继续被他们吵的疼。” 她叹气,“哎,这帮朝臣们是怎么回事儿?整日里吵吵吵的皇舅舅头疼的毛病,兴许就是被他们吵的,你可得想个法子,让朝臣们以后最好少说话,多做事。” 燕回声笑,“你说的有理。” 端华替燕回声犯愁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拿出苏容的信,递给燕回声看,“太子表兄,给你看苏容的信,她给我的信里,写了怎么与南楚的老臣们斗智斗勇,常常一锤定音,在老臣们都反应不过来时,她就把事情定了,你要不然学学她。” 燕回声接过信,“行,孤看看。” 女儿家的信,按理说,他不该看,但端华主动给他,又带着信来东宫,想必就是想跟他分享。 于是,他将苏容的信从头到尾看完了,看完后又气又笑,“这个小七。都做了太女了,怎么性子还这么不着调。” (本章完) 第七七八章 真好(二更) 端华没觉得苏容不着调,听燕回声这么说,便瞪着眼睛看着他。 燕回声在她的眼神下,顿了一下,改口:“当了太女了,果然不一样,她这信里所说,孤的确是可以借鉴一二。” 端华顿时笑了,得意地说:“苏容最厉害了。” 燕回声失笑,附和她,“是,她最厉害。” 他将信递回给端华,叹气,“周顾辛苦了。” 端华立即说:“他若是留在大梁,也一样辛苦啊,去了南楚,还做了太女夫,苏容多好啊,便宜他了。” 燕回声看着她。 端华眨着大眼睛,“我说的不对吗?” “对。”燕回声微笑,“今儿吃过晚膳,孤送你回去,然后跟你去私库,看看她都送了什么好东西,咱们收了她的礼,怎么能没有回礼?孤也好酌情准备,免得比她送的贺礼薄了。” 端华泄气,“她那些好东西,公主府都拿不出来的,我还不起。” “还有孤,与你一起还。” 端华连连点头,仰着脸笑看着燕回声,一脸诚挚,“太子表兄,你真好,最好了。” 燕回声笑,“行了,你打络子吧!孤让人将奏疏搬来这里。” 端华问:“我打络子,你处理奏疏吗?” “嗯。” 端华很开心,点头,“好。” 于是,这半日,端华开开心打络子,燕回声坐在不远处靠窗的桌案上处理奏疏,晌午二人一起吃的饭,端华发现,摆上桌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天色将晚时,端华终于打好了络子,递给燕回声,“太子表兄,好了,你看。” 燕回声扭头,便看到端华打好的络子,讶异她竟然打的规整细密又漂亮,真心夸赞,“真不错。” 端华得意地笑,“那当然,我络子打的最好了。” 她递给燕回声,“给你。” 燕回声伸手接过,起身,拿起一对玉佩里那块男子佩戴的龙佩,拴在络子上,然后直接挂在了自己腰间,温声带着笑意说:“多谢表妹。” 端华心里高兴极了,“不谢。” 她将那块凤佩揣进怀里,“这块我拿走了,等再打一个络子,我也能佩戴了。” 燕回声笑着点头。 在东宫用过晚膳,燕回声亲自送端华回公主府。 马车上,端华再一次对燕回声说:“太子表兄,你真好啊。” 燕回声扭头看她,“怎么又说这话。” “就是真的很好啊。”端华感慨,“怪不得我娘说我踩了狗屎运了。” 燕回声嘴角抽了抽。 端华看着他说:“若是我们往后,待在一起时,都像今日这般,我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岁月静好,没有外人,没有喧闹,她本是个热闹的性子,但今儿忽然发现,这样的宁静,让她十分心安,觉得特别舒适,也很好。 她以前,不是没想过,以后找个夫君,一定要好看的,但找了好看的夫君之后呢,她是不知道怎么过日子的。她想象最多的,大概就是跟她爹娘一样,在她长大的那些年里,打打吵吵,隔三差五不是谁发脾气,就是谁冷脸,然后外人看笑话。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她以后会如何,她的性子,大概找了夫君后也是跟她娘一样? 但是如今,在燕回声的身上,通过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小礼物,通过今日,她终于有了切身的实感,有了具体的关于以后生活的神往,若就是这般过日子,她是十分开心的。 她发了脾气,他三言两语,便将她哄好了,然后她后悔自己乱发脾气,跟他立马道歉。再然后,与他言笑晏晏一番,之后,她做自己的事情,他也做自己的事情,偶尔会说一两句话,都在舒适的范围内。 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她十分肯定地看着燕回声,“太子表兄,你是真的很好,我真是如我娘所说,踩了狗屎运的。” 燕回声听不下去了,又气又笑,“行了,你想要表达的,孤知道了。” 端华挠耳朵,“你确定你知道吗?” “知道。”燕回声颔首,温声带笑,“孤会好好待你,有什么话,不必搁在心里,都可与孤说。就像今日,生了管家的气,可以说,以后谁惹你不开心了,都可以说。” “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吗?”端华问。 “嗯,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情。”燕回声笑,“孤的太子妃身上,怎么能有小事儿呢。” “啊,太子表兄,你太好了。”端华冲过去,一把抱住他,欢喜地说:“我太喜欢你了。” 燕回声失笑,抱着她拍了拍,“坐好,免得稍后被姑姑看见,说我们还未大婚,不成体统了。” “就抱一会儿。”端华表达自己喜欢,很直接,就是要抱抱。 燕回声无奈地笑,抱着她坐稳,心里散开隐隐温情,他也对自己说,是的,这样很好,有的人抓不住,有的人是他能抓住的最好的,不如惜取眼前人。 端华的性子,是讨喜的,哪怕无数人都觉得她配不上他,但他自己却觉得,这般性子,将她拘在皇家,委实可惜了,但他幸好还有这张脸,至少没让她吃亏。 得她喜欢,算起来,倒真说不好是谁占了便宜,诚如苏容所说,也许,真是他占了便宜。若不是端华,换做任何一个贵女,他往后的一生,大抵也是孤寡没什么趣味的。不像如今,她性子活泼,嗔痴笑怒,喜或不喜,都很直接,能让他直观感受,没有在朝臣们面前的勾心斗角,被吵的头疼,也没有互相猜忌防备,的确很好。 被抱了一会儿,端华后知后觉脸红了,从燕回声怀里出来,不好意思看他,乖乖坐好。 燕回声低眸瞧着她,唇角含笑,倒是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端华抬头,认真地说:“太子表兄,你也不必过于惯着我的,若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也可以跟以前一样罚我的。只要有道理,我会认罚的。” 燕回声含笑点头,“好,孤记下了。” 只要不是闯了大祸,捅了天,他自然不会罚她的,对待妻子与对待表妹,终究是不同的。 (本章完) 第七七九章 犯愁(一更) 清平公主在管家的陪同下,进了端华的私库里看了一圈,出来后,直叹气。 管家小心翼翼问:“公主,您叹什么气?” “哎,我在叹气这么多好东西,苏容这么大的手笔给端华送贺礼,咱们府里哪有这么多好东西,该拿什么还礼?”清平犯愁地往自己的私库走,“去我的私库里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挑几样出来,太次的,拿不出手啊。” 管家小心地说:“太女送给郡主贺礼,也许压根就没想到会让您犯愁给郡主回礼。” “嗯,虽是这样,但哪能没回礼,况且,她授封太女与周顾赐婚,这都是大喜事儿,而且,她与周顾的婚礼,也在端华前面,总归都是要送礼的。”清平道:“走吧,赶紧跟我去选。” 管家应了一声,又赶紧陪着公主去了她自己的私库。 清平身为公主,私库自然也有不少好东西的,先皇在时,就对她极其宠爱,当今陛下又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自然有好东西也会想着她一份,但对比南楚王数代累积的私库里的好东西,她这里还真是没法比。 她挑挑拣拣半天,挑出了十几样拿得出手的,吩咐管家单独收起来,然后思索着说:“你说,我进宫去找皇兄打劫一番,皇兄会给吗?反正端华是做他的儿媳妇儿,这些好东西,都是要陪嫁去东宫的。” 管家也不知道,建议,“要不您试试?” 清平点头,“等驸马回府后,我跟他商量一下。” 她心想着,若是皇兄不给,她就跟以前一样,去他跟前哭?把他哭的头疼毛病犯了,就给了? 以前她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如今,估计皇兄不乐意见她,谁让他的好太子,被端华给占了呢。端华做外甥女,他是喜欢的,但做儿媳,他自然是不太如意的。 驸马今日下衙有点儿早,他回府后,问:“端华去东宫了?” “你怎么知道?” 驸马笑,“从议事殿传出来的,说几位朝中重臣本与太子议事,不到晌午,东宫的管家派人来跟太子说了什么,太子立马丢下朝臣,回了东宫,后来再没回去,朝臣们一打听,听说是端华找去东宫了,太子是为了回去的。” 清平惊讶,“竟有这事儿?” “是啊。” 清平太惊奇了,“太子不像是丢下朝务的人啊。” 驸马摇头,“这就不懂了,今儿发生什么事儿了吗?端华怎么去东宫了?” 清平一拍脑门,“是大事儿。” 她连忙将苏容派人送来一大车贺礼和信之事,与驸马说了,然后笑着道:“上百件好东西,其中七八样都是价值连城的藏品,首饰、摆件,还有一把古琴,都是上好的,苏容这丫头,也真是,太舍得了。” 她说完叹气,“我翻遍了我的私库,都没能找出多少件与之匹配的藏品,正想着你回来跟你商量,去找皇兄讨要呢。” 驸马惊奇,“这么多好东西?” “是。”清平拿单子给他看。 驸马接过,仔细看罢,也震惊,站起身,“我去库房瞧瞧。” “走,我陪你去。”清平立即说。 驸马刚要点头,顿住,对她问:“你今儿没歇息,不累吗?” “歇了一个时辰,你放心,我不累的。”清平摇头。 驸马颔首,“那就走吧!” 于是,夫妻俩,又去了端华的私库。 挨个看完后,驸马走出端华的私库,也有些犯愁,“这么多好东西,太贵重了,哎,我的私库了,好像也就能跳出几样,但不是女儿家所用,是男子所用。” “那也行,给周顾。”清平笑,“那些年,说实话,我这个做表姑的,有些对不住他,端华喜欢她,他对端华不假辞色甚至厌恶,我便也跟着生气,向着自己女儿,反而对他从来没好脸色,想想也着实不对。” “你呀,一个长辈,跟个小孩子似的,那些年,我说了你多次,你还跟我翻脸。”驸马想起来也无奈。 清平嗔他,“女儿哭哭啼啼回来告状,我能不心疼吗?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心疼。周顾一个臭小子,皮糙肉厚的,骂两句又不疼,又是年长端华一岁多,就不能让让她,哪怕不喜欢,也不至于跟躲洪水猛兽似的啊,端华很好哄的。” 驸马叹气,“最开始时,周顾也没有对端华如躲洪水猛兽,也好好与她说话的,但无论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围追堵截的,换谁也跑,怎么能怪他?” 清平笑,“这么说也是,端华每回回来都哭,我这不是太心疼嘛连太子训端华,我都迁怒了。但说起来,也怪你,那些年,你也不哄我,你若跟我说好话,我又不是听不进去,但你每回都说我教坏女儿,我能爱听吗?” 驸马握住她的手,“是我的错,这不已在改了吗?” 清平瞪他,“一把年纪了,倒是改了,哪像你女儿,她可比咱们俩聪明,如今多乖啊,与太子相处的也好。” 她感慨,“还是谢先生会教谢先生通身都是智慧,苏容也学了他十成十,端华跟她相处那一阵子,没全学了,但受她影响,如今真是可爱又懂事儿。” 驸马好笑“别夸她了,仔细被她听见。” 清平笑,“听见就听见。” 二人又去了驸马的私库,挑挑拣拣,选了七八样出来,的确都是男子所用,都让管家妥帖收起来。 她终于打定主意,“明儿我就去求皇兄,他的私库里,肯定有许多男子所用,我一定要讨来几样。毕竟,那些年,我没少为了端华,在他面前,给周顾上眼药。” 驸马没绷住笑,“那你明儿入宫仔细些,别惹陛下不高兴。” “不会,我是去讨要东西,自然是什么话好听我说什么。”清平很有经验,“说起来,我还想起一事儿,当年德瑞太子和太子妃留给珍敏姐姐的产业,在她和亲大魏身故的消息传来,皇兄就让人收了,苏容在京中时,他也没给苏容,不知是没想起来,还是不想给,我明儿就去问问这桩事儿,争取给苏容要出来。” (本章完) 第七八零章 放心(二更) 清平公主与驸马扎在驸马的私库里时,燕回声送端华回府,下了马车后,端华带着他,径自往自己的私库走。 燕回声拦住她,“先去拜见姑姑。” 端华只能叫了一人问:“我娘呢?” “公主与驸马去了驸马的私库。”一人回。 “我爹开私库了?”端华震惊,转头对燕回声说:“我带你去我爹的私库找他们?” 燕回声摇头,“不太好,还是先去你的私库吧?” 端华点头,拉了他就走。 到了她的私库管家正在锁门,她叫住人,“先别锁。” 管家回头,一眼瞅见燕回声,心里“哎呦”了一声,连忙见礼,“太子殿下。” 燕回声点头。 端华说:“我带太子表兄来见识见识苏容送我的贺礼。” 管家连忙从袖中抽出礼单,恭敬递上“这是太女送贺礼的礼单。” 端华接过来,递给燕回声,“太子表兄,你看,这么多,上百件呢。” 燕回声接过,一目十行看过后,呼吸窒了窒,心想怪不得端华说都是好东西,的确,这上百件,没一件次品,甚至好多样,都是极上上品。 他将礼单递回给端华。 端华拿着礼单,拽着燕回声进了他的私库,管家连忙跟上伺候。 端华不愧是公主府唯一的女儿,清平对她从小到大宠爱,私库里分门别类地堆放了无数好东西,墙上镶嵌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私库,照的分外亮堂。 “太子表兄,你看,这些,都是苏容送我的。”端华伸手指向整齐地摆在架子上的上百件锦盒。 管家连忙上前,挨个打开,让燕回声过目。 他今儿一天,几乎就没从郡主的私库离开多久,郡主过目了公主过目,公主过目了驸马过目,如今郡主又把太子殿下拉来了。 燕回声自小身为储君金尊玉贵,自然见过不少好东西,不过苏容送礼这么大手笔,他还是要来看看,一一看过后,他对端华叹气,“南楚王虽为王不着调,但着实富有。” 端华仰着脸看着他,“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些东西。” 燕回声笑,“你如今是孤的太子妃,倒不必妄自菲薄。” 他转身走出端华的私库。 端华跟在他后面,将礼单递回给管家,“帮我收着。” 她说完,追上燕回声,“太子表兄,我拿什么回礼啊,若是我回礼太轻,苏容会不会觉得我太小气了啊。” “不会。”燕回声摇头,“她给你时,大约压根就没想让你回礼。” 端华点头,“反正我回不起,我的私库里,我从小到大攒的好东西,也就几样。” 燕回声温声说:“孤说了帮你回。”,他摸摸她的头,“带我去正院等姑姑?” “哦,好。”端华乖乖带路。 清平和驸马听人禀告太子来了,连忙从驸马的私库出来,俩人在私库里弄的灰头土脸,只能先去沐浴梳洗,这么一耽搁,待燕回声与端华从她的私库出来,等了两盏茶,才等来清平与驸马。 燕回声起身,“姑姑,姑父。” 驸马连忙拱手,“太子殿下。” 清平笑着说:“听说太子殿下今日扔下了议事殿的一众朝臣回的东宫,你可别惯着她,这样下去还了得?” 端华不等燕回声说好,立即说:“娘,您说什么呢?我不背这个锅啊,是太子表兄嫌弃那几个朝臣吵架吵的他头疼,才趁机躲回东宫的,我可没让东宫的管家喊他。” 为这事儿,她还生管家的气了呢。 燕回声在一旁说:“表妹说的不错,的确是孤为了躲开,才回的东宫,与她无关。” 清平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可怕朝臣弹劾她不懂事儿。” 以前不懂事儿也就罢了,一个郡主而已,她不怕朝臣弹劾她女儿,但从今以后不同了,她是太子妃了啊。 “不会,姑姑放心。”燕回声摇头。 清平放心了,几人落座,她问:“你也看到苏容送端华的那些礼了吧?哎,我与你姑父翻遍了我们俩的私库,也就凑出了二三十样能拿得出手的,其中还有一半,是男子喜爱的笔墨砚台字画孤本等物事儿……” “娘,苏容要男子喜爱的东西做什么?”端华立即问。 “你这孩子,她与周顾夫妻一体,自然是给周顾啊。”清平瞪她一眼。 端华不满,“不想给周顾。” 清平不理她,对燕回声说:“我打算明儿去找皇兄,皇兄的私库里,有不少好东西,不知我诉苦一番,能不能讨出几件来。” 燕回声微笑,也不阻拦,“姑姑可以去试试。” 反正父皇又不止他一个儿子,儿子女儿一大堆,让谁哄走不是哄走?又不可能全是给他。 清平见他不在意,笑着对燕回声说:“还有一件事儿我正在琢磨,当初德瑞太子与太子妃给珍敏姐姐留了不少产业,一直是太后帮着打理,但自从珍敏和亲大魏,身故的消息传来,太后也跟着大病了一场,那些产业,就由皇兄亲自接手打理了。苏容在京期间,我给忘了,不知皇兄是否也忘了,所以,明儿我进宫见皇兄,准备跟他提一提,你说如何?” 燕回声讶异,“竟还有此事,孤倒是不知。” 他问:“德瑞太子与太子妃的私产多吗?” “不少。”清平道:“德瑞太子是先皇兄长,也是从小身为储君,他身子骨不健,早就知自己天不假寿,提前为自己唯一的女儿做了打算,但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珍敏姐姐三岁失去父母,得先皇太后抚养长大,她始终记着这份恩情,也始终不忘记忆中的德瑞太子哪怕病倒在床日日咳血,也奏折不离身,为大梁社稷呕心沥血,她怎么忍心看着大梁被灭国呢,不说养育之恩,就是她父亲为太子时呕心沥血的一幕幕,她幼时记忆得深,也永远不会忘。所以,一切都是命,她也早早去了。” 燕回声颔首,思忖片刻,“这样,明日姑姑先去,若父皇不应,孤再去与他说。” 清平点头,“好。” (本章完) 第七八一章 进宫(一更) 燕回声在公主府坐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公主府。 清平与驸马要起身相送,被燕回声制止住,清平只能让端华送送燕回声也摆手,说端华今儿也累了,让她早些休息,他自己走就行。 于是,端华真不送了,只挥手,“太子表兄慢走,你哪日若是再被朝臣吵的烦了,就派人来找我,我去解救你。” 燕回声失笑,“好。” 他说完,转身走了。 清平目瞪口呆看着端华在燕回声面前如此随意,在燕回声离开后,她用手指戳端华的脑门,“你这孩子,要死啦,怎么能这么跟太子殿下说话。” “娘,太子表兄都没意见,您有什么意见啊?您又不跟我过一辈子。”端华不满地嘟嘴,“是他让我在他面前不必怕他,随意些的。” 清平噎住。 驸马好笑,拉住清平,“行了,太子纵容她,你以前都没怎么管教她,如今就不要说教她了。” 清平泄气,“真是难为太子了。” 端华嘻嘻笑,对清平问:“娘,您看到太子表兄身上佩戴的玉佩了吗?拿络子打的好不好看?” “看到了。”清平没好气,“难为你老老实实在东宫打了半日的络子。” “太子表兄回东宫后,他处理奏疏,我就打络子,我觉得特别好。”端华支着下巴,“若是以后都这样过日子,我就觉得是我想要的。” 清平讶异,“你们是这样相处的?我还以为你胡闹,让他陪你在东宫玩呢。” “怎么可能?”端华看着她娘,“娘,您对我的误解太大了,我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吗?” “你是。” “以前是,如今不是啦。” “好吧!”清平被弄笑,“你们能好好相处,你自己觉得满意,太子也觉得满意,那就最好不过了。” “嗯,我觉得很满意,太子表兄也很满意我的。”端华美滋滋的,“他今儿还让我抱了呢。” 清平与驸马对看一眼,清平问:“是你主动?” “太子表兄太好了嘛,我没忍住。”端华开心地说:“不过他说了,怕被您训斥我们不成体统,没敢让我抱太久。” “行吧!”清平心累,对她摆手,“我和你爹都累了,你赶紧回去吧!” 她怕她这个傻女儿再待下去,将她与太子相处的细节都说出来了,他们当父母的,可不兴听太多小儿女如何相处的细节。 端华点头,美滋滋地起身走了。 她离开后,清平又气又笑,“就这么个孩子气的,真是难为太子了。” “兴许,太子就要这样的,端方持重的姑娘,京中少吗?”驸马拍拍清平手,“赶紧休息吧!你明儿还要进宫的。” 清平点头。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清平便进了宫,驸马不放心,将她送到宫门口,才去上衙。 清平进了皇宫后,皇帝还没下早朝,她便如以前一样,去偏殿等着。 皇帝下了早朝后,听宫人说清平公主进宫了,还纳闷了一下,想着他皇妹对这一胎十分看重,月份浅,按理说,不该出来走动才是,除了少数几人知道外,对外都是瞒着的,如今怎么进宫来见他了? 他知道,清平素来找他这个皇兄,无事不登三宝殿,每回来,不是告谁的状,就是找他讨要东西,如今又要当娘了,不知是为着何事? 他来到偏殿,清平见了他,立即起身见礼,“皇兄。”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不好好在府中养胎,进宫做什么?有多重要的事儿要亲自来见朕?”皇帝问。 “很重要的大事儿。”清平一脸郑重,“皇兄,您近来气色很好啊?” 皇帝已有心理准备,轻哼一声,坐下身道:“说吧,什么大事儿,要你亲自来?朝事近来多交由太子操持,朕不累,自然气色就看起来不错了。” 他在真正对太子放权放手后,真的感觉到了轻松,这些年为政期间,从没有过的轻松。 清平也跟着他坐下,从袖中抽出一张礼单,递给皇帝,“皇兄您看,这是苏容派了商队昨儿送给端华的贺礼。” 皇帝闻言疑惑地接过来,看罢后,吸了一口气,“这是苏容给端华的?” “对,据说是从南楚王的私库里打劫的。”清平叹气,“皇兄,上百件物事儿,没一件是次品,都是上品,更甚至,还有七八件都价值连城,您知道,这样的礼,臣妹可还不起,只能来找皇兄了。” 皇帝胡子抖了抖,“就知道你来找朕没好事儿。” “这怎么不是好事儿呢?端华可是要嫁入东宫的苏容给她的这些礼,已都收入了她的私库,将来与太子大婚时,都随着她陪嫁到东宫以后她生儿育女,也是传给皇家人,您的孙子孙女呢,我可捞不着。” 皇帝咳嗽,“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礼要朕帮你还吗?” “您就帮臣妹还几件就行,太子说他会帮端华还一部分。”清平道。 皇帝吸气,“几件?” “看您心情,反正也是给您外甥女。”清平道。 皇帝没好气,“但是是借你的手,苏容离开京城去南楚,可是一封信也没给朕写。朕看她的眼里,就没朕这个舅舅。” 清平看着他,“说实话苏容在京期间,皇兄您也没对苏容多好,那么短的时间里,如何能培养出多少舅甥情分,这也怪不得她。” 皇帝叹气,“那些日子,都是朝事儿,京中接连发生大案,朕如何有心情。” 清平不说话了。 皇帝又看了看贺礼担子,“南楚王私库真是不少好东西,苏容这丫头,对端华倒是极其舍得。这样吧,朕开私库,稍后选几件,送去你府中。其余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清平见他这么痛快答应,哪怕只给几件,她也满意,笑着道谢,“多谢皇兄。” 皇帝瞪了她一眼,“从小到大,你从朕手里糊弄走多少好东西?你自己说说?” 清平笑,“谁让我就您一个胞兄呢。” 皇帝气笑。 第七八二章 给(二更) 清平见皇帝心情不错,她将早就打好的腹稿又斟酌着盘旋了一遭,才犹豫着开口:“皇兄,有一件事情,臣妹想问问您,关于珍敏姐姐的。” 皇帝攸地坐直身子,“关于堂姐?什么?你问。” 清平看着皇帝,“皇兄,当初德瑞太子与太子妃给珍敏姐姐的产业,是在您手里吧?苏容来京期间,您给苏容了吗?” 皇帝顿住,“没给。” 清平看着他,“您……为何没给?是因为人已故去,算作充公了吗?” “不是。”皇帝摇头,“朕一直命人打理着,未曾充国库。” 清平试探地问:“那是因为苏容决定去南楚?” “也不是。”皇帝道:“朕起初是没想到,后来想起来,她既去南楚做王女,那些产业带不走,便没提。” 他顿了顿,叹气,“也是朕有私心,以前一直不知苏容的身份,堂姐的那些产业,朕便一直打理着,每年的盈利,放入她的私库,仿若他还在一般。” 他看着清平,“是你自己想起来了?还是苏容来问你了?” 清平摇头,“苏容没问,她大约都不知道,或许知道,也不在意,是臣妹想起了。” 皇帝点头,想了片刻,“你方才说,苏容派商队给端华送来的贺礼?哪个商队?” “她自己的商队,京中的迎客坊,是她自己的产业。”清平直接说。 皇帝恍然,“朕让人查探,迎客坊是出自江宁郡的笑迎客,原来是苏容的。”,他斟酌片刻,“堂姐的私库,朕可以派人送给她,至于在京中的那些产业,本就是皇家的产业,便作罢吧!” 他说完,看着清平,“不是朕舍不得,但如今她是南楚太女,无论她稀罕不稀罕,她自己在大梁打下的产业,也就罢了。但大梁皇家的产业,不能给去南楚,” 清平点头,“皇兄说的有道理。” 她笑着说:“将珍敏姐姐的私库给她就好了,臣妹觉得皇兄这般处置,没什么问题。” 皇帝笑,“皇室明面上的产业算什么?你可知,当年德瑞太子为珍敏姐姐置办了许多暗产,就连先皇与朕,都是不知道的。如今大约就在谢远手中,他替苏容打理着。否则小小的江宁郡,府衙哪有那么多银钱安置逃难去的那么多乞儿,且让人人都有饭吃?” 清平恍然,“苏容说,她小时候,抠抠搜搜的,总没银钱,大约暗产也不多的。” “这朕就不知道了,要养那么多人,大抵上多少也不够。”皇帝道:“苏旭将江州治理的不错,哪怕没有谢远辅助,他还是有些本事的。朕听说他夫人正在准备去南楚事宜?看起来要久住的样子,那苏旭呢?他夫人不管了吗?” 清平笑着说:“苏刺史有六位姨娘,大夫人去南楚住个二三年,也无碍的,苏刺史不会空房独守。” 皇帝噎住,“这个苏旭。大约当初堂姐就看中了他府中妻妾多吧?他倒是有福气的一个。养大了苏容。” 他又说:“朕听说沈怡去了南楚?你可知道她的近况?” “沈怡是谁?”清平疑惑。 “珍贵妃,被她带去了南楚。”皇帝道:“是太子同意的。将她从皇陵私放了出去,她跟了苏容,换回了本来的名字。” 清平恍然,“珍贵妃啊,没听苏容在信中提。” 她看着皇帝,“苏容也没给臣妹写信,端华也是才收到了她一封信,南楚乱了大半年,她回朝后,每日为了政务,忙的脚不沾地,没有多少工夫写信的。” 皇帝点头。 清平问:“皇兄还念着珍贵妃?” “她到底伺候了朕多年,朕派人去皇陵,才知道太子早就放走了他。”皇帝倒没多生气,“朕就问问,你不知道,也就罢了。” 他摆手,“你有孕在身,别乱跑了,安生养胎,毕竟是你盼了多年的。赶紧回去吧!” 清平站起身,“难得进宫一趟,臣妹去看看皇嫂。” 皇帝摆手,“你小心些,四处乱跑,朕都为你担心,一把年纪了。” 清平脸红,“臣妹知道了。” 她告退出了偏殿,去了皇后的凤仪宫。 皇后见她来了,稀奇地看着她,“今儿怎么进宫了?月份还浅着呢。” 清平也不隐瞒皇后,挨着她坐下,将进宫所为何事说了。 皇后笑起来,“原来是为着这个,本宫也给你添几样。” “多谢皇嫂,我会在回信上注明哪样是皇兄送的,哪样是皇嫂送的,小七一定很开心。”清平讨喜地说。 皇后抿着嘴笑,“被你这样一说,本宫还得多送几样,毕竟少了拿不出手了。” 清平连忙说:“不必多,臣妹可不是来打劫您的。只打劫皇兄而已。” 皇后笑起来,“本宫听说太子与端华相处的极好,也为他们开心。”,她拍拍清平的手,“要知道,太子的婚事儿,一直以来是本宫心上的头件大事儿,如今总算定下了,本宫心情好,稍后便让人清点私库,回头给你送去。” “给太子送去也行,太子说了,他要帮着端华回礼。”清平眉眼都是笑。 “哎呦。”皇后稀罕地说:“这孩子以前没看出来,觉得是冷冷清清的淡漠性子,这有了太子妃后,待姑娘都不一般了。” “是端华有福气。”清平心下也感慨不下一万次了。 “福气这事儿啊,还真羡慕不来,端华确实有福气。”皇后不是夸自己儿子,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无论是做储君,还是做夫婿,她哪怕在深宫里,也听说了,太子时常在回东宫的路上,遇见吃食玩物,都会差人给端华送去,隔三差五送一回,京中都传遍了,多少人眼红端华。 “是啊,比我有福气。”清平承认,“昨儿太子在东宫陪了端华大半日,虽说是议事殿的几位朝臣吵的头疼才躲回东宫,但到底是陪了端华,把小丫头给惯的,说下次再有朝臣吵他,让他表兄派人知会她,她去解救他,您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偏偏太子还笑着答应了。” 皇后讶异,片刻后也笑了,“挺好,他们这样挺好。” (本章完) 第七八三章 做礼(一更) 皇后是真心觉得,太子与端华这样挺好。 她自己生的儿子,从小到大是什么性子,她心中最清楚,所以,她从来不逼他。就如得知她送到东宫的晓事儿宫女他一个也没碰一样,对于他选了端华,她虽震惊,但也不拦着。 他从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 所以,他没对苏容表达过分毫留她在大梁的想法,所以,他支持周顾去南楚,他选端华,也必然觉得是他想要的太子妃。 她对清平笑问:“好生在府中养胎,太子与端华的婚事儿,有礼部操持,你无需操心。” 清平点头,“嫂子放心,有您在呢,我不怎么操心的。” 况且太子那样的,一个婚事儿而已,礼部即便敢糊弄皇后,也不敢糊弄他。 皇后笑,“你能明白就好。” 清平摸着小腹,“明白的,这可是我盼了多少年的,自然万分珍重。” 姑嫂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皇后留清平在宫中用了午膳,才派人送她离宫。 清平离宫后皇后对贴身嬷嬷说:“将我私库的单子拿出来,我挑选些东西,你派人分拣出来,送去东宫给太子。” 皇后出身大家,当年的陪嫁十里红妆。 贴身嬷嬷应是。 不多时,便拿出了厚厚的一摞单子,递给皇后,皇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神色恍惚,“有些老物件,放在库房里好多年,我都快忘了。” “是老夫人当年给您塞进陪嫁里的。”贴身嬷嬷笑着说:“您入宫后,起初摆过一阵子,后来便让奴婢给收入库房了。” 皇后回忆,“是啊,初入宫时,我也曾天真过,陛下那时瞧着是个温和脾性好的,一双眼睛看着我时,温柔又深情,我便以为,陛下虽贵为天子,却不失为一个好夫君。后来才知道,那时的想法,真是太天真。” 贴身嬷嬷不知该说什么,只压低声音道:“如今陛下对您,似比当初还好了些。” 皇后嗤笑,“那是因为我生的太子争气,他又找回了些许良心,想与我重修旧好,但裂了缝的石头如何能复原?就算能复原,也不是完整的石头了。他想要父慈子爱,夫妻和睦,我们满足他就是了。” 心里如何想,谁也管不着。 贴身嬷嬷叹了口气,“总之,娘娘您如今有太子做依傍,再也不怕谁威胁您了。” “是啊,不怕了,哪怕是陛下。”皇后笑起来,“如今我爱搭理他,就搭理他,不爱搭理他,就晾着他,怎么随意怎么来,他有怨言,也要憋着,本宫反而喜欢看他如今一脸怨夫相。若不乐意,只管去妃嫔那里就是了,少往本宫这里来。” 贴身嬷嬷没忍住,也笑了起来。 那些年,陛下打压太子,连带着皇后也不喜,整个凤仪宫上下,日日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陛下,牵连太子。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轮到陛下吃冷挂落了。 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皇后提笔一连气勾了几十样,“这些,都从库房挑出来,送去东宫给太子。” 贴身嬷嬷倒吸了一口气,“娘娘,这些可都是您最喜爱的物事儿。” “所以,给了我儿子去替端华做礼,并不心疼。”皇后道:“当初若没苏容帮着太子破局,如今我们母子俩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她对端华都舍得,我哪里又舍不得这些东西了。” 贴身嬷嬷想想也是,点头,“奴婢这就去,亲自盯着人挑拣出来,仔细抬去东宫。” 皇后摆手,“去吧!” 燕回声昨儿从清平公主府回到东宫,也让人拿了单子,看了一遍后,又亲自去了库房,亲自挑选了一堆东西出来,对管家吩咐,“将这些东西,都妥帖收起来,仔细装箱,过两日抬去公主府。” 管家试探地问:“殿下,这个时候送这么多东西去公主府,是算作什么礼?” “不算什么礼,就是给端华用做回礼的。”燕回声多解释了一句,“她受了南楚太女的礼,孤帮她回礼。” 管家恍然,心想着怪不得全是一水的好东西呢,他又试探地提醒,“有不少都是男子用的物事儿。” 燕回声笑,“给周顾的。” 管家笑呵呵的,“原来是给周四公子啊,老奴竟忘了,如今周四公子是太女夫了。” 燕回声点头,亲自提笔,拟了单子,让管家一起,整理好后,送去公主府。 管家连忙带着人处置此事,还没整理完便接到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嬷嬷,亲自带着人,抬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送来东宫,也说是给太子殿下用做回礼的。 管家一连“哎呦”了好几声,“还是咱们皇后娘娘,最惦记咱们殿下。” 殿下不敛财,也不收受贿赂,库里的私藏,都是这些年宫里赏的,有当年先皇、太后在时赏的,也有陛下、皇后赏的,亦或者是自己名下的产业送上来的,但真正算起来,若不是当年太后薨了前嗔怒陛下糊涂,怜惜殿下不受宠,太后将自己的私库都给了殿下,否则的话,殿下的库房并不丰裕。不如大皇子、二皇子被抄没时,府中库房里充公了不少好东西,都是搜刮各地官员进献的。 嬷嬷笑着点头“咱们殿下有太后疼,有娘娘疼,以后啊,还有太子妃疼。” 谁稀罕陛下如今回头来疼啊,若非殿下不想立即即位,如今陛下都是太上皇了。 管家连连点头,笑开,“嬷嬷,我跟您说,郡主真是极好的,对比以前啊,懂事极多,老奴也没想到,郡主长大后,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其实他想说,改邪归正了,真是千金万金不换。 嬷嬷笑着附和,“是,我也瞧见了,郡主月前进宫,与娘娘说话,真真是比如今京中的大家闺秀不差什么了。都说女大十八变,郡主还没嫁入东宫,已颇有将来皇后娘娘的风范了。” 管家也觉得。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东西交接规整,提起端华,面上都挂着笑。 (本章完) 第七八四章 私库(二更) 与此同时,皇帝也让人清点他的私库与一直封存着只进不出的珍敏的私库。 他没理会自己的库房,只着人清点,而他自己,则亲自去了珍敏的私库。 余安陪在皇帝身侧,手里拿着账目,“陛下,自珍敏郡主离开大梁京城十七年整,每年她名下的产业,最少进项十万两,如今算起来这十七年,有两百二十万两金银。至于除金银外的好东西,每年也有不少,都在这账册上,每一年都有什么,奴才也都仔细记着了。” 皇帝扭头看他,“你没贪污吧?朕这些年没查你。” 余安连忙说:“陛下,奴才就算贪污谁的也不会贪污珍敏郡主的啊,您忘了吗?奴才当年的命,还是郡主救的,奴才是郡主送给您的人啊。” 皇帝点头,“嗯,就是因为这个,你犯了多少回错,朕也饶了你,让你在身边伺候。” 余安赶紧说:“奴才也不是那等没良心的,奴才一个无根之人,收敛多少钱财又有何用?奴才就是有些爱享受的坏毛病,如今也不敢了。” 自从出了那小宫女的事儿,他是真吓破了胆,若非苏容,若非陛下网开一面,他是真完了。 他真心说:“奴才真不贪珍敏郡主一毫一厘。” 哪怕人已经故去了那么多年,哪怕曾经尚不知她还活着,还有血脉在世时,也不贪。不止如此,他还恨不得将那些产业缴上来的账,查个门清,谁也别想觉得人不在了就糊弄。 在他的心里,郡主是一直活着的,就如陛下,一直保留着郡主的私库,私心里怕也是觉得,郡主活在他心里。 珍敏的私库很大因为当初她一直没离宫另立郡主府,是太后舍不得,想多留在身边二年,没想到,便出了大魏进犯之事,她求了楚荣,去了南楚,后来又和亲去大魏。 故而,她的私库,一直在皇宫里,这些年,被皇帝命人妥善看管,每年都要盘查过问,余安亲自盯着。 打开库房,满满当当的,琳琅满目,真是将偌大的库房都装满了。 就是在朝廷国库银钱都被掏空了时,皇帝也没着动用这个库房,无论是存银,还是其它。 皇帝立在门口,恍惚地看着,仿佛看到了当年还是小少女时的珍敏,哄着他来到她的私库,对他说:“弟弟,你别不高兴了,皇叔赐给你的东西你不喜欢,姐姐私库里的东西你随便选,你选中什么,姐姐就给你什么。” 后来,他倒是没多选,只选了她最喜欢的一套佛铃花茶具,她一脸的心疼,但还是忍痛割爱了。 往后好多年,他就用那套茶具,沏茶给她喝。 对比亲妹妹清平,他反而觉得堂姐与他更亲近,仿佛才是一母同胞。 他这些年对清平多有纵容,虽然也是因着血缘上的一母同胞,但也是因了堂姐离开大梁时,对他说的一番话,她如今仍旧记忆犹新。 当时,她一脸沉静,为红着眼眶的他理了理衣领,说:“这一代里,皇家的女儿,有我一个担负起重任就够了。自我之下,不要再有了,哪怕是为了皇权,我也希望你将来,不再牺牲她们。尤其是清平,她性子骄纵,与其说是皇婶惯的,不如说是我惯的,我只这一个亲妹妹,你也只这一个亲妹妹,我来栽树,让她乘凉,又有何妨?我不能任性,便让她任性些,又何妨?以后你多包容她。” 十七年了。 所以,清平喜欢驸马,要强嫁,他纵容了。 所以,清平每回找他哭着告状,他纵容了。 所以,朝臣们弹劾清平公主横行无忌,性子嚣张,他纵容了。 所以,清平的女儿端华每回闹的人头疼,他也纵容了。 …… 既是堂姐的临别嘱咐,是她心中所希望,他对不住她,自然要做到。 清平倒也不枉她的一番苦心,这不,来替她的女儿苏容问她留下的产业了。 皇帝在门口,站了许久。 余安小心翼翼问:“陛下,东西太多您要进去瞧瞧吗?” “不进去了,你派人去请太子来,让他安排人清点装箱,派人送去南楚。”皇帝揉揉眉心,“总之,这里就交给他了,既是珍敏郡主的,就说朕说了,都给苏容送去。” 余安应是。 皇帝转身走了。 余安瞧着,陛下的步履似乎蹒跚了些,背影分外的寂寥萧索。 他吩咐人,“去,请太子殿下来。” 燕回声正在议事殿,昨儿把他吵的头疼的朝臣们,今儿倒是安静了很多,都拿眼神窥他,试图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来,谁能想到,昨儿他竟然扔下他们,回东宫去见端华郡主了? 这是太子殿下能干出的事儿吗?不能够的,但偏偏,如今就发生了。 人人在心里揣摩,看来端华郡主,往后真不能跟以前一般对她了,所有人都应该转变且重新认识到郡主不是以前的郡主了,是能影响太子殿下的太子妃了。 余安派的人过来传话,内侍贴在燕回声耳边低语了一阵,燕回声点点头,让朝臣们继续完善讨论出的方案,他自己又扔下他们走了。 他离开后,有人小声说:“不会又是郡主来喊吧?” “应该不是,刚刚来的,是御前伺候的人。” 朝臣闻言松了一口气,御前就不必说了,若又是端华郡主,他们真想上折子弹劾郡主了。整日把殿下叫走,像什么话。 燕回声出了议事殿,问御前来的人,“父皇开了珍敏姑姑的私库?” “对,陛下是这样说,说私库里的东西,都是替珍敏郡主保管的,如今都交由您,派人清点,送去南楚给太女。”内侍恭敬地说。 燕回声点头,不再多问。 来到珍敏的私库,燕回声是第一次踏足,也被偌大私库里面琳琅满目惊了够呛,“这么多?” 余安回话,“是,怕是要装整整一个车队,还要派兵马护送才行。” 燕回声颔首,“孤让东宫的管家来,与你一起带着人清点封箱。” (本章完) 第七八五章 大方(一更) 燕回声去见皇帝。 皇帝一个人坐在西侧殿的窗前,见他来了,转回头,看着他,“怎么这么快就来见朕了?你去看过你珍敏姑姑的私库了?” “看过了。”燕回声看着皇帝他鲜少见到皇帝这副孤寂颓唐的神情,仿佛整个人,卸了满身的力气一般,身上一直固执坚持的某种什么东西消散了。 皇帝伸手指了指,让他坐,对他道:“朕对不起堂姐,本来当年她把自己许给了楚荣,楚荣也乐意为了她出兵与大梁一起,对抗大魏,破釜沉舟一战。但朕怕啊,所以,面对大魏让她和亲的奸诈诡计,朕对堂姐苦苦哀求,让她对楚荣毁诺,答应和亲大魏。” 燕回声不知此事,因为从来没人对他说过。 皇帝看着他的神色,“只有朕与她两个人知道,就连先皇与太后,都不得而知。不过楚荣应该知道,毕竟他们当时已立婚书,她若不求得楚荣答应,也没法和亲大魏。” 燕回声抿唇。 “朕是自私没错,但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大梁江山,朕不敢赌,当时哪怕有南楚相助,能打得过大魏。”皇帝道:“朕这些年来,时常回想当年,总是想,朕后不后悔?若重来一次,朕会怎么做?是誓死与大魏一战,还是仍旧求堂姐和亲止战。” 他顿了顿,“没有答案。” 燕回声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帝看着燕回声,“无论是身为太子,还是身为帝王,但凡做出决定,就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些年,当年之事,一直是朕心中的魔障。” 燕回声不说话。 皇帝长吐一口气,“所以,楚荣怨恨朕也是应该,朕也没什么可说的。大梁与南楚,属国关系早已名存实亡,朕本以为,无可缓和,没想到,你与苏容的交情,倒是非比寻常,重新将南楚与大梁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她对儿臣有救命之恩。”燕回声道:“又是儿臣表妹,相助儿臣良多。” “大梁与南楚,此回联手,共破大魏,着实大快人心。这些年,是朕糊涂,不谋兴国,深陷皇权,倾轧困顿,一心想要做好这个皇帝,但倒头来,却误已误国。否则,此回与大魏一战,若粮草充足,便不会止步于此了,兴许能打到大魏王庭。”皇帝叹气,“但如今悔之已晚。但求你与苏容,大梁与南楚,还有对大魏再战之日,马踏王庭,不知朕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 “十年。”燕回声终于开口:“父皇保重龙体,会看到的。” 皇帝点头,“但愿吧!” 他看着燕回声,“珍敏郡主的产业,多数都在京城,朕不打算给苏容,她如今是南楚太女,也不缺这点儿,毕竟,这些产业,都是大梁皇室所有。南楚早晚有一日,会摘掉大梁属国的帽子,苏容与大梁,不会为臣属。为将来皇室子孙百年后着想,这些产业,也不宜给她。但这些年朕对她那些产业经营获利,以及她以前留在宫里的私库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可给她。” 燕回声点头,他也不觉得苏容会在乎那些,“儿臣没意见。” 皇帝对他摆手,“若你是为此事而来,朕都对你说了,你可以去忙了!” 燕回声的确是为此事而来,如今他的好父皇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也无话可说,站起身,“父皇保重龙体,早些休息。” 皇帝点头。 燕回声出了西侧殿,踏出门槛时,回头瞅了一眼,见皇帝又看向窗外,明明九五至尊,突然像个什么都没有了的老人,孤寡寂寥。 他回到东宫后,写了一封书信,写完后用蜡封好,没立即派人送走,而是打算与那些东西一起,派兵马,送去南楚。 转日,皇帝派人,送了七八样东西,去了公主府。 清平高高兴兴收了,待宫廷内侍离开后,她打开一看,顿时心惊,“皇兄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都是好东西,有两样,比她府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好。 端华在一旁高兴地说:“皇舅舅真大方娘,我替苏容谢谢皇舅舅。” “你以后对太子好做好太子妃,就是对你皇舅舅最好的报答了。”清平伸手点了点她额头。 端华笑嘻嘻的,“好嘛。” 又过了一日,东宫送来了上百件东西,有太子的,有皇后给的,都送到了公主府。 清平直吸气,“这不会把东宫都搬空了吧?” 管家笑呵呵的,“没有,咱们殿下的库房里,还有大半,就是当年太后娘娘给太子殿下的东西,动了些。” 清平想起来了,松了口气,“对,我想起来了,母后最疼太子,她临终前,自己的所有东西,都给了他。” 她说着,笑起来,“当初我还嫉妒了好久呢。” 她身为亲生女儿,也没得了几件,太后把一半当初都给珍敏姐姐了,后来一半,都给太子了,其他人,没得到几样,认真算起来,都可以忽略不计。 她痛痛快快收了,让人去迎客坊请商队的主事人人,然后又问端华,“你给苏容的信写好了吗?” “还没有啊,这不是谢礼没备齐,我也没法写啊。”端华摇头,毕竟她要在信中注明,哪样东西是公主府她爹娘的,哪样东西是她自己的,哪样东西是皇舅舅添的,哪些东西是太子表兄和皇后娘娘给的嘛。 “如今全了,快去写。”清平将礼单递给端华,催促她。 端华点头,接了礼单,立即回屋写信了。 这一封信,她写的厚实,写了足足十几张信纸,写完后,仍旧觉得意犹未尽,但信封装不下了,她只能作罢,将信用蜡封好,送去给她娘。 苏容商队的主事人已带着人来了,见清平公主与管家一起跟他清点交接让他带走的礼,目瞪口呆,“公、公主,这也太多了。” 自家主子送了一大车这回礼怕是两大车,也太赚了吧?他估摸着,主子应该也没料到。 “你只管带走,这不止是公主府的礼,还有陛下与太子的。”清平道:“仔细些。” 主事人只能点头,小心翼翼带着人收下。 (本章完) 第七八六章 添妆(二更) 苏家大夫人收到苏容的信,信中写明婚约推迟到腊月,让她大松了一口气。 这一回,与前回不同,除了一封信,还附带了十万两银票,是由她的人亲自送来的。 大夫人看着十万两银票,有些惊,“怎么还给钱?” 来人传话,“回夫人,太女说,三位小姐大婚时,她当时在打仗,没来得及添妆,如今劳烦夫人,给每位小姐补上,还有如今待嫁的三位小姐,每人一万两。剩余的,给夫人您做零花用。” 大夫人:“……” 多少年了,她总算见到了回头钱。 但她却不太舍得,“南楚乱了那么久,国库打仗怕是都给打空了,她刚执政,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 别看十万两说多也不多,但说少也不少了,能买多少粮食,做多少事儿了。 来人笑着说:“夫人尽管收下,太女如今并不缺银子。南楚的国库虽然打空了,但太女自己是有些钱财的。” 大夫人闻言点头,也不推辞了,“好吧,那我就收了,我会在信中替她的姐姐们谢谢她,六个丫头没白忍受她这个妹妹这么多年。” 送信的人离开后,大夫人便差人给嫁出去的三位小姐送信,让她们哪天抽空回家一趟,说是她们的妹妹来信了。 她的信刚送出去一个时辰,三位小姐没等哪天竟然立马都回来了。 大夫人看着她们笑了,满意自己给她们选的婆家,也只有婆家好,日子过的顺,进门后没受什么磋磨,不被关起门来立规矩,才会娘家一个传话,她们都不必等的跟婆母说一声,当日直接就回来了。 “母亲,妹妹来信了?信中可说了什么?让您立马去南楚吗?”大小姐问。 其余小姐们都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摇头,“不是,她大婚的日期推迟了,此回来信,大约是有了些许空闲想起了你们三人出嫁时,南楚正在打仗,她这个做妹妹的,无暇他顾,没给你们添妆,如今补给你们。” 她说完,拿出六万两银票,每人递给一万两,“你们妹妹给你们的,一人一万两。已经嫁的你们姐三个,就算补了添妆,没嫁的姐三个,正好做添妆了。” 众位小姐都惊了,连忙推辞,“母亲,七妹给的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要说多,确实多了点儿,家里给你们的陪嫁嫁妆,加起来也就万儿八千两,难得你们妹妹舍得,自己就掏了这么多,快赶上再给一副嫁妆了。”大夫人笑着说:“不过她既给了你们,想必如今做了太女,自己手里不差这个钱,你们就收着,毕竟是自己当家过日子,手里有钱日子在婆母跟前不必紧吧,日子过的也松快些。” 大小姐叹气,“七妹几经生死,我们做姐妹的都帮不上什么忙,怎么还能要她这么多钱呢?即便她不差这个,但是母亲,这也太多了。” 其他小姐也齐齐点头,“母亲,大姐姐说的是。” 大夫人笑道:“这是她的一片心意,哪怕南楚万里之遥,也是念着你们,你们就收下。” 二小姐小声说:“七妹妹如今成为了南楚太女,我们本已是仰仗七妹妹光的,加之咱们兄长受太子器重,我在婆家的日子十分好过。不说我婆母,自我嫁过去后,我的叔伯妯娌们,对我也分外讨好。” “我也是。”大小姐与三小姐齐齐道。 “娘家就是你们在婆家的底气,这很正常,不过你们自身也要立得住,不能太好说话,让人哄骗欺负了,但也不能太自视甚高,瞧不起别人,当家过日子,与婆家亲眷相处,是一门大学问,我昔日教你们的东西,你们若是都记在心里,足够用了。”大夫人道。 几位小姐连连说:“母亲放心,我们时刻谨记。” 大夫人看着嫁出去的三个女儿,每个人都气色很好,看起来很舒心,她欣慰地点头,“如今日子还短你们这点儿舒心也不算什么,以后时日长着呢。有很多女人,出嫁后自身立不起来,不受丈夫喜爱,不受婆家亲眷尊重,哪怕娘家靠山再大,但关起门来的日子是自己的,是需要智慧的。没有智慧,哪怕是皇家公主,也是照样受欺负。” 几位小姐又齐齐点头,“母亲说的是,我们省得。” 三小姐小声说:“母亲放心,您教给我们的东西,我们都很是好好学的,我主动给夫君纳妾,把他吓的,脸都白了,以为我不想要他了呢。如今他身边一个丫鬟不用了,全换做婆子和小厮了。我婆母好像也吓了够呛,说是不是他不懂事儿惹了我,我说儿媳是想贤良大度,否则怕别人说儿媳太善妒,婆母说不用管别人如何说,一切以夫君意愿。” 大夫人好笑地看着她,“看来你将丈夫的心攥死了。” 三小姐红着脸说:“他每日都要,我都快烦死了,恨不得给她纳两个。” 大夫人:“……” 这话是能说的吗?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三小姐,伸手戳她额头,“看来我没白请人背地里教你们房中术,你学的最好。” 三小姐捂住脸,“母亲!” 大夫人放过她,转头看向其他两位小姐,“你们呢?” 大小姐红着脸说:“夫君有两个通房,母亲您是知道的,自我进门后,他说打发了,是我给留下了。不过他也不怎么去,对我还是十分爱重的。” 三小姐放下手,立即敬佩地说:“还是大姐姐你聪明。没人分担,累死个人。” 大小姐瞪她一眼,“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不喜欢夫君只守着自己一人。我婆家与你婆家不同,子嗣少,我可不想顶着太大压力,谁生不是生啊。总归都管我叫母亲。” 三小姐叹气。 大夫人点头,“是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一样是我女儿。男人嘛,也不必天天用,累着自个儿,偶尔想用了,用用就行。” 说完,她看向二小姐。 二红着脸对大夫人道:“母亲您是知道的,我夫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规矩严。夫君对那等房事儿,不是十分热衷。” 三小姐立即拆台,“母亲,二姐姐怀孕了。您说二姐夫多能耐,不太热衷还早早让二姐姐有孕了呢,我这热衷的,偏偏没动静。” 大夫人:“……” 她气笑地对三小姐说:“你快闭嘴吧!以前没见你这么能说,你若早是这么个性子,该跟你七妹妹玩得好才是。” 三小姐嗔了大夫人一眼,“七妹妹如狼似虎的,我可不敢惹她,不敢与她为伍。她小时候就有婚约,我们哪能跟她比,她嫁不出去自己不在乎,我可不能嫁不出去。” 她说完,自己也笑了。 (本章完) 第七八七章 生产(一更) 苏容的商队从大梁京城出发这日,东宫侍卫装了几十大车东西加入车队同行,外加太子派了一万兵马相送。 主事人都惊呆了,问侍卫统领,“大人,您这是……” “是太子殿下派人送给南楚太女的东西。”侍卫统领道。 主事人震惊,“这、这也太多了。” 侍卫统领点头,“所以殿下命我带着一万兵马护送。” 主事人说不出话来,心中猜测,太子怕是将自己东宫的库房要搬去南楚给主子?这不能啊。 侍卫统领也不隐瞒他,压低声音说:“是已故珍敏郡主留在皇宫的私库,陛下与太子派人送去南楚交给太女。” 主事人恍然,“原是这样。” 他就说嘛,这东西也太多了。 同时,这一日,沈怡生产,苏容与南宫昕、赵嬷嬷带着宫里的人亲自去陪产。 沈府里,待产的嬷嬷早已准备好,苏容又派人请了章大夫前去。 沈怡在产房里叫的凄惨,苏容听着额头直冒汗,南宫昕也脸色紧绷“怎么叫的这么惨?” 这些年,南楚王宫里没有子嗣降生,所以,她也没见识过女子生产,竟然这般模样。至于昔日南宫家家大业大,即便有女子生产,也不会让她一个姑娘靠近旁观。 苏容也觉得有点儿惨,问章大夫,“我师姐不会有事儿吧?” “应该不会,太女放心,老夫给沈姑娘号过脉了,是顺产。”章大夫说。 苏容点头,“若是实在不行,你就进去在一旁辅助赵嬷嬷。” 章大夫答应。 他是男大夫,不是迫不得已,不方便入内。兰芝与碧青是女子,一直在里面跟着赵嬷嬷和产婆一起。 一盆盆血水从里面端出来,苏容看的揪心。 南宫昕去握她的手,发现两个人的手都冰凉,但南宫昕还是绷着脸宽慰苏容,“你别怕。” 她一把年纪了,哪怕以后说是找个夫君,也不见得会生孩子,但苏容可不一样,她是要生子嗣的,可别吓的以后不敢生了。 苏容笑不出来,“我没怕。” 幸好,沈怡生孩子还算顺利,没让二人揪心太久,几个时辰后,她顺利产下一子。 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赵嬷嬷将孩子清洗了抱出来给苏容看,“太女,王后,沈姑娘生了一位小公子。” 孩子在母体里,受了不少罪,生出来显得分外的瘦弱,哭声都不太大。 苏容瞧了瞧,跟章大夫说:“快给孩子看看。” 章大夫仔细给瞧了瞧,对苏容说:“太女,这孩子在母体里受过伤,几次保胎才保住,虽然四肢健全,但却有体弱之症,以后得用好药小心养着。” 苏容点头,这孩子在沈怡肚子里陪着他们打仗,吃了不少的苦,那时候即便她是个孕妇,也没法顾忌,如今能平安降生,已是他福大命大了。 她伸手从赵嬷嬷的怀里接过孩子,笨拙地抱着,这孩子太弱太小,她都不敢用丝毫力气,看着他小小的模样说:“那就用无数好药给他养着补回来,我相信章大夫您的医术。” 章大夫感慨,“太女,您太信任老臣了,老臣一定尽力。” 苏容抱了一小会儿,便将孩子交给赵嬷嬷,对她说:“嬷嬷,师姐要做月子,未来一个月里,你就留在沈府照顾师姐吧!” 赵嬷嬷答应,“太女放心。” 苏容进了产房去看沈怡,见她满身满头的汗,整个人十分虚弱,她开口说:“师姐真是辛苦了,你放心,小外甥是弱些,但四肢健全,以后用好药仔细养着,能养好的。” 沈怡点头,“总算卸了货,我感觉全身轻松。” 苏容对她笑,“师姐真厉害,为母之人,了不起。” 沈怡问她,“你没被我吓坏吧?我都跟赵嬷嬷说了,让你走,你偏不走。” “没有,就是你叫的惨些,但总比战场上的鬼哭狼嚎好听。”苏容坚决不承认自己被吓到了。 沈怡好笑,赶她,“不用你陪着了,快回宫吧,多少事儿等着你做呢。” 苏容知道她累了,“行,那你好好休息,不用操心孩子,我将赵嬷嬷留在府里照看你们母子一个月。” 沈怡答应,“好,谢谢师妹了。” 她心里有些暖,以前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亲人照顾,她身为太女,这么忙,还能抽出大半日来,特意前来陪她。 南宫昕与苏容一起回宫乘坐一辆车,二人神色都已恢复。 南宫昕问苏容“你前些日子跟我说的话还算话吧?放我出宫。” “算。” 南宫昕松了一口气,“宫外挺好的。” 苏容笑,“自然。” 没有深深宫墙,宫外四处开阔,想做什么做什么,也不会有一大堆人盯着。 一个月后,苏容生辰。 南楚王说什么也要给苏容设宴,宴请群臣恭贺太女生辰。 苏容不同意,“今年这么忙,大家都这么累,您就别折腾人了。” 她宁愿安安静静跟家人一起吃一顿饭。 南楚王不同意,十分有理由,“你是太女,是储君,你回王都的第一个生辰,怎么能草率地过?周顾生辰时,的确是忙,孤疏忽给错过了,但是你的不行,必须过。况且,你瞧瞧,朝堂的官员,都多久没休假了?趁你生辰,也让他们否放松放松。” 苏容道:“那就给所有人都放假一日不就好了。” “总之你听孤的。”南楚王道:“这个生辰,必须过,也要休朝三日,第一日给你过生辰,后面两日,所有人都跟着你一起放假,好好休息。” 苏容震惊地看着他,“休朝三日?父王,您没在开玩笑吧?如今正值雨季了。” “你已忙了半年了。”南楚王毫不客气地说:“前期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不就是为了迎接雨季,人不是铁打的,你难道没注意到,朝廷的官员们一个个胖的都让你给累瘦了,瘦的更别提了,都面带菜色了,就算是拉车的马,拉磨的驴,也要休息。你不休息,他们怎么好休息?” 苏容闭了嘴。 (本章完) 第七八八章 休朝三日(二更) 苏容想着的确,她回王都后,挺对不起这些朝臣的,每日除了事务就是事务,连夜相夫人心疼儿子都是借由自己生辰,才让夜归雪告假一日,别人更甭说了,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掉链子,恐防被她觉得无用,一脚踢出朝堂。 确实,她自己累的慌,别人也快被她折磨疯了。 她想着以前自己不是个爱干活的人啊,虽然每日里也闲不住,但多数都是晃悠悠在外面玩,玩一日,累了就回家,可跟如今不同,她自来到王都,都没闲心去逛逛王都的大街小巷,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也不过是崔家、谢府、夜相府。 “你来说她,你看看她,为了朝政,整个人都魔怔了。”南楚王见苏容不说话,以为说了半天依旧没说动他,转向周顾。 周顾笑,对苏容道:“岳父说的对,我也累了。” 他趁着那日外祖父来京,跑去崔家赖着不走睡了半日,他与崔行之,一个比一个睡的沉比外祖父那个赶路奔波一个月来南楚的老人还要疲惫。 他以前是这样的人吗?也不是啊,背书都得秦太傅抓着他威胁地背。 苏容点头,“好,休朝三日。” 南楚王瞪眼“臭丫头,我费了半天口舌,周顾只一句话,你就同意了。你也太过分了。” 苏容立即说:“没,您已说动我了,我就是在思考可行性,不是因为他这一句话。” 南楚王冷哼一声,才不会觉得她这话真,转头对周顾说:“幸好有贤婿你管着她。” 周顾笑,“若没有岳父费了半天口舌,她这个执拗的性子,我说一句也是不管用的。” 翁婿二人言谈合宜,相处合宜,什么都合宜,彼此维护,统一战线。 苏容看着二人,不止一次被排除在外,怀疑自己与周顾谁到底是亲生的。 于是,休朝三日。 这消息一出,朝野上下都惊呆了,没想到拼命三娘的太女,竟然休朝了,朝臣们十分开心,同时也大松了一口气,这样不带喘息的日子,他们也都怕再不休息,挺不住倒下。 宫里设宫宴,六品及以上官员携家眷都可入宫,参加太女生辰宴。 崔言锦正好六品,他对崔公说:“表嫂真好,下了这样的旨意,否则我还得靠着跟堂兄的亲眷关系,才能去参加表嫂的宫宴。” 崔公笑他,“你给太女准备生辰礼了吗?家里准备一份,你与行之要单独准备一份的。” 崔言锦一拍脑门,“哎呀,没啊。” 他每日忙的脚不沾地,除了在工部做事,就是回府读书,压根就不知道表嫂生辰了。 虽然夜相早就在一个月前,对朝中官员透露了一个月后是太女生辰,有不少人暗暗记下了,等着太女生辰之日送生辰礼,但不包括崔言锦这样一头扎进工部和读书上的人。 他连忙向崔公求救,“叔祖父,我该送什么礼?” 崔公摇头,“你送什么礼,要看你自己。” 崔言锦挠头,苦恼极了,“可是来不及了吧?” “来得及,明日午后,官员极其家眷们才会陆陆续续入王宫,今儿虽晚了,但明儿还有半日的时间,你有时间想礼物。”崔公道。 崔言锦点头,“那我要好好想想。” 他对表嫂,十分喜欢,比对表兄要喜欢得多,他觉得表兄身上一大堆毛病,他可都是亲眼看到过的。 他认真地对崔公说:“叔祖父,你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说说表兄,他对表嫂,可恃宠而骄了。仗着表嫂喜欢他,他发脾气,使性子表嫂即便是太女,但毕竟是女儿家,他不止不让着哄着,还要表嫂让着他哄着他,身为个大男人,一点儿也没有男人的心胸宽阔……” 崔公:“……” 他讶异,“这不至于吧?” 他的外孙,即便脾气的确不好,但不该是侄孙口中这般恃宠而骄,乱发脾气的人。 “很至于。” 崔言锦将几桩他亲眼所见的事儿说与崔公听,说完后,保证道:“我一点儿也没有添油加醋,都是事实,是我亲眼见的。我劝说了表兄几次,他都不听,还一副要揍我的样子,幸好表嫂护着我,才没挨他的揍。” 崔公捋着胡须,“这样啊,那他也太不像话了。” 他郑重点头,“好,改日找了机会,我私下说他。” 崔言锦见崔公听进去了,转身去琢磨礼物了。 他离开后,崔公琢磨着,他与外孙的相处其实不多,小时候每隔二年,女儿带他来崔家小住十天半个月的,他在他面前,多数是吐槽秦太傅太严苛云云,然后便是跟表兄弟们玩在一起,也没见他脾气多不好,当然,是限于别惹了他的情况。 崔家的小辈们,自然不会惹他,他是护国公府最小的公子,又在东宫伴读。所有崔家小辈们,都围着他,再加上他性子讨喜,没与谁惹出什么事儿,闹出面子上不好看的事儿来。 总之,他记忆中是没有的。 但崔言锦说的一本正经,有事实,也有理有据,便不由得他不重视了。 于是,他琢磨了半响,找到谢远,他如今与谢远已经很熟了,二人为着科考的事儿,几乎整日待在一起,从最开始的客气,也变成话语投机,脾性相合,相交莫逆了,所以,有些话很好说。 他问谢远,“周顾的脾气是不是十分不好?经常跟太女发脾气?使性子,甩黑脸?” 谢远愣住,“没啊。” 崔公立即说:“你别替他隐瞒,若是真有,务必如实告诉我。” 谢远疑惑,“崔公,你听谁说的?” 崔公也纳闷了,“看你这副表情,是真没有吗?还是你也不知道?” 谢远摇头。 崔公坐下身,也纳闷了,跟他问起崔言锦口中说的几桩关于周顾对苏容恼怒,发脾气,黑脸等等事情,问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谢远闻言顿时笑了,“是有这么回事儿,但崔公你只知道结果,不知道前因。” 崔公一听,连忙说:“愿闻其详。” (本章完) 第七八九章 翻找(一更) 谢远笑着说:“前因是小七下了王女令,命夜归雪护着周顾走,周顾不走,被夜归雪带着人强行从战场上带走,留了小七一人在战场上,若非崔家两位小公子带着人及时到达,那一日小七得死在战场上。周顾为着此事,跟小七翻了脸。我当时已晕过去了,后来听人说的,说那一日周顾十分可怕,将所有人都吓着了,崔家的小公子更是被他吓到了。” “这样啊,但他大发脾气,终究不该。”崔公道:“这件事儿也就罢了,但还有另外别的几桩事儿,都是小事儿,他的脾气也太差了。” 谢远笑,“是人都有脾气,小七的脾气更差,你没来的时候,被我撞见,她对周顾又是掐脸又是拧腰的,被我与夜相撞见了。这还是我们撞见的,若是背着人时,指不定更过分,我对她一顿训斥,她才知道错了,向我保证以后改。” 崔公愣住,“会不会闹着玩呢。” “当时小七明显带着恼怒,哪里是闹着玩。”谢远道:“所以,崔公你也别担心,我会盯着小七,不许让她欺负周顾。” 崔公愕然,“不、不是啊我是来问你,周顾欺负太女的。” “若是周顾能欺负她,还好了。”谢远道:“我教导的小七,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她的性子,惯爱欺负人,在江宁郡时,太守府全家除了大夫人能骂她几句,其他的姨娘小姐们,都躲着她。不说横着走,也差不多了。我曾以为,就她的性子,哪怕有自小订婚的婚约,也是被护国公府毁的份,怕是嫁不出去的,谁能想到,周顾能包容她至此。” 他认真地对崔公说:“你可不要私下里找周顾说教他,他这样就很好,他是个好孩子,若是能在小七面前,更强硬些,别处处任由她任性,就更好了。” 崔公:“……” 这话说的,竟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试探地问:“会不会就是因为你这个态度,才让周顾在太女面前恃宠而骄?耍脾气,撂脸子?” 谢远笑出声,“他哪里恃宠而骄了?身为太女夫,他又是朝中官员,你也来了不少日子了,亲眼见他多累了。这样的太女夫,打着灯笼都没处找,是小七的福气才是。这半年下来,朝野上下,就没一个不服的,那帮老臣早先还暗搓搓想把家里的公子送入宫里做侧夫侍君呢,你看如今,还有多少在打主意?差不多都消了一半心思了。” 崔公坐直身子,“这样啊。” 谢远看着他,“是谁在崔公耳边说什么了吗?” “哎,是小言锦,他几次亲眼看到,说的有理有据,我才怀疑起来。”崔公不拿谢远当外人,如实说。 谢远“嗐”了一声,“小言锦啊,这孩子还小,到底是少年,没开窍,不明白未婚男女之间,发些脾气,使些性子,反而要强过于藏着掖着相护敬着。等他长大了,开窍了,就晓得了,他的话,不能尽听,你若是还不放心,不如去问问行之,他性子沉稳,更能客观。” 崔公摇头,也笑了,“这样说也有道理,我都险些忘了,小言锦还是个孩子了。孩子眼里看什么就是什么,我竟被他一时拐带偏了。不必问他了,我岂能不相信你?” 他听了崔言锦的话,竟真的怀疑起自家外孙来,以为真恃宠而骄了,那可不行。 谢远笑。 崔言锦还不知道崔公为了他的话,郑重其事去找了谢远,在谢远面前,想要说教周顾的心思,被折戟沉沙打住了。 他琢磨着送表嫂什么好呢,他把从家里带来的私库,翻了一遭,总觉得哪一样都不称心,最后又跑去崔府翻他父母的私库。 崔元彬瞪着他“臭小子,自那日你回来,见了你一面,你就住去了谢府不见人影,如今回来做什么?” 崔言锦撅着屁股翻他爹的私库,“回来跟爹您找能送给表嫂的生辰礼。” 崔元彬看着崔言锦,很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什么儿子,送给太女的生辰礼,他自己没有吗?跑他这里来找? 但看着他身上的六品官服,他到底没袭击朝廷命官,而是蹲下身,对他问:“你自己的私库里有不少好东西,来我这里找什么?” “我私库里没称心如意的。”崔言锦头也不抬回答。 崔元彬看着他,“你那么多东西呢,挑不出来一件?” “挑不出来,都是玩物。”崔言锦一脸郑重,“送给表嫂的东西,怎么能糊弄呢?一定要表嫂收了,也觉得喜欢。” 他转头教训他爹,“爹,表嫂是太女,怎么能随便一件礼物呢。据说王宫里王上给了她一个大私库,什么朱钗首饰,绫罗绸缎,珍宝珠宝,应有尽有。她好东西太多了,我怕选的礼,她看不上。” 他嘟囔,“毕竟表嫂对我特别好,我只这么一个对我好的表嫂。” 清河崔氏子弟多,护国公府内的世子妃,虽也是表嫂,但他不是崔公嫡出一脉,自然不怎么接触,世子妃也不会对他一个旁系的小孩好了。唯独如今这个表嫂,对他是真好的,表兄看他不顺眼见了他就没好脸色,时常一副想揍他的样子,都是表嫂从旁拦着的。 而且,在叔祖父爹娘没来之前,多少人对他入朝之事不满,也都是表嫂一力压下的,表嫂当时忙的都没空睡觉了,却还关心他自己在京,让人关照他。 崔元彬想想也是,“那你想送什么?” “不知道,我先看看爹你都有什么。”崔言锦埋着头一通翻找。 崔元彬也不拦着了,“好吧,你翻吧!” 既是送给太女东西,那是要郑重,要送到心坎上,不能送了就完事儿了。 崔言锦翻完他爹的私库,直叹气,“爹,您的好东西也太少了。” 崔元彬瞪眼,“我这么多好东西,竟然没一件你称心的?送得出手的?” 崔言锦摇头,“没有。” 他转身就走,“我去找我娘。” 第七九零章 震惊(二更) 崔元彬在崔言锦身后恨不得瞪出一个窟窿。 他生气地说:“我这私库里,可有好几百件东西。你这小子,是不是没眼光?” 崔言锦叹气,回头对他爹说:“爹,您的库房里,都是些玩物丧志的东西,怎么能拿得出手呢?” 崔元彬:“……” 崔言锦不再跟他说了,径直去翻他娘的私库。 因为要搬家,来了南楚王都后,带来的东西便没规整打理,免得等搬家时,还要重新整弄。所以,私库里的东西都乱堆在一起。只上了一把锁。 崔言锦找她娘要了钥匙,又一头扎进她娘的私库里。 柳玉迎也好奇地跟在崔言锦屁股后,进了私库,见他一通的翻,她也蹲下身子看着他翻,“儿子,你想要什么样的?娘这里,除了首饰,也就是收藏的兵器暗器什么的了,你要送给王女的生辰贺礼,娘这里的东西,你拿不出手的吧?” 崔言锦却眼睛一亮,“对啊娘,您这里有收藏的兵器,我记着江湖兵器排行榜上,一共百件兵器,您自己就收藏了一小半。” 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娘,“您这里一定能有一样十分拿得出手的,可以让我去送给表嫂的兵器。因为表嫂喜欢兵器。” “是吗?”柳玉迎怀疑。 “是是。”崔言锦对她小声说:“我听说叔祖父没来之前,表嫂跟表兄闹了几天脾气,原因是王上送给了表兄一个兵器库,没给表嫂,表嫂想把玩兵器,还得找表兄借钥匙,而表兄太坏了,故意不借给。” 柳玉迎:“……” 她好奇地八卦,“真有这事儿?没听人讨论啊?” 她在清河时,最喜欢听街头巷尾谁家府邸的八卦,来王都也一个多月了,愣是没听说这桩事儿呢。 “哎呀,这事儿只有我知道了。”崔言锦小声说:“我是听凤哥哥说的。因为凤哥哥也眼馋那个兵器库。” “好吧,宫里的八卦,还是太难打听到了。”柳玉迎问:“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你想送什么?” “我先看看,哪个合我眼缘,觉得表嫂会喜欢我就送哪个。”崔言锦说。 柳玉迎:“……” 行吧!谁让这小子是她亲儿子呢。 她帮着儿子一起找,同时继续跟儿子说话,“太女的脾性,看起来挺好啊,她还会跟你表兄闹脾气?” 崔言锦立即说:“不,娘,您错了,是我表兄跟表嫂闹脾气,我表嫂脾气就是特别好,我表兄脾气才差,动不动就爱恼,我表嫂每每都哄着他。” “啊?但你刚刚不说太女跟你表兄闹脾气吗?”柳玉迎迷茫了。 “那时因为表兄坏啊,欺负人啊,他有王上给的兵器库在手,自己喜欢哪样就把玩哪样,却不给表嫂玩,表嫂要玩哪样,还得找他借,而他又不痛快借,还难为人,当然要跟他发脾气了啊。”崔言锦理所当然地说。 柳玉迎想想也是,片刻后,又觉得不对劲,“这是有原因的,但我怎么从你话语里听着,你对你表兄,很不赞同呢。” “就是不赞同啊,我找叔祖父告他的状了,叔祖父会教训他的。”崔言锦道。 柳玉迎:“……” 崔言锦一边找兵器,一边说:“表兄就是恃宠而骄,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脾气应该好好改改,若是长此以往,难道要表嫂长年累月地哄着他吗?他不知道这王都多少年轻的公子惦记表嫂呢,表嫂大败大魏,千古功绩,多少年少慕少爱的人想进宫做她的侧君侍君呢,表兄一点儿都不警醒,还只觉得天下没人能威胁他的地位呢。等他色衰爱弛,看他后悔的偷偷哭吧,不听我劝,不改脾气,还想揍我将来他没了表嫂宠爱,只管自己哭,我是不会哄他的。” 柳玉迎:“……” 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崔元彬锁了自己的私库追过来,正好听到这番话,也震惊地看着崔言锦,“臭小子,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 崔言锦小声嘟囔,“表嫂就是个好颜色的,这是她的本质,我看得分明呢。当初她干脆退了表兄的婚,眼睛都不眨选了夜二公子,后来若不是表兄歪缠,肯定如今王夫的身份没他的份。” 崔元彬:“……” 柳玉迎:“……” 崔言锦叹气,“哎,夜二公子多好啊,表嫂就是对表兄太心软了。” 夫妻二人看着二人,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小孩,没有表兄,哪来的表嫂啊,他到底还知道不知道谁才是他亲人。 崔元彬提醒他,“你表兄是周顾,不是夜二公子。” “我知道啊,若是夜二公子,我才不操心呢夜二公子脾性多好啊。”崔言锦很是替周顾的未来担忧,“表兄听不进去我的好言相劝,幸好他那张脸长的好,希望他将来老了,也依旧好看能拴住表嫂的心吧!” 崔元彬:“……” “反正我已让叔祖父说他了。”崔言锦道:“希望叔祖父骂醒他。” 他说完,打住话,“爹,娘,你们俩别跟我说话了,太影响我找东西了。” 崔元彬本来想说什么,闻言住了口,看向柳玉迎。 柳玉迎也看着他。 二人眼神交汇,都不太想承认这孩子是他们俩生的,都很怀疑他不该进礼部和工部,这么会说教人,应该进太学去做先生。 崔言锦撅着屁股在她娘的私库里翻了一个时辰,找出了三样他看的极其顺眼的兵器。一把十二骨玉扇,里面可以藏六枚暗器飞刀,一把玄铁寒冰剑,一枚手镯,手镯里也藏着暗器,十二枚穿骨钉。 他蹲在这三把兵器前,陷入了为难。 柳玉迎看着儿子,觉得这儿子是给别人生的吧?把她最好的兵器都搜出来了,她语重心长说:“儿子啊,这三样,可都是娘最喜欢的。” 崔言锦扭头看她娘,“您最喜欢的不是我爹吗?” 柳玉迎:“……” 一下子噎住了。 崔元彬在一旁听了十分开心,“对对对,你娘她最喜欢我。” 第七九一章 都送(一更) 崔元彬催促崔言锦,“你赶紧快选,你娘我们俩都陪你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了,肚子都饿了。” 崔言锦干脆不选了,将三样都抱走,“都送了。” 柳玉迎“啊?”了一声,立即阻拦,“儿子,你给娘留一件。” 崔言锦用小气的眼神看着她娘,“娘,是送给表嫂,又不是送给外人。您这么小气做什么?” 柳玉迎要哭了,“娘就这么点儿心头好。” “哎呀,娘,您还就我一个儿子呢。”崔言锦看着她。 柳玉迎一哽。 崔元彬疼媳妇儿,激灵地说:“儿子,你不能都送了,你若是今年都送了,明年送什么?” 崔言锦神色一顿。 崔元彬又说:“我听说太女手里有一把剑,是谢先生送的,她都有好剑了,这剑就不必送了吧?没必要,送了也束之高阁。” 崔言锦想想也是,放下了那把剑。 崔元彬又找理由,“这扇子入夏了,倒是正好使,太女拿着扇风用。至于这镯子……嗯,这镯子就算了吧?有点儿旧,不太好看,太女每日衣衫华丽不搭配衣裳……” 崔言锦怀疑地看着手里的镯子,“是吗?我看着挺好看的。” “哎呀,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什么审美?你相信爹,爹的眼光最好了,否则也娶不到你娘这么温柔漂亮又贤淑的夫人。” 崔言锦闻言本来犹豫的心思立马打住,抱了手镯和扇子就走,“爹,您错了,我娘才不温柔漂亮又贤淑,您的眼神不行,我不相信您。” 他说完,不再听他爹再说什么,丢下一句话,抱着东西就跑了。 崔元彬:“……” 他尽力挽救了! 柳玉迎一脸肉疼,挽住崔元彬手臂,“夫君,你这儿子还没娶媳妇儿呢,就胳膊肘往外拐,这可不行。” 崔元彬只能扭头哄媳妇儿,“反正你的东西,将来也是要给他的,你就当提前给了。” 他又找理由劝说:“他如今十二岁,就六品官了,讨好了太女,未来的王,他这么出息,就算不学有所成,靠拍马屁,将来没准也能官居一品。” 这话逗笑了柳玉迎,小声说:“好吧,给太女,自然要捡好的给,我也没太心疼。” 她叹了口气,“这孩子,希望有一天,他不被他表兄给打死吧!” “不至于吧?”崔元彬想到周顾每次见了他,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那模样,那眼神,他几乎怀疑,若他不是长辈,周顾那小子估计也会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他这礼送的,就是该打。若我是周顾,肯定要揍他一顿。”柳玉迎松开夫君胳膊,一边锁门,一边说:“太女喜爱兵器,他就送兵器,那周顾手里的兵器库,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吃香了,不会恨死他?” 本来太女心心念念太女夫手里的兵器库,但小表弟非要捣乱,送礼送到心坎上,太女夫不气的磨牙吗? 崔元彬闻言嘿嘿一笑,“那挺好,快让他表兄揍他一顿,如今他是朝廷命官了,我都不敢打他了。” 他早先,就想踹他一脚来着,竟然嫌弃他私库里的所有东西。 柳玉迎嗔了崔元彬一眼,“快走吧,我饿了。” 她也不心疼儿子,打就打呗,反正有太女护着,应该不会打死。 崔言锦抱着两样东西,连饭都没陪他爹娘吃,而是跑回了谢府。 崔公见他灰头土脸回来,纳闷,“你这是钻了狗洞?怎么把官服都弄脏了整个人也脏兮兮的。” 崔言锦嘿嘿笑“叔祖父,我找到送表嫂的生辰礼了,特别开心。” 崔公笑问:“哦?终于找到了?是什么?” 崔言锦眨眨眼睛,“我告诉了您,您不会偷偷告诉表兄吧?” “告诉他怎么了?”崔公问。 “不行。”崔言锦抱紧怀里的贺礼,“表兄若是知道,会不准许我送的。” “为什么?”崔公更好奇了。 崔言锦说:“他脾气不好,看到不顺眼的,就会拦着。” 崔公失笑,“看来你对你表兄的误解还挺深,当真是被当初在战场上他的样子给吓着了?” 崔言锦摇头,“我才不怕他,但他发脾气太可怕了。” 说完,抱着东西走了。当真不告诉崔公了。 因为休朝三日,苏容一下子闲下来。 生辰的头一天晚上,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跟周顾说话,“今年我的生辰大办,明年你的生辰大办。” 周顾笑,“我的生辰时太忙了,我不在意这个,你是太女,就该大办,明年也一样。” 苏容瞪眼,“不行,以后我们轮流来。你不能可着我一个人累啊。” 周顾一愣,随即失笑,想着这么大办生辰,过生辰的人的确是最累的,他伸手捏捏她的脸,“行,以后咱们俩轮流来大办生辰。” 说完,他又补充,“还有岳父。” “给他大办。”苏容不满地说:“年年都给他大办,让他爱折腾。” “岳父的生辰在腊月。”周顾笑,“今年应该正巧赶上我们大婚,届时大办,也热闹。” 苏容点头。 “睡吧,今儿早些休息,明儿不比上朝轻松。”周顾躺回床上,将她搂在怀里。 苏容“嗯”了一声,“母亲不知如今在做什么?她每年都记着我生辰,亲手给我烧一碗长寿面。” “岳父说,明儿晚上夜宵,他给你做长寿面。”周顾小声说:“本来我要给你做的。” “他会做吗?做出的东西能吃吗?”苏容闻言有些不想睡了想立马起来去阻止。 “能,岳父练手几次了。”周顾笑,“我尝过,还是能吃的。” 苏容放心了,这父爱她得接着,“好吧。” 能吃就行,看在他练手几次的份上,她就不去阻止了。 大梁的东四胡同,同一时间,大夫人叹气,“哎,明儿小七生辰了,这是第一个不在我身边的生辰。” 伺候的嬷嬷说:“如今七小姐是南楚太女了,生辰肯定大办。” “不知谁给她做长寿面。”大夫人这些年自诩长寿面的手艺炉火纯青了,可惜,吃的人不在身边了。 “总有人做的,赵嬷嬷跟着太女呢。”伺候的嬷嬷说:“夫人早些歇着吧!您从来京,一直忙碌,也没能好好歇着,都累瘦了。若是养不回来,等去了南楚,太女该心疼了。” 大夫人闻言立即点头,“对,睡,赶紧睡。” 第七九二章 宗室(二更) 第二日,苏容生辰,她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周顾也一样,陪着她睡了个昏天昏地。 二人睡醒后,都觉得神清气爽,许久都没睡过懒觉了,这一觉睡的沉,睡的满,足以应付今日热闹的生辰宴。 宗室宗亲都赶在午时前入了宫,给太女送生辰礼。 如今的南楚宗室,被苏容回京后直接斩了留安王一脉以及牵连的所有人而被震慑住。半年来,畏畏缩缩不敢往苏容身边凑,生怕她看了宗亲不顺眼,一恼火都给推出去菜市场砍杀了。 如今半年已过,发现苏容没有找其他宗亲没谋反的宗亲麻烦的意思,也都胆子大了些,趁着太女生辰,赶紧入宫提前祝贺,以示宗亲扶持太女讨好之意。 苏容也给面子这些人,都姓楚,算起来,才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她含笑接待了定安王府的老太妃,她是宗亲里辈分最大的,已七十二高龄,但人不糊涂,也不老眼昏花,说话行事,是个平和敞亮的老太太。 苏容握了她的手,请她入座,挨着她坐下,跟她说话,“老太妃,一个生辰而已,不当什么,怎么还劳烦您也进宫给我一个小辈贺生辰了?” 老太妃讶异太女对她的亲和,她虽第一次见这位太女,但也知道,这位太女,不说强硬地打败了大魏,回王都后,更是在朝事上半点儿不含糊,雷厉风行,手腕干脆果断,是个不好糊弄的人,这半年里,朝野上下,就没有不敬佩的。 朝臣们每日里不敢疏忽懈怠,生怕被踢出朝局,人人都干实事,百姓们更是人人称好,春耕全部忙完了,没出差头,百姓们看到了地里种的种子,几乎看到了今年秋的丰收,他们的口粮有了保证,据说人人都挂了笑模样,没有一处发生暴乱。 她本来提着的心因为苏容的态度,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也反握住苏容的手,对她笑着说:“老身还没见过太女,知道太女一直忙于朝事儿,老身也不敢来打扰。今儿恰逢太女生辰,老身哪里还能坐得住?说什么也要来瞧瞧太女的模样。” 她笑着说:“你的眉眼像你母亲,但气质上,其实更像王上。王上年轻时,也是这样,笑起来瞧着风流多情的,但哪儿知道,钟情起一个人来,跟他容貌没半点儿干系。” 苏容闻言也跟着笑,“这样吗?很多人都说我像我娘,倒是鲜少有人说我像父王的。”,她眨眨眼睛,“您可以多跟我说些我父王年轻时的风流韵事,等我得空了,拿这个去嘲笑我父王。” 老太妃闻言“哎呦”了一声,“那我可不敢说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老太妃还是捡着南楚王年少时的趣事儿说了几桩,那时候先王还在,他是太子,但就没见过那么不着调的太子,对比如今大梁的燕回声,大魏的元照,他那时太子当的啊,没有半点儿太子的模样,否则也不会跑去大梁,因为见了珍敏郡主喜欢,便一待就是半年不回来。 要说是姻缘,也的确是,但可惜,没能相守。 除了老太妃,其余宗亲也不少,其中有一宗室里的破落户福禄伯府,这福禄伯府,没能因这么个有福禄的名字而真的有福,子嗣不丰,再加上两代不上进,如今成了宗室里有名的破落户,只剩下孤儿寡母了,若这一代不能承袭爵位,这福禄伯府怕是该没了。 福禄伯夫人三十出头,儿子今年十五,是个十分俊秀知礼的小少年,可以看出,他们二人日子过的拮据,身上的衣裳在这样的日子里,穿的也不是崭新的,而是有八成新,怕是家里最好的了。 在一众宗亲里,这母子二人,没有跟众人一样,见苏容对宗亲如今亲近和善,便围上前,只是送了礼,便安静地退后了。 苏容眼神好,扫过所有宗亲,那少年,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对身旁吩咐,“去请福禄伯夫人与公子过来。” 福禄伯夫人与公子见太女身边的近身女官来叫,都有些紧张,母子二人对看一眼,都赶忙来到苏容面前。 “太女!”二人见礼。 宗室众人也不明所以,将地方让开,都避去一旁,心下奇怪。 这母子二人,在宗室里,多年来,日子过的拮据又安静,南楚宗室庞大,没多少人会在意一个没落的福禄伯府,也只有少数的善良敞亮人,如老太妃,会偶尔照拂些这母子俩但她家被留安王压着,也多是女眷,日子也不是十分好过,能照拂的也有限。 此时,这二人不知怎么被太女注意了,竟叫到了跟前。 苏容看着紧张的福禄伯夫人,又看了一眼见完礼后,便安静的少年。 少年倒不是十分紧张,只是心里想着,他家没犯什么事儿,他与母亲送的礼虽然不厚,但也是家中仅有的好物了,太女面上带笑,应该不是想苛责他们。 苏容请福禄伯夫人坐,“夫人请坐。” 福禄伯夫人连忙摇头,“臣妇站着说话就好,太、太女您请说。” 苏容见她实在拘谨,便笑着说:“夫人无需紧张,我是想问问,家中公子可参加金秋科考?” 福禄伯夫人愣住,摇头,“不曾。” 苏容疑惑地看向少年,“为何?” 少年看了一眼苏容,垂下头,“宗室不参加科考,这是南楚历来的规矩。” 苏容也愣住心想着南楚还有这规矩吗?她来到南楚后,压根就没看祖宗的规矩礼法,因为在她眼里,那东西无用,若是阻挡了她做什么事儿,她也是会打破的。反正,规矩也是人立的,大不了她再重新立就是了,谁敢不满不同意,憋着。 她转头看向老太妃。 老太妃点头,“是,建朝伊始,便有这个规矩,是太祖王立的。” 苏容点头,想了想,好像朝中还真没有几个宗室的官员,这么多的人,竟然都闲着吃干饭,她问:“那宗室的授官呢?是如何规矩?” (本章完) 第七九三章 楚端(一更) 苏容可不想养着闲人白吃干饭。 老太妃道:“要看历代王上,宗室子孙里,有实在出息的,便会授予官职,但绝大多数,都是闲职散职。” 苏容明白了也就是说,朝廷养着宗室,没有权利,也不会生出反心,但留安王是个特例,因为她爹多年不理朝政,让留安王窜起来了。否则,留安王应该也就是个闲职,不会连私养兵马都敢的地步。 她看着少年问:“楚端是吧?你可是自小读书?若是我特许宗室也参加科举,你可能考得过?” 楚端猛地抬头,看着苏容,方才没有半点儿紧张的少年,此时似乎被挑了筋骨,一下子激动得紧绷起来。 他动了动嘴角,半晌才回答:“宗室有族学,我自小读书,若是太女特许,我、我也不知,不曾检验过所学。” 因为宗室子弟,没多少出头之日,尤其是他家是没落的福禄伯府,无人举荐,无人在意,哪怕姓楚,不得王上看中,也没有机会。 他自小看了太多白眼冷嘲热讽,哪怕宗室有个日子过的极好的留安王,但也眷顾不到他。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他读书,也不过是打算有一日爵位落不到他身上,被王室收回后,他去从商,能够让她母亲衣食无忧。 苏容点头,想了想,觉得周顾今儿应该会有些清闲,朝廷的官员,可以她父王招待,女眷有王后和她招待,周顾是可以在她的生辰之日躲懒的。 于是,她吩咐身边,“碧青,你带着楚端去找周顾,跟他说,让他考教考教楚端,看看他自小读书,如今所学,是什么水平。” 碧青应是,走到楚端身边,“公子请。” 没有承袭爵位,只能称呼公子。 楚端点头,袖中的手攥紧又松开,勉力维持着不让自己面上失态,对苏容道谢,“多谢太女。” 苏容笑着对他摆手,“去吧!将你所学,不要藏着,否则,太女夫那关,你可过不了。他可是大梁东宫太子伴读,与燕太子一样,是秦太傅教出来的。” 楚端顿时提起了心,重重点头。 碧青带着楚端离开,宗室所有人,一时间,心思各异。但都齐齐觉得,这福禄伯府,怎么就突然走运了?难道是太破落了?太女看不过眼?还是说楚端有哪一点被太女看中了? 有的人后悔没将家里的儿子孙子带来给太女贺生辰,有人看看自家带来的儿子孙子,都在心里比较,但一时间谁也没敢贸贸然把自家儿子孙子推出来给太女推销,都安静地等着太女再说话。 毕竟,宗室子孙多废物,不求多出息,只求别惹火。 苏容笑着对紧张的福禄伯夫人说:“夫人不必紧张,我观令公子言行举止,应是个饱读诗书的,故而有此一问。可是吓到你了?” 福禄伯夫人连连摇头,心里激动的不能自己,但又担心儿子在太女夫面前不受不住考验不过关,“没有吓到,臣妇有些高兴,端儿自小爱读书,但家里藏书不多……拖他后退,不能为他请当世大儒授学,怕是要枉费太女……” 苏容截住她的话笑着说:“是璞玉,现琢都来得及,夫人不必多虑。” 福禄伯夫人听她言语对楚端十分十分看好,心下微松,也露出笑容。 苏容请她回去座,又转头对老太妃说:“我记得老太妃家中也有两个孙子?” 老太妃回答,“对,年长的今年与楚端差不多,叫楚韫,也读些书,没见他厌烦,年少的那个小两岁,叫楚皓,贪玩,不爱读书,非要棍棒打着,才去上族学。” 苏容笑着说:“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宗室有不科考的规矩,但我欲废除。这样,有空您也让楚韫和楚皓入宫来见见我。” 老太妃心里欢喜,但还是说:“这祖宗定下的规矩,若是太女废除,会不会惹得朝堂震动?” “比女子参加科考还震动?”苏容笑,“老太妃放心,不会的。” 老太妃顿时想起,这一个多月,朝野上下,议论女子科考,很是汹涌但也没出什么乱子,她笑起来,拍着苏容的手说:“南楚有太女,真是可再兴百千年。” 曾经他们都以为,楚王室在王上手中要完了呢。哪成想,王上人不着调,但却有了个好女儿。 除了福禄伯夫人与老太妃,其他宗室只有眼馋的份,心中虽激动,但更多的是后悔,早知道,该好好教育子孙。多少代了,宗室子孙都是混日子,没几个读书好,爱读书的人。 谁能想到,这一代,太女要破例让宗室也参加科举了呢。 她们都想着家中的子孙,直在心里摇头,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怕是就算把人带到太女跟前,也过不了关,没看满堂的宗室子弟,也只有楚端被叫到跟前了吗?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了。 苏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不是要扶持宗室,而是不想养太多闲人。她看了户部呈递上的国库每年的支出,宗室也占了一笔不小的花销,以后在她的掌权下即便是宗室,也不能只拿爵位俸禄不干活。 她不怕宗室有人有权后反,只要别闲着吃饭就行。 楚端跟着碧青去见周顾,周顾其实也没闲着,只不过比苏容那里被围着满堂宗室的人来说,他这里相对人少不少,毕竟大部分人,都被南楚王顶着了。 如今一早来找周顾的人里有崔家小辈们的表兄弟,自然包括崔行之和崔言锦。还有一个闲不住的宁泽。 崔言锦刚找崔公告了状,没往周顾跟前凑,而是跟两个与他同岁的少年在说话,周顾则与人在玩投壶。 自然没人能赢得过周顾,除了崔行之能与周顾较量一二,但也以失败告终。 “表兄太厉害了!” “是啊,我们比不过啊。” “不知太女能不能赢得过表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提到了苏容。 崔言锦听了,立即大声说:“那是自然,表嫂可厉害了,肯定能赢得过表兄。” (本章完) 第七九四章 惊喜(二更) 周顾扭头,对崔言锦喊,“你过来。” 崔言锦站着不动,“不过去。” 周顾挑眉,“害怕?” “谁害怕了?”崔言锦立即挺了挺胸,高昂着头说:“今儿是表嫂生辰,我不想弄脏了衣裳。” “一件衣裳而已,弄脏了更换就是。”周顾瞅着他,早就想找机会给他点儿厉害尝尝。 崔言锦立即说:“那不行,这可不是一件衣裳的事儿,是我进王都后,表嫂特意吩咐御衣局给我制的,上千金呢,市面上都买不着,一共就两件。” 周顾倒是不知道这事儿,眯着眼睛看着他,“她什么时候吩咐了御衣局给你做衣裳?” “就是在表嫂刚回京,特别忙的时候啊。怕我孤孤单单没人照看,特别关照的呢。”崔言锦得意地看着他,“表嫂对我特别好,表兄你别太嫉妒哦。” 周顾磨牙,“你过来。” “不过去,我去找表嫂送生辰礼了。”崔言锦撒腿就跑,他怕现在不跑,一会儿跑不了了。 周顾盯着崔言锦跑远的背影,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早晚有一日他要收拾他。 崔氏子弟都震惊地看着崔言锦跑远,敢在表兄面前这般扎刺,崔言锦还是第一个。以前没看出来啊他这么有本事,敢惹表兄,如今是仗着太女给他撑腰吗? 也是,如今谁有崔言锦更受宠啊。 周顾转头盯着崔行之,“你有吗?” 崔行之轻咳,“我没有。” 周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崔行之立即说:“表兄,我回京当日,就去户部丁卯了,后来一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有没有,你能不知道吗?我又不像言锦,总归比他年长几岁,可得不到表嫂这般关照。” 周顾收回视线,“这个崔言锦专门来气我的。” 他说完,又猛地转回头,“他刚刚说去给苏容送礼,送什么?你可知道?” 崔行之摇头,“不知,他神神秘秘的。” 周顾不想玩了,扔下东西就走,“我去瞧瞧他到底送了什么。” 他说走就走,将表兄弟们都扔下,也追着崔言锦去了。 崔行之好笑又叹气。 有人凑近崔行之,小声说:“堂兄,小言锦和表兄是怎么回事儿?” 崔行之笑,“言锦总是惹表兄,最初是因为表兄跟表嫂发脾气,被他瞧见了,给吓坏了,后来,又撞见过表兄再次对表嫂发脾气,以至于,哪怕都事出有因,他也深刻地觉得表兄脾气差,便开始操心地追着表兄说教让他改,后来一来二去,表兄被他说教的烦了,就恨不得将他踢回清河。” “那如今……好像不止如此。”这人说。 崔行之点头,“表兄觉得言锦该揍,言锦觉得表兄屡教不改。” 这人感慨,“敢在老虎头上拔须,也就小言锦了。” 崔行之好笑,“因为表嫂确实护着他。” 周顾到底没追上崔言锦,走到半路,就被碧青带着楚端给拦住了。 碧青见礼,“四公子这是楚端,是宗室福禄伯府的公子,主子命我将他给您送来,说您若是有闲,考教一番,看看端公子参加科考,是否有胜出的胜算。” 苏容身边,有一部分人,没有改口称呼周顾为太女夫,依旧遵循旧时称呼。 楚端见礼,面对周顾,不同于在苏容面前,很是有些紧张,“拜见太女夫。” 周顾停住脚步,上下打量楚端,没了去追崔言锦的念头,痛快点头,“行,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走向另一条路,同时对碧青摆手,“你回去吧!” 碧青应是,折了回去。 周顾走在前面,问身后跟着的楚端,“福禄伯府我知道,曾经你先祖父有一篇文章,流露到了大梁,我在东宫做伴读时,秦太傅还拿出来跟太子与我品评过,在秦太傅的口中,对那篇文章赞誉极高。” 楚端愣住,“您说的我先祖父的那篇《忘忧赋》?” “对,可惜后来你祖父与你父亲,都没承其文脉。”周顾道。 楚端“嗯”了一声,紧张之情消散了大半,“我从小便读祖父留下的书册,但因家中曾出过变故,可惜所留书稿不多。” “今日宗室来的人不少,你能被她送来我这里,可见有过人之处。”周顾回头瞅了楚端一眼,见自己三言两语,便将他的紧张打消了大半,笑了笑,“谢伯父学贯古今,遍收天下大才者书稿,若你能过了我这关,我帮你去找谢伯父,将他收录的你先祖父的书稿讨要给你。” 楚端闻言,顿时精神大震。 他看着周顾,有些激动,“我必全力以赴,多谢太女夫。” 周顾摆手,“不谢,若过了我这关,是你自己本事。” 说完,他领着楚端,去了他自己的书房。 崔言锦一路跑到苏容跟前,回头没瞅见有人追来,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袍,让人通传说他要求见苏容。 苏容打住话,笑着让人请他进殿。 崔言锦从侍从手里抱过两个锦盒,来到苏容面前,对她一本正经地见礼,“表嫂,我来给您送贺礼,祝您百病不沾,福禄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苏容笑,“谢谢小表弟,你这怎么抱了两个盒子?” “都是给您的。”崔言锦递上两个盒子。 苏容起身,亲自走到他面前,亲手接过,“都是给我的啊?多谢小表弟,是什么呀?我能现在打开吗?” 她十分好奇。 “能。” 苏容将一个盒子递给身旁跟着的兰芝,打开其中一个盒子,见是一把十二骨的扇子,十分漂亮,她点头,夸赞,“好漂亮的扇子。” “不仅仅是扇子,这是一把兵器,里面藏了六枚飞刀,既能用来扇风,也能用来防身。”崔言锦对苏容介绍。 苏容顿时惊喜,“竟然是一把兵器,还真没看出来。” 她伸手拿起扇子,很快就摸到了机关,不过介于人多,她没试验,十分喜欢地拿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这扇子你是从哪里淘弄到的?这样精巧的兵器,怕是不容易弄到。” (本章完) 第七九五章 喜欢(一更) 崔言锦挠挠头,小声说:“从我娘的私库里。” 苏容笑,“四舅母应该很舍不得。” 会武的人,都热爱兵器,尤其是出自鬼煞门的柳玉迎,怕是更爱兵器。 崔言锦摇头,一本正经,“我娘陪着我一起挑的因为是送给表嫂您,没看出多舍不得,若是送给别人,怕是我连她私库的门都进不去。” 苏容拍拍他的头,“你表兄一直觉得你不太会说话,这不是很会嘛。”,她说完,打开另一个盒子,见到一只十分漂亮的手镯,“这不会也是一件兵器吧?” “嗯,也是防身用的,里面藏了十二枚穿骨钉。”崔言锦道。 “真是太谢谢小表弟了,这两件礼物,我都十分喜欢。”她拿了扇子在手,舍不得放下,又吩咐兰芝,“来,帮我把这个镯子戴上。” 兰芝笑着上前,将她手腕上的极品玉镯褪下,戴上了这枚工艺十分精妙的金丝手镯。 苏容晃了晃手镯,又打开扇子扇风,笑眯眯地对崔言锦问:“小表弟,你送了我这么两件好礼,我特别喜欢,要不,我给你升官吧?” 崔言锦顿时后退了一步,苦下脸,“不要啊表嫂,我目前还不想升官。” 他做这个六品官目前就已经很辛苦了,不想升职。 “行吧!”苏容高兴,“等你什么时候想升,我再给你升。” 崔言锦高兴了,“那我去玩了。” “行。”苏容摆手,放他去玩。 崔言锦蹦蹦跳跳走了。 今儿没穿官服,他压不住那份朝廷官员的稳重劲儿,送礼送到表嫂心坎上,满朝文武家眷,怕是有成百上千件礼物,但表嫂独独当面佩戴上了他送的两件礼物,这能不让他开心吗?不枉他辛苦地翻了三个私库,才找到的这份心仪礼物。 送礼的人高兴,收礼的人也高兴。 老太妃在一旁瞧着叹为观止,宗室里的人也瞧出了眉目,心想着崔言锦这孩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尤其是,他才十二岁,就既会送礼,且会拒绝自己不想要的,这份心性,将来什么不会送到他面前供他选? 不愧是清河崔氏子弟。 观看太女对这两份礼物的喜欢,就能看出,这送礼之人,如此用心将来会得到的回报。 所以,当宗室的人都找地方去歇着,将太女让给后来到的以夜相夫人为首的朝中命妇后,夜相夫人一眼便看到了今儿太女手里竟然拿了把扇子,打开扇子扇风时,手腕上的金丝手镯分外夺目,与她今儿的华贵衣裳,竟然瞧着十分搭配。 她笑着问:“太女这扇子,是哪儿制的?这般漂亮的十二骨扇,可不常见。” 至少市面上没有。 苏容笑,“是小表弟送我的生辰礼,夫人,好看吧?” “好看。”夜相夫人问:“您口中的小表弟,是崔言锦?” “嗯,是他。” 夜相夫人打量这把扇子,“漂亮又别致,正好夏天用来扇风,这天气越来越热了,这礼物倒是送的及时。” “不止扇风,这是一把暗器,里面藏了六把飞刀呢。”苏容不觉得要藏着这个秘密,反正如今也没人敢来害她。 夜相夫人惊讶,“真看不出来,这竟然是一把兵器。” 她左瞧瞧又瞧瞧,“这可真是巧夺天工了,制造这把扇子的人,一定是个大家匠人。” “是吧!”苏容反正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兵器扇,她父王的私库里,好像也没有?那给了周顾的兵器私库太大了,她没注意有没有一把扇子。 “这手镯也漂亮,不像是宫廷御制督造。”夜相夫人又转向手镯,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这样的扇子与手镯,太少见了。 苏容笑,“也是小表弟送的呢。” 夜相夫人“呀?”了一声,“难道这手镯,也是兵器?” “对呢,里面藏了十二枚穿骨钉。”苏容笑吟吟的。 夜相夫人又观摩了片刻,赞赏有加,“这礼物送的好,既漂亮,又防身,怕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送的这般心仪。” 苏容点头“嗯,是小表弟从他娘手里哄骗来的,都送我了。” 夜相夫人闻言笑起来,清河崔氏里,有一对不着调的夫妻,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自崔元彬与柳玉迎跟着崔公来了南楚王都后,这二人一个月里,把整座王都的大街小巷都快逛遍了。 对比崔公刚来就被谢远请去帮忙科举忙的脚不沾地,对比清河崔氏子弟每日读书到废寝忘食,对比崔家其余家眷都忙着打理府内熟悉南楚王都的社交圈,这两人真是另类中的别类,整日只知吃喝玩乐,偏偏,他们有个好儿子。 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秦若唯一的妹妹秦鸾,作为女眷,跟着哥哥一起,入宫贺太女生辰。 等众人都拜见完苏容后,她才走上前,送上贺礼,“太女,臣女手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托兄长的福,还望太女别嫌弃。” 苏容浅笑,亲自伸手接过锦盒,“多谢秦姑娘,若是我小时候生辰,有你送这么一份贺礼,我大概得高兴坏了,毕竟我小时候,十分缺钱。” 这话有逗趣的成分,但苏容说的也是事实。 秦鸾微微紧张的心因为苏容这一句话放松下来,也笑了,“可惜那时臣女不认识太女,否则每年也是要为太女贺生辰的。” 那时,前御史中丞府,不算什么顶级门楣,但也是高高在上的江宁郡八竿子够不着,地理距离的远不说,苏太守的官位也离京官远了个十万八千里。 苏容笑,问她,“科考准备的如何了?可有把握?” 秦鸾摇头,“兄长每日晚上为我授课,但因时间太短,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有保障。” 苏容点头,“明年依旧会有科考。” 秦鸾明白了,今年考不上,她还有明年,本三年一度的科考,看来苏容是打算连续两年都开恩科了。 她露出笑容,“我会努力的,多谢太女。” “要谢你自己的坚持。”苏容莞尔,“每一个人要走什么样的路,都是自己选的。秦姑娘既然选了这条路,便请坚持下去,有毅力的人,上天会厚爱几分。” (本章完) 第七九六章 作画(二更) 秦鸾心里动容。 她对苏容轻声说:“我这样坚持,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多谢太女能理解我。” 她从大梁京城第一才女,高门贵女,沦落到罪臣之女,掉入东宫,从云端跌入尘埃,虽没染上一身灰土泥泞,但到底心境几经起伏,早已不同,若不能得自己所爱,那边钟爱野心和权利。 她总要得到一样,才能不枉此生。 周顾考教了楚端三题,楚端答过后,周顾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多考教了两题,楚端最后一题思索的时间长,但也答了。 总共花费了大半个时辰。 周顾拍拍楚端肩膀“太女是怎么将你从人群中拔出来的?也太慧眼如炬了。” 他笑着说:“你这个水准若是参加科考,不说金榜题名,但也一定能榜上有名。” 他问:“你希望是太女对你直接授官?还是参加一个月后的科考?” 楚端答了五题,人渐渐冷静下来,说:“听太女的。” 周顾点头,“行,我们走吧!” 他走出书房,子夜窜出来,看着周顾叹气,“哎,公子,您给太女的生辰礼,太女怕是不喜欢了,有人捷足先登了。” “嗯?”周顾问:“怎么回事儿?” 子夜无奈,“言锦公子,他跑去给太女送了生辰礼,且送到了心坎上,太女直接就佩戴上了,喜欢的不行,跟老太妃夸完,又跟夜相夫人夸,如今差不多一半的人都已知道,小崔大人送了太女极其心仪的生辰礼,太女眉开眼笑,高兴极了。” “送的什么?”周顾早先就觉得不妙,可惜没追上崔言锦,没拦住。 “送了一把十二骨的扇子,一枚金丝手镯,都是防身的兵器。”子夜道:“是少见的暗器。若是我没瞧错,那两件都是江湖兵器榜上有名的物事儿。” 周顾磨牙,“他送兵器?” “对。” “这个小混蛋。”周顾生气,“那我即便是把兵器库的钥匙送她,她也不会开心了?” 子夜摊手,“是吧!毕竟那两件兵器让太女十分高兴,这有了珠玉在前,您很难讨太女欢心了。” 周顾憋闷,“你怎么不拦着?” 子夜看着他,“属下可拦不住,除非您拦。小崔大人如今得崔公和谢先生一起授教,而太女又护着他,他只怕您那么一点儿。” 周顾吸气,几乎暴走,“那我送什么?” 子夜摇头,他也不知道,如今时间这么短了,早先白准备了。 周顾站在原地,顿了片刻,回头问楚端,“你送了什么?” 楚端没想到亲眼瞧见这场面,太女夫这副模样,而且突然问到他,他如实回答:“是一个珊瑚摆件。” 周顾点头,“这才是正常的礼。” 他气的不行,问子夜,“崔言锦呢?” 他现在就想揍他。 子夜道:“小崔大人送完礼,不知跑哪儿去玩了。”,他劝说周顾,“今儿人太多,您殴打朝廷命官不太好,等改日,找了机会,您再揍吧!如今还剩赶紧想想,您准备的生辰礼,还送不送了。” 周顾扭头回了书房,“重新送。” 子夜叹气。 楚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走,见周顾又回了书房,他踌躇了一会儿,也转身跟了回去,总要问问,有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 子夜也跟进屋,见周顾开始翻找,他问:“公子,您在找什么?” 这书房里除了书,还能有什么? “做好画轴的空白画卷。”周顾道。 子夜惊讶,“您要现作一幅画,送给太女吗?” “嗯,只能这样了,好歹是我亲手做的。”周顾说。 “天色不早了,还来得及吗?”子夜问。 周顾咬牙,“来得及。” 他找了画轴,子夜主动磨墨。 楚端看着二人,“太女夫,我能否帮得上忙?” “你帮我拉着画轴?”周顾道:“关上书房的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楚端松了一口气他能帮上忙就好。 于是,关了书房的门,一个作画,一个拉着画轴,一个磨墨,三人忙了起来。 周顾画了一幅南楚的山河图,他曾经与张运带着南楚王,躲南宫家的追杀,东西南北走了个遍,对南楚的山河,几乎走了十之八九,其余少数没踏足不太拿得准的地方,他扭头看向楚端。 方才考教楚端时他考教了两个实用问题,就是南楚的山河史治,楚端因爱读书,对这方面还真有涉猎,如今不止帮着拉伸画轴,还能补充一二周顾不含糊的盲点。 周顾运笔如飞,子夜磨墨磨的手都快断了,才能追的上周顾用墨的速度。 楚端心中实实在在的震惊和震撼。 他虽然早有听闻护国公府周小公子的名声,但那是在大梁东宫给太子做伴读,是秦太傅除大梁太子外唯二弟子,是护国公府门庭煊赫,他与大梁瑞安王府谢小王爷为抢女人打的轰轰烈烈那一架,是后来他两次袭击冀北军营,双手剑名扬天下,但从没听说,他于书画,有这般高的造诣。 在短暂的接触中,他终于认识到他这位大梁东宫及护国公府培养出来的周四公子,王女为自己选的未来王夫,与他的差距,何其之大。 用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宫宴都快开了,有人找来,周顾才停下笔。 然后,他整个人都累废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崔言锦,他给爷等着。” 子夜手腕子都快断了,见周顾作完画,他也一屁股坐下,揉着手腕,附和说:“公子,等您什么时候要揍小崔大人,我帮您。” 楚端也有些累,维持一个姿势伸拉着画轴不敢动,怕稍微动一下,周顾这幅画就毁了,如今画完,他也长舒了一口气。 又是敬佩,又是钦叹。 三人歇了一会儿,周顾对楚端说:“谢了。” 楚端摇摇头,看了一眼天色,说:“时候不早了,宫宴要开了。” 周顾看向桌面,有些墨浓郁处还没干,得晾着,他点点头,站起身,对二人道:“走吧!” (本章完) 第七九七章 哑药 子夜看着没干的墨迹。 他问:“公子,这画要带上吗?朝臣们大多数都会在宫宴上对太女献礼。要不咱们再等一会儿,墨很快就会干。” 周顾摆手,“不必了,等宫宴散了,我带她来看。” 子夜点头。 三人出了书房。 路上已没什么人,想必都提前去了宫宴。 三人走到半路,遇到几个少年往宫宴跑,周顾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有崔言锦,他当即对子夜说:“去,将他给我抓来。” 子夜小声劝说:“公子,宫宴马上就开了,您这时候揍小崔大人,不好吧?还是得等等。” 周顾等不了,吩咐,“去抓。” 子夜见公子非要此时撒气,只能答应,立即去了。 他很快就截住了几名少年,然后二话不说,一把揪住了崔言锦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崔言锦吓了一跳,“子夜哥哥,你干什么抓我?” 子夜为着这句哥哥好心提醒他,“小崔大人,你得罪了我家公子,你不知道吗?” 崔言锦脸都变了,顿时哇哇哇大叫,“表嫂!表嫂!表嫂!救……” 他这声音十分之大,要喊破嗓子似的,震耳欲聋,穿透力极强,也不怕惊动人。 子夜开始都被他惊住了反应过来后,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后悔对他太心软了,当即拎着他就到了周顾面前。 崔言锦被捂住嘴,但瞪大眼睛看着黑着脸瞧着他的周顾,眼睛里全是“表兄你好样的,竟然敢在表嫂生辰之日惹事儿。”的神色。 周顾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在崔言锦眼前晃,这一刻,他不像是表兄,倒像是作恶的坏人,“你说,我若是将你毒哑巴了,你还能喊你表嫂来救你吗?” 崔言锦更用力地瞪着他,一脸“我才不信你敢毒哑巴我,我有表嫂罩着。”的表情。 周顾冷笑,命令子夜,“松开他。” 子夜松开了崔言锦的嘴,但没松开人。 周顾倒出一颗药,直接塞进了崔言锦的嘴里,“你看我敢不敢。” 崔言锦被喂了药,想吐出来,但被周顾掰着下巴卡着嗓子,他不受控制地便吞咽了下去。 “行了,放开他吧!”周顾吩咐。 子夜放开了崔言锦。 崔言锦吐不出来,对周顾大声质问,但出口,却哑巴似的,没声音发出来,这药见效极快。 崔言锦都惊了,一把抱住周顾,拽着不让他走,没声音依旧对他继续大声控诉,“表兄,你是不是人?你是在怪我给表嫂送了她心仪的礼?这怎么能怪我?你的礼不比我的礼好,那是你没用,你欺负我做什么?” 他张扬舞爪,但周顾只瞥了他一眼,便甩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去找外祖父告我的状。你这张嘴既然不听话,就不必说话了。” 崔言锦顿时心虚了一下但还是梗着脖子说:“这也不怪我,谁让你脾气真的太差了?你看看你如今,不反思自己,反而怪我送的礼太好,就是好没道理。” 周顾冷笑,“我没道理又如何?你惹了我,也得乖乖受着。” 崔言锦顿时气如牛。 周顾不理他了,继续往前走。 崔言锦站在原地,瞪着眼睛,跺脚,心里十分忿忿。 崔氏的几个跟他玩在一起的少年,不敢上前,直到周顾走了,才都对崔言锦围过来。 你一言我一语,小心翼翼,“小堂弟,你怎么惹表兄了?” “是啊?你怎么得罪表兄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表兄的脸如此黑的。” “他喂你吃了什么?” “……” 崔言锦说不出话来,自然没法回答他们,无论他说什么,也不过只是能看口型,不能出声。 他干脆不说了,对几人摆摆手,气的脸成包子样鼓鼓的,向宫宴走去。 周顾到了宫宴,人已差不多都齐了,南楚王与苏容已在坐。南楚王不像是别的皇帝,所有人都到了,才会姗姗来迟,他如今有女万事足,早早来了。 苏容旁边的位置早留出来,有内侍见周顾来了,赶紧请太女夫上座。 周顾早已收起了黑着脸的表情,走到苏容身边坐下,苏容扭头对他问:“这么半日,你都在考教楚端?” “也没,还有别的事情。”周顾说。 “怎么瞧着没精神?”苏容问。 周顾画完一幅画,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哪怕尽量收着,但苏容还是敏锐地瞧了出来,他扯动嘴角,“被崔言锦气的。” 苏容好笑,“他怎么又气你了?” 周顾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扇子,如今还扇不离手,可见多喜欢,手腕上的金丝手镯,也的确漂亮。他那副画,累了一个半时辰画出来,总归她也不能随身带着。 周顾盯着这俩东西,不说话。 苏容恍然,“你不会因为他送我这两样东西吧?” 周顾哼了一声,“破东西。” “哎呀,这可不破,这是四舅母的收藏,江湖兵器榜上排名前十的,我不太了解江湖,若不是凤凌瞧见了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呢,太贵重了。”苏容笑吟吟的,把扇子递给他,“你仔细看看,别不识货。” 周顾伸手去接。 苏容想到了什么,又立马收回来,“不给你看了,我怕你太小气,给我没收了。” 周顾更气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 周顾没绷住终于黑了脸。 苏容凑近他,“别黑脸,今儿可是我生辰,不许跟我生气,我可不想在生辰之日被谢伯伯骂。” 周顾磨牙,“你若不想被谢伯父骂,就把这破东西收起来,别让我瞧了碍眼。” 苏容纵容他,“好嘛好嘛,收起来就收起来。” 她干脆塞进了袖子里。 周顾心气依旧不怎么顺,“就这么喜欢?” “是啊,爱武之人,谁得了这两样不喜欢?”苏容看着他,“若是给你,你也喜欢。” “扇子还可,手镯太女气。”周顾道。 苏容想笑,“小表弟只给我,才不会给你,你后补生辰那日,被小表弟知道了,我记得,他随便拿了个东西送你了吧?给我这两样,可是尽心选的。” 宝贝们,今明两天都一更 (本章完) 第七九八章 告状 “故意气我是不是?”周顾想起崔言锦送他的礼物,几篇他自己学有所得写的文章,让他品评,就无语。谁过生辰,还看文章?不如不送。 苏容笑,将手镯用衣袖掩起来,“好了好了,我都藏起来了,你眼不见为净,别气了,赶明儿……” 她刚要说什么,几个小少年随后走进来,悄悄进了殿,一人跟阵风一般,一瞬间刮到了苏容面前,一把抱住了南楚王。 南楚王都惊了,“小言锦?” 崔言锦猛点头,抱着南楚王不松手,控诉地看着周顾,无声说:“表兄欺负我。” 他不好抱苏容,只能抱南楚王了,不抱不行,否则表兄就在跟前,他怕自己还没等告状,就将他掀飞扔出去,他聪明地先抱紧了人,再告状,表兄总不能把王上跟他一起扔出去吧? 南楚王被崔言锦紧紧抱住,又是惊诧又是莫名。 有宫廷内卫见有人袭击王上,已拔剑了,但看清是崔言锦,只抱着王上,这剑不知该不该收回去。 但这也算是朝臣对王上的大逆不道了。 “你说什么?孤怎么听不见?”南楚王看着崔言锦。 崔言锦一脸委屈对着苏容说:“表兄给我吃了哑药。”,然后,他一手死死抱着南楚王,一手指着周顾,眼神控诉。 南楚王转头看向周顾。 周顾黑了脸,“崔言锦滚回去坐好。” “我不。”崔言锦对着苏容继续告状,“表嫂,表兄欺负我,喂我哑药。” 南楚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听不到哑语,只眼神在崔言锦和周顾身上来回看。 苏容大体明白了,转头看着周顾,“你喂小表弟吃了哑药?” 周顾哼了一声。 苏容无语地看着他,“你怎么欺负人呢?” “是他先欺负我。”周顾没好气地戳戳她手腕上藏起来的手镯,“他给你这样的礼,我好不容易准备送你的礼都白费了。” 苏容明白了,又气又笑,对他说:“你送什么,都是好的,不送我都喜欢你。” 这话周顾爱听,一脸骄矜。 崔言锦睁大眼睛,“表嫂!他欺负我!” 苏容摸摸自己身上,没带瓶瓶罐罐,便对周顾摊手,“解药。” 周顾不给,“让他做哑巴,免得一张嘴就会告状。” 苏容好笑地看着他,轻哄,“快点儿,朝臣们都看着呢,惹人笑话,你可是太女夫。” 她说完,又凑到周顾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等回头,你背地里找机会收拾他一顿。” 周顾瞪眼,“我今儿是找了机会,但你看他,还不是来找你告状?这是宫宴,他连忍过宫宴都不忍,就大庭广众的来了。竟然还很有心机地抱着岳父不撒手,也不怕宫廷内卫的剑把他当刺客捅成窟窿。” 王上是谁想抱就能抱的吗?崔言锦多大的胆子,真是仗着他与苏容坐在这里,有恃无恐。 苏容想想也是,为了哄人,只能继续出主意,“那等回头,你找个正当的理由,光明正大收拾他,就是那种,我护着都没法护着的理由。” 周顾挑眉,“看来你还是向着我。” “当然,你可是我的未婚夫,表弟终究是表弟吗?”苏容昧着良心说。 周顾心里满意,掏出一瓶药,扔给崔言锦,“滚一边去。” 崔言锦不相信他,拿着药递给苏容,“表嫂,你快检查检查,这是解药吗?别是表兄想趁机毒死我。” 苏容被逗笑,不怪周顾想收拾他,这么嘴欠,如今还能在周顾眼皮子底下活着,大概也就是因为他姓崔吧? 她看了一眼,点头,“是,快吃吧!” 崔言锦这才相信,倒出一颗解药吃了,然后松开南楚王,规规矩矩道歉,“王上,对不住,表兄太可恨了,喂我哑药,我若不来抱着您,我怕他将我强行扔出去,也不给我解药。” 南楚王总算明白了,也好笑地看着他,“你倒是真激灵。” 他摸摸崔言锦的头,“快去入席吧!虽不知你们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你惹了你表兄。” 崔言锦:“……” 不愧是送了表兄一整个兵器库的王上,真向着自己女婿。 他扭头对周顾做了个鬼脸,又对苏容笑嘻嘻地说了句“谢谢表嫂”,便蹬蹬蹬跑了下去,入了席。 朝臣们对这一场面,都又惊又讶,同时感慨,早先他们因为崔言锦年纪小,反对他入朝,真是大错特错了。这份恩宠,何人能及? 崔公身后,坐着清河崔氏的子弟,崔行之与崔言锦,都坐在他一左一右侧后半个位置。 他问崔言锦,“怎么这般莽撞?对着王上撞去?” 崔言锦立即跟崔公告状。 “叔祖父,表兄他不讲理,我给表嫂送的礼,被他知道了,他怒了,然后让子夜哥哥抓了我,喂了我哑药,我总不能一直哑巴着吧?怪难受的,便跑去找表嫂告状了……” 然后又说自己怕不抱住让他不能扔的人,被扔出去,只能抱王上了。 总归,结果他很满意,表嫂将解药给他要出来了。表兄不情不愿的给了。 崔公听完,又气又笑,“这个周顾。” “就是啊叔祖父,他自己送的礼不好,凭什么怪我啊。”崔言锦又告状,“叔祖父,你如今算是知道了吧?你看看他,刚刚那脸黑的,真是脾气很差的,您训斥他了没?” “还没。” “那您一定要找个机会训训他,他太不讲道理了。”崔言锦说。 “嗯,论此事,的确是他不占理。”崔公想着周顾年长小言锦几岁,怎么还真欺负上孩子了?倒也不怪崔言锦告他的状。 崔行之好笑说:“表嫂生辰,你抢了表兄的风头,送那么合表嫂心意的礼,你让表兄送什么?他收拾你,倒也情有可原。” 崔言锦不满地看着崔行之,“堂兄,他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当然向着他说话了。” 崔行之无言,“那你可要小心了,万一有一天你调到户部……” 崔言锦一脸拒绝,“我不要去户部。” (本章完) 第七九九章 礼到(一更) 崔言锦嘟囔,“能怪我送的好吗?要怪就怪表兄太小气,善妒,我只是表弟,他都容不得我对表嫂献殷勤,若是将来表嫂厌了他的坏脾气,选温柔貌美善解人意的侍君入宫,难道他都能给杀了?” 崔行之嘴角直抽,“表嫂不会的,表兄也不会的。” 崔言锦轻哼,“总之,是他脾气太差了。” 崔公轻咳又气又笑,“好啦!开宴了!” 堂兄弟二人闭了嘴。 果然,有舞女鱼贯进殿,不消片刻,便丝竹管弦声声,轻歌曼舞热闹起来。 太女生辰,朝臣们难得休假,崔言锦的小插曲后,人人放松,一派歌舞升平。 此等热闹盛景,是去年想都想不到的,那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南楚王对朝臣敬酒,太女与太女夫也随后敬酒,宴席过半,朝臣们互相推杯换盏。这时,有人来报,大梁清平公主府送的回礼到了,同时还有大梁太子派了一万兵马护送来了几十车东西,请太女查收。 苏容闻言,中途离席。 周顾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南楚王不满地看着二人,“这两个人,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儿再说?今儿先吃席?哎,到底是年轻人,行事干脆不拖拉。” 他对众人摆手,“甭管他们,来,爱卿们,咱们继续喝。” 南楚王酒量好,朝臣们多数酒量也不错。 吃到兴致时,南楚王走下王位,走到了谢远的席位,跟着他一块喝酒。“谢兄,喝。” 谢远心里嫌弃,不想理南楚王。 “哎呀,小七的生辰,你别跟孤板着脸了嘛,孤以前是对不起你,但也尝够了苦头。”南楚王勾住他肩膀,“小七是你教养长大的,孤这个亲爹,还不如你这个伯伯,但孤还不敢嫉妒你。” 他叹气,“谢兄,孤好歹与小七的娘有过良宵,而你却身边多年不曾有女人,这也太自苦了。孤是没法子了,但你不同,我听小七说,你早已想开了,既然如此,不如娶一个,你正值壮年,还是能够……” 谢远拿了一个鸡腿,塞进南楚王嘴里。 南楚王顿时被堵住了嘴。 谢远淡漠地说:“我没有再惦记谁,只不过多年来已习惯孑然一身,王上去操心小七,别操心到我这里。” 南楚王叹气,拿着鸡腿吃,“好吧好吧,我也不敢操心你,孤不说了。” 有人来到谢远近前,贴着他耳边说了两句话,谢远微愣,点头,“我知道了。” 他说完,站起身,向外走去。 南楚王“咦?”了一声,叫他,“谢兄,你去哪里?” 谢远头也不回,更不回答。 南楚王嘟囔,“这一个两个三个的说走就走,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嘛。”,他说完,叫来一个内侍问:“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太女与太女夫走了不说,谢先生也走了?” 内侍应是,立即去了。 苏容与周顾来到宫门口,见到了她商队的掌事儿与太子派的护卫统领,其中有太子亲卫云岸陪同。 云岸见了苏容与周顾,立即拱手见礼,“太女、四公子。” 云岸没如众人一样称呼太女夫,而是依照旧时的称呼,以示亲近。 苏容惊讶笑问:“云岸,太子殿下怎么派你来了?”,她扫了一眼,“几十车东西?是什么?” 云岸低声说:“是珍敏郡主的私库,王上交由太子殿下派遣属下等给您送来。” 苏容挑眉,“我娘的私库?” 她问:“她当年有这么大的家底吗?” “珍敏郡主受宠,有德瑞太子留给郡主的东西,也有德瑞太子妃的嫁妆,还有郡主得先皇与太后封赏的产业,这些年,陛下没有将之充没,一直派人打理,所得之利与私库里的东西一起,都送来给您。”云岸解释“当年郡主没能嫁来南楚,和亲大魏自然不会陪嫁什么好东西,故而东西很多。” 苏容点头,命跟出来的凤凌带着人将东西收入她的库房,然后请云岸与护送的首领极其商队管事一起入宫。 她没再回宫宴,而是又询问了云岸一些话,比如陛下的怎么想起来要将这些东西给她的,她在大梁时,陛下并没有提,比如又问太子与端华可好等等。 了解了一番后,苏容吩咐人送他们去安置,然后接了云岸给的太子书信与账本,与管事儿给的端华的书信和礼单,与周顾一起,向住处走去。 回了住处后,内侍掌了灯,苏容与周顾坐在桌前一起看信。 燕回声的信十分简单,写明了珍敏姑姑的产业,毕竟属于大梁皇室,已收回,但以往盈利与她的私库,都悉数给她,然后又说,下次别送那么多礼给端华了,若有喜人的物事儿,送她一二就是免得她又是高兴又是犯愁还不起你的礼等等。 苏容看完了燕回声的书信,有些好笑,放下后,拿起端华的书信。 端华的书信,就写的太多太厚了,什么话都跟苏容说,大大小小的事儿,尤其是关于太子,她几乎在信里,一大半都在说太子表兄多么多么的好云云,为她挑选回礼等等,大半都出自东宫,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说她真是太幸运了,她娘说她踩了狗屎运真是没错云云,字里行间,都是满意和幸福。 苏容笑着看完后,先拿起端华回礼的礼单。这份礼单做的好,十分精细,明确地标注了哪几样东西出自清平公主和驸马,哪几样东西出自宫里的陛下,哪几样东西出自皇后娘娘和太子。这一份礼单,十足十的,可以看出,端华身边的亲近之人,都为了帮她还这份回礼,各自使了力气。 周顾在一旁看的撇嘴,“这么被所有人都宠着的太子妃,可别才是宠坏了。” 他一直不服气崔言锦说他恃宠而骄,他哪有?对比端华,他可及不上。 苏容欣然笑纳了这份礼,想着以后可不乱送这么大批的礼了,当初是真没想到清平公主府会为给她回礼绞尽脑汁,只是想送就送了,如今倒头来,还赚了便宜。 (本章完) 第八百章 哄(二更) 苏容拿起那三本厚厚的账本,这是她娘的私库,也是分门别类地记载了各种各样的物事儿,一本是德瑞太子留给她娘的,一本是太子妃的嫁妆,一本是她娘自己的,外加两百二十万两盈利所得的金银。 她看完后,吸气,“真没想到,我娘的家底还挺大,我虽然也知道她在皇宫里留了东西,但也不曾在意,毕竟,她故去多少年了,虽然在我的记忆里,也就十年,但对于大梁陛下来说,她故去十七年了。所谓人走茶凉,什么姐弟情,也不剩多少了,没想到,他倒是难得还有这份心,不知是因为心里愧疚,还是对我娘真有些姐弟情分,让他一直保留着她这么多东西。” 周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容又道:“当初德瑞太子不止给我娘留了些明产,最主要的,还是暗产与暗卫,她故去后,将我与那些暗产暗卫,都交由谢伯伯教养和打理。压根就没想要留在宫里的这些东西,没想到,如今倒是被清平公主找去,陛下还回来了,半分没克扣。” “如今的你,可富有了。”周顾也感慨,谁能想到,她这个太女,这么有钱啊。当初在江宁郡时,他就被他的大手笔给吓到了,对比她一出手就十几万两的衣裳,他那几万两的私房钱,简直不够看。 “用我这些东西,换你那个兵器库怎样?”苏容笑问。 周顾翻白眼,“少来。” “换不换?” “不换。” 苏容盯着他,“这可你岳母留下的东西。” 周顾顿了一下。 苏容继续说:“是我的嫁妆。” 周顾伸手抱住她“代代相传吧!” 苏容笑也是,从德瑞太子给她娘这些东西看,真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就是可惜,外祖父死的太早了,若他执掌大梁,大梁一定不会败给大魏,她娘也不会辗转南楚再到大魏和亲,早早折腾的没了命。 她拉着周顾起身,“走,去看看,这些东西来的真及时,正巧赶上我的生辰,就跟太子殿下算计好日子似的。” 周顾不满地嘟囔,“他都有端华了,还如此对你好。” 苏容瞪他,“同是表兄,对我好怎么了?我娘为了大梁江山,才一生坎坷,他是太平江山下的获利人,难道不该对我好吗?” 周顾捏她脸,“是这么说吗?” “难道不是。”苏容嗔他,“吃小表弟的醋,吃太子表兄的醋,你可真是出息了,小心外祖父训你,方才在宴席上,我可看到小表弟跟外祖父告你的状了。” 周顾伸手将她扛在肩上,“那你呢?外祖父若是训我,你护不护着我?” 苏容咯咯笑,“护着护着,快放我下了。” “不放!” 二人打打闹闹,来到了苏容的私库。 南楚王给苏容在凤殿与凰殿中间,隔出了一个极大的库房,专门收放苏容的东西。 如今凤凌带着人,还有赵嬷嬷与月弯,正在指挥者人往库房里搬东西。 还有一个人,站在库房外,正是谢远。 周顾见了谢远,连忙把苏容放下来,立即规规矩矩上前见礼,“谢伯父。” “谢伯伯。”苏容也喊。 谢远扭头看了二人一眼,点点头,倒是没说二人不成体统的话。 四处掌着灯。 苏容将三本账本,递给谢远,“这是我娘私库的账本,你瞧瞧,这也太多东西了。没想到,我那个皇舅舅,还真舍得,这折合下来,也七八百万两银子了。” 谢远大致翻了一下说:“不止,怕是要上千两。” 他轻叹,“大梁国库缺银子时,也没见他拿出来,倒也有几分姐弟情,但你娘到死都没原谅他。虽是理解,但不原谅。” 他又道:“当初,你娘是跟我说过,皇宫里还有她的东西,当年她假死脱身,告知了先皇与太后安心后,便没打算要那些东西,先皇与太后怕她受苦,四处派人找她,期间也有人找到江宁郡但都暗卫拦了,糊弄了过去毕竟,谁能想到,她那样的身份,会进江宁太守府做七姨娘呢。” 苏容点头,“但是如今,大梁送来了,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自然。”谢远道:“没有推拒不要的道理,毕竟都是你娘的东西。” 这时,南楚王匆匆而来,眼眶发红,“当年我找大梁要你娘的遗物,那个王八蛋,说什么都不给,没想到,他手里有这么多,真是太可恨了。” 苏容想说什么,但看着她爹通红的眼睛,叹气,伸手抱了抱他,不走心地哄,“好啦,您多大的人了,他没给你,但是我娘却给你留了最好的礼物,就是我嘛。” 其实她娘也压根没想她来南楚,给她订下周顾,就是想她嫁入护国公府。 她说完,又道:“我生辰啊,您可别哭。” 南楚王硬憋了回去,“孤才不哭。” 说不哭的南楚王,红着眼睛,用力憋着,憋了好一会儿后,蹲下身,将自己用胳膊抱住,将脸埋了起来。 苏容看着他,心里叹气,她娘可真是害人不浅,这多深的情,才让人执着至此啊。哎。 她又看向谢远,见谢伯伯倒是没什么表情,他是没什么遗憾的,即便没能跟她娘在一起,但却守了她多年,陪着她度过很多平静的日子,最后亲眼看着她闭眼。 这么算起来,不知他们俩谁更可怜,她觉得,大约还是她亲爹更可怜些。 谢远看着南楚王,这一幕,让他到底嫌弃不起来了,他叹气,对南楚王说:“她临终喊了你的名字,让我以后见了你,转告你,说若是有朝一日,你若是得知小七的存在,非要将她接来南楚,那么就好好陪着她,替她看顾女儿,大婚生子,含饴弄孙,她不能亲眼见的,你见了,也算是她见了。” 南楚王猛地抬头,通红着眼睛,沙哑地问谢远,“真的?她真这么说?”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她到死最不放心的是小七,最惦记的人是你。”谢远无奈,“行了,你别哭了,活的久些,陪着小七时间长些,将来也有颜面去九泉下见她。兴许那时,她还在等着你。” (本章完) 第八零一章 不可爱(一更) 南楚王吸着鼻子站起身,问谢远,“那你呢?你跟她是不是许了下辈子。” 谢远无语,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果真?” 谢远没好气,“这辈子已不喜欢了,还求什么下辈子?” 南楚王顿时笑了,“那她下辈子,是不是在等着孤?” “兴许吧!”谢远又不想搭理他了。 南楚王去找苏容要账本,“给孤看看,她都留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苏容将账本递给他。 南楚王就着罩灯翻了好半天,小声说:“比孤给你的,不相上下了。” “我娘还给我暗卫呢。以一敌百。”苏容强调。 南楚王垮了脸,“因为孤,让你的暗卫,几乎折损大半。” 苏容就没见见过这么脆弱的王,幸好这是她亲爹,否则她早远远的滚开了,她提醒他“您不是要给我亲手做长寿面吗?我还吃不吃得上了?” “啊?你怎么知道?”南楚王立马看向苏容,然后,想起什么,又看向周顾,对他不满,“怎么告诉了她?” 周顾顿了一下,抓苏容顶罪,“岳父恕罪,是她逼问我,我总不能违抗太女命。” 苏容瞪眼,她什么时候逼问他了? 南楚王没话了。 谢远眼神扫向苏容,板着脸说:“你又欺负周顾。” 苏容:“……” 她真是觉得自己冤枉,她又瞪着周顾,周顾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苏容气乐,“好嘛,谢伯伯,有您盯着,我还敢欺负他吗?” 她转头催促南楚王,“父王,我正好饿了,走吧,您的手艺怎样?煮四碗面呗,谢伯伯跟咱们一起吃。” 南楚王痛快点头,“行,走。” 于是,四人一起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掌厨一直严阵以待,在等着王上来,如今见不止王上来了,太女、太女夫、谢先生也来了,顿时打起八百倍的精神。 南楚王挽了袖子,亲自动手,御厨赶紧在一旁打下手。 苏容没有先帮的想法,周顾要去忙,发现自己无从下手,谢远找了个矮凳坐下,对苏容问:“我听说今儿你在宗室面前说,要宗室子弟今年也下场?” “不止是宗室子弟,姑娘家也可以。”苏容点头,“我一直不知原来南楚的宗室不能参加科举。想着白养着这么多人,国库的支出便是一笔,这可不行,我不想养闲人。” 谢远颔首,“可以。” 南楚王听了,一边和面一边说:“祖宗的规矩,你又想破例啊?” “不行吗?”苏容看着南楚王,“父王,您若是想养闲人,拿您的私库,反正我不想养。” 南楚王轻咳,“我哪里还有什么私库了?不都给你了吗?你想破例就破例好了,反正南楚旧制多少代了,也该变变了。” 苏容满意,然后问周顾,“今儿你考楚端,他如何?” “极好,是个有才学的,宗室族学所学,以及他这个宗室破落户出身里能够到,都多少有些涉猎。”周顾道:“若是参加科考,一定能榜上有名。” 苏容点头,“那就让他进户部吧!先授个六品官,即便有了崔行之和宁泽,你户部不是依旧缺人吗?” 周顾笑看着他小声说:“这般心疼我啊?有人都往户部塞?” 苏容一本正经,“户部掌着钱袋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难行。我还指望着户部把钱袋子装的满满当当的,也好让我用于兵器改造,养兵马,用于工部水利工程,修筑堤坝,加强城墙防护建造等等。” 她叹气,“都要用钱啊!” 周顾没了话,“好吧,你放心!” 他也叹气,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啊。 南楚王在御厨的配合下,做好了四碗面,刚出锅,便香味浓郁。 苏容吸了一下鼻子,意外,“爹,您这手艺可以啊,闻着就很香。” 南楚王得意地说:“是吧?孤有天赋。” 御厨心里抹汗,王上练了一个多月,总算没记错步骤,这种天赋,他收徒都不要。 四人也不挪地方,就坐在厨房的桌子上,一起吃面条。 席间都喝不少酒,如今一碗面条下肚,让胃里舒服了不少。 南楚王见苏容吃的香对她说:“明年你过生辰,孤还给你亲手做面吃。” “好。”苏容点头。 南楚王又对周顾说:“明年你过生辰,孤也给你亲手做面吃。” “谢谢岳父。”周顾也点头。 南楚王说完后,又看向谢远,顿了一下,“谢兄过生辰……” “不用你做。”谢远拦住他。 南楚王一噎。 苏容笑嘻嘻的,“我亲手下厨,给谢伯伯做面。” 谢远莞尔,“行,等着吃你亲手做的面。” 南楚王看向苏容。 周顾立马说:“岳父,您过生辰我亲手给您做面。” 南楚王开心,“好好好,一个女婿一个儿。” 吃过了面,南楚王又跑回去看珍敏那些东西了。 谢远则是出宫回了谢府。 苏容挽着周顾手臂,对他笑着问:“周顾,你送我什么生辰礼呀?” 周顾瞥她一眼,“你还能想起我还没有送你生辰礼?难得。” “当然,我怎么能想不起来呢。”苏容十分认真,“你送我什么,我都会很开心,很高兴的。只要是你送的。” 周顾轻哼了一声,显然是又想起了崔言锦。 苏容问他,“不会是要把整个兵器库送我吧?” 周顾立即说:“那是岳父给我的,你不用惦记了,无论你过多少个生辰,我也不会送你这个的。” 苏容:“……” 真是不可爱。 她郁闷地松开挽着他胳膊的手,对他生气,“周顾,你不爱我。” 周顾:“……” 他差点儿气笑,不送岳父给他的兵器库,就是不爱她。她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他不理苏容,继续往前走。 苏容都惊呆了,他竟然扔下她不管了,她连忙追了上去,又抱住他,跺脚,“周顾。” 周顾只能停住脚步。 苏容哼唧,“今天可是我生辰。” “对,你生辰,你是寿星,你最大。”周顾无奈,笑着将她放到了他背上,哄她,“走,我带你去拿生辰礼。” (本章完) 第八零二章 开心(二更) 苏容开心了,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小声问:“是什么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苏容只能按捺住好奇,由他背着,去了书房。 来到书房门口,周顾才将苏容放下,打开书房的门,拉着她走了进去。 掌了灯,一眼便看到了桌子上铺着一幅画,这幅画,又宽又长,几乎占据了整个长长的梨花木桌面。 苏容走近,惊讶地看着周顾问:“这就是你送我的生辰礼?” “嗯。” 苏容惊叹地看着这幅画,“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画的?” 周顾没好气,“今儿白天现作的。” 苏容眼睛移不开,懂了,“是因为小表弟送了我两样生辰礼,你又重备了生辰礼?” 周顾轻哼一声。 苏容转身,搂住他的脖子,“多辛苦啊,你知道的,你送什么我都会很开心的。” “你不喜欢?”周顾伸手搂住苏容的腰。 苏容摇头“很喜欢。” 她抱着周顾蹭了蹭他脸,才松开他,“但是这幅画,你耗时不短吧?” “嗯,耗了我一个半时辰,手都快废了。”周顾听她说喜欢,露出笑意。 “很喜欢。”苏容又凑过脸亲了亲他,才继续转向面前这幅画,“这是画的南楚疆域图?连大魏割舍的城池,也画进去了。” “对。” 苏容赞叹又钦佩,“周顾,你画功真好啊。” 她想到了什么,笑着说:“曾经我与夜归雪去大长公主送你的那处梅庄,在里面看到了一幅据说你十岁时画的四季图,庄中掌事儿说你因为不乐意大长公主将那幅图命人装裱起来挂在墙上,后来再不作画了。” “没有不作。”周顾摇头,“就是不再拿去祖母面前让她瞧了。” 苏容笑,仔仔细细将画卷看了一遍,感慨,“这么多地方,你就是一步步地护着父王走过的,当时真是太危险了。” “的确,有几回我与张运差点儿觉得带着岳父死在山里。”周顾拥住她,“我不止一次,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自大了,就不该十分自信地找上夜归雪,让他帮着我一起把岳父从王宫里偷出,若是不能护住他,我也不必活了,到底是你亲生父亲,你那时还没有见过他。” 苏容又回身抱住他,“总之幸好你与张运有本事,化险为夷了。” 她又亲了亲他,然后亲手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这幅画,我要放去议事殿。” 周顾顿住,“不要了吧?” “不,我要让朝臣们都看看,我们如今南楚,多了几座城池,将来有朝一日,再吞噬大魏,那就不只是这几座城池了。”苏容十分认真,“一定要放去议事殿。” 周顾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你要放去议事殿,我就该更好好画。” 其实他想说,若是早知道,不该仓促给她选了这么一份生辰礼。 苏容笑,“这就极好,行云流水,笔墨风流,名山大川,城池小镇,在你笔下,似乎一蹴而就,没有顿笔之处,足见太女夫笔墨功底之深,这幅画这样便是最好。” 周顾被她说服,“好吧!你喜欢就好。” 本来也是送给她的礼物,她爱如何便如何好了。 苏容拿了画往回走,“走了,咱们俩现在就去议事殿,挂去正面的墙上。” 周顾见她兴致极高,点头,“行吧!” 于是,二人拿着画去了议事殿,吩咐宫女太监们掌灯,苏容亲手将画挂在了议事殿最正面的墙上。 挂完后,她满意地看着这幅画,感慨,“我未婚夫真厉害啊,这落款的字也好。” 周顾这才想起来,他落款的字是“送吾挚爱”,他脸一红,想伸手去拽下来,收回去放好。 苏容立马拦住他,“你我情意,不比山海还深厚吗?如今满朝文武,无人不知的吧?你不要掩耳盗铃。” 她说完,凑在他耳边说:“就要挂上你这幅画,免得还有朝臣有心思,暗搓搓的打着算盘,想给我身边送侍君。” 周顾瞬间顿住,不满地瞪着苏容,“你敢。” “是,我不敢,但你这个太女夫,也要做出护食的样子嘛。”苏容搂着他脖子,“走了,我还要你背我回去。” 周顾没好气地嘟囔,“听了你这话,都不想背你回去了。” 虽是这样说,但还是将苏容背了起来,出了议事殿。 而朝臣们,这时也渐渐散了,一个个喝的醉醺醺,有的由宫人送,有的由家眷搀扶,出了皇宫。 秦若也喝了不少,与秦鸾往宫外走。 忽然,秦鸾的脚步顿住。 秦若回头,“怎么不走了?” 秦鸾目光看向远处,轻声问:“大哥,你看那两个人,是不是太女与……” 秦若顺着她视线看去,见远远的,一人背着一人,好像是从议事殿走出,他点头“是,太女与太女夫。” 秦鸾从没见过苏容与周顾是如何相处的。 今日宫宴,那二人高高在上,她距离的不近,看的并不分明,只见到因了崔言锦,周顾似乎闹了脾气,苏容笑着凑近他哄了几句,从他手中要出了解药给了崔言锦。 那时,她听到旁边的一位夫人低语,“清河崔氏的小公子,这小崔大人,胆子好大。他对太女有救命之恩就是不一样,太女与王上对他都十分纵容。” 又听到一位大人说:“此子前途无量啊。” 后来半途中,他们便走了,如今宴席都散了,这才瞧见他们,原是去了议事殿。 在生辰之日,太女与太女夫竟还去了议事殿,不知是为着什么朝事儿。 这样的两个人,的确是十分般配,是她及不上的。 秦若看着秦鸾,心里十分担忧,低声说:“妹妹,你不会还……” “大哥,没有,我只是第一次瞧见他们这般相处,有些好奇,多看两眼罢了。”秦鸾摇头,浅浅地笑,对秦若小声说:“大哥放心,我不会对四公子再有心思的,今儿太女对我十分和善,说我今年科考考不上,明年可以再考,朝廷明年还会继续开恩科。” (本章完) 第八零三章 躲(一更) 秦鸾想了想,又对秦若多解释了几句。 她看着秦若继续道:“在大梁时,太女在东宫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她躲着周四公子,后来也没听闻周四公子与她闹出什么纠缠到底的传言,没想到,后来竟为了太女,不声不响,来了南楚。” 她轻叹,“神仙眷侣,让人羡慕而已。” 秦若松了一口气,“嗯,的确是让人羡慕。你能想开最好。是所有人都想不到,不过如今,谁又能说他来南楚做太女夫不好?” 秦鸾点头,“有才华的人,到了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太女也不会让他的才华埋没。”秦若往前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报,妹妹你将来也会有的。走吧!天色不早了。” 秦鸾“嗯”了一声,抬步跟上。 第二日,苏容与周顾又睡了个懒觉,醒来后,一时间竟然无所事事。 周顾提议,“出宫去街上逛逛?” 苏容点头“行,走。” 二人走出凤殿,半路上,遇到南楚王溜溜达达在闲逛,见了二人,南楚王问:“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儿?” 周顾说:“出宫去街上逛逛。”,然后询问:“岳父要不要一起?” 南楚王其实有点儿想去,但看着两个年轻人,想想还是算了,让他们自己去玩吧,便摆摆手,“孤不去,你们去吧!” 苏容好笑,“您想去就去,我们每日待在一起,又不差今儿约会。” 南楚王闻言想想也是,“行,那你们等孤,孤去换身常服,也跟你们一起。” 于是,片刻后,南楚王换了一身常服,身后缀了个凤凌,四人一起,出了皇宫。 凤凌路上不闲着,对苏容说:“哎,姐,累死我了,收拾了一夜,才将那些东西都入库。” “既然这么累,怎么不在宫里歇着?”苏容问他。 “那不行啊,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去玩,我怎么能不去呢?”凤凌打着哈欠,“我也要去玩。” 苏容好笑。 周顾看着凤凌,忽然说:“我听说有礼部尚书张老大人家的嫡孙小姐,喜欢你?拦了你几次了?” 凤凌面色一僵。 苏容顿时来了兴致,“礼部尚书家的嫡孙小姐?昨儿人太多,我不曾注意,长的好看吗?” 她想想礼部尚书张礼信一大把年纪了,看不出年轻时好看不好看。 凤凌哀怨地看了周顾一眼,“姐夫,你是不是想把我踢出宫去?我如今与子夜和暗卫们一起住在凰殿,是不是碍您眼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顾笑,“谁让礼部尚书张老大人托到了我这里,老大人一把年纪了,又为我与小七的婚事劳心劳力,我总不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吧?” 凤凌说:“我没想成婚。” 他是暗卫,成什么婚。 苏容道:“你可以成婚的。” 周顾点头,“没错。” 南楚王也说:“如今你都入朝了,也是朝中官员了,自可以结婚生子,礼部张老大人家的孙女,那个嫡出的,孤见过,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凤凌拒绝,“我不要。” 苏容看着他,“我没弟弟,你也是我弟弟了,成了家,将来有了孩子,还喊我一声姑姑呢。” 凤凌挠头,“姐,我觉得还是做暗卫好。” “就你这样的,还暗卫呢,明卫还差不多。”周顾在江宁郡时没瞧见他,但在京城,他可是一直跟在苏容身边,哪有半点儿暗卫的样子。 凤凌叹气“姐夫,我对您不差吧?您别拆我台啊。” 周顾没话了。 苏容笑着说:“张老大人家的小姑娘叫什么?还挺有眼光。” 南楚王知道,“叫溪云。” 苏容点头,对凤凌说:“倒也不急如今你不想成家,就让你姐夫帮你回了,反正你还年少,以后慢慢会有让你喜欢的想成家的姑娘。” 凤凌不太情愿地答应,“好吧!” 马车来到主街,四人下了马车,沿街闲逛。 在路过一家脂粉铺子门口,两个姑娘手挽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有说有笑,其中一个粉色衣裙的姑娘一眼瞧见了什么,立即大声喊,“凤公子。” 凤凌听见这声音,本来还在南楚王身边说话,“嗖”地就躲了,人转眼就不见了。 粉衣姑娘跺脚,“又让他跑了。” 苏容听到动静,与周顾一起回头看去,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她问:“那就是张溪云吗?” 周顾点头,“应该是。” 南楚王笑呵呵地说:“对,是那个小丫头。” 这时,张溪云也发现了南楚王等三人,她眼睛睁大,整个人都呆了,须臾,她一下子脸红透,然后红了又白,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她身边那个蓝衣姑娘扯了她一把,拉着她走了过来,屈膝福礼,拜见三人“王上、太女、太女夫。” 南楚王摆手,“如今在街上,不必多礼。” 二人平身站定。 南楚王问:“小姑娘,你喜欢凤凌那小子啊?” 张溪云垂下头,极小的声音“嗯”了一声,哪里还有刚刚在街上大声喊人的模样。 “这小子,还不开窍,你先追追看,若是追不上啊,就换一个,别太死心眼。”南楚王以过来人的身份笑着说了句,便摆摆手,“去吧,自去玩吧!” 三人走远,张溪云苦下脸。 她扁着嘴快要哭了,问身边陪着她一起的蓝衣姑娘,“孙姐姐,我完了,我做错事儿了。” 蓝衣姑娘是户部尚书孙淳望的孙女,叫孙可依,她宽慰道:“王上没有怪罪你,没事儿的。” “王上是很好说话,可是我撞到了太女面前。”张溪云带着哭腔,“太女一句话都没说,凤公子一直喊太女姐姐,我肯定完了。” “据我祖父说,太女是个十分干脆的人,若是觉得你冒犯,当时就会发脾气,如今她没有发落你,也许说明太女并没有怪罪你。”孙可依拽了她,“走吧,若你不放心,赶紧回去找张爷爷,听听张爷爷怎么说,是不是该上折子,向太女请罪。” 张溪云点头,赶紧回了家。她在外面闯了祸,自然要找祖父为她善后。 (本章完) 第八零四章 桃园(二更) 礼部老尚书张礼信好不容易趁着太女生辰休朝三日,准备在家里歇三天,什么也不做。毕竟忙碌了这么久,可累坏了他这把老骨头。 没想到,孙女哭着回来,对他说,冲撞了太女,他吓的整个人都激灵了,连忙问怎么回事儿。 张溪云带着哭音说完经过,张礼信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他绷起脸,“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如此不知矜持?当街对人拦截,大喊大叫,像什么话?” “爷爷。”张溪云知道错了。 张礼信没好气,“凤公子既然躲你如瘟疫,你便不要再纠缠了。” “我没纠缠,我就是见到他很开心,想跟他说几句话,谁知道我刚一开口,他人就跑了。”张溪云十分委屈,她自觉不是跋扈的姑娘,虽有些小骄纵,但也不至于让人见了就怕的躲了的地步。 张礼信叹气,看着孙女,也不忍苛责了,“你放心吧!这么点儿小事儿,太女是不会怪罪的,但凤公子其人特殊,他原本是太女的暗卫,一直喊太女阿姐被太女视为亲弟,他入朝为官才华本事丝毫不输于太女夫,这是太女手中一把极凌厉的剑,太女对他的信重,无异于太女夫。你想想,这样的人,多少人想嫁给他?而太女对他的婚事儿,又会何等的慎重?你眼光是不错,见了人一面后,早早就盯上了,祖父也不反对,年少慕少爱没错,但不该横冲直撞,要讲究方法。你这般大街上大喊大叫,是用错了方法,可不把人吓跑了吗?” 张溪云后悔极了,“我当时只看到了他,没注意旁人。” 谁知道,前面走的人,竟是王上,太女,太女夫啊,否则打死她也不会喊人。 “行了,我已托了太女夫询问你今儿却莽撞闹到了人前,回去罚抄一卷经文,静静你的心。另外,这个月,别出门了。”张礼信摆手。 张溪云乖乖认罚,点点头,蔫蔫地回去思过了。 张礼信在她离开后,直叹气,想着这样也好,他趁着给孙女请罪的机会,亲自到太女面前探探太女的口风,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孙女,这孩子喜欢上凤凌,他这个做祖父的,对于凤凌,也着实看好。 凤凌躲了张溪云,等着人走了,才又出现在了苏容等人身边。 苏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至于吗?” 凤凌挠头,“姐,我没想成家,总不能给人希望吧?” “挺漂亮的一小姑娘,从今儿起,你开始想成家的事儿。”苏容看着他,“以后遇到人,别躲了,丢不丢人。” 凤凌摸鼻子,“也不丢人吧?” 苏容不客气,“你别跟月弯学,她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花我的。我可不想多几个这样的。” 凤凌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跟月弯学挺好的。 四人逛了大半日,晌午吃了王都内最有名的芙蓉烧鸡,傍晚时,一行人去了谢府蹭饭。 崔言锦见了周顾,顿时呲牙,跟一头炸了毛的小狮子一般,但他没敢耀武扬威地炸毛,而是躲在了崔公身后,对着他呲牙。 惹得崔公直想笑,对周顾说:“多大的人了,你欺负言锦做什么?” 周顾不满,“外祖父,是他欺负我。” 崔言锦反击,“表兄,你讲点儿道理,我给表嫂送的贺礼她喜欢,这怪我吗?只能怪你自己没有更好的礼。” 周顾冷哼,“你拿你娘的东西送人,还挺有道理。” 崔言锦理直气壮,“是我娘乐意给我送给表嫂的。” 周顾懒得搭理他。 崔公笑着对周顾说:“你这脾气,的确有些不够稳重,也不怪言锦说你。” 周顾扭头对苏容告状,“你看看,他们都向着这臭小子。” 他故意揉手腕,“我的手如今还又酸又疼了。怎么算?” 苏容立马良心发现,连忙说:“外祖父,我觉得周顾的脾气挺好,您不要说他了,我要那么稳重的太女夫做什么?”,然后,又赶紧一碗水端平,“小表弟也极好,贺礼我很喜欢。” 崔公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行吧!” 崔言锦小声嘟囔,“表兄如此,都是表嫂惯的。” 崔行之拽住他,小声说:“你快闭嘴吧?还觉得将表兄得罪的不够很吗?小心表嫂也不护着你。” 崔言锦叹气,“哎,表兄不听我进言,表嫂又惯着表兄,我太难了。” 崔行之:“……” 多大的年纪,这般操心,可小心老的快啊小堂弟。 第三日苏容与周顾打马出了城,凤凌子夜与暗卫们缀在后方。这一日,南楚王没跟着,摆手让两人自己去玩。 二人赛马走到了一面山坡,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树,如今刚接小桃,果实还没长大,但满满当当的,看着着实喜人。 周顾忽然幽幽地说:“我听说夜归雪为你种了十里桃园,为着是让你春天赏桃花,秋季吃桃子。” 苏容轻咳一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与岳父被南宫家暗卫追杀逃跑的路上,听岳父闲暇时说的。”周顾道。 苏容心想,她这个爹,真是什么都跟周顾说,她笑笑,哄他,“等秋天的时候,问问归雪,这么多桃子,多往宫里送些,我与你一起吃。” 三日一晃而过,朝臣们又开始忙了起来。 边境传来好消息,张运上书,与大魏的议和事宜已全部交接完成,请太女指示,留谁在边境驻守,谁回王都。 折子到了苏容手中后,她当即回书,封程云为镇北将军,留十万兵马镇守与大魏边境,其余人马班师回朝。 苏容批复到达边境,程云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封赐给了他,他有些激动,他自诩与太女打的交道不多,但没想到太女对他如此信任倚重。 张运拍拍程云肩膀,“你是王上信任的人,自也是太女信任的人,能为王上将当初的五万兵马瞒着南宫家密不透风,如此重任交给你,太女放心,程兄万勿辜负太女信重。” 程云重重点头,“张运兄放心,本将一定不负太女信重。” (本章完) 第八零五章 送行(一更) 端华得知大夫人要走了,万分舍不得,来东四胡同,跟大夫人腻歪了一天。 大夫人好笑地看着她天黑了也不走,试探地问:“郡主,要不你住下?” 端华立即点头“我今儿跟您睡。” 大夫人“哎呦”了一声,“这可舍不得,我睡觉不老实,小七跟我睡,都嫌弃我,说终于明白她父亲为什么要抬那么多姨娘了,因为跟我睡实在是遭罪。” 端华看着大夫人,“伯母,您别吓我,您睡觉,能有不老实?” “就你这小身板,金尊玉贵的,可别了。”大夫人坚决不同意,“你不止是郡主,还是太子妃,可爱惜点儿自己吧!” 端华不太信,“真不行吗?” “真不行。” “好吧!”端华无奈,“那我就住别的屋子,明儿一早,起来送您。” 大夫人这回干脆的答应,“行。” 第二日一早,大夫人启程,不止六位小姐及夫婿来送,还有端华、江行、陈州等,起了个大早,也来送。 因老护国公、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一起远行,太子燕回声也来相送。 城外,燕回声看着老护国公直叹气,“老国公,您这一走,孤真是舍不得,您何时回来?” 老国公无奈,“殿下,您还有秦太傅,还有瑞安王,还有朝臣们,别太惦记老臣。” 燕回声失笑,“看来老国公短时间不打算回来了。” 老护国公道:“我那亲家,清河崔公,他举家都迁移去了南楚,老夫也许久没见他了,可不得多跟亲家热闹热闹。” 燕回声感慨,“崔公十分有魄力,多年来,久居清河,父皇当年请崔公入朝,都被崔公给拒绝了,没想到,崔公却举家去了南楚,看来是十分看重小七与周顾。” 先把嫡孙派去,然后又举家而去,这份魄力,真是少有了。 “嗯,比老臣有魄力,老臣还是舍不得大梁。”老护国公道。 这话燕回声爱听,笑着说:“孤可不想老国公有这个魄力,您待够了,就赶紧回来吧!” 老护国公摆摆手,上了马车,“行,等老臣回来,找太子殿下喝酒。” 燕回声笑着答应,“那孤一定洗好金樽,等着您回来。” 夜秋莹走到燕回声面前,仰着脸脆生生地说:“太子殿下,我要走了,多谢您这么久以来的照顾,我祝您与郡主姐姐,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燕回声微笑,“也祝夜小姐家人团聚,平安如意。” 夜秋莹重重点头。 四岁的周锐老早就跳上了车,生怕盛安大长公主突然变卦丢下他,连跟他娘道别都省了,只在车内露出小脸对他娘挥手,“娘亲,您别想我,我长大再回来。” 世子妃:“……” 她看着儿子,有那么一瞬间后悔了,顿时嗔怒,“什么长大再回来?你敢!” 周锐吐吐舌头,扭头钻进了车厢里,再不出来了,生怕他娘给他拽下去。 世子妃气笑,笑骂,“小混蛋,等你四叔收拾你,你就鬼哭狼嚎地回来了。” 周锐听的清楚,小人儿心里重重地想,他一定不会得罪四叔的,一定会乖的。 众人一番送别后,目送队伍走远。 陈州挠挠头“哎,不知苏容做了太女后,是什么模样?我也想看看。” 江行拽了他袖子一把“小声点儿,殿下在呢。” 燕回声听了个清楚,回过身,气笑,“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想去南楚?” 陈州立即站直身子,“没有。” 燕回声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没揪着他不放,走向蔫蔫哒哒的端华,温声说:“走了,回去了。” 端华一把抱住燕回声,“太子表兄,我也好想去南楚啊。” “待诸事都安稳推进后,孤有机会,也带你去南楚转一圈。”燕回声低声说。 “真的?”端华仰起头看着他。 “嗯,真的。” 端华顿时笑了,放开他,小声嘟囔,“即便不去,有你这句话,我也很开心。” “去的。” 端华更开心了,“那是不是要好久以后?” “嗯,少则二三年,多则三五年。” 端华叹气,但还是说:“有希望总比没有好,我希望日子快快过。” 燕回声失笑,拉着她上了马车。 二人离开后,陈州拽着江行小声说:“郡主与太子殿下的感情很好啊?” 江行点头。 陈州叹气,“我娘催促我娶亲呢,可是大丈夫,不是该先立业,再成家吗?” “你如今不算立业?”江行问。 “不算吧?我还没升官啊。” 江行往回走,“那你就努力点儿。” 陈州自然是要努力的,他问江行,“你呢?你家里就没催你吗?” “没有。” “真是同人不同命。”陈州嘟囔,“你家伯父伯母为什么不催你?” 江行道:“我跟他们说不急,苏行则苏兄还没娶亲,他们便不催了。” 陈州一拍脑门,“对啊,赶明儿我也这么说,他还年长我们呢。他都不急,我急什么?如今苏伯母嫁了女儿们就要去南楚了,没人给他操持了,他可不就更晚了。” 他感慨,“要说苏伯母,也真是想得开,这女儿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却一个个的都很上心,唯独一个亲儿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反而不上心。忙完女儿们的婚事儿就走了,儿子不管了,可真有她呢。” 谢临也是出来送行的那一个,他晃悠过来,听见这话说:“苏伯母说了,男人八十娶十八,女人八十只能找八十的了,急什么?” 陈州:“……” 这话还真是苏伯母能说出的。 他转头问谢临,“听说王妃在给你议亲了?有意护国公府的五小姐?” 谢临立即说:“你可别乱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别坏人家姑娘清誉。” 陈州嗐了一声,“空穴不来风,我又不是碎嘴子,你只管说是不是?” 谢临无奈,“是,但人家五小姐,怕是不中意我。” 陈州看着他。 谢临叹气,“我有前科,跟周顾抢女人。” 陈州恍然“好吧,你真惨。” 谢临:“……” (本章完) 第八零六章 坏人(二更) 江州刺史府,苏旭已收到了信,说夫人要回来了,这是个好消息,老护国公、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都跟着来江州,也是个好消息。但他们来了住不了几日,就要走,要去南楚了。这对他来说,是个坏消息。 他也想去南楚啊。 但身为江州刺史朝廷命官,他走不掉。 他唉声叹气,“早知道这个官不做了。” 姨娘们看着自家老爷,没人劝慰,都在想着,要不自个儿也跟着大夫人去南楚瞧瞧?不知道若是想去,夫人带不带,嫌不嫌弃她碍眼,反正女儿们有大公子关照。 苏旭叹完气,扫了一眼他的妾室,没好气地说:“我都去不了,你们就别想了。把我一个扔家里,算怎么回事儿?” 姨娘们就知道老爷这关都过不了,对看一眼,也都有些蔫蔫的,心想还是大夫人最好,要不怎么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呢,儿子的婚事儿都不管了,奔着小七去了,她们若是也能这么说走就走,就好了。 “你们跟我一起等着吧!等我什么时候辞官了,什么时候一起去。”苏旭绷紧脸,“除了夫人,我管不了她,你们一个都不许去。” 姨娘们暗暗翻白眼,得,谁也别想了。 十日后,大夫人一行人回到了江州,老护国公等人入刺史府做客。 苏旭连忙出府迎接,挨个见礼,“老护国公,大长公主,国公夫人。” 老护国公打量了苏旭一眼,拍拍他肩膀,“苏旭,你最有福气啊。” 苏旭迎合地笑,“老国公说的是。” 招呼一众人等入府安置,当日晚,刺史府摆宴,为众人洗尘。 宴后,大夫人回了自己住的院子,苏旭追在她身后,“哎呀,夫人,你走慢点儿,等等我。” 大夫人瞅他一眼,“老爷的腿脚怎么还不好使了?” “这不是老国公的酒量好,为夫有些喝多了吗?”苏旭有些醉,“夫人啊,你们在家里待几日啊?” “听老国公的,你若是招待的好,就待个十天半个月的,招待的不好,也就三五天吧!”大夫人道。 苏旭立即说:“那一定要招待好。江州好玩的地方多了,十天半个月没问题。” 他快走几步,拽住大夫人,“夫人,你走了这么久,想我没有?” 大夫人心肠硬地说:“没想。” 一个老东西,有什么好想的,京中年轻俊秀的小伙子让人眼花缭乱的,她一把年纪了,也瞧着个个赏心悦目,哪有空想他? 苏旭委屈,“夫人啊,我可想你了。” “你可滚吧!”大夫人撇嘴,“年轻时都没见你想我,老了少说这个。” “哎呀,夫人,我是真想你,想小七。呜呜呜……”苏旭抱住大夫人,眼眶都红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小七那个小混蛋,也不给我来信,仿佛没我这个父亲似的。” 大夫人闻言满意了,得意地说:“她倒是给我来了几封信,果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最得她喜欢。” 苏旭嫉妒,“夫人,为什么啊?在家里时,你的严母,我可是慈父啊。” 大夫人不客气地说:“大约是她觉得你有姨娘们轮流照顾,不用想,而我自己,在京中操持女儿们的婚事儿,孤身一人,合该更想我更心疼我吧?” 苏旭扎心了,半晌才说:“夫人,你辛苦了。” “赶紧松开手,我累了。”大夫人推他,“一把年纪了,别这么腻歪。” 苏旭叹气,“夫人,你说你这心是什么做的?石头做的吗?哎,多年来,我怎么就捂不热你的心呢。” 大夫人撇嘴,“姨娘们温柔小意就够了,你要的是正牌夫人,焐热我心做个屁。” 苏旭无奈,拉着她不松手,跟着她一起往住处走,“我告诉你,不许去了南楚后就不回来啊,也不许跟我和离啊,更不许去了南楚后,让小七那小混蛋给你另外找一个啊。” 大夫人都惊呆了,“你这说的是什么狗屁倒灶的话,我哪里给你错觉要跟你和离了?” 苏旭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大夫人无语,“我看你真是喝多了。” 苏旭唉声叹气,“对,喝多了,我也想去南楚啊,我想辞官了。” 大夫人翻白眼,“太子说了,你还能再干十年,你咬牙撑着吧!” 苏旭:“……” 真是更让人郁闷了。 苏容收到大夫人的信,周顾同时也收到了他祖父的信,二人一起坐在灯下看信。信中都是一个内容,他们已启程了,一路上慢慢走来,两三个月,总能到南楚了。 苏容叹气,“还要两三个月啊,我都想母亲了。” 周顾也叹气,“周锐那小东西也跟来了。” “周锐是谁?”苏容问。 “是大哥家的小侄子,大名叫周锐。”周顾看着她,想起了,当初在大梁时,他们一直退婚中,她与护国公府,那时并不怎么走动,非必要,不登门。府中的人,也只是少数熟识,去过几面,大约都没遇到嫂子将周锐带到近前,是以不识得。 想起当初,周顾就有些郁闷,若他不死皮赖脸坚持,她的王夫之位真没他什么事儿了。 “哦,大哥家的小侄子啊。”苏容没什么印象,看着他,“你这是什么表情?叹什么气?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吗?” “爱哭的小孩子。”周顾强调。 苏容笑,“小孩子爱哭很正常。” “他还闹腾。” “闹腾的小孩子证明聪明。” “好吧。”周顾无语伸手抱住她,“怪不得你喜欢崔言锦那个臭小子了,看来但凡年纪小的,在你眼里,都是可爱的。” 苏容捏捏周顾的脸,“你亲侄子若是知道你这个亲叔叔不乐意他来,得多伤心。快别这副作态了,你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周顾嘟囔,“不成熟。” 他蹭着苏容的脸和脖颈,小声说:“想起当初你跟我退婚,我就难受,你说你怎么那么狠心。” 苏容连忙认错,“我错了,也没有太狠心,当初我心里也哇哇流血的,真的。别郁闷了,乖。” 周顾轻哼,趁机要求,“那一会儿去床上,你乖些,让我为所欲为。” 苏容:“……” 什么坏人啊这是。 (本章完) 第八零七章 劳累 第二日,苏容差点儿起不来床。 周顾伸手拽她,“起了。” 苏容伸手打开他,扯了被子盖住脸,困浓浓地小声嘟囔,“不想起了。” 周顾趴在她耳边笑,“起了,难道你要误了早朝?” 苏容瓮声瓮气,“都怪你,胡闹。” “是,都怪我。”周顾声音带着笑意,“昨儿也没彻底将你如何,怎么就这么不禁折腾呢,若是我们大婚后,你该如何是好?岂不是真的起不来了?到时候早朝怎么办?” 不等苏容说话,周顾叹气,“你近来是不是疏于练功?体力如此不好。” 苏容哽住,她哪里是疏于练功,她是忙的多久没练功了?有半年了吧?哪像周顾,他每日还要早起半个时辰练功,她也只能在醒来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活动活动筋骨。 周顾扯她被子,“起来了,明日你与我一起早起半个时辰,跟我一起练功,这样下去不行,你太疏于锻炼了。将来跟大魏打仗,可怎么打?你届时别将剑都手软的提不起来。” 苏容不满地坐起身,“说谁呢?我才不会。” 她伸手抱住周顾的腰,脸蹭他,一副困的不行的样子,“周顾,你太坏了哪儿学的那么多坏东西。” 周顾低头亲她脸“风月为了讨好我,送了我一卷书,昨儿刚给你用了几页?十分之一都不足。” 苏容顿时整个人都醒了,“这个风月,他手里就没有好东西。” 周顾见她彻底醒了,笑,“快起吧太女,真的要晚了。” 苏容不满,“罚你给我穿衣服。” “行。” 二人匆匆赶到金銮殿,差一点儿就误了早朝。 南楚王见苏容没精打采,立即关心地问:“怎么了?身体不适?染了风寒?这么这么困?要不赶紧回去休息?” 苏容摇头,一本正经,“父王,我没事儿,就是昨儿看家书,睡的太晚了。” 南楚王单纯地信了,“科考后,有新科新人入朝,你就会轻松许多,届时朝廷人才济济,你也可以每日早睡了。” 苏容“嗯”了一声。 南楚王又看向周顾。 周顾眼观鼻,鼻观心,不与南楚王眼神对上。 南楚王见周顾精神还好,想着下了朝,回头私下嘱咐周顾,让他盯着苏容早些睡,别熬夜太晚。 今日的早朝,要商议几桩大事儿,下朝较晚。 下了早朝后,苏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被几位朝臣簇拥着去了议事殿,以夜相为首的朝臣们很关心苏容,“太女保重身体啊。” 苏容胡乱点头,“嗯嗯,夜相放心。” 周顾刚要走,被南楚王派人拦住,南楚王将周顾叫到一旁私下说话,“周顾啊,你得盯着小七,别让她睡的太晚?做完看完家书,又写家书了?谁的家书?另外又看卷宗或者奏折了?” 周顾只能回答,“是苏伯母与我祖父的家书,说已经启程了,两三个月后,来南楚。” 南楚王眼睛一亮“你祖父?老国公也来?” “对,我祖父,我祖母,我母亲,我侄子,还有苏伯母。”周顾一连气说了几个人名,“都来。我祖父告老了。”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南楚王理解了,“怪不得晚睡了,大约是心情激动的。” 周顾硬着头皮点头,“嗯,是的。” 他真是许久不曾做坏事儿,如今做了坏事儿,虽然没表现在他自己的身上,但表现在了苏容的身上,让她一副又累又困又没睡醒的模样,也着实罪过。 同时他心里也无奈,做太女太女夫也真是不容易,储君身上无小事儿,看来以后他得注意了。不能像昨儿一样胡闹她闹的太晚了,失了分寸,让她起不来床。 往日还算精神的一个人,被他弄的萎靡不振的,一眼就能看出是晚睡劳累,这可不行。 幸好别人不知,否则他和苏容都没脸了。 他还是想要脸的。 “贤婿啊,你也要注意身体。”南楚王嘱咐一句,“如今户部又进了楚端,有什么活,分配给他。等科考后,你户部再多进几个人,你也就不会太劳累了。” 周顾惭愧,“好,多谢岳父,我会注意的。” 南楚王摆手,放了周顾去了。 今儿朝臣们都知道太女困乏,没拿琐事烦她,解决了几桩大事儿后,便都识趣地嘱咐太女保重身体,不如回去休息,早早告退了。 苏容也不含糊,点头应了,直接真回去休息了。 晚上,周顾从户部回了王宫,准时陪南楚王用膳,没看到苏容,他问:“岳父,小七呢?还在议事殿?” “没,她只去了半日,回去补眠了。”南楚王十分满意,“就该这样,不能年纪轻轻的,就劳累坏了身体,日久天长下去,可补不回来。” 周顾第一回没有分寸,没想到苏容后劲儿这么大,心里愧疚,“这样啊。” 南楚王道:“她派人来传话,懒得走路,不过来用膳了,我们俩吃吧!” 周顾点头。 用过饭后,周顾回了凤殿。 苏容还在床上躺着,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掌灯,周顾进了屋,掌了灯看向床上的人,见人是醒着的,就是没起,懒洋洋的模样。 周顾走到床前,蹲下身,拉过她的手握住,小声说:“是我不对,失了分寸,下次不敢了。” 他也没想到,竟让她累成这样。 苏容扁嘴,伸手勾住周顾的脖子,“你说的没错,是我疏于练功了,这怎么行呢?明儿我就跟你一起起来练剑。” 周顾笑,“每日早睡半个时辰,早起半个时辰。” “嗯。”苏容搂着他,软软地喊,“周顾。” “嗯。”周顾的心都快被他喊化了。 苏容勾着他脖子坐起来,“今儿我找挽娘了,她也送了我东西,你等着。” 周顾:“……” 他脸热,“这不好吧?我都下定决心以后不胡闹你了。” “不行。”苏容抱着他,“该胡闹还是要胡闹的,大不了练功嘛,据说江湖上有阴阳合和术,你我……” 周顾立即截住她的话,气笑,“想也别想,那都是秘术,肯定不是好东西。” 苏容:“……” 本来她真想找四舅母私下里问问的,既然不是好东西,那就算了。 宝们,这周末有事,没什么时间码字,都一更 第八零八章 放榜 谢远、崔公等阅卷一个月,评出了一甲二甲三甲,将名单递给了苏容过目。同时,将卷宗都放到了苏容的书案上。 苏容看东西极快,趁着下午半日的功夫,将评出来的所有卷宗都阅了个遍。 清河崔氏子弟,便占了一甲三名中的两名,这二人,都是崔行之的堂兄,一人叫崔行亦,一人叫崔行遇。皆年长崔行之两岁。 另外一人出自南宫家,是南宫家出了五服被排外不受南宫嫡系重视的旁系子孙,叫南宫彻。 而二甲,便涵盖了南楚各地各书院的子弟。 由谢远崔公阅选出的那三名女子,在男子科考的争锋中,最被苏容看好的那一人,也就是南宫家的南宫韵,也不过是占了二甲末名,其余的另外两名女子,排在了三甲里。 女子恩科开的突然,时间上准备不足,能有这三人,对苏容来说,已是满意了。至少都上榜了,没最后落榜。 前三名要分出个高低,谢远与崔公并没有评,而是将名次交给了苏容。 苏容直接拿了这三份卷子,回了凤殿,给周顾看。 周顾晚上掌着灯看完,对苏容说:“这南宫彻,实用更胜一筹,崔氏的两位表兄,虽文墨功夫深,见解也独到,但到底清河崔氏这些年来没落,于族中子弟的培养上,欠缺实践历练,反而不如这南宫彻。” 苏容笑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一甲头名,就他吧!”周顾道:“崔氏的两位表兄不分伯仲,若要再分个高低,那就是崔行遇见解更深一筹,位列第二,崔行亦第三。” 苏容笑,“行,听你的。” 周顾笑看着她,“真听我的?” 苏容点头,“你的见解,就是我的见解。谢伯伯今儿来送卷宗与榜单时说了,崔公与他阅完所有卷宗,评出前三名后,打开看人名时,看到这南宫彻的名字,再拿卷子与清河崔氏的两位表兄对比后,便感慨,他们二人,到底略输一筹。” 周顾好笑,“外祖父公平公正。” “是呢。”苏容点头,“你也公平公正。” 周顾伸手捏她脸,“为了你的江山,我也该做到公平公正啊,难道我说把南宫彻放第三,堂而皇之地摆私心,你就纵容我?” “那有何不可?”苏容反手捏他脸,“崔这姓氏,便足够你徇私了,南宫这个姓氏,便足够我纵你的私心了。” 周顾松开手,笑着说:“什么破毛病,都跟你学坏了。” 以前他哪里会动手动脚捏人脸,都是跟苏容学的,如今她捏一下他,柔软的手指捏了他脸颊处的软肉,他也忍不住去捏她,软软的,滑滑的,手感极好。怪不得她爱手欠的捏人脸。 周顾帮苏容收起卷宗,拉着她站起身,“南宫韵我叫人查了,没有问题,与这南宫彻,情况差不多,家里没有多少薄产,日子过的都清苦,哪怕南宫一族曾经家大业大势力大,但他们这两家在宗族里,也属于被边缘化的人家。毕竟南宫家子孙太多了,族中弟子若想出头,也得挤着上去他们两家,是属于挤不动的,所以,家中子弟不受重用。先放榜吧,还有殿试,到时候你殿试看到人,再点出状元、榜眼、探花。看看其人如何,若是品性无差,状元就是他呗。” “嗯,行。”苏容点头,跟着他起身。 苏容没耽误时间,第二日,便让人将皇榜贴了出去。 南宫家旁支胆子大参考的几名子弟,都在帮上,一甲第一名,姓南宫,二甲有二人,也姓南宫,三甲有五人,同姓南宫。这个榜单一处,震惊了朝野上下,也震惊了在王都等着放榜的南宫姓氏子弟。 他们本着试试看的想法,抱着一丝希望,参加的科考,本以为,南宫这个姓氏,就足够被踢出去,在科考榜上,会永不见天日,但没想到,太女如此大度宽容,竟然没有打压,反而如实地公布了榜单。 南宫彻一下子红了眼睛,他不过是不及弱冠的一个少年,今年十九而已。家有病弱的父亲,操劳染疾的母亲,他一边读书,一边写书卖字画赚钱养父母,还有一个幼妹,也不过十岁。 他在上一届南楚科考,因父母拖累,没能赶考,想等着下一届,不想南宫家败了,那一刻,他几乎想死的心都有了,以为永无出头之日了。却没想到,太女没有大肆清理南宫姓,也没有放出明令条文,不许南宫姓的人科考,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心里,参加了金秋的科考,没想到,得了这么个令他惊喜的结果。 同理,还有红了眼睛差点儿喜极而泣的南宫韵,她家比南宫彻家好不了多少,她母亲早逝,父亲未曾再娶,多年来撑着孱弱的病体,做着私塾先生,同样写字卖字画独自一人将南宫韵抚养长大,对女儿的终身大事儿,十分犯愁,本定了一户人家,但却因为南宫家举族叛乱犯事儿,亲事告吹了,他们因为支系太偏了,居住的地方也太偏远了,没有享受过南宫家庇护下的荣耀和好处,却受了南宫这个姓氏的牵累,如今她已十七,更不好许人家了,但不成想,峰回路转,太女突然开了女恩科,南宫韵也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却没想到自小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读的书没白读,让她成了女子中的第一,挤进了男子二甲的名次里。 南宫姓的其余人,也是欢喜不已,人人一下子都看到了亮光,拢在他们头上的乌云已散去,终于显出晴朗的天光来。 南宫昕当日得到消息时,也震惊了,她直接去议事殿找了苏容。 她去时,自然是赶在苏容中午休息时。 苏容让人将她请进了议事殿的里间,不等她问,便笑着说:“您是为了皇榜而来?” 南宫昕看着她“你怎么想的?南宫家八个人上榜,还有一个竟然是头名?” 苏容点头,“南宫家的人有才,敢来考,我便敢放榜敢启用,您担心什么?” 南宫昕一噎,没好气,“这么多人,你就不怕朝堂再翻覆?” “不怕。”苏容道:“若不是不能劝服南宫峥,我最想收服的人是他呢。” (本章完) 第八零九章 公平 南宫昕不止一次见识了苏容的心胸之宽,她坐下身,叹气。 苏容笑问:“您叹什么气?” 南宫昕道:“南宫峥自小得我兄长看重培养,南宫家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及他一人被我兄长倾注的心血多,谢先生杀了我兄长,他不可能投靠被你收服的。” 苏容点头,“嗯,是这样,不共戴天之仇,南宫家的别人可以放下,南宫峥做不到。” 南宫昕点头,“对,我可以,他不可以。我在我兄长的心里,不过是他所有姐妹中,一个愿意嫁入皇室的女儿家而已。南宫峥则不同他无可替代。” 她叹气,“若我兄长不死,南楚如今已被大魏吞噬了。” 苏容握住南宫昕的手,“我不赶尽杀绝,不是我多良善,是因为只要是南楚的子民,没有反心,我便都可以做到一视同仁。有才之士,我不惧启用。” 南宫昕看着她不由得笑了,“是我瞎操心了。” 她捏了苏容手一下“行了,我走了,你歇着吧!” 苏容摆摆手。 南宫昕出了议事殿,正遇到踏进门的夜相,夜相愣了一下,拱手见礼,“王后娘娘。” 南宫昕瞥了夜相一眼,没搭理,扭头走了。 夜相摸摸鼻子。 苏容瞧见了,稀奇地问:“哎呀,夜相,您竟然不招人待见呀?” 夜相轻咳一声,“我是王上的人,自然不招王后待见。” 苏容好笑,想着他爹一把年纪了,谁稀罕他似的,夜相也是,估计多年来,躲人如瘟疫,才让王后见了他也没好脸色,难为王后在南宫家得势时没联合南宫家整死他们俩。 放榜这一日,秦鸾也由婢女陪同着到榜下看榜,虽然她已知自己落榜,但还是想看看,都什么人上了榜。 当看到头名姓南宫时,她也十分震惊。 从榜头看到榜尾,她在二甲唯一的女子南宫韵的名字上注目很久,才向下看,在三甲那两名女子的名字上停住片刻,才让婢女扶着她走了。 婢女一路上看她的脸色,见秦鸾自从看了榜后,脸色虽然平静,但紧抿的唇瓣,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她一路上再未言语一句,回府后,将自己关在了房中,午膳也未吃。 直到晚上秦若下衙回来,来看秦鸾,婢女才将今儿小姐出府看榜的情况说了。 秦若闻言叹了口气,敲门,“妹妹。” 秦鸾倒没让他等太久,片刻后,房门打开,秦鸾看着秦若,先开口:“哥哥,我没事儿。” 秦若点头,“妹妹,科考上榜的三位女子,无一不是家学渊源,南宫韵自小与父亲在私塾长大,其他两位女子,也都是出自书院的文儒之家,耳濡目染。京中各大府邸的小姐尝试,无一上榜,你且学一年,明年再考,定能众榜。” 秦鸾颔首,“大哥,我知道的。” 秦若叹气,“你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但却心情苦闷,这样下去,于你身体不利。大夫是如何交代你的?千万不要忘了,否则没个好身体,如何能达到愿望?” 秦鸾长吐一口气,“大哥放心。让大哥担心了,母亲与二叔是不是也快到了?” “嗯,快了。”秦若道:“此事多亏太女大梁太子殿下收到太女书信,格外开恩,恩准了母亲与二叔等人来南楚。” 秦鸾点头,“听说太女要办女学?” “是,如今已命人操办此事了,应该这两个月,便会置办妥当京中的女书院,我会将你的名字报上去。”秦若道。 秦鸾终于露出笑容,“多谢大哥。” 秦若摸摸她的头,“吃饭吧?听说你中午便没用饭。” 秦鸾“嗯”了一声。 七日后,便是殿试。 殿试这一日,南楚王将自己视为一尊佛像,只高坐在龙椅上,全权交由太女苏容。 苏容出了三道试题,由内侍将卷子分发了下去。在卷子发下去之前,除了他与周顾,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试题,就连谢远与崔公也不知,二人早在阅卷后,就回去歇着了,毕竟操劳了两三个月,二人都十分劳累,合该好好歇一阵子。 南宫彻是一个有些清瘦的男子,眉眼俊秀坚毅,有些许书卷气,但一眼所见便知道,这不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人。经过七天的消化,他早已冷静下来,如今站在金殿上,他觉得自己仿佛做梦一般,但正是这样的感觉,让他愈发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这是他的最后一关,这最后一关,由太女亲试,才是他要打的最硬的仗。 他与所有的学子们一样,在踏进金殿叩拜,听到苏容一声寻寻常常的平身免礼,起身时,都悄悄抬头瞅了苏容的一眼,便被太女一张清丽至极的容颜给冲击了一下,慌忙又垂下头。 南宫彻在强迫自己冷静时,让脑中短暂地回忆了片刻看到苏容的这一眼。这一眼所见,太女衣着华丽,太女朝服并没有依照男子款式,而是绣着金丝蟒纹的女子款式裙装,头上也未戴朝冠,而是簪着步摇与朱钗,除了她一身衣裳是特制,看不出与寻常女子有多大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寻常女子没有太女这份从容和气度,也没有她眉眼看人时,一眼似乎便能洞彻人心。 她没有身处高位的人的凌厉与尊傲,但却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丝毫不敢小视。 这是南楚的太女,曾率军死守黑崖关,打败大魏八十万兵马来犯,后又带兵反攻大魏,抒写了南楚历史上第一次让大魏割城让池,赔款赔粮。 这是南楚太女,让百官臣服,让朝野上下一片颂扬,让他们被踩进了泥里的南宫姓偏远旁支,宽宏地不受牵连,给予公平公正的机会。 南宫彻心想,他要留在朝中,效忠这样的太女,大约是每一个有抱负的臣子的幸运吧? 南宫韵与南宫彻一样,但她的心情,要比南宫彻激动得多,因为她是女子,她从没想过,女子有朝一日,也能站在这金殿上,与男子一起,得一份公平。 第八一零章 殿试 南宫韵是一个有些温婉秀丽的女子,苏容没想到,她的试卷与人,反而大不相同。 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南宫韵与她父亲相依为命,自小没有母亲,父亲虽未再娶,但体弱,她定然受了不少苦,所以,虽温婉的面相,但养成了坚韧的性格,倒也不足为奇。 殿上十分安静,只听到落笔刷刷声。 苏容不同于南楚王她四下走动,走走停停,脚步轻缓,看她的未来朝臣答题。 南楚王坐在上方看看安静答题的学子们,再看看苏容,他没经历苏容的成长,但却知道他女儿小时候最不爱的,就是学习,课业都找别人写,是个叫陈州的小子,人家的字都是因为要仿照她小时候的破字,而拐带的字也没练好,后来家里将人送走,才算学有所成,后来那小子在大梁科考,倒是也考中了,如今已是大梁的官员了。 看她如今像模像样的,真有太女风范。 南楚王越看女儿,越觉得老怀大慰,不愧是他的女儿。 三道试题,三种不同的题型,能考进殿试的,自然都是凭着真本事,这一届有谢远和崔公负责科考,考虑了方方面面,十分严苛,压根不会出现科考舞弊。所以,南楚王能看到,每个人都在用心答卷。 苏容最后停留到了南宫彻面前,她就立在一旁看着他答题,只见这力压崔家两位表兄的南宫姓学子,他只是笔稍微顿了一下,便不受干扰地继续答题。行文流畅。 答到一半,墨忽然没了,他刚要搁笔自己磨墨,却见一双纤纤素手挽起衣袖,亲自动手帮他磨墨。 南宫彻霍然抬头,十分心惊地看着苏容。 苏容目光平静,没有出声,示意他继续。 南宫彻低下头,顿了好一会儿,才暗暗几个呼吸,无声地继续答题。 南楚王在上方瞧着不满,扭头对身边的贴身内侍小声吩咐,“去请周顾来。” 内侍无语地看着王上,小声建议,“王上,这不太好吧?太女就是爱才惜才,奴才这就去帮那位南宫彻磨墨,您还是不要把太女夫喊来了。否则岂不是让太女夫吃醋吗?” 南楚王压低声音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让你去你就去。快去。” 内侍见王上坚持,只能去了。 周顾今儿休沐,早上苏容还问他,要不要去殿试,周顾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放假一日,摇头说不要,他也好久没睡懒觉了呢。 所以,内侍来喊时,周顾撩起眼皮,“什么事儿啊?我不是都跟太女说了嘛不去殿试。” 内侍摇头,“是王上让奴才来喊你的。” 周顾坐直身子,明显在听到是他岳父派人来喊时,顿时重视不少,“岳父怎么说?为何让我去?” 内侍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将苏容亲手给南宫彻磨墨,大约是此举让王上不放心了,才派他来喊太女夫赶紧去。 周顾当即站起身,“走,这就去。” 内侍默默流汗,赶紧跟上周顾,心想着王上真是不怕太女夫跟太女闹起来,这叫啥事儿啊。 周顾因在宫中,很快就来到了金殿。 他来时,悄无声息,摆手没让内侍通报,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情形,果然苏容立在一个颇有些清瘦的男子桌前,在亲手给他磨墨。 周顾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几眼,然后移开视线,走向南楚王。 南楚王见女婿来了,立即看着周顾。 周顾走到他身边,凑近他耳旁,小声说:“岳父,小七是您的亲闺女吧?您怎么害她?您叫我来做什么?找她打架吗?这里可是殿试,不是能打架的地方,我可不能败坏了自己的好涵养。” 言外之意,他即便来了,也不能拽走苏容,大发脾气,争风吃醋,像什么话。 南楚王顿时瞪眼,“我是拿你当亲儿子,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我是让你来瞧瞧,就算做了太女夫,也要有危机意识,今儿你明明休沐,竟然不陪着小七来,也太没危机意识了。” 周顾心领了岳父的好心,小声说:“行吧,您说的也在理。” 他摆手让内侍搬一把椅子来,放在了南楚王身边,他挨着南楚王坐下。 这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苏容,她本来一边磨墨一边看着南宫彻落笔的试卷,此时分神瞅向南楚王的方向,瞧见周顾竟然来了,她挑了挑眉。 她可记着,今儿她喊周顾起床,周顾埋了脑袋,扯了被子盖住自己,将自己整个人从头裹到脚,在被子里困浓浓地瓮声瓮气说不起了,不去殿试,没兴趣。 她问周顾,“剑不练了?” 周顾头也不露地回答,“一日不练,也不当什么。” 苏容只能自己认命地来了殿试,想着难得他告假耍赖,不起就不起吧!没想到如今却来了。 不过如今日头不早了,殿试也进行了一大半。他起来好奇来瞅,也不奇怪。丝毫没想到,这人是她亲爹故意喊来的。 周顾瞅了她一眼,指指她手里的墨,让他继续磨,没有过来打扰的打算。 苏容收回视线,继续为南宫彻磨墨,同时眼神也重新落回南宫彻答题的试卷中。 南宫彻似乎进入了忘我的境地,笔墨不停,十分连贯,落在试卷上的字字句句,令苏容看了,不由得被吸引。 她想,她没有打压留在南楚被南宫家主族放弃的南宫姓是对的,就凭这南宫彻一人,都值得她做对这件事情。 状元之才,非他莫属。 周顾坐了半响,终于坐不住了,她发现苏容真被人吸引了,这可不行,他也要看看,这南宫彻,在殿试上答出的题,是如何让本已看过他会试的试卷心里该有几分谱的苏容如此移不开眼睛的。 于是,他缓步走过来,悄无声息地立在了苏容身旁。 苏容手腕正巧有些酸了,索性直接拉过他的手,让他来磨墨。 周顾:“……” 得了太女亲自伺候还不够,还让他这个太女夫给他磨墨,真是多大的才华。 他没反抗,顺从地接过苏容手里的活,同时去看南宫彻的答题,他看的速度不慢,很快就追上了他书写的速度,一时间,眼睛也移不开了。 第八一一章 佳话 南楚王看看苏容与周顾,又看看南宫彻,心里也升起好奇,不过他依旧没动。 南楚王对南宫家的人,都没有好感,因为这些年,他与姓南宫的人,虚与委蛇够够的。无论是以前的南宫引,还是他的王后南宫昕,亦或者但凡姓南宫的人,他都不太想见到。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女儿的心眼确实比他宽,能容得下人,只要对南楚江山没有危害,无论是谁,她都有容人之量。 他心下感慨,这还要多谢谢远的教导,谢远的心眼,就比他宽多了。 再看南宫彻,这小子竟然不受影响,哪怕太女与太女夫站在他面前,一个接一个的替他磨墨,从最初因苏容的动作而心惊后,如今已自己沉浸在文章试题中,运笔流畅,心境十分稳。 不看其才,若是只端看这一点,也足够成器了。 南楚王心里骂,南宫家就是因为层出不穷的有才者,才会成长成了庞然大物,野心大了敢反叛江山,若没有苏容,还真让他们得手了。哪怕如今南宫这个姓,都没落至此了,却还能有人出彩出头,顽强地显现其生命力。 时间流逝周顾的手都要酸了时,南宫彻正巧也收了笔。 这三题,耗费了他极大的精神与心力,答完后,一时间盯着自己的卷面有些发怔,直到周顾掏出帕子擦手,他才猛然惊醒,攸地抬头,一眼看到了站在他桌旁的年轻男子,容色清隽,玉质华章,一身寻常的锦衣常服,并不能一眼就辨认出他的身份,但他自然地立在太女身旁,神色从容又坦然,聪明人几乎一眼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南宫彻恰恰是聪明人他连忙放下笔,当即拱手,但如今还有学子没答完试题,一片安静中,他自知不好出声,只能哑声地张了张嘴,又闭上。 周顾对他一笑,将帕子塞到了苏容手里。 苏容没有周顾更讲究和精细,毕竟她自小就是粗养的,手指上沾染的墨,早就干了,已擦不掉,但她还是接了帕子,胡乱地擦了两下,又塞回给周顾。 周顾瞅她一眼,无声地说:“笨蛋。” 苏容:“……” 怎么好好的突然骂人呢。 她看看自己的双手,的确沾的墨迹多,都快成一双黑手了,这是在说她连磨墨的活都做得粗糙呢,不过也确实是事实,她鲜少会伺候人嘛。 她摆手示意南宫彻坐下,然后伸手去拉周顾,打算去崔家两位表兄面前瞧一眼。 周顾嫌弃她手脏,倒是没躲开,只是用帕子裹了她的手,然后才拉她,将她拽走,小声贴在她耳边说:“去洗手。” 苏容无奈,只能任由他拽了去洗手。 南楚王看着二人,感慨周顾这太女夫合格,这小子明明瞧着是个性子张扬乖戾不好惹的,但却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能有收有放,懂得分寸。怪不得苏容被他吃得死死的。 南楚王这才走下龙座,来到南宫彻面前。 南宫彻连忙起身见礼。 南楚王不搭理他,直接拿起他桌面上的试卷文章,通读起来。 苏容被周顾拉着出了正殿,来到偏殿的格子间,这才甩开她的手,露出不满来,“堂堂太女,为臣子殿试亲自磨墨,从今儿起,怕是要流传出一段佳话了。” 苏容将手放进水里,笑问:“什么佳话?” “无非就是太女爱才,礼贤下士,亲手笔墨添香。再无非是,太女瞧上了人,新科才子笔墨风流,引得太女眷顾,红袖添香。”周顾绷着脸说。 苏容“扑哧”一乐,伸手拉过他的手,“那太女夫也笔墨添香了,该怎么说?” 周顾被苏容将手拉进了清水盆里,她手指上化掉的墨染了他洁白的手,他露出嫌弃,“说太女夫颇有危机意识,抢了太女活计,给了新科才子一个下马威,让其知道,有他在,休想因为有些才华,便来抢太女。” 苏容被逗笑,抓了他的手纠缠着一起洗,“好了,哪有这么多戏,我是不想这么好的文章,因为中途间断自己磨墨而发挥不好,若说爱才,那倒也没错,这南宫彻的文章你也看了,是不是真有大才?” “嗯,文采不输苏大哥了。”周顾承认。 苏容笑,“所以,你我给他磨墨,也算不亏他这篇文章了。” 周顾不置可否,吩咐人换了一盆清水,然后拿了皂角,将苏容爪子上的墨一点点磋净。 苏容看着他,“不是不来殿试吗?怎么又来了?” “岳父派人喊我,说太女在给人亲手磨墨,我怎好拂了岳父的好意,便来瞧瞧。”周顾直接道。 苏容气笑,“我这个爹……” 真是不着调。 大概她娘就喜欢他这份不着调?所以才爱上了他?难以理解。 二人洗净了手,回到了殿试,时辰正正好,所有人都交了卷。 南楚王的面前摞了一摞的卷子,见二人回来了,对苏容指了指他面前的卷子。 苏容瞅了他一眼,倒没有算账的打算,来到他面前当即从最上面开始,一目十行阅卷,她看卷子的速度非常快,一时间,只听到一张又一张卷子被翻过,刷刷的声音响彻整个金殿。 所有学子都看着她,一时间紧张又心慌,想着太女这般阅卷,速度如此之快,他们的卷子,她能看几行便被翻过了? 大约一刻钟后,苏容将所有的卷子都看完,然后提笔开始写殿试的榜单。 一甲头名,毫无疑问,被她与周顾亲手磨墨的南宫彻,三元及第,钦点状元。 第二名和第三名,依旧是崔氏的两位表兄,发挥稳定,崔行遇仍旧间接深一筹,点榜眼,崔行亦点探花,赐进士及第。 二甲第一名,是个叫陆安的学子,同样发挥正常,苏容亲点她为传胪,赐进士出身。 二甲第二名,是南宫韵,殿试上发挥超常,苏容将她的名字排在了第二名。 其余若干,依次在她脑中在阅完所有试题的那一刻,已出排名,逐一落笔钦点,写完最后一名,她单独将南宫彻与南宫韵的试卷交给内侍,吩咐道:“将这两人的试卷,给今日参加殿试的所有学子传阅。” 宝们,这几天都有事,年底了,本就事情多,会也多,疲惫的很,都先一更哈,若有二更,标题会标出,没有标出,就是一更 第八一二章 凌云 南宫彻与南宫韵这二人,今日在殿试上都发挥超常。 南宫彻第一名的位置无人撼动,但南宫韵的名次提升了太多太多,竟然被苏容提到了第五名,若是殿试放榜,定然会惹无数人议论,苏容便先将这两人的卷子拿给在场所有殿试学子看,看看自己的卷子与这两份卷子对比服不服。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都看完,一时间,无人有异议,更甚至崔家的两位表兄对南宫彻齐齐拱手,“南宫兄,实乃大才,在下佩服。” 南宫彻连忙还礼,“两位崔兄过奖。” 有了这个开头,南宫彻被众人围住,殿试上热闹起来。 南宫韵力压无数学子,但毕竟是女子,不如南宫彻更受人推崇不过也被不少人围住。 苏容等众人热闹了一阵后说:“三日后琼林宴,诸位别忘准时参加。” 众人连忙齐齐拱手,“是,太女,不敢忘。” 苏容吩咐人张贴皇榜,便与周顾、南楚王出了殿试。 三人一走,有人大胆了些,对南宫彻佩服的五体投地,“南宫兄,你厉害啊,太女与太女夫亲自给你磨墨,古往今来,只你一个。” 南宫彻连忙说:“是在下的荣幸。” 当时太女为他亲手磨墨,他整个人都震惊了,一时间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但抬眼看到太女清澈平静的眸子,他心里的惊涛骇浪便渐渐地平息了下去。脑中想着,太女凭什么为他亲手磨墨?那只能是因为他的文章,总不能因为他的姓氏,他这个人,毕竟,他不觉得自己的姓氏和他的人,在太女面前,有丝毫可取之处。 太女看中的只能是他的才华,那有此荣幸,他必不能让其失望。 尤其是,这是殿试,太女为他磨墨之举在殿试后很快就会传出去,他的文章,也会传出去,他必要将这篇文章写好,让人往后品评时,也能说他的文章不辱没太女亲手为他磨墨。 那一刻,他脑中转了很多的念头,很快又平息后,让自己全力以赴地沉浸在文章中,不敢再有丝毫的分神。 所以,太女夫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接替了太女也亲自为他磨墨的,他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人,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面前多了一个人。他的眼中脑中心中,那时只有卷子,只有试题,只有不辱没今日得太女亲手磨墨之荣幸。 “还有太女夫,也亲手给你磨墨了,我看到了。”一人感慨地说:“南宫兄,你可真厉害啊。” “是啊南宫兄,你这卷子,答的绝了,若是换做我,太女与太女夫站在我面前的话,我早就不会提笔写字了。” “就是就是。怕是要激动得握不住笔。” “还是南宫兄你能稳得住,不愧是你。” “……” 众人围着南宫彻,你一言我一语。 南宫彻有许久都未曾得到别人这么推崇与关注了,或者不能说是许久,从小到大,他虽姓南宫,但家里太穷困,太单薄,他虽不至于被人欺负,毕竟头上挂着个南宫姓,但也未曾得到多少关怀与关爱。 南宫家出众的子弟太多了,不缺他一个,内里争斗也多,他甚至渺小的不敢太过显露自己的才华,以免还没入南宫家主的眼,便被挤下去,踩进泥里,不见天日。 会试放榜,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身边人的推崇,但更多的,是惊奇和震惊。毕竟,谁都以为,南宫这个姓氏,在南楚朝局,早就出局了,不可能翻覆。 今日殿试,他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这份被人真正的推崇与羡慕。似乎从此以后,他会凌云之上,前途一片大好,再无波折与困苦,也没有无望和黑暗。 这是他自身过了这一关,但也是太女心胸宽广,亲手给他架了云梯。 南宫韵并不嫉妒南宫彻,同样姓南宫,她身为女子,更清楚自己走到这一步,已是何等的瞩目了,哪怕她的才华不足以让太女亲手磨墨,但太女钦点了她二甲第二名,也足以让她载入女子恩科的史册。 另外与她一起上榜的两名女子发挥也很稳定,在三甲里不上不下的名次,但已是她们最好的水平。 一名女子叫杜春兰,一名女子叫柳竹溪。 二人围上南宫韵,诚心诚意地说:“殿试提升了这么多名次南宫韵,你真厉害。” 南宫韵对二人笑笑,小声说:“看到太女的风仪,激动的,一时心潮澎湃,便发挥超常了。” “我们也激动,可惜没能发挥超常。”杜春兰小声说。 柳竹溪点点头。 南宫韵笑,压低声音,“你们与我不同,我本以为,我没机会的,也就试试而已。一朝发现能有我施展的机会,我便激动得有些收不住了。” 二人顿时懂了,因为她姓南宫,如今南宫这个姓,让没能离开南楚的这些人,这一年来何等的艰难过活,承受得自然要比寻常人更多。 能够抓住这一次机会的,凤毛麟角,而她与南宫彻,都抓住了这次的机会,可以说是腾云直上,这在科考前,谁也没预料到的。 “走,一起喝酒去。”杜春兰邀请二人,“柳姐姐会喝,不知南宫姐姐,你可会喝?” “可小酌两杯。”南宫韵回答。 “既然如此,走走走。”杜春兰拉上二人。 三人一起结伴走了。 南宫彻那边,也有人邀请一起喝酒,南宫彻痛快地点头,他不是书呆子,以后入朝这些人都会是同僚,提前熟悉彼此,也便于将来官场上打交道。 诚如苏容猜测,殿试后,皇榜贴出,有两人,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议论,一人便是榜首状元南宫彻,一人便是一下子升到了二甲第二名的南宫韵。 随着这二人的名字被讨论,前十名的试卷也被攥抄后张贴出,这一届所有学子的原试卷被封好留存。 南宫昕跟贴身伺候的嬷嬷感慨,“这两个人,真争脸啊。” 嬷嬷微笑着说:“王女心怀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南宫昕顿时笑了,“是啊,她若没有容人之量,哪有我如今的好日子。” 嬷嬷赞同,“也不枉您多年苦心……” 第八一三章 满意 清河崔氏中榜九人,这个数字,还是令崔公十分满意的。 虽然风头被南宫家两个人给夺了,但崔公觉得这样极好,也免得崔家太过显眼。 当日,殿试放榜后,崔公对谢远说:“承蒙先生收留多日,老夫要回了。” 谢远笑着说:“崔公不妨在多住几日。” 崔公摇头,“我也想多住,但若是我再不回去,老四和老四媳妇儿那两个不着调的,该愈发不像话了,以为没人管他们了。” 谢远笑,也听闻了崔元彬与柳玉迎二人似乎整日里不着家,竟然包了城外的画舫彻夜游玩,这一对夫妻,真是十分有名了。难为他们俩的儿子崔言锦,每日忙的不可开交,脚不沾地,小小的人儿,生生上进的让人怀疑不是他们俩亲生的。 他笑着点头,“成,既然如此,就不留崔公了。” 崔公回府崔府顿时热闹起来,摆了宴席祝贺上榜的家中子弟。 崔行遇与崔行亦惭愧地对崔公道:“祖父,是我们二人不及南宫彻没能夺得魁首,让祖父失望了。” “唉,不失望不失望。”崔公乐和和的,“那个南宫彻的卷子,是我亲自阅的,之后给谢先生和几位大儒看,一直觉得,此子有大才,是状元之才。果然他殿试上发挥得更好,他夺得魁首,技高一筹,你们输的不冤,能稳住第二第三,已是不错了。” 二人见祖父不怪罪,顿时松了一口气。 崔公笑问:“我听说在殿试上,太女与太女夫亲自给南宫彻磨墨了?” 崔行遇与崔行亦对看一眼,齐齐点头,“我们也是听闻,当时一心答题,心无旁骛,没有亲眼去看。” 毕竟是殿试。 一名叫崔行辙的年轻人说:“伯祖父,我瞧见了,是真的,是太女将殿试上所有人走看过后,去到了南宫彻面前,停下来,看他答题,不多时,南宫彻的墨没了,本要自己磨墨,却见太女已挽袖亲手帮他磨了,当时南宫彻都惊呆了,我也惊呆了。” 崔公笑骂,“哦?你亲眼见的?怪不得你殿试掉了两名,差点儿掉出二甲去。不好好答题,看人做什么?” 崔行辙挠挠头,“当时我也要亲手磨墨嘛,就扫了一眼,谁知道差点儿把墨打翻。” “太女惜才爱才,有这样的储君,未来南楚的明主,你们以后都好好干。科考上榜,只是你们人生走出的第一步,以后日子长着呢,别走歪了,太女执政,未来的南楚有无数你们施展抱负的机会,前景大有可为。”崔公捋着胡须道:“未来能走多远,要看你们自己。” 九人立即齐齐应是。 崔言锦正好进门,听见这句话,立即响亮地说:“叔祖父,未来咱们崔家能走多远,不是要看表兄得不得宠,地位稳固不稳固嘛。” 崔公气笑,笑骂,“混账东西,哪来的这等发言?” 崔言锦顿时说:“没有表兄,咱们所有人也不会来南楚。他的地位够稳固,咱们所有人的才华才有施展的机会啊,若他的地位不稳固,咱们再有才华,也得低调的猫着吧?就像大梁的太子一样皇后不得宠,大梁陛下不做人,大梁的太子殿下和护国公府,不就低调行事了多年嘛。” 崔公无语片刻,“不能这么比。” 他道:“大梁陛下,心胸不及如今太女宽,是其一。你表兄周顾,他的地位也不会不稳固,你可知太女是在何等情况下选的他?” 崔言锦歪头,他还真不太知道,他知道最多的是来南楚后,接触表兄表嫂后知道的那些事儿。 崔公对他招手,“你过来。” 崔言锦走到崔公面前。 崔公摸摸他的头,“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只知当初太女登护国公府的门,退了你表兄的婚,却不知,太女退婚后,选了夜相府二公子,之后又为你表兄退了他的婚。” “这个我知道啊。”崔言锦道:“表兄歪缠嘛,表嫂执拗不过他。” 崔公顿时笑了,“这是表,不是里。内里来说,是太女喜爱你表兄,为了他,可以不要南楚的王位。放弃了夜二公子,等于放弃了夜相府的势力和十万兵马的支持,这样的事情,在当时她的处境来说,无异于失了最大的臂膀和云梯。若非夜二公子仍旧初心不改,仍旧支持太女,那么,与南宫家,与留安王,与大魏太子的元照的那一仗,怕是赢不了。太女能为你表兄放弃王位,你觉得,还有什么,能动摇他的位置?” 崔言锦挠头,“叔祖父,您想说什么?” “我想说,改日去给你表兄道个歉,别总是故意气他。”崔公道:“我当初下定决心派了行之与你带着人来南楚,也是看在太女对你表兄情义深重,这个原因,足够我带着崔家赌一个未来。你说的对,宝押在你表兄身上是其一,但你表兄他,不输于任何人是其二,哪怕是夜二公子,亦或者所有人,没有人,比他更配太女。” 崔言锦小声说:“什么嘛,您就是向着表兄,他多恃宠而骄啊,今儿本没有去殿试,但是听闻表嫂给南宫彻磨墨,他就去了。还有,他欺负我。” 崔公气笑,“那是因为王上派人去喊的他。” 崔公点他额头,“就你这小脑瓜,你不觉得你表兄若是想真收拾你,早就收拾你了吗?至今你为什么好好的,还不是看在你当初在战场上及时到达,救了太女?你表兄心里记着你这份好,否则就冲你这么得罪他,你这张嘴说教他,你早就被赶出南楚了。” 崔言锦不服气,“是他不乖。” “你也不太乖。”崔公好笑,“行了,我也不说你了,等你再得罪他,被调到户部,有你受的时候,你就知道他跟你动真格的了。” 崔言锦眼睛眨啊眨的,片刻后,扭头跑了,“我这就去找表兄请罪。” 他说走就走,不过很聪明的,先跑去他爹的私库里,选了好几样礼物,又跑去他娘的私库里,拿了那把他在表嫂生辰礼被放掉的宝剑,然后快速地进宫了。(本章完) 第八一四章 赔罪 崔言锦跑到皇宫时,苏容正去找南楚王算账,只周顾自己待在凤殿。 崔言锦抱着一堆东西来到凤殿,探出头,小声喊,“子夜哥哥?” 子夜听到声音,也探出头,疑惑地看着崔言锦,走过来,小声说:“小言锦,你是来找太女的?你竟然还敢来?如今太女不在,你赶紧走,只有我家公子在,小心他收拾你。” 这小孩儿毕竟年纪小,子夜哪怕见到他就想起手腕子磨墨磨的酸疼,但也没记恨暗搓搓的找他算账,真让公子抓了他收拾他。 崔言锦摇头,“我来找表兄的。” “嗯?你找我家公子?”子夜看着他,“你傻了吧?主动来犯?” 崔言锦直摇头,“不不,我来给表兄补送他的生辰礼。” “嗯?”子夜惊奇了。 “我能进去的吧?”崔言锦小声问:“表兄在做什么?” “看书。”子夜看着他,“你真想见公子?不怕被收拾?我可告诉你,上次因为你送了太女生辰礼,害的公子本来送兵器的,没法送了,作了一个半时辰的画,累的整个人都快没精神了。这事儿他记着呢。” “真不大度。”崔言锦心里嘀咕,但到底没像往日一般说出来,小声说:“我知道错了,特意来给表兄赔礼。” “唉?”子夜惊奇地看着他,让开门口,“真是来赔礼的?” “真的。”崔言锦指指自己怀里的一堆东西,“这些都是送给表兄的。” 子夜看着他,心里也纳闷,“你是怎么良心发现了?” 崔言锦叹气“叔祖父教训我了。” “哦哦哦。”子夜恍然笑着请他入内,同时对里面说:“公子,小崔大人来了”。 崔言锦深吸气,告诉自己,不能跑不能跑,表兄即便要揍他也不能跑,他不想去户部在他手底下过日子啊。 周顾听闻崔言锦来了,放下书,扭头看来。 崔言锦抱着东西进了门,见了周顾,先嘿嘿笑,十分狗腿地讨好,“表兄,我来给你补送生辰礼来了,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你可是我的表兄,我怎么能不懂事儿呢?我太不懂事儿了,表兄,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完了,将生辰礼噼里啪啦地堆放在周顾面前,“这些都是给表兄你的。” 他说完,特意强调,“不是给表嫂的。” 周顾挑眉,看着对他转变了风水的表弟,凤眸微眯,“你又打什么主意?做什么坏事儿了?” 崔言锦:“……” 他没有! 他立即腰板挺直,“表兄,我真没有,我就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不该没大没小,数次冒犯表兄你,我真知道错了。” 周顾希罕地看着他,伸手揪他耳朵,“说,犯了什么事儿了?” 崔言锦顿时嗷嗷叫,“啊啊啊,表兄,疼啊,松手松手!” 周顾松开他,“说。” 崔言锦气嘟嘟地看着他,一边揉着耳朵,一边不满地说:“我是听了叔祖父的话,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前来跟你道歉,你这是什么态度吗?就算我犯错,对你没大没小,得罪了你,但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也有错的。” 周顾盯着他,“还真是来认错的?” “你说呢?可不是真的嘛。”崔言锦不高兴,“表兄,你还拧我。” 周顾没好气,“你该感谢我没对你拔剑。” 崔言锦顿时不说话了。 周顾指指自己面前,“这都是什么礼物?” “都是从我爹的私库里拿的私藏,还有我娘私库里收藏的一把剑。”崔言锦道。 周顾闻言对他摆手,“拿回去。” 崔言锦瞪大眼睛,“你不原谅我吗?我是诚心诚意来跟你道歉的,我真知道错了。表兄你多厉害啊,你双手剑名扬天下时,我特别佩服,那时就想做跟你一样的人。” 他小声嘟囔,“谁让后来见了你,你黑着脸,那么吓人呢。” 周顾气笑,“行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但东西拿回去,又不是你的,你爹娘的东西,你怎么随便送?” 崔言锦立即说:“这些将来都是我的。” “那可不一定,你若是有了弟弟妹妹呢?四舅舅与四舅母若是再生呢,毕竟他们也还算年轻。”周顾道。 崔言锦想想也是,但还是聪明地说:“就算我爹娘再生,万一不等弟弟妹妹们长大,我爹娘就败家了呢,到时候这些东西,都不见得有了,所以,我给你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周顾:“……” 这回轮到他无语了。 毕竟,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也听说了,那一对父母,包了画舫,一起花天酒地,真是能花钱的。而且那两人不止包画舫吃喝玩乐,还去赌坊,前两天就听说四舅母输了上万两银子,这些年,也不知怎么还没将家底败光的。 “表兄,你就收了吧!”崔言锦道:“就算将来我有弟弟妹妹,还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操心,如今我这么心累,花他们点儿怎么啦嘛。” 周顾看着小表弟,这认错后的小孩,倒也没那么不顺眼了,想着他小小年纪,摊上这么一对父母,也够可怜的,而且这话还极其有道理。 他无语地点头“行吧!我收了,原谅你了。” 崔言锦震惊,睁大眼睛看着周顾,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他还以为,哪怕今儿来认错,也不会得他好脸色,并且还会得他一顿收拾呢。 原来都没有。 不过是三言两语,他就说原谅他了。 他惊奇地看着周顾,这时,忽然想起了曾经凤凌对他说过的话,他感慨,“表兄,怪不得凤哥哥跟我说,说表嫂曾说你最是心肠软善。原来真是这样。” 周顾瞪着他,这话若不是苏容说的,他此时又想翻脸了。 崔言锦如今不害怕他了,挨着他坐下,嘻嘻笑着说:“表兄,你快看看,我给你挑的这几样都是好东西。我爹库房里虽然都是玩物丧志的东西,但他会玩,你可以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本章完) 第八一五章 礼贤下士 周顾看着崔言锦一样一样地拆开锦盒,里面果然都是玩物丧志的东西。 知道这些是四舅父的珍藏,他看着崔言锦,“你觉得我有闲暇的时间玩这些?” “有的吧?”崔言锦不确定地说。 “不太有。”周顾肯定地告诉他。 “那……”崔言锦挠挠耳朵,犯了难,“我爹的库房里,除了这些,再没别的好东西了,他的私库里,都是玩的东西。” “你把这些给我,他知道了,一定会很肉疼的吧?”周顾又说。 崔言锦肯定地点头,“嗯。” “那就行。”周顾还是挺喜欢让崔元彬肉疼的,“即便不太有空玩,但挤一挤,还是能挤出来时间玩的。” 崔言锦歪着头看周顾,“表兄,玩物丧志不好。” 周顾弹他脑门,“那你送我?” 崔言锦嘿嘿一笑,“就是让你闲暇玩玩你又不会真玩物丧志。” 周顾不置可否指指最大的一个锦盒,“这里装了什么?” “我娘的一把好剑。”崔言锦立即打开了锦盒。 周顾“唔”了一声也看到了里面的剑,拿出来观摩了一下,点头,“的确是一把好剑。” 其实他最想说,你娘真是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怕是如今将私库里最好的东西都送苏容和他了。 他将剑推了回去,“这把剑给你娘还回去,我不缺周顾,你爹的东西我收了。” 崔言锦看着周顾,认真地说:“表兄,你都收了也没关系的,我娘也不会揍我的。” “知道,他们即便想揍你,如今你是朝廷命官,也下不去手。”周顾摆手,催促他,“你赶紧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行,我给我娘还回去。”崔言锦将盒子装好,难得表兄今儿跟他好好说话,他觉得挺好,一时间竟舍不得走,“表兄,我再陪你一会儿。” 周顾问他,“你想去户部?” “不想。” 周顾挑眉,懒洋洋地说:“我以为你想去户部,你若是去了户部,可以每天见到我陪着我。” 崔言锦立即抱了锦盒就走,“表兄再见。” 他溜的飞快,转眼就出了凤殿,没了身影。 子夜叹为观止,“公子,这小崔大人,是怎么突然开窍了?” “他以为我地位不稳,想让我正视自己,重视自身,稳固地位。”周顾好笑地摇摇头,“大约是他到黑崖关那日,真被我吓到了,再或者是后来见了夜归雪,对比之下,替我杞人忧天。尤其是他应该听了不少闲话,无论是军中,还是朝中,关于送侍君入宫给王女的言论等等,他毕竟年岁小,受影响了,便觉得我地位堪忧,替我着急,所以,从我身上猛使劲儿。如今外祖父大约是与他说了什么,训教了他,让他转过弯来,不想再惹我了,毕竟惹我他自己先没好果子吃。” 子夜汗颜,“真是难为小崔大人了。” 他也是真没想到,崔言锦会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以为他以后会跟公子闹一辈子呢。如今就这么先认怂了,果然能屈能伸,像如今无数人说的那样,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欷歔,“如今朝中,确实还有人没死心,有一阵子甚嚣尘上,小崔大人在宫外,接触的多。” 他看着周顾,“公子,您得厉害起来,让朝野都惧您,估计就没人敢了。” 周顾不以为然,“还如何厉害?我又不掌管刑部,难道要弄个皇城司监视朝臣?如今外祖父被我请来了,有崔家在,许多人已打消了心思,在我们大婚前,祖父、祖母、母亲也会到了,他们大抵是要住个一年半载的。这期间不会有人再暗搓搓想如何。” 子夜道:“那以后呢?” 周顾笑,用书卷敲他脑袋,“笨啊,以后有苏容呢,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该她挡在我前面?” 子夜揉着脑袋,看着周顾,十分怀疑这事儿该是太女挡在前面吗?是这样吗? 周顾似乎知道他想什么,无所谓地道:“我一个她都觉得应付不来了,谁若是真不长眼睛撞到她面前,你看她拿不拿剑砍人。” 子夜嘴角抽搐,“公子,不是这样自信的吧?” “你说呢?”周顾对他摆手。 子夜转身就走,他还能说什么,公子说的就是对的。 苏容并不知道崔言锦主动来找周顾赔罪求和,她正瞪着南楚王,对他没好气地说:“你可真是我亲爹,你是生怕我跟周顾的感情太好了,不打架是吧?” 南楚王咳嗽,却理直气壮地说:“你觉得你今天做得对吗?给那南宫姓的小子亲手磨墨,不有失你身份吗?” 苏容看着他,“我什么身份?” “你是太女。” “太女怎么了?” 南楚王瞪眼,“太女自然要自持身份,不能做的不做。” “什么是不能做的?” “给一个小小的南宫姓的人亲手磨墨,还是男人,就是你不该做的。” “什么男人女人?在我眼中,他站在金殿上参加殿试,唯一的身份就是我未来的朝臣。父王您还身为王上呢,心眼比针尖还小。”苏容翻白眼,“昔日周文王驱车前往渭水河滨拜访姜子牙,姜尚为考验姬昌诚意,要他为之拉车,方才登程,姬昌求贤心切,亲自为姜尚拉车,于是,君臣二人同离渭水,才有了姜尚官拜太公,辅佐武王建立霸业。再有秦孝公即位后,深感‘诸侯卑秦,丑莫大焉’,决心变法图强,下达求贤令,卫国人商鞅携带《法经》投奔秦国,受到重用,才有了商鞅变法,秦国富裕昌盛。再有彭越归汉,刘备三顾茅庐,周公吐哺等等,我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先贤都如此,我有错了?” 南楚王噎住,一时竟反驳不了这番话。 苏容冷哼,“父王,周顾可比你心眼大多了,你别带坏了他。” 南楚王心梗,“我只是把他叫到殿试。” 苏容不买账,“你就是看人家姓南宫不满。” 南楚王住了嘴,好吧,他就是看到姓南宫的不满,尤其是他女儿还那么礼遇人。 苏容站起身,“若是再有下次,我就请王后天天到您跟前晃。” 南楚王:“……” 这个漏风的小棉袄。(本章完) 第八一六章 信任 崔府祝贺崔氏子弟高中,不着调的崔元彬夫妇自然是要回府跟着一起祝贺。 崔言锦抱着锦盒回府,正巧碰到了崔元彬与柳玉迎,他喊了一句“爹娘”,便将手里的锦盒塞给柳玉迎,“还您。” 柳玉迎接住,“什么?” 崔言锦道:“您的那把最好的剑。” 柳玉迎震惊,“你又跑去我的私库了?” “嗯。” “你拿我这把剑做什么?又去送礼了?”柳玉迎后悔也给儿子一把私库的钥匙了,不知道如今收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嗯,但是没送出去。”崔言锦认真地说:“您这把剑,被退回来了。”,他转头看向崔元彬,“不过爹的几样东西送出去了。” 柳玉迎闻言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看向崔元彬。 崔元彬顿时瞪眼“臭小子你跑去我的私库里拿了什么?” “就几样最好玩的。”崔言锦道。 “给谁了?又给太女了?”崔元彬肉疼,“上次你不是没看上吗?” “不是,给我表兄做赔礼了。”崔言锦依旧嫌弃,“虽然都是玩物丧志的东西,但表兄太忙了,闲暇时间太少,还是可以偶尔拿来打发一下闲暇时间的。” 崔元彬:“……” 他震惊,“给周顾了?为什么?” 他儿子不是与周顾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吗?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反正就是给我表兄了,我表兄说原谅我了,礼收了。”崔言锦说完,转身跑了。他得赶快回去换衣服,要开席了。 崔元彬站在原地,恍惚地问柳玉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柳玉迎自然不知道,但是她很高兴,“原来是给周顾了啊,那没问题了。小哥俩和好了就行。” “感情送的不是你的东西。”崔元彬不满。 “送我的东西也没关系。”柳玉迎抱着锦盒递给身边的管家,吩咐,“帮我把这个送回去库房,下次臭小子再拿东西,你立马派人告诉我。” 管家连忙应是。 崔元彬心疼不已,“哎呀,我那些好东西,他没说清楚,到底送了几样啊。” 管家十分清楚,看着四老爷,为他解答,“小崔大人选了七样。” 崔元彬:“……” 他能不能去找周顾要回来啊!那些都是他珍藏的好东西,给周顾那个大忙人,不是浪费了嘛。 “走啦,夫君,送就送了,又没送给别人。”柳玉迎笑吟吟地挽着崔元彬手臂,“我闻到醉花饮的味道了。” 崔元彬气恼,“这个臭小子,我要将我的库房换锁。” “换换换。”柳玉迎支持。 苏容回到凤殿,见桌子上摆了一堆东西,她好奇,“这都是什么啊?”,她随手拿起一个,“玩的东西?还是开智的?咦?挺好玩。” 周顾点头,“崔言锦给我的赔礼。” 苏容眨眨眼睛。 周顾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了,继续看手里的书,显然,这一大堆东西都不如他手里的书更吸引他。 但是苏容不同,对比看书,她更爱玩。 她坐下身,拿着这个东西玩了半晌,十分有趣地评价,“可真精巧,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木偶戏,这么一个小物件,就能搭起一个大舞台,可真有意思。” 周顾抬头看她,“都送你了。” “呀?”苏容惊奇,“小表弟送我一个镯子一把扇子,你就吃醋好几天,如今怎么这么大方了?” “我吃醋的是东西吗?是他对你狗腿子。” 苏容笑看着他,“真的都送我了啊?” 周顾点头,“你爱玩不是吗?” “是。”苏容承认,“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拿起另一件,玩了一会儿好奇地问:“他怎么突然给你赔礼了?你做了什么?让小表弟对你服软了。” “没做什么。”周顾摇头。 苏容不信。 周顾简单解释,“外祖父让他别再气我了。” 苏容聪明地想,崔公一定不止说了这一句话,但崔言锦信服崔公,没想到还真听了。她私以为这是好事儿,省得他们闹,她还得从中调和,毕竟小表弟挺可爱的,而自己的未婚夫,也还是要维护要哄的。 周顾又看了一会儿书,苏容自己玩了一会儿,周顾放下书,看她玩的开心,也不由笑了,“这么好玩?” “嗯,很好玩。” 周顾道:“是四舅父的私藏。本来我不想收的,但想到你爱玩,便收了。他如今怕是要肉疼了。” 苏容“哈”地一乐,“怪不得市面上见不着这样精巧的玩物。” 周顾看着她,“你去找岳父说理了?” 说理二字,形容得实在精妙。 苏容没忍住笑开,“嗯,找他说了半天理,将他说的哑口无言。” 她说完,嗔了她一眼,“我爹那人,真是喜欢极了你,大约是他与我娘没得个圆满,便生怕我与你不能好好的携手一生,见我给人磨个墨,他便如临大敌一样。” 周顾支着下巴看她,“岳父的确是多虑了,他怎么忘了,当初你连夜归雪都放弃了,偏偏要我,何惧一个南宫彻?” 苏容被逗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抱住他,亲了他一口,“你这样想就对了,可别跟他学,我有一个你就够了,可没想三心二意。” “嗯。”周顾声音含笑,将她拉进怀里,低头亲她。 他的小姑娘,他比谁都明白,曾经为他放弃了什么,若这都不够他信任的话,那么他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他该信任的。 更何况,一个好的储君,爱才本就没错,惜才更没错,礼贤下士更不是错。 最好的收伏人的手段,便是让人心甘情愿,信重敬服,愿为之肝脑涂地。 许久,苏容软到在周顾怀里,水眸潋滟,勾着周顾的脖颈,小声说:“今儿天色早,再没别的事儿了,我们早早歇下吧!” 这话的言外之意,即便做些什么,胡闹些,明儿也能起得来,毕竟睡得早。 周顾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刚擦黑,他点头,伸手拉了窗帘,拦腰抱起她,嗓音沙哑,“听你的。”(本章完) 第八一七章 请教 虽是早早歇下,但第二日,苏容还是没能按时起来。 周顾喊她起床,亲手为她穿衣,眉眼含笑,看着她困的迷迷糊糊的样子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太女,你这样不行啊。” 苏容瞪他一眼。 周顾轻笑,“太不禁折腾了。” 苏容伸手掐他腰。 周顾呼吸一窒,握住她的手,“男人的腰不能乱碰。” 苏容轻哼,不满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这么精神?” 周顾摇头,“我也不知。” 苏容不解,“改日我问问章大夫。” 周顾立即说:“不能问。” 苏容偏头。 周顾叹气,“我们还没大婚呢,如今问这个,不合适。” 虽然他还没与她真正圆房,但目前能做的可是都做了,只差那最后一步。这事儿对外瞒得紧无论是凤殿还是凰殿,都是自己人风声自己透不出去,外人都以为他夜里是住在凰殿的,就连章大夫也不该知道。若是她这时候去问,岂不是露馅了? 他的脸皮还没那么厚,怕自己承受不住章大夫看他们的俩的眼神。 苏容伸手搂住他脖子,“若是比武,我也不会输给你啊。” 周顾忍着笑,“那这就很奇怪了。” 苏容也觉得很奇怪,明明两个人都胡作非为了,为什么只一个人太累,这不合常理。哪怕早睡了,却也疲累的到了时辰不想起床。 南楚王对女儿实在太上心,哪怕有那么一点儿小变化,也会关心两句。 所以,下了早朝后,他问苏容,“怎么又累着了?最近因为科举阅卷?” 苏容点头,一本正经,“用脑过度。” 南楚王相信了,“当年孤记得,你娘的记性也很好,但看久了书,也头疼。”,他说完,对苏容嘱咐,“马上会有一批人入朝,你不要事事亲力亲为。” 苏容答应,“父王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 晚上,回到凤殿苏容先周顾一步回来,抓了赵嬷嬷进屋,小声对她问:“嬷嬷,我问你个事儿。” 赵嬷嬷笑着说:“太女请问?” 她心里疑惑,什么事儿啊,让太女这么神神秘秘不能大声说的。 苏容看着她,“为什么我与周顾胡闹,嗯,就是那种在床帐内亲亲摸摸的胡闹,谁也没太赚谁的便宜,但第二天,他却神采奕奕,而我却萎靡不振,甚至疲累的起不来床?明明我们两个的体力,都是一样好的,论武功,他也不见得能赢我。” 赵嬷嬷愣住。 苏容盯着她,“嬷嬷也不知吗?” 赵嬷嬷沉默了片刻,看着苏容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哎呦,我的小祖宗。” 她一把拉过苏容,贴在她耳边说:“这不是武功好不好,打起来谁输谁赢的事儿,这是男人与女人天生身体构造的原因。” “这样啊。”苏容不解,“凭什么?” 赵嬷嬷好笑,“这老奴哪里知道啊,反正老奴只知道,这男人与女人,天生就有区别的,对女人来说,床帏之事,虽也是愉悦的,但到底不如男人。您别与四公子较量这个,无论怎么较量,您都赢不了。” 苏容瞪眼,“怎么能这样?” 赵嬷嬷更是被逗笑,“您以前,不是总去三楼吗?难道不知其中的门道?” 苏容一脸无知,“不知啊,我每次都是去欣赏美人和喝酒的,也不会真胡乱做什么啊。” 赵嬷嬷笑,“反正就是这样。” 苏容不服气,问赵嬷嬷,“有什么法子吗?让周顾很累,我不会累的那种。” 赵嬷嬷想了想,无可奉告,“这老奴哪里知道啊,不过……”,她看着苏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您若是真觉得不公平,可以找楼里的鸨娘讨教讨教,据老奴所知,有些红楼里,会有一种专门调教女子如何驯服男子的技术……” 苏容眼睛一亮,“真有这种?” “有的。”赵嬷嬷肯定,说完又有些后悔,看了一眼窗外,无人进来,四公子也还没回来,她连忙说:“不过您可不能让四公子知道是老奴给您出了注意,老奴一大把年纪了,可不想被四公子气恼的记上。” 苏容给了赵嬷嬷一个放心的眼神,“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赵嬷嬷看着苏容,觉得太女很多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尤其是这件事儿事关太女自己,她大约自己也不想让四公子知道她特意找过她讨论这事儿,便放心了下来。 当日晚,周顾回来,苏容是半丝都没表现出来为此事有了新想法,她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跟周顾撒娇,“周顾,我好累啊。” 周顾立即走到床前,伸手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含着笑意说:“我的错。” 他无奈叹气,贴着她脸小声说:“我已收着分寸了,哪里知道,你还是受不住。” 苏容也无奈,勾着他脖子,轻轻哼唧,心里却想着,你等着,等我学会了,有你受不了的时候,也让你尝尝,我一边含笑,一边歉意又愧疚地对你说这话。 哼! 周顾自然不知道苏容心里如今在打什么主意,他真是觉得挺苦恼的,“哎,大婚后,我一定去揪住章大夫,好好问问。” 苏容点头,“嗯,问问他。” 心想着,不用等大婚后,我就先让你尝尝这混身酸软无力疲累困乏的滋味。 苏容如今是太女,自然不好找机会,毕竟,每日还是挺忙的,尤其是马上就到了琼林宴,她身为太女,要宴请新科学子。 按照惯例,琼林宴后,就要授官,但苏容打算,在琼林宴上,她挨个问好,便当场就授官,也不用耽误时间,转日就可以让这批人走马上任了。 毕竟朝中是实打实的缺人。 于是,她规规矩矩了两天,这一日,到了琼林宴之日。 琼林宴大摆筵席,朝臣们与新科进士们齐聚一堂。南楚王依旧把自己摆在了摆件的位置,琼林宴全权由太女主持。 两百多位学子,外加文武百官,南宫韵等三人在一众男子中,十分显眼。(本章完) 第八一八章 抢人 歌舞升平,酒菜飘香,琼林宴自然是热闹至极,一片喜庆。 苏容没端正地坐在坐位上,而是端着酒杯起身,由前往后,依次走过新科进士们的坐席。 第一个,首当其冲,便是南宫彻。 苏容站在他座位前,笑着对南宫彻敬酒,“状元之才,当之无愧。” 南宫彻连忙起身,压下心底的情绪,“太女,臣不才,劳烦太女亲手磨墨,在下惭愧。” 虽还没有授官,但已可自称臣了,毕竟板上钉钉,是要入朝的。 苏容笑,“惭愧什么?你的文章,值得我给你磨墨,看不出来吗?我在礼贤下士。” 南宫彻没想到苏容如此直白,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张了张嘴,半晌才呐呐道:“臣荣幸。” 苏容看着他“你是荣幸毕竟,除了我兄长,我未婚夫,我还没为人磨过墨。” 南宫彻连忙垂下头,“臣受宠若惊。” 苏容笑,又道:“哦,我还拉了周顾,他除了大梁太子,应该也没为谁磨过墨,这是我猜的,也许连大梁太子他也不曾给他磨过墨,毕竟他不怎么买谁的账。” 南宫彻更是低着头,“臣惶恐。” 苏容笑,“好了,你惶恐什么,你那篇文章,是当真值得,毕竟让我与周顾都看直了眼。” 她寻常称呼周顾,不怎么爱称呼太女夫,都是直呼其名。 南宫彻心底一松,“的臣的荣幸,能入太女与太女夫的眼。” 苏容笑问:“你想进六部的哪一部?” 南宫彻一愣,是他想进哪一部,就能进哪一部的吗?按照惯例,不是由王上安排吗?哦,王上不管,太女监国,全权理政,但不是太女直接对他做安排吗? 另外,按照惯例,状元只要得王上青眼,便会入翰林熬资历,这是历来规矩,若是不得王上青眼,便会被发配那个州县做个七品芝麻官。 鲜少有直接入六部的,除非族中有人在朝为官,且是朝中重臣,才能为之周旋得进六部,谋一个想要的差事儿。 大约是他发愣的时间有点儿久,苏容问:“还没想好吗?” 南宫彻诚实地说:“压根就没想过,臣能自己选吗?” 苏容笑,“能啊。” 南宫彻终于敢对上苏容的视线。 苏容认真地对他说:“以前或许不能,但如今我为储君,自然能的。毕竟,我也想我的臣子进想进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情,才能更好更有干劲儿地为朝中社稷谋福祉不是吗?” 南宫彻面上终于露出了动容的神色,这是他在苏容殿试上为他亲手磨墨时,也压制着不曾出现的,在同科的学子们围着他对他说恭喜羡慕时,也压制着不曾表露内心激动情绪的,只有夜深人静时,他才恍惚自己真是与以前不同了,他踩上了太女归朝后开恩科的云梯,且终于让自己的才华暴晒在了阳光下,且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和光照。 哪怕他姓南宫,但也没因这个姓氏,而让他被打压,被踩入尘埃,被不见天日,反而欣欣向荣。 但更因为如此,他也更为谨慎,不敢行差就错,也不敢得意忘形。 如今,太女却这样问他,他一时间,竟动容的有些克制不住,片刻后,才说:“能让臣现在想想吗?” “可以。”苏容与他碰杯,“来,先喝一杯,本宫也对你说一句恭喜三元及第。” 南宫彻连忙端起酒杯,不敢与太女的酒杯实打实地碰撞,而是轻轻的,小心翼翼地靠了那么一下,握着杯盏的手,被他攥的很紧,生怕拿不住脱落。 这时,张运忽然端着酒杯凑过来,他面对苏容,就轻松的太多了,且面带嬉笑,言谈随意极了,“嘿,太女,彻兄,你若是还没想好去哪里,进我兵部呗。” 苏容扭头看向张运,好笑地挑眉,“你倒是机灵,先来抢人了。” 张运叹气,“太女,不是臣见才心喜,眼冒红光,您不知道,兵部实在是太缺人了。您让臣进兵部,臣也很乐意,但没想到,南楚的兵部,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若想达到您对臣的那些要求,您得给人啊,尤其是有才华的聪明人,臣如今就缺这个。” 苏容耸肩,“反正兵部交给你了,你若是能说动他去你的兵部,我没意见。” 张运知道苏容自然不会有意见,他又看向南宫彻,“彻兄,走,咱们俩私下聊聊怎样?” 南宫彻没想过进兵部,哪怕苏容让他选,他看着张运,诚实地说:“张大人,在下习文。” “我知道你习文,你那卷子我看了三遍呢,题答的是真的好,尤其是殿试上,简直是超常发挥,不枉太女和周兄为你亲手磨墨。”张运勾住他肩膀,哥俩好地说:“但是你习文,不代表你不能进兵部啊。要知道,咱们兵部,可不是让你上战场,如今跟大魏都议和了,至少十年内,是不会打仗的,唔,也说不准,反正短时间,是不会打仗的,如今的兵部,做什么呢,你用你聪明的脑袋想想。总之,你不习武,也没关系,只要你人聪明实用性强,你就有资格入兵部,跟着我一起大展拳脚。” 南宫彻闻言看向苏容。 苏容笑,“你们可以去找个地方聊聊,有结果告诉我就是了。” 南宫彻终于对张运点头,“好,张大人请。” “好嘞,走。”张运拉着南宫彻出去找地方聊了。 苏容笑着往下一席座位走,对崔家的两位表兄笑,“两位表兄。” 崔行遇和崔行亦连忙起身,“太女。” 他们二人自觉不同于崔行之和崔言锦,清河崔氏虽崔公一起来南楚的所有子弟,都及不上那二人,哪敢当太女一句表兄,又哪敢回一句表弟妹? 苏容笑着说:“两位表兄也是有大才的,有崔氏底蕴之风骨,我是想亲自问问,两位表兄想去六部中的哪一部?”,顿了顿,她又补充,“不想进六部也行,京兆尹、大理寺、宗人府、或者五城兵马司都行。”(本章完) 第八一九章 陆安 进六部或者这些地方,都是干实事的,苏容压根就没想过让前十名进翰林院去做闲职熬资历。毕竟如今朝中,就是缺干活的人。也没想让这些人外放。 崔行遇与崔行亦早就得了崔公的隐晦提点,闻言二人对看一眼,崔行遇道:“臣想进工部。” 苏容点头,“好。” 崔行亦道:“臣想进大理寺。” 苏容痛快点头,“行。” 她端着酒与二人碰杯,喝了酒后,她依次往下走。 二甲第一名,陆安隐隐听到太女跟前面的人都说了什么,心里赶紧开始打着思量。若太女也这么问他,他想去哪里呢?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准备。 他本来想着,京中人才济济,他没根基没靠山,只自己一个人谋个外放做一方父母官是最好的,免得被吃人不吐骨头的王都官场啃的渣都不剩。 但来了王都这么多日子,他所见所听所感,都与他以前以为的不同,太女真是一名好的储君,朝野上下声望极高人人推崇,就连那些老的朝臣们,也是不敢在她面前倚老卖老的,毕竟,太女杀伐果断,行事干脆,没他们能作的地方。 这不是给人的错觉,是太女回王都后,就给人这样的认知,谁也别在她的朝堂上,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糊弄她,掌控她,都没门,只有她牵着朝臣的鼻子走。 当然,这跟太女的本事手腕有关,也跟太女来南楚时早就带了一批近臣有关。这批人,都是能人志士,以太女夫为首,帮助太女,几乎是重塑了南楚朝堂。 当然,太女也有仁善宽宏之处,她没有一刀切地肃清朝堂,排除异己,清除老臣们,而是平稳地,让他们不再尸位素餐,而是为朝堂出力,就连以前最懒散的官员,如今也人人忙的脚不沾地,且没有丝毫怨言。 这样的王都朝堂,他想着,他就算留在京城,好像也行。 苏容来到他面前,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笑着问:“陆安,你都听到了吧?你想进哪部,或者去哪里?” 陆安连忙拱手见礼,然后小心翼翼试探地问:“太女,臣若是说臣想外放……” 苏容笑看着他,直言说:“外放自有人去,不说二甲你后面的,就说三甲,一大批人,不过你若是实在想外放,不做京官,那本宫也准你。以你的意愿为主。” 这些新科学子,都没用她操心,周顾那个能耐人,都让子夜给她查清楚了底细。更甚至,面前的陆安,因什么原因,有想外放的打算,她如今也清楚。 陆安已琢磨半天了,如今闻言问苏容,“太女,臣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能啊。” 陆安看着她问:“您觉得臣适合做京官吗?臣不善为官之道。” 苏容笑,“这个简单,学嘛,没有人天生就会的。” 陆安又小声说:“以前人都说,王都猛如虎,掉一个花盆,砸下的十有八九都是王孙勋贵,高门府邸子弟,臣若是因太过梗直,得人排挤……” 苏容被逗笑,“这样啊。” “是啊。”陆安叹气,十分担心,认真地说:“毕竟臣真的不善蝇营狗苟,钻营之道。” 即便太女治理的朝纲看着挺清明不乱法纪的,但也难保按理没有排挤争斗,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官场,杀人不用自己拿刀。 他觉得自己不太行啊。 苏容想笑,是真的从内心很想笑,她觉得这个陆安很有意思,至少这脾性,让她觉得很有意思,朝臣们多了去了,但有意思的朝臣,其实还真不多。就像南宫彻,便不会问她这话,大约因为姓南宫,有些过于谨慎小心了。 她笑问:“那你到底想不想留在王都?” “自然是想的,王都繁华,天子脚下,储君勤政,臣也想离权利忠心近点儿啊,便于好升官嘛。外放去做一方父母官是也不错,但父母官太多了,难保几年后,太女不将臣忘了。”陆安诚实地说:“将来若想有出息,还是得拼命攒业绩,使劲儿往上升,也还得升回王都啊。” 到时候岂不是一样要面临今日的问题?也许被排挤,也许要争斗。哎,他显然很无奈。 苏容笑,“所以呢?” “所以……”陆安小声问:“太女,臣的意思是,能不能做您的近臣,无论是六部,还是哪里也好,就是臣即便得罪了人,也没人敢动臣。” 苏容闻言笑着说:“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啊。” 陆安眼睛眨啊眨的,面上露出惭愧之色,虽然没反驳苏容这话,但脸上的神色却是在说,不是啊,臣不是,臣就是有点儿为未来的官场担忧害怕斗不过人。 苏容好笑,“行,我答应你。” 她抬手对夜归雪喊:“夜大人,来,过来一下呗。” 夜归雪站起身,来到了苏容面前,含笑问:“太女喊臣?” “对,你的吏部不是缺人吗?这陆安,进你的吏部如何?你罩着点儿他。”苏容笑着说:“他怕太过耿直,被王都的官场给吃掉,想做我的近臣,我想着,我最信重的近臣是你啊,如今自然把人给你。” 夜归雪闻言含笑看向陆安,“二甲头名的传胪,收入吏部,臣荣幸之至。” 陆安震惊,他心中十分清楚,夜归雪在朝中的地位,他也是南楚无数学子们一直以来仰望的存在,他不同于身为太女夫的大梁护国公府周四公子,毕竟周四公子当初离得太远了,而夜归雪离得近,成名的早,才名动天下,无数学子觉得一生怕是都难以企及他的才学和高度,尤其他还文武双全,出身高贵,身上无一处短板。 如今的夜相府,如日中天,而太女,丝毫没有打压夜相府的打算。不止如此,夜相府一门,父子三人,在朝中都深受倚重。 尤其是这夜二公子,他会是将来夜相的接班人,太女早已放话。 如今,太女这么痛快将人喊来,将他给了他,直接说照拂,他觉得自己,怕是在做梦吧?太女也太好了,没有因为他的一番言论,觉得他叽叽歪歪,把他踢出宫宴,说他想的太多了,反而直接给他解决了难题。(本章完) 第八二零章 求知 陆安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夜归雪笑看着他,“陆大人这是什么表情?” 陆安惊醒,立即欢喜地拱手,“多谢太女,多谢夜大人,臣愿意,臣十分愿意去吏部。” 苏容点头,“那就好。” 她笑问陆安,“如今没问题了吧?” “没、没了。”陆安摇头。 苏容不再管他,依次往下走。 陆安举杯敬夜归雪,“夜大人,下官敬您?” 夜归雪含笑点头,与他碰了碰杯盏。 陆安一口酒下肚见夜归雪没立即走,他凑近他小声跟他很有倾诉欲地说话,“夜大人太女这么好说话的吗?” 他都震惊了,朝野上下的传闻里,可没有太女好说话这一项。 夜归雪反问:“你觉得呢?” 陆安挠头,“我觉得太女真好。” 夜归雪笑,“太女自然很好,但好说话却未必,要分什么事儿。比如你这一桩事儿,在太女的眼里,不算什么原则问题。她看在你很有才华的份上,自然宽待。” 陆安恍然,小声问:“求教夜大人,什么样的属于原则问题?危及江山社稷吗?或者是……”,他斟酌着试探,“不能收受贿赂?不能拉拢朝臣?不能以权谋私?” 夜归雪笑,“威胁江山社稷自然是必不能犯的大问题。至于你说的后几样,要看轻重,什么程度,若是小打小闹,太女自然不会揪着你惩处,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太女也没有要求人人都是一贫如洗的好官,当然,一贫如洗也未必是好官,周顾要看怎么定论。总之,只要你不是触犯南楚律法,不是买官卖爵,不是作奸犯科,不是祸害鱼肉百姓,哪怕你有些小瑕疵,太女也能宽容的,对她来说,这都是没碰触到原则问题。” 陆安似懂非懂,继续求知,“求夜大人再指点一二除了这些,还有吗?” “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得罪太女夫。”夜归雪道:“比如你,或者你家中亲眷,想攀附太女进王宫做侍君,或者攀附直接太女夫……” 陆安睁大眼睛,“停停停,夜大人,下官不敢,你说的这个,打死也不敢啊。” 他就是想做太女近臣,没想做侍君啊。 “没有就好,既然你问了,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夜归雪见陆安吓的脸都白了,好笑。 陆安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小声说:“夜大人,我明白了,太女的原则,最重要的,就是太女夫呗。” “嗯。” 陆安又小声说:“那为什么太女没将下官给去户部啊,太女夫在户部啊。”,他说完,立即请罪,“夜大人,请恕罪,下官觉得吏部很好,就是这不是话赶话,听您这么说后,好奇嘛,就问一问。” 他傍上太女夫,在王都的官场上混,岂不是更安全一点儿? “因为户部如今能人多,你是二甲传胪,放去户部短时间内也难出头。”夜归雪并不在意,笑着为他解惑,“太女应该是看你挺顺眼的,将你放去我在的吏部,你能尽快受重用。” 他提点,“户部如今不止有太女夫,还有崔公的嫡孙崔行之,还有跟随太女从大梁来的南平侯府二公子宁泽,还有宗室有才华被太女看中,太女夫亲自考教,没参加科举,直接入朝的楚端。你若是再去,这么多人排你前面呢,你不干三年五载,都难有出头之日。” 陆安懂了,顿时感动不已,“呜,太女可真好。” 夜归雪看着他的样子,想笑,“户部掌着南楚朝廷的钱袋子,有了人材,太女自然先紧着户部,吏部也缺人的厉害,我找她要了好几回人,她只给了我一个张茂,所以,如今的吏部,那些好的空缺,自然是先到先得。” 陆安眼睛都亮了,“夜大人,下官以后唯您马首是瞻。” 夜归雪看了一眼苏容,笑着回答他,“你不是要做太女的近臣吗?唯太女就行。” 陆安咳嗽,“是是是。” 苏容正在与南宫韵说话。 南宫韵看着苏容,显而易见激动极了,她灿烂着一张笑脸,说着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太女,臣就跟做梦一样,以前从没想到,臣有一天,能站在金殿上与男子们一样。” 苏容莞尔,“以前我也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要来南楚做这个太女。” 南宫韵顿时睁大眼睛,“是吗?” “嗯。”苏容点头,“我以前最大的想法,就是有一天离家出走,再不想被我母亲拿鸡毛掸子天天追着打,或者天天想拧我的耳朵对我念经,耳提面命让我不许再打架受伤败家。” 南宫韵张大嘴巴,一脸震惊,“这样吗?” 她实在难以想象,苏容是这样,这不是淘气的小子才会让爹娘揍的模样吗? “是啊。”苏容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闺秀的样子,上有兄长和六个姐姐,我最小嘛,仗着自己年纪小,每日里浑玩,母亲就十分担心我有一天嫁不出去,或者把嫁妆败光了,孤身上轿惹人笑话,那时我连嫁护国公府做周四夫人,都没敢想呢。” 南宫韵闻言眼睛眨啊眨的,瞟向上首座位与夜相和崔公说话的周顾,关于太女与太女夫的一大堆传言,曾经可是有太女登门亲自退婚那一桩的。 苏容想笑,“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就是一个大梁江宁郡的小庶女嘛,虽然我不认为我哪里不好,也不认为这个身份低到哪里去,但是呢,还是很有自知之明配不上大梁护国公府万千宠爱的周四公子的,这婚约,人家早晚得找我退。每次跟母亲争辩,我就跟她说,我将来就嫁个秀才,足足配得上的。” 南宫韵收回视线,小声说:“但我听说,您后来亲自登门去护国公府退婚。” 真是难以想象,太女最初,就想嫁个秀才吗?她以前的梦想,好像也是这个。 “嗯。”苏容笑着叹气,“后来,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份,还不如永远不知道,哎,欲戴王冠,必要承其重。所以,人生境遇,你永远不知道,将来等着你的是什么。”(本章完) 第八二一章 幸好 人生境遇,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的确这一刻不知将来等着你的是什么。 苏容又笑道:“但是无论是小的想法,还是大的追求,只要不是麻木的过日子,便都是好的,你能站在这里,便说明了,哪怕平凡也好,从始至终,你都没丢弃些东西,比如说,你即便没机会像男子一样科举入朝,但你喜欢的东西,比如读书,比如研究治水?你没觉得这不重要,也没因为也许永远都用不上,便不学了。” 南宫韵猛点头,“是,臣也觉得是这样,臣小时候,便喜欢跟着父亲一起在私塾里,与同龄人一起读书,但因为我是女孩子,恐人非议便扮做假小子,穿着男孩子的衣袍父亲把我当做男孩子养,我自己也学着男孩子的样子,好多年几乎差点儿忘了自己是女孩子。” 她回忆道:“因我没有母亲,是父亲一手拉扯大,父亲从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也不认为我必须要去学绣花、女训之类的。所以,受父亲耳濡目染,我便也喜欢读书,像男子一样思考,但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开女子恩科,因为即便是南楚历史上,有女王为政的先例,但也没有与男子一起同科竟考,公平公正过。” 苏容点头,“所以,正因为如此,你今日才站在这里。” 她笑着问:“我看你答题,于对治水颇多巧思和想法,要去工部吗?” “嗯。”南宫韵毫无疑义,她自己想进的也是工部。 苏容颔首,“行。” 二人打住话,接下来,南宫韵便看着苏容,又往下走,挨个问过去。 有的人面前说的多,有的人面前说的少,多则十句八句,少则三言两语,所有的新科学子,她都打算挨个亲自问一遍的样子。 她坐下身,心情依旧很激动。 陆安与她挨着在夜归雪被人又叫走后,他凑过来,跟南宫韵说话,“你去工部啊?” “对。” 陆安小声说:“太女跟你说了好一会儿话,太女看你很顺眼啊。” 南宫韵看着他,“我没见太女对谁看不顺眼啊?多说一会儿话,就是顺眼吗?” 陆安“唔”了一声,小声说:“夜归雪夜大人这么跟我说的,说太女看我很顺眼。我想着,太女跟我说了不少,也跟你说了许多,应该我们俩人都是属于太女看着很顺眼的人吧?” 南宫韵:“……” 若这样算的话,那应该是吧? 陆安问:“方便问问,太女都跟你说了什么吗?” 南宫韵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模样,觉得应该没什么不方便的,太女既然说,就不惧人知那些事儿,便简单说了。 陆安一脸震惊,“太女跟你说这么多闲话的吗?” 在他看来,这真是闲话了。 南宫韵点头,“是啊。” 陆安挠头,“可见太女看你最顺眼,我要差些。” 南宫韵疑惑地问:“何以见得?” 陆安小声说:“太女没跟我说这些闲话,是我自己叽叽歪歪半天。” 南宫韵明白了,对他道:“我还是挺羡慕你的,太女为你喊来了夜大人,你进了吏部。我如今都不太清楚工部的情况,我进了工部,不知谁能罩着我。” 她叹气,“我就不像你一般,敢跟太女说这个,替我找个靠山。” 陆安嘿嘿笑,“这不是我真考虑外放去做个七品芝麻官的嘛,你跟我又不一样,你好歹姓南宫,同一个南宫姓,这么多人入朝呢,左右都能互相帮衬。” 南宫韵看着他,“你开什么玩笑?这个破姓,哪里值得你羡慕了?我倒是恨不得跟你换换。”,她叹气,“幸好太女宽宏。” 陆安想想也是,对她举杯,“来,同僚,喝酒。” 南宫韵跟她举杯,“你有夜大人罩着了,既是同僚,我若是在工部混不开,你也要多关照关照我啊。” “工部有一位小崔大人,叫崔言锦,是清河崔氏十二岁的小公子,我建议你多讨好他。只要小崔大人罩着你,你一定能在工部混得开。”陆安出主意。 南宫韵视线搜寻,“我是听说了,哪位是小崔大人?” 陆安闻言也找了找,片刻后,找到了人,小声说:“喏,太女夫边上,拽着太女夫袖子说话的那个,不知道要央求太女夫什么呢,那位就是小崔大人。”,他说完,疑惑地道:“咦?奇怪了,不是朝野上下都传小崔大人与太女夫表兄弟不和睦不对付吗?如今瞧着不像啊。” 至少,这么瞧去,没见太女夫黑脸或者翻脸,尤其还小崔大人还扯太女夫袖子,俩人拉拉扯扯的。 南宫韵顺着陆安的视线,“噢,那位就是小崔大人啊,真是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陆安心想,其实最俊俏的人是太女夫吧?小崔大人可不算什么,还没长开呢,当然,兴许长开了也不及太女夫,但她敢看吗?敢夸吗?当然不敢吧?那可是太女夫,是太女的人。 他刚有这个想法,南宫韵便小声跟他说:“太女夫与太女可真般配,怎么瞧,都是天作之合。” 无论是才华,还是容貌,以及气度,再没有比他们更气场合宜的了。 陆安咳嗽一声,“好了,我们喝酒。” 这两个人,可不是他们能随意评价的,尤其还是在这琼林宴上,四周都是眼睛耳朵。 南宫韵意会,闭了嘴,心里却想着,不知小崔大人好不好巴结,如今这么瞧着,他跟太女夫似乎是在央求歪缠什么,像小孩子讨糖吃一样,若是孩子心性,应该好巴结的吧? 崔言锦的确是在跟周顾歪缠,央求他给他做一幅画,因为他早就听说了,表兄给表嫂做了一副南楚江山图做生辰礼,表嫂挂去议事殿了,不过他一直没见着,也没什么想法,毕竟他自觉自己送的礼,表嫂更喜欢,能每日戴在手上,或者拿在手里,而画嘛,虽然表嫂也能天天见到,但挂在议事殿,总不能随身携带。 不过……(本章完) 第八二二章 央求 不过工部的老尚书在议事殿瞧见表兄作的那幅后,便惦记上了。 老尚书私下里拉着崔言锦说:“太女夫的那副画,若是画的再细致些,那就是工部参考治水的地势图啊。” 这图真是太重要了。 但老尚书不好张口,毕竟太女夫每日在户部忙的脚不沾地,他哪好意思自己开口去找太女夫讨要一幅更费心更细致的画?毕竟是工部的事情,他卖着老脸跑去户部劳烦,也不太好。 但他又实在是心痒难耐,挣扎了些日子,便把主意打到了崔言锦身上,试图利用崔言锦的亲戚关系,讨一个面子。 老尚书苦着脸对崔言锦说:“小崔大人啊,你与太女夫是表兄弟关系,要不你去求求……” 崔言锦看着老尚书,诚实地说:“是隔了一房的表兄弟关系。” “这个……”老尚书顿了顿,“你们的关系,不好吗?” 老尚书也听说了,崔言锦与周顾似乎很是不对付,太女生辰宴之日,表兄弟俩还闹到了宫宴上,崔言锦对周顾怒目而视,而周顾黑着脸,若不是太女从中调和,大约没准还会在宫宴上大打出手。 崔言锦哼哼了一声,以前是不好来着,不过他识时务的找表兄请罪了。 老尚书看着他,“但太女很喜欢你啊,要不,你走走太女的路子?去求求太女。” 崔言锦为难,“这么一点儿小事儿,劳烦我表嫂不太好吧!” 老尚书吹胡子瞪眼,“这哪里是小事儿了?” 他对崔言锦说教“这件事情十分重要是大事儿,太女夫那副画我瞧的真真的,一看他那副画,我便能知道,太女夫是亲自踏足过那些地方,你想想,若是太女夫再画的细致些,什么河流啊,山茂地形啊,如何引水治理,修筑堤坝,如何开凿或者避开山林等等,有了一副更细致的山川图,才能更好的去规划合理。” “咱们工部不是也有各地的图纸嘛。”崔言锦道。 “但那些东西,哪如太女夫拿出来的东西?况且,以前南宫家人把持朝纲,有很多地方,都是南宫家的人在做事,南宫家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撤出南楚前,很多东西都毁了,如今咱们工部留存的东西,有残缺,有些地方呈递上来的图纸,也是残缺不全,更甚至有好几个地方,得重新派人去实地考场重绘图纸,这没个一年半载,怕是补不全,浪费时间不说,也没办法推进今年的事儿啊。再说,短时间内,谁能如几乎把南楚走遍了的太女夫更清楚?”老尚书说着直叹气,觉得自己胡子都愁白了。 治理河堤,修筑堤坝,以防水患等等事情,工部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但首要的图纸,却残缺不全,很多地方,都没法推进。 尤其是,今年雨水多,但被预言,虽过了酷夏,但还没真正下够雨量,多的大雨,怕是要下在秋季,万一来几场大的秋雨,工部还得一头乱麻。 如今只一些重要的,时常容易发生水患的地方,派人去了,但还有很多地方,南楚本就多山林,山体滑坡等等诸事,也是每年春夏秋三季,都多发之事。这些需要治理的地方,也都是工部的事情。 老尚书身为工部的主事人,要统筹全国工程水利,这怎能让他不想要一张全国的十分细致的山川河流图?但工部如今偏偏没有,不是粗糙滥制,就是残缺不全。南宫家撤离前,压根就没想南楚好,能带走的带走了,能毁的毁了,要说王上恼恨南宫家那些人,也不是没道理。 老尚书叹气,“小崔大人啊,你能调来工部,不也是因为工部缺人嘛,你既是咱们工部的人,得为咱们工部使劲儿啊还有,工部要做出政绩啊,你不是扬言说,要为太女多干活吗?怎么如今让你去讨要个图纸,你都不乐意?” 崔言锦挠头,“好吧!” 于是,他被老尚书说动,趁着今儿琼林宴的机会,先跑去议事殿看了那副画,果然特别好,怪不得让老尚书惦记上了,然后,他就来宴席上歪缠周顾了。 周顾自然不答应,“工部的事情,你找我做什么?工部那么多人,擅工画的,都干什么吃的?不画。” 崔言锦将老尚书说服他的那一套搬了出来,央求,“表兄,时间啊,工部要赶时间,那些人即便派出去,也要一步步的丈量出来,才能呈上各地的图纸,这岂不是得最少几个月?或者更多的,要一年半载了。另外,我瞧了,工部有存档的,过去保留的,那画功都是什么东西啊,好多地方,模糊一团,根本都辨不清哪是山川,哪个是河流,哪里是村庄。” 他叹气,“就拿我去工部这段时间说吧,有那等新出画来的,快速呈上来的图纸,画功不如你的好不说,也一样的粗糙,我前一阵子拿着图纸跟工部的人出去办差,距离王都才多远的路?不过两百里,但您猜我发现了什么?画在纸上的,跟我实际与人去考察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样儿,不能说全然不同,但也差了一大半,明明是流沙河,被人画成了一条小溪,真是无语。这也就罢了,好歹都是水。但明明有两座山,不是相连的,中间是有沟壑的,偏偏被人画出来,那两座山紧挨在一起,看不见沟壑。这样一来,工部早先定下的方案,便不成了,还得重新做方案研究,然后,所有都要改,上报的预算,便要多出来一大截,只能再重跑回来审批,然后再找户部要钱,一来一往,多浪费时间和精力啊。” 他说的条条是道,指指自己,“表兄,你看看我,我都累瘦了,工部实在太难了。你就帮帮我吧!” 他拽着周顾的袖子拉扯,“表兄,你几乎亲自走过南楚所有地方。而且你多聪明啊,记性也好,哪里是什么土质,什么水质,有没有什么山林等等,你记得多清楚?从你那幅画上就看出来了,你这画不拿给工部去做事儿,太浪费了。” 不等周顾开口,他又说:“利国利民的事儿,您就答应吧!若是您答应,我将我爹的私库都偷来给您玩。” 周顾白眼,偷是什么鬼?他一脸嫌弃,“不要。”(本章完) 第八二三章 回敬 崔言锦说的口干舌燥,发现扯袖子不管用,干脆一把抱住周顾的胳膊。 周顾嫌弃,“松手。” 崔言锦眼巴巴,“表兄。” 周顾看着他。 崔言锦可怜兮兮的,“您知道,在工部,老尚书大人是最大的,他是我的上上峰,就交给了我这么一件任务,我若是完不成,他会给我穿小鞋的。” 周顾挑眉,“那你调来户部。” “还是不要了吧?不能因为困难,便逃跑啊,我在工部干的好好的。”崔言锦央求,“工部真的有好多好多事情现在推进不下去,我身为工部的一员,也很着急的。” 他继续央求,“好表兄了,我也是为大梁江山社稷嘛,也是为表嫂和您孩子未来的天下啊。” 周顾被气笑,“你这张嘴,倒是会说。” 他嫌弃“行了,你松手我答应你了。” 崔言锦顿时大喜“表兄,你真答应了?” 他费了半天口舌,说了一箩筐,表兄都没吐口,如今是怎么就答应了?噢,他说了是为他和表嫂孩子未来的天下。 这一刻,小小的崔言锦,终于悟了,原来要做成一件事情,说一大堆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费尽口舌,诉苦半天,也许都不见得管用。最管用的是说到人心坎里去。 表兄和表嫂如今还没大婚,但他就说到他们将来孩子天下的事儿,他心里大约开心了,便才痛快答应了。 他晕乎乎地站起身,一脸顿悟地看着周顾说:“表兄,您这么好,表嫂这一辈子,会只喜欢您一个的。” 周顾:“……” 这家伙什么时候开窍了?会说这么中听的话了? 崔言锦说完,一脸肯定,“一定会的。” 周顾不管他怎么会说的,既然说的是他喜欢听的就行,他摆手,“行了,七日后,将画给你。” 崔言锦连连点头,高兴地去找工部老尚书报喜了。 工部尚书一直注意着周顾与崔言锦,亲眼看着崔言锦如何扯着周顾的袖子,抱着他的胳膊,将太女夫身上千金一寸的云锦,都扯出了褶子,而太女夫也没对他冷脸翻脸,虽然面上有嫌弃,但也耐着性子听他歪缠,他心想着,这瞧着哪里像是不和睦不对付了?没有嘛。 直到崔言锦一脸高兴的回来,老尚书知道,事情肯定成了。 崔言锦来到老尚书桌案前,“表兄答应了,七日后,将画给我。” 老尚书高兴,“好好好,不愧是你小崔大人。” 老尚书端起酒,“来,小崔大人,老夫替整个工部谢谢你。” “哎呀。”崔言锦开心,“我也是工部的一员嘛,您不必谢我,您要谢,就去谢我表兄。” “老夫是要去谢谢太女夫。”老尚书与崔言锦喝了一杯,然后,又倒满,端着酒杯,来到了周顾面前。 周顾看着老尚书挑眉,“冯老尚书。” 老尚书叫冯明贺,笑呵呵地举杯,一脸感激感谢,“老臣厚颜,叫小崔大人寻太女夫求画,本不该劳累您,但您的画,实在是对工部得用啊,多谢太女夫应允。” 周顾笑着伸手拉老尚书坐下,“来,您坐着,我一直听说您酒量好。其实就凭着老尚书您的面子,只要您张张嘴既是为国为民,哪用崔言锦那臭小子来我面前絮叨半天,只要您一句话,我为了南楚江山,哪儿能不应呢?” 他举杯回敬老尚书,“您为了朝堂,劳心劳力,为民谋福祉,我敬您。” 冯明贺被周顾拉着坐下,心想不愧是太女夫,这话说的多漂亮,话虽如此说,但他却不敢如此信,若说为了南楚江山,这满朝文武,各州郡县的官员,都可以说是为了南楚江山,但若本应自己干的事情,却事事都来劳烦太女夫,要他们这些朝臣干什么?吃干饭吗? 他笑呵呵说:“不不不,老臣敬您,您那副画,实在是巧夺天工,工笔堪绝,老臣一见心喜,十分敬佩您这般大才,若换一个人,哪怕走过了所有地方,也未必能做出这么一幅画来。尤其老夫听说了,您做那副画,只用了一个半时辰。真是太利害了。” 周顾笑,“年少时学了几年,没想到能入您的眼,老尚书您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老臣敬您,总之十分敬佩,也十分感谢您百忙之中,能赐工部一幅画。”老尚书举杯。 周顾笑着喝了,“同朝为官,老尚书无需客套,往后户部有用得着工部的事情,我也不会跟您客气的。” 老尚书哈哈大笑,“这是自然。” 二人一连喝了好几杯,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老尚书才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崔言锦正跟别人咬耳朵说话,老尚书回来后,拍了拍崔言锦的肩,“小崔大人啊,你以前真得罪过太女夫吗?” “得罪过啊,怎么了?”崔言锦看着老尚书,“不过我已经跟表兄请过罪,他原谅我了,我们和好了。” 老尚书感慨,“怪不得。你挺聪明啊,太女夫这么不吃亏的性子,如今你依旧能好好的,可见都是因为他是你表兄吧?” 崔言锦不明白老尚书什么意思,“大概吧!我表兄挺好的。” 老尚书点头,“是啊,工部找他要一幅画,他刚刚跟我说,户部将来有用得着工部的地方,也不会跟我客气的。” 他叹气,“哎,户部诸多事情繁杂事重,我可真怕这幅画的价钱太大,将来咱们工部还不起啊。所以,小崔大人,你以后还是要多担重任啊,工部就靠你了。” 崔言锦:“……” 别啊,他肩膀太小,目前还担不起整个工部啊。 张运与南宫彻从外面回来,二人心情都不错,显然聊的十分愉快,南宫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张运则直接去了周顾身边。 他们俩一个在户部,一个在兵部,除了朝堂上见,平常难得有时间坐一块聊天。毕竟,张运回王都后,要熟悉兵部诸多事情,忙的分身乏术,连找周顾喝酒的空都是没有的。 今儿琼林宴,难得这会儿得空,他可不就过来了。(本章完) 第八二四章 抢人 周顾见张运坐过来挑了挑眉。 张运勾住周顾肩膀“兄弟,喝两杯?” 周顾看着他“心情这么好?” 张运点头,“是啊,抢到了三元及第的状元,费了一番口舌,说服他入我兵部,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 周顾不置可否,与他碰杯。 二人一起干了一杯,张运夸赞南宫彻,“南宫彻的才华,确实值得太女为之亲手磨墨。” 周顾瞥他一眼,没说话。 张运一乐,补充,“还有太女夫,也值得为他亲手磨墨。”,他说完,扫了一眼远处立在一名学子面前说话的苏容,凑近周顾耳边,小声说:“太女可真会收买人心啊,想当初,我因她一封简短至极的书信,被她说动,后来见她扫雪相迎,言谈恳切,为之动容,那一刻就决定了,她为明主,我做忠臣,誓死追随。如今……” 他啧啧一声,“今日殿上这所有学子,怕是以后都要为太女鞍前马后,忠心效主了。” 无论是状元及第,还是名列三甲,她都一视同仁,也不嫌麻烦,挨个的聊问过去。这哪个学子受得住这般人人平等的重视?以后无论去哪个州县做官,哪怕相隔万里,怕也是永远会记得,朝中有这样一位太女,贤明通达,为君仁政。 周顾弯起嘴角,“自然。” 苏容被谢远教导的极好,懂为君之道,但又比懂为君之道学制衡之术的人多了些为君者身上没有的高高在上曲高和寡。 她这样的储君,普天之下独一个,从她今日之举,便可以看到来日天下学子,怕是要对她趋之若鹜。南楚的未来,蒸蒸日上。 没有人会觉得,南楚有这样的君主,会让他们的选择成为错误。 张运嫉妒,“周兄,你的命也太好了吧?” 周顾闻言转头看他,“怎么?你羡慕了?还是嫉妒?” “当然是嫉妒啊。”张运毫不客气,“你说你,怎么眼光就这么好,死抓着人不放手,还能让太女坚定选择了你呢。” 周顾又弯唇,“当然是我让她喜欢。” 张运啧了一声有些酸,“曾经别人都说,护国公府四公子,为了南楚王女弃了大好前程,如今这才多久,天下的风向便已掉了个,说南楚太女雷厉风行,利害至极,说太女夫文武双全,堪称良配。” 周顾心情攸地很好,“瞧你这酸劲儿,想娶妻了?” 张运轻咳,“那倒没有,就是感慨你命好,吾辈不及。” 周顾反手勾了他肩膀,“放心,如今开了女子恩科,今年许多女子都没准备,没几人下场,明年后年,怕是便有大批有才女子涌入王都,届时,你总能选个心仪之人。也就不用天天酸的嫉妒我了。” 张运翻白眼,“天下谁人及太女?” 周顾顿时警惕地看着他,“我告诉你,不许打苏容主意,她是我的,否则兄弟都没得做,我的双手剑,你可是领教过的。” 张运气笑,“你放心,我还不想断手,也摘不到天上的月亮,就是单纯的嫉妒你命好而已。” 他说完,看着周顾,与他举杯,“还是不是兄弟?我就酸两句,你反应这么大。” 周顾轻哼,“你最好别酸一辈子,否则兄弟还是没得做。” 张运哈哈大笑,与他碰杯,“你至于吗?” 周顾没好气地看着他,若这不是在大殿上,他得拿脚踹他,告诉他当然至于,谁敢与她抢苏容,他必三尺青峰相候。 宁泽喝了个半醉,这时也凑了过来,他没地方坐,直接挨着张运坐在一旁的地上,内侍见了,连忙拿了一个软垫来递给他。宁泽也不讲究,抬起屁股,垫了软垫,便跟张运和周顾说话。 他主要是跟周顾诉苦,“周兄,太女夫,侍郎大人,您怎么一直在这里坐着不动啊?老尚书好面子,不好出面抢人,但各部的侍郎大人们可都没闲着,咱们户部也还是缺人啊,大家都去抢人了,您也动动啊。如今一甲户部一个没有,二甲前十,好像也没咱们户部的份,您老人家再不动弹,连二甲末名咱们户部都抢不到了。” 周顾看着他,“户部进的人不少了,你竟然还敢肖想一甲和二甲?” 宁泽:“……” 这连肖想都不能肖想了吗? 他立即说:“但咱们户部还是缺人啊。” “缺人是没差,但要抢你去抢,这半年来,朝廷进了人才,都先紧着户部,我可不好意思再去抢了。”周顾岿然不动。 宁泽噎住,看着他问:“我真能去抢吗?” “你说呢?你不就比我低一个品级吗?”周顾也回看他。 宁泽想想也是,他顿时起身,“我这就去找太女。” 他来的快,走的也快,转眼就越过了一个个台阶和群臣,找去了苏容面前。 这时,苏容正在跟二甲后半部分的学子们依次询问聊天,见宁泽冲了过来,那名学子打住话。 “太女。”宁泽乖觉地立在苏容身侧,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苏容扭头看他,笑问:“有事?” 宁泽眼睛眨啊眨的,点头,小声说:“户部也还是缺人的,臣等都快忙疯了,很多事情忙不过来,人手还是不够啊,您不能只想着其他几部,把户部甩一边啊,老尚书和周兄不好意思来抢人,我就来了。” 苏容笑,上下打量宁泽,“喝了不少酒?” 宁泽点头,“嗯。” 苏容又说:“比你回京的时候,是清减了不少,户部如今依旧很累?” 她感觉近来周顾似乎轻松了不少,想必是把大部分活计都分摊了下去,毕竟崔行之、宁泽都是很能干的。 “很累。”宁泽指指自己的眼圈,诉苦,“我从回王都入户部后,就没睡一个好觉,每日都子夜才入睡。臣都好久没跟人喝一顿痛快的酒了,实在是太忙了,户部的朝务,堆积如山。” 他几乎都后悔自己骑快马回来的太快了,若是再晚几日,也能躲懒几日。当时他以为,活总有干完的时候,到时候再歇呗,但谁能想到,这都多久了,活还是没干完。累的他每日沾枕就睡,都没力气说话了,更遑论训人喝酒了。(本章完) 第八二五章 为君不易 宁泽与张茂、张运、江逐等人一同来南楚,是打过仗的生死交情,来到王都后,都多久了,竟然都没功夫聚在一起叙旧,见面也是匆匆而过。 宁泽自诩天生就不是一个勤快人,但他如今觉得自己都快赶上老黄牛了,每日勤勤恳恳,如驴拉磨。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苏容,“太女,您再赏几个人进户部呗。” 苏容好笑,“行,我知道了。” 宁泽站着不走,知道是什么意思?到底给不给啊! 苏容转头问面前的学子,“韩嶂,你乐不乐意去户部?”,她补充,“就是周顾、崔行之、还有宁泽所在的户部。” 言外之意,户部都是有能力的人,进去后若想尽快升职,是不太可能的,毕竟上面这么多人压着呢,但跟着这么多有本事的干活,能快速学到的东西也多。 韩嶂连忙拱手,连犹豫都不曾,“臣愿意。” 他早就打探过了,太女夫所在的户部,因缺人,太女的嫡系亲派,都派遣到了户部应急。所以,户部相对于其他部,目前人相对多些,能补的空缺少,正因为如此,排在他前面的学子们,目前无人选户部,其他各部,好职位,如今都被添的差不多了,轮到他选,的确也能挤进去,但相对来说,不是那么吃香,而他也不想外放,他正琢磨着呢,没想到宁大人撞了上来,这可真是下雨送伞了。他十分乐意。 苏容笑,转头对宁泽说:“行了,这人是你们户部的了。” 二甲三十五名,宁泽顿时乐开了。 他一把拉住韩嶂,高兴地说:“韩兄有眼光。” 韩嶂拱手,“以后承蒙宁大人多多照拂。” “好说好说。”宁泽小声说:“你先坐下,咱们回头再说。” 他见苏容往前走,立马又跟上,追在苏容后面。 韩嶂也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了,宁大人这是觉得他一个不够,还想要人。 苏容停在下一个学子面前,宁泽也不说话,跟着她站在身后,苏容回头瞅他一眼,宁泽眼巴巴地眨着眼睛,苏容心里又气又乐,没赶他,与面前的学子说话询问。 张运跟周顾喝了好几杯,扫见宁泽的动静,啧啧,“这家伙能够豁得出去脸皮,也是一份本事。” 以前在大梁时,没几个人能看得起南平侯府这位继夫人所出的二公子,他也的确在大梁京城时,没弄出什么火花不说,还跟着大皇子一派一起遭了罪,没想到,苏容为了摆平南平侯,送了他的一儿一女去南平平乱,竟然让宁泽有了翻身的机会。 这样一来,这家伙的潜力竟然被她挖掘了出来,竟然不止不是一无是处了,反而还有大用。 周顾瞥了他一眼,“是谁将状元要去兵部了?你的本事不是更大?” 张运乐,“国富兵强,兵器自然是重中之重。来,兄弟,喝酒。” 宁泽跟在苏容后面,为户部要到手四五人,才意犹未尽地作罢,回到了张运与周顾身边。 张运拍拍他肩膀,“可以啊。” 宁泽小声说:“其实我还想再要两个,但怕太女烦我赶我,赶紧回来了。”,他说完,睁大眼睛,“张茂去了。” 张运闻言看去,果然见张茂站去了苏容身边,与苏容说着什么。这时候,找太女能为什么?自然也是给吏部抢人去了,他又啧了一声,“我这兄长,以前最是拉不下面子,如今可好,都跟你学坏了。” 宁泽后悔不已,“早知道我不回来了。吏部已进了好几个人了,那个二甲头名,不就进了吏部吗?” 他刚离开,坑就被占了,早知道,他就再厚着脸皮,多要两个了。 “行了,知足吧你!”张运拉着他喝酒。 宁泽只能作罢。 张茂成功要了几个人,离开后,江逐也有样学样地去了,苏容见了他,都懒得问什么事儿了,便任由其跟着。 工部老尚书眼看这个形势,坐不住了,推崔言锦,“小崔大人,你也去。” 崔言锦不干了,“老尚书,您不能可我一个人使唤啊。” “太女是你表嫂,你一口一个表嫂叫着,别人没你好用嘛。”老尚书道。 崔言锦努嘴,“喏,老大人,您是不是忘了,还有凤哥哥啊,他也是咱们工部的人,更甚至他以前是表嫂的暗卫,如今还住在宫里呢。他出马比我管用。” 老尚书扭头看去,只见凤凌正在跟夜相、谢远、崔公三人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夜相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谢先生和崔公也是一脸蹙眉思索样儿,他收回视线,“凤凌在忙,你去吧!” 凤凌如今身在工部,他找夜相、谢远、崔公三人说的事儿,他说的事儿定然也是事关工部。 崔言锦也瞧见了,叹气,“老大人,您下不为例。” “好好好,下不为例。”老尚书连连点头。 崔言锦只能去了。 走了江逐,又来了崔言锦,苏容见了他,又气又笑,“你怎么也来了?见别人讨人你也眼热?” 崔言锦小声说:“表嫂,不是我眼热,是冯老大人眼热,让我来了。”,他无奈,“表嫂,我是真不想来的,我刚求了表兄,好一通费尽口舌。” “行吧。”苏容笑。 朝臣们看着苏容身边轮番出现的人,心里暗想着,与太女交情深厚,就是吃香,连往自己碗里扒拉着抢人,都抢的痛快,哪像他们,在太女面前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更别说跑去抢人了,只能等着太女分派。 不过太女还是公正的,即便京兆尹、大理寺、五城兵马司这等,里面没有与太女交情过于深厚者,但还是被太女询问后,酌情分派了人,也没太偏袒,他们也挺知足。 于是,太女归朝的第一个科举和琼林宴,便在太女折服了所有新科学子,各部都得了人,所有人都十分满意中,落下了帷幕。 宴席散了后,周顾与苏容往回走,笑着问:“话说多了吧?” 苏容“唔”了一声,“腿也站久了,脚疼。” 周顾伸手拽了她到自己后背,“来吧,背你走。” 苏容哼唧一声,爬上了周顾的后背,小声嘟囔,“为君者不易哎。” 周顾失笑。(本章完) 第八二六章 急了 科举过后,南楚又换了一番新的面貌,朝廷因新科学子纷纷入朝,焕发出蒸蒸日上的蓬勃生机。 南楚欣欣向荣,自然瞒不过大梁和大魏。 大梁太子燕回声称赞,“不愧是她。” 秦太傅看着太子,试探地问:“殿下,您如今……” 燕回声知道太傅想说什么,笑了一下,坦然道:“孤早已放下如今一心待端华,觉得她颇为可爱。” 秦太傅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从未出手去得到大概放下也容易。 大魏太子元照,听着暗探回报南楚的消息,脸上黑云密布。 作为战败国的大魏,虽未伤筋动骨,但整个国家,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即便距离战事已过去大半年,但大魏仍旧缓不过劲来,更遑论欣欣向荣了。 大魏如今是没有欣欣向荣的,有的只是死气沉沉。 元照自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对大梁和南楚两国的割地赔款已掏空了大魏国库的积蓄,一切要慢慢来,急不得。 他将南宫峥叫到跟前,将密报拿给他,“你看看吧!你南宫家的旁支,没想到竟能因大才被苏容如此看重。还有你那姑祖母南宫昕,如今依旧是南楚的王后,日子过的甚好,很是得苏容礼遇。” 南宫峥接过密报,看罢后,脸色平静,“姑祖母当初瞒着祖父与南宫家苏容的存在,便对南宫家早已不忠,苏容能放过她并且宽待她,不足为奇,毕竟殿下您也早已知道,苏容是一个能容人的。至于南宫家那些偏远旁支,以前不曾入我祖父眼,南宫家举族撤离南楚撤的突然,那些人不在南宫家携带撤走的范围,是被南宫家放弃的,如今苏容不针对他们,收买拉拢人心,让其为之效命,也不足为奇。” 元照看着他,“孤自然知道,但孤不想南楚兴盛。” 南宫峥放下密报,回看元照,“所以,殿下您的意思是?” “想尽一切法子,让南楚乱起来。”元照道:“你南宫家在南楚,根基深,你还有留在南楚的人不是吗?” 南宫峥不否认,“殿下所言不能急,如今我即便有人在南楚,但灯烛之火不足以乱南楚,即便动手,也是小打小闹,而如今整个南楚上下,早已被苏容掌控,得从长计议。” 元照深吸一口气,承认不讳,“对,是本王急了。” 谁能想到,苏容竟然任才为亲,不忌讳连南宫姓的人也大力启用。更甚者,开了女子恩科的先例,其中也有南宫姓女子。以至于,南楚上下,她太女的威望空前之高,举国推崇,这样的威望有盛世兴盛的势头,着实让他这个大魏储君不安。 苏容并不知道,她一番举动,让大魏太子元照开始不安焦躁,琼林宴后,朝廷纳入新人,一下子让各部的官员们都觉得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苏容也觉得自己每日不再脚不沾地,而是有了些许空闲时间。 她终于有了闲心拉着周顾去礼部走了一圈,看看他们大婚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张礼信见太女与太女夫亲自来了礼部,他心想着这两人终于想起关心自己的大婚了,于是,他趁机对苏容诉苦,“太女,琼林宴上您给各部都派了人,惟独礼部,派的最少,如今距离腊月没几个月了,咱们这活若是做得精细,您还得再给两个人。” 苏容笑,“昨儿江逐要了四个人来礼部,老大人您若是觉得还不够,我来给礼部帮忙怎样?” 张礼信顿时干笑,“太女您事忙,老臣怎么能劳驾您呢,新来的小子们毛手毛脚……不过锻炼一阵子就好了。” 苏容记忆很好地提醒他,“也不全是男子,昨儿柳竹溪我就给了礼部。老大人您不要看她是女子,就不重用。她瞧着就是个心细的,很适合礼部。” 张礼信连忙应是,“是,太女您放心,小柳大人确实细致,老臣已为她安排了很重要的位置。” 苏容点头,故意问:“那你这礼部,到底还缺人吗?” 张礼信抹汗,“不敢缺了。” 他主要是不敢要太女来帮忙啊。 苏容笑,“若是实在缺人,让您的孙女张溪云来礼部帮忙吧!我觉得张小姐有眼光和玲珑之才,应是可塑,我破格封她一个九品帮办,你回去问问,她看不看得上这个官职。” 金秋科考,因为朝廷缺人,留在京中的学子们,在琼林宴授官时,最低都是八品。张溪云科考落榜,破格授封,苏容能给到的,也就是九品。 这个特封,自然是看在张老大人一把年纪,为她与周顾操持婚事儿十分尽力的份上,尤其是苏容与周顾回朝之初,因着急大婚,南楚王下了死命令,礼部尚书忙的嘴角起泡,虽那一阵子快忙哭了,但也没什么怨言,一把年纪咬牙挺着,这是给他的恩赏。 张礼信都惊了,连忙谢恩,“多谢太女,老臣替小孙女谢谢太女,她金秋科举,没得名次,若得您破格提拔,哪里有不愿意的?定然极其愿意,老臣替她应了。” 苏容点头,笑着伸手托起他,“我记得她与户部孙老尚书家的孙可依是手帕交?若是您得了这一人不够,也可去问问孙老尚书和孙小姐,同九品。她若也进了礼部,你的户部就不缺人了不是?” 张礼信连忙拱手,十分感动,“多谢太女,老臣也替老孙和她孙女谢谢您宽待。” 他就是见了太女习惯性诉苦,这是为官的通病,真没想到,太女会这般好说话,当真解决了他说的缺两个人的问题。 他一时间有些惭愧,“老臣老了,您与太女夫大婚后,老臣就告老了,您提前得想好安排老臣的接班人。” 苏容看着他,“老大人还能为朝廷再效命一两年的吧?您这么着急告老吗?” “着急,老臣想歇歇了,颐养天年,含饴弄孙,老臣这胳膊腿都不好使了,可不能一直站着位置不退,得给年轻人机会。”张礼信道。 苏容看着他疲惫的脸,点头,“行。”(本章完) 第八二七章 惊喜 苏容与周顾在礼部待了半日,苏容十分满意,终于明白了她亲爹为什么死抓着不让张老尚书告老了,这老尚书真是有本事,将诸事安排得十分妥当,没有丝毫纰漏之处。 回宫的马车上,她靠着车壁,手搭在周顾的手上把玩,“你说明年让江逐接手老尚书的位置,会不会太破格了?” 如今江逐是从四品,但礼部尚书可是正三品。 “短短半年,江逐不一定能接替这个位置,不若将夜归言调派礼部做尚书。”周顾道:“夜相府的大公子,要更适合些。” 苏容一拍脑门,“对啊,竟忘了夜归言,他的确是更合适。若升江逐,半年就达到正三品,如此年轻,资历不够,这的确不合适。” 哪怕江逐是她的人,也容易引起很多官员不满,而夜归雪便不会出这个问题。 二人一路聊着朝事回了王宫。 礼部尚书张礼信在二人离开后,派人去给户部孙淳望递口信,同时,他也万分感慨太女的御下用人之道。 孙女科考落榜他虽然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并没有太苛责,但看着朝中那三个女子上榜授官,得了太女一视同仁的对待,心里自然是羡慕的。只盼着孙女明年考中。 但明年的科考,压力应该会比今年要大,今年女子恩科开的突然,很多人都没有准备,没有下场,在观望,明年就不同了,有了南宫韵三人受重视的前车之鉴,明年的科考怕是要挤破头。 不止女子恩科,还有男子科考,有南宫彻为首的学子得太女重用,明年更会有大批学子参加科举。 今年便可以预见明年竞争何等激烈,哪怕再备考一年,他孙女能不能考上,还真不好说。 如今就很好,太女破格提拔,虽是个九品,但也是入朝了。 张家子孙多薄弱,否则也不会他一把年纪了,还硬撑着顶在朝中,想的无非是小一辈成长起来,不过如今,也到了撑不住的时候,身子骨不准许了,今年孙家的子弟只一人进了二甲,其余几人都落榜,他夜深人静时,也十分无奈,没想到,太女大约是了解了孙家的困境,竟然破格提拔了他孙女,这让他万分感激。 他这一生,为南楚,不说多鞠躬尽瘁,但也的确没有做祸害社稷之事,无论的王上,还是太女,信重他,体谅他一把年纪辛苦,到如今,都值了。 他告老后,好好教导子孙,让张家多出几个人材,挺好。 孙淳望得了张礼信的传信,整个人也惊了,有些不敢置信,问传话的人,“不是误传?你家大人,果真这么说?” “回大人,千真万确,小的不会传错。” 孙淳望有些激动,“真没想到,太女百忙之中,还能想到我那孙女,她仗着自己读了几本书,有些才学,今年就是下场试试,本也没能力上榜,但太女记挂,竟破格授了她官,这是恩赐,老臣得去谢恩啊。” 他说完,问传话人,“太女呢?可还在礼部?” “已回宫了。” “老臣这就进宫。”孙淳望当即进了宫。 太女破格提拔两名落榜女子入礼部的消息,很快就在朝野上下炸开了。虽是九品,但也难得。 众人心惊过后,想想那两名女子,本身虽无功劳,但一个是礼部老尚书的孙女,一个是户部老尚书的孙女,这俩人都是朝中身受倚重的老臣,一直以来,为社稷劳苦,尤其是太女回朝后,这二人最年迈操劳,得此恩赐,好像也说得过去。 张溪云惊喜坏了,不等她去找孙可依,孙可依便来找她了,见了她后,激动地说:“溪云,我要谢谢你。” 张溪云连忙摇头,“不,不是我,你要谢,得谢太女。” “自然是要谢太女,我祖父已入宫替我谢恩了。”孙可依道:“若非张爷爷提起礼部缺两人,我也不能与你一同被授官入礼部,尤其是太女亲口说,我们是手帕交,才有我的一份,还是要谢你的。” 张溪云握住她的手,“若是你这样说,咱们俩就不必说什么谢了。” 她凑近孙可依,小声说:“我前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因为凤公子之事,生怕太女恶感我,没想到,还是祖父脸面大,而太女并没在意当日我莽撞冲撞,反而授官于我。太女可真好。” “是啊,太女真好,咱们俩人入朝后,一定好好干。”孙可依说。 “嗯。” “还是得继续读书。”孙可依又说:“当初小崔大人,崔言锦入朝时,据说是一边入朝当值一边学习课业的,你我也得学学他,我们读的书还是太少了。否则不至于落榜。” “对。” 二人是手帕交,从小要好,如今互相鼓励打气,并没有因为靠着祖父脸面在科考落榜后授官,就浮躁发飘,反而十分有斗志。 张礼信回府后,看到孙女的状态,以及在他面前立誓好好为官,同时不丢下读书课业,一定不丢祖父脸面等等言辞,让他十分欣慰。 张家子孙虽少,但落榜的也有几人,太女偏偏选了溪云,自然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溪云身上,有活泼向上的优点,品性也不错,当然,若胆子大,眼光好也是个优点的话,那她身上的优点的确不少,太女大约因为凤公子,早将她从小到大查了个遍。 他点头,对她嘱咐,“以后稳重些,多学多问,进了礼部,不要因为我是你祖父,便觉得高人一等,趾高气扬,你只是九品,若是按官职,你在礼部,都见不着我。所以,自己摸索为官之道,有事家中说,无事不要在礼部找上我。” 张溪云点头,“祖父您放心,脏活累活,我一定多干,绝对不因为您,而仗势欺人和胡来。” 张礼信点头,“行,凡事机灵点儿。” 张溪云又点头。 与此同时,孙淳望也在嘱咐孙可依,重新给她安排了时间和每日的课业,也庆幸张家没有太过重男轻女,满朝文武,唯他与张礼信,对待孙子与孙女这么多年一视同仁,以至于,满京城,也只有她们俩人,虽然落榜,但笔墨文章也不算言之无物,才在琼林宴之后,被太女破格授官。(本章完) 第八二八章 掐他 苏容打发走了找他谢恩的孙淳望,派人将秦若喊进了宫。 秦若进宫后,苏容对他说:“你回去问问,你妹妹秦鸾,是想参加明年科举,榜上提名,名正言顺入朝,还是想如今入朝,若是她想入朝,就如张溪云和孙可依一样,我给她授个九品官。” 若非今日去礼部,老尚书诉苦,她看着他满头华发,老迈疲惫,也不会想到的确给礼部的人不多,让他孙女破格授官入朝,更不会也给孙淳望的孙女一个机会。 她们二人接受了九品官职,她自然也想起了秦鸾。 一个有野心,最想入朝的人。 秦若叩谢,“多谢太女想着吾妹,臣会问问她的想法。” 他心里触动,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年老持重,劳苦资深,一直以来,在朝中,对王上忠心,太女归朝后,对太女扶持任重,他们的孙女落榜,被太女破格提拔,主要是对二人的恩赐。 但他秦家,并没有,他虽然随太女来南楚夺位有功,但他自身被封的官职并不低,很得太女信重。算起来若破格授官他的妹妹,其实没有什么理由。但太女既然有意,这也算是对他和秦鸾的一份看重。 苏容道:“若她同意九品官职虽低,但帮着本宫去办女学,这是未来朝中的大事儿,同时也能提升她自身才学,同时也能提升她自身才学。” 秦若点头,再次道谢,“是,她若同意,臣让她来谢恩。” 苏容笑,“我不想埋没任何一个有才学有志向的人,在我这里,我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科考虽重,的确值得重视,是封妻荫子,光耀门楣之路,但也不是惟一取官之路。” 秦若也笑了,“臣等追随太女,定能兴盛南楚。” 出了皇宫,回到秦府,秦若连官服也没换,而是直接去找秦鸾。 秦鸾正在饭厅等着秦若,见他穿着官服进门,她放下书,喊了一声,“大哥。” 秦若点头,对秦鸾道:“妹妹,你可想入朝?九品,帮助太女,督办女学。” 秦鸾一愣。 秦若看着她,将今日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孙女被授予官职,太女特意将他叫进宫,提了此事,让他回来与她商议之事简略说了。 秦鸾听完后,看着秦若,“大哥你觉得呢?” 秦若摇头,“这是事关你自己的事情,得你自己拿主意。以你如今的才学,再学一年,兴许真能上榜,三甲定是没问题,但能不能挤进二甲,不太好说。毕竟,明年下场的女子应该不少,男子下场者,应也会比今年多,更何况有南宫韵珠玉在前,在女子里,除非你能力压明秋一众学子,进得一甲,否则,也不能名扬天下。” 身为兄长,虽猜不透妹妹十分心思,但五分却是能猜透的,她不想一辈子藉藉无名,沦落为寻常女子。 而南宫韵,殿试发挥超常,得了二甲第二名,这等成绩,连男子都难及。 秦鸾聪明,自然也想到了,她叹了口气,“大哥,听你这样说,我好像是没得选择了。” “不,恰恰是两个选择,要看你选择哪个。前者参加明年的科考,你金榜题名。后者,与两位尚书家的孙女一样,趁着太女恩典,趁机入朝。”秦若道:“妹妹,你该知道,你我兄妹,得太女照拂颇多,为兄资历尚浅,凭我并不能为你求这个恩典,太女之所以想到你,大约也是看重你这份不服输的性子。” 秦鸾思索好一会儿,拿定主意,“大哥,明日我去谢恩,我入朝。” 既不能夺一甲名次,又不能超过南宫韵,她又何必浪费一年?她的目的就是入朝。虽不知道是什么让太女想起她破格授官,但督办女学,的确的大事儿。 秦若点头,他心里其实也倾向妹妹接受官职,太女给的恩典,不要才是傻子,何必苦苦闷头读一年书,去求明年榜上争那一口气。 于是,第二日,秦鸾入宫去谢恩。 她入宫早,等着太女下朝。 周顾下朝后,没立即走,而是与苏容有事情要商议,便正巧见到了等在御书房外的秦鸾。 自从苏容入朝,南楚王便将他的御书房一分为二,分为内书房和外书房,苏容不去议事殿时,便在外书房办公。 秦鸾见了周顾与苏容一起,心下微愣,连忙屈膝见礼,“太女,太女夫。” 苏容看了她一眼,笑着摆手,“免礼。” 周顾扫了秦鸾一眼,对苏容说:“先说我的事儿,让她再等一会儿。” “行,那你先进来。”苏容迈进书房。 周顾跟了进去。 苏容是第一次被周顾追进御书房说事儿,她让伺候的人下去,亲手给他倒了一盏茶,“说吧!” 周顾看着她说:“我要出京去查一趟南部三州,户部的账目有差,按理说,这大半年来,你执政监国,我在户部任职,督办户部诸事,一切都向好,但南部三州,我总觉得不该是这个贡赋。但从账目上,又看不出来太大的区别,我想亲自走一趟。” 苏容没想到他说这事儿,问:“多久?” “快则一个月,慢的话,三个月。”周顾道。 苏容叹气,“跟孙老尚书商议过了?什么时候决定的?” “嗯。昨儿。” “昨儿晚上怎么没说?” 周顾伸手抱住她,“怕你舍不得我,今儿说完,我就走了。” 苏容气的伸手掐他,“不许去。” 周顾斯哈一声,小声说:“我怀疑南部三州有南宫家留的底牌,别人去我不放心,唯有我去。” 苏容使劲掐他,“那你不早说,今儿不能去。” 周顾叹气,“真舍不得我啊?”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苏容气的瞪眼。 周顾低头亲了亲她,毕竟是在御书房,他十分克制,改口说:“其实本来是打算过几日,但今儿早朝上,听了南部三州报上来的折子,我觉得还是尽早动身的好,你替我遮掩一二,就说我去接祖父母了,走得急,谁也不知道我去南部三州了。乖,我会尽快回来。”(本章完) 第八二九章 生气 苏容瞪着周顾,说的好听,尽快回来,最快还一个月呢,而且也说不准。 她绷着脸,不说话。 周顾又抱着她轻吻,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拿出了全部的看家本事哄人,“我也舍不得离开王都,但若是南部三州真是个隐患,不查出问题,拔除污秽,将来万一成了大乱子,还要你来劳心耗力,万一将来到动用兵马的地步,岂不是更麻烦?” 苏容心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太突然了,没有丝毫给她心里准备的时间,她气的又掐周顾,“昨儿你倒是说啊,最起码我有一晚上的时间消化。” 狗东西,偏偏今儿告诉她,然后就说自己要走,换谁不生气? 周顾理亏,“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本来也没打算今儿离开王都,是想过几日的,毕竟昨儿也只是与孙老尚书合计了一下,有这个想法而已,谁知道今儿我看到南部三州报上来的折子,又觉得应该当机立断,不能多拖延,免得夜长梦多。” 他继续亲她“别气了大不了,我晚上再走?” 苏容推开他,“谁跟你去?” “子夜,再带上暗卫,轻装简行。” 苏容思索凤凌如今入朝了,在工部当值,不能去,崔行之也不能去,周顾离开后,户部总要有人做他的活,张运也不能去,兵部一堆事情,按理说他们三人是最适合跟着他的人,但如今都不能走。 她沉吟半响,说:“让风月与挽娘带着人跟你去。否则只子夜与你身边少数的暗卫,我不放心。另外,你去找外祖父,让他再派些崔家的暗卫,随你一起。” 说完,她补充,“带上秦枫。” 秦枫医术高,有个差池,有好大夫在,也能让她放心。 周顾看着她,眼含笑意,“这么不放心我啊。” 苏容没好气,“废话,若是真如你所料,南部三州有南宫家的底牌,你觉得你带人少的话,能应对吗?我又不能离开王都与你一起,可不想我大婚时,找不着未婚夫。” “那肯定不会。”周顾笑着哄他,“你放心,我还等着娶你呢,自然会保护好自己。行,都听你的,稍后出了王宫,我便去寻外祖父。” “你先去崔府,我见过秦鸾后,再去崔府找你,半日后,你再起程。”苏容决定给自己留点时间琢磨,虽然周顾要匆忙离京,但该带的人手,该准备的东西,都要准备一番,不能就让他这么急急走了。 “行,都听你的。”周顾这时候表现出十分听话。 苏容挥手他,“滚。” 周顾摸摸鼻子,转身出了御书房。 他走出御书房,脚步带风,没看秦鸾,直接匆匆走了。 秦鸾虽然没想与周顾单独见个礼说句话,但还是被他这般无视弄愣了,直到听到有人请她进去,她才调整好心情,进了御书房。 苏容正坐在桌子前,脸色不太好。 秦鸾屈膝见礼,“太女。” 苏容点头,“你可想好了?是入朝?还是继续参加明年的科考?” “入朝,臣女多谢太女看重,费心提拔。”秦鸾诚恳谢恩,“臣女自知才疏学浅,未能金榜题名,本在今年没有机会入朝,但太女您想着臣女,格外恩赐,是臣女之幸,臣女不敢浪费太女一片提携之恩。” 苏容笑了笑“话不用如此说,我只是念你才学与张溪云、孙可依相差无几,礼部正好缺两个人,她们能入礼部,当个九品官,你自然也可以破格提拔。正巧女学需要有人督办,我觉得你正合适。” 秦鸾表态,“臣女一定督办好女学,不负太女看重。” “行,既然入朝了,以后称臣就好。”苏容没什么心情与秦鸾多说,“督办女学事宜,由我谢伯父和崔公操持,我让人带你去见我谢伯父。” 秦鸾点头,“是,臣多谢太女。” 于是,苏容喊来一个内侍,吩咐其带着秦鸾去见谢远。 秦鸾告退,走出御书房,提着的心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也发现了,苏容似乎心情不好,明明她与周顾早先下朝回到御书房时,心情看起来还是很好的,但周顾与她不知在御书房里说了什么,心情似乎便不好了。 她一边由内侍领着往前走,一边想着,忽然脚步顿住,猛地想起,苏容的口脂好像是花了。 “秦姑娘?”内侍见她站在原地,出声询问。 秦鸾惊醒,继续往前走,片刻后,似乎不经意地问:“太女与太女夫时常发生口角吗?” “啊?”内侍都懵了,“没有啊。” 秦鸾话出口,有些后悔,打探太女与太女夫的事儿,她是不应该,但今儿撞见这事儿,由不得她不多想。如今见内侍这副神情,她不解了。 内侍奇怪,“您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谣传吗?太女与太女夫好着呢,从不见发生什么口角。” 秦鸾定下心神,宫里的内侍,都是聪明人,她得给出个理由,为了不让人多想,便如实小声说:“是方才,我拜见太女,太女心情似乎不太好,而在这之前,太女夫见过太女,又匆匆走了。” “嗐,这个啊。”内侍觉得这位秦姑娘,是大梁来的,与太女还是有些与旁人不同的交情的,便不介意跟她多说几句,小声道:“刚下了朝,大约是因为朝事儿,有些政见不同。太女可能只是小小的心情不好,不算什么。前儿还因为一桩大案,将刑部上下除了老尚书外,都给骂了呢。毕竟老尚书年迈了,大案发生时,老尚书正在告假。太女骂的凶,劈头盖脸,刑部人人惭愧,差点儿把头都埋地底下去,太女气的晌午都没吃饭。” “这样啊。”秦鸾也惭愧,“是我第一次瞧见太女表情不对,生怕自己触犯了太女,才多想了些,公公勿怪。” 她见四下无人,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内侍,“公公多多包涵,还请替我隐瞒一二。下次再不敢随意揣测主君了。”(本章完) 第八三零章 不同 给宫里的内侍好处打点,是自古以来都有的不成文规矩。以前,在大梁皇宫,秦鸾每逢入宫,也是如此做的。 内侍推脱,“秦姑娘客气了,此等小事儿,奴才怎么能收您……” 秦鸾硬塞给他,“多谢公公引路,我刚来南楚不久,见识浅薄,太女破格提拔,我生恐有负太女看重,以后还多望公公提点。” 内侍推脱不过,笑着收下,“多谢秦姑娘,您若是这样说,奴才就收下了。” 秦鸾也露出笑容。 内侍将秦鸾送到谢远处,折返回御书房。 回到御书房后,内侍便主动将秦鸾给的一锭银子拿出,将秦鸾的原话,报给了苏容。 苏容刚换完常服,正打算出宫,闻言挑了下眉。 内侍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容,“太女,奴才是不是做错了?不该跟秦姑娘说那些话?” “没错。”苏容笑,“这等小事儿,说了也无伤大雅。” 她拂了拂衣袖叹气,“就是秦若这妹妹人有点儿聪明的过了头,在大梁东宫时我就瞧出了,满腹心思,她与秦若,真是大不相同。” 秦若她能用的放心,但秦鸾,到底让她觉得,差点儿事儿。女人可以聪明,但聪明过了头,心思太深,想法太多,如此在意她与周顾如何,便有些不讨喜了。 但其人还是有些能耐的,秦家当初没落,她能通过秦若求了周顾,展转到东宫,没与秦家人一起受苦,还能借机表达想跟她来南楚的想法,便可见其心思谋划。虽然她没答应她,但通过她,想起她有个哥哥秦若,带了秦若来南楚,兜兜转转,她又通过其兄长,也来了南楚,便可说明,她的谋划不是无用。 而如今,哪怕落榜,但能被她在提拔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孙女时想起她,也给她授了官,还是入了她的朝堂。与当初她要追随她,虽过程不同,但结果也算是殊途同归。 内侍上交银子,试探地问:“以后这秦姑娘若是再进宫,奴才会多注意她的。” “银子你收着。”苏容摆手,“事情禀告了就行了。” 她收拾妥当,走出御书房,兰芝、碧青跟着。 兰芝小声说:“主子,秦姑娘还是不够懂您,若是她真的懂您,就该知道,您的身边,怎么会有那等见钱眼开背主的奴才?咱们在江宁郡时,您的身边,就不会出现叛主之人,但有风吹草动,都会报与您,更遑论如今在王宫了。能在御书房伺候的内侍,那是一锭银子就能收买的吗?秦姑娘也太天真了。” 碧青也点头,小声说:“这秦姑娘,还真如主子所说,聪明过了头,便不知道是精还是傻了。更何况主子身边,从小刺杀不断,如今身为储君,更是严防死守,她拿一个小内侍当做寻常的内侍,以为一锭银子能封口呢,想什么呢,不可能的。” 苏容笑,“看来她心里没真正放下周顾。” 兰芝和碧青对看一眼,惦记太女夫,这事儿撞到主子的眼皮子底下,真是难为主子没发作她。 “行了,惦记就惦记我用的是她的人,她好用就行。”苏容觉得看在秦若的面子上,她也能容忍对秦鸾款待几分。 兰芝与碧青闻言不说话了。 此时,周顾早已到了崔府,见到了崔公,说了他要离开王都前往南部三州。 崔公当即蹙眉,“怎么这么突然?前几日未曾听你说。” 周顾解释了两句,然后叹气,“的确突然,所以苏容跟我生气了,让我来寻外祖父您,多带些人。您知道,我的人,早已折没了,新的暗卫,还没培养出来。” “嗯,太女考虑的极是,若南部三州真有南宫家的底牌,你人的确不能带少了,尤其是,得带上虎符,暗中调派好兵马。”崔公琢磨着,“不要太过自大,南宫家盘踞南楚多年,即便一败涂地撤离南楚,但有些藏的深的底牌,不见得都暴露撤走,兴许等着有朝一日,腹地背刺。” 周顾点头,“担心的就是这个。” “本来我让行之带来的人,有一大半都是给你的,但战事后,你回王都,却没留在身边,如今你都带走。”崔公想了想,又说:“让你四舅父与四舅母带着鬼煞门的人与你一起,免得他们俩待在王都胡吃胡喝胡玩胡闹。” 周顾顿时敬谢不敏,“他们两个不着调,还是不要了吧?” 崔公气笑,“你别看他们两个寻常不着调,但不着调的人,出行在外,却有常人不同的好处。他们年轻时,带着小言锦四处游玩,后来到了小言锦不得不入学堂的年纪,才不情不愿地回了家族,他们江湖经验丰富,对你出门在外,会有好处。” 周顾闻言点头,“行吧,既然外祖父您这样说,那我就带上他们,只是他们愿意跟我去吗?” “肯定愿意。”崔公对身后吩咐,“去喊那两个不着调的来见我。”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崔元彬与柳玉迎今儿没出府,主要是二人将南楚王都玩腻了,今儿不想出去了,但在府中闲的也无聊,两个人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一个人躺在贵妃椅上想着明儿再去哪里玩。 崔公派人来喊,二人对看一眼,崔元彬懒洋洋地起身,问来人,“叔父喊我们什么事儿?” 他猜测着,是不是看他们不顺眼,见他们今儿没出去,抓住机会训他们。 来人笑着说:“四公子来了。” “哎呦,周顾来了啊。”崔元彬闻言顿时精神了,也放心了,“那肯定不是要训我们了。” 柳玉迎嗔了崔元彬一眼,“赶紧走吧,别让叔父和周顾久等。” 于是,二人动作利落,赶紧去见。 崔公见到二人,直接说:“你们收拾收拾,跟着周顾出趟院门,一路上都听周顾的,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此回是跟着他出去办大事儿,不许给他惹麻烦,否则坏了他的事儿,你们也不必回家了,爱哪儿去哪儿去。”(本章完) 第八三一章 一诺千金 崔元彬和柳玉迎闻言顿时看向周顾。 周顾问:“是去南部三州,四舅父和四舅母可愿意随我去?” “愿意啊。”二人齐齐开口,都不带犹豫的,正好不知道去哪儿玩闲的无聊呢。 周顾没了话,“午后起程,既然如此,您二人去收拾收拾吧!” “嗐,不用收拾,随时能走,带够银票就成。”崔元彬一摆手挨着周顾坐下,“外甥,去南部三州办差?是什么差事儿?你先说说让我们俩心里有个谱。” 柳玉迎也觉得丈夫说的对,没什么可收拾的也挨着崔元彬坐下,看着周顾,“对,说说。” 他们两个不傻,知道这时候能让周顾亲自出京办的差事儿,且让叔父吩咐将他们俩带上的差事儿,一定十分重要,肯定不是小事儿。 周顾也不隐瞒,简略说了。 崔元彬吸了口气,“有危险啊。” 柳玉迎横了他一眼,“那是自然,所以,我们一定要万分谨慎小心,得多带些人。将鬼煞门的人,留点儿在王都,其余都带上。” 崔元彬点头,“南部三州呢,地方不小,恐怕只带这点儿人也不够,暗卫也得多带。” 他看向崔公,“是吧?叔父。” “是,都带上。”崔公嘱咐,“你们知道这事儿是大事儿是重要的事儿就好,带你们去是要你们帮忙,不是要你们拖后腿。所以,别不着调。” “哪能呢。叔父放心。”崔元彬立即坐正身子表态。 柳玉迎赶忙说:“叔父放心,我会管着夫君的,坚决不让他犯错。” 崔公点头。 苏容来的时候,四个人已商议好,苏容来到后,柳玉迎与崔元彬又对苏容表了一番态,让她放心,他们两个人一定会带着人保护好周顾。 苏容没想到崔公让这两人跟着去,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就将周顾交给四舅父和四舅母了,你们自己也小心,也保护好自己。” 二人齐齐点头,让她放心。 苏容在来崔府的路上,已安排了人手,传话给了风月和挽娘、秦枫等人,又让人打点了行囊,装满了药箱,也在路上想了万一动兵,故而在见面后,将兵符给了周顾,“一旦需要动兵,不要含糊手软,先下手为强。” 周顾接过,“好,你放心。” 苏容看着他,没忍住,又掐了他腰一下。 周顾攥住她的手,小声说:“估计都被你掐青了,好多日子青紫不退。” 苏容轻哼了一声,拿出一个平安符拴在他腰间,“既然是出去办事,也不要太过着急,大婚前赶回来就行了。” 周顾笑,“知道了。” 看着二人依依不舍,崔元彬与柳玉迎在一旁瞧着直眨眼睛,崔公捋着胡须,笑看着二人。 在崔府待了半日,一切都准备打理妥当,周顾不用苏容送,便带着人走了。 明面上,只崔元彬与柳玉迎还有子夜及几个护卫,暗中其实随着周顾离京,周顾的暗卫风月挽娘带的暗卫,以及崔府的暗卫,以及鬼煞门的人,相继陆陆续续出了王都,缀在了后面。 崔言锦都不知道他爹娘离开王都了,直到晚上回府,才知道这事儿,顿时惊呼,“表兄答应我的画作呢?还没给我啊。” “给了。”崔公指指一个长长的匣子,“在匣子里面装着了,你表兄画了足足七日。答应了你的事情,他怎么会不做到?出王都前,来府里一趟,特意给你送来的。” 崔言锦大喜,跑去看那副画,片刻后,十分感动,“表兄真好,言出必行。” “你以后也要做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崔公趁机教导,“大丈夫一诺千金。” 崔言锦连连点头。 他看着画高兴了半晌,才说:“我爹娘怎么也跟着表兄去了?真是去接老国公吗?” 他觉得不对,这时候,表兄忙的不行,老国公和盛安大长公主若来,肯定也带着人护卫了,不用去接的吧? “正好有差事儿要办,顺便接人。”崔公也没打算跟崔言锦说实话,对外都准备这么说。 崔言锦“哦哦”两声,“我就说嘛。” 他嘟囔,“我爹娘真讨厌,在王都玩够了,又跟着表兄跑出去玩了,哎,他们可别给表兄捣乱。” 崔公无言,又气又笑,“就是,他们俩还不及你一个孩子靠谱,让一个孩子都为他们担心,这两个人,但愿这一趟如他们自己所说,懂事儿些。” 崔言锦煞有介事地点头,抱了话匣子,“我这就去给老尚书送去,他每日都眼巴巴地等着呢。” 崔公摆手,“去吧!” 崔言锦抱着匣子,去了工部老尚书府邸。 秦鸾见谢远十分顺利,谢远并不曾为难她,交待她明日开始当值,跟着他一起筹备女学等事宜。 从谢府出来,回到秦府,秦若问起时,秦鸾简略说了。 秦若嘱咐,“谢先生有大才,妹妹跟着他一起督办女学,定会受益极多,多学多看多做事。能做谢先生一段时间的学生,你也会终生受益匪浅。太女就是他一手教导长大的。” 秦鸾点头,“大哥放心,我会努力的。” 秦若颔首,想起一事,与她闲话,“周兄今儿离京了。” 秦鸾一愣,“大哥说的是太女夫?” “对。” 秦鸾讶异,“为何?” “老护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苏大夫人要来南楚,如今在半途中。周兄得了消息,正好有差事儿要办,顺便去接应他们。”秦若将得来的消息说了。 秦鸾想起今日苏容与周顾在御书房似闹的不甚愉快,她问:“什么差事儿,需要太女夫亲自去办?大约是差事儿比较紧急事重?否则派个人去就好,何必他去?” 秦若摇头,“不知,兴许吧,毕竟老国公、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苏大夫人身份都贵重,如今户部有崔行之等人盯着,他想必想祖父母和母亲了,再加上苏家大夫人又是岳母,他亲自走一趟也不奇怪。” 秦鸾想想也是,但还是纳闷,毕竟今儿在书房,被她撞见了,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本章完) 第八三二章 想 周顾离京,苏容十分不适应。 这一日晚上,她陪着南楚王吃过晚膳后,不想回去,坐在桌前许久没动。 南楚王看着她,“想周顾了?” 苏容没多大精神气地掀起眼皮,“这么明显吗?” 南楚王好笑,“全在你脸上写着了。” 苏容叹气,趴在桌子上,“父王,您说我也去南部三州如何?” “不如何,你这个太女,不能走,朝野上下,如今都离不开你。”南楚王自认如今自己就是个摆设,是她不想登基,把他摆在这个位置上的摆设,而且他这个摆设当的十分乐意。 苏容哀怨地看着他,“您是王上,您觉得您说这句话,不觉得脸皮厚吗?” 南楚王咳嗽,“那个,事实就是如此嘛。” 他见苏容脸色不好,连忙改口宽慰,“不过是分离一两个月的事儿……” “他说有可能三个月。” 南楚王立即说:“三个月也不算什么的,想想你当初,不是都登门退婚,本着一辈子没瓜葛的想法吗?如今人不过是离开王都外出办差,顺利的话,一个月就回来了而已。” 苏容白眼,“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苏容没好气,“那时相处时间短。” “但周顾呢?同样相处时间短,他不是没能因你及时抽身而抽身?”南楚王看着她“就想想你想他,他如今兴许也在想你如今你掌着南楚江山,卯这劲儿的要兴盛南楚,前往南部三州又非他莫属,他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 “我自然知道。”苏容叹气,嘟囔,“都是您无用,否则我怎么就不能离开王都了。” “你是太女,若你们两个人一起离开,目标就太大了。他如今有老国公做理由,但你可没有。你也一起离开王都,难免不会被人察觉。”南楚王摸摸她的头,“好啦,别闷闷不乐了,你是干大事儿的人,怎么也学我一样,儿女情长呢。” 苏容没精打采,“他一走,我都不知道晚上该干什么了,什么也不想干,只想他了。” 南楚王跟她分享经验,“当年你娘离开我,我咬着牙心里吐着血,成全她的大义。那时候想着,爱一个人,就要对她好,不该拴着她,万一大梁灭国,她怕是也要郁郁而终,还不如放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后来大魏传来她身死的消息,我后悔死了,恨不得陪着她一死了之,但我是南楚的王上,我不能随她而去。从此后,每日夜深人静,悔意都噬我心骨。只有喝醉了,才能梦到你娘,我就夜夜醉,一晃这么多年。” 苏容坐起身,难得心疼面前的人,“爹,如今呢?我每日拦着你喝酒,我娘不入梦了?你是不是每日过的都挺难受。” “没有。”南楚王真心地说:“自从你回到我身边,我每日都很开心,你与你娘长的像,我要看着你大婚生子,含饴弄孙,陪着你到陪不动为止,诚如谢远所说,到那时候,我去九泉之下,才能坦然地去见你娘,告诉她,你很好,她没看到的,我替她看到了,她一定很开心。” 苏容顿时不难受了,“对比您和我娘,我和周顾这短暂的分离,的确不算什么。” 她觉得自己混身有劲儿了,站起身,“父王,您可真会宽慰人我走了,还有好几本奏疏,我得琢磨一下,如何批复。” 南楚王笑着摆手,“赶紧走。” 苏容转身走了。 南楚王在她离开后,叹气,嘟囔,“周顾离开王都,连我都适应,哎。” 此时,夜相也在问夜归雪,“太女夫离京,当真是为了接老国公等人顺便办差?” 夜归雪摇头,“他离开王都前,与我见了一面,让我帮着太女把控朝局,他是去南部三州了。” 夜相蹙眉,“南部三州是有些不对劲。难道是南宫家留在南楚的底牌?” 除了这个,基本不做第二想。 夜归雪点头,“兴许,他去查了。” 夜相叹气,“南宫家的根基,实在是太深了,而太女又过于心胸宽广,宽宏大量,今年又准许南宫姓的人参加科举入朝,万一有朝一日他们反水背刺,终究是麻烦。” 夜归雪道:“留在南楚的南宫家旁系,都是弃子。太女心胸宽广,对为君者来说是好事儿,不能因为未来不确定,便损失有才之士弃而不用?” “说的也是。”夜相颔首,看着面前的儿子,“你母亲打算给你大哥物色续弦,你的亲事儿,是否也该考虑了?” 夜归雪摇头,“让母亲一心操心大哥吧,我不急。” 夜相看着他,“当初是为父错了,兴许就不该让你……” “父亲。”夜归雪截住他的话,“儿子不悔,并不觉得是错,如今的南楚,是儿子想要看到的欣欣向荣,有兴盛之象,如今便很好。” 夜相作罢,“也是,你的亲事等等再说,如今诸事颇多,你的确也没什么心思去想婚姻大事。” 周顾带着人骑快马,半日功夫,行出两百里,他没打算落宿,找了家酒馆简单用过晚饭后,稍事休整,继续启程。 崔元彬与柳玉迎没什么意见,一路跟着他骑快马而行。 快马又跑了半夜,才幕天席地休息。 柳玉迎靠着大树说:“好久没这么畅快的骑马了。” 崔元彬累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好累啊。” 柳玉迎看向他,“夫君,你太废了,这几年,你疏忽练武。” 崔元彬闭上眼睛,“我小时候最怕吃苦习武了,后来遇到你,我只能咬牙拾起来,后来咱们回了崔家,连你都懒散了,更别说我了。” 柳玉迎叹气,“所以,你还得拾起来,若不是你拖后腿,我怀疑顾哥儿压根今夜就不会歇息。” 崔元彬没声了。 柳玉迎凑过去,发现他歪着头睡着了。 周顾虽然骑了半日又半夜的马,但并不觉得累,他闭目养神,脑中却想着,不知苏容如今在做什么,可睡下了?哎,他想她了。(本章完) 第八三三章 哭 老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一行人在江州逗遛了十日,才在苏旭万分不舍恨不得跟随而去的心态下,送别十里,启程离开了江州。 大夫人临行前,苏旭拉着大夫人的手,红着眼睛说:“夫人,你要记得想我啊。” 大夫人心里翻白眼,一把年纪了,整的跟小年轻似的,也不害臊,她回江州这些日子,苏旭夜夜宿在她房里,也不嫌弃她睡觉不老实了,赶也赶不走他,就跟八百年不见了,又跟八百年她再不回来了一样。 而且不止一次嘱咐她,让她不要乐不思蜀,她有夫君要惦记,还有儿子没娶媳妇儿呢,别一去不返了。 这时候的苏旭,似乎都不怎么惦记女儿了,只怕夫人一去不回。 他见大夫人没说话,拉着她不松手,“夫人,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你若是敢不回来,我辞官去找你。” 大夫人没好气,“听到了听到了。” 苏旭落泪,“夫人,我也想去啊。” 大夫人无语,“别哭了,让亲家笑话。” 苏旭如今管不了了,追问:“夫人,你住多久回来啊?” “一年半载。” “我不信。” 大夫人很想喷他一句“你爱信不信”,但看着这个哭的可怜的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他的男人,又气又笑,“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离不开我啊。我在京城住了多久也没发现你想我。” “那不一样夫人,京城才多远啊,南楚实在是太远了。”苏旭委屈“小七那个臭东西,总往南楚拐人,为什么不将我也拐走?我给太子上折子,太子批复说小七跟他说了,苏家就是他在大梁的根,说我还能为大梁效命二十年,呜呜呜,她那个小没良心的,只惦记着你,不想我和他大哥,做官多辛苦啊。谢先生被她带去南楚后,如今也不回来了,没人帮我,我好累的。” “行了行了,我会时常给你写信的。”大夫人受不了他了,对身后招手,“你们来,把他拽回去。” 姨娘们都出来送行,闻言你看我我看你,到底听大夫人的话,一起围上来,将苏旭拽开了,“老爷,天色不早了,让夫人启程吧!老国公都坐上马车好一会儿了,您再这样拉拽着夫人耽搁下去不合适。” 苏旭泪洒衣襟,哽咽,“夫人,要长来信,早些回来,你就算不想我,你也要多想想你儿子,他还没娶媳妇儿呢。” 大夫人又气又笑塞了个荷包给他,“给你绣的,我走了。” 她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赶紧启程。” 生怕苏旭发疯,给她从马车上拽下来,夫君儿子算什么,她乖乖女儿如今是太女了,未来南楚的王,她总要亲眼看着她大婚、登基、生个漂亮的宝贝后陪着养二年再回来。 什么一年半载的,呸,哄着他玩呢。她大老远跑去一趟,哪那么快回来? 至于儿子,有本事自己娶,没本事等着她回来再说,反正八十娶妻也能娶十八的,什么时候都不晚。 苏旭看着大夫人丝毫没有留恋地走了,队伍远去,他甩开姨娘们,蹲在地上哭,“我就知道,她没心,我娶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一点儿也不知道我喜欢她。” 姨娘们:“……” 哎呦,这么多年了,她们也是第一次见老爷这般失态,听老爷这般说心里话。 大姨娘没忍住说:“老爷,您可得了吧?您喜欢夫人,做什么还纳了我们?” “她睡觉不老实,对我又没心,嫌弃我睡觉攥着她手,压着她脚,贤良大度的要给我纳妾,纳就纳呗。”苏旭哭着说。 大姨娘:“……” 她回忆起她刚进门那会儿,老爷似乎是不碰她的,后来过了大约半年吧,他不知怎么地想开了,碰了她,然后不久,又抬了二姨娘进门,然后三姨娘、四姨娘……直至七姨娘,才彻底作罢。 那时候夫人,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说人丁多,家宅才兴旺什么的。 她也蹲下身,“老爷,别哭了,您如今可是江州刺史,若是今日之举被传出去,您脸面无光。” “他丢下我都不觉得心疼,我脸面无光算什么。”苏旭哭的很是伤心,“她这十多天,口口声声答应的好好的,说尽快回来,我才不信,她肯定是哄着我玩呢。她没个几年,肯定不回来。” 二姨娘凑过来,“老爷,您要往好处想夫人,她最起码还乐意哄您呢,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她哄过您。” 苏旭哭声一噎。 “对,老爷,看开点儿吧,您好歹还有我们陪着您呢。”三姨娘也凑过来宽慰。 四五六姨娘齐齐附和,“就是啊。” 众人围着,劝了苏旭半天,苏旭总算不哭了,但整个人恹恹的。 而远去的马车里,大夫人又气又笑,“这个东西,年轻时也没见她多喜欢我,如今一把年纪了,真是不像话。” 身边伺候的嬷嬷小声说:“夫人,老爷是喜欢您的。” 大夫人哼哼,“刚大婚那二年,他嘴硬,我也不讨喜,比她还硬气,时常跟他打架,后来我受够他了,索性做主给他纳了妾,他气的半年没搭理我,我就也不搭理他,后来有一天,他出去公干,不知道打哪儿听到我以前的事儿,回来后就想开了,我觉得也挺好,过日子嘛,要那么多情情爱爱做什么,一辈子这么长,于是,一晃这么多年,谁知道这个东西,到老了,倒还有当初的心。” 嬷嬷笑,“男人的心,说好攥也好攥,说难攥也难攥,关键是老爷的心,您从来不攥。外面都传老爷好色,就连咱们七小姐也是这样以为。” 提起苏容,大夫人笑开,“管他呢,总之他有姨娘们陪,我要去陪我女儿了。” 嬷嬷被逗笑,“去了冀北,咱们与老国公说说,也多陪大公子些日子,反正时间还很宽裕,路上随便磨蹭。” 大夫人点头,很勉强地说:“行吧,那就多陪他几日。” 要她说,儿子陪不陪的,哪有女儿好。(本章完) 第八三四章 调兵 苏旭送别时一通泪洒衣衿,让老国公、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目瞪口呆。 马车内,盛安大长公主直乐,“这苏旭,没想到,还是个爱夫人的。” 老护国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有些想笑,“为官是个清廉的,不枉太子抓着不让他辞官。据说折子一连递了三封,都被太子给驳回了。” 盛安大长公主笑,“拴住了苏家父子,才是拴住了苏容与南楚的根。”,她说着,顿了顿,“也不对,还有咱们顾哥儿呢,有咱们国公府在,两国的邦交也不会断掉。” 老护国公点头。 队伍行到冀北苏行则一早得了消息,出城迎接。 将老护国公等人接到府中,安顿下笑着问大夫人,“母亲可在儿子这里多留几日?” “你忙不忙?”大夫人问他。 “不是十分忙。” “那我们就多留几日。”大夫人看着儿子蹙眉,“怎么清减了这么多?没好好吃饭?” 苏行则摇头,“上半年诸事多,公务繁忙,母亲您也清减了,忙了六个妹妹的婚事儿,真是劳累您了。” “还是你说话好听,你父亲说话就不中听。”大夫人看着他,“你在冀北待了这么久了,可有中意的姑娘?” 苏行则摇头,“没有。” 大夫人叹气,“行吧,你自己的婚姻大事儿,你自己上点儿心,我要去找你妹妹过好日子去了,可不会惦记着你娶没娶妻。不会着急为了你回来操持婚事儿的。” 苏行则笑,“儿子知道,您若是在南楚住的舒服,只管陪着妹妹待着,不必惦记我与父亲。” 大夫人挺直腰板,“自然,有乖乖女儿,谁惦记你们两个大男人。” 苏行则无言。 大夫人说:“我离开时,你父亲都哭了,好没出息的,还要姨娘们哄他。” 苏行则看着自己亲娘,“若非当初妹妹死活不同意我去南楚,父亲也不至于如此舍不得您,大家都去南楚就是了。” 大夫人不赞同,“你妹妹是有大局观,你在大梁,得太子器重,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平步青云,名留青史,到了南楚后,你再有才华,也难保不被人说你妹妹认兄唯亲,史书上抹掉你的才华。还有你爹,他为官虽平常,但好在踏实,你们二人,都适合留在大梁。如今你妹妹们嫁的好,你们父子二人官途顺畅,这是再好不过的。” 苏行则叹气,“可是儿子也想妹妹。” 大夫人轻咳,“我会替你多看看她多陪陪她的。” 苏行则:“……” 这是能替的吗? 他与父亲,在母亲的心里,真跟小白菜一样了。还有妹妹,只想着母亲。 一行人在冀北待了半个月,继续启程。 刚离开冀北不就,收到了周顾的书信,让他们沿途慢些走,他去南部三州办差,是打着接他们的名义,若是他们早早到达南楚,他可就露馅了。最起码也要等他将南部三州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他们再到南楚王都。 老护国公收了信后,啧了一声,“本来我们也没打算太快,这个臭小子。咱们人还没到南楚,先被他利用上了。” 盛安大长公主算计着行程,“不如咱们去南平转一圈?当初顾哥儿和小七,打的第一场胜仗,就是在南平。我也想去瞧瞧。” 老护国公没意见,老妻想去哪里都行,“成。” 于是,一行人转道,去了南平。 周顾带着人骑快马,十日后,到了南部三州,一行人乔装易容,明察暗访十多日,果然发现了南部三州的确有大问题。 柳玉迎小声说:“我敢断定,黑峡谷,肯定养了兵马。不知道当初南宫家,为何没动用那些兵马?难道当时是看着大势已去?没来得及动用?” 周顾神情凝重,“四舅母,您既然断定黑峡谷有兵马,可否能确定养了多少兵马?” 柳玉迎摇头,“这个就不敢确定了,我得带着人再去打探。” 崔元彬抓住柳玉迎的手,“夫人,很危险的吧?” 柳玉迎反握住他的手,“夫君,危险自然是有,但我带着鬼煞门的人,不怕的。你放心。” 崔元彬闻言看向周顾。 周顾摇头拿出虎符,“子夜,你去调兵,调十万兵马来。” 子夜接过,“公子,最近的军营,也在三百里地外,不足十万兵马,我是多跑两个军营吗?” “嗯,你只管去,动作隐秘些。”周顾吩咐。 子夜应是,揣着虎符去了。 柳玉迎想拦,但子夜走的太快,她不确定地对周顾说:“也许我判断有误呢,毕竟没深入深山去打探,万一你调兵来,白折腾一回,还是得再去打探……” “我相信四舅母您的判断。”周顾道:“不必去第二回了,否则万一打草惊蛇,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接下来,什么也不做,只等兵马来。” 柳玉迎点头,“好吧!” 崔元彬松了口气,打探军营不是闹着玩的,他真怕夫人折进去,如今周顾不打算让人去探,直接调兵,虽有赌的成分,但确实不涉危险。 周顾离京一个月后,苏容终于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中说了南部三州他探查到的情况,并且已派了子夜拿着兵符去调兵。大约真得三个月才能回王都了。 苏容也震惊了,没想到南宫家还有隐藏的兵马,那为何当初没全部出力对抗他?难道真是当时见大势已去,作罢了? 她给周顾回信,让他务必小心,不着急回来,一切以他的安全为重。 然后,她派人将夜归雪喊进宫,将周顾的信递给他看。 夜归雪接过信,看罢后,也很是惊讶,“南宫家竟然还有兵马留在南楚?这委实是……” “所以,你怎么看?”苏容问。 夜归雪又将信看了一遍,思索着说:“难道南宫家私藏的兵马,是本来防备大魏夺了南楚后卸磨杀驴?以备后患?所以,才在当时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没动用,因为这本就是南宫家给自己留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并不会用?”(本章完) 第八三五章 称病 依照夜归雪对南宫家的了解,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否则能有什么理由? “若是这样说倒是有道理。”苏容收好信纸“不知是多少兵马是五万,还是十万。” “南宫家世代累积的财富雄厚,养十万兵马,也不足为奇。”夜归雪道:“若真是这样的话,周兄怕是要费一番功夫收伏了。” 苏容对他说:“从王都出发,急行军,半个月能到南部三州,我想让人从王都再调派十万兵马过去,你意下如何?” 夜归雪点头,“臣没意见,南部三州的情况,越早解决越好,周兄能调派的离南部三州最近的兵马,只两个军营,最多十万兵马而已。若从王都再调派十万兵马过去,能尽快助周兄解决麻烦。” “行,你说让谁去?”苏容问。 夜归雪道:“臣亲自去吧!” 苏容看着他,“你离京,目标也太大了。” 夜归雪道:“臣可以称病。” 他叹气,“别人臣不放心,累了这么久了,臣就算病倒,也不奇怪。只要能瞒住臣离京的消息,半个月后,臣带兵到南部三州,便可以了。即便王都和别处再有南宫家的探子,届时探知朕不在王都,也更改不了事实就可。” 苏容想想也是,“行,那你亲自去。” 她信重夜归雪,“带好大夫,我将兰芝和碧青派给你带走。”,不等夜归雪拒绝,她补充道:“王都有章大夫在,兰芝和碧青医术虽然不及章大夫和秦枫,但路途有个不适,她们的医术要比军医强太多,另外,如今快深秋了,天气寒凉,容易生病,你只管将人带着。” 夜归雪只能吞下拒绝的话,笑道:“既然如此,臣领命。” 于是,二人商定。当日,夜归雪便拿着虎符出了王宫,夜里,他便在隐月、兰芝、碧青的陪同下,悄无声息地带了十万兵马出了王都。 第二日早朝,他便称病告假了。 早朝上,夜相不停地咳嗽,苏容关心地问:“夜相,您身体不适,可在府中修养,不要操劳了。” 夜相用帕子捂着嘴,“归雪昨儿夜里发热,臣大约是被他传了风寒。早起时没在意,没想到竟严重了。多谢太女关心,臣下朝后便回府休息。” 夜相是病自然是装的,他怕夜归雪一个人瞒不住,索性一起帮他遮掩。 果然,下了早朝后,夜相不跟苏容议事了,而是回了府,并且,很快,章大夫就提着药箱,去了夜相府。且当日留在了夜相府中。 兵部有动兵,自然瞒不住张运,毕竟要他紧急筹备粮草,他一通忙活,顶着夜风,没能得到休息,真把自己给累病了。 于是,继夜相之后,张运在早朝上,不停地咳嗽。 苏容关心地问:“张大人,怎么咳嗽的这么严重?” 张运一脸疲惫,“臣染了风寒。” 苏容见他真是病了,关心地说:“天气转凉,要多注意身体。兵部的事情可以交给别人做,你回王都入朝后,是不是还没休息?这样,你休息三日,好好养养病。” 张运摇头,“臣无碍,没发烧,不必卧床休息。” 苏容闻言强行命令,“休息三日,不必多言了。” 张运:“……” 下了早朝后,苏容让人给张运送了一个药方子,又从库中选了些补身体的好药,送去了张府。 张运只能强行被勒令在府中修养。 张运去看望张运,羡慕地说:“三弟,你病了也好,好好休息,我也想休息,哎,但夜大人病倒了,吏部事情多我是休息不上的。” 他刚说完第二日,自己也咳嗽了,当时都惊了,心想完了,他被三弟给传染了。 与张运说过话的宁泽、江逐、崔行之等人,都不可避免,接二连三,生了病。 于是,早朝上,一片压制不住的咳嗽声。 苏容也惊了,心想,这回不用夜归雪装病隐瞒了,满朝文武,一小半都咳嗽,这事儿假的也成真的了。 于是,她让病了的朝臣们只管告假在府中休息。并且觉得这秋末冬初的伤寒有点儿严重,恐怕如今是朝廷官员病倒,用不了多久,京中的百姓兴许也会大片生病,既然有一定的传染性,那得重视起来,于是,连忙让章大夫研究药方子,预防根治伤寒传染。 装病的夜相在府中十分无语,对夫人说:“该说我运气好是吧?因得益于你儿子,被迫装病,反而躲过了与朝臣接触,没生病了。” 夜相夫人被逗笑,“可不是。” 章大夫医术好,带领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们,很快就研制出了药方子,派人攥抄后,给各朝臣府邸各送了一份后,又依照苏容的命令,将药方子张贴皇榜的形势张贴了出去。 故而,半个月后,京中刚要掀起的风寒病热,被干脆利落地给消灭了。 而半个月的时间,夜归雪已带着十万兵马,到了南部三州,果然他到时,周顾已带了八万兵马与南部三州黑峡谷私养的十万兵马对阵了。 子夜最多调派的兵马只有八万,这让周顾有些势弱。幸好他带的暗卫等人手多,才不至于被打的节节败退。 而夜归雪带来的十万兵马犹如天降,一下子就缓解了周顾的压力,让他扭转了局面。 周顾惊异地看着夜归雪,“夜兄,你怎么来了?还带了十万兵马来?” “是太女,收到了你的书信,不放心,我们猜想南宫家世代累积的财富雄厚,若是私下豢养兵马,怕是不止五万,便多猜了十个数,没想到,果然如此。”夜归雪道:“我便亲自带兵来了。” 周顾点头,拍拍夜归雪肩膀,“多谢。” 于是,在夜归雪十万援军增援下,南宫家私养的十万兵马,,最终,在退出三百里后,主将被周顾双手剑斩于剑下,其余一大半兵马降了。 而这时,南部三州有南被打的节节败退宫家叛贼窝藏兵马的消息,也传出风声,传到了京城。朝臣们这时才知道,夜归雪哪里是病倒了,原来是带兵出了王都,还有太女夫,哪里是去接老护国公等人了,原来是去南部三州彻查平乱了。(本章完) 第八三六章 出迎 太女与太女夫联合夜二公子下得一手好棋,夜相、张运等人成了这局棋盘上故布疑阵的棋子,朝臣们恍然大悟后心下齐齐想着,夜相府得太女如此信重,君臣合宜,何愁南楚不兴? 苏容不会让夜相府做第二个南宫家,夜相府立身持正,忠心辅主,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南宫家。 短短两个半月,在入冬的第一场雪下起来时,平乱彻底落下了帷幕。只不过周顾与夜归雪还要留下处理南部三州乱后事宜,一时间回不来王都。 老护国公、盛安大长公主等人赶在大雪之初,来到了南楚王都。 苏容提前得到消息与南楚王、崔公、谢远、夜相等人一起,冒雪出城相迎。夜相夫人想小孙女了也跟着作陪。 一行人迎出城外十里迎到了老护国公等人的车队。 老护国公正在跟盛安大长公主说话,“时间把握得正好,赶在大雪封山前,来到王都了。”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不知顾哥儿事情可否解决回来了。” 二人话音刚落,便听到了护卫禀告,说前方有人来迎,二人齐齐挑开车帘子向外看去,盛安大长公主“哎呦”了一声,老护国公立即吩咐停车。 一行人连忙收拾修整,下了马车,短短工夫,前往相迎的众人也来到了面前,南楚王率先开口:“老护国公、大长公主,多年不见,您二人一路远道而来,着实奔波辛劳,孤与小七万分欢迎。” 老护国公看着南楚王感慨,“当年见王上,年轻俊逸,玉树临风,如今一晃近二十年,老夫老了,王上也不复年轻了。” 南楚王点头,“但您老当益壮,孤还不及您身子骨好,惭愧。” 老护国公大笑,“但王上有个好女儿。” 南楚王也大笑,“孤也有个好女婿。” 二人短短几句话,说的开心,苏容则上前挽了盛安大长公主的胳膊,笑吟吟的,“祖母一路辛苦了。我本该远迎您与祖父,奈何前脚跨出京城,后脚便被人缠住追了回去,您和祖父谅解。” 她在三日前,得了消息,的确是要亲自迎他们的,但她前脚刚出城,后脚就被张运给截了回去,说兵部的弩箭改良出了新版,让她赶紧去瞧瞧,是否如意,若是不如意,继续再改进,若是如意,可就大批制造了。 苏容也没想到,短短时间,军器监弓弩坊便做出了成绩,她只能跟着他折去看。看了后,觉得不满意,干脆与张运等人一起,蹲在军器监,研究起来。 这一研究不要紧,一晃就两日,第三日时,想再走,又被夜相拉了回去,说钦天监夜观天象,大雪将至,今年雪大,得赶紧做准备。 苏容当时气恼,“钦天监到底准不准,说了今年会有大雨,但我也没见多大雨?如今又说有大雪,什么百年罕见,别是又危言耸听。” 夜相连忙安抚她,“不是不是,不是危言耸听,今年是有大雨,这不下去大魏了吗?大魏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咱们南楚因为太女您有福气,所以,连老天爷都向着。今冬这大雪啊,应是没差了,就连谢先生也觉得将有大雪。” 苏容可以不信钦天监,但不可能不信夜相与谢远,她无奈地气愤地回去了。 这么一来,耽搁到了今日,只能出迎十里。 盛安大长公主看着苏容尊贵荣盛的模样,与她在大梁京城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这才是她想象中立于朝堂,执掌天下的太女模样,甚至比想象中更好,高位能磨炼人,最是没错。这满身的尊贵威仪,在女子中,无人能及。 她满脸笑地拍拍她的手,“迎什么?不需要迎,你是太女,本就朝务缠身,我们有胳膊有腿,自己能来。” 苏容与周顾虽然还没大婚,但周顾早早喊了南楚王岳父,苏容也早早喊过外祖父表兄表弟等人,如今再喊祖父祖母,十分顺口。 夜相、崔公、谢远等人在南楚王与老护国公叙旧后,也纷纷上前,与老护国公会叙旧或打招呼。 老护国公与崔公本是亲家,夜相与谢远年轻时都见过老护国公,一时间,众人一言我一语,气氛热闹。 女眷这边苏容挽着盛安大长公主说了两句话后,才看向国公夫人与苏家大夫人,对着国公夫人笑着喊了一声母亲,询问她“一路上可好?可累?”,国公夫人听着她这句母亲,心底一热,眼眶一红,连连笑着说好。苏容又转头对大夫人笑,同样喊了一声母亲,说“您离开江宁郡时,父亲有没有舍不得您哭鼻子?”,大夫人气笑,“那个老东西,别提他。” 大夫人看着苏容,见她一身荣贵,透进骨子里的威仪,举手投足间,都让人忽视不得,哪怕如今,面对她们,她刻意全部都收了起来,但仍旧能看出来与以前的天差地别。差点儿让她认不出来这是从小到大被她拿着扫帚追着骂的小混蛋淘气。 她恍恍惚惚地说:“了不得了,你这丫头,连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苏容抓了她的手,“要不您掐我一下?” 大夫人看着她娇嫩的脸蛋,其实心里是很想掐的,但如今她是太女了,一国储君,多少人看着她一举一动呢,她嘟囔,“我还不如掐自己。” 苏容大乐,跺了两下脚,“这天太冷了,雪越来越大了,咱们赶紧走吧,回去坐进屋子里,暖呼呼地说话总比站在这里顶着风雪说话舒服。” 她说完,吩咐,“走走走,赶紧回城。” 她拉着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苏大夫人去坐她的车辇。 这时,一个小孩童脆生生又委屈地说:“四婶婶,您忘了我啦。” “嗯?”苏容扭回头。 盛安大长公主“哎呦”了一声,“可不,忘了祖母的小重孙。”,她笑着跟苏容说:“这是你兄长的儿子周锐,非闹着要跟来,便也带了他来。” 苏容看着面前这小人儿,三四岁,委屈着一张小肉包子脸,就是周顾口中闹着骑马的爱哭鬼,她一乐,顿时将他拎着抱了起来,“哦哦,小周锐啊,是四婶婶不对,怎么能忘了你呢,欢迎欢迎,走,一起坐我车。”(本章完) 第八三七章 入府 夜相夫人本想等着苏容叙完旧,再与盛安大长公主等人说话,没想到,她刚说了不两句,便拉着人催促着上了马车。 夜相夫人好笑,只能牵着小孙女夜秋莹追到了马车前,对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苏大夫人说:“这雪要下大了,妾身不好冒雪拉着公主、夫人叙旧,明儿再入府拜访。” 盛安大长公主笑着摆手,“咱们来了南楚见了夫人你就是娘家人,不必客气。” “也是。”夜相夫人笑起来她有多年没回大梁省亲了,见到故人,可不就跟娘家人一样。 夜秋莹仰着小脸“苏七姐姐,我是该称呼您为太女了吗?” 苏容探出头伸手捏她小脸,“就叫姐姐,快回马车上,你人都回家了,不急着与我说话。” 夜秋莹点头,“嗯。” 众人都上了马车,队伍起程。 南楚王与老护国公、崔公、夜相一辆马车,继续坐在车里说话。 南楚王跟老护国公解释,“周顾与夜归雪还在南部三州,要处理平乱后的诸多事宜,怕是还要耽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老护国公颔首,“年轻人就该建功立业,我们从冀北启程后没多久,便收到了他的书信,让慢些来,于是,我们路上又绕道去南平走了一遭。估摸着日子差不多了,他的事情解决了,才一路来王都。” 南楚王点头,“这么冷的天,路上辛苦老国公了,若快些走,也不至于受罪。” “唉,这算什么,想当年,老夫打仗,大雪隆冬,冰冻三尺,照样挥刀骑马。”老护国公不觉得辛苦“车厢里有暖炉,又有几层棉被,女眷孩童人人穿的暖,遇店落宿,并不辛苦。”老护国公摇头。 夜相道谢,“孙女秋莹,多谢老国公一路照拂了。” 老国公摆手,“夜相何必客气,老夫已告老,此回来南楚,可就赖着不走咯,你有空多寻我喝酒就是了。” 夜相大笑,“真是太好了,喝酒好说。” 苏容的马车内,女眷们也欢声笑语,偶尔掺杂一句孩童的声音。 周锐被苏容抱上车,小脸都红了,“四婶婶,我想赖在南楚,等长大了再回去,好不好?” 苏容惊讶,“你要赖这么久吗?为什么?” 周锐立即说:“跟您和四叔学本事。” 苏容笑,“这样啊。” 她手贱地捏了捏周锐的小肉包子脸,“若是学好了本事,你可就走不了了,得留在南楚入朝为官,为我朝效力了。” 周锐眼睛眨啊眨的,似乎被难住了,扭头问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曾祖母,祖母,我可以长大后也留在南楚为官吗?” 盛安大长公主笑起来,“你不要你爹娘啦?” 国公夫人也好笑,“当心你娘杀来南楚抓你回去。” 周锐叹气,对苏容说:“四婶婶,好像不行,我得回去孝顺爹娘。” 苏容故意逗他,“你长大后,把你爹娘也接来?” 周锐眼睛一亮,重重地点头,“嗯。” 过了一会儿,周锐忽然说:“曾祖母,我娘若是生了弟弟,多生几个,我是不是就能跟四叔一样,留在南楚了?” 盛安大长公主气笑,“你才刚来,还没见着王都什么样儿,就这么想留在南楚?为什么?” 周锐童声童语,“因为我喜欢四叔。” 盛安大长公主笑,“你四叔听见这话,一定不觉得高兴。” 苏容也想笑,想起周顾收到周锐也闹着跟来的消息,那紧皱的眉头,嫌弃的神色,小周锐一定不知道,他四叔可不想让他喜欢吧? 马车一路入城,来到南楚王给周顾的府邸,这处府邸,自从周顾入王都后,住去了王宫,一直没住,得知老国公等人要来,苏容命人将府邸收拾了出来,安置了人手,可供老国公等人直接入住。 苏容询问大夫人,“母亲,你跟我住去王宫?您的行囊就不必卸了。” 大夫人立即说:“不,我也住在周府,我住去王宫做什么?每日你朝务繁忙,想必也没空理我,我又不能总跟着你,不如就跟亲家一起住,与公主和夫人一起做个伴。” 盛安大长公主笑,“正是这个理,这么偌大的宅子,只住我们几人,还空得很。你若是想我们,也可以出宫来住几日嘛。” 苏容想想也是,“好吧!” 于是,一行人说笑着往府内走,仆从侍卫们负责卸车,管家带着人帮忙安置早就选好的住处。 因一路舟车劳顿,众人安顿后,南楚王等人没逗留太久,让老国公等众人休息,等周顾与夜归雪回王都后,一起摆宫宴。 苏容没走,大长公主到底年迈了,国公夫人不如大夫人禁折腾,也累了,都歇下后,她跟着大夫人去了她的住处,母女俩人单独说话。 大夫人这才跟苏容说:“臭丫头,冷不丁一瞧,差点儿叫我都认不出你来了。你这模样变化可真大。” 苏容挽着她胳膊,嬉皮笑脸,“如今母亲再仔细瞧瞧,我还是我嘛。” 大夫人点她额头,笑骂,“如今识得了,还是那个小没正行。” 她收了笑,感慨,“哎,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成为太女的母亲。” 苏容笑,“早知道,你是不是就不拿着扫帚追着我打了?” 大夫人瞪眼,“照打不误。” 她说完,又笑起来,“谁知道你那么皮,混蛋一个,偏偏长大了,这么有出息啊。” 她感慨,“当初你离开江州时,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小姑娘,谁知道进了大梁京城,帮太子做了那么多事儿不说,来了南楚,竟然连大魏都打败了。天下人人说你厉害,我却总想起,在江宁郡时,你小时候,皮的让我脑瓜仁疼,我生怕你长大后,嫁了夫家,被休回来。” 苏容好笑,“那时候,我觉得,找个俊秀的秀才,嫁了就是了,倒没想被人休。他敢,找揍呢。” 大夫人咳嗽,“你这想法,没让周顾知道吧?” 苏容也咳嗽,“没。” 她可不敢。(本章完) 第八三八章 辛苦 这一日,苏容没回王宫,留在了周府,陪着老国公等人用了晚膳,与大夫人一起歇在了她住的院子里。 南楚王在回宫的路上不放谢远回府,而是拉着他,非要他去王宫,陪着他一块用晚膳,“谢兄,小七今儿肯定歇在周府了,孤一个人用膳多没意思?不行,你一定要陪孤一起。” 谢远不想答应,谁乐意跟他一块吃晚膳?但被南楚王缠的没法子,生拉硬拽,他只能跟着他去了王宫。 南楚王与谢远一起吃酒,唉声叹气,“小七不陪着孤用膳,孤好不习惯啊。” 谢远面无表情。 南楚王又说:“哎,小七的母亲来了,你看见没?瞧她们亲热的,我这个当爹的,在她面前都不吃香了。” 谢远依旧面无表情。 南楚王又说:“谢兄,你说小七以后不会都常常跑去周府吧?” 谢远不想答理他。 南楚王看着他,“你说句话啊。” 谢远冷笑,“让我说什么?你也住去周府?” 南楚王眨眨眼睛,“这适合吗?老国公会不会嫌弃孤?而且周府内住了好几位女眷,会不会不方便?” 谢远自斟自酌很是后悔被他缠着进宫,这顿饭是甭想吃好了。 南楚王也不恼“哎”了一声“若小七以后总跑周府,孤就住去你府里,还靠谱些。” 谢远这酒险些喝不下去,“你打住,我府中不欢迎你。” “哎呀,谢兄,别这么小气嘛,就这么说定了,一旦小七跑去周府的日子,我就寻你一起吃饭,你不进宫,我找去你府里。”南楚王想出了法子,又高兴起来,“咱们俩,也是个伴嘛,你看看你,怎么又对孤冷脸了?小七生辰那天,你不是还哄孤来着吗?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谢远吸气,放下酒盏,“还喝不喝了?” “喝喝喝,来来来。”南楚王连忙帮他端起酒盏,“一起喝。” 窗外的雪下的愈发大了,王宫内殿内,炭火烧的旺,暖意融融。 喝完酒后,南楚王拉着谢远,“谢兄,这雪太大了,你又陪孤吃了这么多酒,今儿就住在王宫吧!若放你这般回去,孤也不放心,得跟你一起去你的谢府。” 谢远也不想跟他争执这个,点头,“行。” 大雪下了一夜早起依旧在下,足有三尺厚。 第二日,一早,苏容起来上早朝,内侍们捧着朝服衣饰伺候她穿戴。 大夫人在一旁瞧着,在苏容穿戴妥当后,她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嘟囔,“这么大的学,还要赶着去上早朝,天还黑着,真辛苦啊。” 不像她,可以回床上再多睡一个时辰。 苏容也觉得自己很辛苦,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她嘟囔了一句,转身走了。 大夫人没听清苏容嘟囔了什么,打着哈欠问身边伺候的嬷嬷,“她刚刚临走,说了什么?你可听清了?” 嬷嬷笑着说:“听清了,七小姐说赶紧大婚,她赶紧生个孩子,也能早些把王位脱手。” 大夫人:“……” 她笑骂,可真是可怜了我的小外孙,还不知道在哪儿做阿飘呢,就被她惦记上了。”,她又打了两个哈欠,躺回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这床可真舒服啊,告诉厨房,我不吃早饭了,睡醒了算。” 嬷嬷笑着点头,为她落下帷幔,关上了房门。 鹅毛大雪,北风呼啸,天黑路滑,苏容虽然准时到了早朝,但有些年迈的朝臣们,误了早朝。 见到她,朝臣们连连请罪。 苏容摆手,“这样的天气,老大人们还能起来赶早朝,着实辛苦,一切以身体要紧,特殊天气,误些时候不碍什么。” 朝臣们感动,排排站好。 这一日,早朝上,朝臣们明显感觉太女心情好,虽早朝上商议的是处理雪灾的棘手事儿,但也不妨碍太女因为老护国公等人来了南楚,而有的好心情。 直到散了朝后,张运提了一句,“哎,周兄和夜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么大的雪,怕是要赶上大雪封山,说是半个月能处理妥当的事情,别因为大雪,拖延到一个月。” 苏容早就想周顾了,闻言顿时心情不好了,瞪向张运。 张运正好瞧见,“唉?太女,臣没说错吧?您瞪臣做什么?” 苏容没好气,“少乌鸦嘴。” 张运懂了,顿时摸了摸鼻子,“是,臣胡说,周兄半个月后,一定能回来,大雪也挡不住他回来的脚步。” 苏容满意,转身走了。 张运:“……”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太女这么幼稚。这明摆着的事实,是他不说就不是事实吗? 盛安大长公主早就想孙子了,从去年秋离京到今年冬,她都有一年多没见周顾了,本以为来了南楚,就能见着了,谁成想,周顾外出公干,如今又赶上这么大的雪。 她跟老护国公叹气,“顾哥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雪下的也太大了,下的我心里真着急。” 老护国公看向老妻,“急什么?咱们住着又不走,住个三年五载的,随你意。等他回了王都,你可以天天见他。” 盛安大长公主被宽慰到,顿时笑起来,“你这个老东西,还挺会说话。” 老护国公一点儿也不担心,“我年轻时在外打仗,最久的一次,两年没回家,也没见你想我。” 盛安大长公主瞪他一眼,“那能一样吗?我嫁你时就知道,你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哪怕有一天有人从战场上抬回你的尸体,我都不觉得意外。想你有什么用?你又不回,我还不如不想。” 老护国公噎住。 盛安大长公主乐滋滋地说:“我想我的乖孙,想他是盼着他回来,有个盼头。你年轻时,可没让我觉得有什么盼头。” 老护国公不想跟她聊天了,闭了嘴。 盛安大长公主却不放过他,“若是咱们住的舒服,什么三年五载的,就留在南楚得了。让顾哥儿给咱们养老,反正锐哥儿也不想走,连小孩子都想让他四叔陪着长大,咱们回大梁京城又有什么意思。还是南楚,待的有意思。” 老护国公:“……” 刚来一天,竟然就想老死在这儿了,像话吗?(本章完) 第八三九章 大雪封山 大雪下了七天,下的苏容都没脾气了。 她把张运叫到面前,对他下死命令,“你想法子,兵部尽快研究出铲雪的滚车,否则,你就自己去铲雪开路。” 张运嘴角直抽,“太女,哎,殿下,您别盯着臣啊,钦天监都说了今冬有大雪,很大的雪,百年罕见,这又不是臣说的,臣短短时间,也没法让兵部造出您所说的这种用途的车啊。” 苏容看着他,“我不管,总之你想法子,只要造出铲雪的用具就行。” 张运立即说:“这不该是兵部的活计吗?” “不是,铁器归兵部管,工部多是木质工具,这时候不抵什么用,总之你去想法子。”苏容才不想听他说造不出来,她只想要能用的东西和结果,“如今大雪封山,连来王都的路都封死了,车马难行,人更难行,除了王都附近,外面各州郡县到底是个什么受灾情况,还未可知,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通路,让朝廷的人马能前往各地视察赈灾。” 张运头有些大但也知道苏容说的没错,但他还是本着人多力量大,立即说:“让工部一起木质的工具,削尖了也不一定不管用。” “行。”苏容点头“限你五天内。” 张运眉心狠狠跳了两下,转身匆匆走了。 苏容又召了工部的人,同样吩咐了下去。 于是,两部日夜煎熬地想尽法子,琢磨研制,因苏容一日三催问,将人逼的急,还真共同想出了简易的铲雪开道滚车,木质与铁器混合,将路上的雪铲去两旁,速度虽然不快,但一下子造了四五辆,一起动作,效果还是十分可观的。 造了铲雪的滚车后,张运累得昏睡了一日,然后入宫找苏容邀功。 苏容十分大方地重赏了他,珍贵的药材,绸缎布匹,金银珠宝,给了他一车。 张运觉得值了,“太女您这么大方,臣誓死效忠您,下次再有这等吩咐,您还找臣。” 说完,他全无意见地带着赏赐走了。根本就没想起,当初苏容带着大梁三十万大军来南楚时,一路上的军饷花费,全是他扣了张家的金山理出的。对比他花出去的,如今这一车,简直是九牛一毛。 不过他虽然忘了,但苏容给他记着呢,想着以后他但凡有了功劳,她就多赏赐些,总不能让他太亏。 周顾与夜归雪因为南楚大面积下雪,也被留在了南部三州。 周顾看着外面风雪虽停了,但车马难行,路被封死,他们若想回京,怕是难。他眉头拧紧,问子夜,“外面受灾情况如何?” 子夜摇头,“已派人去探查了,还没有消息送回来,这么大的雪,穷苦百姓人家简易的茅草屋,怕是撑不住,早就被雪压塌了。” 周顾揉眉心,回头对夜归雪说:“如今雪停了,让军队铲雪开路,先从南部三州安排赈灾救灾吧?” 夜归雪也叹气,“看来咱们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 他倒是好说,顶多是吏部的一摊事儿,都让别人做,但周顾除了户部的事情,王都里还有人惦记。 他建议,“周兄,你先回王都?” 周顾摇头,“留你一个人处理吗?罢了,这么多事情,怎么能都留你一个人处理?” 夜归雪真心道:“我能处理得了。” 周顾依旧摇头,“知道你能处理,但是一个人,总归会慢些,等暗卫探查出情况后,你我带着人分头行动。” 他见夜归雪还要再劝说用一句话堵住他的嘴,“我就算再着急,也不能留你一个,免得年前都忙不完。毕竟,若是我与苏容大婚,你也得赶回去喝喜酒。” 夜归雪失笑,没了话,“行吧!” 转日,暗卫送回消息,说外面受灾情况十分严重。早就大雪来临前,钦天监就预言说有大雪将至,太女与夜相等人急匆匆部署,但也只来得及部署王都方圆五百里。剩余的南楚大片面积,都没来得及,毕竟,这场雪下的突然,钦天监能两天前做出预判,已算十分本事了。 子夜嘟囔,“大魏今夏暴雨,南楚今冬大雪,什么事儿啊,怎么不都下去大魏?” 周顾看了子夜一眼,“大雪虽然损失的是朝廷,但受害的却是百姓。无论是大雨还是大雪,下到哪里,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这等天灾,还是少来的好。” 子夜叹气,“公子就是仁善,连大魏的百姓都怜悯。” 周顾弹他脑门,“等我家太女吞了大魏,那些百姓也会成为南楚子民。为何不怜悯?” 子夜捂住脑袋,“最起码还要十年,公子您想的也太远了。” “不远。”十年而已。 大雪过后,王都上下,文武百官,首要紧急之事,是调派人手,安排铲雪开路,去各地赈灾。 朝中的官员们几乎大半,都被派遣了出去,年轻力壮的,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带着一批人,负责一个地方。 南宫韵与崔言锦一起,去了距离王都外六百里的宝昌县。 路上,他看着南宫韵一介女子,明明瞧着很清瘦的模样,但顶着寒风骑马走了一天的路,竟然都没倒下,在女子中,算是十分有本事了。毕竟,女子大多娇弱,像他娘和表嫂那样的,少之又少。 他问南宫韵,“韵姐姐,你习过武?” 否则一般人撑不住。 南宫韵摇头,“父亲怕我被人欺负,找人教了我些拳脚功夫,只为了强身健体,并不算会习武。” 崔言锦点头,“那也足够了。你真利害,骑了一天的马,都没看你倒下。” 南宫韵露出疲惫的笑,“还是很累的,若是连续再骑半日,我肯定就受不住了。” “那也很厉害了,已安排人提前去打探情况了,咱们可以慢些走,反正路近,等护卫打探明白情况,咱们也到地方了。”崔言锦道。 南宫韵点头,心想着小崔大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行事安排得有条不紊,将她这个年长几岁的人,衬的反而不够成熟,她得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本章完) 第八四零章 想 大雪封山,自然也阻断了苏容与周顾的通信,飞鹰都飞不动了。 一连半个月,苏容因为操劳赈灾等事宜,再加上没有周顾的信,每晚都睡不好,眼底有了一层黑眼圈。 大夫人半个月没见着她人,这一日,才见她来了周府。 苏容来时,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在午睡,她没让人打扰,便直接找去了大夫人的住处。 大夫人瞧见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怎么半个月不见,这么重的黑眼圈?每日忙的睡不上觉?” 苏容摇头,挽住她胳膊,一脸疲惫,“忙是忙了些,但也不至于睡不上觉,就是睡不好。” 大夫人蹙眉,“怎么睡不好?没让章大夫给你开一副安神的方子?” 苏容叹气,“不是安神方子的事儿,这个我自己就会开。” 她小声说:“想周顾了。” 大夫人:“……” 她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或者该说心疼,她无言地看着苏容,伸手点她额头,“小没良心的终于有了良心了,可见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一点儿没错。” 苏容哼哼。 大夫人推她“去睡会儿,我陪着你。” 苏容摇头,“睡不着。” “那去床上歇一会儿。”大夫人改了提议。 苏容点头,跟着大夫人一起躺去了床上。 苏容小声嘟囔,“半个月没有周顾的消息了。” 大夫人随口说:“才半个月而已,也不当什么。” 苏容侧着身子看着大夫人,“我以前也觉得半个月不算什么,那时候他从大梁京城离京,我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的感觉,都没去城外送他,如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总是想他,每日都想。” 大夫人好笑,“你以前不懂情爱,如今可见是懂了,开窍了。” 苏容叹气,“想的我睡不好觉。” 大夫人伸手盖住她眼睛,“你就想,想也没用,他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这么短的时间算什么,你们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守呢,你总有看腻他的一天。” “看不腻,我永远看不腻他。”苏容反驳。 大夫人翻白眼。 苏容又嘟囔,“这么大的雪,路都封了,靠军队铲雪,从南部三州铲到京城,怕是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车马通行。今年这雪,下的也太大了。” 大夫人点头,“真没想到,南楚今冬,下了这么大的雪。” “百年罕见。”苏容对钦天监不满,“钦天监那帮子人,说没本事吧?还有那么点儿本事,说真有本事吧?还没有太大的本事,预言的太晚了,不及时,还有夏季,说有大雨,我让人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却没有,都下去大魏了,当我不信钦天监了,如今这狼真来了。” 大夫人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钦天监,观察天象,推算节气,颁布历法,推演风云晴雨。司职还是十分重要的,你也不可拿他们不当回事儿。” “也没有不当回事儿,就是夏天打了个幌子,我以为冬天,即便有雪,最多也就下个三日。谁知道,下了七日夜。而钦天监只提前了两日才得出真正的结果。”苏容没好气,“我已让钦天监以后好生精修钻研,下次再有这等,至少提前半个月推演出来,免得学术不精,耽误事儿。” 大夫人替钦天监说话,“这件事儿我倒是听说了,就是因为夏天没算准,大雨下去大魏了,钦天监才不敢了,一再慎重,生怕再来一次不准的,你将他们都撤了职。说来说去,还是你这太女,短短时间,威望太高了。” “就是嘛,我才不要尸位素餐的官员,于朝无用,我不养闲人的。”苏容说着,打了个哈欠,“明明刚刚没困意,怎么跟您躺了一会儿,竟然犯困了。” “那就赶紧睡。”大夫人不让她说话了。 苏容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不多时,果然睡着了。 大夫人侧着身子看着她,有些心疼,都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她曾经也是想着儿子女儿都出息,不管是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总归都叫她一声母亲,她自然要好好教导的。以前,儿子争气文武双全,女儿一个个的模样也好,在她的教导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贤淑知礼等等,无一不出挑。惟独一个苏容,真是让她时常吐老血。总怕她没出息,将来跟夫家打打闹闹,她那性子,倒不是会受欺负,只怕是会把夫家掀翻了天,到时候赖在娘家,她得多闹心。 谁能想到,她如今这么出息,出息的让人心疼。哎,这副模样,还不如不用太出息,好歹不至于操心这么多事儿,如今整个南楚都要由她做决策,累成这个样子。 盛安大长公主午睡醒来,听说苏容来了,顿时不满,“怎么不喊醒我?” 嬷嬷笑着说:“是太女不让扰醒您和夫人,太女直接找去苏家夫人的院子了,老奴时刻派人盯着动静了,据说太女与苏夫人一起午睡了。”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收了不满,“行,让她睡吧,这些日子为了大雪赈灾之事,整个朝野上下都忙的脚不沾地,她身为太女,怕更是忙累的休息不好。” 她吩咐,“让厨房赶紧做些好吃的,她今儿既然来了,想必是得空了,晚上应该也不走了。” 嬷嬷连忙说:“夫人比您早醒了一刻,已亲自去厨房吩咐了。”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那就好。” 不知是不是有大夫人陪的缘故,苏容还真睡实了,足足睡了半日,醒来时,天都黑了。 她睁开眼睛,屋中黑漆漆一片,她适应了一会儿,见身边依旧躺着大夫人,她小声喊,“母亲?” “嗯,我醒着呢。”大夫人声音十分清醒,见她醒来,坐起身,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去床下掌灯,“你祖母与婆母派人来看了两三次,得知你睡着,便没扰你,说让你睡个够。如今既然醒了,走,去用晚膳了,府内的人都等着你呢。” 苏容闻言立马穿鞋下床。(本章完) 第八四一章 休沐 苏容与大夫人来到前厅,老护国公等人已等了半个时辰。 苏容一脸歉意,“对不住,祖父、祖母,母亲,我睡过头了,刚醒来,让你们久等了。” 老护国公笑着招手,“不久。” 盛安大长公主亲自起身,拉着她挨着她坐下,打量她神色说:“我听管家说你来时,满脸的困倦,可是这些日子太忙了?” 苏容自然不好意思说忙虽然忙,但睡觉是因为想周顾想的,不怎么睡得好,只能点头,“嗯,是忙了些。” 大夫人瞥她一眼,没戳穿她,给她留了足够的面子“在我的屋子里睡了半天,如今瞧着人总算是精神了,中午我瞧见她时就跟一颗蔫吧小白菜似的。”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顿时心疼,“我如今瞧着,眼底还有黑影呢,如今既然不太忙了,不如就休息两日?就算是太女,也有休沐啊。” “有,明儿休沐。”苏容笑着说:“我今儿不走了,在府中住着,明儿再住一日,陪陪祖母和两位母亲。” 盛安大长公主顿时笑了,“这个好,让厨房多给你炖些补品,好好补补。” 一行人说说笑笑。 用过了晚膳后,老护国公开口问:“周顾还没消息?” 苏容摇头,“没有,已半个月了。” 老护国公点头,“大雪封山,再加上路途遥远,没消息也正常,我听崔公说,他离开时,身边带了不少人,又有军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不必担心他。” 苏容点头,自己抖落了出来,“就是有点儿想他。” 老护国公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也被逗笑了。 大长公主乐着道:“这是自然,你们小夫妻马上就大婚了,若是不想,才是不对。” 国公夫人最是开心,她曾经亲眼看过自己儿子被折磨的什么模样,如今苏容做了太女了,反而待周顾比以前更好了,她笑着说:“你想他,他肯定也想你。” 苏容连连点头,周顾肯定是想她的。答应她最迟三个月回来,第一次许诺,就失言了,他指不定怎么暴躁呢,但她也能猜得出来,不但是大雪封山的问题,还有南部三州,本就在平乱后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如今再赶上暴雪,他又不是不顾大局的人,肯定不能丢下不管地赶回来。 南楚王说到做到,在苏容跑到周府时,他就跑去了谢府。 谢远一看到他就头疼,很想撵他,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能接待了南楚王,留他用了晚膳,又留他住在了谢府。 与南楚王相处这么久,谢远也明白了,这人性子着实缠人,有他的讨喜之处,即便惹人头疼,但也让人跟他翻不起脸。也不怪当初珍敏为了大梁与他订下婚盟,跟他断情后,在相处中,爱上了他。 于是,苏容在周府休沐了一日,南楚王就在谢府休沐了一日。 苏容得到这个消息时,都气乐了,“我这个爹,可真是……” 大夫人也觉得好笑,“谢先生与王上,当年算得上是情敌,说句夺妻之仇,都不框外。没想到,这俩人还有在一块称兄道弟的一天,而且王上还住去了谢府。” 苏容道:“是我谢伯伯大气,心怀宽广。” 大夫人点头,片刻后,叹了口气,“谢先生这一生,其实真不该这般蹉跎。多好的人啊。” 苏容也叹气,“可惜,他说不娶,就是不娶。” 她也没法左右非要让他娶一个,毕竟,四十岁的男人,也不算老啊。多少男人四十岁还纳妾生子呢。 大夫人想起旧事,“当年我私下里问过你娘。因为我知道她与你父亲,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问她是否跟谢先生一块过日子,我做主,为她遮掩身份,嫁给谢先生,她谢绝了,说以前他们是彼此有情,但如今她的心已另许旁人,若真凑做一堆,才是辱没了他,而她也不想如此。我又说,若是这样,不如断了谢先生的念想,劝他娶妻。她又摇头,说旁人都可以劝,惟独她,没那个资格劝。说随谢先生心意吧,反正她没几年了,他愿意陪着她,就陪着她吧!人生一辈子,多少憾事,何必再她的短短余生,再惹他不能随这份心意呢。” 大夫人说完,又叹气,“你娘是个心地通透的女子,即便她隐姓埋名,藏着身份,但我也能看出来,她是大家贵族女子,只不过没想到,她竟然是大梁珍敏郡主。一人之力,救了大梁的珍敏郡主,无论多少年,千秋百世,大梁的史书上,都会有她的名字。多少女子,望尘莫及。” 苏容托着下巴,“是啊,所以,谢伯伯不想娶,就算了。人这一辈子,自己开心最重要。我娘就是太顾着大义了,才早早去了,江山又不是她的。我那皇舅舅,苦苦哀求我娘,虽然拉下了男人的自尊,但却得了天下。这么多年来,后宫粉黛三千,他日日过的开心,毕竟总有人给他保天下,还命好的生了一个好太子,江山后继有人了。以前靠堂姐,以后靠儿子。再没有比他命更好的了。” 大夫人被逗笑,“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她道:“他苦苦哀求是其一,主要是你娘,舍不得明瑞太子生前殚精竭虑保护的大梁江山坍塌。也是受她出身所累,受朝廷供养,还报于朝廷。” 苏容撇嘴,“受大梁朝廷供养的多了,若我是我娘,我就把他踢下宝座自己坐了江山。毕竟要拿爱情和性命换,总要值得。” 大夫人笑骂她,“看把你能的,大梁可不是南楚,没有女子为王的先例。” “那就创造一个嘛。” 大夫人点她额头,“好了,说这些都没用,厨房的汤煲好了,我瞧见端来了,你赶紧趁热喝。” 苏容垮下脸,“母亲,还要喝啊,我来了一天半,喝了好多汤了啊。” “谁让你这么瘦呢,这可是大长公主吩咐的,你婆母辛苦盯着人熬的,你可不能拂了她们的好意。”大夫人道。 苏容无奈,小声嘟囔,“等周顾回来,也让他顿顿喝汤。”(本章完) 第八四二章 回来 南楚大雪,举国受灾,让大魏十分解气。 太子元照一连数日,心情都十分好。 南宫峥心情却好不起来,因为他收到消息,南宫家留在南楚最大的一张底牌,竟然被周顾与夜归雪联手剿了。这个消息,他还不敢告诉元照,因为,他隐瞒了南宫家在南楚还有十万兵马的事儿。 南宫允颓丧地叹气,“看来我们要报仇暂且无望了。” 南宫峥抿唇“二叔公您说,祖父当初是不是错了?南宫家何必争南楚的天下,本来一家之上,万家之下。如今却弄到这个地步。” 南宫允道:“谁能想到……” 他深深无力,“即便错了,又能如何?事已至此。” 他看着南宫峥,“幸好你身受太子殿下看重器重,否则,南宫家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南宫峥沉默片刻,长吐一口气,“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个南宫家最聪明最有天赋的少年,也不过十五岁,还没长大,便要撑起一族重任,前路无人引,后路也无回头路。 南楚举国赈灾,上报朝廷的伤亡损失,悉数施救补救,满朝文武足足忙了一个多月,才算将赈灾事宜处置妥当。 时间匆匆,一晃便进了腊月,快到了苏容与周顾的婚期。 盛安大长公主跟国公夫人叹气,“还剩半个月,就要大婚了,顾哥儿还没能回来,不会延误婚期吧?而且这一个月,也没有消息,真让人着急。” 国公夫人心里也急,“说不定已在路上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算从南部三州现在起程赶回王都,也来得及。” 盛安大长公主也没法子,“只能盼着他赶紧回来了。” 她也没想到,都来了南楚一个半月了,也没能见到孙子。 苏容等了一个月,也没等到周顾书信,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将凤凌叫到跟前,“两只飞鹰,都放出去了,至今还没消息,你现在就派人去。” 凤凌也觉得不应该,如今雪都停了,就算飞鹰飞的再慢,如今也该有消息了。他点头,“姐,你先别急,我这就派人去,让他们骑快马,尽快往回递消息。” 苏容颔首,若不是走不开,她都想自己去了。 于是,凤凌派了人去南部三州。 苏容继续等着消息,这一等,又是五日,距离她与周顾大婚之期,还剩下十日。 凤凌带着两封书信来报,“姐,暗卫传回消息,已与风月联络上,说姐夫一切都好,没能传递回消息,是因为姐夫和夜二公子兵分两路赈灾,南部三州地势险要,多山涧峡谷、深山村落,因为大雪,天地都是一片白,两只飞鹰都迷了路,咱们的暗卫在半途中捡到了飞鹰,带了姐夫的书信。” 苏容接过书信,打开信笺,果然是周顾的书信,都很简略,说他因为南部三州大雪灾情严重,暂缓归期,一切安好,勿念,肯定能在大婚前归程。 苏容看完后,松了一口气,将信笺折起,递给凤凌,“你亲自送去周府,让老国公等人也能安心。” 凤凌点头,拿了书信立即去了。 苏容算算日子,还剩十天,周顾如今应该已在返回的路上的,她也不必担心了,便直接回内殿歇下了。 护国公府,盛安大长公主拿到书信,差点儿喜极而泣,“谢天谢地,总算有回音了,这么大雪天寒的,一直没音讯,真是让人不放心。” 老护国公看了一眼老妻,嘟囔,“果然是隔辈亲,小东西让你日夜念叨,我一把年纪上战场,也没见你一封书信。” 盛安大长公主没听清,“你说什么?” 老护国公扭过脸,“没说什么。” 盛安大长公主笑骂,“老东西,别以为我没听清,一把年纪了,跟小辈计较。” 老护国公没话了。 本以为依照书信的时间,周顾会很快回来,没想到,这一等,便又等了七日。 这一日深夜,苏容已熄灯躺下了,忽听到外面一连串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走的轻且急,她凝了凝神,不过转息间,人已来到了门口。 赵嬷嬷的声音响起,十分惊喜,“四公子?” “嗯,是我。”周顾脚步一顿,压低声音,“嬷嬷不必管我,您只管去睡。” 他说完,推开了房门,脚步极轻地进了屋。 苏容这时候人已下了地,走到桌前,掌了灯。 室内一下子亮起来,周顾穿过外间,来到里屋门口隔着珠帘翠幕,一眼看到了苏容立在桌前,他想冲过去,刚抬脚后又顿住,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扔在了一旁衣架上,然后看着苏容,对他问:“吵醒你了?” 苏容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抱住,“没有,我还没睡觉,就听见你回来了,你的脚步声我熟悉。” 每次走路,都轻快,是他特有的少年朝气。 周顾伸手推她,“我一身寒气。” 说完,用力将苏容推开了。 苏容瞪大眼睛看着他,十分震惊,“你竟然推开我。” 周顾顿住,无奈地笑了,伸手拉她的手,“咱们还有三日大婚对不对?我一身寒气,怕让你着凉染了寒,你快去床上躺着,我去沐浴。” 他低头亲了亲她脸颊,唇瓣冰凉,一触即离,“本来没想吵醒你,奈何赵嬷嬷的耳朵太好使了,乖。” 说完,他转身去沐浴了,同时也带走了一身寒气。 苏容:“……” 她站在原地,又气又笑,觉得这人出去一趟回来,该说他体贴?还是沉稳了? 殿内铺了地毯,烧了热龙炭火,对比之下,他的确是一身冰寒,带着风尘仆仆的凉气。 她转身回了床上,躺下等着他。 周顾沐浴没用太久,很快就换了寝衣回来了。他一身温热地上了床,掀开被子,压在苏容身上,将她整个人抱住,一句话不说地低头吻了下来。 苏容轻哼,伸手掐他,声音断断续续,“还以为你不想我。” 周顾声音低哑,“想的。” 日也想,夜也想,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处理完事情,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往回赶。(本章完) 第八四三章 待遇 苏容被周顾吻的喘不上气,伸手掐他腰。 周顾放开她,将脸埋在她颈窝处,轻轻喘息,“这一场大雪真是要命,差点儿把我急疯总算回来了。” 苏容伸手抱住他嘟囔,“瘦了这么多,可得喝汤补回来。” 她还惦记着让周顾回来喝汤,祖母的爱,母亲的爱,汤汤水水一天喝三遍,让他也尝尝这爱的负担。 “什么汤?”周顾问。 苏容笑,“补汤。” 周顾“哦”了一声,不明这里面的原由,又低头亲她。 苏容被他亲的受不住,手伸进他衣领里,去摸他。 周顾一个激灵,放开她,从她身上下来,搂着她侧躺着,哑声说:“还有三天大婚。” 苏容见他放开,只能规规矩矩地收回手,“我还以为,你要大婚那天才能回来呢。” “换了三匹马。”周顾叹气,“我盼了这么久的大婚,总不能因一场大雪,就耽搁了。那我得气的拿剑捅天。” 苏容笑,反手抱住他,“是不是累坏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先睡吧!” 周顾的确是累坏了,又亲了亲她,才“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苏容见他转眼就睡着了,一身疲惫,她心疼地看了他一会儿,想着喝多久的汤,才能补回来。 她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才挥手用一颗珠子砸灭了灯火,也闭上眼睛睡了。 这是苏容这么久以来,睡的最香甜的一觉。 因太女大婚,休朝七日,从今日起,不早朝,苏容准时醒来后,看着身边依旧睡的很沉的周顾,不想起身,挨着他蹭了蹭,又握着他手闭上了眼睛,继续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已天光大亮。 她睁开眼睛,见周顾依旧睡的沉,她心里叹了口气,想着他这是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她慢慢起身,轻手轻脚下了床,动作小心地穿戴妥当,走出房门。 月弯见她出来,刚要开口说话,便见苏容“嘘”了一声,在嘴边竖起一指,她心领神会地闭了嘴,凑近她,压低声音说:“听嬷嬷说,四公子昨儿深夜回来的?” 她挠挠头,“我睡的太死了,竟然没听到动静。” 苏容点头,“累坏了,如今还在睡着,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大约只能等着他自己饿醒了。” 月弯小声问:“四公子在外忙了这么久,是不是累瘦了?要不要去吩咐厨房,给四公子熬些汤补补身子?” 苏容点头,果断地说:“要,你现在就去吩咐。” 月弯立即去了。 赵嬷嬷端着一筐喜字走过来,问苏容,“四公子还没醒?您是不是饿了?先自己用膳?” “拿一碟糕点,我垫补一口就行。”苏容看向筐里的喜字,“剪的这么漂亮的喜字?谁这么手巧?” “是王后娘娘。”赵嬷嬷笑着说:“老奴也说王后娘娘手巧,宫里的巧手宫女,也及不上王后娘娘这一手,老奴就剪不出这么漂亮的喜字来。” 苏容露出笑容,“真漂亮。” 苏容梳洗妥当,用了一块糕点,刚要捏起下一块时,便见周顾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眨眨眼睛,“这么快就醒了?” 周顾“嗯”了一声,走过来,从后面搂住她脖子,下巴垫在她肩膀上,“饿。” 苏容笑,捏起一块糕点反手喂给他,对外吩咐,“来人,快去吩咐厨房传膳。” 小内侍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周顾被动咽下糕点,嘟囔,“还没洗漱。” “那你快去。”苏容催促他。 周顾松开手,转身去了。 苏容用帕子擦了擦手,糕点也不吃了,起身跟着他,在他漱口时,为他递东西,在他洗脸时,为他递帕子。 周顾轻笑,“这么好的待遇啊,以后每天都能有吗?” 苏容轻咳,“只限这几天。” 她是想他的紧,他刚回来,正稀罕着,谁知道过几天,他若是惹她生气,她会不会想一脚把他踢去周府。 周顾擦了脸,伸手抱住她,轻叹,“回来可真好。” 哪怕这么好的待遇只限这几天,他也日夜惦记着归期。 御膳房很快送来了膳食,周顾与苏容落座,桌上摆了几盅汤。 月弯在一旁说:“小姐,您该赏御膳房,奴婢去时,御膳房早已炖上汤了,还炖了好几种呢,就等着四公子醒来喝了。他们知道四公子这一趟办差辛苦,回来肯定是要补补的。” 苏容点头“赏。” 她将所有汤盅都推给周顾,堆在他面前,“多喝点儿。” 周顾没什么意见,点点头,“好。” 南楚王听闻周顾半夜回来了,清早就想来,但礼部老尚书进宫了,他被事情绊住,没能过来,如今事情处理完,找了过来。 人未到,声先闻:“贤婿,你总算回来的及时,没误了大婚。” 周顾赶紧站起身,“岳父。” 南楚王一把抱住他,“哎呀,累瘦了,这一次的事情非你不可,以后你就不要外出了,你外出一趟,不止小七睡不好觉,孤也睡不好。” 他放开周顾,指指自己的黑眼圈,“你看看,你不回来,孤也十分担心。” 周顾笑,“劳岳父担心了,行,以后非特殊情况,我不离王都。即便离王都,也带上您和小七。” “对对。”南楚王笑的开心,他至今还十分怀念周顾带着他东躲西藏的日子,那些日子,虽然过的惊心动魄,惊险刺激,但让他一生难忘。 他拉着周顾落座,“孤用过膳了,你们赶紧吃。吃完赶紧去周府,你的祖父、祖母、母亲都想你了。尤其是盛安大长公主,盼了你许久,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周顾点头,“好。” 他一年多没见家人了,自然也是想得紧。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用过膳后,周顾还是陪着南楚王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与苏容一起,动身去了周府。 路上,苏容笑着跟他说:“周锐十分可爱,跟我说,他不回大梁了,要在南楚,陪着你直到他长大。” 周顾:“……” 这是什么好消息吗?竟迫不及待告诉他。(本章完) 第八四四章 脱胎换骨 周府早已得到消息,满府人欢喜不已。 盛安大长公主生生忍住没冲进王宫,知道孙儿半夜回来,日夜兼程,肯定是累的,怕是不会那么早来府内,但还是早早准备着。 周锐伸长脖子对着门口望了几次,快晌午了,也不见周顾身影,小声问国公夫人,“祖母,四叔怎么还不回来啊?他还没与四婶大婚,就住在王宫里吗?” 国公夫人点头,“不急,你四叔累了,今儿肯定来。” 周锐叹气,“哎,好想四叔啊。” 国公夫人摸着他头笑。 周锐又问:“祖母,四叔以后都住在王宫吗?” “对。” 周锐又叹气,“那我是不是不能每日见到四叔了?” 国公夫人点头。 周锐小声说:“那我能不能也去王宫里住啊?” 国公夫人笑,“这得问你四叔。你四叔答应就行。” 周锐眨眨眼睛,人小鬼大地说:“四叔若是不答应,四婶婶答应呢?四叔能听四婶的吗?” 国公夫人乐,“你可以试试。” 晌午后,周府总算盼来了周顾。 盛安大长公主得到消息,亲自迎到了二门,见到周顾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老远就喊“哎呦,祖母的乖孙孙竟这般清瘦了?” 周顾快步上前,眼睛含笑,“祖母。” 盛安大长公主握着他的手,仔细打量他,连连说:“是瘦了,不过瞧着挺精神。也与去岁从大梁离京时,大变样了。” 那时的周顾,还是一个璞玉雕琢宝剑未开封的少年,如今的周顾,满身历练后的脱胎换骨。 盛安大长公主握着周顾的手不松手,拉着他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心疼,对一旁的国公夫人说:“厨房里的汤炖好了吧?” 国公夫人点头,“炖好了。” 盛安大长公主对周顾说:“如今回来了,好好给你补补,看你瘦的。” 周顾想起今儿在王宫喝了好几样汤,闻言眼皮抽了一下,但还是痛快答应,“行,听祖母的。” 盛安大长公主笑开。 一行人簇拥着周顾,热热闹闹往里走。 老护国公从书房踱步出来,见到周顾笑骂,“臭小子,好大的阵仗,还让人亲自出来迎你。” 周顾气笑,“祖父,您说这话好意思吗?您不拦着祖母和母亲们,这事儿能怪我?” 老护国公哼了一声,扫了一众女眷一眼,“我哪里能拦得住?你祖母盼你盼的眼珠子都蓝了。” 盛安大长公主笑骂,“老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笑着一手拉了周顾,一手还不忘扯了苏容,“走,快进屋,这天冷得很,屋子里说话。” 众人刚走几步,周顾跑过来,“四叔。” 他横冲直撞,十分欢喜,因天冷,穿的厚重,如一个球,一阵风地跑过来,抱住了周顾的大腿。 周顾只能松开盛安大长公主的手,扯着他衣领,将人拎起来,“周锐,你规矩呢?跑什么?” 周锐啊啊大叫,“四叔,四叔,勒得慌。” 周顾放下他。 周锐继续抱住了他大腿,仰着跑的红扑扑的小脸说:“四叔,自从您走后,我可想您了。日也想,夜里想,想的我都……” “你都胖了。”周顾接过他的话,“跟个球一样。” 周锐:“……” 这天还能不能好好地聊了?他可是亲侄子。 他扁嘴,跺脚,“四叔。” “行了。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周顾拍拍他脑袋。 周锐松开手,“四叔,你抱抱我。”,他仰着脸,“四婶初次见我就抱我了。” 周顾扭头看苏容。 苏容对他眨眨眼睛,“不重的。” 周顾撇嘴,“跟个球一样,看着就重,哪里不重了?” 话虽然这样说,眼神虽然一样嫌弃,但还是将周锐拎起来,抱在了怀里。 周锐搂住周顾脖子,趁机说:“四叔,我要在南楚陪着您,直到我长大。” 周顾立即说:“不行。” 周锐扭头问苏容,“四婶,行吗?” 苏容笑,“行。” 周锐顿时欢喜,转向周顾,“四叔,我四婶说行的哦,您不能不听她的话吧?” 周顾气笑。 他将周锐扯下身,放到了地上,恶声恶气,“自己走。” 周锐吐吐舌,跑去一旁,拉了苏容的手,十分乖地脆声说:“四婶,四叔听您的话吗?” 苏容故意说:“你四叔脾气大,我得听他的。” 周锐“啊?”了一声,似乎震惊了,“这样吗?” “嗯。”苏容一本正经。 周锐用不太信的眼神看着苏容,又看看绷着脸的周顾,他挠挠头,说:“四叔若是不听话,您让曾祖父揍他。” 苏容:“……” 哈! 周顾:“……” 众人大笑。 盛安大长公主似乎想起了当初周顾总是挨揍的事儿,狠狠地瞪了老护国公一眼,老护国公咳嗽一声,以前能揍,因为是自己孙子,以后可不能喽,是南楚的太女夫,未来的王夫,他这个祖父,可不能对他动手喽。 一众人等热热闹闹地进了正院,众人落座后,周顾与苏大夫人说话,“母亲,大舅兄没能来观礼吗?” 苏大夫人笑着摇头,“本来是想来着,但这一场大雪下的大,怕是来不了了。” 周顾叹气,“这一场雪下的,可真是要命,百姓们伤亡不少,耗费多少物资无数。” 苏大夫人点头,“小七说,国库因这一场大雪,都快被掏空了。她又减轻了明年的赋税,这样一来,明年你们还得辛苦一年,希望明年是个好年景,老天让人如意些。” 盛安大长公主道:“肯定会的。明年一定是个好年景。钦天监不是预言了?说明年风调雨顺。” 周顾笑,“希望靠谱些。” 众人又闲聊片刻,问起周顾在外经历,周顾简单说了。 他心情极好地笑着道:“如今南宫峥应该早已得到消息了,不过在我回王都前,没听到大魏那边传出他什么动静,这个哑巴亏,大约是吞下了。” 老护国公赞扬,“做得好。” 周顾以前得了祖父表扬,定会眉眼飞扬,如今却不骄不躁,笑着说:“多亏了归雪兄,当时我调的兵力少,若没有他及时带兵赶去,这一仗,一定不会打的太顺利。” 老护国公心里高兴,欣慰地想,这个孙子,短短一年,真正长大了。(本章完) 第八四五章 大婚 得知周顾是用过午膳回府的,国公夫人只让厨房送来了补汤。 她不止心疼周顾,也一样心疼苏容,所以,也有她的那份。 苏容都推给周顾,对国公夫人笑的很甜,“母亲,我如今睡眠好的很,每日都不乏不累,不用喝了,都给周顾喝。” 国公夫人笑道:“你们两个都喝。他一个人,又喝不了那么多。我看你今儿气色是很好,但也该补补,大婚可是个累人的事儿。” 苏容推脱不过,只能陪着周顾一起喝了,喝完后,她认真地说:“母亲,章大夫说,大补不宜过,我如今已好了接下来让周顾喝,给他多喝几天。” 国公夫人笑“行,咱们还是得听章大夫的。那就周顾喝吧!” 周顾:“……” 他与苏容相处的时间比国公夫人与苏容相处的时间长,虽然苏容面色分毫没表现出来,但他就是明白了苏容这是喝汤喝腻了,他好笑,偏头看了苏容一眼,没戳穿她。 二人在国公府逗遛了半日,因还要试婚服等等,时间紧张,所以,周顾就没留在周府住,而是与苏容在用过晚膳后,一起又回了王宫。 在路上,苏容取笑周顾,“礼部将所有事宜都准备妥当了,就试个婚服而已,明儿试也一样。” 周顾抱着她咬她唇角,“今儿若是住在府中,我就得与你分开睡,咱们一日没大婚,在祖母面前,肯定觉得我不规矩。索性,她眼不见,也不知我们在王宫要住在一起的。” 毕竟,凤殿与凰殿挨着,这两殿被赵嬷嬷与月弯管着,风丝都透不出去,外面没人能知道他们怎么住。 苏容笑,“所以,我才没戳穿你。本来,若是依照大梁的规矩,我们大婚前,是不宜见面的。但南楚没这个规矩。” “我也没戳穿你。”周顾笑问:“你到底喝了母亲多少汤?才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苏容立即坐直了身子,“这么明显吗?” “不明显,除了岳母,估计也就我看出来了,我娘指定没看出来。”周顾笑,“否则我母亲那人聪明,知道你不喜,肯定不会让你喝了。” 苏容笑着将前些日子,她休沐跑去周府小住,被抓着喝了好几天汤的事情给说了。 周顾听完点她额头,“我说呢。” 他抱着苏容不松手,“以后若无必要,就与你每天在一起,不分开。” “嗯,等朝局真正安稳了,我与你一起,让夜归雪、崔行之、张运他们一起监国。”苏容抓着他手把玩,“为上者,总不能闭目塞听,以后我们也要常出去走走,监察民情。” 周顾笑起来,“这个好。” 二人都不想被王宫困一辈子。 回了王宫,礼部早已派人将婚服送进了王宫,苏容的早已试穿几次修改过了,如今只剩下周顾的了,他对比以前,清减了不少,试完后,礼部的人立马将婚服拿回去,让御衣局的绣娘连夜修改尺寸。 苏容心疼,“哎,瘦了这么多,摸着都硌手了。” 周顾捏她脸,“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瘦了,一起补。” 苏容:“……” 夜相府内,夜归雪比周顾晚了一日进京,夜相夫人见到他,松了一口气,“总算回来了。太女夫昨夜就回王都了,你怎么没一起回来?反而落后了一日。” 夜归雪道:“他骑的马太快,日夜不休,儿子又不需要太急。” 夜相夫人想想也是,“这一趟可是辛苦极了吧?” “也还好。”夜归雪摇头,“也没有太辛苦。” 他是真没觉得太辛苦,因为协助周顾,与他一起,他去时,很多事情都被周顾担了,事情办的十分顺利,不像当初,他为了夺十万兵马的虎符,那时候才辛苦,无人相助,好一番筹谋,着实费了大力气。 夜相夫人才不信,这么大的雪,哪里有不辛苦的?整个人都累瘦了,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好菜,也炖了汤,让他好好补补。 三日的时间,忙忙碌碌中,一晃就过,这一日,来到了苏容与周顾大婚之日。 苏行则不远数千里,赶来观礼。 苏容听到这个消息,弯了整个眉眼。 早起梳妆,苏容与周顾一起,祭告天地、祭拜先祖。 本来祭告天地是皇帝大婚流程,太女不需要,但南楚王早想退位,一再跟礼部强调,太女与太女夫大婚,一切按照王的流程来。 所以,对比太女的流程,要繁琐得多。不过期间被苏容斩掉了一些什么太女亲迎等等,而是与周顾一起,先去周府,拜见长辈亲者,然后二人再从周府出发,坐着龙凤呈祥的玉辇,由护卫队与礼乐陪使,绕城一圈。 整座王都在这一日被红绸装点,街道干净整洁,无一丝尘土,百姓们齐齐到街道上,目睹围观太女太女夫大婚盛事。 回到王宫,已近黄昏,在正宣殿,文武百官及家眷观礼,南楚王与老护国公、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苏大夫人等坐在上首,由礼部的礼赞官正副使一同主持大婚典礼,三拜天地。 礼成后,苏容与周顾一同宴请群臣。 热闹到将近戌时,苏容与周顾才在十全嬷嬷的催促下,回了凤殿,赵嬷嬷带着人迅速摆上宴席,二人一同进食,喝合卺酒。 待人全部退下去后,苏容整个人松散下来,对周顾说:“好累啊,跟个木偶人一样,被摆布了一天,浑身疼。” 周顾满脸喜气,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累,凑近她小声说:“等一会儿我们上床,我帮你按摩,松松筋骨。” 如今他可不怕克制不了了,根本就无需再克制了。 苏容嫉妒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累?” 周顾挑眉,“因为我高兴。” 苏容看着他,“难道我就不高兴吗?我也高兴。” 但高兴归高兴,累是真累。果然赵嬷嬷说的对,男人与女人的构造不一样。 周顾抱着她亲了亲,“吃饱了吗?” 苏容点头,全身备懒,“嗯,吃饱了。” 周顾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走,我该吃你了。”(本章完) 第八四六章 无用武之地 红罗暖帐,汗洒香枕。 苏容对这一日,暗搓搓准备了许久,毕竟她向赵嬷嬷私下里请教过,根据赵嬷嬷的意见,暗中寻了青楼里的鸨娘,仔细讨教学过。 心里想着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但想归想,书到用时方恨少。 周顾对她的克制,不是一日两日了,足足有一年多,哪怕她心里有什么想法,但真进了暖帐,她发现自己不是周顾对手,全无用武之地。 破碎的呻吟溢出,苏容被折腾的昏昏沉沉,脑中那些想法被撞了个七零八碎,拼凑不起来,只能听到周顾在她耳边一声声低哑地喊她的名字。 一夜方歇。 红烛燃尽,苏容脸上的潮红未褪去,眼角挂着浸湿的泪痕,昏睡了过去。 周顾餍足地看着她,手指挑开她鬓角的发丝,指腹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看了她片刻,起身抱了她去浴池沐浴。 浴池水温正好,舒适宜人。 周顾规矩地抱着她沐浴完,一身清爽地回房不想叫人进来,自己动手换掉了被褥这时,晨曦的光透已透进内室,他才揽着苏容满足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晌午。 周顾喊醒苏容,「乖,醒醒,去给岳父敬茶了。」 看着苏容睡到晌午依旧疲惫的脸,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昨儿太不克制了,真的让她累坏了,以前虽然也有过份胡闹时,但没到最后一步,她依旧累的起不来,昨儿他可着劲儿的折腾,她自然更是起不来。 若非今日要敬茶,他真不想喊醒她。 苏容困难地掀起眼皮,唔哝了一声,又闭上,将脸埋进周顾怀里,「困。」 周顾心里被填满,他轻吸了一口气,低头亲她,「要去敬茶了,我们总不能明儿再去。」 会被人笑话的吧? 苏容又蹭了蹭他脖子,将周顾险些又蹭出一团火,她才睁开眼睛,「都赖你。」 「是,赖我。」周顾连连点头,「对不住,是我不知节制。」 「就是你。」苏容怎么也没想到,她偷偷学那些,在饿狼面前,压根没用。 周顾伸手扶她起来,哄她,「是我的错,再不起,午膳都要过了。」 苏容虚软地由他扶着坐起来,伸手想掐他,但手也没什么力气,她没骨头一般地靠在他的怀里,软软地任由他伺候她穿衣,「我昨天都说了,不要不要了,你太过分了。你自己去敬茶。」 周顾心虚,手顿了下,挣扎又犹豫,「这不好吧?能行吗?我能一个人去敬茶吗?」 听语气,他是真的在考虑,一个人能不能去的事儿。 苏容捏住他腰间的软肉,掐人也没什么大力气,「你说呢?动作快点儿啊。真的很晚了,你该早些喊醒我。」 周顾任劳任怨,手下动作麻利,毕竟他不止一次给苏容穿过衣裳了。也全盘接受了苏容今日比往日更为怨念的控诉的眼神。 他忙中有序,有条不紊地帮苏容穿戴妥当,又将自己穿戴整齐,才赶紧拉了她下床去洗漱。 苏容刚下床,腿一软,险些栽倒,周顾惊了一跳,连忙将她扶住,脸都变了,「这么、这么难受吗?要不、我真的自己去?」 他一个能代替两个人敬茶,虽然史无前例,但应该也可以的吧?毕竟他这个太女夫,也史无前例嘛。 苏容咬牙,将腿捋直,缓了片刻,稳稳站好,「你自己个屁。」 周顾顿时息声,这一刻,不敢惹她,连话都不敢说了。 苏容气的伸手推开他,「你一边去,叫赵嬷嬷和月弯来伺候我。」 周顾慢慢尝试着松开手,赶紧走出去,喊赵嬷嬷与月弯。 赵嬷嬷早就带着人候着了,没听里屋喊,她即便听到了动静,也不敢贸然闯进去,这时听周顾喊,她连忙带着人进了内殿,见到周顾先笑着道喜。 周顾摸摸鼻子,承了这句喜,想着一会儿岳父别骂他,是他昨夜太不知轻重,太没分寸了。 赵嬷嬷进了内殿,又跟苏容道喜,见她脸色发白,她又笑又心疼,扶着她小声说:「新娘子头一遭,是要受些罪的,老奴提前给您准备的药膏,您可上过了?」 苏容无奈地摇头,「没有。」 赵嬷嬷小声问:「怎么没上呢?」 苏容无力,「累的睡着了。」 老嬷嬷「哎呦」一声,「这个怪老奴,应该提前提醒四公子,让他帮您。」 因周顾大婚前三日才从外面回到王都,回来后本就时间紧,要做的事情却不少,一时忙起来,让她也疏忽提醒他了。想必护国公府的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也疏忽了。毕竟,他只回来的第二日去了一趟护国公府,待了小半日,后面直到大婚之日,才去拜了亲长,想必压根也没抽出空来说私话。 赵嬷嬷心疼,「老奴这就伺候您上药?时间虽然晚了些,但也就多耽误片刻功夫的事儿。新人大婚的第二日,都不会太早,大家都知道这个理,无碍的。」 苏容不好意思,「我自己去屏风后上,您一会儿帮我梳洗就好了。」 赵嬷嬷理解地点头,「行。」 她扶着苏容,拿着药,去了屏风后,不多时,出来后指使宫女收拾房间。 周顾摸着鼻子站了半晌,不用人伺候,自己动手将自己收拾妥当,然后乖乖地站在外间罚站,等着苏容出来。 赵嬷嬷带着宫女,动作利落地伺候苏容梳洗妥当,上了药后的苏容,虽然依旧觉得难受,但已好多了,脸色也稍好了些,出来见周顾跟个木桩子似地杵在那里,一脸愧疚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又气又笑,「行了,你搁这儿,跟谁罚站呢?」 虽然有些气,但如今也气不起来了,谁让她自己不争气呢。 周顾走过来扶了她,小声说:「不生我气了吗?」 他以为,她要气上一天了。 「不生了。」苏容嗔了他一眼,「走吧,刚刚听赵嬷嬷说,祖父、祖母、两位母亲体贴我们,已进宫来吃茶了,说我们不必跑一趟周府了。」 周顾一喜,「多谢祖父、祖母、两位母亲体贴。」 苏容笑,「你是该多谢长辈们给你加分,否则我自然是要气上你半天的。」 周顾心情松快了几分,赶紧表现,「我抱你过去?」 苏容笑着瞪他,「坐轿子。」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八四七章 现学 苏容与周顾到正阳殿时,南楚王与老护国公正喜气洋洋地端坐,崔公谢远也在,众人十分热闹。 见二人来了,国公夫人这个当婆母的亲自迎上了苏容,见苏容脸色发白,她一把推开周顾,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我怎么嘱咐你的?让你注意分寸,你怎么不听?” 周顾摸摸鼻子,没敢吱声。 国公夫人挽着苏容的手,面对她,比对周顾慈和太多了,“这个臭小子没分没寸,你以后万万不要太纵容他。” 苏容笑着说:“母亲,是我前些日子为着朝务和大婚事宜,太劳累了不关他的事儿。”,她叹了口气“毕竟,大婚的流程,真是太繁琐了。” 国公夫人想想也是,“的确繁琐,辛苦你了。” 她挽着苏容走进内殿,将周顾扔去了一旁。 周顾被苏容维护,少挨了骂,心里热呼呼的,跟着二人后面进了内殿。 敬茶这个流程,进行的十分顺利,依照身份、辈分,敬完茶后,周顾赶紧从她娘手里将苏容接过来,扶着她坐下,自己也挨着她坐下。 老护国公看着小两口,脸色笑出了满脸褶子,“好,好啊。”,他看着周顾,笑骂,“臭小子,如今总算如你所愿了,心满意足了?” 周顾摇头,“没满足,我与小七,是要白头偕老,缘定三生的。” 如今这才只是开始,以后时日长着呢,他永远不满足。 老护国公哈哈大笑,“行,你有追求。” 这话若是搁以前,周顾一定觉得他祖父是在讽刺他,如今知道肯定不是,他咧开嘴笑的开心。 苏容没什么好说的,也被逗笑,看着周顾的目光,暖意融融。 国公夫人心里感慨,想起了曾经,周顾被退婚时,那副颓废的样子,哪里想到能有今日。周顾不满足,她却十分知足满足的。她的小儿子,总算求了自己想要的。她这个当娘的,最是欣慰欢喜。 苏大夫人也欣慰欢喜,想起当初周顾去往江宁郡,苏容见之心喜,期间多少波折,但总归终成圆满。能看到她幸福,她也实在太开心。 苏行则昨日早上才到南楚王都,今日最多再待一日,明日就要赶回去,他从小爱护到大的妹妹,亲眼看着她大婚,也被满脸喜色扫除了一身疲惫,他挨着大夫人坐着,笑意同样收不住。 众人一起用了一顿午膳,午膳后,苏容撑着疲惫,拉苏行则说话。 周顾识趣地没敢催促她回去歇着,而是陪着她送她去了偏殿的暖阁,让兄妹二人说话。自己则去找他娘厚着脸皮请教,怎么在让苏容难受后,做些补救。 国公夫人点他脑袋,“我就知道,小七是维护你,替你包庇找借口,什么大婚累了,其实是你累到她了。” 她没好气,“男人要学会克制和节制,你懂不懂?” 周顾自然是懂的,但懂归懂,与实际操作起来,是两码事儿,苏容软绵绵娇软软地躺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他是个男人,能忍住才怪。能忍着这么久,没将自己忍坏,已是他万分克制的本事了。 不过,自知理亏,国公夫人说什么是什么,骂他什么他只能受着,不敢顶嘴,也不敢吭声的。 国公夫人看他任挨任骂,也气笑了,“都怪我,你匆匆回王都,我只提点你克制,却忘了为你备药,也没想到你这样不靠谱,明明点头了,还将人累成了这个样子。这样,你去找章大夫,他手里肯定有……” 她说到一半,想起了什么,又摇头,“罢了,我看你不必去了,赵嬷嬷比你懂得多,肯定备了药了。” 她叹气,“咱们以后要对小七再好些,尤其是你,你看她,多包容放纵你。如今的比,可比当初在国公府,在东宫,被纵容百倍千倍了。” 周顾挺直腰板,“那时,她对我最好了。” 国公夫人笑着撵他,“你若没事儿,别与我这里纠缠了,去找章大夫请教。大夫的话,总要比我说的管用。” 周顾点头,立即去了。 苏容陪着苏行则说了一个时辰的话,还不想放人走,苏行则无奈地笑,“我晚一日再走就是了,以后争取每年都来南楚看你一回,你快回去歇着吧!” 苏容就是这个意思,“多几日,大梁又不是离了你不转了。冀北安定,你也不必太着急啊。” 苏行则道:“今年大梁也受了雪灾,虽不如南楚灾情厉害,但大梁国土面积更大,太子殿下忙的脚不沾地,朝臣们也是连日操劳,我能挤出这一趟来,还是多亏了殿下派了人到冀北暂代我手里的事务,总不好更晚回去。” 毕竟一来一回,骑快马日夜兼程,也要一个月。 苏容思索片刻,“那就再留三日吧!你好不容易来一趟,逛逛南楚王都。让凤凌陪着你。” 她说完,又补充,“明儿让周顾也陪着你。” 苏行则笑,“行,凤凌陪我就够了,用不着妹夫陪,他还是陪你吧!” 苏容脸不红,“我们俩陪着你。” 等她歇过来的,明日应该可以歇过来的。 苏行则又笑,“也好。” 周顾去找章大夫,偷偷将人叫到一旁,没等他道明来意,章大夫就懂了,塞给他一一管药膏,教了他用法,然后又说:“您若是有时间,下官教您一套按摩手法,事后您可以为王女疏松筋骨解乏。” 周顾迫不及待,“现在就教我。” 章大夫点头,与周顾去了一处内室,叫了个人做试验品,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 周顾学完后,章大夫夸赞,“您聪慧,才学不久,就会了。” 周顾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对他道谢后,赶紧回去找苏容。 苏容正想问周顾跑哪里去了,便见他回来了,袖子里露出一管药膏,贴在她耳边小声说:“走,回去,我帮你上药,再帮你按摩,我跟章大夫现学的,独门手法,可以让解乏。” 苏容瞥他一眼,“等你黄花菜都凉了,赵嬷嬷给我备了药膏,早上过了。” 周顾眼巴巴看着她。 苏容笑,勾住他脖子,“不过可以试试你新学的按摩手法,看看管用不管用。”(本章完) 第八四八章 本事 周顾新学的按摩手法,自然是管用的,苏容哼哼唧唧舒舒服服地被伺候的睡着了。 周顾长舒了一口气,立马吩咐子夜,给章大夫送去了一匣子金子。 章大夫收到金子后,乐的合不拢嘴,心想着太女夫可太大方了,这与寻常的赏可不一样,这是太女夫新婚第二日,给他的赏,这一匣子金子,他得供起来,等着孙子娶媳妇时,他送出去,代代相传。 周顾也无别的事儿,索性陪着苏容一起睡了。 晚膳前,苏容醒来,双手抱住周顾搭在她身上的胳膊,转过头面对他,开口就是表扬,「按摩的手法学的不错,真的很管用。」 周顾笑开,「不枉我认真学了一个时辰,给章大夫送去了一匣子金子。」 他低头亲苏容,「好些了吗?还难受吗?」 苏容摇摇头,「不太难受了。」 这一觉睡的舒服又解乏。 周顾问她,「那起床了?咱们一起去陪岳父用晚膳?」 「嗯。」 二人起身去找南楚王。 南楚王没觉得女儿女婿大婚前与大婚后有什么不同,反正都住在王宫里他是半丝也感觉不出来区别。他是一个知足的人毕竟对比护国公府,周顾陪着苏容住在王宫,他这个老父亲最得便宜。 见二人来到,他笑的开心,问苏容,「如今歇过来了?」 苏容点头,坐下身,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问南楚王,「父王,明儿咱们要不要一起去周府住几天?住到假期后再回来?」 南楚王十分痛快,「行啊。」 女儿出宫住去周府能想着带上他,他哪会不同意,别说住到假期后,住一年半载都行。 用过晚膳,苏容不想坐轿子了,周顾背着她往回走,小声说:「我们即便不住去周府,祖母和母亲也不会怪我们。」 毕竟苏容是太女,他的身份是太女夫,与寻常嫁娶,是不一样的。 苏容搂着他脖子,趴在他耳边,「跟祖母母亲怪不怪我们没关系,你回来后,还没好好跟她们说话,反正咱们待在王宫,这么多天假期也没意思,不如住去周府,正巧大哥也在,过几日就走了,咱们住去也是为了人多热闹。」 周顾笑,将苏容从背上拎下来,打横抱在怀里,低头亲她,小声说:「口不对心,这么喜欢我啊。」 苏容搂着他脖子,弯唇,「特别喜欢你。」 周顾掂了掂她,抱紧,小声问:「今晚……还能吗?」 苏容立即翻脸,「不能了。」 周顾叹气,「好吧!」 回到凤殿,周顾将苏容放下,为她脱了鞋子,苏容打了个滚,滚去了床里,抱着被子说:「还是床上舒服。」 周顾揶揄,「是吗?那是谁昨儿在床上说受不了?」 苏容瞪眼,「周顾,你学坏了。」 她十分痛心,「哎,我真怀念当初刚到江宁郡时的你啊,那时候你多纯真可爱,白纸一张,连去三楼,都吓的变了脸……」 周顾拽过她俯下身亲,亲的苏容喘不上气,他才放开她问:「你还说,当初是谁带坏我。」 苏容:「……」 如今惹不起他了。 第二日,苏容神清气爽,用过早膳后,与周顾、南楚王一起,出王宫去了周府。 周府早已得了宫里传回的消息,人人欢喜。 盛安大长公主对国公夫人笑着说:「哎,苏容这孩子,怎么就这 么贴心,顾哥儿做她的太女夫,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国公夫人笑,「母亲说的是。」 谁能想到,当初瞧着,利己凉薄又无情的小姑娘,会是如今这般,待周顾这样的好,对他事事纵容又上心。 尤其她是太女,掌一国之事,却不忘在细处,对枕边人体贴入微。 她不能被周府娶到周府,但可以在大婚后休沐时,与周顾一起,来周府小住,尤其聪明的还将南楚王一起带着。 众人热热闹闹地请三人入府,去早已收拾妥当的住处安置。 苏容今日气色好,被大夫人捏了捏脸,小声嘱咐她,「昨儿看来睡了个好觉?这就对了,你以后也不要由着周顾任性胡闹。男人年轻,总没个餍足,恨不得天天闹你,但你不能惯着他,否则整日里就会没精神。」 苏容受教了,「母亲说的是。」 用过午膳后,苏容与周顾陪着苏行则去逛王都,在外面用了晚饭,天黑才回了府。 回到房间,周顾问苏容,「我见今儿母亲与你说了许久的悄悄话。」 苏容好笑地看着他,「所以呢?」 「好奇母亲跟你说了什么。」周顾猜测,「总觉得,事关我。」 因为当时,他觉得岳母对他看了好几眼,看的他整个人觉得凉飕飕的。 苏容好笑,捏捏他的脸,如实说:「母亲让我别由着你胡闹,不能每晚不让我好好睡觉。」 周顾:「……」 他今晚就想不让她睡觉。 如今周府这处院子,是比照他在大梁护国公府的霜林苑造的,一应陈设摆设,几乎一模一样,祖父母住进周府后,无人住这处院子,只留着给他偶尔回来住。 他在自己的院子屋子里,对自己的夫人做些什么,也无碍的吧? 但既然这样说了…… 他伸手抱住她,小声说:「真要听母亲的吗?我不闹你太久太累,行不行?」 天知道,他以前自是能忍的,但如今大婚了,他哪里还能忍得住?昨儿能忍了一夜没再动她,已是忍到极限了。 苏容勾住他脖子,「行。」 毕竟,她还要报仇呢。 「不过……」她讲条件「今儿晚上你不许强硬,我来。」 周顾:「……」 好吧! 于是,二人沐浴,上了床后,帷幔落下来,苏容使出了混身解数,将所学用到了周顾的身上,周顾被她折磨的满脸潮红,眼尾都泛起了红意。 他呼吸急促,手用力地扣住苏容的手,口干舌燥,嗓音沙哑,「苏容……」 见周顾这个样子,苏容要疯了。 周顾也要疯了,再也克制不住,翻身将苏容压在了身下,逼问她,「哪儿学的这等本事,你今儿若是不说明白,明儿便不用起床了。」 第八四九章 学坏 荒唐半夜,第二日,苏容果然没能起来,睡到晌午方醒。 她醒来后,身边无人,伸手摇了摇床头的摇铃,月弯立即推开门走了进来,「小姐,您醒啦?」 苏容拥着被子坐起身,嗓音沙哑,「周顾呢?」 月弯惊愕,「小姐,您的嗓子……」 苏容伸手摸了摸,「给我倒一杯水来。」 月弯连忙给苏容倒了一杯水,同时回答她「四公子一早就陪着大公子出府了,让奴婢守着等您醒来。」 苏容点头,一杯水下肚,嗓子总算好受了些,想起昨儿周顾不停逼问她,她最后受不住,如实招出了赵嬷嬷,就一阵心虚,问:「赵嬷嬷呢?」 「嬷嬷回宫了宫里的事务多,离不开嬷嬷。」月弯一脸天真,「小姐,你这大婚后,也太累了,如今您这样子,就跟被妖精吸食了精气一样。而四公子却恰恰相反,满面春风的。」 苏容瞪着她,「说什么呢?」 月弯继续一脸天真,「跟画本子上写的一点儿都不一样,画本子上都是女子跟狐狸精似的,吸食男子精气,但您这,也太相反了。」 苏容绷着脸,「画本子不可信,以后少看点,把你的脑子都荼毒了。」 月弯吐吐舌。 苏容手腕虚软地穿衣,月弯上前帮忙,看到她里衣遮不住的地方隐约痕迹,她唉声叹气,「这四公子,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小姐,夫人说的对,您不能太纵容他。」 苏容心想,她也没纵容他,她是自己太放纵了,昨儿惹急了他,这事儿太丢脸,就不必说了。 她由月弯伺候着梳洗妥当,坐在桌前。 大夫人找来,见苏容一脸没精神,点她额头,「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当耳旁风了吗?」 苏容轻咳,小声说:「是我自己想胡闹。」 大夫人无语,片刻后,评价,「活该。」 年轻时,谁没荒唐过,感情好的夫妻,都会如此。不过不包括她与苏旭,那时新婚,她心里没他,自然不会付出多少感情,也没能与他如胶似漆,后来打闹的累了,给他纳了妾,自此更是不会如胶似漆了。 看着苏容如今的模样,虽疲累得很,但眉眼如桃花盛开,在这凛凛寒风冬日里,灼灼刺目,她不由得笑了,「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你累些罢了,我也能早些抱上小外孙。」 她与周顾感情这般好,他们所有人都高兴得很,每日这府中,都是欢声笑语。就连小周锐都会问,他四叔与四婶如今大婚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有小弟弟小妹妹。他想做大哥。 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更是喜欢苏容的很,二人见苏容晌午没能去前厅一起用膳,吃过午膳后,便一起找来了她住的院子。 见到苏容的模样后,盛安大长公主嗔怪地说:「小七,你别太纵着顾哥儿,男人一旦被纵着,便会不着边际。吃苦受累的,还是女人。」 苏容抿着嘴笑,「知道了,祖母。」 大夫人在一旁凑趣,「公主,您这到底是向着孙子,还是向着孙媳妇儿?我怎么听着,您如今不疼孙子了呢?」 「有了孙媳妇儿,谁还疼那小东西。」盛安大长公主笑起来,「他如今有什么好心疼的,得偿所愿,每日春风拂面的,这数九寒天的,他却跟过春天一样。今儿一早我瞧见他,他走路脚步都是轻快的。」 国公夫人在一旁拉着苏容的手说:「就是,男人纵不得,如今也就罢了,你们有假期,待假期过后,你每日要上朝,要操持朝务,辛苦 得很,便不要太由着他了。否则累的是你。」 苏容笑,「听祖母和母亲的。」 她不好意思说,昨儿是自己胡闹,自作自受。 四个人乐和和地聊了大半个时辰的天,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苏大夫人离开,嘱咐苏容好好休息。 于是,没什么事儿的苏容,下午又睡了半日。 周顾与苏行则赶着晚饭前,回到了府中,彼时,苏容已睡饱,与众人一起,坐在前厅,一边聊天喝茶,一边等着他们回来。 周顾进门后,拂了拂身上的清雪,走到火炉前,将自己烤了烤,驱散了一身的寒气,才走到苏容身边,握住她的手,笑着问:「气色挺好啊,苏七小姐。」 苏容偏头也对他扬眉笑,「出去一日,不见疲累,周四公子也很不错嘛。」 昨儿折腾大半夜,一早起来,还能神清气爽,如今一日回来,还神采奕奕,她真怀疑这人如月弯所说,采补了她的精气神。 周顾笑起来,伸手捏捏她的脸,坐在她身边,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伺候太女,应该是臣夫本分。」 苏容:「……」 这个坏人。他变了,他学坏了。 苏行则解了披风,回头便看到凑在一起说笑的两人,他也不由得笑了,发自真心地觉得,他这一趟,见证了他们大婚和美,不虚此行。 两日后,苏行则启程离开王都,苏容与周顾顶着风雪,去城外送行。 苏容一把抱住苏行则,「大哥,我有点儿舍不得你。」 毕竟他这回一走,回大梁,下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她眼眶发红,「我是不是错了,不应该把你与父亲留在大梁,当初就该把你们都带来南楚。」 她相信,若是她强行带人走,燕回声也会放人的,哪怕他父亲在朝为官。 苏行则气笑,「当初是谁死活不让我来南楚,如今后悔了?晚了。」 他如今是太子看重的朝臣,是不可能轻易撒手的了,毕竟,整个冀北,如今都在他管辖范围内,可以说,他接替了当初冀北将军府的所有军务职务。这对年轻刚入朝的朝臣来说,已是十分倚重,一步登天了。 苏容吸鼻子,「我若是找太子表哥要人,他不给,我就不还他三十万兵马了呢。」 苏行则被逗笑,「你可以试试。」 苏容哼了一声,放开他,伸手推他走,「谁舍不得你了?我就说说罢了,你赶紧走,回到大梁后,使劲往上爬,没准能做到大梁最年轻的首辅呢。」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八五零章 不舍 以苏行则的大才,最年轻的首辅,不是没有可能。 苏容很相信。 苏行则伸手揉揉她的头,笑道:“多大的人了,跟小时候一样,口是心非,嘴硬得很。” 话落,他收了笑,叹气,压住眼底的不舍,“有母亲陪着你,不必太想我与父亲,你是太女,你当初的决定没错,我与父亲留在大梁,既可保我们自身清名,又可成为你与大梁友好邦交的纽带。再加上如今与护国公府的姻亲,哪怕将来有一日,两国合力吞并大魏,有我们这些人在,也兴许能让两国邦交再延续百年。” 百年,漫长又遥远的一个数字,那就不止是苏容他们这一代了,也有可能,延续到下一代,下两代。 苏容点头,“是啊,我当初就是这样想的。” 她以前觉得,自己作出决定,一定不会后悔,但与周顾退婚是其一,后来她后悔了。如今亲自送苏行则离开南楚王都,在这凛冽的风雪里,看他为她大婚而来观礼,没住两日,又匆匆离开,她又有些后悔,这是第二次了。 都说落子无悔,但人生的所有决定,自诩当时是最正确的但哪能料到,事后也难保不会后悔呢。 她又抓着苏行则的胳膊一把抱住,像小时候讨糖吃要银子买桂花糕时一样,“大哥,以后每隔一两年,你要来一次南楚,你不来,我就回去看你与父亲。” 苏行则点头,“好。” 从小看大的,雪团子般的小姑娘,后来亭亭玉立,到如今身份尊贵,成为太女,已经大婚,但她还跟小时候一样,其实不曾变的。 他又揉揉她的头“我走了,天寒地冻的,赶紧回去吧!待你有了我的小外甥,我肯定会来看他。” 苏容松开他,眼眶发红,“你路上小心些,早些自己看中个姑娘,别指望母亲给你相看了,她不住个几年,我不会放她回去的。” 苏行则气笑,“你放她回去,她也不回去,她心里没有我与父亲,只有你。” 毕竟,今儿他亲娘,嫌弃天冷,都没出来送他。儿子在她心里,是捡来的。当初怎么好意思怪他给她写的信薄不如给七妹写的信厚的?她自来了南楚,可是一封信都没写给他与父亲,父亲气的,都将信写到冀北,跟他诉苦了。说她没良心,乐不思蜀。 苏容似乎也想到了大夫人对父子俩的态度,没忍住,破涕而笑。 苏行则又笑着揉揉她头,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看着周顾。 周顾不等他开口,主动说:“大舅兄,你放心,我爱小七若至宝,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苏行则不担心这个,毕竟老护国公、盛安大长公主等人如今都在南楚,她母亲也在,南楚的满朝文武,都推崇太女,敬佩至极,她有太多人喜爱喜欢关心她,无需周顾太照顾。他其实想说的是,他身为太女夫,往后时日长的很,在这个身份上,肯定会有诸多不易,但看他这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好像也不必说,毕竟,他乐在其中,如今的结果,是他自己苦苦求来的。 而且七妹喜欢一个人,必不会让他受委屈,周顾的脾性,也容不得除了苏容外的人给他委屈受。 于是,苏行则作罢,点头,“行,你们好好的,我走了。回到冀北后,我会来信报平安。” 周顾颔首,“大舅兄一路平顺。” 苏行则打马离开,护卫们紧跟其后,一行人很快就疾驰而去,纵马走远,转瞬间,只剩下一点影子。 苏容红着眼眶,自言自语嘟囔,“生前身后名而已,到底什么最重要?大哥他本来不在乎什么名垂青史的。是我,起初,是怕他管着我时常训我,后来,是想他有大才,指定不能因我的原故被辱没,若入南楚朝局,被人诟病,哪如待在大梁,但其实,如今想想,何必啊。” 她呜呜扑到周顾怀里,“我真有些后悔的。” 毕竟,当初,她大哥是真的想跟她来南楚,他不放心她。 “好了,大不了真拿三十万兵马换,也不叫事儿。”周顾抱住她宽慰。 苏容摇头,“那岂不是让太子表哥觉得我出尔反尔,不信守承诺,同时也违背我让大哥留在大梁的初衷了吗?” 周顾不以为然,“大不了,等他在大梁干个十年八载,待大梁与南楚合力吞并大魏后,他的才干天下皆知,你再将他挖来南楚就是了。届时,谁还敢诟病?还有岳父,那时可以让他辞官告老了。至于纽带,我周家护国公府,不是在大梁吗?” 苏容深觉有理,抱住周顾,“好,就这样。 周顾哄她,“好了,上车吧!外面太冷了,仔细染了风寒。” 他拉着苏容上了马车,上车后,苏容挑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见远方路的尽头,已没了苏行则的人影,她叹了口气。 周顾伸手捧住她的脸,“脸都冻的冰凉。” 他轻轻搓了搓,拿过一旁的手炉,塞进她手里,“暖暖,咱们直接回王宫了。” 住在周府,近几日,他已不是香饽饽了,就连他祖母,都快要看他不顺眼了,毕竟,每日苏容都要睡上半日才醒,醒来后,备懒疲惫的很,他们都觉得,是他的错。明明,是她不服气,偏要拉着他胡闹,最后又闹不过他,每晚上都求饶。 苏容点头,叹气,“哎,明儿要上朝了。” 周顾也叹气,“明儿我也要回户部了。” 户部堆了一大堆事情,虽然崔行之已尽力帮他做了很多,但该他做的事情,必须要经他手的事情有些是崔行之替代不了的,只能等着他回来处置。他离开王都在外几个月,回来又忙着大婚,如今婚假都休了,之后再没理由不干活了。 据说夜归雪在回王都后,已忙疯了,满朝文武都在太女与太女夫大婚时一起跟着休朝休假,但偏偏夜归雪吏部事务堆积的太多,没法子,只休了一日,近来据说都在府中办公呢。(本章完) 第八五一章 新年 太女与太女夫大婚后一同休朝了几日的朝臣们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苏容与周顾也结束了婚假期间混闹的日子,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规律。 转眼,便到了春节。 去年过年整个南楚都笼罩在战事的阴云中,今年春年,是太女还朝的第一个大年节,再加上太女大婚,大喜之事,喜庆一直延续到了除旧迎新之日。 京中的街道上各大酒楼店铺张灯结彩,王宫与各府也都贴了春联福字高挂起灯笼明珠。 整个南楚王都都笼罩在过年的喜庆氛围中。 除夕这一日,王宫设宴,宴请群臣,宴席开得早,也散得早,朝臣们在宴席后,陆陆续续出了王宫,回自己的府邸与家眷们一起守岁。 孑然一身没有家眷的朝臣如张运、张茂、宁泽、江逐等人,自己孤伶伶回到府中也没什么趣味,便被苏容与周顾留在了王宫中。 苏容特意吩咐人,另设了一处偏殿,一众年轻人一起,共同守岁,把酒言欢,掷色子、玩推牌,行酒令,一群人热热闹闹。 夜归雪也被周顾特意留下来,勾着他肩膀,“夜兄,我对不住你。” 夜归雪偏头看周顾,“你哪里对不住我?” 周顾看了不远处苏容一眼,“我如今已大婚,你还没有,总觉得当初搅了你的局,颇有些对不住。” 夜归雪失笑,“周兄,你喝多了。” 若是不喝多,是绝对不会跟他说这样话的。 周顾摇头,“没喝多,就是我心里虽然觉得对不住你,但若是时光回溯,我还是一样不会放手的。” 夜归雪无语,“所以?” “所以,夜兄,你可别一辈子孤家寡人啊。今年也就罢了,明年,后年,或者大后年,就算三五七八年,时间长一些,也没关系,你也要娶一个称心如意的心仪之人啊。”周顾道。 夜归雪笑,“你放心,我自是不会孤家寡人的。” 最初,苏容还他虎符,他自是有些不甘心的,后来周顾为苏容来了南楚,找上他,相信他会配合,让他带着王上避开南宫家耳目离开王都,后来苏容又救了他一家,他那时便再没有不甘心了。 人生一世,得遇知己,又何必困顿自苦?而且,无论是苏容,还是周顾,并没有真正对不起他的地方。 他伸手拍拍周顾肩膀,“周兄,多虑了。” 周顾与他碰杯,“好。” 他自诩从小到大,活的坦荡,但唯有当初暗中纠缠苏容一事,死不放手,做的不够光明,夜归雪没将他当做敌人防备,以至于,栽了跟头,若他当初对他防备一二,以他的才华手段本事,未必不能让苏容对他青睐,兴许今日,就不是他与苏容求得和美了。 他不同于他,得不到苏容,他会真的孤寡一生。 崔言锦扯苏容袖子,小声说:“表嫂,夜大人跟表兄,说了半天悄悄话了,我看他们俩还往你这里瞅了好几眼,是不是在说你的坏话?” 苏容正玩的高兴,数着手里的牌,头也不抬,“说就说,甭理他们。”,她数完了牌,催促张运,“快点儿出牌,该你了,磨蹭什么?” 张运苦着脸,“太女,您手下留情啊,您赐给我的金银珠宝,我都快输回给您了。” 苏容大乐,“谁让你牌技这么差的,你哥就比你强,他就没输。” 张茂微笑,他的确没输。 张运叹气,一把拉过崔言锦,将牌塞给他,“替我玩一把,换换手气,不是我牌技差,是今儿这手气太一般。” 崔言锦接过牌,瞅了一眼,又塞回给张运,“这破牌,给我也赢不了表嫂啊。” 张运拿着牌起身,走到周顾面前,一本正经地问他,“周顾,咱们俩是不是好兄弟?” 周顾今儿的确喝的熏熏然,闻言回答他,“必须是啊。” 张运将手里的牌塞给他,“是好兄弟,就替我赢。”,他咬牙,“再输下去,我连娶媳妇儿的银子都没了,到时候我赖上你啊。” 周顾一听,立即拿着牌起身,“这可不行,你等着,我给你赢。” 他刚担心完夜归雪,可不想再多一个让他担心的光棍。这是来自已婚之人莫名其妙的在意。 于是,他拿着牌来到牌局,看着众人问:“张运都输给谁了?” 一副帮他赢回来的架势。 苏容瞧着他,笑,“我。” 周顾一顿,扭头看向张运。 张运已拉着夜归雪来到他身边,拽着人一起坐下,对他提醒,“你刚刚说,我们是好兄弟的。我能不能保住娶媳妇儿的银子,就看你了。” 周顾顿时挺直腰板,看着苏容,颇有气势地说:“来,我替他。” 苏容笑,“你先看看自己手里的牌。” 周顾低头一看,脸色差点儿绷不住,震惊地扭头看向张运“你这是什么破牌?” 张运轻咳,“我的手气是不怎么样,但换了你,就不一定了。兄弟相信你。” 周顾勉强点头,“好吧!” 接都接了,只能咬牙维持这份兄弟情了。 崔言锦在一旁瞧的赞叹,对苏容说:“表嫂,表兄为兄弟两肋插刀,竟然敢跟你作对啊。” 周顾闻言瞪眼,“崔言锦,你又皮紧了是不是?” 崔言锦嘿嘿一笑,“不是不是。” 他扭头给苏容鼓劲,“表嫂,用你的好牌,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苏容被逗乐。 破牌遇上好牌,哪怕周顾使出浑身解数,自然也是输,但他很快,就稳住了情绪,与众人一起,开启了下一局。 果然,下一局牌抓到周顾的手里换了牌风。 张运啧啧,“哎,新郎官的牌,果然不一样,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牌也溜须拍马。” 周顾嗯哼一声,看着苏容,“怎样?认输吗?” 苏容看着他,“做梦。” 崔言锦在一旁助威,“表嫂的牌,也是好的,新郎官又怎样?表嫂还是新娘子呢,表兄来了也不行,牌神一样眷顾她。” “走着瞧。”张运催促周顾,“周兄,快出牌。”(本章完) 第八五二章 上元节 周顾的牌与苏容的牌旗鼓相当,一连对打了几局,最后都打了个平手。 周顾将牌塞给夜归雪,“夜兄,你来。” 夜归雪接过牌,笑看向对面,“太女不累吗?” “不累,你们只管来。”苏容今儿也喝了不少,但她从小就是在酿酒熏染中长大的,不说千杯不醉,但多喝几杯,也不会醉倒。 崔言锦在一旁仗势,“你们来一个,我表嫂赢一个。” “别说大话。”张运如今只想赢“夜兄,兄弟的私房钱就靠你了。” 夜归雪点头“我尽量。” 他今日没喝多少头脑算是在坐中,最清醒的。 一连三局,苏容都牌差一招,崔言锦在一旁不吭声了。 张运高兴,“夜兄,我就知道,还得靠你。” 周顾轻嗤,“是我将牌塞给他的。” “是是是,周兄,你们俩就是我的福星。”张运看着回来的私房钱,眉开眼笑。 “别高兴的太早。”苏容也笑。 张运眨眨眼睛。 果然,在下一局,下下局,接下来四五局,夜归雪都输了。 张运咋舌,“不会吧?” 苏容看着他,“你若去江宁郡打听打听就知道,这东西,我从小玩到大。谁也不是我的对手。” 崔言锦又支棱起来,“整个江州,我表嫂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们背书学课业时,我表嫂天天玩这个。” 苏容将牌塞到崔言锦手里,好笑地对众人道:“给你们一个报仇的机会,小表弟富着呢,可以从他手里赢回来。” 张运磨拳擦掌,对崔言锦阴森森地笑,“崔言锦,你好样的,你等着。” 崔言锦“啊呜”一声,“等着就等着。” 众人又继续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玩,苏容成了在一旁观战的那一个,周顾也没继续加入战局,而是净了手,剥葡萄给苏容吃。 崔言锦在众人的围剿下,将苏容赢的都输了回去,天也快亮了。 他蔫头耷脑,又扯苏容衣袖,“表嫂,你也不帮我,都输掉了啊。” “输就输了,你还小,不急着娶妻。”苏容摸摸他的头,打了个哈欠,“散了散了。” 崔言锦不开心,“都怪表兄。” 周顾弹他脑门,“怪我什么?” 崔言锦哼了一声,“你向着兄弟,不向着表弟。” “不是说了,你还小。”周顾不再理崔言锦,拉了苏容,将她熟练地背到了身上,走了。 崔言锦嘟嘴。 张运开心地拍拍他肩膀,“谢啦,小兄弟,若不是你,我的库房今儿都得输空。” 崔言锦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都知道太女拉着人玩了一夜,宗室宗亲们在大年初一都没人进宫拜年。 苏容与周顾一觉睡到傍晚,用过晚膳后拉着周顾与南楚王,跑去城楼上放烟花。 南楚王看着满空盛景,感慨,“孤以前从来没想过,一个年节,可以过的如此有意思。” 昨儿他拉着夜相、崔公、谢远、老国公以及朝中几位重臣喝酒,也是喝到大半夜。去年过的是惊心动魄,今年是热闹至极。 “以后日子长着呢。”周顾接话。 南楚王笑呵呵点头,“对。” 日子的确长着呢,长到他乐意陪着女儿女婿到百年,再含笑九泉。 过了初五,恢复大朝会,朝堂一应事务开启新一年的篇章。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宫里挂了各式各样的宫灯,赵嬷嬷带着人好好地布置了一番,但苏容觉得,不如与民同乐,于是,与周顾一起,出了王宫,跑去了街上。 南楚王望着窗外的宫灯感慨,“就是那一年上元节,孤遇到了珍敏,满街的花灯,将她照的极美。” 李和心疼,“王上,您又想郡主了。” “是啊,想她。”南楚王叹气,“孤与她今生缘分没修够,但求来世,与她得个圆满。” 李和不说话了。 南楚王又道:“孤这一生,时常祈求上苍,但愿上苍怜悯孤。” 正月十五的上元夜,花市灯如昼。苏容拉着周顾穿梭在街市中,遇到众人围着热闹地猜灯谜,二人也跟着凑热闹。 苏容于文字功底上,没好好学,不如周顾这个秦太傅教出来的弟子才思敏捷,她瞧上了一个漂亮的凤凰花灯,卡在了最后一关,百思不得其解,扯着周顾袖子向他求救。 周顾小声说:“太女,作弊不好吧?” 苏容瞪眼,“我就要这个花灯,你帮不帮我?不帮今晚去睡书房。” 周顾吸气,“帮。” 他可不想去睡书房。新婚燕尔,他虽然不是每日都索求,但也不想孤枕难眠。 于是,周顾将谜题写在了纸上,塞给苏容,苏容打开一看,顿时乐了,递给店主。 店主接过谜题,“哎呦”了一声,没有因为白失去凤凰灯而苦恼,反而笑开了,“姑娘的谜题猜对了,您稍等,我家公子要见猜中这个谜题的人,您才能得到这盏凤凰灯。” 苏容没想到还有这个讲究,痛快地点头,“行。” 于是,店主拿着谜题去了。 不多时,店主去而复返,一改笑模样,十分恭敬,“两位请。” 苏容与周顾对看一眼,跟着店主,进了店铺,上了二楼,来到一处包房门口。 随着二人到来,包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人走了出来,苏容与周顾脚步猛地顿住,他们都认识这人,正是本应带着南宫嫡系亲系一脉待在大魏的南宫峥。 他们自诩掌控了整个南楚,但却连南宫峥什么时候来的南楚王都,竟然都没得到消息。 苏容看着南宫峥,倒是没有因为他出现在南楚王都,而变了脸色。 周顾亦然,只是意外地挑了下眉。 南宫峥身量对比去年,又修长了几分,褪去了少年的锐气,穿着黑色暗纹轻裘,眉眼沉静,淡淡开口:“我就知道,能猜中我这谜题的人,整个天下,五根手指数得过来,除了大梁太子,南楚夜二公子外,便也就是当初名满天下的谢远,以及与谢远齐名的秦太傅和他亲手教出的周四公子了。” 大魏太子元照,都被他排除在外。(本章完) 第八五三章 抉择 周顾不置可否,心下猜测着南宫峥的来意。 他不在大魏王都大魏太子元照跟前好好经营,反而在这样的年节,不远数千里,来了南楚王都,他实在想不到,南宫峥有什么可来的。他就不怕有来无回? 显然,南宫峥是不怕的,要怕的话,他就不会堂而皇之出现在他们面前。 南宫峥侧身让开门口,「两位请。」 苏容多看了南宫峥两眼,与周顾一起,进了包房,也在猜测着南宫峥悄无声息回到南楚的用意。 房门关上,南宫峥看着二人,「二位对我的出现,看来很意外?」 苏容接话,「自是意外的,我以为峥公子除了带兵回南楚夺权外,一辈子也不会再回南楚的。」 「南宫家的祖陵都在南楚,多谢太女照拂,为南宫家的阴灵留有一席之地。在下回来上个坟。」南宫峥见二人落座,便也坐在二人对面。 苏容恍然「哦,对,你家的祖陵还在南楚。」 她看着南宫峥「不过峥公子好本事若非你主动露面,我还不曾得到你回南楚的消息。」 「即便太女今日得不到,明日后日也会得到,不如在下主动些。」南宫峥看着,「还没恭喜二位新婚。」 苏容笑,「多谢。」 她看着南宫峥,「除了上坟,峥公子主动现身,想必还有别的用意?」 南宫峥点头,「南宫家留在南楚最大的一张底牌,被周四公子铲除了,在下听闻后,十分沉痛。想着我南宫家,是不是一步错,步步错。想回来看看,如今的南楚,在太女与太女夫的治理下,是否如传言一般,欣欣向荣。也想看看,我南宫家那些旁系,是否真如传言一般,身受太女器重。」 苏容挑眉,「那你可看明白了?」 南宫峥颔首,「我想,若是祖父泉下有知,想必也十分后悔,若是知道太女不输于天下男儿,手腕本事决断,无一不是帝王之才,他应该不会让南宫家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所以,峥公子如今是想带着南宫家回头?」苏容问。 南宫峥摇头,「我回不了头。」 苏容看着他。 周顾嗤笑,「你是看不到前路,迷茫不知前景,但却又不愿意回首,因为事关你南宫峥的尊严吗?」 南宫峥目光转向周顾,摇头,「我的尊严又算什么?只是祖父,总不能白死。我身为他最看重最疼宠的子孙,若向仇人俯首,岂不是让他九泉难安?」 周顾反问:「所以,你就拉着南宫家嫡系亲系一脉,所有人,有朝一日,埋葬在南楚与大梁联手的铁骑下?届时,在大魏的境土内,再立一堆坟冢?」 南宫峥沉默。 周顾轻啧,「那你有没有反过来想想,你的祖父,南宫引,他在九泉下,有没有后悔,自己一人死不足惜,反而累的南宫家数百年经营基业毁于一旦,他才是南宫家的罪人。而你明明有回头路可走,但却因为他,而不走,再累得剩下不足十之一二的经营毁于一旦,片瓦无存,让南宫家嫡系亲系一脉无一活络,你们二人,才是愧对南宫家的列祖列宗。连上坟怕都是无颜,先祖都不想见你们。」 南宫峥抬眼,「我有回头路可走?」 「你难道没有?你若没有,我们何必坐在这里,与你白费唇舌。而你,又为何背着大魏太子来南楚,且现身,想见我们?你不就是因为迷茫不知前路,纠葛不知对错,才想跳出大魏,重回南楚,看看如今的南楚,你该如何抉择,才能拾一个正确的选择吗?」周顾一言道破。 南宫峥沉默,片刻后,叹气,点头,「是。」 他在大魏,身受太子元照信重,但即便再信重,这么久了,他也看不到大魏的前景。大魏这一仗,输的太过惨烈,满盘皆输,就如南宫家一样,再加上夏季暴雨水灾洪涝,让大魏雪上加霜,国库吃紧,百姓浮尸千里,而大魏太子,从小到大,过的太安顺了,虽有才,但未真正被磨炼,所以,他虽没输了骨气,但却输了心志,有失平常心,每日焦躁不已,让他不能够对如今的大魏淡定挥袖力挽狂澜。 这样的心态才是一国既定储君最致命的。 他劝谏几次,但太子依旧安稳不下心,听闻南楚暴雪,才算开心了些。但这样的开心,不是力争自身国力强盛,而是盼着对手因天灾人祸,而不得安生。 所以,他才要回南楚看看,看看暴雪大雪后一样受了天灾的南楚,到底如今是如何的面貌,看看太女治理的南楚,在天灾后,是如何的心态与措施,是否也一样的慌乱一团。 当来了南楚后,发现,整个南楚,早已有条不紊地赈灾就灾完毕,朝野上下,都为太女大婚而喜庆祝贺,没有因为灾情,而让南楚止步不前,反而是上下一心,共渡难关。 这一关,对南楚的损失虽重,但并没有造成重大创伤,南楚虽受了影响,但是新的一年,仍旧欣欣向荣,一片安乐。 这是盛世的苗头,是兴盛的迹象,是明君治世之道。 与大魏大雨后的灾情,储君的治国之道,相悖甚远,高下立判。 苏容看着南宫峥,「峥公子,不如走走回头路,如何?你既然回来南楚,见了我们,就有回头路可走。我谢伯伯虽然杀了你祖父没错,但站在他的立场,是为我,你祖父乱我江山,自是该杀。而你,若怜悯你南宫家嫡系亲系一脉所有人,就不该自绝后路。」 南宫峥不语。 苏容也没想劝,一番言语后,便住了口。 这人是个聪明人,他是南宫引最骄傲最器重的子孙,是能承南宫家重任的人,但正因如此,他本该年少的年纪,瘦弱的肩膀,便担起了整个南宫家的重任。 他心里有一个天平,在来回拉锯,一个是让他明知前头是死路,但却因祖孙情而受困顿自封,一个是不那么容易的回头路,但兴许苟活,便能保一族血脉百年千年甚至万载,只需要他抛却祖孙情。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八五四章 变化 周顾看着南宫峥,这个人,他是欣赏的,当初就是他,险些让他死在带岳父逃亡的路上。 就凭这份本事,也值得他多费些唇舌。 尤其是他年纪比他还要小两岁。 他看着南宫峥道:「一个死去之人,比得上活着的无数人?」 南宫峥依旧不语,即便坐在苏容与周顾面前,听了他们的话,他心里依旧是挣扎的,并没有比在大魏时,这份挣扎有所减少。 苏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南宫峥建议,「不如你见见王后吧!听听她怎么说,她是你们南宫家的女儿,是你祖父的亲妹妹,她于南宫家,做的并不少,南宫家于她,付出的也不少。」 南宫峥点头,「好。」 苏容当即对外吩咐,「去王宫里请王后来这里,动静小些。」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南宫昕正在与嬷嬷商量开春了,她便自请离宫届时,就住回昔日南宫家的府邸。还住她未出阁前住的那处院子。 她对出宫住向往又期待,「本宫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出这王宫,去过自由又快活的日子。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南宫昕冷哼「王八蛋的东西,一把年纪了,谁希罕见他那张老脸。」 她当即简单收拾了一番,没带宫女嬷嬷,自己跟着人坐了车辇,悄悄出了王宫。 「还走吗?」南宫昕问。 南宫峥点头,「回来看过之后,的确很放心。」 南宫昕与南楚王始终没圆房,无儿无女,对这个自小聪明漂亮的小侄孙,喜爱得很。小时候,会留他在宫里偶尔小住,每逢年节,赏赐不断。若说南宫家有谁让南宫昕上几分心,便也就是南宫峥了。 南宫峥站起身,拱手见礼,「姑祖母。」 「回」这一个字,让南宫峥蓦地眼眶发红,他紧抿嘴角,「回来上坟。」 南楚王不高兴,「她们两个,倒是亲厚,小七是一点儿也不记恨当初她派人杀了她多年。」 南宫昕很快出了王宫,来到了一处临街酒楼,由人领着,进了里面,上了楼,来到一处包房,推开门,便看到了里面的三人,她乍然看到南宫峥,顿时愣住,「铮哥儿?」 嬷嬷也笑,「是呢,老奴也跟您一样期待。」 李和闭了嘴。 「好吧!」南宫昕知道苏容不会无缘无故派人请她出宫,遂压住疑惑答应下来。 南宫昕笑了笑,任谁都喜欢自己说的话,被人听在耳里,付诸行动,没浪费自己的一番好意。这就是苏容的可爱之处。哪怕她并没有觉得冷。 苏容笑,「知道了。」 南宫峥心情复杂,她没想到,姑祖母在苏容的手底下,过的是这般日子。 二人正说着话,太女的人来喊,说请王后离宫一趟,车辇已备好。 传话的人摇头,「属下得的吩咐是,太女请您出宫一趟。」 怨偶做成王上与王后这样,也是古往今来少有,既然从没和过,他又何必再劝。 「今日刚到。」 这是留给二人私下谈话的时间了。 南宫昕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问:「来了几日了?」 他忽然想起,姑祖母其实年岁也不大,他比祖父小很多,如今这张娇妍,跟做姑娘时,怕也是相差不多。 南宫昕纳闷,「今儿花灯节,她与太女夫不是在宫外好好玩乐吗?怎么还想起我来了?让我出宫做什么?」 李和摇头。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二人离开,走出房门,还能听到苏容吩咐,「去马车上,将我们的披风拿下来 。」 南宫昕上前摸摸他的头,「又长高了不少。」 嬷嬷笑着说:「太女早已命人将您昔日未出阁前住的院子重新修缮了一番,也说待开春,您就搬出去住,也免得看王上那张不待见您的老脸。」 「自是走的。」 苏容这时拉着周顾站起身,「你们二人说,我们再出去转一圈,一个时辰后回来。」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嬷嬷,我还是年轻的吧?是不是比他年轻多了?」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带南宫家嫡系亲系一脉离开南楚前,既没想过,他会悄悄回来南楚,以这种方式,见苏容与周顾,也没想过,以这种方式,见昔日对他有几分疼爱的姑祖母。若依照常理,姑祖母是第一个背叛了南宫家的人,他与她该势不两立,但如今南宫家落到这般境地,他若为南宫家十年后的未来着想,便要高瞻远瞩,不可被仇恨蒙蔽了心。 南宫峥看着南宫昕,一眼所见,她过的很好,似乎比昔日南宫家最为荣盛时,还要好,毕竟,那时,她整日里面上带着郁色,哪怕露出笑模样,也不见真正的开怀。 南宫昕关上房门,走近南宫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一旁的苏容与周顾,才疑惑地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而如今,她面上的郁色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阴云过后的晴天朗日,明媚容颜。 南宫昕点头,习惯地嘱咐她,「外面人太多,你们两个仔细小心些,还有,你们俩穿的都有些少。着人赶紧再拿两件衣裳,如今天还冷着,染了风寒,有你们好受的。」 南宫昕没了话。 南楚王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蹙眉,「小七喊她出宫做什么?」 南楚王依旧不高兴,「那也是杀了,她多少次受伤。」 南宫昕轻声说:「南宫家的祖陵,有我在照顾,太女仁善,你大可以放心。」 「是,您未曾如王上一般,日夜磋磨自己,您如今的年纪面貌,走出去,说是太女的姐姐,都有人信。」 李和劝说:「王上,那时王后没真想杀了太女,否则南宫家所有人都出动,未在太女成长起来前,将之杀掉,轻而易举。」 南宫昕闻言顿住。 南宫昕顿时笑了,「当然,本宫从小到大好吃好穿娇养着,自是比他日夜酒肉折腾要年轻许多。」 南宫峥轻声说:「姑祖母的变化才大。」 南宫昕笑,轻 第八五五章 透彻 南宫峥不知如何开口,她看着南宫昕,片刻,只说自己也没想到。 南宫昕并不是愚笨之人,她看着南宫峥,试探地问:「铮哥儿,如今你是不是有了别的想法?你今日才来京城,今日便见到了太女,是你主动现身想见她?」 否则,她不认为,他没有本事隐藏自己三五日才能被苏容发现,或者,等苏容发现时,他已离开南楚,去到大魏了。毕竟,谁也没料到,他会回来南楚,苏容也没有未卜先知,也定然不会料到。 南宫峥点头,「姑祖母,跟我说说,南宫家嫡系亲系一脉撤离南楚后,南楚的情况吧?」 南宫昕想了想,「你要先说你的想法,我才能酌情与你说,否则,我不能吃着苏容的,喝着苏容的,住着苏容的,反而出卖她。」 南宫峥点头,「姑祖母,太女是不是很好?」 「是,她很好。」 南宫峥沉默片刻,如实说:「我想祖父是不是错了,联手大魏,夺权南楚,是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南宫昕想了想认真回他,「也许,站在他的角度,不算做错,毕竟,南宫家势大,只差一步登顶,谁不想做九五至尊一国之王执掌江山?尤其太女那时势弱,他完全有机会赢。」 「所以,您认为,他没做错?但您的选择,为何不与南宫家共进退?」南宫峥问。 南宫昕道:「我劝过他,他不听,而我那时喜欢王上,甘愿为他的江山,而做出自己的选择。毕竟,我总归是嫁进南楚王室的人,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上了南楚王室的玉牒,在南宫的姓氏上,早已冠了楚姓,哪怕王上不喜欢我,但我也做不到背叛他,在背后,对他捅刀。」 哪怕他们从没和过,如今又相看两厌,但她年少时便喜欢,喜欢了多年的人,那份喜欢,至今也没让她觉得有多后悔。她只是没抓住他的心罢了。 他是一个深情的人,二十年如一日,喜欢珍敏,且还有一生枉费在她身上的势头。她不会耻笑他,相反,是她没那个让他放在心上的命罢了。 南宫峥点头,「所以,姑祖母,我与您不同,我不该质疑祖父,对吗?」 「也不是。」南宫昕摇头,「兄长将你教导的很好,但他自身,却未免太过自大,他只觉得,集南宫家与大魏联手,碾死苏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轻巧,他低估了苏容,也未将我那些年,对苏容的迫杀当真,他真以为,是我心软手软,妇人之仁,不想要苏容的命,实则是,我最初一次,是真想要她命的,只不过,没能杀了她,那年,她不过七岁。后来,我虽留有余地,没有十分力,但八分杀手总是有的,她若是窝囊废物,早已死在我手里。但她不是。兄长没正视此事,也没拿苏容当回事儿,只恼怒我隐瞒苏容的身份,所以,他才会可笑地被谢远,暗杀在了他自己的府里。他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让你背负了整个南宫家,为他的野心和自大买单。」 她看着南宫峥,「峥儿,你不必管他,你不只是他的孙子,你还是南宫家的子孙,是南宫一族的希望。大魏如今如何,我也隐约听闻,大魏在得天独厚的优势下,没能奈何得了大梁,让冀北将军府从内里被策反,张平的两个儿子背刺了他,这是张平的失败,但也足以说明,苏容的本事,元照的失败。转战南楚,元照带八十万兵马,六门攻城炮,南宫家所有势力倾巢出动的情况下,都没能踏平南楚,夺得南楚,这也是元照的无能,他是有才,也许他的才华也并不是浪得虚名,但他的本事,不足以跟苏容比。大魏在明显优势的情况下,都被大梁与南楚联手转胜为败,你又如何相信,他能在十年内,恢复过来,能够抗衡大梁 与南楚十年后的联手?」 南宫昕继续道:「十年,不过是大梁与南楚的休养生息,富国强兵罢了也不过是大魏的亡国,推迟十年罢了。这是显而易见的。大魏的储君,不及南楚的储君与大梁的储君,两国汇聚无数能人有才之士,南楚太女连南宫家的旁支都不吝重用,又何愁天下有识之士不纷纷投靠南楚朝廷?大梁也同样,太子燕回声,本就有仁德之名,麾下无数有才之人。而反观大魏呢,大魏太子元照,如今有什么?他是不是让你看不到希望?哪怕是泱泱大国,失去一些城池,不过是失去了一截衣袖,连半截手臂都算不上。但是却失去了民心,失去了子民对他的信任推崇,失去了朝臣在面对大梁与南楚只有战战兢兢,而不是昂首挺胸,毫不惧怕。你对未来挣扎,殊不知,背地里怕是有无数朝臣,都对未来心里没底的。」 南宫峥抿唇,「姑祖母看的明白透彻。」 「你也看的明白,否则,你不会短短时间,悄无声息,背着大魏太子,回到南楚。来见太女。在仇恨与南宫家一族未来间,做选择和挣扎。」南宫昕看着他,「峥儿,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祖父的选择和他的结局,不是你的,也不该由你来背负。你背负他一人之死,才是错,你是南宫家的子孙,是南宫家的支柱,你最该背负的,是南宫家才对。」 她叹气,「太女心怀宽广,否则换做任何一个人,叛贼该诛九族。即便你想回头,南宫家也无回头之路可走。」 她又道:「我曾也想过死,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死了,才是不值。最起码,我活着,可以看顾南宫家的祖陵,年节有人给他们上一注香,烧些纸钱。昔日,南宫家的列祖列宗,陪着南楚太祖太宗建立南楚,说永世称臣,子孙延续数代,是你祖父在这一代生了野心。否则,南宫家富贵如云,何必会落到这步田地?败走南楚,在大魏鼎立的士族中,想必你带着南宫家,也十分难立?很多东西,哪怕以你的聪明才智,也不复以前?兴许,他们真不如我如今过的好。」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八五六章 簪子 南宫峥无可反驳,他们跟着大魏太子元照败走大魏,虽有太子信重照拂,但的确,在大魏世家林立的大魏京城,南宫家的人,过的并不好,很受排挤。 他轻声道:「太祖母咬牙撑到大魏后,便病倒了,如今还不见好。」 南宫昕沉默。 南宫峥看着她,「太祖母其实并不想离开南楚的,但当初没法子,她病得胡涂时,提起姑祖母您,说让我去王宫,喊您回府,她想您了,怎么许久都不见您。」 南宫昕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当初我送他们出王都那时便本着此生不再见。母亲身体已算硬朗了,一大把年纪,若是折腾到大魏还安然无恙,那才是怪了。」 南宫峥道:「姑祖母,听您一番话,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南宫昕叹气,「你是好孩子,当初,我以为,你会决绝地永不回头,但没曾想,你要比我以为的,更为南宫家考虑。」 南宫峥无奈,长吐一口气,「我也不想走回头路,但我若不为南宫家考虑,不为老老少少的未来考虑,难道真要带着嫡系一脉一起等着大魏灭亡那一日吗?」 他摇摇头,「明知前头是死路,诚如姑祖母您所说,我又何必。我可以不惧死,但弟弟妹妹们,小侄子侄女们,他们的未来呢?他们还那么小。」 「是啊,都还那么小。」南宫昕心疼他,「辛苦你了,峥儿。」 南宫峥摇头,他的确很辛苦,但对比如今活在大魏,在世家排挤中立身立世过活的所有亲眷族人,他反而不是最辛苦的那个。至少,他受太子看重,而太子虽威望不及以前,但他到底是储君,是太子,是大魏未来的希望,他的身份,不会变。他即便受些排挤,但也能还回去,但族人就不同了,他们落差极大。 苏容与周顾出了包房,又去街上转了一圈。 她提着周顾为她猜谜题赢的凤凰灯,十分喜欢,左看右看,把玩不够,她扯着周顾的袖子说:「我想知道,这盏花灯是什么人做的?」 她想要一车。 周顾回头喊人,「子夜!」 「公子。」子夜一直缀在二人身后,闻声凑上前来。 周顾对他吩咐,「回头去查查这盏灯,什么人做的。」 子夜挠挠头,应是。 他还以为,公子喊他,是要部署什么,关于南宫峥,原来是为了让他查谁做的这盏花灯? 苏容歪头对周顾笑,将花灯塞他手里,一把抱住他胳膊「周顾,你对我可真好。」 周顾拉着她往前走,声音含笑,「这算什么好?小事而已。太女一生都托付给我了,我应该做得更好。」 苏容乐,挽着他手臂往前走,感慨,「真没想到啊,南宫峥竟然愿意考虑走回头路。」 周顾在今日见到南宫峥之前,也是没想到,但如今见到南宫峥后,仔细想想,倒也理解了,「是我们想错了,以为他为了南宫引复仇,是破釜沉舟,至死不回头的人,但没考虑南宫一族,老老小小,他如今是南宫家的支柱,得对他们的未来负责。若想举族倾覆容易,几乎弹指间,但若想繁荣昌盛一族,却要多少辈人的努力。他在大魏,看不到未来,那么为了族人考量,只能无奈回头了。」 他笑笑,看着苏容,「这也是你有本事,太女恩威并施,让整个南楚上下推崇信服,南宫家偏远旁枝,照常入世,并未受牵连,你胸怀宽广,兼济天下,不拘一格任用贤才,而元照,不及你。南宫峥聪明至极,他亲眼看着元照行事,再对比你,想必挣扎了很久,才决定趁着过年,想法子避过元照,回南楚走这一趟。」 苏容点头,「他是为了南宫一族如今活着的所有人,小小年纪,心思灵,想得远,能屈 能伸,能进能退,着实难得。无论他是否下定决心带着南宫一族走回头路,还是挣扎之后放弃,史册上,都会有他一笔。」 她虽然不至于求贤若渴,但南宫峥若抛却仇恨回头,她自要大度敞开心怀迎回他。这样的人,她不可能拒之门外。 二人一边闲逛,一边低声交谈,遇到苏容爱吃的吃食,不必她开口,周顾便付了银子买下。 苏容忽然问:「我及笄时,你送我的那支簪子呢。」 周顾没好气,「扔了。」 想起当初,她连他送做及笄礼的簪子都还给他,他就来气。那时差点儿被她气死。尤其是,后来他听说,她特意打造了一支簪子,送给夜归雪作为允婚礼,他一怒之下,将那支簪子扔了。 苏容扭头看他,「真扔了吗?」 「扔了。」 苏容叹气,「我当初把那支簪子还给了你。后来,又在夜归雪离京时,把特意打造抵押给夜归雪作为应允婚事的簪子找他要回,给粉碎了,碎末都被风刮走了。如今,都没漂亮簪子戴了。」 周顾差点儿对她白眼,什么叫没簪子戴了?她那些首饰,多的数不过来。 苏容扯他袖子,晃他胳膊,「再给我做一支好不好?」 「不做。」 苏容央求,「我一定好好使用保管,将来也留着传给我们的女儿。」 周顾看着自己被她快晃掉了的胳膊,「你不是不喜欢吗?」 「喜欢的。」 苏容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很喜欢,当初十分不舍得还给你,还给你时,我心里其实是滴血的。」 虽然说法夸张了些,但当时的确是不舍和不好受的,想快刀斩乱麻,刀下的的确是快,但也刀了自己的。 「好夫君了。」苏容继续求,不惜厚脸皮,小声说:「你若答应我,今儿晚上,任你为所欲为。」 周顾本来已忍不住要答应她了,闻言瞬间点头,「行。」 苏容看着他。 周顾伸手揉揉她的头,又捏捏她的脸,拉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对她说:「那支簪子没扔,我当初就想着,有朝一日,总要再给你戴上。」 苏容摸摸脸,问他,「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你拿出来?」 周顾轻哼,「来到南楚后,发现你的好东西那么多,还在乎我那一支粗糙的簪子吗?」 他拿不出手了呗。 苏容恍 第八五七章 应了 一个时辰后,苏容与周顾回到那处包房。 南宫昕见二人回来,慢慢站起身,笑着问:「都买了什么东西?大包小包的?」 「都是吃的。」苏容手里也拎满了,一股脑塞进南宫昕怀里,「这些都是给您的,您拿回去吃。天色还早,您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若是也想去街上逛逛,我让兰芝与碧青陪着您。」 「不必了,我今年不想逛,等明年的吧!今年太冷了。」南宫昕道。 「行。」苏容问她,「那我让人送您回宫?」 「成。」南宫昕点头,回过身,看向南宫峥,「我回宫了你别在南楚逗遛的太久,大魏那边毕竟还有家人呢。」 南宫峥点头,「姑祖母放心。」 南宫昕不再多言,由婢女披了披风,带着一堆苏容给她的小食,回了王宫。 她离开后苏容与周顾落座,一起看着南宫峥。 南宫峥抿唇,对苏容道:「我会带着族人继续留在大魏,直到太女兵发大魏。」 苏容看着他,「所以,你想好了?你的打算是?」 南宫峥道:「太女给了自己十年时间,但是我想,若我在大魏内应,兴许用不了十年。」 苏容顿时坐直了身子,「你愿意做我的内应?」 「为了家人族人。不愿也得愿。」南宫峥道:「姑祖母有一句话没说错,我不止是南宫引的孙子,也是南宫一族的希望和支撑,我得为所有族人的未来负责。」 苏容点头,「好,说你的要求。」 南宫峥一字一句,「若我做太女内应,有朝一日,南楚吞并大魏,追随我的南宫族人,悉数回归故土。」 「这个简单。」 南宫峥补充,「我要一个异性王爵。」 苏容挑眉。 南宫峥看着他,「南宫家留下的叛臣骂名,我改写不了,但我可以谋一个南宫家吞并大魏的首功。难道不值得向太女讨要一个异性王?」 「那我就要问问,是为你自己吗?」苏容看着他。 南宫峥沉默。 苏容明白了,「若不是为你自己,那我可不应。」 她直言,「若我所料不错,你可能等安顿好族人后,打算去向九泉之下你祖父赔罪?你若是有这样的想法,我劝你最好取消,恕我直言,你活着,南宫家才有未来,即便我答应你,十年后,让你南宫家重回归土,重入南楚朝廷,但没有你的南宫家,你觉得,南宫家如今能走多远?兴许,你死后,用不了三年,就继续败落了。」 她不客气地道:「有你,才有南宫家重回昔日荣盛的希望,没你,南宫家起不来,哪怕你为他们铺好路,他们也走不下去。不是我看不起南宫家如今余下的那些人,实则是你比我更该明白,他们中再没有哪个人是支撑家族的那块料。」 南宫峥不语,神色低暗。 周顾忽然开口:「何必呢?人要懂得取舍,舍都舍了,何不舍个彻底?你百年后,再去向你祖父请罪好了,但兴许,他那时,早已投生,哪还记得什么前仇旧怨和野心?人活一世而已,孰对孰错,孰是孰非,哪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选择,救了你们家多少人,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的未来,你担负了,就要担负到底,半途而废,岂不枉然?」 南宫峥抬眼看向周顾,忽然问:「周四公子追随太女到南楚,那时有没有想过,太女的后宫,非你一人?」 周顾一顿,神色坦然回他,「没想过。」 他哂笑,「那时候我哪里还顾得想什么她的后宫?我只想着,她别不要我罢了。我这一生,若自己做一回主,那必是苏容。哪怕放弃祖父为我铺好的路,也不悔。」 南宫峥道:「当时,天下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金榜题名的周四公子,老护国公最器重的子孙,大梁太子燕回声特意栽培的辅政之臣。最后,是为了一个女人,甘愿到南楚为王夫。」 「但如今,人人羡慕我呢。」周顾接话。 南宫峥默。 的确,如今多少人羡慕周顾,他这个太女夫,尊比太女,本来孤身一人来南楚,但如今,受无数人推崇不说,他的背后还有护国公府与清河崔氏两个家族的长者来到南楚对他鼎立扶持。 可以说,再无人对他诟病笑话,也无人敢望其项背。 他端起茶到嘴边,又放下,对苏容道:「太女夫说的对,我若是应了太女苟活,那应不应给我一个王爵?」 「应你。」苏容觉得,若能提前吞下大魏,南宫峥必是首功,一个王爵,她应的不亏。更何况,还得了一个人才。 「那就这样。」南宫峥抿唇,缓缓定音。 苏容与周顾,又在包房逗留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随着二人离开,南宫峥也由人护送着,悄无声息出了南楚王都,离开了南楚。 三人的见面,唯有南宫昕知晓,其余人一概不知。苏容没打算对身边人透露此事,就连谢远与夜归雪也瞒下了。周顾让子夜扫尾了南宫峥来过的痕迹,将整件事瞒得密不透风,连老护国公与崔公一并瞒下了。 而大魏太子元照,并不知道,他以为已没了退路的南宫峥与南宫家嫡系亲系一脉所有人,只能与大魏同舟共济,再不会有二心。毕竟,不共戴天之仇,是不可能有化解之日,所以,他对南宫峥和生活在大魏的南宫家所有人都十分放心。 哪怕,南宫家的人被世家林立的大魏官宦排挤,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没有纵容,但也不曾维护。 他不知道,有些事情,没有绝对。有些事情,为了利益,哪怕不共戴天之仇,也能让人为了整个家族活着的人,而妥协和回头。 南宫峥悄无声息出现在南楚,又悄无声息回到大魏,没有惊起一片水花和波澜。元照太过自信,也对他太过放心。而二皇子元辰以及林立在大魏的世家,也没有将南宫峥看在眼里,他们不认为,一个少年,哪怕再有大才,但被整个家族拖累,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但就是这一人,成了加速大魏灭国的关键。连大梁太子燕回声,都没有料到。 第八五八章 有喜 南楚的朝局在开年后,蒸蒸日上。 三月,春暖花开时,苏容查出怀有身孕。 周顾整个人都傻了,看着苏容平平的小腹,不敢伸手去碰她,小声问:“真有了?” 苏容点头,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好笑,伸手拉他,周顾立马将手缩了回去,一脸紧张,“你别动。” 苏容无语,起身,伸手抱住他,将他抱了个严实感觉他混身僵硬,她取笑“周四公子你好没出息哦,怀个孕而已,当什么大事儿,我能走能动,碍不着什么。” 周顾闻言整个人要炸了,“才不是。” 他反驳,“这怎么不是大事儿?” 此时在他的心里,没有比这件事儿更大的事儿了。 他小心翼翼将苏容揽住,“你别调皮,这是大事儿,你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俩的孩子。” 苏容笑,“自然,我肚子里怀的,不是我们俩的,还能是谁的?” 她踮起脚尖,环着周顾的脖子亲了亲他,“恭喜你啊周四公子,你要做父亲了。” 周顾一下子欢喜起来,笑意怎么也收不住,咧开嘴角,诚然地回她,“也恭喜你啊苏七小姐,你要做母亲了。” 苏容笑出声。 太女有喜,是南楚的一件大事儿,不止南楚王乐得合不拢嘴,老护国公与崔公更是满脸笑出了褶子,谢远也是十分欣慰,他看着教导长大的小姑娘,如今要做娘了,她比她娘幸运,她腹中的胎儿,还没成型,便已收到了无数人的欢喜和祝福,也会在这一大片喜悦的祝福中降生。 有章大夫调理,苏容本身也精通医理,所以,怀孕期间,她并不觉得多辛苦。相反,更辛苦的人是周顾,他每日将大半的精力,都投注到了苏容的身上,谨遵医嘱,盯着她的饮食和动作。 其次是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苏大夫人,三个女性长辈,作为过来人,都住进了王宫,生怕宫里人照顾不好苏容。 苏容便是在这样密不透风的关照下,十月怀胎,生下了她与周顾的长女。 生产这一日,苏容在里面一声不吭,周顾在外面急的满头大汗,不停地问盛安大长公主,“祖母,别人生产,不是都要叫的吗?为何没听到小七叫?” 他浑身都是汗,手心也一层的汗。 盛安大长公主伸手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明显的汗,宽慰他,“你娘和你岳母都在房中,你急什么?若是有什么事儿,她们第一时间就会喊大夫,小七不叫,应该是还没有发动,没到疼的厉害时。” 周顾点头,但依旧有些待不住,“祖母,我能进去吗?” “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小七看到你这样,反而成了她的拖累。”盛安大长公主叹气,“你自己去照照镜子,脸色惨白惨白的,瞧着就吓人,你把她吓到,怎么办?” 周顾深吸一口气,握紧盛安大长公主的手,“祖母,我害怕。” “别怕,不会有事儿的,大夫都说了,小七胎位正,怀孕期间养的好,肯定会顺顺利利。”盛安大长公主宽慰他,“你只管安心等着。” 周顾只能勉强镇定下来,也打消了进去的心思,他的确是不能吓到苏容。 另一头南楚王也很是担心,但他见周顾这样,自己对比那个毛头小子,自觉镇定多了,他跟谢远说话,“当年你等着小七降生,也是跟周顾这样子吗?” 谢远险些掉头就走,他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其实,当年珍敏生苏容,比如今苏容被无数人围着的阵仗,可要小太多了,也就苏旭与大夫人和他三个人,外加两个产婆而已,当然,回春堂的大夫是早就请好了的,但也不敢闹出太大的阵仗和动静,毕竟,七姨娘的身份不过是江宁郡太守府的一个小小侍妾。 “真没有吗?我才不信,你怕是比周顾好不了多少。”南楚王道。 谢远嫌弃他,“你快闭嘴吧!呱噪。” 南楚王不闭嘴,“咱们说说话嘛,孤实在有些紧张。毕竟你有守着人的经验。” 谢远不搭理他。 南楚王叹气,“哎,谢兄,你不可爱啊。” 谢远当听不见。 产房内,国公夫人心疼地给苏容擦汗,“不怕的,你要是疼,叫出声来,别忍着。” 苏容吸着气,“我怕我叫出来,外面那个冤家会一头冲进来,见到我这个样子,会把他吓死。” 国公夫人气笑,“他还没那么不禁吓。” 苏容摇头,“他胆子很小的。” 国公夫人笑着摇摇头,没话了。 大夫人向外瞅了一眼,也气笑了,“你只管叫,没准你不叫,他还担心呢?数日前,他拦住我,不停问我当年生你大哥,是不是叫的很惨?是不是特别疼他不知道打哪儿听说的,说女人生孩子,都会疼的死去活来,没说两句话,就白了脸……” 苏容没听说这事儿,但她如今真没觉得疼到那个地步,“我还能忍忍……” 国公夫人接过话,“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人生孩子,早些年,一直待在东宫,他长嫂生产,没给他递消息,他回府时,孩子都出生了,他皱着眉头嫌弃周锐瞅,后来还是我说,他这样说会伤了小侄子的心,哪怕他还不懂事儿,他才赶紧改口,皱着眉头说了句不丑的,是他看差了。其实心里想什么,大家都知道,气的他大哥差点儿揍他。” 苏容被逗笑,一笑就疼,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国公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端来参汤喂苏容喝,“你省着些力气是对的,不过一会儿发作时,疼厉害了,该叫就叫,不用管他,哪有谁当爹那么容易的?都要经历这一遭。” 苏容吞下参汤,点头。 国公夫人又嘱咐,“不用心疼他,他一个大男人,如今只是不痛不痒外面等着,哪有你辛苦?” 苏容又点头。 苏大夫人笑着说:“也不能这么说,这一年来,周顾累坏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大婚后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几分膘,都贴补了回去,我看他比小七这个怀孕的人还要辛苦。” 国公夫人回她,“那也不必心疼他。” 苏大夫人笑,“是是是,你不心疼儿子,我心疼女婿,行了吧?” 这话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便是在这样说说笑笑的气氛中,苏容整个人放松下来,不多时,便发作了。(本章完) 第八五九章 生产 苏容叫出声时,周顾抬脚就要冲进产房。 盛安大长公主一把拽住他,“不许进去,你会吓到她。” 周顾生生止住脚步,脸煞白煞白,六神无主,“祖母。” 盛安大长公主无奈,转头对谢远招手,“谢先生,劳烦你看着他,我也进去产房瞅一眼。” 谢远起身,按住周顾肩膀,声音不高不低,“稳重些,像什么样子。” 周顾顿时不吱声了。 盛安大长公主进了产房,她人进去后,牢牢关紧了房门。 周顾紧紧盯着产房,听到苏容一声一声地痛呼惨叫,他整个人魂儿都快没了,“谢伯父,我……” 谢远叹气,“没事儿这是正常的。” 当年,他与苏旭在门外守着珍敏生小七,也几乎被吓了个半死没有哪个守在产房外的男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无动于衷。 老护国公与崔公得到消息过来时,正是苏容叫得最惨烈时二人也差点儿白了脸,崔公看着南楚王、谢远等人,“这……大夫可进去了?” 谢远摇头,他是几人中最镇定的人,“目前还用不到大夫,长公主和两位夫人在产房内。” 崔公闻言心下一松,这才看到在他眼中已长成沉稳内敛的小外孙如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宽慰道:“女子生产,都要走这一遭,太女身子骨夙来好,不会有事。” 周顾木木地点头。 老护国公这一回倒是没骂周顾没出息,瞅了他一眼说:“当年你祖母第一遭生产,哭喊的比这声大,差点儿把我的耳朵震破,比战场上的鬼哭狼嚎还吓人。” 周顾转头看老护国公。 “没骗你。你祖母金娇玉贵的长大,哪里受过什么苦?”老护国公道:“苏容自小习武,身子骨好,既然大夫也说胎位正,她便会比一般女子好生产,你就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周顾点点头,但脸色依然没好多少。 老护国公看着他,心里不由得感慨,他还记得,当初周顾梗着脖子一脸不愿娶江宁郡的苏七小姐,那骄傲的不知天高地厚不可一世的模样,他至今记得清楚,哪像如今,可倒好,他这副样子,都让人没眼看。 煎熬了大半日,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从产房内传出。 “生了生了!”众人大喜,纷纷激动。 周顾再也撑不住,冲进产房。 产房内,满室的血腥气,苏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模样。 赵嬷嬷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去清洗,国公夫人正在为苏容擦汗,苏大夫人正在给苏容盖被子,盛安大长公主站在床前笑呵呵地跟苏容说话,“还好,这孩子是个心疼娘的,没折腾你太久,不过大半日,便出生了,有那磨人的孩子,生生要折腾一天一宿。” 周顾推开门冲进来时,便看到了这副情形,他冲到床边,张了张嘴,眼睛通红,盯着苏容,没发出声来。 盛安大长公主给了他一巴掌,笑骂,“小七,你说对了,这个没出息的,比你还不如,在外面恨不得替你生,把自己都快吓死了。我生怕他吓到你,死命拦了他,才没让他进来捣乱。” 苏容对周顾伸手,虚弱地喊他,“周顾,过来。” 周顾立马冲到床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勾住她的手,哑着嗓子问:“是不是很疼?以后再不生了。” 苏容笑,“也没那么疼,你抱抱我就好了。” 周顾立马轻轻抱住她,将头埋在她颈窝处,哑着嗓子说:“还是不生了吧?忒吓人。” 苏容没力气摇头,“也不吓人,是你自己吓自己。” 周顾承认,“好吧,是我自己吓自己,不生了吧?” 苏容不跟他争执这个,虚软地说:“我又困又累,想睡,但想让你抱抱,还想看孩子一眼。” 周顾立马说:“你先睡,孩子又丟不了,你睡醒再看。” 苏容拒绝,“不要。” 辛苦生下来的呢,总要看一眼再睡,刚刚她眼前冒金星,压根就没看到那一团血糊着脸的小东西是什么模样。 周顾只能答应,“好吧!” 他继续抱着苏容,喊国公夫人,“母亲,快,将小东西抱来,让小七看看。” 国公夫人很想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不满地说了一句,“什么小东西,那是你女儿。” 周顾不接话,微微动了动身子,用袖子给苏容擦脸上的汗,一脸的心有余悸和心疼,“你没叫时,我担心紧张你怎么不叫?据说女人生孩子很疼,都是要叫的,祖父说祖母生产时,叫的鬼哭狼嚎,比战场上士兵的惨叫还激烈,而你却一直没叫,我吓的不行。后来你叫了,我的魂儿都快被你吓跑了,叫的也太吓人。” 苏容:“……” 这是什么话!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气的笑骂,“那个老东西,又在背后诋毁我。” 她是叫的大声些,但哪至于鬼哭狼嚎?等她出去找他算账,老东西!她忍不住戳周顾的脑袋,“你脑子是不是昏头了?听听你自己说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顾立即改口,对苏容说:“也、也没有太吓人。” 苏容笑出声,但紧接着便抽了一口冷气。 周顾顿时变了脸,“是不是又疼了?哪里难受?要不要喊大夫来?” “你别逗她笑了。”盛安大长公主嗔怪地瞪了周顾一眼,吩咐人,“赶紧将孩子抱过来,快让小七瞅一眼,也好让她赶紧休息。” 国公夫人在忙乱中接话,“这就洗干净了,裹了被子就抱过去。” 须臾,苏大夫人匆匆抱着孩子走过来,“来了来了多漂亮的小姑娘,快给你娘瞅一眼。” 周顾侧身,让开地方,也去看大夫人怀里。 大约是怀孕期间养的好,刚出生的婴儿毛发很密,眼睛还睁不开,小小的一团,脸红红的,五官都小小的。 苏容没看出哪里漂亮,视线移开,去看周顾,周顾似乎也没看出哪里漂亮,对上苏容的视线,两个新上任的父母,不约而同地有些沉默。 盛安大长公主笑骂,“行了,抱走吧!不给他们看了。我的小重孙女就是好看,他们不懂,长开了一定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本章完) 第八六零章 小可爱 看了一眼女儿后,苏容实在累极,安心睡了过去。 周顾陪在她身边,也不在乎满室的血腥气,寸步不离地守着。 盛安大长公主等人将孩子裹的严严实实的,走出屋门,抱给外面等急了的众人看,众人都乐和和地围着新出生的婴儿,齐齐夸多漂亮的小姑娘,长大后,定然是个美人等等。 盛安大长公主乐的合不拢嘴,“我就说吧,是那对父母,太年轻了,什么也不懂。要不怎么就看不出来我小重孙女可爱呢。” 老国公连连点头,“嗯嗯,就是就是这孩子长的漂亮,比周顾那臭小子出生时好看多了。” 盛安大长公主白了老护国公一眼,“是你这个老东西说我当初生产时鬼哭狼嚎了?” 老国公一顿,立马说:“没有。” “你孙子说的。”盛安大长公主道。 老护国公面不改色,“他胡说。” 盛安大长公主笑骂,“你个老东西我孙子才不会胡说,就是你自己胡说。” 老护国公坚决不承认。 苏大夫人看二人拌完嘴,笑着说:“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到底叫什么?” 老护国公看向谢远。 谢远摇头,“周顾起了一页,说等孩子出生再定,我也不知。” 老护国公胡子翘了翘,不满,“磨磨叽叽。” “既然这样,就先叫小名吧!”盛安大长公主维护孙子,“给孩子起名字,本来就是大事儿,他当爹的慎重对待怎么了?哪里不行了?” “行行行。多大的人了,你就惯着他吧!”老护国公没了脾气。 众人说说笑笑,围着孩子热热闹闹,十分欢喜。 南楚王没见过苏容小时候什么模样,如今见了小外孙女,差点儿喜极而泣,他在众人散去后,抱着谢远不松手地大哭,“谢兄,当初小七出生时,是不是就是这个小模样?可真是可爱啊。” 谢远对他嫌弃的不行,提醒他,“王上,你哭湿了我的衣裳。” 南楚王自顾自地哭,“孤没福气看到小七出生,还有她小时候的模样,深以为憾啊。” 谢远没好气,“她小时候皱巴巴的一团,脸上又黑又黄,有什么好看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你胡说,我的女儿,怎么能不好看?她娘长的那么好看。”南楚王哭着反驳。 谢远好气,“当初她怀孕心血损耗太甚,没养好胎,你觉得生出来的孩子,能有多漂亮?” 南楚王更是大哭,“她当初真是受苦了,孤偏偏什么也不知道,真是引以为恨啊。” 谢远被他哭的没了脾气,“行了行了,也没有那么不好看,就是小小的一团,没有如今小七生出来的小东西好看,毕竟她怀孕期间,养的好,不像当年。” 南楚王哭的停不下来,“小七多好看啊,真想象不出来,她在她娘的肚子里时,她们娘俩,受了多少苦……” 谢远受不了他,一把扯开他,对李和说:“扶着你们王上一边哭去。”,说完,他不耐烦地去换衣裳了。 李和汗颜,连忙扶住南楚王,他伺候他时间久,最是了解他,“王上,别哭了,这大喜的日子,您哭红了眼睛,太女还要坐月子,若是知道……” 这话最是管用,南楚王立马止了眼泪,“孤不哭了,不哭了,你说的对,小七要坐月子,可不能让她看到。” 毕竟,一会儿女儿醒来,他还是要去看女儿的。 苏容睡着没多久,周顾也歪在苏容身边跟着她一起睡着了,这一年来,他实在太累了,就连在户部当值时,心里都惦记着她,今儿更是经历了担惊受怕,如今整个人松懈下来,他也踏实地睡了。 周顾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扭头看苏容,还没醒,屋中不知何时被人掌了灯,昏黄的灯光下,苏容睡得沉,脸色依然苍白,他看了一会儿,悄悄起身,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出房门。 月弯守在门外,见周顾出来,刚要张嘴,周顾嘘了一声,月弯立马闭上了嘴,用口语问:“小姐还没醒吗?” 周顾点头。 月弯又问:“您饿了吧?” 周顾摇头,走远几步,“那个小东西呢?” 月弯顿了一下,小声建议,“四公子,您别小东西小东西的叫,不太好吧?明明就是小郡主。” 毕竟王上还没退位,还不能称之为小公主。 周顾扭头看了她一眼,“行,你家小郡主呢?” 月弯瞬间笑的很开心,“小郡主醒着呢,在跟国公夫人和大夫人玩。” “没跟祖母玩?”周顾不明白刚出生的小孩子,会玩什么。 月弯摇头,“长公主看了小郡主半日,累了,刚刚去歇着了,如今国公夫人和大夫人在照看小郡主。” 周顾点头,“我也去看看。” 月弯伸手一指,“就在那处偏殿,您自己去吧!我守着小姐。” 周顾颔首,转身去了。 他刚走到偏殿门口便听到里面一阵欢声笑语,显然不止他母亲和岳母在,还有其他人。他抬步走进,一眼看到里面围了一圈人,有夜相夫人和夜秋莹,也有王后,还有沈怡。被众人围在摇篮里的小不点,正睁着眼睛,果然是醒着。 见他来了,夜相夫人、沈怡等人立即起身见礼。 周顾摆手,笑着说了句,“不必多礼,都坐,我过来瞧一眼就走。” 他走到孩子身边,众人给他让开位置,他瞅着摇篮里的孩子,神色奇异,“她竟然能睁开眼睛?” 国公夫人笑着嗔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刚出生的小孩子,有的也是能够睁开眼睛的。咱们小可爱一看就是个灵透激灵的。” “小可爱?”周顾挑眉。 “对,小名。”国公夫人点头。 周顾神色霎时有些一言难尽,“谁起的?” “我和你祖母岳母一起商量的啊。”国公夫人理所当然问:“怎么?不行吗?” 周顾扭回头,“行。” 虽然他目前没看出这小东西哪里可爱了,但他也不敢反驳三人合力定下的小名。(本章完) 第八六一章 楚安 摇篮里的小东西,睁着大眼睛,看着站在他床前投下一大片阴影的人,清彻的眼珠里,是清透见底的纯真,如明镜一般。 周顾心想,长了一双好眼睛,像苏容,照这双眼睛看,勉强也当得上可爱。 他试探地伸出手指,去碰触她的脸,轻轻靠近,小东西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指腹贴上她的脸颊,周顾心里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瞬间对这小东西爱极。 这是小七辛苦生下来的,也把他吓了个半死的,是他们共同血脉的结合。 「怎么样?可爱吧?」大夫人笑着问。 周顾不由自主地点头,是挺可爱的。 大夫人笑起来,「我们也都觉得可爱,本来起的小名叫丑丑的,但当瞧见她这么可爱,怎么忍心再叫她丑丑?」 周顾忍了忍,没忍住,问:「母亲,不是说贱名好养吗?」 大夫人笑,「咱们小郡主金尊玉贵的,叫什么小名都好养,不在乎这个,还是叫可爱最好听。」 周顾点头,「说的也是。」 他也觉得丑丑难听,不如小可爱,他们所有人都爱她,她一定会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在所有长辈们的期盼中长大。 是他的女儿呢,他和小七的女儿。 心中欢喜溢满,他俯下身,低下头去亲小姑娘的脸。 国公夫人一巴掌推开他「一边去不许亲,她还太小呢,你只准贴一贴。」 周顾无奈,看了他娘一眼,只能贴了贴女儿的脸,露出笑容,「母亲,她真乖。」 「就是很乖。」国公夫人喜欢的不行,「比你小时候乖,我还记得你出生时,你祖父过来瞅你,你那时才不过出生一日,就一把扯住了你祖父的胡子。当时你祖母就说你一定是个调皮的,果然后来难管教,每每都让你祖父拎棍子。」 周顾轻哼,「是他老顽固。」 国公夫人好笑,「小七还没醒?」 「没呢。」周顾看着女儿移不开视线,「她累坏了,睡得沉,还不知要睡多久。」 「你去守着她吧!这里有我们照看,你只管放心。」国公夫人撵他。 周顾嘟囔,「有您们照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本来就打算来瞧一眼,如今瞧完了,自己就想走了,于是,直起身,与众人打了声招呼,又出了偏殿。 他离开后,大夫人笑着说:「看他这副样子,将来也是个宠女儿的。」 国公夫人开心,「咱们的小郡主,就合该所有人都宠着。」 周顾回到房里,苏容已醒了,正在被月弯喂着吃东西,他轻手轻脚推开门进来一看,顿时乐了,「醒了啊,月弯怎么不喊我?」 「您不是去看小郡主了吗?奴婢想让您多看一会儿。」月弯晾了晾勺子里的粥,一边喂苏容,一边回答他。 周顾走到跟前,对她伸手,「你去吧,我来。」 月弯叹气,自从小姐怀孕后,关于小姐的一应事务,她每每都要靠边站了,不仅她靠不上边,连赵嬷嬷私下里都说自己也靠不上边,若非她们俩还有宫务要忙,都觉得自己可以闲的养老了。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周顾,习惯性地退了下去,关上房门后,也不腹诽了,一刻也忍不住,跑去看小可爱了。 周顾坐在床边,喂苏容吃东西,同时问她,「还难受吗?」 「不太难受了。」苏容摇头。 周顾对她笑「辛苦了。」 苏容也笑,「最辛苦的是你吧?今儿白天,脸比我的还白。」 周顾不承认,「你又没照镜子,你怎么知道你的脸没我的脸白?」 「母亲说的。」 周顾噎了一下,「她看错了。」 苏容笑。 周顾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喂苏容吃完了一碗粥,「还要再添一碗吗?」 苏容摇头,「不要了,没滋没味的。」 周顾叹气,「忍忍吧,你要坐月子,不能吃太咸的。」,说完,顿了顿,「我陪你一起吃。」 「你想得美,把你吃胖了怎么办?这可是章大夫特意吩咐做给我吃的药膳,补身体的。」苏容不赞同,赶他,「你去吃饭,不许吃给我特意做的。」 周顾啧啧,「行。」 他站起身,走到桌前,先放下了碗,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喂苏容喝。 苏容顺着他的手,喝了半碗水,感慨他的熟练和伺候的周到,自己也习惯了,因为这一年来,他就是这么伺候她的,把她伺候的,都快四肢不勤了。 苏容喝完水,周顾打开房门,吩咐人给他送晚膳来。 不多时,有人断来晚膳,周顾想了想,还是出了内室,去了外间自己用膳。 他吃的快,几乎是风卷残云,七八分饱后,便撂下筷子,用茶漱了口后,又回屋陪苏容。 苏容看到他进来,了然,「你急什么?吃的也太快了,对胃口不好。」 「想陪着你。」周顾倚在床边,低头亲了亲她,「要不要再睡会儿?」 苏容虽然依旧困乏,但不太想睡,「小东西呢?」 「是小可爱。」周顾纠正。 苏容看着他,「可爱?」 「对,祖母、母亲们起的小名,就叫这个。」周顾给她解释。 苏容讶异,「不是叫丑丑吗?她们三个一早就商量好的?怎么改了主意?」 周顾道:「说看到小东西出生后太可爱了,就给改了。」 苏容啧啧,「女人可真善变。」 周顾笑,「是挺可爱的,我刚刚去瞧了,她乖乖的,睁着眼睛看我,把我的心都快给看化了。」 苏容顿时嫉妒,「那我呢?我看你时,你的心没化?」 「怎么没化?」周顾好笑地看着她,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不一样,你看我时,我恨不得把你吞了。」 苏容:「……」 她这刚开始坐月子呢,就这么撩拨她。 她伸手推他,边推边笑,「别惹我,一边去。」 周顾退远了些,叹气,「哎,祖母说你要坐满四十天的月子,我这和尚的日子,还要持续俩月。要命。」 苏容忍了忍,「谁不是啊。」 周顾笑,又凑回来,伸手抱住她,「就要这一个吧!」 「不。」 周顾叹气,「你还想吓我一回啊。」 「祖母和母亲说了,一胎会艰难些,二胎三胎就好了,南楚入口少,我们要做表率嘛。」苏容觉得自小兄弟姐妹多没什么不好,她就是在兄姐们的包围中以欺负他们为乐中长大的。 周顾见她不怕辛苦,他又能说什么,只能依她,歪躺着跟她说话,「我们女儿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楚安。」 苏容看着他,「不是说好了,第一个孩子,姓周的吗?」 周顾摇头,「姓楚,将来你的王位,她继承。你不是还要生吗?谁让她是长女呢,合该辛苦些。」 苏容笑,「行吧!就跟我大哥一样,身为兄长,总要责任重大,她身为长女,也是应该。」 二人三言两语,就将楚安的未来定了,都没问那个连吃奶都憋的脸通红的刚出生的小婴 儿乐不乐意。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八六二章 要命 夜相夫人从王宫里出来,回到夜相府,看到夜归雪叹了口气。 夜归雪笑问:「母亲,可看到小郡主了?」 「看到了,长的十分漂亮,将来肯定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夜相夫人十分羡慕「儿子啊你也不能每日都一心钻在政务里,也该寻一个妻子了,小秋莹看到小可爱时眼巴巴的,说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小妹妹。」 夜归雪抓住重点,「小可爱?」 「对,小郡主的小名就叫小可爱。」夜相夫人笑起来,「也的确当得上这个名字。」 她嗔道:「你别打岔,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既已看开放下,便也该抓一个媳妇儿娶回家了。小秋莹太孤单了。」 夜归雪无语,「母亲,小秋莹孤单,与儿子可没什么关系,您该让大哥续娶。」 「你大哥的事儿我一直操持着,就是母亲还没寻到合适的,他毕竟是续娶,与你不同。」夜相夫人道:「他娶只求合适,而你,娘希望你找一个看的顺眼的,哪怕没那么心仪,但过一辈子的事儿,还是要彼此契合。」 夜归雪点头,「母亲放心。」 夜相夫人见他没有说不娶,心下放了大半的心,「你别嫌我叨叨,自己上点儿心。我看的好的姑娘,未必合你眼缘,还是要你自己看的好。」 夜归雪颔首。 夜相夫人打住话,带着夜秋莹要往回走。 夜秋莹站着不动,「祖母,我留下来单独跟小叔叔说两句话,好不好?」 夜相夫人顿时乐了,点她鼻子,「去大梁一趟回来,不愧是在东宫待了一年,跟小大人一样了。行,你们说吧,我先走。」 夜相夫人离开,夜归雪低头看着夜秋莹,笑问:「要跟我说什么?」 「小叔叔,我们去您的书房说。」夜秋莹提出意见。 「行。」夜归雪点头。 二人一起去了夜归雪的书房。 进了房门,夜秋莹小声说:「小叔叔,您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夜归雪失笑,「怎么?连你也操心起我的婚事儿了?」 夜秋莹叹气,「小叔叔,您真的放下苏七姐姐了吗?」 「自是放下了。」夜归雪神色坦然,还如如在大梁时一般,跟她认真地说:「小叔叔不是周顾,易身而处,做不到他为了太女所做之事,放弃自小选的青云路,而破釜沉舟去跟她闯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如今只是成功了而已,但当初,数次凶险,九死一生,险些丢命。他能做到这般,太女也心仪他,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何必自苦?自找苦吃?」 夜秋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露出笑脸,她自回到南楚后,小叔叔一直忙到如今,她一个小孩子,是没机会跟小叔叔好好说话的,如今能听到小叔叔认真跟她说这一番话,她小小年纪,提着的心,也彻底放下了。 她仰起笑脸,「小叔叔,既然这样,您就慢慢选,您还年轻,不要听祖母的,太过着急。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我相信,您这么好,总有一日,能选一个心仪的姑娘的。」 夜归雪失笑,「好。」 夜秋莹又想了想,「小叔叔,其实,去年新科的三位女大人,长的都挺好看的。尤其是南宫韵,她虽是南宫姓的人,但我见过她一回,性子坚韧有趣,又不怕吃苦,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 夜归雪好笑,摸摸她的头,「还有别的话吗?若没有,赶紧去睡。」 夜秋莹吐吐舌,「没有了。」 她被夜归雪催着去睡,走到门口,还多说了一句,「小叔叔,有一句 话祖母说的对,您别整日里扎在政务中嘛,自己也要多上上心,看看姑娘们。」 夜归雪摆手,好笑地揉眉心,「快走吧你。」 夜秋莹关上门离开,夜归雪坐下身,继续处理丢在书案上的公务。 太女坐月子,不早朝,南楚王这个王上,只能又忙起来,他毕竟在其位要谋其政。 他忙了四十日,总算盼到了苏容出月子,这一日晚,他对女儿说:「孤要退位。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苏容刚出月子,痛痛快快地沐了个浴,一身轻松,头发丝还没干,就被她亲爹砸下了这句话,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您在位十七八年了,再忍忍怎么了?」 「忍不了了,我要含饴弄孙。」南楚王这一个多月来,忙的看小外孙女都没空了,十分的不满。恨不得早将这个位置甩手而出,「你快接了吧?拖着做什么?你接了王位,周顾就升任王夫了,他也不必整日去户部了,以后可以有权与你共同理政,能为你分担很多事儿。」 如今的太女夫,总归不同,虽也要紧,但到底不是王夫,有些事情,他不能越过他与苏容,行使王权,就连他的折子,还要周折着递上来。 「行吧。」苏容本来也觉得差不多了,答应下来。 南楚王瞬间高兴了,「你的登基大典,就定在小可爱满月宴后?」 「行。」 南楚王闻言也不跟她多说了,起身抬脚就走,「孤这就让礼部赶紧操办起来。」 本来礼部早就在准备着王上退位太女登基一事,已准备了一年了,如今事到临前,也不会太忙乱,定了日子就可办。 户部老尚书孙淳望正在跟周顾商量告老一事,他拉着周顾说:「臣老了,太女夫,您的才华本事,可早早接了臣这个缺。」 周顾笑着摇头,「老尚书,我看您老当益壮,精神得很,还能撑几年。」 「不不不,老臣想告老了。」孙淳望连连摇头。 周顾叹气,「您想不成啊怕是还得撑几年,毕竟我岳父,他忍不住想退位了。」 他无奈,「他一旦退位,太女登基,您觉得,我还能继续在户部待着吗?」 孙淳望:「……」 升任为王夫,那……自是不能了,与王共掌朝纲社稷,二主临朝,如今的太女夫,哪能再留在户部? 他想哭了,「老臣比王上老多了啊,那老臣可怎么办啊?」 周顾对他笑,「您再多撑几年,培养行之吧!我表弟有这个才华。」 孙淳望:「……」 崔行之就是太年轻了,他还得撑几年啊?最少三五年吧?真是要了老命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八六三章 满月宴 楚安的满月宴,定在了苏容出月子三日后。 朝臣贵妇们云集,恭贺小郡主满月宴。 已出生四十几日的楚安,白白嫩嫩的,的确应了盛安大长公主等众人所说的,十分漂亮。 周顾心疼苏容的胳膊亲自抱着楚安,小东西乖乖巧巧地躺在他怀里,让身为父亲的他又喜又爱,早不见了刚出生时的嫌弃,满脸含笑。 众人送的贺礼皆十分贵重,最醒目的是张运拉了两大车贺礼。 宁泽伸手捶张运,“你还是不是人?显摆你有钱吗?把我们所有人的贺礼都比下去了。论溜须拍马,这满王都,怕是谁也不及你了。” 张运得意地挑眉,“我总是立功,太女的封赏厚,让我府中的库房都放不下了,我有什么办法?只能用来讨好小郡主了。” 宁泽想着锤一拳轻了,他该上脚踢,有本事立功多,了不起啊。 好吧,的确了不起,他就不行。 尤其是太女器重这家伙,这家伙也给脸,能力突出,每次太女给他的赏赐,也都论车拉,让他们所有人都羡慕不来。 张运的礼单,念了一大串,小半个时辰才念完。 苏容都被逗笑了,问张运,“你给这么多,是不是想着你娶妻时,我还一倍回去?” 张运勾着周顾肩膀,看他怀里的楚安,头也不抬地回她,“是呗。小郡主可真漂亮啊,她将来接受姐弟恋吗?” 苏容咳嗽。 周顾黑了脸,“滚一边去,什么恋都不接受。” 还是不是人?他女儿才满月,就惦记上了。 张运不滚,伸出手指逗弄楚安,被小孩子胖胖的小白手一把攥住,他惊喜地睁大眼睛,“呀?她抓我手了,是不是也同意我说的话?” 周顾不客气打击她,“你给她什么,她如今都抓,尤其是鸡腿猪脚。” 张运:“……” 他不跟周顾计较,扭头问苏容,“太女,您身边的月弯姑娘,臣觉得挺好,能赐个婚吗?” 苏容:“……” 躲在一旁偷懒看热闹的月弯:“……” 不等苏容说话,月弯就跳脚了,“张大人,奴婢早就打算吃我家小姐的,喝我家小姐的,住我家小姐的,不嫁人的。” 张运放开周顾肩膀,站直身子,回头对她勾唇笑,“你最大的理想,就是吃喝住吗?被人白养着?我也能给你啊。” 月弯:“……” “我娶了你,什么也不用你干,不像如今,你还要帮太女辖管王宫,多累啊。瞧瞧你,都累瘦了。对不对?我在一年半前初见你时,你那时还有些肉的,如今都没了。”张运看着纤细苗条的月弯,“考虑考虑,我真的什么都不用你干,太女和太女夫作证,以后我若是做不到,你就一脚踹了我,再回王宫?” 月弯:“……” 这能行吗? 她顿时有些纠结了。因为自从来了南楚,这么长时间,她的确瘦了,不是自然瘦下来的,真的是累瘦的。王宫的一应事务太多了,赵嬷嬷年纪大了,她岂不是要多干点儿?干着干着,就把自己干的跟小姐一样,每天从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如今还有王后在,而王后马上就要出王宫自立府邸了,沈怡本来要入宫帮小姐,但他家的小公子在娘胎里受了太多苦,太孱弱了,小姐心疼小公子,改了主意,不让她进宫了,让她好好看顾孩子,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活,都是她和赵嬷嬷的?换而言之,大半的活,都是她的。 哎,她以前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能耐,竟然辖管一国王宫,虽然月例银子翻了无数倍,但真的很累啊。 “你看我,长的是不是也还行?你嫁我,肯定不亏。你长的也好看,咱们生出的孩子,肯定也很漂亮。”张运凑近月弯,“走,咱们俩一边去聊聊。” 他是多聪明的人啊,见月弯神色挣扎,便觉得有可能说服她,直接上手,拉着人走了。 苏容:“……” 这人是什么时候看上了她家月弯的?满京城的大家闺秀,他看不中,偏偏来挖她的墙角。她库里的东西可以随便赐给他,多少都舍得,但将月弯赐给他,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周顾打量苏容神色,对她小声说:“如今朝中,光棍太多,不利于朝纲社稷,能娶一个是一个吧!” 不等苏容开口,他又提醒,“张运为了南楚社稷,着实立功颇多,而且,他当初对岳父还有救命之恩。你总不能眼看着他打光棍吧!就他那样的,既然瞧中月弯,估计怎么都会哄骗到手,你可别做那个恶人,免得他撂挑子不干了。兵部如今离不开他啊。” 他叹了口气,又道:“虽然王宫内如今也离不开月弯,但对比朝中,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苏容又气又笑,“行了,知道你向着他,我又没说反对,就是有些舍不得而已。” 周顾小声说:“就算月弯嫁给他,她也可以时常入宫见你嘛。又不是嫁到天南海北,有什么舍不得的。” 苏容提醒他,“好好抱着你女儿,别摔了。” 周顾立即说:“那不可能。” 他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姑娘乖乖巧巧的,他感慨,“她实在是太乖了,据岳母说,你小时候可没有这么乖。” 苏容也瞅着楚安,“她若是真乖,就不会伸手乱拽了,她如今只能不能动而已,你等着。” 周顾啧啧,“那正好,等她一周,咱们俩就教她习武。有哪个臭小子惦记上,就直接上手揍。” 苏容大乐,“我当初可没打你。” “你也打不过。”周顾嘴硬,他没忘了,当初二人赛马她使诈,还有在凤凰山,她要走陈州,他拦着,二人交手过了几招,那时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苏容笑看着他,“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说。” 周四公子的双手剑名扬天下,若是用剑,她自然是打不过的,但若是用毒,用金针,用五花八门的功夫,她不见得真打不过。 周顾轻咳,小声说,“你即便打得过,舍得揍我吗?” 苏容被逗笑。 的确不舍得,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人就是她的克星,看到他这张脸,她就下不去手了。(本章完) 第八六四章 登基 秦鸾与兄长秦若一起,来参加小郡主的满月宴。 女学推进得不是十分顺利,起初时,学生皆是贵族子女,平民家的女儿,一是没银子读,二是家中父母未开化,不是留女儿在家中换彩礼,就是留女儿在家中做活计,认为读书是贵人的事儿,与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没有什么干系。 秦鸾不惜辛苦,四处奔波,推行政策,才让一部份百姓认识到了寻常人家女儿家读书也能光耀门楣,送女儿进了女学。 去年的科考,女学出了二十多位,今年的科考,还未放榜,但保守估计,会翻上两三倍。 这个数字,对比男子,虽然不多,但也是一大进展了。 苏容赏赐了秦鸾不少好东西,也给她升了一级,要知道,官场上,升半级,都要熬个两三年,如今一年半的时间就生了一级,已是十分不错了。 她整个人清减了些,但眉眼含笑,瞧着十分明朗明媚,京中不少男子,都请了媒婆,踏进秦府的门槛求亲,但都被秦鸾给推了,一个未允。 如今的秦鸾以女子出嫁的年岁算,算是不小了,但她依旧没有嫁人的打算。 而秦若,自秦夫人来后,见过苏容,倒是请求苏容为她儿子赐一门亲事儿,苏容问过秦若后,秦若说请太女做主,她便抽了空闲,精挑细选,给他选了宗室中的一位郡王家里活泼伶俐的小县主,叫楚观兰。 秦夫人与秦若都对这门婚事儿很满意,宗室那位郡王家里及小县主,也同样满意。如今已过了小定,来年就会大婚。 因了这门亲事儿惹得宁泽和江逐等人都纷纷说太女怎么就不想着他们,苏容已让人拟了名单,准备好好挑选一番,都给他们挨个赐婚。但还没容她选定各自的人选,便怀孕了,周顾自然不让她操心了,直接让他们自己去操持,别累着他的太女。 如此一来,一个个的,也都安分了下来,但也一个个的如今还是光棍。 宗室的人今儿进宫的早,楚观兰随父母一起早早进了宫,已看过了小郡主,如今见秦家兄妹一起来,她绞着帕子,等秦若看完小郡主,送完礼,找她说话。 秦若果然很快就完成了流程,找了过来,她瞬间眉眼含笑,欢喜地看着秦若。 秦鸾自然不与兄长一起,她多逗留了片刻。 而周顾在秦家兄妹到来时,已将楚安塞进了苏容的怀里,他自从知晓秦鸾的心思后,一年到头,都不与秦鸾说话,即便是迎面碰到,也不过是点个头,直接就走。 秦鸾心思敏感,自然是感受到了,不过也未做什么怏怏不乐之态,全副心思耗在女学上,就连谢远都为她的拼劲儿夸了两次。 此时,秦鸾看着苏容怀里的楚安,瞅了一会儿,小声跟苏容说:“太女,小郡主长的真好看。” 苏容笑,“那你多看看。” 秦鸾也笑了。 她与苏容皆眉眼带笑地说了几句话,再抬头,周顾已去另一边,寻别人说话了。不知在与夜归雪说了什么,夜归雪笑了起来,周顾也大乐,她看了一眼二人,收回视线。 一日的满月宴,苏容并不觉得累,毕竟,她没怎么抱孩子,多数时候都是周顾在抱,其余时候,盛安大长公主等人轮流抱,就连老国公,都抱着楚安,跟人聊了小半个时辰。 满月宴后,苏容与周顾过了一个解禁后的夜晚。 暖帐春宵,周顾不知疲倦地将苏容按在床榻上,任他为所欲为,以解这一年来的辛苦。 苏容伸手捶他,喘息着笑骂,“饿狼吗你?” 怀孕期间,她又不是没用手帮过他,至于这么饿吗? 周顾低头亲她,“就是饿狼,吃掉你。” 苏容想再说什么,被他吞进了口中,这一夜,她被辗转翻覆,一夜未眠。 周顾餍足后拥着浑身疲累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她入睡,享受了满月宴后不早朝的一日光阴。 满月宴后,便是太女登基大典,也同时是太女夫被封王夫的大典。礼部再三梳理流程,再三检查,以求务必做到一切顺利。 半个月后,南楚王昭告天下,宣布退位,太女登基。 这一日,苏容身穿王袍,周顾同样身穿王夫袍服,二人携手,一起登上问天台祭拜天地、宗庙,满朝文武朝拜新王与王夫。 仪式足足一日,在紧张有序中,顺利完成,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苏容回到凤殿,整个人累的如脱了一层皮,她四仰巴拉躺在床上,哼唧,“累,幸好这种事情,就跟大婚一样,一辈子只一次。” 周顾解了袍服,笑着坐在床边,伸手帮她松筋骨,“以后就不能称呼太女了,该称呼王了。” 苏容一把抱住他,“太女夫升任王夫,感觉如何?” 周顾笑,“感觉还不错。” 他感慨,“以前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能耐,竟然跑来南楚做王夫。” 苏容埋在他怀里笑,“我也没想到,自己跑来南楚做王,还拐带了一个你。” 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苏容说:“父王也真是的,非不让楚安被封太女,疼的跟眼珠子似的,说什么还小,不想让她担负太多,可别被宠坏了。” 她轻哼,“我小时候,谢伯伯抓着我背书,哪有如今,她这个小东西这么有福气。” 周顾为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揶揄地看着她,“你这是嫉妒女儿比你有福?” “是呗。” 周顾小声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想要收拾一个小东西,还不简单,我帮你。你我背地里教导她,待她会说话了,让她自己选,她选为王,父王就算想拦都拦不住。” 苏容笑着捶他,“有你这么当爹的吗?算计女儿。” 周顾闷笑,“谁让她是长女,又姓楚呢,楚家的天下,她不坐谁坐?” 反正他姓周的不坐。 苏容点头,“对。” 姓苏的以后也不坐。 转日,女王临朝,南楚王彻底退出朝堂含饴弄孙去了,王与王夫同坐金銮,共理朝事,拉开了南楚历史上新的篇章。(本章完) 第八六五章 五年 苏容登基三月后,大梁皇帝病退,太子燕回声登基,同时封端华为后。 同一年,大魏皇帝病重,太子元照登基,封太子妃罗厌为后。 这一年,三国皆有喜事传出,互送贺仪,三国和睦,友好邦交,仿佛曾经那一场仗,不曾打过。 但谁都知道,背地里,都在备战。南楚与大梁发展国力,富国强兵,欣欣向荣。大魏压力极大,太子元照十分勤勉,选贤任能,重用有才之士,也颇显大国峥嵘。 南宫峥的才华让他从大魏世家林立中脱颖而出,拨得头筹,愈发受元照重视。二皇子元辰被封辰王,同样死心踏地辅佐元照共兴大魏。 谁都知道,十年后,会有一战,但元照最怕的,就是苏容与燕回声等不到十年后。 所以,背地里他想尽法子,将探子安插到南楚与大梁,时不时地为南楚与大梁制造些动乱。 关于南楚的暗探,他信任南宫峥,交给他全权负责。对于大梁的暗探,他亲自派人出手,当真被他制造出不少乱子。 燕回声也不是吃素的,同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为大魏添了几桩乱象。苏容更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派人刺杀了元照几回,有一回,甚至让元照身受重伤。 三国共同在背地里搅动风云,面对两国背地里共同对付大魏,元照只能咬牙硬撑,他期间也做过数次离间两国关系之举,但均被破灭,燕回声与苏容的关系依旧铁板一块,不受影响。 大梁皇帝与南楚女王每月一封书信,互通有无,虽然女王的书信多数时候都由王夫代笔。 端华与燕回声大婚后,与未出阁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除了身份的转变。大婚两年,她依旧跟娇娇女儿家一般,除了温婉些,不再那么骄纵跋扈外,没有太大转变。 这是燕回声刻意纵容的结果,即便端华想做一个好太子妃好皇后,学着去端庄贤淑,但在燕回声眼里,并不需要。他是一个强大的人,不需要他的太子妃皇后为做好太子妃皇后而去改变什么,她做自己就好。 所以,哪怕生了太子,太子一岁了,端华依旧是那个一盘葡萄自己吃一大半,只给儿子一两颗,看着儿子眼巴巴水汪汪一脸控诉地看着她,而她毫不愧疚地抱着盘子说剩下的都是你父皇的,父皇打理江山太累,母后生你太累,我们就应该多吃,而你如今什么也不会干,是个白吃干饭的,有一两颗就不错了云云,成功让小太子吞回去了眼泪闭了嘴。 燕回声好笑地看着母子二人,无奈地扶额,“端华,你又欺负丑丑。” 对,小太子的小名叫丑丑。因为听闻苏容生了女儿没用早就准备的小名,端华就跟燕回声说,将来他们生了孩子,小名就叫这个了,燕回声笑着由了她。 可怜的小太子,明明漂亮极了,偏偏叫丑丑,以至于他懂事后,还因为小名,怀疑自己父皇和母后的眼神有问题,他哪里丑了? 丑丑的大名叫燕睿。 小燕睿见燕回声来了,扭头抱住他的腿,仰着脸委屈地告状,“父皇,母后又欺负我。” 端华顿时一阵心虚。 实在是皇宫太冷清了,她没什么可玩的,又不能总出宫去玩,她毕竟是皇后,生了儿子后,只能玩儿子了。 这已经是被燕回声抓住好几回了。 燕回声好笑地将他抱起,坐下身,将他放在腿上,扭头笑看着端华。 端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燕回声,眼神虚飘,小声说:“我这不是疼你嘛,若是葡萄都被我们两个吃完了,你吃什么?” 燕回声气笑,“新进贡了十多筐葡萄,你们娘俩就非抢着吃这一盘,是什么道理?” 端华咳嗽,立马将盘子往燕睿手里塞,“多谢表哥提醒,我刚想起来,儿子,都给你吃。” 燕睿接过盘子,小小的鼻子,哼了一声,捏了一个葡萄,往燕回声嘴里送,“父皇,吃葡萄。” 燕回声张口含住,眉眼含笑,“多谢。” 同时,他也剥了一个葡萄,塞进燕睿的嘴里,燕睿也眉眼笑开,对他道谢,“谢谢父皇。” 端华瞧着眼热,哎,果然父子更亲,不是她的小棉袄,她若是生个女儿就好了,她好想跟苏容换女儿啊。听说楚安不过三岁,就拿着周顾为她特意打造的双手剑,耍的像模像样的,而她的儿子,生的晚了些,才一岁半。刚会走路,还不太好玩。 她也有近五年,没见苏容了。 她正想着,燕回声忽然剥了个葡萄,塞进她嘴里,端华顿时被眉眼含笑,“谢谢表哥。” 她跑到九霄云外的心思顿时被拉了回来,再看父子二人一样的眉眼,顿时被幸福溢满,她以前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嫁给太子表哥,且如今做了他的皇后,会被她纵容包容,六宫空置,只她一人,连她娘看了都嫉妒,甚至京中上下,都说她好命。 因为表哥明确在朝堂上跟劝他选秀纳妃的人说了,他唯皇后一人,六宫无妃,若谁再谏言,谁就来做这个皇帝。从那日后,再没一个朝臣敢谏言了。 她贴过去,伸手拉燕回声的胳膊,抱在怀里,靠着他,“表哥,我想苏容了。” 燕回声扭头看她,“快了。” 端华眨眨眼睛,“是她快回来省亲了吗?” “不是。” 端华不解,“那什么快了?” 燕回声低声说:“我们快准备好了,攻打大魏,拿下大魏后,南楚与大梁,百年盟约,共造天下和平盛世。届时,两国会晤不是她来大魏,就是我带你去南楚瞧瞧。” 端华顿时激动起来,“这么快吗?” 才五年而已。 燕回声“嗯”了一声,“是啊,我也没想到。” 他也是今日收到苏容的亲笔书信,才知道,她原来五年前,就与周顾一起,埋了南宫峥那颗暗棋。 如今,南楚已备战好,大梁最多容他半年,也能备战好,若是快的话,明年初,便可两国联兵,对大魏开战。(本章完) 第八六六章 教坏 燕回声回信到南楚这一日,端华给小可爱送了两大车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一并到了南楚。 小可爱开心快了,对苏容仰着脸说:“母亲,姨母真好。” 苏容不客气地指出,“这两大车东西,怕是你表舅舅让人搜罗的。” 毕竟端华一个什么事儿也不管,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闲的玩儿子的皇后,被燕回声宠的,怕是连搜罗个什么东西,都不用自己亲自吩咐人,只需要跟她表哥说一声,表哥也就吩咐人去了。 “舅舅也真好。”小可爱立即说。 她曾经问过苏容,为什么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而她对他们的称呼,却一个喊舅舅,一个喊姨姨。没等苏容解释,周顾在一旁说,你姨姨嫁不出去,只能嫁了我们的表哥,就各喊各的了。苏容气笑,瞪了周顾一眼,对小可爱解释,他们两情相悦,别听你父亲胡说。 小可爱也觉得舅舅与姨母两情相悦,他们感情很好的样子,从信里就能看出来,每次父母都抱着她一起看信。她也不信任地看了周顾一眼,“父亲,你也太小气记仇了,姨母不就年少时喜欢过你吗?身为男人,一点儿也不大度。” 周顾被女儿教训了噎了半晌,气笑地捏她小鼻子“好呀你,教训起我来了。你就大度了?张运家的小子才一岁半,抢了你一颗糖,就被你揍了一顿,你怎么不大度些?” 小可爱立即板着小脸说:“我是女孩子,要那么大度做什么?您是男人,自然要大度。” 周顾:“……” 他转头看向憋笑的苏容,磨牙,“你的好女儿!” 苏容终于笑出声,伸手拉周顾,哄他,“也是你的好女儿,她之所以长成这样,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你也有一半。” 他们俩背地里偷偷地教孩子,前几日才被谢远发现了,谢伯伯气的对他们俩一通骂,说不好好教孩子,背地里都教了些什么东西。 起因是小可爱跟一个老大儒辩驳情爱误国是谬论什么的,把老大儒气的当场晕厥了。毕竟一个三岁的娃子口中说情爱,自然能吓死七十岁古来稀的老大儒。 苏容与周顾俩人乖乖听骂,这些年,他们俩恩爱,除了床上之欢会避着女儿外,其余时候,搂搂抱抱腻腻歪歪,自然都不避着小可爱。端华来信也不避着,以至于,这小家伙太灵透,好的坏的,都给学了。 两个新手父母,本以为孩子太小,什么也不懂,二人都忙,白天孩子交给长辈们看管关照,只有晚上他们俩才能跟孩子享受三口之家和乐,培养父女母女关系,这样一来,晚上看信时,也就抱着她一起,久而久之,这小东西,就被耳濡目染了。 等他们俩回过神来,也晚了,她什么都懂了。 才三岁啊。 谢远气的骂了一个时辰,说自明儿起,他亲自教。 苏容与周顾连连点头,一点儿意见也无,将小可爱打包送去给谢远了。 如今是小可爱刚从谢远府中回来,休假一日,周顾看着她,已经想把她再送回去谢府了。 苏容哄周顾,“好了,下一个会乖的。” 她如今已又有身孕七个月,她早就算好了,半年后,大梁准备妥当,她也早已生产做完月子,然后就对大魏发起进攻。 周顾看着她鼓起的肚皮嘟囔,“会吗?” 他十分怀疑,他们两个不乖的人,生出的孩子,会能有一个乖的吗? “会的。”苏容抱着美好的期望,“届时,从小就让谢伯伯教。” “算了吧,你也是谢伯伯教的。”周顾不怎么抱期望。 苏容顿住,“我七岁前,是长在太守府,七岁后,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才长在谢府,那时已晚了。” 周顾闻言总算有了点儿期望,“那从小就送过去。” 已不算是新手的父母,很快就达成一致。反正谢伯伯一个羊是放,两个羊也是放。 老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等人,本来就想在南楚最多住了三五年就回去,奈何南楚住着太舒服了,有谢远,有崔公,有周顾苏容,苏家大夫人,还有小辈们等等人,他们越住越舍不得,一点儿也不想回大梁,索性就一直住着。 尤其苏容又有了身孕,盛安大长公主更不想走了。 她跟老护国公说:“不回去了。我最疼的小孙子在南楚,小重孙女在南楚,马上又有了小重孙子,章大夫都说了,这一胎是个男胎,保不准生下来,又是一个小周顾,顾哥儿小时候多可爱啊,我喜欢的不行,如今我可舍不得走喽。” 她看着老护国公,“要不,你自己回去瞅瞅?” 老国公也不想动,“不回去就不回去,瞅什么?家里都好好的,不会被偷,让他们自己过日子就行。我们两个老的,在哪里不是在。” 盛安大长公主直乐,“你这个老东西,我还以为你多舍不得家里呢,原来不是。” 老护国公哼哼,“你的孙子重孙女重孙子在这,我的孙子重孙女重孙子也在。咱们俩一样。我舍不得家里那一窝做什么?” “长孙和长孙媳近来的来信愈发的频繁了,他们大约想周锐了。”盛安大长公主想起来就想笑,“偏偏,周锐比我们还不如,一点儿也不想回去。非说要让他四叔四婶陪着他长大。若不是我亲眼看着他出生的,还以为这小东西是从小七肚子里爬出来的呢,就没见这么不想爹娘的。” 老护国公也笑了,“过二年,就把他送回去。” “你别搞专政,一把年纪了,别跟对顾哥儿小时候似的。”盛安大长公主笑着说:“他们若是想儿子,自己来南楚瞧呗,长孙媳又生了个小子,锐哥儿不回去就不回去吧!连我们两个都不想动,更遑论他了。” “你就惯着他吧!”老护国公无奈。 盛安大长公主嗔了他一眼,“大梁虽好,陛下治理有方,但很多东西,依旧遵循古制,不宜动,陛下知道,朝臣们也知道,动了伤根本。但南楚不一样,苏容这个王做的啊,随心所欲,古制已不剩多少,打破重来,反而兴国安邦。这是南楚特有的,大梁学不来,大魏也学不来。我们住的舒服,孩子待的更舒服。哪里是我惯着?” “说不过你。”老护国公心里其实是承认的,他也没想到,苏容与周顾,会将南楚治理的这么好,律法公正,制度严明,男女也在最大范围内去达到相对平等,这十分不易。 如今的南楚,举国上下一心,很多地方,女官比男官做的还好,这五年下来,让男子不敢不努力,纨绔子弟几乎都消失了,女子读书,人人上进。(本章完) 第八六七章 张舟 张运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一张脸,说服了月弯,求得了苏容指婚,紧赶慢赶,生了小公子张舟。 不过他也的确做到了当初答应月弯的事儿,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家中中馈她乐意管就管,不乐意管有他安排的管家管事在管,她只需要每日里乐孜孜的捧着画本子晒太阳,亦或者是美滋滋的清点他立功后王上给他的封赏就够了。 这一日,张舟被嬷嬷从宫里抱回来,见月弯又在看画本子,他一脸委屈“娘,楚楚打我。” 楚楚是张舟给楚安起的最特别的独他一个人叫的称呼,坚决不叫姐姐也不学着跟别人一样叫长公主。 月弯头也不抬“打就打了。” 张舟哇地一声哭了。 嬷嬷心疼的连忙哄,但哄了半天也哄不好,只能喊月弯,“夫人,您哄哄小公子吧!” 月弯只能恋恋不舍地从画本子里抬起头,一脸嫌弃地看着张舟,“因为什么被打啊?长公主又不是随意打人的性子,肯定是你惹了她。” 张舟啊啊呜呜,一时间委屈地说不清,毕竟他才一岁半。 嬷嬷无奈地看着月弯,心疼地说:“夫人,是王说长公主的牙再吃糖就坏掉了,咱们小公子记性好,听了进去,看到长公主吃糖,才去抢的,不想惹恼了长公主,把他揍了。” 月弯听了恍然,“我就说嘛,长公主不会无缘无故揍人。” 她歪头看了儿子一眼,见他好模好样的,除了自己把自己哭的鼻涕横流挺惨外,没看出哪里受伤,这跟小姐小时候揍一帮小子,每个人身上脸上都挂彩不一样,她十分怀疑他真挨揍了?或者挨揍怎么揍的这么轻?长公主是三岁手没劲儿?不应该啊,小姐三岁时,据大夫人说,手就很有劲儿了。 她只能问:“揍哪儿了?” “屁股。”嬷嬷道:“小公子主要是羞的,被长公主按住,揍了好几下屁股。” 月弯“扑哧”一下子乐了。 “娘,你坏,我要、我要去告诉爹爹。”张舟看到月弯取笑她,更是哇哇大哭。 月弯顿时坐直了身子,将笑忍了回去,“来来来,娘抱抱,抱抱啊,不哭不哭了啊。” 张舟扭头,扑回嬷嬷的怀里,不让她抱。 月弯伸手没抱到人,看着自己儿子,小声说:“你告诉你爹什么?告诉他不让我笑吗?”,她轻轻哼了一声,“他自己还时常逗我笑呢。臭小子。去吧去吧!” 她说完,撤回手,又低头看自己的画本子。 张舟抽抽噎噎,觉得这世界没爱了。 张运回来,便看到这一幅画面,儿子在嬷嬷的怀里,哭的委委屈屈,妻子低头津津有味地看着画本子,他眼底含了一丝笑,走过来,“舟舟怎么了?” 张舟看到亲爹,立即伸手要抱,“爹、爹爹抱。” 张运伸手从嬷嬷手里接过他,抱在怀里,笑问:“怎么哭了?你娘惹你了?” 张舟含了一泡眼泪看着他,“娘笑我。” 张运看向月弯。 月弯不舍地从画本子里抬起头,两个人大婚三年,她仍旧觉得不真实,她从没想过嫁人,更遑论嫁给张运,他在一众年轻的朝臣中,是最特别的存在,不论手腕本事,只论他带着冀北军投靠了小姐,又陪着四公子和王上九死一生的过命交情,就足够他官途顺遂,又何况他是真有本事,多智近妖,心狠手辣,但又圆滑世故,人性的所有复杂面,他都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非要娶她一个笨丫头。 她是真的笨,当初小时候,大夫人就嫌弃她笨,觉得小姐身边,应该有个聪明伶俐的陪着,而不是她一个笨丫头,管不住总惹祸的小姐,若不是她会抱着小姐腿哭,小姐心软留下了她,她早一准就被送去别的小姐身边了。 而且张运长得好,她瘦下来,顶多算是有几分姿色,比京中的一个个娇花般的贵女们差远了。尤其是如今,她万事不操心,整日吃吃喝喝,又被他养胖了。偏偏这人说,她还是有点儿肉,才更可爱。 真是…… 她撇撇嘴,“你儿子大概因为从我的肚子里出来,只随了我的笨,没随了你的聪明。我笑他,他还恼,就会找你告我状。” 张运低笑,抱着儿子挨着她坐下,“怎么回事儿?” 嬷嬷早已悄悄退了下去,月弯简单说了经过,实在是太简单不过,都不需要三言,只需要两语,事情简单明了。 张运听完,笑着跟儿子说:“你做错了,不该去抢长公主手里的糖,应该抓一把糖,塞给长公主,然后回头去找你七姨告状,看她不打烂楚安的屁股。” 苏容在赐婚那日,认了月弯做妹妹,封月弯公主,所以,张舟从出生起,就喊苏容七姨姨。苏容喜欢小张舟,每次都被他喊的眉开眼笑,有好吃的,有楚安的,就有他的,惹得一众人背地里都说张运贼精,撬了王的墙角不说,还早早生了个儿子,陪着长公主一起长大。 对,楚安三岁了,因长辈们的疼爱,她还没被封太女,还是长公主。 月弯瞪大眼睛,“有你这么教儿子的吗?” 这个坏人,一堆心眼子。 张舟也眨着清澈的大眼睛,“爹,这、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张运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为了长公主好,就要讲究方法,不信你试试爹的法子保准她以后再也不敢偷吃糖了,牙也不会坏,更不会再揍你。” 张舟绷着一张玉雕似的小脸,半晌后,重重地点了下头。 月弯扶额。 张舟不哭后,自然不好意思再腻在父亲怀里,自己主动去玩了。 月弯在儿子走后,小声对张运说:“你太坏了。” 张运伸手捏捏她的脸,“长公主已被王和王夫私下里教坏了,我若不教张舟些,他可不是楚安的对手,以后怎么将人拐到手里。” 月弯无语,“当心被四公子听到,揍你,你忘了上次知道你惦记长公主,差点儿对你拔剑了吗?” 张运不以为然,“小辈的事情,将来谁知道呢,谁也左右不了,但我不能让我的儿子,跟张白纸似的,将来在满京城的小公子里,没有一争之地。无论是喜欢个女孩子,还是为官之道。” 月弯扶额,“太坏了,太坏了。” 张运笑着将她拽到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看什么?我陪你一起看。” 月弯“唔”了一声,“侠女和剑客。” 张运笑,“比卖油郎和青楼女强些。” 他闲闲散散,当真陪着月弯一起看了起来,享受忙里偷闲这一份屋后的安静。 朝中人都说他可真敢,是啊,他可真敢,撬了王的墙角,把从小陪在她身边一起长大的姑娘娶到了他的手里,连周顾都说他,挺有慧眼,月弯这笨丫头,可比无数的闺阁小姐,都要强许多。多少女子这也想要,那也想得,欲望太多,学不会知足,而月弯是有二两银子买糕点鸡腿,就非常知足的人。 他一个心有七窍的人,就是想要一个这样简单的姑娘,陪着过一生,足矣。 过了一会儿,月弯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说:“我好像,又有了。” 张运本来帮她拿着书,“啪嗒”一声,脱手,掉到了地上。 有时候太简单的人,总是突然给人惊吓。(本章完) 第八六八章 定下 苏行则在冀北待了五年,被燕回声一纸调令,调回了京城,任兵部尚书。 他是大梁历史上,官升的最快,最年轻的兵部尚书。 二十五岁的苏行则,回京时,带了一个姑娘,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她从十三岁见了苏行则后,就缠着他,一直缠了四年,苏行则虽然没有刻意不娶妻,但也没想找年纪太小的小姑娘,比他最小的妹妹都小,他觉得不大好,但姑娘缠的紧,鬼点子太多,四年的时间,足够他看出姑娘是铁了心了,他被她缠不过,也觉得是到了娶妻的时候,今年接到调令后总算吐了口,订下了与姑娘的亲事。 姑娘姓柳单名一个妤,家是皇商主营布匹香料,与岭山织造有些关系。 她是家中独女,但即便父母将她宠的如珠似宝,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也没想过自家女儿会这么能耐,只去冀北将军府送一趟布料,见到了苏大人,便一眼看中,虎的不行,直接追着人就要嫁。 柳父柳母登门请罪,被苏行则客客气气地请吃了茶,送出了府,没有为难。 柳父跟柳母悄悄说:“妤儿这丫头,看中谁不好,偏偏看中苏大人,哎,要我说,没戏,你还是管着那丫头点儿吧!” 柳母也犯愁,“都是被你宠坏了,小时候我要严厉地管,你说什么?你说咱们家偌大的家业,女儿家不能太柔顺,否则被人欺负,她无法无天些,总好过柔柔弱弱循规蹈矩。如今倒好,她心比天高,多少商贾家的公子,她瞧不上,偏偏看上了那天上月,苏大人是什么身份?是她能肖想的吗?哪怕是个七品官,咱们也能配一配,如今可配不起。” 当今世上,士农工商,商人身份最低,哪怕是皇商。虽然因南楚王女自江宁郡经商发迹,让商人的地位高过前朝,但也还是低。 他们想都不敢想,未来女婿,会是高官重位。 两人唉声叹气,只能拼命地管,但怎么也管不住柳妤,一个看不住,她就跑去了苏行则跟前晃悠,翻墙、钻狗洞,学着画本子上风流公子讨好姑娘的做派,隔三差五给苏行则送东西,每次都惹得苏行则无奈扶额。 又因是皇商,有银子,好东西天南地北地淘弄,有些太过新奇,是苏行则没工夫淘弄,也淘弄不到的,看着精巧舍不得扔,总是想到远在南楚的小外甥女见了一定喜欢,便留下送去南楚了。柳妤多精啊,小姑娘立马抓住了他的软肋,使劲儿的捣腾,一来二去,一晃四年。 楚安自从会自己攥着小毛笔写信后,每次来信都是亲亲舅舅,最爱的舅舅,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您送的玩具云云。 苏行则无奈,也就纵容了柳妤四年,渐渐的,也明白,这姑娘,他是娶定了。 如今彻底定下了与柳妤的婚事儿,让柳父柳母晕晕乎乎,觉得天下红雨了,砸了他们一个兜头兜脸,他们成了苏大人的岳父岳母? 这真是…… 他们女儿真出息啊! 要说除了柳妤,没人敢缠苏行则,自然也不是,冀北多少女儿家,都惦记着他,只是没有柳妤年纪小,脸皮厚,还古灵精怪,大梁京中也有多少姑娘惦记他,一个个的,都白惦记了,苏行则推了多少高门贵女,唯独柳妤,近得了他的身。 真应了苏家大夫人那句话,男人八十,能娶十八,她一点儿也不操心儿子的婚事儿。如今还真是,没用她操心,儿媳妇儿就有了。 她捧着书信嗤笑,对苏容说:“这么小的小姑娘,比你还小,难为他下得去手。” 苏容乐,“母亲,自从大哥四年前送她送的玩具来给楚安,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日。我大哥是什么人啊?若不打开这扇门,再好再精巧的玩具,都送不到楚安手里。” 苏大夫人气笑,“所以,你是说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早就看中人家十三四的小姑娘?也不害臊。”,又说:“他就不能真为了外甥女的玩具,牺牲一下自己?” 苏容挽着她胳膊,“定是第一眼就合他眼缘,否则多精巧的玩具,都送不到他手上,被他瞧见,再舍不得,留下送来给楚安。” 大夫人想想也是笑骂了一句,“出息,喜欢年纪这么小的。” 苏行则带着柳妤回京,自然也让京中一众贵女失望心碎不已,这一朵高岭之花,是谁也不用惦记了。一个个老大人,也长吁短叹,恨自家没一个出息的姑娘早早送去冀北,拿下他。 这可是陛下看重的未来辅政之臣啊,是既陛下当年放走了周四公子后,看重的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 别人都没有皇商柳家,有这个福气。 幸亏柳家没儿子,否则岂不是该改头换面,青云直上了。 不过他们都料错了,苏行则与柳妤议亲时,早就对柳父柳母言明了,他与柳妤将来,会有一个孩子姓柳,继承柳家家业。把柳父柳母说红了眼,差点儿当着准女婿的面痛哭。 他们何德何能啊。 柳妤也没料到,她目瞪口呆,在无人时,她小声跟苏行则说:“其实不用的,我父母不是十分在乎,对比家业,他们更在乎我。” 苏行则对她笑,温声说:“用,我家的家风,就是更疼女孩子。你是你父母的掌上明珠,嫁给我,总不能就不是了。柳家偌大的家业,无论什么时候,都姓柳。就如我妹妹是南楚的王,她嫁给周顾,虽未改名改姓,但将来的南楚江山,永远姓楚。周顾也死活不会让后代坐江山的人姓周一样,我亦不会。” 柳妤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蹭了蹭,满足地说:“苏大人,我好有福气呀。” 苏行则伸手环住她,眉眼含笑,“那你乖些?回到京城的苏府后,别再钻狗洞翻墙了?” 柳妤讨价还价,“那你也乖些?回到京城后,不许看任何女人,你是我的。” 苏行则失笑,“自然。”(本章完) 第八六九章 父子(大结局一) 苏旭在江州任职多年,如今也接到了陛下调令,被调往京城,进户部任职。 他为官多年,还不如儿子升官快官职高,但他依然很高兴,毕竟儿子实在是太有出息了。 论整个大梁所有年轻官员,就没有比他儿子更有出息的人。 但是,他高兴归高兴,他想辞官。 他已经给陛下上了折子请辞,但被陛下驳回了,他想着此回入京,面见陛下时,再跟陛下好好央求一番,争取让陛下看到他与妻子分离两地的可怜之处,放他辞官。 说起来,苏旭心里满腹怨气,当初大夫人离开时,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快回来,他早有预料,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心里就没他,后来他得知了她年轻时候的事儿,堵心地当真收了她给他纳的大姨娘后,便堵死了两人情情爱爱的路,后来破罐子破摔,他自己主动抬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娘进门,也彻底歇了跟她好好相爱的心思。 他们不再打架,也不再吵闹,他做她的老爷她做他的大夫人,妻妾和睦家庭和美。一晃多年儿女都大了。 她要离开去南楚时,他才恍然惊觉,生怕她一去不回,如今可好,五年了,哪怕她临走时,他万般不舍,抱着她哭也没用,她一点儿回来的打算也没有,在南楚每天乐和和地守着女儿女婿外孙女过日子,乐不思蜀。 如今女儿又怀孕了,她更是有理由不回来了。 他若是不去南楚找她,他怕是把他都忘了。 苏旭先苏行则一步入了京,安顿好后,苏行则带着柳妤也进了京,父子二人虽然一个月一封书信,但也五年没见了,如今见面,苏旭一下子红了眼睛,对他拐带回来的准儿媳,他十分欣慰。毕竟,没有大夫人操持,他几乎怀疑儿子会打光棍,幸好有姑娘瞧上他。 晚上,父子二人挑灯说话。 苏旭跟苏行则诉苦,“你母亲怕是把家都忘了,她上一封来信,还是半年前。” 苏行则看着父亲,实在不忍告诉他,他母亲给他写信,还算是勤的,至少一个多月一封。这半年里,他收到了她四封信。对比父亲只一封信,着实有些惨烈。 苏旭问:“你母亲这半年,给你写了几封信?” 苏行则善良地骗父亲,“两封。” 苏旭心里好受些,“她给你这个亲儿子,才写了两封信,给我一封信,似乎也说得过去。” 苏行则沉默地点了点头。 苏旭又红了眼睛,“我想她了,我想辞官去找她,小可爱我至今还没见着呢。” 苏行则叹气,“父亲,您再坚持两年吧!如今在一众朝臣里,您还不够致仕的年纪。再说如今朝中,也正是用人之际。” “怎么就用人之际了?这些年,陛下选拔了多少贤才入朝?我大梁人才济济啊。”苏旭不懂了。 苏行则压低声音说:“要开战了。” 苏旭顿时坐直了身子,也压低声音,“怎么这么快?” “南楚准备好了,如今只等大梁准备好,万事俱备后,自然就提上日程了。”苏行则道。 苏旭半晌没说话,“那、这若是打起来,要打多久?” 苏行则摇头,“不知。” 他看着苏旭“陛下将我调进兵部,将您调进户部,就是这个用意。” 兵部要兵马齐备,户部要粮草充足,这样的大事儿,只能交给信任的人。燕回声信任苏家父子。因为他知道,两国联兵,苏家父子是最希望大梁与南楚赢的人。 苏旭深深地叹气,什么想法都没了,“好吧,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他无奈,“你能不能劝你母亲回来看看?”说完,他又改口,“不,你劝估计不管用,你赶紧大婚,她就回来了。” 苏行则也无奈了,“父亲,还有半年,我刚回京,诸事颇多,怕是来不及,再说我刚与柳妤定下,也不能太仓促就娶了她。” 苏旭埋怨,“你说说你,早干嘛了?你该早大婚啊,去年就该把人定下。你都这般年岁了,柳妤年纪也不算小了,你难道还要再拖二年?万一仗打个三五年呢?你就一直不成家了?这怎么行?依我看,就这半年,赶紧大婚,将你的婚姻大事儿办妥。” 苏行则看着他,“就算我在半年内大婚,母亲也未必回来,妹妹又有孕了,且月份大了,她要照顾妹妹。” 苏旭这时也不心疼女儿了,立即说:“盛安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都在身边,也不缺她一个。小七身边多着人会把她照顾的好好的。亲儿子大婚,她怎么能不回来?她可就你一个儿子。” 苏行则看着父亲,斟酌片刻,笑着点头,“也好,儿子明儿与妤儿商量一番,她若同意,我便尽快准备,然后给母亲和妹妹去信提此事。” 苏旭顿时开心了,“对,就要这样嘛。你大婚后,也赶紧生个孩子,你母亲有了孙子,就不惦记南楚待着了,总要在家帮你照料子嗣。” 苏行则失笑,“这可不见得,父亲您别想的太好,南楚待的舒服,连老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都不打算回来了,更遑论母亲。她最喜欢妹妹,乐意陪着她,谁也没有办法。” 苏旭叹气,“哎。” 他也想去南楚,偏偏身不由己,走不了,真是后悔年轻时,跟她赌气。 苏行则看着父亲,也不知该该说什么,他曾经与苏容一样,也以为父亲对母亲,就如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没太深的感情,所以,一房又一房的纳妾,过着与寻常人家一样又不一样的妻妾和睦的日子。 没想到,倒头来,父亲是喜欢母亲的,据说这五年来,虽有姨娘们陪着,他却常喜欢一个人住在母亲的屋子里睡。几位姨娘本来都不是争风吃醋的人,也就都由着她,日子将就着过,也没人生风波。 他不会走父亲的路,他给了柳妤几年时间长大,她仍旧喜欢他,那么,他也就认定了她。以后,他只会有她一个妻子。(本章完) 第八七零章 开窍(大结局二) 苏行则入宫拜见燕回声,燕回声留他用了午膳,出宫后,他便被谢临截住了。 谢临看着苏行则,“苏兄,你不够意思啊,我还没找到心仪的姑娘,你怎么就先找到了,如今徒留我一个,我母妃要把我念道死了。” 苏行则看着他,“谢兄还惦记着秦小姐?” 谢临猛地咳嗽一声,否认,“不是。” 他勾着苏行则肩膀,叹了口气,“我当初是亲眼瞧见过周顾与苏容两人是如何两情相悦的,我就想也找一个,秦鸾不喜欢我,不想嫁给我,那我就放下了她,但这几年朝中太忙了,你知道的我哪有时间去找到心仪的姑娘啊?” 他嫉妒地说:“我不像苏兄你,被姑娘围追堵截,如今你抱得美人归了。我一直以来拿你推挡我母妃,如今倒好我没挡箭牌了,被我母妃数落的好惨。” 苏行则想了想,说:“南楚夜二公子,也还没娶妻。” 谢临:“……” 他能跟夜归雪比吗?夜相跟着王上早一同退朝告老了,夜归雪顶替了夜相的位置,如今是辅政之臣。他有多大的脸,跟人家南楚最年轻的夜相比啊。 他叹气,“比不了。” 苏行则也爱莫能助,他即便没有柳妤,他家中也没有一个为了他的婚事儿每日念叨的母亲,他母亲才不管他娶不娶妻,只要有女儿女婿小外孙女每日就很开心了。 “走呗,今儿陪兄弟我呗,咱们找个地方,聊天喝酒去。”谢临拽苏行则。 苏行则点头,“成。” 二人进了迎客坊,刚坐下不久,陈州与江行便找来了,这二人在两年前,都已娶妻,一个娶了御史的孙女,一个娶了郡王府的小郡主。 谢临不太待见二人,“你们两个不回家哄媳妇儿去,来这里干什么?” 陈州挨着苏行则坐下,回答他,“苏兄刚从皇宫回来,便被你捷足先登拐来了这里喝酒,我们去苏府找不到人,只能也找来了。” 他叹气,“谢兄,你别每次见着我们都没好脸色啊,你找不到心仪的姑娘,又不是我们的错,是你自己太挑剔了,多少高门贵女想嫁给你,任你选,但你不选啊。这可不是兄弟我们俩故意扔下你不管。” 谢临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不待见你,是因为这个吗?是你那个妻妹,竟然趁着宴会,给我下药。” 陈州咳嗽,“这、她一个庶女,不懂事儿,不是被我岳父罚了她,嫁出京城了吗?” 谢临想起当初就没好气,“同是庶女,我怎么就没有周顾命好。哎。” 陈州无语,这庶女与庶女,能一样吗?苏容人家是南楚的王女,从根上就高贵,如今是人人推崇的王了。他当初竟然还痴心妄想喜欢她,真是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脸大,苏容没揍死他,的确是看在小时候骗他那几两银子的交情吧? 谢临又转向江行,“还有你,你那妻妹,在我下药那日,扭头看了我一眼,就跑了。她竟然跑了!” 江行无奈,“她不跑难道救你吗?怎么救?” 谢临一噎。 陈州也问:“是啊,怎么救你?你别赖上人家。女儿家的名声要紧,尤其是她妻妹虽然是郡王府的人,但可不跟郡王府姓一个姓,人家是继母带来的女儿。而且她身份不高,救了你,毁了名声,岂不是会被人说高攀你?不躲你躲谁?” 谢临彻底哑口无言。 江行看着谢临,“你后来私下里,找了她好几次麻烦,她差点儿都要离开郡王府回老家去了。” 陈州都震惊了,“你心眼何时这么小了?” 苏行则在一旁幽幽地说:“谢兄,你别是看上人家不自知吧?” 谢临猛地一僵。 江行恍然,失笑,“我就说呢,你谢小王爷,何必与个女儿家过不去?原来是起了心思。” 陈州无语了“你白长这么大了吗?连我都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傻啊?瞧你把人家吓的?以为你记仇要报复。你起了心思,你竟还不知道?竟然还牵连怪上我们俩了。” 谢临哽住,被数落一通,张了张嘴,发现无话反驳。 陈州取笑他,“怪不得你至今娶不到媳妇儿,有心仪的姑娘,也会被你吓没,对你退避三舍了。” 他拍拍谢临肩膀,真心建议,“兄弟,你赶紧让你娘登门去提亲吧,我可是听说了,那位李姑娘,长的美,已有不少人家登门求娶了,如今郡王府的继夫人正在为她择选夫婿,左挑右看的,据说有中意的人选,你去晚了,可就没戏了。” 谢临扭头看江行。 江行肯定地点头,“是这样的,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让我那妻妹对你打消觉得你小心眼要对她报复的心思,否则,你娘即便请了媒人去,也会被婉拒。” 谢临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李婉她果真很嫌弃我?” 陈州大笑,“何止是嫌弃你啊,人家是怕你,你是什么身份,人家敢高攀吗?况且你想想,你这二年来,都做了什么?找了人家好几次麻烦,换谁谁不嫌弃你?” 谢临狠狠抓了一把头发,“我、我也没有对她如何?就是在街上,拦了她两次,问她为什么见了我就躲。” 陈州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人家是怎么回你的?” 谢临憋了憋,“她说不敢高攀。” 陈州啧啧,“然后你就恼了?” 谢临回想起他几次黑脸,凝噎片刻,嘟囔,“我哪里就让人避如蛇蝎了?”,他站起身,对苏行则说:“苏兄,我今儿不跟你喝酒了,改日再喝,我得去找她。”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陈州顿时敬佩,“不愧是谢小王爷,一旦开窍,雷厉风行啊。怪不得他坐大理寺的头把交椅。” 大理寺有他查案,也是桩桩件件的案子,都水落石出,雷厉风行,将刑部都比没了。 苏行则想起今儿谢临对他一通诉苦,如今转眼人已去追姑娘了,他好笑,“看来从今以后,他不必再被瑞安王妃说叨了。”(本章完) 第八七一章 横冲直撞(大结局三) 谢临这么多年,性子都没怎么变,认准一件事情,就是雷厉风行。 他从迎客坊出来后,直接去了郡王府,自己登门拜见。 郡王正在府中,看着这尊神,心想着府中无人犯案吧?他怎么会突然登门?别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郡王府的哪个犯了事儿,牵扯了大理寺的案子。 他客客气气地将谢临请进门,还没开口,谢临便直接说:“我是来见李婉的。” 郡王心里“格登”一下子,心想着这事儿怎么还没过啊?这都两年了,谢小王爷不依不饶,实在是让人头疼?难道真依了李婉的意思,将她送出京城?那他的夫人,岂不是要日日惦记着? 李婉虽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她是乖顺的孩子,怎么就倒霉的那日撞到了谢临被下药,还自己跑了呢?虽然他也觉得跑的对,但这尊大理寺的杀佛不觉得啊。 他正心里想着怎么找个借口替李婉推脱,谢临又开口了,“我是来找她道歉的。” “啊?”郡王都懵了道歉?道什么歉? 谢临有些尴尬“迟到两年的道歉为当年那件事,她跑得对。” 郡王更懵了,“这、这……小王爷,您怎么突然……” 谢临压低声音,更直接地说:“我想娶她。” 郡王脸色顿时变了,“您不会是娶回去报仇吧?” 谢临脸霎时黑了,看着郡王,郡王后退了一步,谢临压着脾气小声说:“我是后知后觉,幸好今日经苏尚书提醒,我才恍然,原是我对令媛心仪……” 郡王差点儿晕过去,震惊又无语地看着谢临,心想着有你这么心仪人的吗?把他阖家都快吓死了,把他继女都吓的要躲出京城了,他也一下子黑了脸,“小王爷,这可不兴开玩笑。” “没开玩笑。”谢临抬步就往里走,“我这就去见她,与她仔细说个明白。” 郡王连忙追他,“内院不能进。” 谢临停住脚步,“你拦我?” 不等郡王开口,他就慢悠悠地说:“想当年我打不过周顾,但不代表如今,我闯不了一个郡王府。” 郡王差点儿背过气去,怒道:“你这是想结亲,还是想结仇?” 谢临一噎,气势瞬间一散,但还是绷着脸说:“我今儿必须见到李婉。” 他虽然经人提点后知后觉,但却不傻,知道他与李婉的误会,若是他今儿见不着人,说不清楚,如今他想娶他的风声一旦传去她的耳里,她怕是就跑了。没准连夜出京,这可不行。 郡王深吸了几口气,“你先容我想想。” “我要娶的是她,你想什么?”谢临不管,直接继续往里走。 郡王只能跟着他,“哎哎哎,你,你站住。” 谢临大步流星,她知道李婉住在哪里,曾经在他被人下药找太医院解了药的第二日,他就曾闯来郡王府,对她盘问过话。 郡王拦不住人,只能吩咐仆从,“快去传话,让婉姐儿干净收拾准备准备,出来见谢小王爷。” 谢临没拦着仆从,那人撒腿就去了。 李婉正在读书,听人来传话,她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要收拾准备的,她放下书卷,走出内室。 谢临来的快,很快就来到了李婉的门口,在郡王张口阻拦下,大踏步闯进了她的院子。 郡王气的直瞪眼,这是想娶人吗?这架势简直跟强抢没两样。 他一个宗室偏支不受宠的郡王,没有实权在握的谢小王爷官职高身份高,拦不住人,只能跟着他进了门。 心里想着,周四公子当年真是揍他揍的轻,如今这京中没了周四公子,谢小王爷可真嚣张啊。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他坐得稳,前一阵子又立了功,没准用不了二年,大理寺卿告老,他就是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了。 除了陛下和他爹娘,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李婉走出房门,便正巧见到谢临进来,她手心攥了攥,屈膝见礼,“谢小王爷。” 她也怀疑,他又来找她干什么?这副气势冲冲的样子,很难不让她怀疑,她又做了什么?难道他又被人下药了?真是天地可鉴,她最近都没出门,若又是这事儿,她可冤枉死了。 谢临在李婉面前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李婉眨眨眼睛,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谢临见她的举动,心提了提,直接说出第二句,“我想娶你。” 李婉:“……” 她猛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谢临。 谢临又深吸一口气,“是我愚笨,不知自己喜欢你,才让你每次误解我,以为我心眼小,要为那件事儿报复你。是我的错。” 李婉震惊地看着谢临。 谢临一脸认真,“李婉,对不住,今儿我经人提醒,才恍然大悟,是对你起了心思。这般急匆匆来找你,的确有些失礼,但我怕你误会我深,若是我请母亲和媒人上门,你不应,才直接来找你。” 李婉半天没说话,似乎整个人都在恍惚中,被这件事情,劈头盖脸,砸了个晕头转向。 郡王没眼看谢临,心想着怪不得他当年没娶到秦鸾,就这副直冲冲的样子,哪个女儿家会喜欢他?秦鸾性子刚毅,而他的继女,柔顺温婉,怕是更被他吓退了。 他刚刚这么一想,便见李婉攸地笑了,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看谢临,轻飘飘地说:“好啊。” 郡王顿时惊了,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好啊?好什么?什么好?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这个继父还站在这里呢?她就不能委婉地说考虑一下?甚至,她还没有问过她母亲同不同意?往日乖顺温婉的继女,就这么突然自己做决定了?这也太草率了。 谢临也一愣,有些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好。”李婉道:“小王爷可以回府去请王妃携媒人来提亲了。” 这回换谢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不会假意答应我,然后耍我吧?” “你觉得我敢吗?”李婉反问:“就算我敢耍你,也不敢耍王妃啊。” 谢临想想也是,他母妃的脸面,要比他重得多。(本章完) 第八七二章 当初(大结局四) 谢临心里又惊又喜,又有些难以置信。 他定了定神,问:“那、那我真回府找我母妃了?一会儿就来,行吗?” 李婉默了默,也没想到他这么急,片刻后,笑着点头,“行。” 谢临再三确定,“真的行?” 李婉无言地看着他,有些好笑,“小王爷,还要我回答你几遍?你若是不信,可以让你的护卫在郡王府的大门口守着,我不会跑。” 谢临轻咳一声,摸摸鼻子,“那你等着,我一会儿再来。” 他转身向外走,很快就走没了影。 郡王震惊地看着二人,在谢临离开时,他张了张嘴,这回终是没拦着,谢临身影消失后,他看着李婉,“婉姐儿,你、你怎么这么草率就答应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李婉静了静低下头,温顺地说:“父亲,女儿心仪谢小王爷只不过碍于身份,着实不敢高攀但他如今上门求娶,我岂有不应之理?” “什、什么?”郡王惊讶地看着她。 李婉抬起头,脸上是长辈们最喜欢的温顺的笑,“女儿说,女儿自随母亲入京,见到了谢小王爷之日,便一眼心仪,只不过他身份太高了,女儿不敢高攀,往日只能退避三舍。” 她顿了顿,小声说:“母亲知晓的,我与母亲提过。” “你、你们……”郡王半天没说出话来,“我去找你母亲。如此大事儿,也、也太草率了。” 他心里虽然不满谢临横冲直撞,但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门郡王府高攀的亲事儿。 郡王也很快就离开,转眼没了踪影。 李婉自己径自站了片刻,抬头望天,阳光明媚,她抬手挡了挡,片刻后,缓缓笑了。 婢女青萝走过来,小声说:“小姐,您真答应谢小王爷了?奴婢怎么觉得这么突然呢?” 李婉转身回屋,“我等这一日,等了两年,他若再不开窍说喜欢我我真要嫁别人了。” 哪里突然了?这么好的夫婿,前御史中丞家那位秦小姐不要,她可是巴不得呢。 青萝跟着李婉进了屋,关上房门,才小声说:“若是让谢小王爷知晓,当初那春药,是您卖给那谁拿去下给谢小王爷的,这……他怕是要气死。” 李婉伸手点她额头,“这件事情我做的隐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了我们,没人知道,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做梦都不许说。” 青萝顿时死死地闭了嘴,“奴婢已经忘了。” 李婉笑着拍拍她脸,“乖。” 青萝顿时为谢小王爷的未来担心,这京中,人人都以为,小姐是随母嫁入郡王府的继室孤女,却不知道,小姐的亲生父亲,其实出身李氏望族,只不过因着高门内里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在故去前,将十多岁的小姐与夫人脱离出李氏望族,改头换面,让她们成了孤女寡母,没了李氏望族拖累的夫人,获得了自由,嫁入了郡王府,小姐也成了郡王府的继小姐。 小姐手中,有故去的老爷留给她的铺子产业,其中便有药材行,在得知那位小姐对谢小王爷起心思要下手时,卖给她一味药,实在太简单了,都不需要经由她的手。 正因为是小姐卖给她的药,不是无解,也不会太伤人身体,所以,谢小王爷那日才能撑得住去太医院。否则,换做别的秘药,谢小王爷那日早栽了。 谢小王爷查案那么利害,但却没查出药的源头来,也没怀疑到小姐身上,她真心觉得谢小王爷玩不过小姐,以后被他娶了,真为他担心。 对比郡王的不淡定,继夫人就淡定多了,她笑着跟郡王说:“此事我的确知道,的确是婉姐儿心仪谢小王爷,诚如她说,妾身也觉得,我们高攀不上,故而没敢去做什么,如今谢小王爷有此意,那自然是痛快答应了。” 郡王看着她,“你们母女,也太、太草率了。” 他今儿似乎不会说别的词了。 继夫人轻轻嗔他一眼,“妾身当初嫁您时,也是一口答应的。您那时也觉得草率吗?” 郡王顿时哑口无言,硬着头皮说:“那倒没有,我是觉得,你当初,答应的好。” 天知道,当初他可是在她眼前晃了两三年,她一口咬定不嫁人,后来因着婉姐儿年岁渐长,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才答应嫁进来。她哪里痛快草率了?哪像如今,婉姐儿都没折腾折腾谢临,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继夫人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笑着说:“谢小王爷身边干干净净,连个通房都没有。年少有为,官运亨通,这样的朝中新贵重臣,多少高门府邸,打着灯笼想结亲。他要娶婉姐儿,但分婉姐儿犹豫一下,都是要遭人打的。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得立马接着,肯定不能矫情拖延啊。” 郡王彻底没话了,这不就是在说他吗?他有先夫人,有儿女,虽没妾室,但有通房,虽然在娶她前,将通房打发了,但也有啊。对比谢临,这是明摆着告诉他呢,他比什么? 他咳嗽一声,“行吧,我就是觉得年轻人,太莽撞了,不过你们娘俩都没意见,我自然也没意见了。” 他有意见,也拿谢临没法子啊,瑞安王和王妃还没登门呢,若是登门,他更得客客气气。受宠的王权重臣,对不受器重的宗室偏亲,在陛下面前,可是没得比。他很有自知之明。 谢临匆匆回了瑞安王府,进门就奔着王妃的院子去,王妃正在跟嬷嬷唉声叹气,为着谢临的婚事儿,饭都吃不下,谢临的确了解他母妃,因着苏行则都带了准未婚妻回京,谢临的终身大事却连个影子还没有,她自然着急,都快急白了头发。 听到脚步声,嬷嬷立即说:“咦?小王爷回来了?” “让他滚,别来见我。”瑞安王妃如今十分嫌弃儿子,不想见他。 谢临迈进门槛,听了个清楚,扬眉一笑,“母妃,您先别急着撵儿子,您就算撵,也得先赶紧带上媒人,去郡王府帮儿子把亲提了,提完了,再撵也不迟。”(本章完) 第八七三章 原来(大结局五) 瑞安王妃腾地站了起来。 她看着谢临,拔高音,“你说什么?” 谢临重复了一遍。 瑞安王妃问:“哪个郡王府?” “孝诚郡王府。” “他家的谁?”瑞安王妃一时被这个消息砸懵,想不起来。 “李婉。” 瑞安王妃震惊地看他,“你是让我登门去求娶她?被你欺负了两娘的姑娘?” 谢临点头,“儿子心仪她。” 瑞安王妃二话不说,拉了嬷嬷就走,“行,我这就去找官媒,立马去。” 她早就给谢临准备好了聘礼,都在库房里堆着呢,出了房门,就吩咐管家,“程伯,快去,把聘礼抬出来,抬去郡王府,再让人去请官媒。” 程伯也惊了,连忙应是。 没用一个时辰,一切准备妥当,瑞安王妃带着谢临与官媒聘礼,一起登了郡王府的门。 这动作快的,惊郡王和郡王妃都惊呆了。虽然郡王听了谢临亲口说今儿会来登门,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也就打了个盹的功夫人就带着聘礼官媒来了。 他与郡王妃连忙出门迎接,郡王妃想了想有人去给李婉传话,让她也到前厅来见。 李婉重新梳妆,到前厅时,聘礼已堆满了前院瑞安王妃眉眼含笑,满脸喜气,官媒已跟郡王和郡王妃提起了亲事儿。郡王亲眼看着自己的继夫人笑容含蓄地一口答应,前后没用两盏茶的功夫。 李婉来到时,双方已在过庚帖。 见她来了,瑞安王妃站起身,亲亲热热地拉了李婉的手,笑的慈和极了,“我早就中意你这个姑娘,但因谢临这个讨厌鬼,得罪了你不止一回,我都不敢登门来探口风,没想到,他自个儿今日跑回府去找我说要娶你,若是早知道,我早就该来凭白耽误了这二年。” 耽误她抱孙子。 李婉温婉地笑,“小王爷极好的,是我的福气。” 瑞安王妃乐开了坏,又拉着李婉好一通夸,之后,拿出特意给她的镯子,“这是当年我婆母,老王妃送给我的传家礼,今儿总算有机会让我拿出来传给你了。” 李婉连忙收下,“多谢伯母,我会仔细收着,妥善保管的。” 瑞安王妃笑点头,拉着她落座,又继续商议两人的亲事儿。 谢临在一旁有些恍恍惚惚,这一刻,他才切身体会到,李婉没有耍他,他也有未婚妻了,也没有比苏行则落后多少嘛。 李婉偏头瞧见谢临的模样,对她低语,“小王爷,如今后悔还来得及。” 谢临顿时瞪眼,“你要后悔?” “我没有。” “我更没有。”谢临坚定地表态,“我不纳妾,也无通房,此生效仿当今陛下与皇后,南楚王与王夫,娶你一人,便只你一人,绝无贰心,你且放心。” 李婉抿着嘴笑,“嗯,我放心。” 她早就看出来了,若他真如京中那些高门府邸的公子们一样,早有通房侍妾了。如此良缘,早就是她自己所求。 谢临看着她娇美的脸,这张脸,真漂亮,怪不得多少男人想娶呢,在路上她娘就说过,他又补充,“你也只能有我一个,不能有二心。” 李婉笑,“不会,小王爷也放心。” 她又不是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人,别人她也不看,只看中他了。 谢临开心起来,“我会对你好的。” 李婉点头,“我也会对你好的。” 瑞安王妃听二人悄悄说话,心里感慨,她这些年,真是白担心了,原来他家猪没有被秦鸾弄的心灰意冷,还是会拱人家白菜的。这还是一颗好白菜,她有眼睛,自然看得出来。 换了庚帖,定下亲事后,瑞安王妃与谢临出了郡王府,回府的路上,母子二人都很高兴。 瑞安王妃这时看谢临也顺眼了,“不错。你还没不可救药。” 谢临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是。” 瑞安王晚上回府后,才知道他的王妃与儿子办了多大的一桩事儿,竟然都没经过他的同意,不过他也没什么意见就是了。谢临只要娶,无论娶谁,他都同意。 实在是这些年,他也被王妃给念叨怕了,儿子不娶,她怪老子,忒不讲理。她总是唉声叹气,弄的他时常都睡不好觉。 谢临与李婉的亲事,在京中炸开了锅,无数待娶待嫁的公子小姐碎了一地心。 燕回声听闻此事后,都惊讶了一下。 端华更是惊讶极了,“谢临和李婉?真没想到啊!” 她曾经在信中,跟苏容提过谢临中药,被李婉撞见,扭头就跑,惹火了谢临的事儿。她是当个八卦跟苏容说,苏容的来信却说,李婉是南北十二药材行幕后的东家,她的出身其实不简单,此事怕是也不简单。 端华当时收到信,都震惊了,拿给燕回声看。 燕回声笑着点头,跟她说:“陇西李氏出身,她的父亲出自嫡系,十分有才华,但因身体孱弱,天不假寿,他怕自己离世后,孤女寡母受族中人欺凌,便在临终前,周转找到我,以半数家产托付我照拂她们母女,我那时为避父皇耳目,暗中配合他安置了妻女,没想到,几年前,孝诚郡王看中了李夫人,她本不愿意嫁,但孝诚郡王一心求娶,她为女儿的亲事儿,思前想后,才改嫁进了郡王府。她父亲的另一半产业,经我庇护,才得以悉数保留在了她手中,她的确是南北十二药材行的幕后东家。” 端华问:“那谢临知道吗?” “应是不知,六七年前的事儿了,那时我做的隐秘,此事无人知道。” “那苏容是怎么知道的?”端华问:“是从你这里知道的吗?” 燕回声摇头,笑道:“南楚盛产药材,她身为南楚的王,最大的药材行幕后的东家是谁,应该瞒不过她。毕竟,她手中也有商行。” 端华想想也是,“哎呀,真想不到。所以,谢临是被人家谋算了吗?” 燕回声笑,“是他的福气。” 陇西李氏嫡女,若不是因为早早丧父,改了身份出得高门,满天下挑选夫婿,也不一定非谢临不嫁。 端华恍然,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看上谢临,的确是他的福气。(本章完) 第八七四章 亲生(大结局六) 苏容收到了苏行则的来信时,已是一个月后。 她看着信中苏行则提到父亲让他半年内大婚,又提到说他十分想念母亲,借由他大婚,让母亲回去一趟,她不由得笑了。 正巧大夫人在宫内陪着她,她便转手将信给大夫人看,“母亲,大哥的信。” 大夫人正在给小儿缝制小衣服,闻言头也不抬,“我不是都说了吗?他的信有什么可看的?你别捣乱,我就差一截袖子了,今儿一定要做完。” 苏容无奈,“母亲,您还是看看吧!大哥在信中,有话要说。他要大婚了。” 大夫人闻言手一顿,纳闷,“他不是不急吗?如今急什么?闯祸了?把人家姑娘的肚子弄大了?” 苏容无语地看着她,“您觉得可能吗?” 若是别的男人兴许还有可能,但那是苏行则他不可能准许自己如此荒唐。 大夫人又收回视线“那就没什么可看的。他大婚就大婚呗。” 苏容噎住,半晌才说:“他是您儿子,您五年没见他了,他如今要大婚了。您就不想回去参加他的大婚之礼?” 大夫人果断地说:“不想。” “您只一个儿子。” “我也只一个小外孙。”大夫人头也不抬地说:“章大夫都说了,你这一胎,是个男孩。” 苏容叹气,“母亲,您有点儿过份了啊?有了女儿外孙女外孙,就忘了儿子和丈夫。” “你嫌弃我了?”大夫人顿时不满。 “没。”苏容放下信笺,跟她解释,“您一会儿做完活,还是自己瞅瞅吧!父亲想您了,夜夜孤枕难眠,他让大哥半年内大婚,一是想您回去,二是大哥的确年纪不小了,若是不赶在半年内大婚,等战争一起,忙起来,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大哥觉得有理,便给你我来了这封信。” 她怀有身孕,是没法回去参加大哥的大婚之礼的,但母亲其实可以回去。 大夫人骂,“那个糟老头子,想我做什么?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苏容扭头看她,只见她侧着脸,认真地缝着手里的小衣服,自从来了南楚,五年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看起来年轻的很,容光焕发,每日都神采奕奕。 她笑着凑过去,挽住她手臂,“母亲,有您陪着我,可真好啊,父亲和我大哥,一定十分嫉妒我。” 大夫人终于被逗笑,“所以,你要知足,敢嫌弃我,打断腿。” “才没有嫌弃您呢,您若是不想回去,就不回去。”苏容也不劝了。 大夫人嗯哼一声,瞥了一眼一旁儿子的信,“有什么可回去的,他该大婚就大婚,该生子就生子,他有岳父岳母呢,女方父母只一个女儿,如今嫁了他,岂不是跟养了个亲儿子一样?你甭心疼他,他不缺人疼。至于你父亲,他就是闲的,你应该去信,让陛下给他再多派些活。” 苏容直乐,“行。” 晚上,周顾回来,摸苏容肚皮,“他今儿乖不乖?” “很乖。” 周顾笑,表扬,“不错。” 他挨着苏容坐下,“大舅兄来信了?” “嗯。”苏容简单跟他说了信的内容,说完想笑,“母亲是有我万事足,连大哥的大婚,都不想回去。” 她也是真没料到。 周顾笑,“啧,大舅兄真可怜。” 苏容笑着捶他。 苏旭等了俩月,终于等来了大夫人的来信,很薄的一张信纸,告诉他,让他别作妖,儿子大婚,有他在就行,她要陪着小外孙出生。说他一把年纪了,别想不想的,丢人。 苏旭气的差点儿撕了信纸,对苏行则说:“你看看,你看看,你母亲眼里心里早就没我了。” 苏行则叹气,“父亲,您是姨娘们的天,跟姨娘们好好过日子吧!当初是您抬了她们进门,得负责到底。” 苏旭泄了气,“日子总要过,连你大婚她都不回来,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他又不能去南楚抓她回来。 他心情郁郁,对苏行则说:“你好没用。” 苏行则噎住,到底是谁没用? 柳妤听闻大夫人不回来,她小声问苏行则,“你是伯母亲生的吗?” 苏行则气笑,“你说呢?” 柳妤十分怀疑,“真有亲儿子大婚,母亲不回来的?” “有,就是你未来婆婆。” 柳妤噎住。 她该高兴有这样的婆婆吗?毕竟,不用她晨昏定省,也不会有人在她大婚后给她立规矩。但……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苏行则摸摸她的头,“在母亲心里,我不及七妹和她的外孙女以及未出生的外孙子重要,随她吧!” 柳妤伸手抱住他,“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还有我爹娘,也让他们加倍对你好。” 苏行则轻笑,“行。” 其实,若非父亲想念母亲,他也不会想母亲回来,一是路远不说,二是据说妹妹这一胎,怀的辛苦,孕吐了半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母亲自然要守着她。若非他走不开,他也要去看望她的。 瑞安王妃急着娶儿媳妇儿,在与孝诚郡王府过了庚帖后,便立马让人合生辰八字商定婚期。听说苏行则的大婚定在半年后,瑞安王妃立即拍板说让谢临也在半年后大婚。 于是,京中有两桩喜事儿传出,大婚的日子订的相当近,前后相差不足半个月。 谢临得意地跟苏行则炫耀,“我也有未婚妻了,也没有比你晚太多,也就半个月而已。” 苏行则佩服“你厉害。” 就没见过,解决终身大事这么急匆匆的,谢临第二,无人当第一。 吃过酒,苏行则打包了一坛醉花饮和几盒点心,谢临看着他,也学着打包了一模一样的,拎着送去了郡王府。 李婉讶异地看着谢临吃完酒后来给她送东西,“小王爷,您这是……” 谢临轻咳一声,将东西一股脑地塞给她,“别人有的,你也要有。点心刚出炉,你拿回屋去尽快吃,我走了。” 李婉抱着东西问:“谁有的,我也要有?” 谢临道:“苏行则的未婚妻有的,你也要有。” 李婉“哦”了一声,笑开。(本章完) 第八七五章 周凭(大结局七) 苏行则与谢临大婚的消息,很快传开,两个月后,秦鸾也得到了消息。 她怔了怔,想着谢临也要大婚了。 时间一晃五年过去,她一心扑在女学上,如今已是从五品的学士,用了五年,从九品到从五品,官职升的不算慢了,毕竟她起步太低。 她有很久没想起谢临,想起从前,如今恍然惊觉,她已二十二的年纪。 她的年纪,在南楚未嫁的女儿里,不算是最大的,南宫韵比她年长半岁,至今也未嫁。 若说后悔,她是没有的,但为着昔日一去不复返的光阴,她多少有些惆怅。 秦若见秦鸾发怔,叹了口气,“妹妹,你可曾后悔?” 毕竟谢临也的确是一个人物。 秦鸾摇头“不后悔。” 她收起神色看着秦若,肯定地说:“大哥,我自己选的路,从不后悔。” 秦若点点头。 这个妹妹,太有主意,从秦家倒下那一刻,她就知道借由他,为自己谋一个未来。她如今在一众女官中,是最拼的,也是官职升的最快的。只要这条路,是她自己想要的,他这个做兄长的,不会干涉。 苏容这一胎怀的的确辛苦,生产这日,是一个极其晴好的天气。 周顾虽然有了一个女儿,经历过一回,但他却依然没什么长进,白着脸站在产房外,整个人混身上下紧绷着。 楚安也很不安,拽着周顾衣袖,“父亲,你怎么不进去陪着母亲?” 周顾眼睛紧紧盯着门,摇头,“你母亲不让。” 楚安攥紧周顾衣袖,“父亲,母亲和弟弟会平安的对不对?” “会的,一定会平安的。”周顾肯定地点头。 国公夫人本来想让嬷嬷将楚安带下去,但她死活不同意,说要跟父亲一起守着母亲和弟弟,国公夫人只能由了她。 这一回,众人等了一日,周顾等的终于受不住冲进了产房,陪着苏容生产,小儿才磨磨蹭蹭地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 苏容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直接累得昏死了过去。 周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着大夫人抱到他面前的小子,气的想揍人,“这个小东西怎么这么磨人?小七怀着他的时候就折磨人,生产这一日,还依旧磨人。” 大夫人却喜爱得紧,“小七是因为第一胎太顺了,寻常女子十月怀胎,都是要经历这些苦。这才一日而已,有那种生一日夜的呢,你是没见过罢了。不许生我外孙子的气。” 周顾哑了声,岳母护着,他还能拿一个连眼睛都睁不开只会哭的小东西有什么办法。有气也只能憋着了。 楚安凑过来,先看看母亲,然后小手摸摸她的脸,才去看外祖母怀里的弟弟,一脸好奇,“外祖母,这就是弟弟吗?” “对,你弟弟。”大夫人笑着给她看,“你看,他是不是很漂亮?” 楚安皱着小眉头,一脸的想说真话,又觉得这毕竟是母亲辛苦生的弟弟的表情,一下子逗笑了大夫人。 大夫人笑着说:“你出生时,也是这般模样,满月后,就好看了。” 楚安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不想要一个丑弟弟。 国公夫人走过来,摸摸楚安的头,“不愧是一家人,当初你出生时,你爹娘看到你的模样,也跟你现在一样的表情。” 楚安顿时收起嫌弃的心思,违心地说:“弟弟好看。” 盛安大长公主走过来,“哎呦,我的小乖重孙孙。” 大夫人笑着将孩子递给盛安大长公主抱,“安儿的眉眼像小七,如今这个,眉眼像周顾。” 盛安大长公主连连点头,“嗯,像顾哥儿小时候。我记得清楚,他出生时,差不多就是这副小模样。” 女眷们抱着孩子走出去,给男眷们看,众人围着新出生的婴儿,喜悦极了。 南楚王最是激动,心想着回头他要去给珍敏上柱香,祷念一番,告诉她,小七如今有儿有女了,他都替她看到了。 周顾这一回有经验,与苏容一起,早就想好了名字,叫周凭。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凭栏听风雨,倚卧不独裁。 周凭满月宴,同样热闹。满月宴后,苏容封楚安为太女,南楚王这回没什么意见了,毕竟楚安说这么累的活,她身为长姐,只能她干了,可舍不得新出生的漂亮弟弟跟父母一样每日辛苦。 而她的漂亮弟弟,吐着口水泡,冲着楚安乐。 一晃半年而过,苏行则大婚,苏容远在南楚,送了十大车新婚贺礼,又着人带话,说七妹贺大哥新婚,祝福兄长与嫂嫂百年好合。 她虽然已做完了月子,养好的身体,但身为南楚的王,马上要与大魏开战,自是不能亲临参加他的大婚之礼。 一同与苏容的贺礼送出的,还有大夫人的私库钥匙,一并给了苏行则,说是她给儿媳妇的见面礼,她的所有嫁妆和私房,都送给儿媳妇儿了。 苏行则收到贺礼后,笑着扶了扶额,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苏容还是个小姑娘时,人嫌狗憎的,那时她的月例银子不够花,总是讨好着一张小脸,凑到他面前,让他给钱花,他的月例银子也不多,只能卖字画,想法子赚了银子,每个月给她五十两。即便这样,她依旧逮住机会,就欺负几个姐姐,搜刮她们手里那点儿可怜的月例。 她娘把银钱把控得严,毕竟太守府一大家子,着实不富裕。 没想到如今,他娘倒是极其大方了,连自己的嫁妆私房私库,都一股脑地给柳妤了。 他转头将钥匙递给柳妤,将苏容给她的贺礼,一并都交给她,“喏,我娘与妹妹给的。” 柳妤虽然出身皇商之家,富得流油,但商贾之家即便有些好东西,也不如皇室宝库里世代累积,她看着礼单上很多的稀世珍品,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叹气地抱住苏行则的腰,“我感觉我好有福气啊,怎么就让我这么幸运,嫁你了呢。” 苏行则好笑,“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柳妤嘻嘻一笑,“是呢。” 她十三岁时,自己给自己选的夫君,那时候发誓,一定要将这捧天上月捞到手里,不死不休。(本章完) 第八七六章 发兵(大结局八) 周凭半岁时,南楚与大梁联手,发兵大魏。 南楚是王与王夫亲征,夜相监国,大梁是皇帝带着护国公府三兄弟亲征,苏行则与几位老臣共同监国。 大魏皇帝元照听闻两国发兵,边境告急,腾地从龙椅上坐起身,脸色突变,他事前半点儿风声没收到,也没听闻苏容与燕回声有过会晤,怎么就突然联手发兵了? 尤其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南楚与大魏,竟然只用了五年,便撕毁合约,联手发兵。 他咬牙忿怒,“好一个苏容,好一个燕回声。” 连十年都没给他。 大魏朝臣们亦心惊胆战,几年前那一场战败,依旧是他们的噩梦。 辰王元辰攥紧手,“皇兄,臣请命对抗南楚。” 他其实心中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哪怕这五年半来,他力求做一个勤奋有能力的王爷,经过五年磨砺,他也战胜不了南楚的王与王夫亲征。 元照心中也清楚,元辰不是苏容与周顾的对手,但他同样不是燕回声的对手,他看向南宫峥,“南宫爱卿,你意见如何?” 南宫峥年纪轻轻,已坐到了从三品的位置,他与朝臣们一样,脸色也同样不好看,拱手,“陛下,臣请命,对抗南楚。” 元照问:“你有几分把握?” 南宫峥咬牙“臣愿誓死守大魏。” 他没说几分把握这样的话,反而更可信,因为就算元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有几分把握。 元照点头,他相信南宫峥,因为他与苏容和周顾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必当尽全力对抗南楚,“朕给你五十万兵马,你与辰王一起,对抗南楚。”,他顿了顿,“朕带五十万兵马,对抗大梁燕回声。” 说完,他重重地补充,“记住你说的话。” 南宫峥垂首,“臣谨记。” 于是,大魏紧急调配,兵分两路,一路由南宫峥、元辰率领,前往南楚边境,对抗南楚,一路由元照御驾亲征,大将军贺兰决,前往大梁边境,对抗大梁。 罗厌一心想杀苏容和周顾,所以,她带着毒医门的人,跟着南宫峥与元辰的队伍。 苏容与周顾还了大梁三十万兵马,整合南楚所有兵力,恰恰也是五十万。 南楚大军压境,势如破竹,很快就连夺大魏三城,三城守将战死。南宫峥与元辰带着人赶到边境时,三城已失守南宫峥吩咐大军原地休整。 罗厌眼睛冒火,“为何不开战?” 南宫峥道:“我军一路奔波,疲乏得很,必须先休整,这首战至关重要。皇后娘娘,您即便再急,但这是战场,不是儿戏,急不得。” 罗厌压下急躁,要求,“明日我首战。” 南宫峥点头,“明日开战,臣不会拦着您。” 罗厌满意,她仍旧记着当年的仇,她的小红被周顾杀了,她毒医门遭受重创,她这五年来,日夜研修毒术武功,为的就是报当年之仇。 第二日,两军开战,罗厌带着毒医门的人,果然手段狠辣,而崔言锦带着鬼煞门的人,也同样招式奇诡,两大江湖门派在战场上,杀的难解难分。 后方坐镇观阵的人是老护国公。 老国公这些年,诸事顺心,身子骨养得好,如今二主御驾亲征,他自然要跟着亲眼见证大魏被吞噬改写的历史。 苏容与周顾连面都没露,坐在中军帐里,闲闲看着杂书,周顾好歹看的是育儿经,而苏容,则看的是画本子。 张运抽空进了中军帐一瞧,无语至极,压低声音说:“两位主子,就这么相信南宫峥会真的反叛大魏?” “相信。”苏容五年来,虽没与南宫峥通信,但她相信,南宫峥会为了南宫家而叛了大魏。 张运闻言也坐下,“哎,早知道,臣应该去大梁增援,这仗打的若是太顺利了,臣觉得发挥不尽兴啊。” 苏容抬头对他笑,“我与大梁陛下早已约定,谁拿的城池多,算谁的。这可不是什么君子协定平分大魏,多吃多占的道理,懂不?” 张运眼睛一亮,“懂了!” 他立马来了精神,“那还等着做什么?咱们应该速战速决啊。” 苏容对他摆手,“所以,你带着暗卫冲上去,可以先将大魏皇后的脑袋割下来,再将毒医门所有人都剿灭。” 张运摸摸鼻子,敬谢不敏,“那个毒妇,还是交给小言锦吧!臣等他和鬼煞门的人收拾了那毒妇,再使劲儿。” 苏容啧啧,对他钓鱼,“我可是许诺了南宫峥一个异性王爵,但总不能只封他一人,你若是立功大,一个侯爷的位置,我也能给你。” 张运腾地站起来,“王上当真?” “当真。” 张运转身去了。 周顾抬眼好笑地看了苏容一眼,“王爵侯爵在你这里,不值钱吗?” “哪能呢?”苏容笑,“行之和言锦还是太年轻了,张茂、江逐、宁泽不够厉害。若是在朝中,将来有谁能制衡南宫峥,那么唯有夜归雪与张运,夜归雪背靠整个夜家,南宫峥也有一大家子,唯有张运,单薄些,但若军功够大够多,足够封侯,便足够让他有不输于二人的资本。” 周顾感慨,“你这帝王之术,制衡之道,当真是不愧谢伯父所教。” 苏容“唔”了一声,嘟囔,“我这不是想楚安将来轻松些吗?她背靠崔家,若再有张家这个侯门做靠山,哪怕将来夜家与南宫家仍是势大,她也不惧。” 她笑着说:“我不是不相信夜归雪,若是不相信他,我也不至于让他监国,稳固你我后方。我是不相信后代子孙,就如南宫家,当初南楚太祖建朝时,南宫家也是誓死效忠安分守己的,后来还不是出了个野心勃勃的南宫引?凡事有把控,总不是坏事儿。” “这倒是。”周顾放下育儿经,“我也出去看看,你要不要去?” 苏容偏头看他,“你想上战场了?” 周顾道:“罗厌找的是我,总得让她死得瞑目。” 苏容闻言也扔下画本子,起身,“走,我也去。” 二人一起出了中军帐。(本章完) 第八七七章 救走(大结局九) 罗厌见到周顾,立马甩开崔言锦,向他冲了过来。 他还没到周顾跟前,已被张运带着人拦住,对于苏容口中许诺的封侯,他势在必得,若是杀了大魏的皇后,这也是一战首功。 张运的武功,若是硬碰硬,不见得是罗厌的对手,但他最大的优点,不是武功出众,而是他的脑子好使,多智近妖,所以,他在出了中军帐后,短短时间,就与暗卫制定了杀罗厌的计划。 所以,当罗厌摆脱崔言锦冲了过来,正好迎头钻进了他的算计。 暗卫们每个人服用了避毒丹,摆出七杀阵,将罗厌困死在了镇中,而张运就在阵中心,等着罗厌。 元辰在城墙上大叫了一声,“不好,嫂嫂有危险。” 南宫峥当机立断,“王爷压阵后方,我去营救皇后。” 他说完,带着暗卫冲上了战场。 元辰刚要张口,南宫峥已带着人去了,他闭上了嘴,干着急。 南宫峥刚入战场,就被崔行之带着崔家的暗卫截住,二人眼神交汇,皆是一言不发,杀了起来。 一个想救罗厌,一个拦着不让救,而崔言锦眼看罗厌落进了张运的阵里,他有心想抢功但掂量了几掂量,觉得自己怕是在张运的手里抢不到,便带着人奋力地杀毒医门的人。 苏容对周顾笑道:“你怕是无用武之地。” 周顾啧啧“谁让你许诺出去一个侯爷了。张运疯起来谁也疯不过他。” 凤凌看的手痒,“姐,我下去帮行之吧?” 子夜跃跃欲试,“公子,我也想去。” “行。”苏容点头。 周顾连话也懒得说,摆手。 于是,凤凌与子夜上了战场,直奔南宫峥和他带的人而去。 元辰在后方看的脸都变了,当即吩咐自己的暗卫,“你们都去,务必救回嫂嫂。” 暗卫们应是,加入了战场。 双方混战,厮杀激烈。 罗厌十分难杀,足足一个时辰,张运拼得受重伤,才将罗厌斩断了一只手臂。随着她手臂脱落,一只毒蜘蛛从袖筒里钻了出来,张运身旁的一名暗卫瞬间用剑钉死了毒蜘蛛。 罗厌顿时目眦欲裂。 毒医门最忠心的几人围了上来,南宫峥也带着暗卫杀出重围,亲自拽起了地上的罗厌,张运咬牙想上前去拦,南宫峥忽然瞥了张运一眼,张运动作一顿,就是这一瞬间,放南宫峥救走了罗厌。 元辰在后方眼看罗厌获救,大喊,“鸣金收兵,收兵,快收兵。” 大魏士兵如潮水般退去,南楚未追,也鸣金收兵。 张运由人扶着,来到苏容与周顾面前,当着人多他没说什么,只说:“让南宫峥救走了罗厌。” 苏容点头,“章大夫,快给他包扎。” 章大夫匆匆提着药箱前来,很快就跟着张运去他的营帐里包扎。 崔言锦恼恨地跺脚,“怎么就没能杀了罗厌,南宫峥为救罗厌,也太拼死了。” “你也受了伤,去包扎吧!”苏容拍拍他肩膀,宽慰,“南宫峥率军来到的首战而已,不算什么。” 崔言锦依旧不开心,点头去了。 大魏死守的城池内,南宫峥为救罗厌,伤了手臂,他捂着涓涓流血的手臂,对元辰说:“皇后娘娘晕过去了,醒来后,情绪怕是不太好,还得靠王爷安抚了。” 元辰白着脸点头,“你的伤要不要紧?” 南宫峥摇头,转身去包扎。 元辰心有余悸地去看望罗厌,随军的御医正在抖着手给罗厌止血,皇后娘娘失了一只手臂,这是首战啊,让所有人头顶上都布满了阴云。 罗厌醒来后,果然情绪十分不稳。 元辰看着她,叹气,“嫂嫂,你太急了,我在后方看的清楚,你急于求成,不听指挥,掉进了张运布置的阵法里,若非南宫峥拼力相救,今儿你必死。如今失去一条手臂,人好歹活着,你该知足。” 罗厌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一字一句道:“我肯定能杀了周顾与苏容。” 元辰也不知该说什么,“嫂嫂好好养伤吧?你是皇后,个人仇怨是小,我们大魏数百年的基业,才是大。望嫂嫂谨记皇兄在我们起程时对你的嘱咐。今儿南宫峥若非拼死救你,他也不会受伤。他是主将,他若出事儿,你我都没能力对抗南楚。” 罗厌一僵,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崔言锦让秦枫包扎完伤口,跑去找张运,见他白着脸躺在床上,他没了脾气,小声嘟囔,“怎么就没能杀了罗厌?” 张运只能说:“没力气了。” “哎,好吧,反正还有机会,她也跑不了。”崔言锦是没办法说出张运没用的话来,因为满朝文武,就没有比这个人立的功劳多,比所有人更有用的了。 转日,南楚又发起进攻,大魏死守城池抵挡。 接下来,一连数日,战事胶着。 这一日,天雷滚滚,入夜,适逢大雨,罗厌向南宫峥请命,“给我一队人马,我带兵偷袭南楚大营。” 南宫峥不赞同,“越是这样的时候,南楚大营防备越严。 “难道战事就这样胶着吗?你要知道,我们大魏,本就急匆匆迎战,准备不足,粮草压根就不充裕。只能早早打退南楚,否则战事拖延太久,我们弹尽粮绝,才更是完蛋。”罗厌自有理由。 南宫峥犹豫,“可是皇后娘娘深入敌人,以身犯险……” “我不怕。”罗厌道。 南宫峥沉默。 罗厌质问:“南宫峥,你畏首畏尾,如何能打退南楚?万一错失今日良机,你当如何?苏容与周顾如此厉害,手下能人辈出,哪里有那么多好时机等着我们?” 她说完,问向元辰,“二弟,你说呢?” 元辰也同样道:“主帅说的是,嫂嫂偷袭,还是太冒险了……” 罗厌怒道:“否则,你们觉得,大魏的粮草,能支撑多久?陛下那里,也要用粮草。南楚与大梁联手发兵,我们事前半丝消息没得到,百万大军,损耗极快,我们的粮草多不过半年可用。” 元辰叹气,看向南宫峥,“这样下去,的确不行,南楚耗得起,我们耗不起。” 南宫峥咬牙,“皇后娘娘稍安勿躁,待我们一起制定策略,您既然不计生死,我也无话可说。可后半夜偷袭,我与辰王接应您。” 罗厌见他同意,点头,“好。”(本章完) 第八七八章 暗棋(大结局十) 三人一起制定偷袭南楚军营的战略后,罗厌便带着人去点兵了。 元辰有些担心,“嫂嫂她此去……” 南宫峥看着他。 元辰吞下后面的话,改口:“我们全力接应。” 南宫峥点点头。 后半夜,大雨滂沱,罗厌带了两万兵马,偷袭南楚军营,南宫峥与楚宸带着兵马接应。 苏容与周顾早已料到,大魏今夜不会安分,整个军营,都在大雨中处于备战状态。 罗厌来到,相当于请君入瓮,张运已持剑在等着她,见了她,张运一笑,“皇后娘娘是又来送死吗?” 罗厌记恨断臂之仇,“你找死!” 双方厮杀起来。 罗厌的两万兵马很快就被杀了个人仰马翻,而罗厌武功再好,断了一臂再遇到张运,也难再发挥用毒优势故而她很快,就在张运手中又受了伤。 南宫峥与元辰带着兵马前来接应,为时已晚,罗厌已落到了张运手中。 张运没杀罗厌,而是将她绑了,扬声放出话,“大魏的皇后娘娘已被擒住,尔等投降吧!” 元辰脸都变了,眼见救不了人,他大喊,“南宫峥!” 南宫峥沉声道:“撤!” 大魏士兵撤退,苏容这一回没放过,下令,“追,攻城!” 趁着大魏皇后被擒,南楚一鼓作气势如虎,趁机攻城。 南宫峥与元辰带着兵马死守了一阵,死守不住,只能弃城撤走。 而苏容与周顾带着南楚兵马,不知疲倦地追,一连数日,大魏城池接连失守,而南宫峥与元辰也被逼到了八荒岭。 大魏将士人困马乏,元辰十分后悔,“那日不该让嫂嫂去偷袭。” 南宫峥扭头看向他,“可是辰王你当时也同意她所说,大魏粮草不足。” 元辰叹气,“嫂子的性子,这么些年没改,还是太浮躁了,若是我不同意,她大约会私自调兵去夜袭,也是一样的后果。” 南宫峥不再说话。 “如今我们已接连失去七城。”元辰道:“出师不利,势头如此不好,不知皇兄那里如何,我们可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南宫峥依旧不说话。 元辰忽然说:“皇兄在南楚,埋了一步暗器,希望能发挥作用,让我们反败为胜。” 南宫峥本来捻着手指的动作一顿,扭头又看过来。 元辰望天,“我也不知是谁,希望皇兄的暗棋管用。” 南宫峥收回视线,用力地又捻了一下手指,将指腹掐出了一个印。 几日后,周顾沉着脸跟苏容说:“元辰说……” 他话刚说到一半,张运冲进了中军帐,面色十分难看地说:“新一批军粮,都是稻草。只有上面一层,是军粮。” 苏容猛地抬头,“多少?” “大军一个月的嚼用,所有,如今我们的军粮,只够支撑十日。”张运道。 苏容沉了脸,转头问周顾,“刚刚你要说什么?” 周顾脸色发沉,“刚刚南宫峥让人送来消息,说元照早就在南楚布了一枚暗棋。元辰也不知是谁?” 他顿了顿,“看来,能在军粮上动手,是朝中高官。” 苏容沉默,南楚的所有朝臣,都是经过她重重选拔才启用的。如今朝中掌管粮草调度的人是谢伯伯和崔公,执行的人是秦若、宁泽、江逐,不说谢伯伯和崔公只说秦若、宁泽与江逐,他们都是追随她从大梁到南楚,建功立业的人,他们不可能也没理由反叛。 苏容一时间想不起来,朝中的高官,还有谁,会是大魏埋下的暗棋,背后捅刀。 “会不会这几年入朝的科考学子?”张运猜测,“能一步步爬上来,如今官职最高的两人是南宫彻与南宫韵。” 苏容摇头,“他们二人,早在入朝时,便被查了个底朝天。” 她看向一直凝眉沉思的周顾,“你觉得呢?” 周顾摇头,“查吧!让人尽快彻查,同时从附近调派粮草,或者抢大魏的粮草。” 苏容点头。 “我去查。”张运站起身。 他在大梁平西将军府时,每每走在阴暗中,最擅长的便是底下的阴私手段,他若是去查,顺藤摸瓜,肯定能最快查出来。 周顾也站起身,“我亲自去弄粮草,你坐镇军中。” 苏容点头,“你小心些,让子夜带着人跟紧你。” 周顾点头。 二人先后离开,苏容书信一封,飞鹰送往王都。此事必须告知谢伯伯和崔公。由他们从王都内部查,兴许会更快。 大魏的兵马,被迫蛰伏八荒岭,占据天险之势,抵抗南楚,几次小战,各有输赢。 这一日,元辰得了一封信,忽然高兴起来,对南宫峥说:“得手了。” “什么得手了?”南宫峥问。 元辰将信递给他,“粮草得手了,皇兄埋在南楚的那枚暗棋,起作用了。如今南楚数十万旦军粮,都被那人换成了稻草,南楚几十万大军,没了军粮供给,支撑不了几日。” 南宫峥接过信,匆匆看过,果然如元辰所说,信中只写了南楚军粮被换,让他们抓住机会,反攻南楚。 没有署名。 南宫峥将信还给元辰,“这信可信?” “过几日就知道了。”元辰道:“应该可信,我皇兄十分信任这人。这几年,这人给我皇兄,每年传一次消息。若非这次南楚与大梁筹谋联手发兵,消息瞒的太紧,那人不可能没有提前得到消息,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南宫峥道:“若是消息准确,南楚应该会抢夺我们的粮草,传令下去,护好粮草。” “对。”元辰腾地站起身,“我亲自去交待。” 南宫峥颔首。 张运查了三日,有了些眉目,回来对苏容禀告,“粮草出了黑崖关后,应该是在东水渡口出的问题,因为要用船只押运,那时上百艘船,怕是有人偷天换日,给换掉了。” 苏容问:“可有怀疑的人?” 张运顿了顿,“秦若。” 苏容顿时坐直了身子,“为何怀疑他?” “因为他亲自押送过黑崖关,听闻夫人滑了一跤差点儿小产,他急急返回王都了。”张运道:“粮草是大事儿,军事重事儿,他不会不知,别说夫人差点儿小产,就是夫人死了,他都不该回去,应该将粮草安全送到。”(本章完) 第八七九章 没想过(大结局十一) 苏容闻言皱眉沉思。 秦若是她亲自找太子燕回声要的人,将人从苦寒之地拉出来,带来南楚,他有才华,她也不会亏待追随他效忠的人,故而这么多年,她也是十分信重他的。 正因为如此,粮草之事,她离京前,才做了自认为周全的安排。 谢伯伯与崔公,她很信任,秦若、宁泽、江逐,她也很信任。这五个人每一个人,都是他信任的人。 但粮草确实出事儿了。 她对张运道:“我觉得不是秦若。他不是不知深浅的人,粮草是大事儿,他即便回去,也会安排信任稳重之人,妥善处理好,才会回王都。哪怕是他夫人差点儿小产。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粮草事重,容不得出半丝问题。” 秦若的夫人楚观兰,是她为秦若精挑细选的,是宗室中一位郡王家里活泼伶俐的小县主,婚后夫妻恩爱,只不过一直没有子嗣,前一阵子楚观兰好不容易怀上了,夫妻两个十分欢喜,如今楚观兰几乎小产,秦若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粮草之事,也不是单单他一个人负责,安排了这么多人。 张运道:“如今查到的线索,就到这里,王上若是相信他那只能继续查。但臣觉得应该从他身上去查,毕竟事情就出在他身上。粮草是在他离开后出的事儿。” 苏容点头“查!” 张运转身去了。 崔言锦得了消息,找过来,“表嫂,咱们赶紧夺大魏的粮草吧?否则大魏得了消息,护紧粮草,咱们就干瞪眼了,或者大魏反攻,岂不是要坏?” 苏容摇头,“先查内鬼,内鬼不除,夺了粮草也一样生事儿。” 崔言锦恨恨,“不知内鬼是谁,别让我知道,否则将他一刀一刀剐了。” 他看着苏容,“除内鬼,也不是一日就能找出来的,不夺大魏粮草,难道等着咱们弹尽粮绝吗?” 苏容看了他一眼,“你表兄不是带着人去筹备粮草了?等他的消息就是了。” “好吧!”崔言锦叹气。 他离开后,老护国公背着手走进中军帐,看着苏容眉头拧着,打成结,他道:“小丫头,没想到吧?你在背后捅元照一刀,他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也背地里捅了你一刀。” 苏容叹气,“我就是想不出来是谁。” 她站起身,请老护国公坐下,三言两语,将张运查出的事情说了,言罢问:“祖父,您有何高见?” “行军打仗,最怕后方粮草出事,一旦出事儿,不战而败。”老护国公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瞒紧了消息,不得透露分毫,否则军心必乱。” 苏容点头,“这个我知道,除了少数几个人,目前没人知道,消息已瞒下了。” 老护国公点头,“军中粮草,还够几日?” “多不过十日。”苏容道:“不过我事先在边境埋了两个粮仓,够大军应急半个月的急需,只我与周顾知晓,他已带人去了。” 老护国公赞赏地点头,“对,这一招我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也用。即便是再信任的人,也生怕粮草出差错,一旦粮草出差错,便是军中多少将士的命啊。” 他叹气,“关键时候,一旦出问题,是真能抵用。” 苏容心情好了些,“是呢,周顾就是跟您学的这一招,在备战时,他暗中让人悄悄备了两个粮仓,只我知他知。” 老护国公表扬,“臭小子,本是习文的人,但习武他拔了尖,行军打仗用兵法,他也学的比他的兄长们精通。” 他感慨,“当初我是真舍不得让他追着你来南楚啊,谁知道,倒头来,我与你祖母和他娘都一起跟了来。” 而且待久了,竟然还不想回去了,家中的其他孙子们,一个个的来信,说想他们了。即便如此,他也硬着心肠待在南楚,一把年纪了,哪里舒服自然要哪里待着。他如今最喜欢小重孙女和小重孙。 苏容笑,“他文武双全,都是顶顶好的。” “是啊,否则也不会被人惦记了多年。”老护国公哼了一声,“小丫头,你有没有想过,秦若的妹妹,问题出在她的身上?” 苏容瞬间收了笑。 她是真没想过,多少年了,这些年,秦鸾一心扑在女学朝事上,在她看来,她该是早就放下了周顾毕竟,这么多年,她与周顾说的话,一根手指头怕是都数得过来。周顾自从知晓了她的心思后,更是不曾与她有过什么交集相处。 老护国公道:“你们还是太年轻。你又是个心大的,心不细,虽是女儿家,但谢远自小教导你的,就是天下大道。你这些年,虽辛苦艰难,但心胸宽广,收纳的有识有才之士,也的确为你所用,总体来说,你于用人之道,也算是慧眼如炬,让南楚政绩欣欣向荣。你的目光从不在小事儿上多驻留和花费心思,这本也无可厚非,毕竟你是做大事儿的人,执掌天下的王者,自然不能揪着小情小爱和鸡毛蒜皮。但正是因此,却不懂细微的小处。你要知道,有些女子啊,若是喜欢上一个人,心思千回百转,愁肠百结,有的人能放下,有的人一辈子到死也放不下。你觉得秦鸾她是哪种人?她连瑞安王府的谢临都不嫁,她来南楚,并不是走投无路来的。” 苏容坐直了身子,沉默好一会儿,才说:“祖父说的是。” 她当即招来一人,“给张运传话,查秦鸾。” 这人应是,立即去了。 苏容吩咐完,回头看着老护国公,“祖父,秦鸾为着什么?我对她并不差,若是只为了得到周顾,她又何必?明知道周顾这些年,一直躲着她,若是为毁了南楚?我又哪里对不起她了?毁了南楚,于她有什么好处?或者说,元照许了她什么?让她如此害南楚?” 老护国公摇头,也猜不准,他是本着活了一辈子的经验,才觉得问题怕是出在秦鸾身上,“这就要问她了,女人啊,有时候钻了牛角尖,十头骡子都拉不回来。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本章完) 第八八零章 执着(大结局十二) 元辰等了几日,也没等到南楚开战来夺粮草,他十分怀疑,难道皇兄埋的暗棋出错了?压根就没破坏了南楚的粮草? 他有些坐不住地问南宫峥,“你说,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我已派了人去查实。”南宫峥回他。 元辰点点头。 张运得了苏容传话,将彻查的目光顿时锁在了秦鸾身上,他也没料到,问题是出自秦鸾?他与苏容一样的想法,秦鸾是怎么想的?这些年,她从九品升到了从五品,这才五年,虽然与她的努力实干分不开,但努力实干的人多了,只她的官职升得快。这说明什么?朝中女官少,王上在提拔提升女子的地位。 若这件事情真是她所为,张运觉得她真是猪油蒙了心,不知所谓。 张运的人动作很快,顺着线索,层层摸瓜,很快就得了一个确切消息,他收了消息后,立马禀告给苏容,“王上,老国公说的没错,应该是秦鸾无疑。她如今不在京中,本来当时出京押送粮草的人是宁泽与秦若,但宁泽要离京时,上吐下泻太医诊断说是吃了相克的食物,中了毒,一时半会儿是连马都骑不了的,所以,后来换了秦鸾顶上既是秦若的亲妹妹,又是朝中得您信重的女官,夙来行事有章法又妥当,这些年官职升的虽快,但她会做人,也没有什么人对她不满,她顶上最合适不过。” 他说着,沉了语气,“一路都很平顺,过了黑崖关后,秦若忽然得到消息,夫人滑了一跤,差点儿小产,这也就罢了,偏偏自此后数日,夜夜惊梦,整个人迅速消瘦,寝食难安,秦鸾便劝他,让他回王都,说他诸事都已安排好,由她来接手,绝不会出错。秦若自然相信亲妹妹,所以,将剩下小段路押送粮草的事宜交给了秦鸾全权负责,自己匆匆回王都了。” 苏容点头,“她如今在哪里?” 张运摇头,“还没查到。” 苏容站起身,“军中事宜,交由你和老国公,我带着人去找周顾,她怕是冲着周顾去了。” 她站在秦鸾的角度,想她做出这样事情的缘由,无非是周顾,她也想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张运顿了一下,“不如臣带着人去吧?您留在军中。” “我去,军中有你与老国公坐镇,我放心。”苏容摇头,“军中所有事情,你与老国公商量着办。” 张运只能答应,“好吧,您小心些,多带些人,秦鸾既然是冲着周兄去,怕是带的人不少。” 苏容颔首,“凤凌陪我去。” 她当即让人喊了凤凌,简单收拾了一番,二人带着暗卫,一行人悄无声息离开了军营。 张运在苏容离开后,叹了口气,去找老国公。 老国公倒是没说什么,只骂道:“臭小子,烂桃花误事。” 张运心想骂的一点儿都没错。 苏容知道周顾前去的目的地,所以,与凤凌一起,一边探查着消息,一边带着人快马兼程,四日后,得了确定消息,周顾在带着人往回押送粮草时,遭了劫,双方动了手,劫他的人,带着大批人,应是大魏的皇室暗卫,双方经过了好几场恶战,周顾因为要护着粮草,很是受掣肘,如今被逼入了前往八荒岭的一条山路。 大魏的兵马,就是退到了八荒岭,对方堵死了所有路,唯独留一个通往八荒岭的路,显然是想将周顾逼入绝境,让他绕一圈落去大魏手里。 南楚擒拿了皇后罗厌,苏容并没有用她威胁大魏和换什么,而是一直命重兵把守,绑着关着罗厌。如今,大魏的皇室暗卫,显然也是打着这个主意,活捉了南楚的王夫,等于拿到了最大的筹码。 苏容容不得周顾出事儿,沉着脸,一路追了过去。 她虽然相信南宫峥,但是也不敢十足十的把握,若是周顾落在了大魏的手里,南宫峥是否能保下他,或者乐意保下他。他不能拿周顾的性命,去赌对南宫峥的信任。 于是,她与凤凌不吃不喝,快马加鞭,带着人沿着打斗的痕迹一路追了去。 同时,她给张运传信,让他牵制住八荒岭的大魏兵马。 一连追了七八日,这一日,苏容终于追到,绵延数百里的八荒岭的一处深山里,周顾与子夜,都受了重伤,身边零星几名暗卫护着,一个个的也都受伤极重。 而周顾的面前,站了一名女子,她身后,是上百大魏皇室暗卫。 周顾浑身是血,冷脸看着面前的黑衣女子,“秦鸾,你为什么?反叛背刺南楚?朝廷对你不好吗?你这样做,于你有什么好处?” 他没有提苏容这个王对她好不好? 秦鸾腰背挺直,“四公子兴许不知道,我早就心仪你,当初秦家落难,我苦苦哀求兄长将我托庇于你,后来我来南楚,就是想离你近些,这些年,我一直未放下。” 子夜差点儿跳脚,“你有病吧?你喜欢我家公子,就是要杀了他吗?杀了他,你就放下了?你不是有野心吗?有野心就是为了杀我家公子,背叛南楚?你就不怕牵累你兄长和秦家人?你母亲一把年纪了,她知道你如此不孝想让秦家再次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吗?王上对你秦家有恩,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秦鸾声音平静,一脸淡漠,“我管不了那么多,人都死了,谁还管生前身后事儿?大魏皇帝早在当年就许了我皇后之位,而苏容那时是太女,她许给我的是九品官而已。这么多年下来她的确将我的官职一升再升,对我也算不错。所以,她的国,我可以不要,我也不帮着元照杀她了,我只杀你。周顾,这一生,我执着于你一人,杀了你,我陪着你一起死。” 周顾一字一句,“你做梦!” 他也没想到,秦鸾怎么就对他如此执着了,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让她对他生起过什么误会,若是有的话,也只是当年,他酒醉后弄巧成拙,跟谢临打架,怕她被谢临抢去做妾,有负他兄长所托而已。(本章完) 第八八一章 自刎(大结局十三) “你是自刎,还是我亲手杀了你?” 秦鸾盯着周顾,明明是对一个人执着喜欢,说出的话,却冷血默然又无情,“没有人会来救你,你也逃脱不了我的手心。你若是有怒有怨,你就怨自己倒楣吧!谁让你遇上了我。” 周顾心里恨的要死,“我是倒霉。” 他冷冽地看着秦鸾,“我即便死,也不会与你死在一起。你即便杀了我,也会有人将我的尸骨带回去,然后将你挫骨扬灰。” 他后悔没早发现这个女人这么疯,竟然说想陪他一起死的疯话。他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反叛南楚,只是为了拉他跟她一起死,真是疯的彻底,疯的不知所谓。 他冷笑“就算黄泉路上你也别想跟我走一起。” “我管不了这个我只管陪你死,就够了。”秦鸾对身后摆手,“杀了他。” 子夜瞬间上前,提剑护在周顾面前,一字一句凌厉道:“秦鸾你敢,你若敢杀了我家公子,不止你会被挫骨扬灰,你秦家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你会牵累你的兄长,你的母亲,你的叔父,还有你秦家族亲一干人等,因你一人,而诛九族,你还不醒悟?” “我既然下定决心,便没打算顾忌别的。”秦鸾面无表情地看着子夜,对身后吩咐,“杀,杀了他们。” 大魏的皇室暗卫,全权听她调遣,瞬间提剑上前。 远远的,苏容骑在马上,拉弓搭箭,对准了秦鸾的后背,须臾,她箭偏了一寸,如离弦一般,准确地射中了秦鸾背后右侧肩膀。 秦鸾痛呼一声,身子中箭倒地。 同一时间,凤凌带着暗卫们蜂拥而上,与大魏的暗卫们打了起来,解救出了被围困的周顾。 周顾看到凤凌一喜,再抬眼去看苏容,一时间竟然眼眶有些红。 苏容收了弓箭,骑马来到,翻身下马,看也不看地上倒的秦鸾,从子夜手里接过周顾,伸手扶着他,问:“还好吗?” “不好,差一点儿就被这个疯女人杀了。”周顾有些委屈,“这么多年,谁知道,她竟然包藏祸心,一直掩饰的那么好,半丝没让人发现,她做什么官啊?合该去唱大戏。” 苏容也庆幸她赶到的及时,她是不能失去周顾的,否则她也会疯,兴许想不开,就追随他去了。她伸手抱了抱他,“幸好我来了。” “对,幸好你来了。”周顾浑身是伤,但还是用力回抱苏容,下巴搁在她颈窝处,“当年就算带着岳父被南宫家的人追杀,我也没这么狼狈过,我几乎以为今日必死无疑了。” 他自认为带的人足够多,但谁知道,秦鸾这个女人,早就勾结大魏,竟然让元照将大魏的暗卫给了她这么多,只为了杀他。他不敢让粮草出问题,抽调出一半人护送粮草,才被她追杀了多日,追到了这处荒山深谷里。 他几乎生怕他真被他杀了,骨头埋在这里,或者,被大魏的皇室暗卫弄走,拿他的尸骨再去威胁苏容,威胁南楚。 苏容伸手拍拍他后背,怀抱的人身体真实温热,她一阵阵后怕的心才渐渐安稳踏实。 四周刀剑厮杀,血腥味弥散整个深谷。 片刻后,周顾情绪渐渐稳定,苏容才放开他,一手扶着他,一手抽出刀剑,扔给地上已坐起身的秦鸾,眼神冷极了,“你自杀吧!” 秦鸾沉默地看着苏容与周顾,眼神一片灰寂。 苏容没什么可跟秦鸾说的,看着她,“难道你要我亲自动手?” 秦鸾慢慢地拿起苏容扔给她的剑,握在手里,对她说:“你刚刚明明可以一箭射死我。为何没有?” 苏容的箭法,不说百步穿杨,但也可以分毫不差地射死一个人,秦鸾以前陪同狩猎时,见识过。她所认知的苏容,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箭术不差任何一个军中的弓箭手。 苏容冷眼看着她,“给你一个你自己自杀的机会。” 秦鸾嘲讽,“我竟连死,还要谢谢你吗?” 苏容冷笑,“你说呢。你这样的人,当真知道自己这一生所求的是什么吗?南楚的为官之道,你走的不畅通吗?做什么想不开自寻死路。” “我知道,我只求让周顾陪着我一起死。”秦鸾大声说:“为官之道五载,举天下皆知王与王夫情深似海共掌社稷,我做一辈子臣子又能如何?我永远都不会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你别做梦了。如今你该知道,无论什么时候,这都是你的妄想,是不可能的。”苏容毫不客气,“若是你为了大魏皇帝的皇后之位,我还能高看你一眼,佩服你的野心勃勃,不择手段。但你看看你,为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不知所谓。” 秦鸾握紧剑,“我以前也觉得,大魏的皇后之位,是我的野心能爬到的最高的位置。但后来……” 她一字一句道:“皇后之位也没什么好,一个空有其名能力不足的大魏皇帝,我做他的皇后,有什么可光彩的?还不如我杀了周顾,再陪着他一起死。我这一生,也算心愿已足。” “可是倒头来,只有你自己死。”苏容毫无情绪,“且还会牵累你秦家所有人,首当其冲,就是你的兄长秦若,他无辜不无辜?他对你这个亲妹妹不好吗?你要断他仕途生路?” 秦鸾眼底不见悔意,“当初若非我起意,你压根就不会想起找大梁太子要他,他也不会被你带到南楚。” 她慢慢拿起剑,一字一句道:“也活该他有我这样的妹妹。” 她说完,再无别话,横剑自刎,她力气足够,手紧紧攥死剑柄,鲜血顺着宝剑流下,她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至死,她没说悔,也没说下辈子如何的话,她就是一个初衷,不想活了而已。 本是要杀了周顾,她再陪着他死,如今就她一个人,自刎于君前,什么亲情九族恩情仇怨以及被她埋在心底深处的野心和不甘心,都随着她自刎,鲜红的血流了满地而结束。(本章完) 第八八二章 最后一棋(大结局终) 苏容带来的暗卫数量十分可观,将大魏皇室暗卫绞杀殆尽,一个活口没留。 凤凌杀完了最后一人,擦干净剑,还剑入鞘,回头看着倒地自刎而死的秦鸾,低骂了一句,“恶心人的玩意儿!” 周顾深以为然。 凤凌问:“姐,这疯女人暴尸荒野算了。” 苏容摇头,“将她尸骨收了,回去交给秦若吧!” 凤凌叹气,“姐,你就是太善良宽容了。这疯女人差点儿杀了姐夫。” 苏容摇头,“不是善良宽容,是人都死了,免得秦若再跑来给她收一趟尸。这些年,秦若一心为朝廷,秦鸾这些年为女学,也干了许多实在政绩。她反叛是真,但成绩也是真。算了!” 她说完,问周顾,“你说呢?” 周顾毫不犹豫,“听你的,你说如何就如何。” 哪怕他早先恨的想杀她挫骨扬灰,如今人都死了,苏容也将他救了,他并不在意了。 凤凌闻言只能让人收了秦鸾的尸首,押在马后,带回军营。 一行人很快离开这处八荒岭,绕路返回军营。 而军中,苏容周顾不在,老护国公坐镇,与张运商量,在周顾命人押送两个粮仓的粮草到达后,便又制定作战策略,攻打大魏兵马,夺下八荒岭。 南宫峥与元辰带着人马节节败退。 元辰白着脸说:“怎么回事儿?我们的行军战略怎么会泄露?也有内鬼吗?” 南宫峥沉着脸道:“我身边的人不可能出问题,王爷,查你身边吧!” 元辰也道:“我的人也不可能出问题。” “那就查监军,监军可是王爷岳家的人。”南宫峥看着他。 元辰脸色变幻,到底没说出不查二字来,因为他也拿不准,他娶的王妃,是大梁世家之女,因家中掌着兵权,皇兄让他娶,他就娶了。 于是,大魏一边撤退,一边查内鬼,被南楚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又连丢数城。 这一日,元辰忽然对南宫峥怒了,:“南宫峥,监军已被我的人控制起来了,为何我们这一战,还是败了。” 南宫峥脸色也难看至极,“这就要问王爷了,你的人可否干净?另外,军中士气低迷,听闻陛下那边与大梁交战也连吃了几次败仗,丢了数城。而我们这边,开始就出师不利,皇后被俘,后来你说陛下埋在大梁的暗棋起了作用,南楚粮草出了问题,但这都过了二十余日了,南楚步步紧逼,不见粮草吃紧,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儿?” 元辰也不知道,他快疯了,他咬牙道:“如今怎么办?再退下去,就退到京城了。” “京城不是还有最后一道防线吗?届时与陛下的退兵汇和,兴许我们还有一战之力。”南宫峥道。 元辰丧气,“但愿吧!” 他是没有怀疑南宫峥毕竟,举天下皆知,南宫峥与苏容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出得南楚背弃南楚,叛国到了大魏是不可能再背刺大魏的。 大魏的最后一道防线,叫渔关城。 南宫峥与元辰带着大魏士兵退到渔关城时,元照咬牙撑着,没退到这一最后一道防线。 但苏容与周顾已回到军中,带着南楚大军,一路杀到了渔关城。 元辰白着脸对南宫峥说:“我们必须死守渔关城。” 南宫峥看着元辰,“王爷,死守不了。” 元辰问:“为何?我们若是死扛守城,一定能撑到皇兄到渔关城。” 南宫峥目光怜悯,对他直言,“因为我会开城门。” “什么?你……”元辰一时失语,猛地后退了一步,恍然失声,难以置信,“是你?你……你叛了大魏?一直以来,透露军情作战的人是你?” 南宫峥点头,“王爷的反应也太迟钝了。” 元辰怒道:“你为什么?你不是与苏容……” “对,我是与苏容有仇,我祖父之死的仇,南宫家落败落荒而逃到大魏的仇。”南宫峥接过他的话,“但是,南宫家活着的人更重要不是吗?大魏早就呈现亡国之照,若是我还与大魏共进退,岂不是傻子?” 元辰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他猛地抽剑,“南宫峥,你这个背信弃义的……” 他话音未落,一人在他身后刺了他一剑,将他捅了个洞穿,元辰身子僵住,手中的剑握不住在距离南宫峥几寸处“咣当”一声落地,他慢慢转回头,看见握着剑面无表情杀了他的人,瞳孔睁大,张口喷出一口血来,“你……你……” 杀他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王妃。他的王妃出自大魏的世家贵族,掌大魏三分之一兵权的宇文家,叫宇文燕。 宇文燕本有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却被元照一纸赐婚拆散,宇文家疼宠女儿,却也只能在元照的强势下忍气吞声,南宫峥暗中找上宇文家,道大魏气数已尽,迟早会成为大梁与南楚的盘中餐,于是,宇文家被他说服,暗中投靠了南宫峥。 世家们最懂审时度势,他们最怕的不是亡国,而是亡族。 而宇文燕,早就乔装躲在军营里,等着杀元辰的这一日,她对元辰,没有任何感情,反而十分恨他,恨不得亲手了结了他。 而南宫峥,之所以让战事拖了这么久,就是一战一战地解决拥护元辰的人和军中元照的人,将军权和局势彻底控制在手。 退到渔关城,杀元辰,是他最后一步棋。 今日,南宫峥就给了宇文燕杀元辰这个机会。 宇文燕从元辰背后捅的这一剑转头十足,元辰只说了两个你字,剩下的话,一句也说不完,大口大口的吐血,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宇文燕扔了手中的剑,砸到了元辰的身上,眼里是手刃仇人的快感“元辰,你也别怨我,你让人在狩猎的马上做手脚,摔断了褚虞腿,又让太医暗中使手段,让他的腿永远站不起来时,你就该想到会有今日,我必杀你。” 元辰眼底一片灰色,闭上了眼睛。 元辰一死,他的暗卫被绞杀,他身边仅剩的几名亲信或被杀或投靠了南宫峥。 于是,当南楚的大军兵临渔关城时,南宫峥命人挂了降旗,大开关门,迎苏容与周顾入城。 元照被大梁打的节节败退,咬牙死死支撑时,听到南宫峥背刺反叛,杀了元辰,迎周顾与苏容入城,渔关城挂上了南楚的旗帜,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一口血喷了出来。 追随元照的所有将士,都齐齐色变,觉得大魏真要完了。 陛下最信任的南宫峥,谁能想到,他与南楚有血海深仇,不知何时,竟然又被南楚收买了回去,如今大魏一半兵权在他手中,他却投靠了南楚,这样一来,大魏还有的打吗? 元照吐血后,终是没撑住,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又得了一个消息,他在南楚埋藏的暗棋,秦鸾已自刎,他派给她的一半皇室暗卫,都已被苏容绞杀,一个活口未留。 元照这一刻,也知自己怕是气数已尽,但他不甘心,想大魏泱泱大国,曾经将大梁与南楚逼的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却在他的手里,落到被大梁与南楚联合吞噬,他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他咬牙对所有将领道:“战,战到死,也战。” 一位老将叹气,“陛下,降了吧?” 他一开口,其余将领也跟着附和,“陛下,降了吧?” 元照伸手指着众人,“你、你们,一个个贪生怕死吗?哪怕朕做亡国之君,也不想史书上评价朕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你们都要苟且偷生?” 他抽出剑,要杀那名老将。 一名年轻将领忽然上前,抽剑刺向元照,口中凌冽道:“既然陛下不降,那臣只能提陛下的人头劝陛下降了。” 元照躲闪不及,被一剑刺中心口,他整个人恍惚地看着这名将领,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出自大魏第一世家邓家,叫邓平叙。 他杀他,也代表着大魏第一世家邓家叛了大魏,用他的人头,做投大梁的投诚礼。 元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大口的血吐出,片刻后,他挣扎了两下,倒在了地上。 不是所有的帝王,都有幸死在战场上,也不是所有的将士,都在亡国之照来临时,抱有死志。 尤其是世家林立的大魏,他们看不到国之前景下,只要活着,且繁衍下去,才是他们最想要的,这是世家世代生存之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泱泱大魏,便这么遭南楚与大梁两国分割,亡国了。 大魏皇后罗厌,本是被俘,听闻大魏皇帝身死,亦含恨吞金而死。 苏容因南宫峥掌了大魏一半兵权,而分得了大魏三分之二的疆土,将本是南楚的小国,土地辽源扩充了两倍,成了仅次于大梁的大国。 两国以各自所吞并的疆土分庭而治,在龙盘山旬阳古道会晤,签订百年盟约,友好邦交,天下共治,和平大同。 签订盟书这一日,王夫周顾,皇后端华,两国丞相率文武百官,共同见证。 自此,三国天下不断纷争的局面彻底成为历史,迎来了空前少有的百年盛世太平。 盟约签订后还朝,苏容封南宫峥为善安王,张运为永安侯,其余将领官员,论功行赏。 当然,有赏亦有罚,秦若自愧,自请罢官,秦家子孙,三代内再不入朝。他终究是与秦家一起,为亲妹妹的所作所为买单,受之牵累。 史记载,王与王夫,定国安邦,共创盛世,造福天下子民,使百姓安居乐业,四海海晏河清。功在南楚,记在千秋,一生恩爱,膝下有三子,一女二子,长女掌天下,次子三子扶社稷,盟约虽百年,但实则天下盛世延续两百岁矣。 南楚丞相夜归雪,亦寻到心仪之人相伴,一生廉洁,名垂青史,与大梁丞相苏行则,并称千古名相。 【全文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