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一枕槐安》 第一章 未婚妻 天还没亮透,日光被一层层的薄雾盖住,只透出点点光亮,船行驶在海面上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海风吹来带着些咸咸的味道。 “小姐,咱们要到了”阿昭将最后的行李收拾好放在行李箱,又仔细看了看房间里,确认没有遗漏的东西后提醒着一旁的许姩。 许姩点了点头走出船舱,倚着栏杆看着愈来愈近的海城,风将她的发丝微微吹起,她将柔软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细长白嫩的脖颈,轻声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那是自然,小姐的所有东西我就是闭着眼睛都知道有什么!” 许姩被阿昭这么一说不禁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 过了一会,已经可以将眼前的景色看的很清楚了,还未下船就看到岸边一群人拥挤着往这边来,阿昭提着许姩的行李在船杆上四处张望,看了好一会重重叹了一声气,回到许姩身边。 “要我说,怎么着也得来接一下吧,小姐你在外国待了三年,除了每月府里头寄来的钱,可曾有过一封家书?如若她们还是因为当年…” 还没等阿昭说完,许姩嗔怒的叫她别再继续说了,既然是往事,那就不必再提。 阿昭心疼的看了一眼许姩,心里头一股怒火烧起来,还是忍下来没再开口。 船终于靠了岸,船上的人一波一波的涌出来,挤的许姩站不住脚,索性准备找了个角落坐着,等人少了再下船。 走到角落,一股血腥味传来,许姩在德国学了三年的医,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不免警惕起来,一双含水的眼睛紧紧盯着角落。 这角落被人用白布隔开,许姩靠近准备掀开白布,一个男人就冲了出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她的背被狠狠地甩在墙上,火辣辣的痛蔓延开来,许姩疼的呼吸不上来。 男人力气极大,眼里头都要迸出火来,就像一只野兽在捕捉猎物。 “松…松手”许姩用尽全身力气拍了拍男人结实的手臂“我…我不会害你”。 男人挑了挑眉,见许姩毫无反手的力气,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手把她甩在了一边。 这人真是没礼貌,许姩因为刚才呼吸不上来急促的咳了好几声,穿着高跟鞋的她甚至有些站不稳。 她撇着眉正想质问男人,抬头却发现他左臂流着血,看着很是渗人。 医者仁心,许姩一时没想那么多,忘记了质问,走向前一把拉过男人的手臂,力度倒是轻轻的。 “你要干嘛”男人右手一把放在许姩的手臂上将她拉在臂弯里,将她死死地禁锢住。 “你受伤了,先治” 他犹豫了一会终于松了手,任凭眼前这个柔弱无骨的女人摆布。 她生的很好看,高挺的鼻梁和一张薄薄的唇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显得正正巧,一双眼睛里含着水,好似下一秒就有泪滴出来,看着让人心疼。 她的动作很轻,就像羽毛拂过,可他还是捕捉到了她看见他手上骇人的疤痕时的震惊,虽然只有一瞬,但实在明显。 “有碘伏没” 男人指了指角落的箱子。 许姩熟练地拿起镊子夹起碘伏棉花轻轻擦拭在伤口上。 “有些疼,忍一忍” 伤口不大,但很深,要是再深些,里头的骨头都可以看得到,她不由得更加轻柔,可换作她还是会觉得疼痛难忍,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哼一声。 在小心翼翼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许姩松了一口气“好了” 她将镊子放好,刚准备离开,男人又是不由分说的抱住她,力气大到让她的后背一瞬间像被撕扯了一样,她有些恼了,正想问他到底想干嘛,可一阵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让她闭了嘴,那声音虽乱,却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 “别乱动”男人低吼一声,伴随着力气更大了一层,原本瘦弱的她被勒的骨头发痛。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许姩僵在原地,手心沁出细汗。 由远及近的闲聊声传来。 “要我说,他还不一定是在这艘船上” “那米斯特先生都下令了,还能怎么着?昨天他发了好大的火,就差没把商会闹翻,那批货据说是私下流进来的,要是找不到那小子,整个商会想必会被搅的乱七八糟” “那你说那批货是什么” “关你什么事儿?管好自己就行,别因为多嘴丢了饭碗!” 闲聊声和脚步声逐渐靠近,在他们身后停下来,一瞬间周遭再没其他声音,许姩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你们在这干嘛?” 身后传来质疑的声音,许姩看了一眼男人,他轻描淡写道“兄弟,我和我未婚妻在聊天呢” 未婚妻?许姩被这个莫名冠上的头衔吓了一跳,她怎么就成了他的未婚妻? 难道他们真是来抓他的么? 如果是真的,那她现在是他的未婚妻,岂不是也死路一条?想到这许姩恨不能立刻从这个男人怀里跑出去,可这个男人力气极大并且手上这么多伤,和这种人硬碰硬,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转过来” 男人仍旧环抱着许姩,却没有丝毫要转过去的意思。 许姩甚至听到了扣动扳机的声音。 “快点转过来” 此刻许姩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层薄汉,她感觉喉咙干涩难受。 她感受到了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小姐!” 阿昭?听到声音许姩倒吸一口气。 为首的两人看到阿昭来,示意身后的人,两人从队伍里出来一把扣住她,行李箱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你们在干嘛?凭什么扣我?” 许姩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男人,示意他救救阿昭,可他不但没有丝毫要救阿昭的意思,反而挂着笑看着许姩,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兄台”许姩深呼吸扭过头来看着他们,礼貌的笑着解释道“这是我身边的丫头,不懂规矩” “你们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人是谁吗?就在这乱抓人,她是海城许家的大小姐,要是被许家知道了,你们担当的起?”阿昭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嘴角露出讥讽的笑。 听到是许家大小姐,他们不由得愣了一下,忙打开刚才掉落的行李箱,找到许姩的护照,急忙把阿昭松开,一改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低头哈腰说着对不起。 “没事”许姩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后怒视身旁的男人。 “还不放开?” “自然会放,不过许家大小姐…”说到这男人浅笑了下,眼尾也跟着弯起来“我们会再见的” “无趣” 许家。 赵婷霞今日穿了一件深绿的旗袍,将整个人的曲线勾勒的完美,虽已近四十岁,脸上却保养的极好,像个二十五六的姑娘。 “妈,今天许姩就要来了,我真是烦死了!”许清从楼梯上下来,小嘴翘的飞起,身上的流苏被甩的摇摇晃晃,一头卷发让整个人看起来时髦了不少。 “清清啊,她终归要回来的,她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国外,既然她来了,那就走着瞧,我们还怕斗不过她?”说着赵婷霞拿起一旁的玫瑰摆弄,又拿起剪刀修剪了多余的叶子,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成果。 许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话语里尽是不屑“切,就凭她?妈,你说爸也不喜欢她,为什么她还没被赶出去许家?” “嘘”赵婷霞赶忙做了个嘘的手势“你以为真的就不喜欢她?不过是保护她,不然送她去国外干嘛,想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就是心思太明显,藏不住事。” “夫人”张管家匆匆跑来“大小姐回来了” “赵姨!” 第二章 守好本分 几年未见,许姩出落的更加楚楚动人,人抽条了不少,尖削的下巴和卷翘的睫毛,光是远远站着就觉得是活脱脱的美人一个。 赵婷霞和许清互相看了一眼,一改刚才的模样,赶忙笑着把她拉在沙发上坐下,一个牵着左手一个牵着右手。 “姩姩啊,这几年在外头过得怎么样啊?” “是啊姐,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们可是一直挂念着你啊,来”赵婷霞拿起桌上洗好的苹果“吃水果” 许姩也笑着看向她们“劳烦你们记挂了,我很好” 看到笑着的许姩赵婷霞心里头惊了下,前几年这个许姩可是一个好脸子都不会给她,讲话也是尖酸刻薄,怎的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竟然笑了出来。 看来这三年她吃过不少苦头,不然也不会变的乖巧听话,想到这赵婷霞不免一笑,这许姩终究是受了报应。 三人碍于脸面随便唠了唠,许姩淡淡的笑着站起身“赵姨,我去换件衣裳去街上逛逛,你们不用管我,我累了就回来” “那要早点回来哦”赵婷霞随着站起身,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作势给她理了理衣裳“不然我们都会担心的,对了,老张,带姩姩去房里”。 管家走在前头领着她,虽相隔三年,这府里大部分都没变,头顶悬着的吊灯是三年前她最喜欢的,上头坠着些串子,串子上头挂着些蝴蝶样式的水晶,暖黄色的灯光照射下来映在蝴蝶上,好似下一秒就要飞了出去。 意大利米兰地毯依旧白净,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顺着廊子走,许姩推开那扇云纹模样的卧室门。 许姩对着镜子将后背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下,还好,只是蹭破了皮,想到这她有些好奇,今早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听着那些人说米斯特,他是商会的老大,连他都厌的人,应该是个大人物。 “阿昭,将我那件碧绿的旗袍拿出来,还有…”许姩发现还有一处伤口没擦上,换了几遍手都够不到“帮我把这擦一擦” 阿昭急忙过来接过棉签,心里头刺的慌,小姐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伤,以往都哭喊个不停,如今却连吭都不吭一声,她看着实在是难受,可偏偏小姐又不让她帮她,硬是要自己不行了才记得自己还有个丫鬟,无数个夜里阿昭都怕自己一醒起来就被小姐赶出去。 走出许府后许姩松了口气,扭头看着偌大的许府。 “小姐,我们去哪?” “去胡满楼吧,好久没去了” 胡满楼是海城最中心的地带,依稀记得三年前她是最爱到这个地方来看人唱戏的,一出俏冤家,让人心里头灌满了蜜。值得一提的还有这里的红烧狮子头,沾着汤汁看起来十分诱人,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随意坐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街边的风景,街边栽了些梧桐,此时已经开了花,淡淡的紫色花瓣半卷着,像个羞涩的大姑娘。 “少爷,你昨日还和许清小姐约好的看电影,你可别忘了” “我知道” “那你还慢慢悠悠的” “到时我自然会去” 许姩的手随着这个声音抖了抖,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带给她希望,又将她弃之不顾的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苦笑着,扭头又继续看着楼下的风景。 “这是…许大小姐?” 清脆的脚步声一顿,许姩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 许姩深吸一口气,心里做足了准备,抬着头看着眼前的人,笑着喊道“沐少爷” 沐少爷?听到这声沐少爷沐岫岩淡漠的脸上出现一丝奇怪的情绪,低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微笑的少女,又和三年前的影子重叠起来,让他心里莫名出现一丝怒火。 “嗯”沐岫岩不耐烦的回答,清脆的脚步声又响起来,那股茉莉香也变得有些淡,可还有一丝香的时候,香的主人在楼梯口停下。 “你自己犯下的错就是活该,与我无关,既然回来了,还是守好本分,别再做些不知廉耻的事情让人讨厌” 许姩苦笑了下,她本以为只是不喜欢,没想到却是十分讨人厌。 也是,三年前的她不知羞耻,刁蛮霸道,这也算是活该。 “沐少爷,你未免…” 阿昭的话还没说完,沐岫岩语气变的颇为不耐烦“你算什么东西?” “沐少爷教训的是,阿昭不懂事,还望少帅海涵”许姩含着歉意点了点头,手抚摸着阿昭的手以示安慰。 阿昭恶狠狠地盯着沐岫岩看,眼里头的刺直直的扎过去,面对这个少爷,她可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当初小姐离开的时候,他可是没求情,甚至连相送都没有!害的小姐几天几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活活瘦了一圈,她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小姐眼里的泪水都没停过,却还在梦里喊着他的名字。 若不是他,小姐也不至于会伤心成那个样子!也不至于被赶到国外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德国待了三年。 沐岫岩心里头情绪翻滚,要是以往,她一定跑过来对他撒娇泼狠,可现在她对自己只有疏离礼貌,也罢!反正见着也是心烦,想着他冷哼一声就匆匆下了楼。 “要我说,出去留过学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看现在的沐大小姐,那可是知书达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少爷,你后悔不?”一旁的跟班说到这的时候眼里都是发着光,看着刚才的沐大小姐,实在是惊奇,原本跳脱的性格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恬静安然,人也瘦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就是妥妥的大家闺秀。 “滚” 等许姩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夜晚,街边亮起的路灯照着刚下过雨的路面倒映出两侧房屋。 灯光霓虹,人来人往,黄包车喊叫的极为大声。 不错,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海城,许姩露出少有的开心。 “姩姩!” 是玫瑰!许姩遥远地看见一个身影,那个身影纤细窈窕,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走近发现这个女人的眉眼精致非常,一颗小小的眼角痣让整个人妩媚起来。 “玫瑰!” “我还以为不是你!你个死丫头!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你是打算把我忘了吗?要不是今日我听说了消息,你难道打算一辈子不见我?要是这样,你还不如装作不认识我!死丫头!”玫瑰边说边捶许姩,说着说着眼角就湿润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许姩,瘦的不成样子,小脸苍白的像一张纸,她心疼的摸了摸许姩的脸。 “德国是有人欺负你吗?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你是打算饿死自己吗?一点都不像话” “哪里的话,谁敢欺负我?我可是许姩。” “那你说,你怎么瘦成这样?难不成还是因为那个王八蛋沐岫岩?他都要订…” 第三章 三天时间 今日沐府的夜里倒是比平常热闹,通往府里的石板路两旁栽满了树,虫鸣声吱呀吱呀的回荡,再往里头走些就到了院子,中间立着个喷泉,上头一个天使孩子站着,精美的欧式建筑,翘起的尖塔在月光下显得别致,里面灯火通明,尽是酒杯碰撞的声音。 “岫岩兄,好久不见”张霖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立刻又倒了一杯满上“在座的兄弟们,今日是我相隔八年,再回到海城的第一天,日后还得仰仗各位,我张霖在此敬兄弟们一杯!” “客气了,张少爷能回来海城,是我们的荣幸”沐岫岩皮笑肉不笑的坐在位置上,眼里犹如深潭一般深不可测。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么也算得上旧相识了吧,按荣幸,还得是岫岩兄你啊”说着张霖放下酒杯拍了拍沐岫岩的肩膀, “你这不是马上就要娶许家二小姐了嘛,到时候抱得佳人归,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那是自然” 许家可是海城最重要的经济来源,要是死死地把许家捆在腰间,不就是多了个钱袋子吗?至于娶谁,对于他沐岫岩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想到这沐岫岩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今日那张苍白可怜的脸,心里头的烦躁又像野草一样四处散发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他是讨厌她的,可今天看到她的时候,心里面竟然会有一丝丝心痛。想到这他连忙打消自己的想法,那不过是对她的怜悯,她不过是一个狗皮膏药而已,他巴不得她离他远远地。 “姩姩,你别想的太多了,为了他这种人,不值得” 玫瑰用余光撇着许姩,见她靠着车窗淡淡笑了,那笑里只有大方坦然,她松了一口气,看来许姩是真的放弃了,放弃了也好,不然换来的只有悲痛。 车停在许府门口,许姩刚下车,就看到许清提着食盒走过来。 “姐,我要去给岫岩送饭,他今日喝的有些多,我怕他吃不消,可这路我又有些害怕,你可以陪我去吗?” 许姩自然知道许清想干什么,她不过是想看看她许姩如何在大家面前为了沐岫岩出丑,让大家看笑话,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她早就看穿了,她也不揭穿,只是点点头答应。 这三年教会她太多了,她早就懂得了隐忍,不再像以往一样那么鲁莽。 到沐府的时候烟酒气直冲鼻子,许姩皱了皱眉,可许清被呛得不轻,连着咳嗽了好几嗓子。 下了车许姩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娇羞的喊一声“岫岩” 好几年前,她也是这般叫的,不过那时沐岫岩恨不能把她的嘴缝上再揍她一顿,可不像现在这样笑着叫清清快过来。 “我给你带了些饭菜,怕你伤着胃,对了!姐姐回来了!姐姐!”说着许清把许姩拉到身边,就站在沐岫岩的面前。 她静静的站着,如水的目光淡然的看着两人。 “岫岩,你怎么不和姐姐打招呼?姐姐你也是,你们都三年未见,怎么都不叙叙旧呢” “沐少爷,既然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想必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还是先在院子里逛逛吧”许姩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扭头。 “慢着!”沐岫岩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既然回来了,不喝一杯庆祝庆祝吗?” “是啊姐姐!你才回来,真得要好好庆祝庆祝,岫岩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许姩捏紧了拳头,咬了咬嘴唇,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明明知道她向来对酒精过敏,还要叫她喝酒。 “恕难从命” 沐岫岩一把捏着她的肩膀,墨黑的瞳孔里有着可怕的挑逗和欲望“你这样扫兴,今日大家都开心,不该喝一杯?” 眼里的泪就要浸出来,她硬生生的憋回去,笑着看着他“既然沐少爷开心,那我喝便是” 喝吧,就当做他们两个之间的了断。 沐岫岩墨黑的瞳孔放大了,他没想到她真的会接过杯子。 就在杯子要碰到嘴边时,一只劲瘦有力的手一把夺过杯子,抬眼一看,是他?许姩睁诧异的看着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正在被那些人抓捕吗?怎么还在沐府喝上酒了? “姩姩,你既然陪你妹妹来了沐府,又给了沐少爷面子喝酒,怎么都不打算陪我逛逛,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你!”许姩气不打一处来,她实在不懂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现在他这么说,她就是说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别人也不会信,想着她狠瞪了他一眼,可转念又想到他替她喝了酒,脸色又变的柔和起来。 “沐少爷,这酒想来我是喝不成了,我出去逛逛” “那我也去”张霖边说边笑着牵过许姩的手“告辞了,沐少爷” 而一个炽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你什么意思?我和你才见过一次,你这么说是什么目的?” 张霖的个头很高,此刻穿了一件衬衫,衬衫扎进裤子里,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 不得不说,张霖的眉眼俊俏非常,高挺的鼻梁在麦色的脸庞上别有一番味道,一双眼睛透着棕。 “你甘心吗?”他不像刚才那么无赖,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 张霖找了把长椅坐下,修长的腿型配上磨砂质感的皮鞋,和船上那个受伤的判若两人,现在的他一身凛然之气,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掌盘者。 “你才是这个许家的大小姐,应该是你嫁给沐岫岩,不是吗?” 应该是她嫁给沐岫岩?她轻笑一声,耳上的珍珠被这声突入而来的轻笑吓了一跳,忽的荡在她的脸上,在路灯下泛着光。 “可你现在嫁不了,是你的妹妹许清嫁,你不恨?” “恨?”许姩挑了挑眉毛,似乎是在自嘲“有什么可恨的” “不恨了?不恨也要在许家站稳脚跟” 许姩心里警惕起来“你到底想干嘛” 张霖微微一笑,将双手插进兜里,他的领口微微翻起,露出好看的喉结“你不站稳脚跟,嫁给沐岫岩的不是你,沐岫岩喜欢的可不是许清,而是挥金如土的许家,而你才是许家的大小姐,如果你不死,那么财产只会是你的,你觉得…他会对你手下留情?” 见许姩没反应,张霖站起身来凑到她的身旁“你只能求我,我给你三天时间,想通了就来找我” 张霖身上有一股轻微的烟草味,她是讨厌烟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烟草闻着却让人心安。 第四章 送汤给你 张霖再回到宴会的时候大家已经分散开各吃各的,有十几个人举着杯子准备敬酒,他一一回敬回去。 许清在二楼和沐岫岩玩,她拿着一颗葡萄,撒娇似的塞进沐岫岩嘴里。 葡萄又酸又涩,沐岫岩报复性的塞了两颗在许清嘴里,酸的她脑袋发翁,抓着沐岫岩的袖子直发抖。 他的目光时不时就看向坐在角落里的许姩,她独自一人望着窗外,孤寂的像一幅画。 “看什么呢?”许清摇着他的手臂问。 沐岫岩拉开她的手臂,没回答她,目光转向自不远处走来的张霖,想到刚才许姩和他亲昵的画面,他强忍不适招了招手,指着对面的沙发“坐” 张霖点了根烟,靠着沙发翘起二郎腿,徐徐烟雾从嘴里吐出,许清刚还在发翁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就开始呼吸不畅。 “咳咳咳”许清摇晃着沐岫岩的袖子“岫岩,好难受” 张霖轻笑一声,惹得她不满,她小声怒斥“笑什么笑?” “笑沐少爷好福气,娶的这么个漂亮夫人” “那是当然”许清指着远处站起身来的许姩“你喜欢许姩?” “玩玩”张霖正对着许清吐了一口烟雾,熏的她眼睛都真不开,连忙挥手想把烟扇走。 “不说了,追美人去”张霖把烟掐灭,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招招手“拜拜” …… 许姩是和张霖一起回的府,透过车窗看着外头,天黑的快浸出墨来,只有街边的路灯发出微黄的亮光,临走的时候张霖把自己的披着的外套给了她,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想好了就告诉我,再会,哦,对了,你这身体实在是差,多吃些补品,偏偏是个学医的,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我会的”丝丝冷风灌进衣服里,要是旁人一定觉得凉快舒服极了,可许姩身体太差,六月份的天气还觉得这是股渗人的风,她缩了缩脖子,将身上的外套抓的紧了些“劳烦你挂心了”。 “说的这么客套,怎么说你也算我半个未婚妻”张霖个子很高,和许姩说话的时候微微弓着腰,许姩被未婚妻这三个字整的措不及防,白皙的脸上泛起一阵红,语气中似恼似羞“自重” 许姩才刚刚踏进家门,就看到沐岫岩坐在沙发上。 沐岫岩和许府的婚事也算是板上钉钉,就算他现在住在这也不稀奇,许姩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想到今天他刁钻的模样,不想计较太多,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就上了楼。 “停下!” 又是这种霸道呵斥的语气,许姩脚步停在楼梯上,心里烦闷起来,又继续往上走。 “我叫你停下你听不到?”沐岫岩一脸怒气站起来,眉头皱成一团,一把拉过许姩,他攒着一肚子怒气,极力忍耐着。 可她一服温柔低顺的模样,看着乖巧极了。 “沐少爷,什么事?” “你勾人的本事真不小,这才第一天回来,就勾搭上了张霖”说完他冷哼一声,捏着她的下巴,可她目光从容冷静,好似穿透他的身体,让他不自觉放松了力度。 “沐少爷说的对,下次我会注意的” 看见她服软的样子,沐岫岩心里难受极了,这和她以往明明就是两个人,可现在的她,却让他想征服,想霸占。 “想攀高枝是吧,这许府如今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给自己留个归宿总是对的”说罢沐岫岩挑衅的看着她“像只狗一样摇尾乞怜” 她的心犹如上千万根刺扎在身上,她不懂,明明她已经在尽力忍耐,可他却还要这样咄咄逼人,她勾人如何?攀高枝又如何?像狗一样又如何?和他有关系吗? 她终于有些忍不住,冷声问“与你何干?” 当初她粘着他他觉得烦,现在她和他撇开关系,他却说出这些不像样的话,这是什么道理?她抬起手推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沐少爷既然是要娶妹妹的人,怎么说我也算你的妻姐,沐少爷还是放尊重些,别让有心人看到做了文章。” “岫岩,你在这干嘛呢?”赵婷霞扭着腰肢进来,她刚从小厨房回来,手里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沐岫岩咬着牙狠狠看了她一眼,许姩摸了摸下巴,刚才被捏的生疼,有了圈淡淡的红印。 “呀!姩姩回来了!你看我这记性,只做了一碗面,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去吩咐厨房做一碗,只不过她们都睡下了,叫醒实在要花时间,你能等不,要不你先…” “赵姨,我不饿”许姩打断她,笑着摆了摆手,指了指楼上“我先去歇息了”。 “赵夫人,许小姐”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走进来,帽子将他的脸掩住半分,许姩在楼上看的并不清楚,但这个身形她刚才见过,应该是张霖身边的人。 他手里拎着食盒,抬头看见许姩后笑了笑。 “这是我们家少爷给您的,他怕您饿着,赶早给您炖了汤,他嘱咐我说这汤要趁热吃,要是冷了对胃不好”说着男人不管楼下的两人,自顾自上了楼将食盒递给许姩。 “既然是张少爷身边的人,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赵婷霞掐着腰扮上笑“多个人也热闹些·,刚好姩姩不是也没吃吗?” “不了,赵夫人,我们少爷只吩咐我将汤给许小姐,至于吃饭,您府里头的下人们不是睡了吗,想必是难得给我们做了”男人板着一张脸,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对着许姩微微弯腰便转身离开,甚至不等赵婷霞说送客。 这张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许姩提着食盒,一想到刚才赵婷霞那张阴沉的脸,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赵婷霞这个人,就是容不得旁人忽视她,不然她也不会只做一碗面条不给她做。 张霖的车还停在许府路口,谭天拉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 “三爷,办好了,刚才进去的时候看着沐岫岩在吃面条而许小姐什么都没吃就上了楼,真不知道到底赵婷霞是她许府的人还是沐府的人” “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拉拢沐岫岩,沐家在海城地位可不低,拉拢沐家她的底牌就多了一张,这个女人,诡计多端,还是小心为好。还有许家,盯紧了,别出差错。” 谭天十分不解的扭头看向他“三爷,这次我们来海城是来…,这和许家有关系吗?” 有关系吗?当然有,她许家可是整个海城最大的筹码,赢得许家,才可以让海城商会轻而易举归他。 “叫你查你的,这么多话。开车,去暗牢里,还有,盯紧了沐岫岩,我离开这么多年又突然回来,他肯定要派人查我,我们张家和他们沐家,关系可是亲密的很” 许姩穿着法兰绒的睡衣,头发柔顺的垂在身后,她走到镜子面前看了看,的确是瘦弱,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阿昭将她的被子铺好,又熏了点香,她知道小姐向来只用丁香,早早地就叫人备好。 这三年是彻彻底底让她许姩换了个人,她在国外孤苦伶仃,身边只有阿昭那么一个亲近的人,她没了靠山,再也嚣张跋扈不起来,以往她的骄横暴躁的性格也被磨炼了不少,现如今她回到了海城,并不想去报当年的诬陷之仇,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辈子。 她今日已经表现的很客气,面对赵婷霞和许清,忍下了数不清的仇恨,言语之间并无半分越矩,她只想让她们知道,她无心去和她们争这个位置。 “开口了没” 昏黑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微弱的红点闪着,说话的人声音有些沙哑。 停了会儿,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没有,死活撬不开嘴,被人抓了把柄” 红光旁边飘出些烟雾,隐约看见那人高挺的鼻梁,他抖了抖烟灰,将最后一口烟吸进去,烟头丢在桌面上,黑暗中唯一的光也灭了。 “去把他一家人找到,好好照顾着,他迟早会开口,只要他一开口,马上把他送去东北那边给他找个差事,别让沐家找到灭口的机会” “是,那三爷,许家和沐家有婚约,这许家我们…” 张霖划了根火柴,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烛光摇晃着,映出他优越的侧影。 “许家有用,叫兄弟们盯紧点,许姩的行踪,我必须知道,一旦有危险,马上通知我。那批货我已经转给了天辰那边,米斯特就算把海城翻个底朝天他也不知道货在哪里”他不屑的笑了笑,骂了句“蠢货” 第五章 英雄救美 清晨雾罩着整个许府,太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淡蓝色的床上,窗外的鸟儿咿咿呀呀的叫着,阿昭打开窗户拿着根木叉子,圆滚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势必是要把那烦人的鸟儿揪出来暴打一顿,谁叫它们扰了小姐的清梦。 “阿昭,让它叫吧,大好的天气,它叫的也让人心里舒坦” 许姩早早就起了,今天她穿了件带着蕾丝花边的白裙,一条黑色皮带系在腰间,将整个人的腰线勾勒出来,她戴了对白玫瑰耳环,一双白皮高跟衬着姣好的脚踝,看上去像个模特。 昨夜玫瑰拉着她说她明日就会有新上映的电影,叫她一定要来捧场。 玫瑰如今不一样了,可是整个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街小巷哪不贴着她的照片? 许姩看着楼下刚好有辆车,提着包急忙赶下去。 放下包,准备好好小憩一会,她这个人就是有这习惯,一上车就爱睡觉,阿昭坐在她身旁,安心的让她睡的更沉。 窗外的景色飞快的穿过。 “小姐,小姐”阿昭轻轻摇着熟睡的许姩。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阿昭指了指外面,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这路陌生的很,两边全是泥泞,去电影院那有这么怪的,许姩紧张起来,余光看着司机手里悄悄摸索着包里的枪。 “师傅,你这是开错了吧” 那司机根本不理会她,反而将速度提高了一倍,她险些被摔趴在位置上,阿昭忙将她拉回来才稳住。 “停车” 她有些慌了神,使劲的拽了拽车门,发现打不开,她又叫了一遍停车,可司机仍旧无动于衷。 阿昭突然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个白乎乎的东西,抓着前座就向前倾,手猛地一挥,咚的一声,那司机摊在位置上。 车子冲进个废弃工厂里停了下来,一堆人突然冲出来站在车子面前,他们带着面罩看不清楚脸。 许姩握紧了手里的枪。 …… “米斯特先生,您把西边码头交给我我倍感荣幸,但是,我可没那个空闲”张霖接过服务生倒的酒,在手里摇晃着荡出一圈一圈的波纹“好多年都没回来海城,还没玩够” 米斯特是个高高壮壮的外国人,穿着深蓝西装,胡子刮的很干净,他笑着举杯“边玩边学,乐在其中嘛” 张霖不耐烦的耷拉着眼皮“就不能不去?” “不能,我们码头这边就缺你这么一个留学归来的人才” “好吧”张霖无奈的举起酒杯“多谢” “别沮丧嘛”米斯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为了庆祝你加入我们,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 米斯特拍拍手,一个女人低着头走进来。 “我先走了”米斯特拉上门,留下两人在房间里。 张霖低眼看她,和刚才那个人截然不同,他冷冷的开口“抬头” 女人有些害怕,紧张的抬起头,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这是她第一次接客。 “叫什么” “小…小四” “你很怕我?” 小四赶忙跪在地上磕着头,眼泪滴滴答答流下来,求饶着磕头“没有,没有” “哭什么哭?!”张霖突然暴怒,把杯子一摔砸在地上,杯子被摔的四分五裂,小四吓的咬着嘴唇,克制着不再说话。 “哭的老子心烦” 小四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正朝自己走过来,她埋着头不说话,男人一脚踹在她身上,离开了房间。 幸好,幸好。 米斯特的人还在门口守着,看见张霖走出来有些意外,张霖看了他一眼“下次能不能找个会的,找的个什么玩意,还没开始就哭了” 出了饭店,张霖的顽劣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起伏,他紧拽着衣服袖子。 刚才米斯特得意的表情,他恨不得把他的头踢下来。 他迟早要把他的头拧下来。 “三爷,不怕有诈?” “他叫我管,自然有诈,他想看看,以我的实力,到底能不能斗的过他,要是斗的过他”张霖拉开车门坐进去“那就除之后快” “三爷!”安插在街边的螳螂小跑着过来“刚才传来消息,许小姐被人绑了,车往了郊区那边开” 车外面那帮人穿着布鞋,不是军队里的人,应该是些街边混子,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绳子,边甩边朝这边来。 “小姐,他们是对着咱们来的吗?”阿昭捏紧了手里的干硬的馒头,那是她今早打算热来吃的,现在竟然派上用场。 “砰” 一声枪响从许姩耳边落下,她急忙捂住头,枪声震的她有些恍惚,碎玻璃渣子掉在车里,映出无数个倒影,阿昭帮她挡了大半。 迎面而来的男人贴着车窗,晃了晃手里的枪轻声笑着“许小姐,下车” 许姩紧张的打开车门,一下车那些人就将她的双手捆着让她的不能动弹,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阿昭也被捆着,靠着根铁柱给她又多加了根坚实的绳子。 “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许小姐,多有得罪了”说完男人将一块脏抹布塞进她的嘴里,扭头对着那群人“给我打,那女人说了,留口气就行” 她说不了话,眼睁睁看着这帮人走过来,那些人一个个身强力壮,捞起袖子就挥在她身上,她感受到了痛,彻骨的痛,她低埋着头,那些人一拳一脚的打下来,从背上到脚上,拳头像雨点似的砸下来,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断了。 她的后背砸在尖锐的铁块上,顺着铁块划出一条鲜红的口子,血顺着后背流淌下来,就像一条血红的溪流,渐渐地她甚至感觉不到痛,她看到十几个人、几十个人、上百个人、成千上万的人。 她就快睡过去,可那些人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活活把她拽醒,让她清醒着遭罪。 阿昭叫着小姐小姐在她耳边回荡,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复她。 大概是觉得打够了,有个粗壮的男人站起来问“这娘们长的这么美,老大,能不能…” “怎么不可以了,我说过不可以吗?” 阿昭慌忙看向“老大”,眼里含着泪。 “你你你别对我们小姐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求你了,求你了”阿昭含糊的说着,眼泪顺着脸庞流到嘴里,咸味充斥着整个口腔“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别这样对我们小姐,她还小,小姐,小姐,小姐!畜生!停下来!你们这帮畜生!畜生!” 阿昭的声音尖锐的回荡着,可没有人停下来。 “唔”许姩害怕的缩成一团,不停地发出求助的声音,她疯狂的摇头,不停地往后退缩,可那些人就像恶魔似的,硬生生将她逼到绝境。 不可以,不可以,许姩不停地求饶,她好害怕,好害怕。 他们像贪婪的野兽,一把撕开她的衣服,许姩感觉已经绝望到了头,眼睛就像被浸过水的一样,他们死死的压住她,她担心她这一辈子就这么了断在这些人的手中。 那些人压的她喘不上气,她好难受。 外边的天好像灰蒙蒙的。 “砰砰砰”连着三声枪响在工厂里回荡,许姩用残存的意志眯着眼睛看着,她看到张霖那张清俊的脸,他手里拿着枪,对着里面连着开了好几枪。 周围冲进来了好多人,他们身上都配着枪。 “给老子全部抓住,谁要是敢反抗,老子一枪就嘣了”张霖说完忙把枪揣在枪套里,匆匆跑到许姩面前。 他看着被折磨的衣不蔽体的许姩,忙把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刚伸手准备抱住她,手里就摸到一滩鲜红色的血。 “我没事”许姩心中一暖,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随即就昏了过去,嘴角还挂着干涸了的血。 张霖将她小心翼翼的抱起来,生怕碰疼了她,要不是他派人跟着,她今天就真这么了结了。 …… “什么?你说许姩没死?”女人的嗓子被强制压低了下来,让声音变得古怪难听,活像破烂的收音机吱吱呀呀的叫着。 “嗯,她被张霖救了” “张霖?张霖才回海城,怎么会和许姩扯上关系?那照片呢?拍了没?” “拍了,包你满意”说完他把照片拿出来在手里抖了抖“一千大洋” “你也太黑心了吧,一千大洋”女人明显有些不耐烦,拨了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少点”。 “我这可是黑心买卖,昧着良心做事,你不给那我找其他家就行” “行行行”女人皱了皱眉头,将镯子摘下来“这镯子可不止一千大洋,拿着滚吧,照片留下” 第六章 合作共赢 许姩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头,手还在打着盐水。 她刚想撑着起身,疼痛就浑身传来,她吃痛的叫了一声,又乖乖的躺回去。 “姩姩!”玫瑰听到动静忙推开病房。 她本来在忙电影的事情,张霖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许姩出事了,急急忙忙跑来,看见躺在床上虚弱的许姩心里头后悔万千,她不该叫她自己来的,现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她实在是自责。 要不是张霖打电话给她,她还以为许姩这姑娘玩昏了头。 “玫瑰”许姩强撑着笑了笑“正巧你来了,帮我接杯水” 玫瑰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可身上还是痛,许姩忍住没有发出声音,喝了口水之后又马上躺了下去。 “是张霖救的你,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害怕死了”玫瑰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轻轻拍着许姩的手“我害怕你出事啊,我害怕惨了,急急忙忙的就跑了过来,看到你还睁着眼睛,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然我真的要自责一辈子” 许姩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的,对了,阿昭呢” “阿昭没什么事,就是吵着要见你,我说你要静养,听不得人哭,她就乖乖的待着,就在隔壁房,刚才我过去看,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想着应该是担心你一宿没睡,现在听到你醒过来,终于放宽心睡了过去” “那你叫人给她盖床被子,别受了凉气” 玫瑰“哎”了一声“自个儿都还受着伤,心里头却还念着别人,先把你自个儿养好吧,我的好妹妹!” “张霖呢” “怎么着?一睁开眼睛就想我了?”张霖今天穿了件青色长衫,长衫领口绣了朵青色浪花,他笑着看向许姩,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想到他救了自己,许姩打心眼里感激,但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对,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玫瑰,你先出去一下,有些事我要单独问问他” 看到玫瑰担心的模样,许姩解释道“我又不是小孩,放心吧” “好,那你有事就叫我” 待到玫瑰走后,还没等许姩开口,张霖就拉了椅子坐下。 “我派人跟踪你,我自然知道你遇害,可没有我的跟踪,你今天就不是在医院里,说不定已经在娘胎里准备下一辈子” “你!”许姩哽的说不出话,刚才感谢的话噎在喉咙里开不了口,他竟然叫人跟踪她,还说的理直气壮。 她忍着怒火又问“你为什么救我,还有,你知不知道是谁害的我?” 沐府,沐岫岩正展开今早的报纸看着。 “她被人害差点就死了?现在怎么样?” “已经醒了,是张霖救的她” 张霖?沐岫岩不自觉的捏紧了报纸,怎么又是他? 为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 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玩玩而已? 至于是谁害的她,几乎没有其他的人比赵婷霞更合适。 “你往后派点人手,多盯着点” “可是…少爷,她死了不是更好吗?” 沐岫岩无名火窜出来,把报纸一把砸在那人的脸上“我有说过要她死?” 沐岫岩烦躁的站起身来,拿起外套就出了门。 “去圣心医院” 许姩听到张霖嘴里说出赵婷霞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三年,她还是没变,把权势利益看的比什么都重。 “除了我,整个海城,根本没人帮的了你,就算你不去争不去抢,她们照样会取了你的性命,你不过就是她们富贵路上的绊脚石” “那你帮我,你想得到什么?” 张霖笑了笑,伸出手指了指窗外。 “很简单,我要整个海城在我手里,怎么样?和不和我一起?” “我再考虑考虑” 张霖沉了一口气,眉头紧皱起来“你没时间了,你受害的照片在赵婷霞的手里头,不到半个小时,整个海城都会知道你的事,到时候就算没的也会变成有的,你就是死路一条,你觉得你还有退路吗?” 许姩抬着眼轻笑,这张霖还真是耍的好手段,他明明可以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却要用赵婷霞逼自己和他站队。 这么说来,他救她,不过是利益使然。 “这么说,我是必须和张少爷一起了” 张霖看了看手里的表“不错” “那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还有”许姩盯着他的双眼“我在许府的地位” 她要坐上那个位置,是她们逼她的。 “成交!未婚妻做事情就是爽快!” “那些人…” “全抓着,一个没落,你想审就审” “留一个活口,其他的放了吧” “你来干什么?现在姩姩在休息,她不想看见你”玫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许姩刚想说话,张霖一把牵住她的手。 沐岫岩一进去就看见这幅景象,想到自己刚才急匆匆赶来的模样真是好笑,他鄙夷的看着二人,冷笑一声。 “真是恩爱” “不然呢?沐少爷,你不也天天和你的许清小姐在一起嘛,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沐岫岩,我都说了姩姩不舒服你还要闯进来”玫瑰的高跟鞋踩在医院的大理石地板上,她一脸的不悦,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现在看来倒是好的很嘛” 许姩看着高高在上的沐岫岩,心里泛着酸涩,不是对他的酸,而是对自己的心酸。 “多谢沐少爷关心” 沐岫岩心里的芽像是被浇灌了水,正在土里疯狂吸取着水分。 “也是,那帮人下手这么狠,也不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 “沐少爷,祸从口出” “祸从口出?”沐岫岩将刚在楼下买的水果放在桌上“现如今你也知道祸从口出,当初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当初?当初她的确不懂,这就是血的教训。 “是,沐少爷,我现在知道错了,还请沐少爷不要和我一样吃了亏才知晓走错路” “你什么意思?”玫瑰站在沐岫岩面前“你是来看病人还是来吵架的?姩姩做什么和你有关系?护士!”说着玫瑰一把按在呼叫铃上,伸出手指着门外“请” 沐岫岩出来的时候天上下了小雨,飘在脸上让人眼睛睁不开,张霖靠着窗边看着沐岫岩上了黑色吉普车。 这个沐岫岩,当初让许姩成了海城的笑话,他当初联手赵婷霞做出来的绝情事,就是放到现在他张霖也做不出来,怎么现在倒是像换了一个人?从他见到沐岫岩看许姩的第一眼起,他就发现沐岫岩眼里变的不一样,这哪里是讨厌,分明是赤裸裸的欲望、占有、喜欢。 只不过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这份感情。 第七章 吴小姐 张霖走的时候把自己身上带着的玉坠子给了她,上头刻着“暮春”两个字,底部还雕刻着朵梅花,细细看,梅花刻的很是精致,就连点点枝丫都能清楚看到,摸上去光滑的就像少女的肌肤,想必价值不菲,许姩将它放在怀里,想着回去便把它放好,万一不见了,还得听他的质问。 至于他为什么给她这个玉坠子,张霖说是有危险拿着这个坠子来府里头,会有人帮她。 玫瑰也因为公司的事情先走一步,整个病房里登时只剩下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许姩看向一旁的水果,那是刚才沐岫岩留下来的,里头有一串亮晶晶的葡萄。 葡萄,是她最爱吃的,酸酸涩涩,她曾经以为就像她和他,可结局怎样,不就是酸涩吗?看来是她一开始就会错了意。 她现在对沐岫岩早就已经放下,三年,她早就想通了。 就算他再怎么搅乱她的生活,她也能从容应对。 “姩姩啊!” “姐姐!” 赵婷霞挤着笑推了门走过来,将前几日刚从欧洲新买的包放在桌上,又拂了拂一丝不乱的头发,坐在床边皱着眉头。 “哎哟!你可让我们担心死了,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受伤了?” “是啊,姐姐,你让我们害怕的连觉都睡不安稳,你可真是!”许清今日穿了一双高跟皮鞋,顶尖点缀一颗不大不小的珍珠,她想来是爱惜的很,坐下来的时候特地将脚离床远远地,怕刮蹭到一点皮。 许姩心中冷笑,她们做出来的好事却在装糊涂,她知道她们的恶毒,她本不想将她们放在心上,可如今她不得不站起来,告诉她们,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现在她们只是来看自己的好戏,看看这个沐家大小姐怎么名声俱损,看看这个骄纵蛮横的许姩怎么就变成了混混的身下物。 “我没事,不必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我听说是张少爷救的你,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呀?” 许清摆了摆脚,摸了摸赵婷霞的背,笑着回复“妈,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你说,张少爷舍身救美人,那有朋友的道理?想来…”说到这许清故意顿了顿,眼神有意无意盯着许姩“我们府里头要多添一个人喽!” “胡说!小心我打你”赵婷霞扬起手来准备一巴掌打下来,可在途中又迂回,继而只是轻轻拍在她的背上。 “还请赵姨和妹妹不要乱说,传出去对许府和张少爷都不好,既然生了张嘴,就得有个把门的作用” 许清被这么一说急了眼,站起身来指着许姩,浑身的怒气都快把自己的衣服烧燃起来。 “许姩你什么意思啊?照你这么说那那日张少爷牵着你算怎么回事?哦,我懂了,难不成你是他的情人?” 此时此刻赵婷霞倒是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等着看一出好戏。 “那日不过是张少爷喝醉了酒,妹妹要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清者自清,无中生有的事情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公道自在人心” “好一个公道自在人心!当年不就是你害死了徐妈?要不是你,徐妈现在都还好好的!可父亲只是把你送去德国,你觉得公道呢?去了哪里?” 许姩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极度不愿意去回想那段让她悲痛的回忆,她心里头也跟着颤动,红着眼抬头看着许清,语气悲凉。 “徐妈不是我害死的,我已经不想多说了,许清,往后你会知道是谁杀的徐妈,那个人,你再熟悉不过”说着许姩从心底冷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赵婷霞,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报社。 “这篇稿子是谁写的?”主编垮着脸看着众人,脸上并不好看。 “是小帅写的,有什么问题吗?主编,这篇”沐家大小姐被人劫持,身受重伤”不是挺让人好奇的吗?肯定可以引起一大片轰动!到时候我们报社在海城地位又高了一层” “我轰你的鬼,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一篇,我们报社差点就关门大吉了?今天我收到封信,你知道是谁寄来的吗?三爷!是他寄来的!他信里面写的,这许姩是他的人!” 听到三爷的名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三爷可是混迹各个行业的人,那个行业的老大看到都要给他三分面子,现在招惹了他,无非就是招惹了阎王爷。 “那现在怎么办,还没发出去吧,快撤回去撤回去” “往后记住了,这许小姐我们是万万不能动,关于她的一切,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我们就全当听不见看不着,惹了三爷,我们全都没有好果子吃”主编拍了拍身上的黑色长褂,厚实的黑框眼镜显得整个人笨重,指了指在座的其他人“记得!可别忘了!” 报社的对面是栋酒楼,取名叫忘忧楼,这楼总的有三层,最顶上的一层是雅间,专供那些个富家人用的,里头陈设虽说不上奢华,但每一样拿出来在市面上都是个顶个的好货。 这雅间也有分别,只有那么一间推开窗,可以看见海城独一无二的风景——亭台阁。这雅间已经很久没迎过客,富家公子小姐们要雅间左右不过图个面子,对于这间,实在是觉得没必要。 可最近这雅间却开始迎了客,顺着楼下看上去,一双骨节分明似青竹的手拿着盏茶杯,晃了晃里头的茶叶,阵阵热气传上来,遮住了那张俊美的脸。 “谭天!叫你办个事情怎么磨磨唧唧的,这糕点都凉了怎么吃?” 谭天累的有些气胀,叉着腰不服气的“你还好意思说,三爷!这糕点在最东边儿,这忘忧楼在最西边儿,您是叫我插着翅膀揣兜里给您拿来是嘛。” 张霖“切”了一声,将糕点拿起来闻了闻,阵阵清香传来,沁人心脾,不愧是老牌子。 楼下轰的鸣笛声传来,震的人耳朵疼,张霖皱着眉头“谁这么闹心?” 一辆白色轿车开到楼下,车缓缓停下来,一个洋装打扮的少女从车上缓步而下,她头上别着顶白色帽子,上头插着根白羽毛。 少女缓步走下来,裙摆随着风吹动起来,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提了提裙摆,伴着风走进酒楼里。 谭天睁大了眼睛,嘴也跟着张大,他结巴的对着还在欣赏糕点的张霖说道:“她…她来了” “谁来了?你不能说清楚?” “吴…吴小姐,吴冰来了” 第八章 八年相遇 “老样子,雅间”清澈悦耳的声音响起来,犹如夏日叮当流水。 “哟!这不是吴小姐嘛!”老板端着笑,脸上的皱纹皱成一团“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 吴冰低头笑着,点了点头,红扑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让人心乱了神。 “这雅间呀,已经有人订啦”老板指了指头顶,无奈耸了耸肩。 “那…随意些好了” “诶!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不问问我这里头是谁啊!”老板从前台走了出来“是张少爷啊!” 张霖?!吴冰的心里震了震,脸上划过一丝遗憾,快速恢复正常,她摇了摇头。 “还是随意些,既然被人订了,那有抢的道理” 老板识相看了出来端倪,也不多问,招着小二带她去了另外一个雅间。 吴冰多付几两银子,又叫了几盘点心,让小二送快些,她早就饿的不行了。 这一路赶过来她的确饿了,她才刚从船上下来,经过一个月的船上之旅,她早就烦闷的慌,一下了船她就赶忙回了府,一溜烟的跑来酒楼里打算好好消遣消遣。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张霖也回来了。 “我说张少爷,不打算下去看看?这吴小姐不是你心里梦里都念着的人嘛” 张霖一糕点甩在谭天身上,糕点的碎渣掉的满地都是。 “滚蛋,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你还提?” 谭天皮欠的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碎屑“那可不一定,当初啊,你对人家…啧啧啧” “你是不是没完没了了?快滚去做你的事,再给我多嘴,信不信扣你钱?” 张霖烦躁的起身“得了,我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走,下去逛逛” 三楼的走廊是红木地板,扶手处雕刻着朵朵浪花,上头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张霖踏着步子走出去的时候另一边一双黑色高跟也迈了出来。 八年后的相遇,两人停下了步子,怔怔的看着对方。 霎时周围万物都已冻结,这个世界好像只有她们两人。 她变化并不大,眉眼仍旧还和八年前一个样,一张小巧可人的嘴,如瀑般的青丝,看着实在是讨人喜欢。 谭天最先反应过来,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吴小姐” 那声吴小姐好像传了很久才传到她的耳朵里,隔了很久她才喊了一声“霖哥” “小…吴小姐”张霖神情恍惚的喊了声,又觉得不妥,抬手扣了扣头。 “霖哥!”吴冰咬着唇走过来,她的唇因为激动有些发白颤抖“你…要去哪?” “我去楼下逛逛” “那…我也去,走吧” 张霖口袋里的手捏紧了,手臂的青筋隐隐约约现出来,他走在前头,慢慢的等着后面的人跟上来。 “啊” 一声惊呼,张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快速的转过身扶住瘦弱的少女。 她踩了空,脚崴了。 吴冰脸顿时红了起来,就像天上的红霞一样,她紧紧拽住张霖的衣服。 “伤到没有” 吴冰急忙摇着头,又点点头。 “什么意思?脚崴到了?” 一双纤细的脚踝变的有些红肿,张霖看了一眼,几乎是快速的一眼。 “先上去吧,谭天,抱吴小姐上去” “我?”谭天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脑袋上顶着个问号,看到张霖不可质疑的眼神,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将吴冰抱起来。 “得罪了哈,吴小姐,委屈委屈,我也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许恒没来,他身边的小厮来了,提着一箱又一箱的营养品,许恒对许姩向来不重视,许姩早就习惯了,只是心里还是会微微一酸。 自己的女儿就快死了,可作为父亲,他甚至没空来看一眼。 就像当年没看母亲一眼。 “姐,我是真的羡慕你,当初我生病爹可是什么都没带来给我,只是过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 见许姩并没有理自己,许清自讨没趣的坐着,脚使劲的踩在地板上发出聒噪的声音。 赵婷霞左等右等等不到传出来的消息,懒的坐在这里,拉着许清就回去。 点滴已经打到最后一瓶,慢慢的许姩也恢复了点力气,护士刚给她换了药,这伤伤到了骨头,起码得养个半个月,她的后背有大大小小的伤疤,护士怜悯的看着她,这么好的皮肤,偏偏毁了。 许姩自己倒是不觉得,她对于自己的外貌看的早就没这么重了,她只庆幸自己没有栽在那帮人手里。 “那个…能帮我找本书看看吗?”许姩虚弱的叫着已经准备离开的护士。 “啊?可是这里都是些医书,你看的懂吗?”护士走过来看着她,语气柔和的回复。 看来这张霖并没有和医院说她是谁,她在德国学的医,在德国的医院工作了几年,实践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在手里的手术少说也有几十件,光是那些紧急病人,她也救回来不少,也经常被学院授予勋章。 “没事,随便一本都行” “哦”护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一会就拿了本书进来,却不是什么医学书,是本故事书。 上头印着个大头娃娃提着毽子,看着可爱,这护士想必觉得她看不懂肯定无聊,不知道去哪里找的本书来。 “这是我大哥女儿的,我今天不小心把它带来了,刚好给你看看”护士笑着看着她“我总觉得你很熟悉,你叫什么?” “谢谢你了,你就叫我小姩吧”许姩翻开故事书,上头配着画,看着其实也不无聊。 护士就这么看着她,她的侧脸总让她觉得熟悉,这种熟悉让她很好奇的心痒痒。 “你不去值班?当心院长罚你!” “院长才不会罚我,他可是我亲爹!” 这么说,眼前这个护士应该是欧阳家的小女儿,欧阳卿。 许姩合上童话书,笑着看着她“当心我告你走后门” 欧阳卿被这笑看的呆住了,她见过好些漂亮的女人,有保守的大家闺秀,也有学着新时期女性的打扮,可面前这个女人,只是穿着一件病人服,就这么浅浅笑着,却让人觉得耀眼。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欧阳卿回头看了一眼,一对眉毛挑了起来。 “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站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副金丝眼镜在那张深邃的脸上刚好合适,他个子很高,几乎抵齐门框。 “我到处找你,谁知道你竟然在这偷懒” “我才没有”欧阳卿撇着嘴“我在陪病人!” “你是看护吗?陪着病人,快出来” “你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快些的,别吵病人休息” “快点的”欧阳旭不耐烦的走进来一把揪起欧阳卿,余光打量了一遍许姩,想到什么,忙把欧阳卿松下来淡淡鞠了个躬“许小姐” “什么许小姐?”欧阳卿被他这一放差点摔在地上,恨恨的看着他。 太阳已经悄然落下,在山坡上作最后的停留,那光透过风、透过窗照在许姩的身上,让她好似铺了一层光圈。 “笨!这是许府的许小姐!”欧阳旭一把压在欧阳卿的背上,欧阳卿被压的错不及防,一个前倾差点趴在地上“打声正规招呼” “不用,刚才要不是她陪我解闷,我估计现在还找不到事情做,既然现在认识了,大家就是朋友,没有什么好拘谨的” 欧阳卿接受的是新式教育,听到许姩这一番话,对她更是崇拜起来,不住地点头。 “哥,我就说你迂腐了吧,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玩规矩这一套?现在又不是古代,你怎么还不知道进步呢?”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行了吧,那你说,上次你在田家吃的什么亏自己记不住了?上次你不也是不讲究这么多规矩,一骨碌的顶撞人家田夫人,结局怎么样?不知道是哪个捂着脸哭着跑回来” “那是田夫人不进步!谁像那个老太婆?动不动就三纲五常的,让人听着心里厌烦!不知道的还当现在是早五百年前!” 欧阳旭无奈的耸着肩膀“你非要在许小姐面前吵吗?” 许姩看着两兄妹斗嘴打架,一时觉得也没那么闷,噙着笑看着两人。 第九章 去你丫的 米斯特听说张霖半个月就把西边的码头的货送错三次,他说管理的都是些洋人,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找不着调,让他一个出国要带翻译的人听都听不懂。 他才来这海城一个月不到,名声就落的难听。 天天只晓得搞女人,特别对那个许姩最上心还有个姓吴的最喜欢粘着他,现在他在女人堆里可是出了名。 可自从他一来,那批阿司匹林违禁品就传进来,把整个码头都封锁了还没有半点消息,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到他头上。 他总觉得这个张霖总不像表面上那样顽劣不堪。 张家狡诈,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半月有余,许姩已经恢复了大半,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她实在是觉得快活多了,这半个月她就像个植物人,现在终于可以活动活动,不知不觉的就走到楼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下楼,往常她最多只是靠着窗看看,总觉得不真实。 这栋楼是四合院建筑,一楼中间种着些花草树木还配着些长椅,病人们坐在椅子上看着风景,徐徐清风沁人心脾,也还不错。 许姩慢慢的走着,砰的一声,一个东西撞在她身上,她忙低下头,才发现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她扎着两个马尾,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心里头变的柔软起来,许姩蹲下身平视着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一个人吗?你家属呢?” 小姑娘也不怕生,开口含糊地回答“我粑粑在和我玩捉迷藏” “那你…” “嘘!啊哈哈哈,我粑粑来了,姐姐你不要动哦,我躲在你的后面,嘿”小姑娘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着急忙慌的躲在许姩身后,小手抓着她的手,时不时露出半个头看着。 慢慢的许姩看清楚了人,是欧阳旭,他指了指许姩身后,做出个噤声的手势,许姩忍住笑,这父子俩还真是一个样子。 他小心翼翼的蹲在许姩面前,小小声的问“我们最可爱的澈澈在哪里啊?怎么找不到啦?” “哇啊!”小姑娘从许姩身后跳出来,惊呼的看着欧阳旭“粑粑你又输啦” 小姑娘才及许姩的腿长,欧阳旭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那愿赌服输,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啊好啊!姐姐,你要去吃吗?”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将下巴放在欧阳旭的肩膀上问着。 小姑娘的表情把她可爱惨了,许姩走过去抓着她的小手,她的手肉肉的,摸起来很舒服。 “我就不去了,你和你爸爸去吧” “小许,走吧,刚好我叫上卿卿”欧阳旭半框着小姑娘,示意许姩跟上来。 “行,那你们先等着我,我换个衣服”许姩看着自己身上的病人服,无奈的耸了耸肩。 “去吧,我们等你” 走出医院,欧阳旭的车停在医院门口,欧阳卿早就站在车门处等着,看到许姩来,忙不迭的跑来扶着她。 “姩姩姐,你这就好了?” “差不多了” “小姨认识姩姩姐姐吗?” 一路上走过来小姑娘话总是很多的,她非要从欧阳旭的身上跳下来,扑腾着怪可爱的脚丫,整个人像蛆似的拱来拱去,吵着闹着要下来。 她摇着两个马尾,牵着许姩的手,圆圆的脸蛋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是啊,小鬼头” 小姑娘笑嘻嘻的,听到这个称号也不恼,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来,递了一颗给欧阳卿,又拿了一颗给许姩。 “这是我给你们吃的,粑粑说我不能老是吃糖” 欧阳旭把车开到了东城区的一家馄饨铺子面前,要了四碗馄饨。 四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坐着,看起来既好笑又诡异。 这半个月以来她已经和欧阳卿熟识起来,她为人活泼又大方,此时她正拉着许姩商量着今天下午要去礼服店订礼服的事情。 “姩姩姐,你要订吗?我总不能叫我哥和我去,我想着喊个同性总要方便很多,可是我又不想叫那些富家小姐跟着去,满嘴不离男人,吵的人心烦意乱” 许姩本想拒绝,可看到她那真诚的眼,一时间忍住摇头的冲动,点了点头。 “那好,那我们吃完之后等你换完衣服咱们就去,我知道一家店礼服订的顶好,都是从欧洲那边寄过来的料子,摸着柔软的很,诶,这不是那个大明星吗?” 顺着欧阳卿看的方向,许姩也跟着回头。 玫瑰此时正坐在遮阳伞下面,戴着一副墨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她今天真是要气炸了,不知道那些电影商怎么想的,非要她再多加几个镜头,累的她半死,坐在这位置上只觉得昏昏沉沉。 “哥,你女神”欧阳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欧阳旭,欧阳旭啧了一声,眼神却一直没从玫瑰身上离开过。 许姩看着一旁晃着脚坐着的澈澈,问她吃不吃生煎包,她笑着点头。 “小鬼头,再吃就成球了”欧阳卿敲了敲她的头,宠溺的站起身“姩姩姐你坐着吧,我去买来” “还是我去吧,刚好玫瑰也爱吃生煎包” 欧阳旭忙压住许姩即将站起来的身子,金丝眼镜下透露着精明,他暗暗笑着“你认识玫瑰?” “嗯,怎么了?” 还没等欧阳旭开口,玫瑰就摇着扇子走过来,一扇子敲在欧阳旭压在许姩的手上,白了个白眼给他。 “我说今天中午叫人给你送饭人家说你不在,原来你在这偷吃东西啊”玫瑰也不客气,坐在许姩旁边,拿起筷子吃了个小笼包。 “那个,你好,我叫欧阳旭” 欧阳旭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墨黑的字体写着大大的欧阳旭三个字,玫瑰接过名片点了点头,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姐姐,你好漂酿!” “哎哟呵,哪来的小姑娘?”玫瑰被惊了一跳,她是最喜欢孩子的,忙揉了揉澈澈的脸“快让姐姐摸摸,真乖!吃生煎包不,姐姐给你买去!你想吃多少个姐姐都给你买!” 许姩被玫瑰这副模样逗的哭笑不得,她才在这坐了多久,就想连坑带骗的把人家小孩带回去。 玫瑰站起身来一把把澈澈抱在怀里,对着这几人招了招手“我先走啦,这小孩谁的,借我玩玩” “粑粑,我先和姐姐去玩啦,你自己回家吧!” “爸爸?”玫瑰本来都走了又倒回来看着欧阳旭“你是她爸?” 欧阳旭忙点了点头。 “我去你丫的”玫瑰一瓷碗的茶猛地泼在欧阳旭上好的西装上,怒睁着眼睛看着他“好你个不知羞耻的男人,你既然有了妻室,又来招惹我们家姩姩是个什么意思?” 许姩被这一举动吓的不轻,忙把玫瑰拉着坐下来拂气,这玫瑰做事一直都是莽莽撞撞的,想必肯定是看到刚才欧阳旭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误会了。 “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泼我哥?”欧阳卿吼出了声,一张脸因为生气皱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第十章 上来吧 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心里头也暖和,可唯独把眼前这几个人烤的毛焦火辣的。 和欧阳旭认识以来,不得不说他照顾人的确是细致入微,就连她一个女孩子家想不到的他都可以做到几乎完美。 玫瑰把澈澈放下来之后将墨镜讨下来挂在外衣口袋上“我凭什么?我呸!你管我凭什么?”说完她站起身一把手抓住许姩“我玫瑰还没怕过谁,姩姩,走!” 许姩还没来的及开口就被拉在车上坐着,一上车玫瑰就拉过许姩的手,左看右看,恨不得将她整个人翻过来看。 “这是什么意思?”欧阳卿怄气的把筷子砸在桌上,筷子被砸的弹在地上。 她环着腰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亏你还喜欢她,你看看人家怎么对你的?” 转头看欧阳旭,他也不恼,脸上还挂着傻笑,她实在是气的心闷,实在是想把自己亲哥的脑子掰开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拿纸擦!你等它晾干啊!” 车一路疾驰,风一阵一阵的灌进来,许姩急忙把车窗关上,这风吹的她心里头发慌。 “话说回来,欧阳先生看上的可不是我” 许姩的声音像是被刚才还残留的风刮了去,零零碎碎的传进玫瑰的耳朵里,她瞪着眼睛“啊?”了一声。 “我说欧阳先生喜欢的可是你!” 玫瑰翻了一个白眼,咬的后槽牙说着“呸,他一个有老婆孩子的人还吃着锅里看着碗里,不是个东西” “可我从未听说过他的妻子,你觉得会不会是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玫瑰不可思议看着她“那怎么着?女儿他自己怀的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停车停车,我突然想到件事情”许姩忽然想到什么,忙招呼司机在下个路口把车停下。 玫瑰“哟”了一声,一头卷曲的短发随着她的一声也跟晃起来。 “你这是要去干嘛?” “我要去找张霖” “好啊你”玫瑰把她的包挂在她身上,又整理了她耳边的碎发,但总觉得整理之后还没之前散落下来的好看,又给她拨下来点“看来这半个月和张霖那小子培养出感情了,也不怪人家天天给你送吃送喝,就是石头也该被感化了” “不说了不说了,我真有要紧的事情,我下次再和你细说,我先走了啊”车门一开,许姩几乎是小跑着上路。 她怎么能忘记,她前几日才和张霖说了在圣心医院做医生的事,今天是去和张霖一起去面试的。 张霖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一组一组的数据,眉宇间挂满了忧愁,他两只手交叉着放在桌上,若有所思的翻看着。 “你确定所有的都在这了?” 谭天点点头“就是所有的,米斯特在十年前在码头的交易一点不差的都在这” “那怎么会没有枪支的那张票据?”张霖又重新翻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之后又问“难道他掉包了?如果他掉包了,那一定是有人帮他转移了货,这样,谭天,你去查查十年前和米斯特关系密切的人” “好,今晚吴夫人发了请帖,去吗” “去” 门被轻轻敲响起来,管家在门口问“三爷,许小姐来了,见吗?” “见”张霖把椅子上的外套穿上,蹬了蹬脚上的皮鞋。 许姩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此刻她正口渴的不行,刚才那一路小跑,可把她累坏了,连着喝了好几杯水。 等她稍微恢复了点才仔细看了看许府的布局,许府的建筑和那些新派人家的不同,是一副古色古香的味道,就像古代书香世家的府上,可谁知道他们家只有现在从张霖往上数的四代开始变有钱,他的祖父是混迹在江湖场上的,投资了一批货之后就开始飞黄腾达,后来又自己独立出去做了生意,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杂,慢慢的就成了商会的代表人。 只可惜现在他们张家没落,当年张家私自运输枪火给那些战场上的人,被米斯特当场抓了个正着,自此便不复从前。 “我还说着未婚妻是个大忙人,终于想起我来了” 张霖笑着撑在二楼栏杆上俯身看着楼下的人。 “我们什么时候去?” 也不等张霖的说笑,许姩站起身来看着他。 “其实可以不用面试的不是?把你的身份说出来,难不成它圣心医院会不让你当这个医生?” “这样不好”许姩又喝了一杯水“我可是有正经本事的人,可别被人说我走后门” 张霖走下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两条腿岔开坐着也倒了一杯水。 “既然你害怕走后门,那你叫我去是什么个意思?” “那…那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是因为许府这层关系才做的主治医生,那你和我一起去,大可以说是朋友引荐。” …… 圣心医院的面试室是在八楼,她爬的气喘吁吁面色发白,扶着梯子喘了好几次气,好几次张霖扭头都看到她苍白的小脸上由里透出的红,他都害怕许姩会晕死在这楼梯上。 想到刚见到她是她瘦弱的就像小鸡仔似的,现在虽然是胖了些,还是瘦,特别是她那一身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还受了伤。 “上来吧”张霖向下走,走到许姩面前半蹲下来,示意许姩上来。 “不用,谢谢” “难不成你想提早就累死在楼梯上?”不由分说,张霖已经一把手抓住许姩的小腿,由于重心不稳,许姩一下直接扑在张霖身上。 许姩心乱成一团纸,展都展不开,她尽量离他的背远远地,可一双腿还是紧紧贴着他的身上,她心慌的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传出来淡淡的烟草味。 到了面试室,许姩忙跳下来道谢,气息还是紊乱的。 “别怕”张霖小声安慰她“我已经和他们打了招呼,他们不会刁难你的” 张霖目送着许姩离开,从口袋里头抽了根烟出来点燃,望着医院后面若隐若现的山出神。 沐岫岩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时,心里也跟着颤动。 等张霖回过神来的时候许姩已经从面试室里走出来,她脸色有些不太好,张霖将烟头丢在垃圾桶里,迎面就撞上走过来的沐岫岩。 “你和他一起来的?”沐岫岩将许姩拉在身旁质问。 “是又如何?” 第十一章 受伤了? 沐岫岩手上的力气更大了,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他拉着许姩就往天台上走。 他的步伐极快,许姩在他身后几乎是小跑跟着,到了天台上头,沐岫岩终于放开了手,许姩被捏骨头都快碎了。 天台风很大,许姩站在风里,头发被吹的往一边跑。 “你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沐岫岩一步一步逼近她,每一步都充满了火药味。 许姩也不畏惧,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好,好,好”沐岫岩嘲讽似的勾起了笑“他既然知道你喜欢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姩不服的反驳“你我的事情已经过了三年,早就已经翻篇了,你就这么喜欢抓着不放吗?” 今天的风格外的大,这风里时不时还会吹落几片树叶,风卷着叶子刮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沐岫岩心里的火越发的扩大,他想把眼前这个人生吞活剥了,他可能疯了吧,看见时隔三年的她,竟然会从讨厌变到现在这种他无法抑制的情绪。 “翻篇了吗?那这么说你也就祝福我和你妹妹许清下个月的订婚了?” 订婚?许姩心里一惊,玫瑰和她提起过,但她没想到这么快。 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说了句订婚快乐,这让沐岫岩更加抓狂。 “今天沐少爷作为面试官,希望沐少爷能够公平公正,不要带着私人情绪,我先走了” “回来!”沐岫岩抓住她的手,借力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许姩紧贴着他的胸膛,茉莉花香钻入鼻腔,她一把推开他,声音带着无力和愤怒。 “沐少爷,还请自重” 沐岫岩紧紧盯着离开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不甘。 那原本应该是他的人。 下了天台她本想着叫车回去,可她竟然没想到张霖还在,他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她。 许姩忍住眼里的泪,接过外套就往下走,她实在是想哭,可她不愿让别人看见她哭,她早就明白了,没有谁愿意看着别人哭。 沐岫岩下个月就要和许清订婚,她自然没有什么波澜,她对沐岫岩早就无感,她只是觉得委屈,她还觉得自己眼瞎。 张霖跟在她身后,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在楼下等着我”许姩在楼角停了下来将外套递给他“我已经不冷了” “你先穿着吧,我也不是白给你穿的”张霖并没有伸手接住外套,他径直走向前开了车门“换个地方谈” 说是换个地方,许姩却不知道原来是在忘忧楼的雅间,才刚坐下来店小二就端着刚出炉的桃花酥送了上来,许姩也觉得饿极了,拿起就吃了一块。 “你既然帮我做了医生,你要什么?”许姩含含糊糊的问,桃花酥酥脆香甜在嘴里回味无穷,刚才的那些委屈好像也跟着桃花酥一起隐没在了肚子里。 “你做了主治医生之后帮我进圣心医院做些事情” “什么?” “三楼呼吸科五病房里那个病人,他有关键的东西” “什么东西?关于当年张家那批枪支吗” 热辣的太阳晃的人移不开眼,许姩站起身来把帘子拉上“这样的事随便叫一个你身边的人做不就好了?何必大动干戈?” “如果那么容易,我还用得着你?他脾气古怪,你去最合适不过” 许姩差点将刚才吃下的桃花酥全都吐了出来,什么意思?这张霖明摆着说她脸皮厚呢不是?她曾经脸皮厚,可也不至于能够和这样的人沟通。 她有些气,不再和他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吃了一块桃花酥之后就要走。 刚下了楼许姩就觉得肚子疼,那疼钻心,一直在小腹附近来回的疼,许姩觉得大事不妙,连忙走快些赶回去。 可她实在是挺不住,额头冒出细汗,疼的她蹲了下来。 “怎么回事?”淡淡的烟草味钻进鼻腔,许姩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最小声的力气说送她回府。 吴冰和张霖约好了来楼下看戏,他才刚下楼就看到蜷缩成一团的许姩,他有些于心不忍,将她横抱起来走向楼上。 “谭天,叫医生过来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 许姩疼的实在是没有力气,她小小声的呢喃说不用不用,可张霖哪里懂这些,只将她放在床上等着医生来。 医生匆匆赶来的时候许姩已经痛的快要晕厥过去,医生被吓的不轻,了解清楚之后又不便和张霖说,支支吾吾的只是说气血不足,开几幅方子缓缓就好。 喝了药之后身上的痛终于止住了,许姩恢复了点血色,讲话也大声起来,刚想道谢,突然想到自己躺在床上还没有垫东西,慌慌张张的用被子盖住床。 “你盖着干嘛?”张霖疑惑地问。 “我冷还不行?你你你先出去,我还是累,再睡会” 张霖一时来了兴致,笑嘻嘻的看着她,一脸无赖样子“你睡吧,我就在这” “你!你先出去行不行!”许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推着他就要往门口走,张霖半推半就的站在门口,看到转头背过身的许姩一脸震惊的又倒回房间里。 “你…你身上怎么流血了?你是受伤了吗?” 许姩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白了他一眼,坐回床上。 见没有得到回答,张霖懵懵懂懂的好像知道了什么,忙出去叫跑堂的拿件衣裳给她送过去。 跑堂的只当是他们两口子光天化日之下做些夜里的事情,也不多问什么,连忙拿了衣服放在门口。 许姩从未觉得这么尴尬过,她赶忙换好衣服,又从包包里拿出东西垫着,她都不想打开这个门,她好歹活了二十年,还从没遇见过比今天更让人难受的事情。 过了很久没有动静,张霖生怕许姩又一次昏倒在房间里,在门口不停地敲着,许姩实在是心烦,叫他别敲了,她没死。 她将床单那一块东西清洗干净才打开的门,张霖此刻已经不在这里,跑堂的说他正在楼下听戏。 刚下到一楼许姩就看到那个身影,他的背挺的板正,翘着二郎腿看戏,她想亲口道谢,刚走近就发现他可不是一个人在听戏,他身旁坐着个活泼的身影,那身影紧紧挨着他,时不时两人凑的很近,就像热恋中的情侣。 算了,许姩哽了一下,既然他正和别人谈的欢,她也不必去打扰了,只留给跑腿的几两银子算是几盘点心钱。 “霖哥,刚才那个女生你认识吗?她一直盯着你看” 闻言张霖看了一眼,磕了颗瓜子。 “认识” “今晚的宴会你一定要来”吴冰笑眯着眼睛看着他。 “我知道的,你的脚怎么样了?” 吴冰有些羞涩的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摇了摇头“没事,过了大半个月,已经养好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张霖站起身来,她只好说再见。 第十二章 夺回来 许姩才想起来今天下午和欧阳卿有约,她拨了电话,两人约在商业街的胭脂铺见。 欧阳卿挽着许姩的手,边走边说“姩姩姐,你好久没回来了吧,这里开了一家裁缝铺子,手艺没得说,我带你去看看” 铺子开在商业街中心的二楼,欧阳卿对这里熟悉的很,左拐右拐的终于到了。 一进门两个服务生就将两人手上的东西拿了下来,许姩礼貌的点了点头。 “你们金老板呢,快叫他出来,我不是都预约了吗?”欧阳卿不耐烦的问着。 “来了来了”楼上传来声音,紧接着皮鞋踩在地板踏踏的声音响起来。 一个中年男子走下来,他身材矮小,看着精明的很,他搓着手笑着和欧阳卿打着招呼,顺带又审视了一遍许姩。 “我还说你皮子厚了,连我你都不管” “那有的事情”老板用手掩着嘴,放低声音“今天来了个不寻常的客人” “不寻常?”欧阳卿脸色不好看起来“怎么着?我就寻常了?有了其他大腿可以抱就把姑奶奶忘了?”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好货我都给您留着呢”老板朝身后的几个人招呼“把前几日欧洲刚来的衣服拿出来,慢些!别给我整坏喽!” 是一件薄纱的裙子,齐脚踝,上头点缀着白色蝴蝶,高雅又时髦,欧阳卿满意极了,招招手喊包起来,老板笑的嘴都合不拢,不停谄媚的笑着。 “姩姩姐,你不看看吗?” 许姩摇了摇头,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可欧阳卿却把她拉起来,老板也跟着上来。 虽说刚才一直不说话,可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料子,生意人嘛,是不会错过赚钱的机会,他引荐着“这有很多时兴的款式,小姐看看,没有喜欢的再问我” 招不住两人的招架,许姩跟着转了几圈。 “冰冰,你这回来之后还走不?” “怎么?你想我啊?” “肯定的啊,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是啊,冰冰,你还要走不” 楼梯处传来几双高跟鞋的声音,许姩看了一眼,只有一个人让她停住步伐。 那是一张圆润可爱的脸,让她停留的不是那张脸,而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今天下午在忘忧楼看见的那个人。 吴冰也注意到了她,看了她一眼,也跟着一顿。 她怎么也在? “合着你是照顾着楼上的生意呢”欧阳卿一冷脸甩下来。 “这都是我的错,这样,我将新一批的料子先给您留着成不” “这还差不多” “诶!老金你什么意思啊!新一批的料子凭什么先给她?”吴冰身边的人听到了明摆着不服,迈着步子就冲下来。 是个穿着大红旗袍的少女,她皮肤有些发黄,穿着总觉得怪怪的,她叉着腰和老板理论,就是不满他的做法。 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年轻气盛,欧阳卿怒气上来和她理论,两人越吵越凶,许姩感觉一个头比两个大,想上前拉住欧阳卿可她越骂越厉害,慢慢的占了上风,面前的少女被骂的脸红气胀。 “你停下来什么?你骂不过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和我骂,姑奶奶我在这方面还就没输过!” “差不多了”许姩轻轻说了一句。 “你你你!”面前的少女指着欧阳卿,都快哭出来,许姩有些于心不忍,让她别骂了。 “好了,胡楼,怎么小家子起来,快走吧”吴冰走过来把少女拉走,又对着两人说了句抱歉。 她走到许姩面前掏出一张名片,又道了歉“你好,我叫吴冰,今日多有得罪了” 接过名片许姩看见吴冰两个字在黑色的卡片上显眼的亮着,她放进包里回道“我们也有过错” 许姩也没什么好逛的,拉着打了胜仗的欧阳卿离开,老板在后头不停地鞠躬,暗暗为自己松了口气。 下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她们上车,那是一辆私家车,欧阳卿看了一眼小声念叨着“有张家罩着了不起啊” 许姩心里一紧,张家的车,是张霖的吗? 算了,他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 “霖哥!” 吴冰提着个袋子跑进来,张霖正坐着看书,看见她来,招呼她坐下。 “我买了件衣裳,觉得你肯定合适”说着她打开袋子,将衣服展开,是一件白色马甲,还有一条西裤。 “有心了” “你不问问我在国外怎么样了吗” “你说” 吴冰坐下来凑近他,声音娓娓动听“我追着他到了意大利,可他把我甩了,明明说好的结婚,结果没了人影,我就干脆继续念书,当初我就应该——”说到这她不说了,斜眼看着他。 “不是要去宴会吗”张霖合上书“走吧” “好”吴冰笑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又好像回到了那年。 分别之后许姩并不想回府,将就在一家酒店里住下,后天一早就先去了紫金山上,紫金山上种满了花,漫山遍野的开放着,顺手摘了几朵将它们用纸包起来,又拿了一根草捆在底部,看着有几分样子。 山上的路很窄,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来,野草倒刺到处都是,不注意就会刮在身上。 又向前走了些,前面终于出现一条宽些的路,许姩提起裙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汉,脸上终于露出一些笑容。 一间平房在半山腰上立着,许姩站在窗外望了望,看到一个瘦弱的妇人正在舂米,她敲了敲窗玻璃,老妇人回头看到她,颤颤巍巍的过来给她开了门。 “林奶奶” 林夏枯树皮的手拉着许姩,声音低哑的像坏了的旧声带,她让许姩赶忙坐下,又接了一杯水给她。 时隔三年,许姩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她又老了不少,当年她给母亲做陪嫁丫鬟的时候还是那样的年轻,讲起话来妙语连珠,行动也利索干脆。 “林奶奶,我想去看看我的母亲” 林夏点了点头,她似乎不太想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扶着膝盖缓缓地站了起来。 平房后面有一条宽敞的路,两边的杂草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往前走了一段路,一个孤零零的墓碑立在一片空地上。 许姩走过去蹲下身来将在路上摘的花放在墓碑上,又摸了摸这块冰冷冷的碑。 “妈,我来看你了”许姩颤抖的开口,两行眼泪顺着流下来滴在墓碑上。 这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就连死都没能葬在许府,可明明她的母亲,才是许府的夫人,才是许府真正的女主人,如今却变成一个孤魂野鬼,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恨她的父亲,她恨他绝情至此,她恨他不念一点夫妻恩情,就这么狠心的将她的母亲丢在这。 “我回来了,不走了,我本想听你的话好好安度余生,可许府的那些人,她们不愿意让我有安稳日子过”许姩说着说着越来越哽咽“我会将您的位置原原本本的抢回来,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我会连她们欠您的,还有我的,全部要回来” 林夏站在许姩的身后,想着以前这个小丫头心地善良说话却口无遮拦,经常惹的人心里不痛快,现在再看见她,却是心疼。 左右不过才是个二十岁的姑娘。 第十三章 死一边去 许姩望着眼前这块碑,脑海里一幕一幕的想起来,她想起母亲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母亲还是笑着,笑着将她脸上的泪擦了,那些人将她母亲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她好不容易跑回府求父亲救救母亲,可她的父亲,却嫌她那受尽折磨的母亲肮脏。 那张冰冷的脸没有一点表情,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离开了。 她的母亲,那个温婉贤淑的女人,眼里的空洞和绝望深深刻在许姩的脑子里,她笑着告诉年幼的她“别怕,别怕,往后的路要自己走了,娘会变成蝴蝶看着你,你且放下仇恨,逍遥快活一辈子,娘就心满意足了” 她抱着那具冰凉凉的尸体,一直待到第二天天亮,她自此以后就没了娘,就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的身子变的越来越差。 她想到赵婷霞和许清两人得意洋洋的表情,心里就闷的慌。 她还想到了三年前。 当年,一幕幕的场景又浮现出来,徐妈是许清的乳母,对许清疼爱有加,可那日她真的没有做什么,她只是跑在徐妈的房间里,因为沐岫岩让她从徐妈哪里把一只镯子拿来,她一推开门,徐妈就已经死了。 尸体冰凉,她吓得赶忙溜了出去,可一推开门,发现许清、赵婷霞、父亲还有沐岫岩板着脸站在门口。 许清一巴掌就打在她的脸上,她哭着说不是我杀的,我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她拉着沐岫岩的衣袖,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祈求他为他作证,可他眼神冰冷,就像一把尖刀活活刺进她的心。 沐岫岩那日亲自作证,说就是许姩进去之后徐妈死了,在此之前他还看到徐妈出府买糕点吃。 她抬起头看着沐岫岩,问他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信我吗? 沐岫岩扬起冷笑,我自然不信。 她本以为只是缺少证据,可她听到了,听到了沐岫岩和赵婷霞的对话,原来一切早就是他们设计好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让她死。 可她还愿意相信,还愿意相信他只是鬼迷心窍。 不知过了多久许姩身上披了件外衣,才发觉明朗朗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去,林夏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快回去吧,身子骨受不了。 许姩握着林夏的手,感谢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守着母亲,林夏抹了抹眼角的泪,那里的话,夫人在她还小的时候就是我伺候着,她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走的冤,心里肯定不快活,我就陪陪她吧,尽着主仆之仪。 一路下来林夏在她身后慢慢的跟着,怕她出事,许姩叫她快些回去她也不肯,非要看到她到了山脚才停下来。 …… 沐府今日装扮的很是喜庆,张灯结彩,一片红色。 人声鼎沸,沐府好像塞满了整个海城的人,里头坐的都是些少爷小姐,先生太太,他们有的坐在沙发上谈着最近什么生意好做、有的谈论着新思想、有的谈论着最近那些胭脂铺卖的胭脂最好。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灯发出耀眼的光,让整个沐府和白天一样亮堂。 张霖倚靠着座椅,一只手在桌上有节奏的点着,一幅慵懒散漫的样子,他生的很好看,时不时有姑娘家偷瞄。 一个穿着深紫色旗袍的女人走来,举着杯红酒递给他,手指若有若无的擦过他的皮肤。 张霖笑着一把揽过她的腰,女人娇羞的哼一声,手轻轻拍在他胸膛上。 结实有力,是她喜欢的。 “有空吗?”女人一双媚眼挑逗的看着他。 张霖使劲掐了一把女人的腰,坏笑的回“面对美人,随时都有” “那现在?” “这么刺激” 女人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不敢?” “怎么会” 张霖站起身来轻声说“你先走,我在后面” “等你” 女人招了招手,扭着往隐秘的角落拐,张霖跟着走在身后,悠闲的吹着口哨。 也不知道她来了没有。 很快两人拐在一个废弃的房间,女人一把拉过他,吐出来的气扑在他脖颈间,她将张霖的手放在腰间,屋内暧昧的气息上升。 张霖抱着女人,另外一只手趁她不注意砍在她的后脖子上,女人闷哼一声,很快倒下去。 “死一边去,碍眼”张霖嫌弃的从女人身上跨过去,继续吹着口哨离开。 回到宴会上才刚坐下沐岫岩走来站在他旁边,拿着一杯红酒,神情冷峻,和张霖风格迥异。 “张少爷,最近有批货要往北边送,从你那边的西边码头送过去,你仔细检查了,别出错” 张霖连眼皮都没抬,从口袋里拿出根烟,又摸了打火机点燃“我知道,沐少爷,今天是你生辰,就别说什么生意场上的事情” “我前些天挑了些礼物给你,不知道合不合心”一口烟雾从嘴里吐出,弯弯绕绕的往上升“我已经送到贵府,包你满意,细皮嫩肉的很” “你喜欢她吗?”沐岫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也不躲,回复他的眼睛“好玩,想多玩玩” 沐岫岩额头上的筋直跳。 随意打了个黄包车就回了府,回来之后才发现府里空无一人,许姩随意问了个下人,下人们只说夫人和二小姐都去参加什么宴会,具体的他们也不知道。 正当她疑惑着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阿昭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过来,手里提着个箱子。 “小姐,这是张少爷叫我带给你的,他说今天沐家办宴席,叫你马上赶过去” 许姩掏出帕子给她抹了汗,叫她快去歇着等换完衣裳就走。 这沐家办宴,她们全都去,以往不过是叫许清去,一来可以促进许清和沐岫岩的感情,二来是去那么多人总感觉许府找不到宴参加了一样,小气。 现在大家都去,想必是要宣布许清和沐岫岩的订婚,许姩边想着边把衣服从箱子里头拿出来,这衣服是纯白色的,上头点缀着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袖口用的是流行的泡泡袖设计,领口有些往下凹了些,让整件衣服多了分性感。 阿昭看见许姩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不由得愣了很久,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优雅、端庄,就算不施粉黛,在人群当中也丝毫不逊色。 “发什么呆,走吧”许姩走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有些惊讶,这裙摆未免有些太长太耀眼,要是不知道的,偏还以为是她和沐岫岩订婚。 赵婷霞坐在二楼的麻将房里和太太们打着麻将,吴家的大太太带着块绿色丝巾在脖子上,时不时拨弄拨弄,开口就是她家冰冰啊,这次回来带了不少东西。 赵婷霞理好麻将,笑着打趣“今天是岫岩的生日,清清啊特地托人从德国给他做了件西装,我今天看到,她还羞涩的很嘞,小脸红彤彤的” “哎呀,你们两家也迟早该把婚礼订下来了是吧啦,这都板上钉钉的事情啦,还不让我们快些吃到喜酒” 赵婷霞咯咯的笑着,掩着嘴回“瞧你说的,要让清清听到,又要不好意思了,其实…”说到这她眼轱辘转了一圈,声音压的低了些“今天就是岫岩和清清订婚的日子啦” “先生们,女士们”沐唤飞在二楼大厅对着众人喊着,他嗓门浑厚有力,众人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听着。 “今天,是我的大儿子岫岩的生辰,非常感谢大家赏我这个面子” 大家都是场面人,生日快乐说的大声,鼓掌也卖力,毕竟沐家产业这么大,谁不想多表现表现。 “但是,今天还有一件事情,比生辰更重要!今天也是岫岩和——” “不好意思,我来的迟了些”许姩因为刚才跑着来,脸上晕着层红晕,显得更加娇羞,她半眯着眼睛看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对不住大家了” 低下的窃窃私语此刻像是炸开了锅,有的小姐们时隔三年第一次看着许姩,觉得她实在是变漂亮了不少,少爷们也在惊叹她的变化,有的打趣说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姩姩来了啊,快坐着”沐唤飞说“今天你们沐府也有一件天大的喜事,今天我们家岫岩和清清就要订婚了!” 下面传来一片唏嘘,只见楼上许清挽着沐岫岩的手臂,两人缓缓从楼上下来,可众人大部分的目光却不在他们的身上,而在坐在沙发上喝茶的许姩。 第十四章 主动出击 此刻许清颤抖的手死死的揪住沐岫岩的手臂,她双眼几乎发红,狠狠地盯着许姩,她凭什么来?她来干什么?她一来,本该是她的风头却都被她抢走,许清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疯掉。 许姩带着笑从阿昭的手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盒子,走到两人面前“祝贺妹妹了,我没带什么礼物,随身带了个盒子,就当祝福了,沐岫岩,今后我就把妹妹托付给你了啊,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她边说边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对成色上好的翡翠玉镯“这是我一直珍惜着的东西,今天就把它送给你了”说罢许姩不由分说的拉过许清的手就要替她戴上。 另一个盒子是一只手表,镶着银色边,这是当年她求着沐岫岩给她买的,现在物归原主。 沐岫岩眼神晃动,荡漾着波纹盯着那只手表。 许清低头看着手里的镯子脸色忽然大变,“啊”的一声尖叫出来,上了胭脂的脸都掩饰不住地苍白。 “你这是怎么了?”许姩赶忙扶住差点跌倒的许清,一脸忧愁的问。 “你!你!你滚开!你拿的这是什么破玩意!这死人的物件,我才不要!”许清有些疯癫,一把夺过镯子摔碎在地上,镯子嗒的摔碎在地上,成了好几半,众人都在惋惜,这镯子起码也值一栋宅子的钱,她竟然就这么把她砸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姩眼里流出了泪,挂在那张清冷的小脸上,她蹲下身来捡起地上已经碎了的镯子“这镯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现如今我把它给了你,你…”说到这她急剧的颤抖起来,瘦弱的肩膀让人看着心疼“你竟然这样对它!你还嫌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许姩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疼,沐岫岩此刻正克制着心里想把许清推开的冲动。 “许清这也太没心了” “我要是她姐,我都得把她掐死,一个庶出被扶正就是她的荣幸,给脸不要脸” “黑心婆娘,谁娶她谁倒霉” 谩骂声愈演愈烈,盖过了府里面喜庆的气氛。 张霖隐隐笑了笑,从楼上走下来,拉起蹲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的许姩,擦掉她脸上的泪,牵着她的手对着众人说道“今天是姩姩打扰了大家的兴致,是姩姩的不对,但许二小姐,你这样对你姐姐,是不是有些太不妥了?”说完拉着许姩就要往外走。 走到房外许姩觉得胸口闷的慌,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边的月。 看到那副镯子,许姩好像看见了她的母亲,还看见赵婷霞和许清那副得意的嘴脸。 狗仗人势。 张霖笑嘻嘻站在她旁边“还好你机灵” 许姩摘下手上的手套,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带着镯子?” “这个嘛”张霖耸了耸肩“我给山上的奶奶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我!你又跟踪我!”许姩一手套甩在张霖的身上,又气又好笑,刚才的坏情绪一扫而空。 可想到她上次看见的那个女人又觉得难受“你不怕你那相好的生气?” 相好的?张霖问“什么相好的?” 难道这张霖是个沾花惹草的货色? “就是上次在忘忧楼的那次,那女孩长的很漂亮的那个” 张霖摆了摆手,苦笑摇了摇头,很快又恢复玩世不恭的样子“那才不是我相好的,只是个朋友,你才是,你今天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不就是当着大家的面装可怜,让大家都看清楚许清竟然是个这样的人,也挑明了自己和许府里那两尊大佛水火不容吗?这么做的确高,不仅挽回了自己当初一败涂地的名号,给许清扣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帽子还阻止了沐家和许家的订婚,让许清身边少了一张牌。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现在她们一定急疯了,赵婷霞现在恨不能把我撕烂” 赵婷霞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有没有受伤,看到她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一切都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你啊你,怎么就沉不住气呢?那镯子你就这么笃定?” 许清原本呆坐着猛然拉住赵婷霞的手“妈,我不会认错,就是那个女人的镯子,太深刻了,当初那个女人,就是带着这镯子拉着我的手求我,求我别…” 赵婷霞连忙捂住她的嘴“小点声!这种话说不得!哎,这许姩怎么突然如此狠毒,竟然使出这样的阴招,亏我以前是太小看她了,上次她还没有得到教训,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在我们娘俩头上,清清,你放心,妈一定会让她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许姩,我一定让你好看!”许清几乎魔怔了,神志还没有完全恢复。 张霖回到沐府的时候声称许姩身体不适,已经回家了,吴冰此刻才急急忙忙的跑来。 “许小姐还好吗?” 张霖点点头“还好,没什么问题” “你和她,是真的吗?”吴冰问出在心底沉积很久的问题。 “不是” “我就说”吴冰一时高兴地搂着张霖的手臂“我们走吧” 他不动声色的侧身躲开。 “走吧” 吴冰捞了一把空,心里万般滋味,不甘、开心、愤怒集聚在一起,让整个人阴郁重重。 许清回到府里之后要不是赵婷霞的阻拦,她早就想冲进许姩的房间将她碎尸万段! 许姩正收拾着衣物,她今天下午就被通知过了面试,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她不想待在府上,干脆直接住在医院。 …… “滚!哪里来的狗东西,给我一枪毙了!不干净!”说完沐岫岩举起枪来一枪打在面前的女人脑袋上,一时间血流不止,染的地板一片红色。 女人还有一些意识,眼睛死死的盯着沐岫岩。 他低头看见这个眼神,又想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还有和许姩不清不楚的关系,举起枪来又是一枪,一瞬间女人的眼睛只剩下窟窿。 下人赶忙跑进来把尸体拖出去,对于这种情况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处理起来极其娴熟。 “脏!快给我端水来”他眼睛飘忽,推开窗让半个身体在外面,风细细吹来,他眼神渐渐归于平静。 第十五章 梅花三弄 “三爷,上次查的那批人,查到了,和米斯特走的近的算着有一百来个,我们又查了谁对这方面有管理权和经验,总的有二十来个,其中也有沐家” 沐家?昏暗的环境中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张霖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刚泡好的茶“沐家严查,当年沐家不就是掌管着东边码头那一块?还有其他几家也不要放过,米斯特还有没有再追查那批货?” “还在查,但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也快放弃了” “不可以掉以轻心,还有”张霖对着茶叶轻轻吹了口气“那个人,招了没有?” “他说必须亲自见您,不然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张霖搂了搂自己身上的外套“好,给他说,我明日就来,让他回忆仔细了,别漏掉所有细节” 许姩今夜睡的格外的安稳,一早还是阿昭将她喊醒,洗漱过后匆匆穿了件衣服就要走,阿昭忙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含含糊糊的应付了一句。 她并不想让阿昭也跟着卷入,阿昭是个好姑娘,死心塌地的跟着她这么些年,可她不能总是跟着她,跟着她,只会吃苦受累,她只想让阿昭嫁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她到医院到的早,一去她就找到自己的办公室,穿上白大褂就开始翻看病例。 这病历太多,许姩闲着无聊翻着玩。 “姩姩姐!” 欧阳卿此刻正站在门口,看见许姩抬头之后便自顾自的走进去。 “又偷懒” “那有?”欧阳卿瘪着嘴巴“现在才几点?病人们都还没起床,我去干什么?” 许姩看了眼手表,才早上七点半,的确还早,她站起来冲泡了两杯咖啡,递了一杯给欧阳卿。 “姩姩姐,你这咖啡真好喝,下次我再来跟你讨要”说完欧阳卿吐了吐舌头,轻轻抿了一小口。 “我现在宣布一件大事”欧阳卿郑重的放下杯子“我听说你要来我们医院上班,我已经申请调过来做你部门底下的护士了!” “你啊”许姩点了点欧阳卿的鼻尖“总是这样,靠着你那院长爸爸,调了多少个部门” 说的也没错,从许姩认识她到现在,她已经转了三个部门,今天对孩子感兴趣,要转去儿科,明天对呼吸感兴趣,当即转去呼吸科,这医院那个部门没有她的影子? “嘿嘿”欧阳卿笑嘻嘻的挽着许姩的肩膀“姩姩姐才不会嫌我烦呢” “行了”许姩将咖啡一口喝下“我今天先熟悉熟悉环境,你也快去忙你的” 这医院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许姩戴着口罩四处走着,在三楼呼吸科五号病房停了下来,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 她回想昨夜张霖和她说的,抬起手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叫了声进。 病房里连个看护都没有,只有床上躺着个老头。 “我不是说了吗?一天一次检查就够了,来这么多次干嘛?” 床上的老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并没有打算要和来人交谈。 “最近管的严了些,不得不这样多来几次”许姩轻声在病房里巡视着,病房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平时要用的东西。 “行了,看了就快回去,别在这一直杵着” “还得拜托您帮我签个字,上头命令的,麻烦了” “啧”他坐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那眼睛实在是犀利,就像天上的雄鹰俯视着自己的猎物。 “笔” 许姩假意摸了摸口袋,摇摇头“忘记带了,您这有吗”。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支笔,许姩看见里头还有一只笛子。 “您平时吹笛子吗?” “没有”他抬起那双眼睛“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字狂妄且随意,写下孟德二字,许姩接过来,笑着说“新来的,我笛子吹的可好了,特别是梅花三弄,您听不听”。 犹豫了会,他把笛子递给她。 伸手接过笛子,再拿起时许姩觉得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再次相逢,有诉不完的话,道不完的人。 一曲梅花三弄毕,老头仍沉浸其中。 “您好,我叫许姩,是新来的主治医生” “晓得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怕不只是这么简单”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您这病房实在是太大了,一个人住实在不合适,现在时期特殊,要是有人拿您做文章,我们也担待不起,要不——我给您换个地儿?” 那双鹰一般的眼睛放松了戒备,他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换就换,就是你这个丫头,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老先生说罢” 他也不绕弯子,笑嘻嘻的“你每天过来给我吹上这么一曲子,不过分吧” 许姩松了一口气,打着趣回复“我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老先生,没问题!” 等她回到办公室,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回想刚才,这个老先生不是一般人,那双眼睛里有着太多心机城府,只需一眼看着你,你就会感觉自己像没穿衣服一样,在他面前赤裸裸的站着。 她不敢太莽撞,只敢和这种人软碰硬,万一惹他不痛快,可能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怪不得张霖会让她来圣心医院,原来心里打的是这个算盘,反正惹了老头不痛快和他又没关系。 办公室里刚才翻阅的病例还在,许姩干脆坐下来继续看着。 她看的是很久之前的病历。 一个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赵婷晚。 这是赵婷霞的姐姐,和赵婷霞生的一模一样,就连身材都像是一个板子里刻出来的,早年许姩见过一次,两姐妹一起,就连许清都不知道谁是谁。 后来说是去了英国,倒是一直没见着,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病例上?她还能从英国飞回来看病不成。 上头记录着赵婷晚看的是产科,这么可能?许姩又仔细核对了一遍,越觉得不对。 赵婷晚如果回来了,为什么不来看看她的妹妹?她这么高调宣扬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低调回来,更何况她还怀里孩子,所有人都不知道。 “把他放开”冷冷的声音在冰冷潮湿的暗牢里响起。 暗牢里的人抬起了头,看着其他人都走开之后才开的口。 “当年我被聘为东边码头的管理人,说是管理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大多事情都是由沐唤飞亲自处理,他怕外人看到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有时候也会给我一些琐事” “捡着重点说” “那天我有些喝醉了,就跑错了房间,进成了库房,过了会我醒了过来,刚想走就听到有人走进来,我有些害怕,没出声,我就听到沐唤飞和一个人说话,他们签了一张单子,说什么明日就运过去,说完他们就走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 “鼻根塌陷,眼睛小,肥头大耳的,还留着胡子” 男人又回想了下“没有了,后来我趁着他们离开,从窗户跳了出去。” “明天就坐上火车,我叫人护送你,去了之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知道吗?” 回想在这待着的小半个月,自己虽然在像在牢里一样,可吃喝没一样差,他还救了自己的家人,男人万般感激,在地上重重磕下头。 “行了,磨磨唧唧的” 第十六章 不修了 今早张霖还在办公室坐着,吴冰就急匆匆的跑来。 “进” 吴冰轻车熟路的进来接了杯水,拿出包里的项链。 “霖哥,昨天我发现项链断了,我离开有些日子,不怎么知道修理铺,你能帮我拿去修修不” “好,你先放着,等会我叫谭天拿去看看” “还有”吴冰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饭盒,甜甜的笑起来“这是我今早做的小笼包,尝尝” 吴冰手艺很好,做的小笼包肥瘦刚好,一口下去还有汁水。 “好吃吗” 张霖点点头“好吃” “那就多吃点” “米斯特先生来了”门被推开,谭天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服低声说。 张霖穿上外套,让吴冰先回去,他先去处理事情。 吴冰笑着说好,让张霖别管她。 “霖哥” 张霖转过头问“怎么了?” 吴冰摇摇头“走吧,我也回去了,项链我晚些来取” 她发现张霖的玉坠子不见了,那可是他最重视的东西,怎么会轻易地搞丢? …… “许小姐” 欧阳旭的到来扰乱了她的头绪,许姩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似乎来的很急,喘着粗气,喝了一杯水之后还是喘的慌,许姩忙问他什么事。 “我想请许小姐帮我个忙,我想你和玫小姐都误会了,澈澈并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她是我在外面出差的时候看到的,我就把她带了回来,我没有家室,许小姐一定要相信我” “这事你怕是想说给玫瑰听吧”许姩笑出了声,清朗的回荡在办公室里,欧阳旭急忙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笑着 “我就当帮你这个忙了,你欠着我的” “真的?”玫瑰将酸梅汁一饮而尽“意思我误会人家了?” 许姩耸了耸肩膀,露出无奈的表情“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玫瑰没好气的回复“我不去道歉,那也太丢面了” 玫瑰这脾气打小就这样,心里觉得自己错了,可自尊却严重的很,总是不愿意先低头。 对于她的想法,许姩早就猜透了,她告诉玫瑰,今天晚上去联安广场等着她,她有东西要交代。 到了晚上,玫瑰如约而至,却迟迟不见许姩。 “这个姩姩,又在搞什么鬼?” “玫…玫小姐”欧阳旭穿了件纯白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捧玫瑰花,他有些腼腆的将花递给她。 玫瑰现在知道这个许姩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了,感情是来打感情牌的,她笑着接过花,两人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去…去忘忧楼吃点点心怎么样?”憋了好半天,欧阳旭才勉勉强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好” 两人身影被路边的路灯拉的一长一短,玫瑰穿了一天的高跟鞋,此时脚已经有些发痛了,欧阳旭犹犹豫豫的纠结半天,看见人少了些,从口袋里拿出创可贴。 “这个会不会好一点” 他这个脑子肯定是不够用的,肯定是姩姩叫他揣着,玫瑰将它贴在脚后跟上,走起路来总算好了不少。 玫瑰嘴角翘起来又快速的压下去。 现在看来他也不错。 …… 一下了班许姩就直奔张府,张府的管家认识她,请了她进去给她泡了上好的碧螺春。 这茶闻着清新香甜,许姩连着喝了两杯,到了第三杯是味道淡了点,但清香仍在。 一直到了八点张霖才回府,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路哼着小曲。 “你怎么来了?”张霖将外套脱下来给佣人,坐在她的对面,将腿搭在桌上。 “今天我去见了孟德,还有一件事,我很疑惑” 听了许姩说的话,张霖摸了摸下巴,又恢复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去帮你查查喽,你的意思我明白” “好” 张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帮个忙,你帮我拿这条项链去修一修,过几天我来取” 这女士项链上头镶着钻,在灯光底下发着好看的光泽,四叶草的形状让整个项链奢华又多了些活泼,许姩接过项链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你糊弄我呢?这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没仔细看,你帮我拿去问问,不能修算了” “这项链既然是叫你来修,那一定有她的原因,你拿给我是什么意思?” “我懒还不行?等会”张霖叫住许姩“你会画画不” “会啊” 她最擅长山水画,其他的也不赖。 “帮我画个人” “什么人” 张霖叫谭天去楼上拿来纸笔“鼻根塌陷,眼睛小,肥头大耳的,还留着胡子” “再具体点” “没有了” “应该能画个大概” 肥头大耳,许姩拿起笔就开始画,笔在她手上像长了腿,没一会就画看个完整的脸出来。 “可以啊”张霖拍了拍许姩的头“要不你改行做画家吧” “啧”许姩捂着头“你打我干嘛” “我乐意” “霖哥” 吴冰从远处走来。 张霖看了她一眼,快速把手放进口袋里,叫许姩先走。 两人擦肩而过,许姩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吴冰宣誓主权似的笑着打招呼“你好,许小姐,又见面了,你是霖哥的朋友吗?” 许姩没办法,只好回复“你好” 她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霖哥,我刚做的糕点,尝尝” “吴小姐,你再这么喂下去我们少爷都要长胖了”谭天笑着悄摸顺走了一块糕点。 “多吃点总没错,刚才应该叫许小姐来尝尝” “她会吃什么”张霖笑着拿纸擦了擦手上的碎屑。 “不吃了?” “嗯,没什么胃口” 吴冰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勉强笑着看着谭天“拿去给其他人分了吧” 许姩出张府的时候天已经尽黑了,她想到刚才吴冰,她叫张霖叫霖哥,她心里却不好受起来,总觉得难受。 头顶的树叶发出声响,路边的野花盛开的很美,许姩来的急,并没有换鞋,穿的仍旧是上班的鞋子。 她脑子一激灵突然的冒出一个问题。 她想起赵婷晚没有子嗣,一个没有子嗣的人,看什么产科? 许姩几乎是半跑着回的医院,等她回到医院的时候医生都已经下了班,只有一些值班护士守着夜。 快速的翻动着病例,上面记载的时间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许姩心中的答案越来越模糊。 “许医生!许医生!” 一个护士气喘吁吁地跑来,还没等她缓过来就开口“沐少爷出事了,医院这边叫你快出一下急诊” 沐岫岩?许姩蹭的从椅子上起来,飞快的穿上衣服就往急诊室赶。 她来不及多想。 沐岫岩被送来时已经昏了过去,胸部上染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许姩小心翼翼的将他衣服脱开,血和皮肉黏在衣服上,看着让人心慌。 “病人血压下降、脉搏细弱” 白手套戴上仔细的检查,许姩很快发现问题所在。 “立即进行伤侧锁骨中线第二肋间隙穿刺排气” 手术中途沐岫岩醒过来几次,许姩让他别说话,好好躺着,很快就好。 等做完手术,天已经开始亮了小半边天,许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疲倦的走出手术室。 许清和赵婷霞早早地守在手术室门口,看见许姩走出来许清急忙问怎么样。 “他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说完许姩没再多说话就离开,她和她们两个人,就像两家人。 沐岫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到自己还是十五的时候,他在听戏,一个蹦蹦跳跳的女孩跑了进来,他看她第一眼就不喜欢她,当场就抓弄了她,让她一跤摔在地上,白瓷的脸上挂了好大的一块彩。 她咿咿呀呀的哭,他就越开心,往后看见她一次就抓弄她一次,她也不恼,慢慢的他觉得没意思,可那女孩却死皮赖脸的要跟着他,这一跟就是五年。 他实在是讨厌她,可相隔多年再见到她,他的讨厌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日他替父亲巡查银行闹事,不知道谁传递的消息给他,说许姩也在,他匆匆赶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颗子弹就冲了过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将她护在身下。 第二天许姩是被欧阳卿叫醒的,她在办公室里睡了会,此时天已经大亮,看到许姩这幅样子欧阳卿十分震惊。 她的眼底下一片青黑,就像一夜没睡一样。 “我没事,昨晚有个手术而已” “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我给你带了早餐,快趁热吃了”欧阳卿眼一瞟,发现昨天的行李箱原封不动的在原地。 “你都没去房子里睡吗?” 许姩摇了摇头,她现在实在是很困,看见冒着气的生煎包提不起一点兴趣。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姩、欧阳卿还有欧阳旭坐在一起,欧阳旭拿了一大堆水果给她,说感谢她,不然他也不会和玫瑰有进展。 欧阳卿不满的唏嘘“你们都觉得她好,姩姩姐是因为和她玩就这么多年,那你呢?她哪里好了,就因为那年她把你从火里救出来?” 还没等她继续说完,欧阳旭一手肘拐在她身上示意她闭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当年你才多大?自己去医院里,差点就被烧个体无完肤” “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欧阳卿拿纸擦了擦嘴边的油“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许姩愣着,反应过来,连忙问“是在圣心医院吗?” “对啊,当时火势很猛的,姩姩姐你不知道吗?那场火不是夫人也在吗,当时…”她还想再说什么,看到欧阳旭警告的眼神,灰溜溜的闭上嘴。 吃完饭欧阳卿和许姩两人回到许姩的办公室里。 “姩姩姐,你把你的外套给我用用吧,我昨日看见一件和这个差不多的版式,不知道好不好看”说完欧阳卿拿起外套就穿在身上。 “叮”的一声,一条闪着光的东西掉落出来。 “这是什么?”欧阳卿弯腰捡起,是一条极其漂亮的项链。 “那是我朋友叫我帮忙修的,你知道哪里有这种店吗?我拿去修修” 欧阳卿仔细的看着项链,嘴里呢喃着这也没问题啊,看了足有一刻钟,里看外看终于看出问题。 “这是一对项链啊”欧阳卿急忙摇了摇已经睡熟了的许姩,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项链内部原来刻着名字。 “wbzl你看这是两个人的名字,这是一对” zl,许姩默念着这两个字母,张霖,是他的名字,wb。 “吴冰”许姩呢喃着。 “什么冰?” 他上次还说和她没什么关系,这次又搞来一对项链,什么意思? 既然是一对,叫我来修干什么?许姩觉得莫名其妙,将项链拿回来放在抽屉里反锁着,但心里却觉得烦闷,甚至想把项链从楼上丢下去。 “不修了?” “不修了” 第十七章 失踪 沐岫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许清守在床边看见他醒过来,忙叫护士过来。 做了简单的记录后又嘱咐了些忌口,护士离开的时候许清提着清淡的粥来。 回想那天的事情,他觉得十分蹊跷,换句话来说,是有人故意害他,并且还以许姩来危害他。 平日里他并未得罪人,沐家在海城也占有一席之地,谁看到不给面子,怎么看都觉得只有一个人很可疑,就是赵婷霞。 只是为什么赵婷霞会害他?他知道赵婷霞并不想让他死,那天那颗子弹明明是直接可以打到心脏的,偏偏打歪了。 “岫岩,吃一点吧”许清端着热腾腾的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递过去。 他并没有张嘴,只是接过粥笑了笑“我自己来吧”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沐岫岩都没有看到许姩。 他受伤的时候睁开眼却看见她那张好看的眉眼,原本疼痛的身体像是被抚平了一样。 现在他也觉得以前的事,的确对不起她。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万一岫岩他——” “没有万一,他现在不是好端端的躺着吗?妈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看,这次你看清楚了吧,你再不加把劲,人家心都扑在那个小贱人身上了,你们原本就要订婚,却被搅乱成这个样子” 许清的脸色变的越来越不好看,原本岫岩哥对她的态度算不上疏离,可那个许姩来了之后,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她的邀请。 她一定会整死那个贱人! 许姩刚给老先生吹完笛子,张霖身边的手下谭天就站在门口,他请她下班后在茶馆一聚。 等她下了班匆匆赶到茶馆坐下,燥热的空气让她口干舌燥,不停地用手一阵一阵扇着风。 “来的这么早”顺着眼前的黑色西裤向上看,张霖挑逗似的看着她。 “嗯” “这样吧,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张霖作势要举杯,许姩想起那个项链,总觉得自己像在和有妇之夫私会,急忙将他手压下去。 “德性” “你怎么了?”张霖问。 “没有” “还不承认”张霖弯着腰看着她“有谁惹你生气了?” “才没有”许姩从兜里掏出项链“给你,修不了” “修不了就不修了”张霖没有接过项链,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我知道了,你生项链的气” “滚” 这项链是他和吴冰的,是他送给吴冰十五岁的生辰礼。 这样说起来,上面还刻着她们的名字,可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情感,也慢慢变淡,没了当初的喜欢,有的只是朋友之间的关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项链是我一个故人的,只是朋友,上次我给你的那个玉坠子呢”张霖围着她转了一圈“你没戴?” “你的东西我凭什么戴?”许姩被这么一说脸红透了,张霖看着有趣的很,刮了刮她的鼻尖“记得戴上,关键时刻说不定有用。前几日我查了一下赵婷霞,发现很多疑点,需要进一步查看,赵婷霞的老家在庄沟吧,周末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我总觉得现在的赵婷霞,不是赵婷霞” 许姩点点头,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情愫,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了解这条项链,她盯着张霖的眼睛,她心中的疑问和张霖一样,反正周末她不上班,去查查不是什么坏事。 …… 一直到周末许姩才得以放松,阿昭心里生着闷气,偷偷从许府跑来了医院,将她的行李收拾的妥妥帖帖,可平时和她说话却恭恭敬敬。 她知道这是阿昭在生着气,一定是因为自己独自离开许府却不带着她,她有自己的打算,这一路艰难忐忑,她是不想连累她的。 阿昭跟了她这么久,她早就把她当成妹妹,她不愿让她受苦。 早餐摆上来的时候许姩看着倔强不肯吃东西的阿昭,像哄小孩子一样劝着她吃东西,吃着吃着阿昭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的珠子一样接连掉下来,她哭丧着一张脸。 “小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许姩心里一紧,夹了个饺子放在她的碗里“怎么会呢,快吃吧,吃了我还有事要走呢” 听到怎么会阿昭心里吃下了定心丸,一口闷了一大口包子,鼓着两大个腮帮子。 “阿昭,帮我把抽屉里的玉坠子拿出来” 这幅玉坠子还是和当初一样新,上头的玉晶莹剔透,她把它戴在脖子上,衬得她皮肤更加雪白。 “小姐戴着真好看” 在上车的时候阿昭飞快的跑来,手里拿着件外套让她到了夜里记得穿上,别生病了。 车里只坐了三个人,她、张霖和谭天,谭天是个话痨子,说话像放炮一样不带停的,可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安静,张霖问他是不是中邪了,没中邪就说话。 他磕磕巴巴的说道“刚才那个是许小姐您身边的人吗?” “对啊”许姩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倒是笑出来“你喜欢?那得过我这关” 谭天也不躲避,干脆的回复我喜欢她,直接的让许姩笑的合不拢嘴。 谭天小时候是在土匪窝里长大的,虽说离开了很多年,说话做事却总是带着点匪气,豪爽直接,许姩最讨厌拐弯说话的人,这样一来,两人倒是合拍起来,在车上不停聊着,笑声不断。 张霖沉着一张脸,不知道抽什么疯,一脑嘣就打在谭天后脑勺上让他好好开车,开车不说话。 这一脑嘣打的可不轻,谭天咿咿呀呀的叫了好久,不情不愿的闭嘴。 许姩不满的问他“人家吵到你了?” “是你吵到我了,我总不能打你吧” “我吵到你了?谁规定的开车不能说话,那我也不是开车的,我还不能说话了?” 张霖心里来了兴致,故作深沉的看着她“对,我规定的不能说话” “有病吧,你是不是——啊” 车子一个急刹车,许姩被这一脚刹车吓得不轻,整个人被甩的往前冲,张霖想伸手抓住她,却只拉住了一只手,让她整个人又被扯回来,整张后背咯在后座上。 原先后背的旧伤被扯出来,许姩疼的呼吸不畅。 “你…没事吧,谭天,你开的什么车?!”张霖低头看着紧皱着脸没有一丝血色的许姩,想伸手又害怕碰到她的伤口。 “不怪我,前面有人在聚众闹事,我们根本过不去”谭天伸出头看了一眼外面又缩回来“我先把车停好去给许小姐买点药吧” 许姩感觉自己已经快站不起来,张霖想要将她扶起来,许姩赌气似的摆了摆手,强撑着站起来坐回位置上。 “我下车看看”张霖打开车门又回看了一眼许姩,可她紧闭着双眼,一张唇紧抿着。 还有一丝意识,许姩听到敲车门的声音,她没有睁开眼睛,以为是张霖回来便将车门打开。 一张带着迷香的布错不及防的进入鼻腔,许姩还没看清楚来人的样子就晕了过去。 她再一次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双手被绑在身后,许姩伸出脚够了够四周,发现活动的空间很小,还有一些箱子杂物,应该是间杂物间。 “吱呀”门被推开,两个丫头进来,她连忙闭上眼睛。 那两个丫头一个抱着许姩的上半身一个抱着下半身准备将她抬出去,她微微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自己在哪,可前面的以为是后面的丫头没抬稳,啧了一声。 “注意着点,伤着她了你我都担待不起” 后面的丫头不服气起来“明明是你没抬稳,关我什么事?” “明明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个人怎么还污蔑人” “我污蔑?我自己抬没抬好我自己不知道啊” “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你看你那狐媚子样,你再给我讲一句” “我讲就讲,你没我这个样子你酸什么?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前面的丫头将许姩放在地下,抄起巴掌就要打下去,后面的丫头也不管了,将许姩咚的一声甩在地上就要打起架来。 许姩忍着痛看着她们两个,刚才还说注意点,现在却把她甩在地上。 趁着两人没注意,她抓起地上的乱石砸在她们头上。 来不及思考,许姩脱下她们其中之一的衣服换上匆匆离开,就在离开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 “搞定了没?怎么这么慢?” 第十八章 他来了 “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必须给我找到”张霖闭上眼睛揉着眉骨,他不该擅自下车的,不该丢下她一个人的。 他回来的时候看着车里空无一人,心里害怕的不行,急急忙忙的找着,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此时圣心医院一辆黑色吉普车冲了出去,车速极快。 他要去救她。 许姩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眼里充斥着恨意,许清此时正笑着往这边走。 是她一手安排的吧,是她险些害了她。 “人呢?”许清冲出来质问身后的人。 “快给我找,一个角落都别放过,这边这边还有这边,就是尸体也要给我翻出来!什么废物!两个人打不过一个人” 许姩躲在草垛的背后,看到十来个人走来,急忙往下跑。 现在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一座山,现在她正在山腰上,此时天已经黑了,路上什么都看不清楚,许姩摸索着高大粗壮的树干往前进。 走了有好一会,许姩有些体力不支,可她又害怕身后那帮人追上来,只能继续往前走。 “啊——” 许姩被块石头绊了个跟头,摔在地面上,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痛,她小声惊叫,勉强站起身来。 “我刚才听到这边有声音”身后的人一声大吼,往许姩的方向跑来,她只能加快脚步往前跑。 她感觉手心黏黏的,应该是血,她跑的更快了些,看见前面有个山洞,连忙赶过去。 山洞里凉飕飕的,许姩抱了抱手臂走进去,里面又空又大,再往里走些,应该可以避过那些人。 肚子咕咕的叫,许姩安抚的拍了拍,她现在的确很饿,可情况不同,没有办法。 “滴答滴答” 水滴声从前方传来,许姩心中一喜,有水。 是一处清泉,水清澈的很,许姩将水拂出来清理了伤口,又捧着喝了一口,泉水冰凉沁透,穿过嗓子流进肚里,冰的人一颤。 喝完水她感觉两只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靠着洞壁眯起眼睛来。 半夜的时候许姩昏昏沉沉的总感觉有东西盯着她,睁开眼睛,一对绿色的幽光在不远处闪烁着。 是狼!许姩心里一紧,不敢乱动,只能紧贴着洞壁。 那对绿光越来越近,许姩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 是一只雄壮的狼,它就站在许姩对面,半扑着身子看着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等待着今晚的晚餐。 它张开满是利刃的嘴,做着最后的准备,蹬着后腿,以常人达不到的速度冲向前。 是生的本能,许姩用了最大力气避开,可手还是被抓出一条血淋淋的伤痕。 狼叫了一声,回荡在山洞里,刺进许姩的耳膜。 她感觉自己身上冒着冷汗,汗和血肉混在一起,扎的她疼。 “闪开”少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许姩回头一看,看到个模糊的人影拿着条长鞭走来。 长鞭的鞭柄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一条长鞭在他的手上发挥极致,他一个冲刺,一个下蹲,长鞭牢牢地套在狼的腿上,一个后翻,他坐在狼的背上,他将鞭子死死地勒在狼的脖子上,狼的爪子使劲的扑腾着,头也疯狂的甩着,少年敌不过被猛的甩下来,他半跪着一只腿用手撑着地面,狼又发起进攻,他侧面躲开,跑到壁岩边,一脚蹬在上面,借力踢在狼的身上。 狼被踢的往后退了几步,少年用尽力气将长鞭甩在狼的脖子上,手抓着岩壁突起的石头。 他力气大的惊人,虽有些摇晃,但还是死死的勒住。 渐渐地狼没了动静,少年收回长鞭,冷冷的踹了尸体几脚。 “谢谢”许姩蹲在角落缓过来缓缓地站起来走向他。 少年警惕的将长鞭打在许姩脚下,许姩急忙往后一退。 “你是谁”少年狠厉的目光透过黑夜望着她。 “我是逃到这的人,谢谢你救了我” 少年收回长鞭,将它别在背后,蹲下身在尸体处拿出刀来背对着许姩。 “你在干什么” “扒皮”少年冷冷的声音回复。 “往前走三里路有一座寺庙,再走会儿就到了山脚,现在天还黑着,等天亮了再跑就来不及了” “谢谢”许姩弯了弯腰,拖着伤走出去。 月色朦朦胧胧的照射着,树影绰绰的倒映着,一阵阵风吹来刮的人脸生疼。 许姩被刚才那一抓伤的不轻,整个人轻飘飘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随时都可以倒在地上。 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她还没报仇还没结婚还没孩子,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说到嫁人,她的脑子里竟然钻出张霖的脸。 如果是他,也勉强可以,好歹饿不死受不了欺负。 怎么说他也救过自己。 “许姩!” 许姩猛地抬起头,看着奔跑来着的人,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你怎么来了?” 张霖跑来一把将她抱起来“我再不来你就死透了” 许姩此刻倒是听话的倒在他的怀里,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张霖不时看她。 “别睡”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别闭眼,快睁开” “我没闭,我不是还说着话的吗” “那你和我说话” “说什么” 山路崎岖,可在他的怀里却很安稳。 “随便说” 许姩半眯着眼睛,脑子混沌,本能的问“那你到底有没有相好的” “没有,骗你我是狗” “你本来就是” “那也是只帅狗” …… “怎么又不说话了” “不说了,狗听不懂人话” 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隐约可以看见路,张霖抱着她走到山脚,山脚停着两辆车,一辆近的还有一辆黑色吉普停的远远的,许姩看到远处的车问了是谁的,张霖看都没看就把她塞进车里,让她在车里睡觉。 “少爷,我们就在这干坐着待了整夜,不让许小姐知道吗” 沐岫岩摆了摆手,确认人被送进车里后摆了摆手“回去吧” 那犹如黑曜石的眼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他抓紧了手腕上的手表,仿佛要把表捏碎。 许姩靠着车垫摇摇晃晃就睡起来,她在梦里梦到了沐岫岩,她梦到他冷冷看着她,指着她说就是她杀的徐妈,她颤抖的哭着说不是她不是她,可没有人为她辩护,没有人替她解释,她跪着问沐岫岩为什么不信她,沐岫岩毫不留情的踹在她的身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心里清楚得很”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昭抱着她哄着她,两人在雪天里坐了两三个小时。 “呜” 张霖听见哽咽声急忙拍着她哄着,看见许姩不停地流泪,慌张的拿起一旁的纸巾替她擦拭着眼泪。 “不是我,不是我”许姩不停地摇着头,张霖轻轻拍着她的手“不是你,不是你,我知道不是你” 一路上张霖都没有入睡,他害怕许姩又哭起来。 车停了下来,张霖将熟睡的她抱起来,这附近没有大医院,只能先在医馆里看看。 “你怎么不给我说到了,我又不是不会走” 张霖低头看睁大眼睛的许姩“那你跳下来” “有病”许姩扭过头不看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坐馆的医生掀开她手臂上的衣服,直皱眉头。 “你这是被狼抓了?” 许姩点了点头。 “会留疤不说,清理起来可不简单,你注意着点” “嘶”许姩皱紧了眉头,手使劲的扣着椅子,张霖站在一旁安抚着她,跟着一起皱着眉头,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几条深沟的抓痕,旁边还有干涸了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好不容易清理完后背,医生看了看她的手心。 “手心怎么也受伤了,你这伤的到处都是,把衣服掀开,我看看后背” “不行”张霖一把把许姩的衣服拽下来“不可以” “不掀开怎么看?”医生问。 “我看了给你说” “我给你看和给医生看有区别吗?” 张霖不由分说的让医生先出去,医生只当是两口子,男人不让看算了。 张霖的手不小心碰到许姩的后背,她敏感的很,忙挺直了背,脸红到脖子。 “快点看” 他以为大家小姐应该都是细皮嫩肉的,可掀开她的后背,却看到一道一道的疤痕,许姩有些不自在,看着桌上的花瓶忍住不看他。 “你到底看好没有” “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被人打的” 张霖脸色变的更不好看,这上头有鞭子抽的疤,有深深的淤青,有烟头烫的疤,还有用刀划的,每一道都刺进他的心里。 “别看了”许姩一把把衣服放下来,转过身看着他。 第十九章 滚开 后背没有新伤,只是上次受的旧伤又复发了,医生给她处理的时候不住地埋怨张霖。 “你是她丈夫,她受这么多伤你也不会照顾着?” 许姩小声说“他不是我丈夫” 医生没听到,自顾自的还在念叨,张霖念着念着脸色像被火烧了一样,突然骂了一句“他奶奶的”就冲了出去,留下许姩一个人在医馆里头坐着。 “哎!怎么还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呢!” 过来会儿谭天走进来,他在门口守着许姩,等她处理完了谭天就打算把她抱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可以,我可以” 谭天心里舒了一口气,这许小姐是三爷的人,他可不敢动不敢摸。 “砰” 许府的大门被一脚踢开,一群人冲进来,许清被吓得不轻,抖了一激灵。 “你们干嘛?”赵婷霞问。 “带走”为首的一个男子指了指许清,对着赵婷霞说道“三爷有令,请许二小姐一聚” 许清是被拷着走的,没有一丝挽留的余地,被拖进车里带到暗牢。 “你们是谁?我和三爷有什么关系?” “你和我当然没关系”张霖带着帽子,帽子被压的低低的,看不清他的脸,他站在许清对面冷冷地说。 “那你为什么抓我?” “得问你做了什么好事!”张霖挥了挥手,手下的人牵着一只狼狗进来,狼狗吐着舌头,口水顺着毛滴下来,一双眼睛在暗无天日的暗牢里发着光,就像索命的恶鬼。 许清被吓的摊在地上,面色发白“你们…你们要干嘛?” 张霖阴森的笑着“你说呢?”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我可是许家的二小姐,是沐家的夫人!” “哦?”张霖将暗牢的门打开走进去蹲在许清的面前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我三爷做事情,还没人敢拦,今天就是整个海城有头有脸的人来了,也别想求情!” “你是为了许姩吗?” “挺聪明” “她她她被狼咬死了吗?”许清退到角落,结结巴巴的问。 “你说呢?你既然想让她死,我就先让你死”说完张霖的声音冷下来“把小白放进去,把她的手咬下来!什么时候咬下来什么时候把小白拉出来!” “不行!不行!”许清被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她跪着拉着张霖的裤子“别这样对我,求你了” “滚开”张霖一脚踢开她,把她踹到墙边“放!” 螳螂刚传来消息,他连着追查好几日,真的找到了许姩画的那个人,是米斯特身边的人,叫甘戈,是他的心腹。 “甘戈”张霖点燃根烟“哪里人” “南边土匪窝过来的,家里唯一的亲人姐姐被杀了,他逃难遇到米斯特,被他所救” “哼”张霖抖了抖烟灰“这么巧被他救了?这个理由也只有他信,他什么时候跟着的米斯特” “七年前” “七年前”他重复着“七年前” “八年前米斯特去过一次南边,那次他是去救灾”烟已经燃了大半“打着救人的旗号,干着杀人的买卖,把消息传给甘戈,就说找到他姐的尸体了,让他看看,他用忠义维护的,都是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许清呢” 张霖阴霾的抖了抖烟灰“把她的手吊在她面前,让她天天看,看她能怎么样” …… 直到第二天早许姩才看到的张霖,他看到许姩缠着满手纱布样子嘲笑出声。 许姩气的拿起茶杯砸在他身上,昨天那个疼她的人好像死了一样。 “你砸我干什么?木乃伊” “你再叫一次” “木乃伊” “再叫一次” “木乃伊” “真乖” 张霖意识过来被耍了,凑在许姩的面前,他的脸离她很近,眼睫毛轻轻扫在许姩的眼睛上。 “你干嘛”许姩急忙往后退。 她退一步张霖就跟着往前走一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许姩紧张的哽脖子,退到椅子面前,许姩没站稳坐在椅子上,张霖就勾着腰这么看着她。 许姩看了眼桌上的包子,她拿起来一下塞进张霖紧闭的嘴上。 “饿了吧,吃一口” “看你两眼还脸红了”张霖笑着打了打她的头,拿起包子往嘴里吃了一口“还想耍我,你再耍我一次你信不信我贴你更近” “无耻!” 吃完早餐许姩就和张霖到了庄沟,打听了一下就找到赵婷霞的老家,赵家坐落在庄沟的最中心,四层高的房子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两人在附近打听了一下,这赵家丫鬟婆子多,但主子却见不着,只能看到一个蒙着脸的女人,看不清楚样貌。 蒙着脸?难不成是真正的赵婷霞? 开店的大妈看见张霖掏出银票来,笑得合不拢嘴,她说那女人只有晚上天净黑的时候出门,其他时候基本不出来。 两人随即打算蹲点,到了半夜,果然一个蒙着脸的女人走出来。 看不清楚样子,许姩和张霖下了车悄悄跟在身后。 那女人左拐右拐,走进了一个小胡同里,又拐了几个弯,终于在一个破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她走了进去,张霖示意许姩留在这,但又想起上次也是把她单独撂下就出事了,抓起许姩往前走。 他们悄悄地蹲在茅草屋门口,里面还有三间房间,许姩指了指亮着微光的一间,示意走去哪。 里面传来对话的声音。 “最近还好吧” “还好” 许姩很清楚的听出来是赵婷霞的声音。 “你的脸好些了吗?” “就这样了,管不了,最近她不是回国了吗,怎么样?” “那骚蹄子一回来就勾搭了两人,沐岫岩和张霖,也不知道她有什么魔力,这次清清实在是太莽撞了,竟然把她抬去山上准备卖了,可她跑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死了好,和她娘一样,骚货一个,对了,清清怎么样了” 许姩闻言就要站起来,张霖急忙把她拉下来。 她们可以骂她,不能骂她娘。 “她…她被三爷带走了,已经一天了都没回来” “三爷?三爷和我们无冤无仇,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嗯,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当年是我的不对,不应该的” “不是你,是我自己命不好” “还是要说对不起,我用你的身份过了整整十五年,而你现在只能无名无姓的活着” 许姩一颤,更加确定了,现在的赵婷霞就是赵婷晚。 十五年前,也就是许清出生的那年,那年她只记得家里出了事故,父亲把她送去亲戚家照顾,小半年才回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 两人在里头说了几句话,灯就熄了,真正的赵婷霞裹着面巾走出来,许姩憋住内心的火气躲在一边看着。 两人都走了后张霖才站起来,拍了拍许姩的头“走吧” 许姩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自从他把她救出来之后,对她一天比一天放肆。 张霖也不恼,自顾自的走在前面吹着口哨。 上了车之后许姩沉默的不说话,张霖从车内后视镜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故作轻松的看着她给她开玩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许姩懒得理他,靠着车窗看着外面。 “你现在就像要被吃的鸭子,瘪气” “滚” “现在又像发怒的小狗” “你有完没完” “现在又——” 许姩拿起车里的靠枕打在张霖后脑勺上,张霖开着车,一脚刹车下来许姩整个人都飞到前座上。 许姩倒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张霖的裤裆上,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赶忙扑腾起来坐好,若无其事的抱着另一个靠枕,只是那耳朵红透了。 张霖倒是无所谓,嬉笑着看着她“叫你还在我开车的时候乱来” “开你的车,别废话” 车一路开回了圣心医院,张霖看见熟睡的许姩,没忍心叫醒她,又去给她买了些粥,回来的时候许姩刚好醒,她还是觉得有点尴尬,接过粥就往楼上跑。 “姩姩姐,你这脸怎么红的很,发烧了?”欧阳卿捧着一杯咖啡急急忙忙的过来就摸着许姩的额头“这也没有啊” “我…我没事” 到了下午休息,许姩想起来还有老先生的笛子没吹,急急忙忙的跑过去却发现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走去护士台问,护士们说今早被家属接走了,已经办理出院手续。 家属接走的?这老先生不是孤身一人吗?许姩暗叫不好,忙打电话给张霖。 她头疼的揉着眉心,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扰的她心神不宁。 昨夜已经确认了赵婷霞是赵婷晚假扮,可光凭这一面之词,不足为证据。 她要去调当年的档案。 “谭天,通知暗部那边的人找一下孟德被谁接走了,还有,最近加强戒备” “好,那许清还等她在牢里待着吗?” “最多明天,许家就会来要人,我们就可以谈条件了” 第二十章 吻 甘戈收到信后马不停蹄就找上了张霖,要求要看自家姐姐。 张霖深知米斯特的德性,他最喜欢把女人葬在山洞里,山洞又高又深,很难有人会找到这来,这地方的山洞只有这么几个,所以对于张霖来说找到一具尸体并不难。 甘戈随着张霖走到地下室,寒冰的风往脸上刺,她姐已经面目全非,下体被残忍虐待,甘戈颤抖着看着,确认是他姐一下就瘫倒在地。 “节哀” 缓了半个小时,甘戈才扶着墙站起来,颤抖的走向尸体,帮她盖好身上的布。 “谢谢你,你要什么” 张霖阔步往前“我要你告诉我,当年那张票据,在哪” 没有一丝犹豫,甘戈怒斥“我不知道!” “忠孝仁义”张霖拍了拍他的肩膀“愚忠” “什么意思?” “你仔细看看”张霖走过去指着死者脖上的伤痕“熟不熟悉” 刀痕细而深,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甘戈走近,犹如晴天霹雳。 这样的伤痕,除了米斯特手里的那把刀,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把。 当年还是他亲自取的这把刀。 光明被黑暗笼罩,他的世界陷入旋风中,甘戈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他深信不疑的人,竟然杀了他唯一的亲人。 可笑至极。 他颓废的坐在地上,看着他的姐姐,懊悔又充满恨意。 “那张票据,在孟德手里 …… 张霖说的果然没错,到了第二天一早,许家就来了一堆人围在三爷的府上。 海城有个奇特之处就是它有一座小岛,那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到岛上,当初有人花了重金将它买下修建了房子,这人后来在海城混的风生水起,各界都让着他,只因他做事狠戾霸道,不讲套路,难倒了一片人,这人就是现在的三爷。 赵婷霞在最前头,她和沐恒两人站在三爷府门口,赵婷霞胆子大,嗓门大喊着“三爷!我女儿在你们这待了好多日子,是时候该还回来了吧” 后面的人跟着起哄,都是些常年被三爷压着的人,怨气十足,其中掌管猪肉铺的石四嗓门最大,在人群中当中一身悍气,他大喊着“三爷也太欺负人了,连娘们都不放过” 人群气势越来越浩荡,他们拥挤在三爷府门口,却迟迟不敢进去。 “砰”的一声枪响,有的人被吓的尖叫起来四处逃窜。 石四是个胆肥的,往前冲上去吼着“三爷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别开枪吓唬人” “吓你怎么了?”又是一声枪响,子弹从石四的脸边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他见多了腥风血雨,只是觉得是吓唬人的本事,要动真格来,三爷能不能打得过他都不一定。 三爷从远处走来,戴着一顶黑色帽子,看不清脸,他叫人把府门打开。 “我倒要看看,刚才说要进来的人,谁敢进来?” 人群相互推让着,窃窃声密密麻麻。 “你刚才叫的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你去嘛,你怎么不去,我有几个脑袋我敢去” “我不去,我还想多活几年” “那我不想啊” 三爷指了指石四“刚才你说话最大声,来,过来在我耳朵边说,让我听听你能说什么” 石四从人群中走出来,声音洪亮的说“我说三爷你欺负娘们算什么本事?” “那我欺负你好了”三爷轻笑一声,对着石四的腿就是一枪。 一枪下来石四猛地跪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来,他还是不服,大声吼着“有本事就打死我” “好,那我成全你” “砰砰”两声,石四睁大着眼睛倒在血泊里,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说一句话。 “叫人把许清带出来” 许清此时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这两天她在牢里过的生不如死,那只被狼狗咬断的手臂被挂在牢顶,每次一抬头,她都可以看见那只冰凉凉的手。 “清清!”赵婷霞看着许清的模样,红着眼着看着三爷,指着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爷耸了耸肩“因为她动了不该动的人,没把她杀了,已经给了许府很大的面子” “她惹了谁?你要把她的手砍断?” “她惹了我三爷的人,不砍她的,砍你的吗?”说完张霖走向她,赵婷霞吓的直往沐恒身后躲。 赵婷霞想要去拉许清,被三爷栏断,他个子很高,冷笑的说“别急,想要宝贝女儿,有条件” 一直没有开口的许恒开了口“你要什么?” “既然许老爷都开口了,我要你们沐家棉花产业全部给我,可以还是不可以,给个准话” 赵婷霞哭喊着跪在许恒面前,祈求他同意。 棉花产业是许府大产业的其中一项,少了它,许府盈利将会少起码四分之一,许恒犹豫的看着他“三爷没有退步的余地了吗?” “有,当然有”三爷将手里的枪在手里甩起来“把你大女儿给我” “你说的是姩姩吗?她早就离开了许府,很久不回来一次,我和婷霞还有清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是吗?”三爷挑起许清的下巴,用枪口拍了拍她的脸“你做事情还真是漏洞百出啊,她被我平平安安的送回来了都不知道” 许清一震,颤抖着开口,嘶哑的声音微弱的响起“她在哪?” 张霖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站在许恒面前“许老爷,我数三个数,再不同意我就当你默认了” “三” “二” “一” “我答应你” 张霖笑起来“那我就要棉花产业的三分之一总行了吧” 许姩昨晚虽然睡的安稳,但坐着睡总是不舒服,此时脖子稍微扭一点就难受得很。 她想走出去走一走,反正今天又没有预约的病人,不慌。 走着走着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所有人都躲着她。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难道变样了吗?她摸了自己一把,没有啊,这不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嘛。 到了中午她坐在位置上,看着欧阳卿躲躲闪闪着自己,干脆将她拽回来问清楚。 可欧阳卿支支吾吾的不说,许姩拿出唬人的架势“你再不说我这个月就不给打满勤了” “我说我说,就是…就是许家人把你卖了”欧阳卿看了一眼许姩,又结巴的继续说“今天早上他们去给三爷要人,三爷说要许清许二小姐可以,就是要拿你交换,他说他要你…然后他们同意了…” “许府那帮人,简直就是…畜生!”欧阳卿越说越激动“凭什么这么对你?” 三爷?许姩不管身后的欧阳卿自顾自的走着,三爷她认识吗?她这几天的确听说许清被三爷请走,但他请许清,为什么要交换她,想到这许姩问了跟在身后的欧阳卿。 “许清受伤没有” “受了很严重的伤,她的手臂直接就没了,空荡荡的” “哪只手” “左手” 许姩想到什么,淡淡笑了一下。 还没下班许姩就被三爷的人接走,连同行李一起还有阿昭,被打包行李似的放在车里。 阿昭慌的不行,隔一会就问要去哪隔一会又问到了没有隔一会又问地方远不远,开车的人被问烦了,懒得理她,她就不问了,看着身边的小姐悠闲的很她也放下心来,既然小姐都不害怕,她有什么害怕的。 车一直开到小岛上,下了车谭天就乐呵呵的开门,一看到阿昭坐在里头马上就不笑了,这回换到许姩笑,阿昭一头雾水的看着小姐,问她笑什么她也不说话。 谭天将她安排到了一个安静的住处,背靠着山水,开窗便能看见青山,别有一番风味,许姩挺喜欢这里,对于这样的安排并不反抗。 到了夜晚张霖才回来,他喝了些酒,醉醺醺的,许姩还在看书,张霖推开门就进来,吓了她一跳。 “你进来怎么不说一声?” “你都是我的人了还说什么?” “滚” 张霖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敲了敲许姩的脑门。 “你怎么知道我是三爷” 许姩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拿起书继续看“这么幼稚的手段除了你还有谁?” “好吧,那你不怕我让你嫁给我吗?” 许姩合上书“不怕”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不感兴趣”说完许姩就准备去床上歇着,谁知道张霖一把把她拽回位置上坐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口酒味说着话。 “谁说我对你不感兴趣了” 许姩感觉自己像傻了一样,就这么干干的坐着,一改往日冷静拒人千里的样子,张霖看着欢喜极了,凑上前就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无耻!”许姩反应过来,脸就像烧开的水壶,急忙把张霖推去门口把门关上。 第二十一章 万丈深渊 米斯特最近觉得甘戈很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他可能出卖了他,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对自己忠诚的狗,怎么会突然咬人。 可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意放掉一个。 甘戈从告诉张霖消息的那一天就知道,他会死,所以米斯特叫他的时候,他内心甚至松了口气。 虽说米斯特杀了他的姐姐,但米斯特对他却是很好,他没有办法对米斯特下手,他只能让米斯特亲自了结了他。 米斯特看见他来,笑着拍拍他的肩,叫他快坐。 甘戈跪在地上,颤抖的开口“您杀了我吧” “为什么背叛我” “因为您杀了我唯一的亲人,那是我的姐姐” “谁给你说的”米斯特将刀放在甘戈的下巴上“说” “对不起,我不能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张霖吧,毕竟你前不久才去了他府上” 甘戈油腻的脸上充满了质疑、惊恐、失望。 原来在很久以前,他就被怀疑。 他甚至没有真正成为过他的心腹。 可笑又可悲。 他一把抢下刀,捅到自己怀里。 第二天许姩起身的时候张霖已经走了,她走到客厅就有一帮人围着她转,一口一个夫人,许姩就差把头埋在地里走,连早餐都没吃就急匆匆的上车。 阿昭没有跟上去,今天许姩上班,特地叫她别跟上来。 既然这样,那就去找找谭天玩喽,阿昭拿起包子嚼了一口,又拿了一个在手上,跑去找后门正在练枪的谭天。 “谭大哥” 谭天停下手上的动作,擦了一把汗,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阿昭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他“吃吧,练饿了就吃一口” 谭天不好意思的接过来,露出憨厚的笑容吃了几大口,笑开心了一口噎在喉咙里卡的上气不接下气,掐着喉咙卡个不停,阿昭吓的急急忙忙的抬水给他喝给他顺气。 “谭大哥,你没吃过包子吗?” “不是,我只是…咳咳咳” “你是不是没吃过肉包,没吃过肉包怎么行,我这里还有好几个,我全都给你” …… 许姩今天还在上班,沐岫岩就冲进来质问她。 “三爷要要你,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许姩回到位置上坐着,继续翻阅资料。 沐岫岩恼了,他看着她“你不是喜欢张霖吗?你和三爷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沐少爷,我和谁在一起和你没有关系吧” 他撑着桌面颓废的看着她,发丝凌乱的垂下来“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让许姩冰寒的心破裂开来,多年的伤痛再一次被撕开,她颤抖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沐岫岩。 “太迟了,你这声对不起来的太迟了” “我知道,但…”沐岫岩抬头看着她“你可以放下过去吗,放下我做的那些错事,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一开口,我马上就可以向你们家求婚”他越说越激动,一把抓过许姩的手“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会用我一辈子去弥补,你信我,信我!” 看着近乎癫狂的沐岫岩,许姩心里有些害怕,使劲甩开他的手。 “我不会忘记的,你快走吧” 沐岫岩的眼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滴落在许姩的办公桌上,许姩抬头看了一眼,抽了张纸给他“走吧” 沐岫岩并没有走,而是盯着许姩看了很久。 这本来应该是他的人。 她就应该是他的人。 她只能是他的人! “你真的不答应我吗?” 她没有回答。 沐岫岩站在门口说了最后一句。 “我会让你嫁给我的” 沐岫岩走出门的时候将脸上的眼泪拂去,眼里似有一汪深潭,亦如万丈深渊。 今天一早就传来消息,张霖和谭天就开着车带着一帮兄弟追了出去,孟德被一帮人带走,今天下午三点离开海城。 在最后张霖终于赶到,孟德这老小子身子骨硬朗的很,拿着枪就对着地上半摊着的人一枪一个,打完还踹了几脚吐了几口口水。 “我呸,就凭你们几个,爷爷在道上混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奶呢,还想在我面前花拳绣腿” 张霖将枪别在身后问道“孟老先生,送您回去吗?” 孟德把枪丢给张霖,皱纹的脸上透出冷笑“你说呢?难不成住你家?” 张霖和许姩打了通电话,许姩早早就在门口等着。 “孟爷爷” “哟呵,你怎么来了?亏你还记得我”孟德哈哈的笑着,没顾着身后的张霖。 进了医院病房,孟德叫许姩去给他接杯水来,许姩刚弯腰拿着杯子,一把枪就抵着她的脑袋。 “和刚才那小子一伙的吧”孟德的声音冷了下来,让六月的空气像冬月的寒冰。 许姩淡定的接着水“是” “不怕我把你嘣了?” 许姩笑着摇头“不怕” “哦?”孟德扣动扳机“现在呢” “不怕” “可以,有胆量”孟德将枪收好,接过许姩手里的水“找我干嘛”。 许姩实话实说“当年米斯特和沐家的那张票据单,还有一份在您那里吧” 孟德一口干下“没有” 早就猜到是这样,许姩也不急,慢慢悠悠的说“既然没有,那您的孩子又为什么死呢?” 提到这孟德脸色大变,悲伤就要爆发出来,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揪着床单,难掩的心疼。 “如果你说了,当初她也不会死” “他们现在还留着我的命不就是因为那张票据单在我这吗?我如果给你了,我活什么?” “我会让你活下来” “出去吧,明天我会告诉你” 许姩有些激动,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她下午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但医院门口早早就停了三辆车,三辆车均是黑色,识相的人看出来那是三爷的车,急急忙忙和院长说,院长马上让许姩下班回家休息,别累着自己。 许姩哭笑不得,这张霖又有什么鬼点子? 上了车张霖就坐在后面,看见她远远地来打了个招呼,许姩想起昨晚的那个吻,不好意思的埋下头,脸又红起来。 “我又不是不会自己走,干嘛非要叫车?” 张霖靠着她坐,越靠越近“那可不行,万一又有人要害你呢?” 许姩不适应现在被张霖挤着坐,只能紧贴着车门缩成一团。 “问你话呢,哑巴?” “那你还是来接我吧” 张霖明亮的眼睛里含着笑,刮了刮她的鼻尖“这还差不多” “孟德让我明天去找他” “你给他说了?” “嗯”许姩不解的问他“今天他拿枪抵着我的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我先去接触他?” 张霖将车窗关紧起来“你傻,如果你没有作那一曲梅花三弄,他早就一枪把你嘣了,他杀过的人,就连圣心医院的停尸房都装不下” 第二十二章 馋嘴猫 “今天沐岫岩找你说了什么?” “你监视我?”许姩反应过来问。 “我可没有,我只是怕你被害”张霖说完就闭上眼睛。 趁着张霖没注意,许姩一巴掌就准备打在张霖的脸上,谁知道张霖睁开眼睛,一手搂过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白净的脸。 “你这么着急干嘛” 许姩快被气哭了,可身上又被张霖的大手搂着,想动又不能动,只能乖乖的趴在张霖身上。 “谭天,开你的车,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在前头开车的谭天立马收回笑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许姩全身都在发烫,声音听着娇滴滴的“快放开我!” 看着往日严肃的她此时变成这个样子,张霖玩心大起,乐呵呵的勾起她的下巴“我就不” 一滴眼泪错不及防的掉在张霖的衣领上,冰冰凉凉的透在皮肤上头。 “你哭什么?”张霖看着她哭,急急忙忙的给她擦眼泪,眼泪越擦越多,张霖索性不擦了,把许姩原原本本的放到车垫上“可以了吧” 见她还在哭,张霖又凑过去“你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啊!” “许姩!” 张霖捂着被揍的半边脸,疼的面目扭曲,谭天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脸憋的通红! 生平第一次被打,还是被一个女的,张霖忍着怒气不再看她。 许姩乐的笑出声来,见到张霖那半张脸,笑的更开心。 张霖本想骂她几句,看到她笑成那个样子,还是没说出来,她来到海城之后,是第一次这样笑的吧,往常只是客套假意的笑,今天却笑的花枝乱颤。 “我打你你笑什么”许姩疑惑地看着翘着嘴角的张霖“你被打傻了吗?” “一边去” “对了,我打算去翻翻看圣心医院十五年前的档案,看能不能有赵婷霞和赵婷晚的线索”许姩想起来正事,郑重的说。 “可以,变聪明了” “可不是” 车已经开到三爷府上,才刚开门,阿昭就跑了过头,嘿嘿的笑着“小姐,三爷,谭大哥” “哟,才多久,都叫谭大哥了,谭天”张霖转头对着他“还不打招呼?等着我叫你开口?” “没有没有”谭天不好意思的低头,许姩看着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张霖俯视看着她。 “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走,吃饭去,你们两去厨房抬饭,我和夫人先去客厅”说完张霖揽着许姩的肩膀往前走,许姩想挣扎开,可在他怀里连动都动不了,只有任由拖着往前走。 刚走进去就看见天辰站在客厅里逗鸟。 张霖一脚踢过去,天辰吼道。 “粗鲁!谁有这样打招呼的”天辰摸着屁股揉着,看见许姩,笑眯眯的走过来。 “哪里来的美人?” “快给老子滚蛋”张霖拉过许姩的手,作势又要踢他,天辰赶忙捂住屁股蛋。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你再给老子皮,皮都给你扒下来” 菜很快上上来,都是些偏甜的菜式,天辰跑到餐桌面前自如的拿起筷子就准备吃。 “啪”他手里的筷子被打掉,张霖看向许姩。 “怎么样” “不错” “那快吃” 许姩拿起筷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我可不知道” 装!接着装!许姩懒得理他,这些菜都是她爱吃的,她一连吃了两碗饭,刚想再吃,张霖一把抢过她的碗。 “少吃点” “为什么” “撑死了怎么办” 等到许姩去睡了,两人才走向书房里。 张霖把鸟从楼下带上来,放在书房里。 “那批货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 天辰穿着文雅,认真说起话来的时候还是有几分书生的样子。 “我管的区域突然派来另一批人,上头明面上说的是见我忙,怕周转不过来,调来一批人帮忙,可那些人一来就把所有的货都查了一遍,我提早把那批货先藏在我家地下室里”天辰说到这“呸”了一声“肯定是米斯特发现了什么,盯的这么紧,像狗一样,天天这样卑微的数着日子过,憋屈死” “他盯得越紧,我们就要越若无其事”张霖拿着食物喂鸟“那批货我也不慌用,慢慢的” “今天那个…是嫂子吗” “怎么?”张霖把一颗饲料砸在天辰身上“你喜欢?” “我可不敢” …… 张霖说的没错,到了夜里许姩就嗝食发烧,吐了半夜,整个人天旋地转的,阿昭赶忙跑去喊谭天,谭天还在床上打盹,被阿昭这一叫吓的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他迷迷糊糊的开门,看着满脸焦急的阿昭,抠着背的手赶忙放下来。 “谭大哥,小姐嗝食发烧了,你快去叫三爷喊医生来看看” “嗝食?”谭天扣着头“吃多了?” 阿昭使劲点着头,头都快点断了谭天才从睡梦中彻底缓过神来,连鞋子都没穿好就跑到张霖的房门口。 万一许姩出事了,他的骨头都要被张霖拆下来做成骨头汤喝。 许姩感觉自己命都丢了半条,脑子烧的慌,房子都在自己四周天旋地转。 咯吱一声,门被一把推开,医生匆匆赶来,后面跟着的是阿昭和张霖。 “小姐,医生来了,别怕,马上就好了” 许姩点点头,她一说话就要吐出来。 “没什么事,只是身子比较弱,好好调理就好了,先吃点退烧药” “阿昭,送一下”张霖招呼着,自己留在房间里。 许姩有些不自在,往被窝里钻。 “躲什么?” 她摇摇头。 “叫你少吃点,不听我的” 她想吐。 “像只馋嘴猫一样” 好想吐。 “听到我说话没有?” “呕——” 房间有一瞬的安静,一股奇怪的味道飘散开来。 “不好…不好意思”许姩尴尬的看着张霖,他的裤子上都是她的呕吐物。 “没…没事”张霖四肢分的很开,像只大螃蟹,他就这么岔着站起来,连忙喊着谭天。 “怎么了?”谭天冲进来,看到张霖这幅样子,他也下不去手,连忙喊着下人把三爷衣服给脱了。 许姩这么一吐,整个人都畅快多了,她漱了几口水,半坐起来透过窗外看着外头的张霖,他刚换好衣服,想到他刚才那个样子,不免觉得搞笑。 第二十三章 老子的人 她的房间透过窗可以看见楼下种着的槐树,槐树粗而直,像个颇有威望的老者,今晚的云雾薄薄的,月光若隐若现的透过,衬着一切都不真实。 好像来到这之后,日子的确没有那么枯燥无聊。 “笑什么?好笑吗?”张霖沉着脸推开门坐在床边看着她。 “不好笑” “不好笑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 “那你说说你笑你自己什么?”张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逼近了问她。 “你管我” 许姩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这让她的脸渐渐扭曲起来。 “吃药”张霖端着刚煎的药,吹了吹。 药味散发出来,许姩被臭的难受,连连摆手。 “不喝?” 许姩点点头,眼睛里像是刚下过一场暴雨,祈求似的看着他。 “不喝我喝了吐给你喝” “我喝” 一口干下去,许姩忍住胃里再次想要呕吐的冲动。 好难喝。 “你干嘛!?”许姩推开凑近来的张霖,犹如白莲中的一点花蕊绽开。 张霖的吻轻轻的点在她的额头上,像一阵风拂过,许姩羞的赶忙别过脸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卷成一坨,张霖就看着她变成一丁点大,笑嘻嘻的关上门。 第二天一早许姩就去找了孟德,他的病房里没有人,只有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今晚八点,祥和大饭店见。 许姩拿着纸条把它揣在兜里面,一直到晚上下了班才换衣服离开。 按照指示说的,应该是这。 许姩推开门,孟德坐在面前,看见她来,指了指菜,叫她坐下吃两口。 “开门见山说吧,那张票据单在哪?” 孟德喝了一口烈酒又倒了两杯才慢悠悠的开口“别急,先喝两杯” “好”许姩拿起酒杯一次喝完两杯,喝完后举着酒杯“说吧” “再喝两杯” “好!” 四杯下肚,许姩晕乎乎的,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将酒水全都吐了出来,掀开衣袖一看,密密麻麻的红籽已经长了出来,脖子上也开始长了些。 但这个酒有些奇怪。 回来的时候孟德还在喝酒,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许姩擦着手,不停打量着他。 “到底说不说” “喝够了再说” 还没等孟德说完,许姩就倒在桌上。 身后冲出五六个人,看到孟德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将她抱起来往楼上的房间走。 许姩刚被放下到床上,门就被另外一个人打开,来人身形清瘦,步伐很轻,没开灯的缘故,看不清脸。 但那股茉莉花香却太令人熟悉。 许姩醉醺醺的嚷嚷着开灯,来人都没理他,她干脆昏死过去。 来人不是陌生人,正是沐岫岩。 他蹲下身看着闭上眼睛的许姩,抚摸上去,眼里露出贪婪和渴望。 他的指尖游走在她的脸上,来回揣摩着,自言自语,像入魔一样“小姩,这是你回来以来第一次这么近看到你,以前你最喜欢粘着我了,拉着我的胳膊摇晃个不停,可我以前一点都不喜欢你,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前不久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应该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你以前不是也喜欢我吗?怎么突然变卦了?你现在太不乖了,你竟然喜欢张霖,喜欢那个我最讨厌的人”说着他逐渐狰狞,颤抖起来“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好吗?” 他缓缓脱开她的外套,一件,两件,就在触碰到她里衣时,那双清澈的眼睛睁开冷冷的看着他。 “你干什么?” 沐岫岩看着装醉的许姩,心沉了沉冷笑出声“你为什么骗我?” 许姩坐起来将外套穿好,又站起来“为什么?因为我到底要看看,你们沐家人做事究竟有多卑鄙下流,就连这样的龌龊事都做的出来!” “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三爷的人冲进来开了灯,拿着枪对着沐岫岩。 “你以为就你有人吗?”沐岫岩拿着枪对着窗外一打,一群人举着枪又围了上来。 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许姩站在最中央,丝毫没有畏惧。 “老子的人,你也敢动?” 一双黑色皮鞋在门口停下脚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来人带着帽子,他低笑一声“把夫人带走” “姩姩” 许姩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他也没有得到回答。 有了张霖的出现,离开这里倒是显得顺利多了。 坐到车上,张霖才开口说话“刚才受伤没” “没有” “我看看”一把拉过许姩,掀开她的衣袖,红籽籽已经遍布全身。 张霖皱眉“谁让你喝的?” 许姩想把手抽回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的” “还说没事,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不带点伤你心里不舒服是吧” 车停了之后谭天马上叫了私人医生,他匆匆赶过来,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就开了药,还叮嘱着让许姩注意身体,她的身子骨弱,受不得风受不得雨。 张霖晚上就叫人炖了汤,他亲自端上来喂她。 “我可以自己吃,我又不是没手”许姩说完就要自己去接着。 “那不行”张霖一把抢过来“我喂你” “我不要” “必须要” “我真的不要” “再嚷嚷我拿嘴喂你了” 又是一贯的招式。 许姩又怄又对张霖这样的态度莫名舒服,半张着嘴喝了好几口,喝的实在是喝不下了摆摆手躺了下去。 “孟德看来是不会想和我们合作了”许姩抓着被子盖好,眼睛看着正在收拾的张霖。 “不合作我们就想办法让他和我们合作” “你的意思是”许姩盯着天花板,突然开窍似的“我懂了,还有人是吧,那个笛子” “聪明” “那当然” 怎么自己已经变的和张霖一样没脸没皮了? 张霖说他已经帮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让她好好在家里躺着养病,不准乱跑。 许姩躺在床上看着房间的布局,每一个地方都无可挑剔,是她最喜欢的风格。 可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吗?她好像从来都没家。 想着想着她觉得其实那小子看起来,也不像表面那么令人讨厌。 想什么呢!许姩脸红起来,觉得自己这样像个傻子,连忙拍了自己的脸。 第二十四章 日常 张霖前两天一直都在外面,谭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许姩和阿昭两个人都要在这里待的发霉,总想找点乐子玩玩。 听他们说后山上有很多野兔子,还有些小动物,许姩拿起画板就跑了出去,后门的护卫拦着她不让她出去,说三爷规定,夫人不能出去。 “不给是吧,那我就治你的罪,等三爷来了我就告诉他,他这的护卫脾气大的很,三番两次的坏我好事,你看三爷会不会把你开除,让你卷铺盖走人” 护卫面面相觑,在心里盘算一下,觉得她说得对,马上放她出行。 阿昭跟在后面偷笑,许姩问她看到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我笑夫人已经变得和三爷一样啦,像个赖皮!和以前一点儿都不一样,要是以前夫人你一定乖乖的回去,然后在屋里写字画画,就这么待一天” 许姩一画板拍在她的头上“你也叫我夫人,他们这么叫就算了,你也这么叫,你害不害臊?”说完她又觉得害羞又觉得好笑,提起裙摆就往山上跑,把阿昭甩的远远的。 “夫人!小姐!等等我!山路不安全!” 她们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位置,许姩无所谓,靠着一颗大树干就坐了下来,她在半山腰,可以看见底下朦朦胧胧的风景,好看极了。 阿昭不懂画,许姩看她无聊,让她跑去一边抓野兔。 画笔在她的手上来去自如,刷刷的一笔一笔下来活灵活现,线稿画好了后许姩才发现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她觉得意犹未尽,还是想画,就走到树外边,不被光遮着,亮堂了很多。 她想到以前自己也爱在山上画画,那时候母亲就会带上一小筐点心陪在她身边,两人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那样惬意的日子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画的什么?这么入迷” 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许姩缩了缩脖子被吓了一跳,活想骂是谁这么不礼貌,侧过头就看见张霖,她的脸擦过他的脸,她努努嘴。 “你怎么来了?” 张霖坐在她身边,爽利的把腿一伸,看着她“这是我的地盘,我想来就来” “给我看看你画的什么”张霖抢过她手里的画板,举起来对着山下的风景对比着“不赖嘛,人小本事挺大” “还给我!我还没画完!”许姩伸过手就要去抢。 张霖个头比她高,她要够着他就换在另外一只手,左右这么来回换着,就是不给她,许姩恼了,一口咬在张霖的手臂上。 “你是狗啊!” 一圈深浅不一的牙印在张霖的手臂上,上头泛着红,许姩看着张霖被咬的痛苦的样子,沾沾自喜的看着他,一把抢过手里的画板,又开始画起来。 张霖捂着被咬红肿的手臂,看着眼前的人,她随意披着一头长发,似乎是觉得太过于遮挡视野,她站起来随意找了根树枝把头发盘在一起,偶有几缕垂下散落在耳边,却让她更有一种不可亵渎之感。 “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许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脸上有钱吗” “你管我看不看?”张霖干脆一把拉住她把她拽下来“谁?” 身后传来一声异动,说话间张霖已经站起身来,一石头砸向身后的树林。 “是俺” 树后头跑出来个灰头土脸的小屁孩,头发像是被屁崩过一样,手里拿着半个馍馍,畏手畏脚的探出半个脑袋。 “过来”张霖看见他冲他招招手,许姩拿着画板往后看了一眼,被这小孩的模样逗笑起来。 “快过来,给你馍馍吃” 小孩犹犹豫豫的迈出步子,瞪着两个溜圆的眼睛看着两人,一张黑乎乎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明亮的很。 “你是谁带过来的” “我我我…”小孩揪着裤腿,撅着张黑嘴“俺是俺姨带来的” “你姨是谁” 小孩才刚到张霖的腿长,在他面前就像在和巨人讲话,张嘴都是害怕的味道。 “俺姨是厨房的…厨房的” “快说”张霖挑着眉毛,作势要抡起袖子揍他一顿。 小孩被吓的不清,“哇”的蹲在地上就哭起来,手里还死死捏着他的半块馍馍。 “别吓唬人了”许姩一脚踢在他身上,走到小孩面前变戏法似的变出两颗糖来,小孩两眼放光,想接又不敢接。 “拿去,快回去吧,天黑了不好下去” “谢谢姐姐”说罢小孩颠着屁股一溜烟的就往下冲。 “你哪来的糖?” 许姩懒得理他,又回去捡着画板继续画。 “说不说” “不说是吧”张霖一把挠在许姩的痒处,许姩忍了两秒实在是忍不住笑起来,她放下画板,想叫他停手又说不了话,一张嘴就忍不住想笑。 “你等着,张霖!”许姩像是要拼命似的,一个反身骑在他身上,手指嗖的就跑到他夹肢窝处,张霖不怕痒,任凭她再怎么挠都不起作用,他就这么躺在地上用双手枕着头看着她,她挠的累了,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气的一拳打过去,她的拳头又小又嫩,像块豆腐一样,张霖轻轻一捏就握住了。 “还不下来,你要在我身上坐多久” “你管我” “那你继续坐着”说着他语气放缓起来“到时候我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别怪我” “卑鄙!”说完许姩绯红,赶忙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画板就开始画,笔和心不在一个地方,画出来总是觉得不对劲。 “吃饭去” “不去,我要画画” “快点”张霖不耐烦的喊着她。 “我不去” “三个数” “一个数我也不去” “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了”说完张霖一把把许姩抱起来,手里的画板没抓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许姩气的一拳打在他身上。 “还我画!还我画!还我画!” 张霖仍由她怎么打闹就是不松手,一路碰到的下人恭敬喊着三爷夫人,许姩脸红的埋在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到了府里张霖才把她放下来,此时她像吃了瘪的气球,气的半天不理他,府里面的人都知道三爷对这个新来的夫人爱的很,个个都偷笑着。 第二十五章 山脚寨 苏州离这里很近,一天时间就可以赶到,加上谭天开车稳当又迅速,大半天就赶到,许姩还没到过苏州,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一下车就东看西看,张霖在后头跟着,让谭天先去把房间订了,他们等会再回来。 苏州的街道比海城更有韵味,海城大多是欧洲人修建的欧式建筑,许姩不喜欢,她更爱看东方的亭台楼阁,水榭楼台。 街边的小贩正吆喝着卖面具,许姩凑过去看,一眼就相中那张狐狸面具。 “老板,我要这个” 许姩想带上去,但手有些不会系,怎么系都会掉下来,她扯了扯张霖又指了指面具,示意他。 “多大的人了,还玩小孩子的玩意”虽是嘴上这么说,他还是伸手给她系上。 狐狸面具在许姩的脸上有些大,松松垮垮的,要时不时往上抬,许姩看着张霖问他好看吗。 “不好看” “为什么” “把脸露出来才好看” “那你戴戴”说罢许姩把面具摘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下低点,我够不到” “我不带” “带一下嘛” 张霖偏偏最见不得她撒娇,原本抗拒的身体自己就蹲了下去。 面具在他脸上正好合适,许姩满意的看着他。 “真好看” “我的脸不好看吗?”张霖凑近问。 许姩笑嘻嘻的说“不好看” “你等着”张霖一把掐在许姩的腰上,许姩轻叫一声,挠的人心痒痒。 “滚开!” 两人逛到晚上,夜市热闹的很,许姩累的走不动,才依依不舍的回房。 “你很喜欢苏州?” 许姩点点头。 “那以后常来玩” 许姩点点头。 “你不会说话?” 许姩故意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 张霖抓起一小块石头砸在许姩的腰上,又疼又酥,她转过身来骂他。 “流氓” “我就是流氓”说完他又对着她吹口哨,许姩听得脸烧的慌,急匆匆的往前跑。 谭天订的房间在三楼,三个人挨着,一人一间,许姩心跳的厉害,一进房间就把门反锁着又跑到床上坐着。 她觉得她应该是喜欢他的。 可她为什么会喜欢他?是他的性格?是他每一次都及时赶到救她?还是他的所有。 她不清楚。 有可能是第一次见面他抱着她说她是他的未婚妻。 有可能是她被人揍的体无完肤他慌忙的抱着他送去医院。 有可能是他老是喜欢欺负自己。 还有可能是昨夜那碗长寿面,他抱着吃,眼里都是珍惜和感动。 许姩拿被子盖着自己,又裹成一坨,心烦意乱的闭上眼睛。 天辰说那批货原本在地窖里,但那些人那天刚好来搜查,就把它转到一所废弃的院子里,谁知道土匪赶后正好劫了一批女人锁在院子里,顺手拿走了货。这阿司匹林是违禁物,要是这一箱被人半道给劫走了,再来一箱还得再等半年。 张霖决定亲自上山会会那些土匪。 “谭天,你留下跟着许姩,别让她又受伤了,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谭天站起来反驳“山上的土匪一个二个的凶悍的很,你一个人去怎么应付,再说了,这是在苏州,又不是海城,你还怕有人抢了夫人不成” 苏州山上土匪凶悍是出了名的,劫他们货的还是最出名的土匪寨子,山脚寨,大当家的杀人不眨眼,还喜欢喝人血和女人,隔三差五就带几个女人上去。 虽说张霖有勇有谋,但单枪匹马敌不过众人,他谭天不放心。 “我还能死了不成?叫你待着你就待着,哪来这么多废话” 谭天还想说什么,看到张霖那双冷厉的眼睛乖乖的闭上嘴退出了房间里。 第二天一早许姩找不到张霖,问谭天,谭天不好说什么,只说办公事去了。 用过早饭许姩就出去逛了逛,她一直听说苏州有家乐器铺子,里面卖的个个都是精品,许姩早就想去看看。 一进门许姩就感觉到了不一样,每一件乐器都个顶个的好,她走到笛子这边看着,一只笛子很快的引起她的注意,她拿起来轻轻揣摩着,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她摸了摸笛子的侧面,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印章让她更加确信。 这印章和孟德的那只笛子的一模一样。 “老板,这只笛子是哪来的” 老板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一身的文雅气息,他走过来介绍“这可是产自十娘的笛子,十娘是苏州做笛子最好的人,不过她一年做不了几只,有兴趣买一只吗?” “这笛子我要了,十娘在哪?” “被土匪抢走了,就在前不久” “土匪?”许姩指了指外面的山“是这的土匪吗?” 老板点点头“是陈锋那些人带走的,十娘长的漂亮,被带走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山脚寨里,张霖坐在虎皮垫着的椅子上,看着抽着大烟的大当家陈锋。 “三爷,这批货要给你也不是不行,这样,你得帮我个忙” “大当家的尽管说” 陈锋狠吸了一口大烟,缓缓从鼻子和嘴里吐出来“我呢,正好有一批货要送出去,要过海城,你帮我过了检查,这些阿司匹林,我保证碰都不碰” 张霖浅浅笑着“简单,大当家是要运什么” “鸦|片” “好说!”张霖站起来举着杯酒敬陈锋“既然谈妥了,那我先告辞” “慢着”陈锋对着他的背影说“前不久听说三爷收了个小老婆,长的那叫一个俊俏,不知道我的兄弟们有没有机会一睹芳容” “有的是机会,大当家的“张霖停下来转过去看着陈锋”不过一个女人,今晚就给你送过来” 看着渐渐走远的张霖,一旁的土匪问“大当家的,那小子他就这么答应了?” 陈锋吐了口口水在地上“今晚不就知道了?他要是不送,老子就不给货,听说长的俊俏的很,拿去给老二当个小妾也不错,毕竟是被睡过的,还配不上正室,我们山脚寨,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许姩在酒店里等了张霖一中午,他才匆匆赶来,她刚想开口告诉他十娘的事情,只见他眉头紧锁,面色冷峻,一把把她拉过来用手铐铐着她,动作粗暴。 第二十六章 山脚寨(2) “你干嘛!”许姩被这一扭痛的有些尖锐,忍着怒气问。 张霖没有理她,径直把她拖拉到车里,又将车门锁着,许姩被拷着动不了手,用脚踢着车门,声音从窗户里传出去,原本的大嗓音变的嗡嗡的,她看见张霖低头交代谭天什么,交代完之后往车的方向来。 她觉得莫名其妙,可怒气更胜一筹,她从没想过她会被他这样对待。 “张霖!你混蛋!快放开我!”许姩拷着的双手往正在开驾驶位车门的张霖身上砸过去,他轻轻一避躲了过去。 “老实点”张霖发动了车,冷眼看着许姩“不然把你嘴堵上!”。 “你搞什么鬼?快放开我!你是不是有病?我还有事要说!” “老子叫你安静点!是不是听不懂!”张霖一声低吼让车里安静下来,许姩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张霖,刚才他的眼神,就像是冻结的溪流,让人开不了口说话。 她乖乖的闭嘴,眼睛里却不知不觉聚满了雾水,她看着他,忍住不让水雾流淌下来。 他是要把她送去哪里? 车子一路从繁华大道开到山路,许姩想起今天老板的话,她怕路上冲出土匪,赶忙开口。 “这山上有土匪,开快点” 张霖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传到许姩的耳朵里“我就是要把你送去见土匪” 我、就、是、要、把、你、送、去、见、土、匪 “为什么” 为什么?许姩的脸色苍白,静静地看着他。 张霖轻声笑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要我的货,总要付出代价吧,人家点了你,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娘们让我的兄弟们没药治病吧” 为了一个娘们?一句话许姩只捕捉到了这六个字,原来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娘们,甚至无名无姓。 许姩忍着颤抖的声音,用最后一丝希望问“你是不是又要整什么名堂,你可以先告诉我” “想什么呢,你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在我三爷府上待了几天,真以为自己是三夫人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入的了我的眼?我三爷还不至于眼神不好到这样的地步” 果然,许姩想起王妈的话,三爷狠厉无情,最为霸道,杀人不眨眼。她当初还替他维护,现在想着真是喂了王八! 他把自己耍的团团转,自己还沉浸其中,这场戏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自导自演,只有她一个人沉浸其中,她就是他的一个玩物,想起就玩玩,不想要就丢掉。 许姩的怒火像一把干草似的被点燃,几乎是无法遏制的,许姩骂道“王八蛋!停车!停车!停车!!!听到没有?!” 他竟然是这样看待的自己,他竟然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知怎么的,眼泪竟自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许姩使劲拽着车把手摇晃“快让我下车!快点!” 一路上张霖都没有停车,车直接开到山脚寨门口,门口的土匪看到来人,赶忙带路。 许姩被拷着,又被张霖揪着,根本逃不了,她心里就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压着,喘不上气来。 通往大厅的路有很多石子,许姩没注意踩到一颗,险些摔下去,张霖一把抓住,许姩闪开,用两人听的到的声音。 “不用你拉” 他们停在一处宽敞的房屋里,应该是土匪窝的大厅,许姩环顾四周,张霖一把拉她过来。 “老实点” 过了会陈锋才缓缓出来,他光着膀子走到许姩面前,几道骇人的疤痕显露着,他把大烟的烟管抵在许姩的下巴上。 “三爷的人就是水灵” 许姩扭过头让下巴不碰到烟管。 “小娘们骨头挺硬啊”陈锋笑起来,声音很是渗人。 “那可不”张霖小声说“性子烈的很,折磨人,怕二当家的受不了” “老子倒是要看看在床上骨头硬不硬”陈锋随便点了个手下“送去老二房里,让老子看看,这个娘们受的了几天” 许姩偏过头看着张霖,他丝毫没有反应。 亦如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毫无表情。 许姩低垂着头不说话,仍由他们把她带走。 她的心已经冷了。 他们把她锁在房间里,许姩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墙。 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人来房间,只有人把食物放在窗台上,她不饿,就这么干坐着。 她靠着床迷迷糊糊的睡着,睡到半夜她又醒过来,她觉得不应该,不应该就这么活着。 她要出去,她要逃出去。 她看着窗台,有些窄,但她应该可以穿过去。 趁着没人注意,许姩偷摸钻了出来,可她人生地不熟,刚出来就被抓个正着。 “站住,跑什么,回来!” 一个女人跑不过一个男人,更何况还是个身体不好的女人。 许姩这次没回房间,而是被送去另外一个房间。 另外一个房间里还有一群女人,她们有的穿着富贵,有的贫穷,但无一例外她们都面如死灰,盯着许姩的到来。 她们有的坐着、有的蹲着、有的躺着,其中一个看见她,喃喃自语道。 “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六个了,这些没良心的土匪要抓几个上来” 许姩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问在旁边的女人“你们是被抓上来的吗?” 女人点点头“被抓上来半个月了” “嘎吱”一声门开了,几个人拖着一个女人走进来。 女人眼神空洞,那几个人一甩她就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你们被抓上来干什么” 另一个叼着根野草的女人说道“能干啥?带到土匪窝里来能干啥?伺候外面那些狗日的男人呗!” “咚——”一声响起来,许姩吓了一跳,看到刚才被拖进来的那个女人一头撞在墙上,她赶忙跑过去试探她的鼻息,可她已经死了。 “她没上山之前是个老师,天天张口闭口教书育人,被这些杂种侮辱,受不了很正常,这都死了三个人,前个丫头才十五岁,这些狗、娘养的” 许姩于心不忍,帮她把睁着的眼睛合上。 “你们不想跑吗?” 其他的女人们听到许姩这番话笑出了声,叼着野草的女人长相妩媚,倚着墙边咯咯的笑。 “能逃的出去还用得着死人?外面戒备这么森严,那些狗日的土匪,一天都在周围转,就是苍蝇也飞不出去” “嘎吱”门又开了。 这次来的只有一个人,但这个人一出现,刚才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第二十七章 山脚寨(3) 来人穿着皮衣,皮靴子上还沾着血,他喝醉了,在房里左看右看,最后把手指在叼着野草的女人身上。 “就你了,给老子出来” 女人把嘴里的野草吐出来,又吐了口口水“妈的,就你还敢上老娘”说完冲过去就要夺走那男人身后的短刀。 那男人虽然喝醉了,但反应敏捷,一手抓住女人的头发在地上拖拽着。 “死娘们还敢偷袭老子,信不信老子干、死你” “来啊!”女人恶狠狠地看着他“老娘就是死也不玷污在你们这些狗日的土匪手里!”说完女人尖叫一声,用尽力气扑向男人,男人反应迅速,拿起刀一刀刺过去,正正刺在女人的胸口上,刀没进去大半,拔出来的时候还在淌着血。 女人的血滴滴答答的滴在灰扑扑的地面上, “妈的,又死了”男人一脚踢开尸体,又环顾四周,指着许姩“就你了,快点!他妈的!” 许姩跟着男人走了出去,她忐忑的跟着他。 “我是三爷的人” 男人醉醺醺的在前头走着“就你?三爷送你来?哈哈哈哈,既然来了山脚寨,统统都是伺候人的女人,就是九爷送来的又如何?” 她没再说话,跟着男人进了房间。 “脱了” “我想如厕” 男人抬起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她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快点给老子去!在门口拉了就进来!” 许姩点了点头,开开门走出去,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地狱的恶灵声。 她要跑,她必须跑。 男人踹开门吼“他妈的你不是拉尿吗?搞快点!你站着拉啊!” 她回房看着男人的短刀,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男人没好气的哼,一屋子的酒气蔓延着“看什么看!把衣服脱了” “我是三爷送上来的,不信你看”说着许姩掏出脖子上的玉坠子“这个玉坠子是三爷送给我的,大当家的说要我做二当家的妾,你是二当家的吗?” 男人站起来拿着玉坠子端详,看了会“三爷的女人给我做妾?”男人来了兴趣,东摇西晃围着许姩看了一圈,一巴掌打在许姩的屁股上“可以!你刚才不是想看刀吗?看” 许姩忍住刚才那一掌的厌恶,凑近摸了摸那把刀,刀刃锋利,不知道沾过多少人的血。 “看够了,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不”男人喝的太过,此刻已经有些晕,才说完就闭上眼睛。 许姩凑近看着男人,转过身拿起短刀,举起就要对着他下去。 她不允许有人玷污她的身子! 男人察觉到了危险,一个反身把许姩压在身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许姩红着眼脚使劲蹬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踢在男人的裤裆上。 “操”男人弹射到床下,捂着下面,面容痛苦“你他娘的,看老子怎么上你” 许姩快速把短刀藏在身下,男人又醉又痛,挥起拳头来只有蛮力,他青筋突起,暴怒的一拳挥过来,许姩往边上一闪,拳头就砸在她的旁边,要是再偏一些,她现在已经死了。 这次男人整个扑上来,又要骑在许姩的身上,许姩拿起短刀一刀插在男人身上,鲜血四溅,溅在男人的脸上和许姩的衣服脸上,男人看着自己身上的短刀,“啊”一声叫出来,一把把它拔出来就要往许姩脸上刺。 “砰——”一声枪响,男人重重的向自己倒过来,许姩赶忙闪开,看向门外。 一张陌生面孔冲进来,一把拉过许姩。 “夫人,快走!” 许姩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抬起手擦了擦脸上。 是他该死。 …… 谭天带着一帮兄弟从山后拐上来偷摸上了山,此刻山上早就乱作一片,硝烟声和尖叫逃跑声响成一片。 妇女孩子们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处乱窜,鸡鸭鹅到处乱跑,男人们抄着家伙就要往前冲。 “别去”一个女人哭着拉着个男人“当家的,刀枪无眼” “去他娘的”男人推开女人“老子这辈子还没输过,你先走,老子要痛痛快快的打一仗” “当家的!!”悲戚的声音在身后响着。 他违背了张霖的意思,张霖让他跟着许姩,一点差池都不能有,他放心不下,下了山又拨了一批兄弟绕上来。 山脚寨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张霖攻了半天才有了突破口,此刻只要对着这个突破口继续往前,山脚寨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消灭。 “三爷!不好!山脚寨不知道哪里搞来了日本人的炮,刚才一炮下来轰死了好几个兄弟” 张霖脸上灰扑扑的,举起枪“现在叫一队兄弟们从后面包抄,能不能从后面攻!” “现在就算从后面包抄也要半个小时,他们一连几个炮下来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别废话!不然现在怎么办!”一个炮轰的一声灌下来,炸在张霖旁边,刚才说话的人一把捂住张霖,泥土弹了他一脸,耳朵也听不到声音,张霖直起身看见拼死捂住自己的弟兄已经血肉模糊,拿起枪径直往前冲。 他要打死这帮狗土匪! 炮轰停了,张霖看到兄弟们倒了大半,只觉得脑子都是烫的。 陈锋带着一帮人冲上来,张霖的枪里没了子弹,拿起身后的刀做武器。 一个土匪对着张霖冲过来,手拿一把长刀,跳起来挥起刀劈下去。 张霖侧身避开,从土匪身前绕到身后,一脚踢在土匪的腘窝上,土匪没反应过来就跪在地上,一刀下去,他直直的趴着。 “想死就来”张霖抹了把脸上的血,恶狠狠地看着其他人。 寨里连着好几枪枪响。 只见谭天冲上来,打死了陈锋身后好几个土匪,陈锋抽着大烟的手颤动了下,又猛吸了一口。 两人里应外合,半个时辰山脚寨大部分的土匪死的死,逃的逃。 陈锋站在寨子中间,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看着众人“要杀要剐,随便” 张霖看向谭天。 “许姩呢” “我叫螳螂去救她了” “她在哪?!”张霖含着怒气。 “应该在后院” 许姩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想起那个男人胸膛上的刀和滴下来的血,不住地抖。 螳螂看到外面差不多安静下来,走进来“夫人,走吧” “许姩” “三爷”螳螂看到自远处走来的张霖,自觉地退下去。 许姩不理他,站起身离开,张霖一把拉过她,扯她到怀里。 第二十八章 山脚寨(4) “放开!”许姩挣扎着要脱开怀抱,张霖死死的抱着她不松手,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呆子,对不起” 等到怀里的人安静下来,张霖轻轻拍着她的背“山脚寨的人阴的很,他们说要你,我要是不给,他们就不给货,还会趁着我不在劫你上山,以此来威胁我,到时候我便来不及叫人保护你,我把你送上山,叫了谭天跟着,护你周全” “护我周全?你知不知道”许姩声音哽咽“我刚才差点就…差点就” 张霖反应过来,问“是谁干的?” “山脚寨二当家” “他动了你哪里?”张霖声音冰冷下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动了…我的…我的” 张霖知道她开不了口,让她坐好,他去去就来。 “我也要去”许姩拉过他的衣袖,祈求的看着他。 “别跟着来,害怕的很” “我不怕,我刚才捅了他” “不错,敢杀人了,那你跟着我”说完张霖又恢复往常一样准备拍她的头,悬着的手在头顶上又缩了回来,转而抓着她的手。 二当家陈贺没死,只是晕了过去,张霖去的时候他刚从房里跑出来,张霖拿起枪对着他的腿开了一枪,枪直直就冲着陈贺的腿过去,陈贺猛地跪在地上,赫然看向走来的两人。 “死娘们,你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陈贺半跪在地上,怒目圆睁,一眨不眨的看着牵着手的两人“三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送上来的人你要要回去?我山脚寨可没有这个说法” 张霖蹲下来笑着看着他“山脚寨?你走去寨子里看看,看看山脚寨还在不在” “什么意思?” “他用哪只手摸的你”张霖没有回他。 许姩面无表情的指着陈贺的右手,张霖手起刀落间,那只手已经从陈贺的身体脱落,掉在地上。 “啊——”惨叫声回荡在许姩的耳边,张霖走过去一脚踩在陈贺的背上,半弓着身子轻飘飘的说“老子的人,你也敢动” 因为许姩在,张霖没有杀人,把他交给了谭天。 一路上许姩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低着头看着路上的石子。 “饿了吗”张霖问她。 她摇了摇头“不饿” “对不起” “没有” “你怎么了” 许姩开开车门坐进去,自顾自的看着窗外。 刚才她差点就杀了人,她的脸上沾着血,她的手上淌着血,她和陈贺只差了一尺的距离,如果她再把刀插进去些,他就会死。 他该死,他本就该死,许姩倚着靠垫闭上眼睛。 可陈贺那张脸总是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刚才出寨子的时候看到四处都是烟,张霖捂着她的眼睛,她看不清,可她还是看见了好几具的尸体,他们没了腿,脸被炸的稀烂。 她没见过打仗,这是第一次。 她想起那些被关着的女人们,问张霖有没有发现她们。 “发现了,已经把她们都送回去了” 十娘!许姩想起来,忙问“她们现在全都下山了?” “没有,有的明天再送” “十娘在里面,十娘和孟德有关系” “没事”张霖安慰似的说“我们去找她,她也会说的” …… 一直到了夜晚许姩都滴米未进,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张霖坐在她的房间里守着她,怕她做出什么举动。 “你就不能回你自己的房里?你在这我睡不着”许姩盖着被子翻了个身,小声抱怨。 “不回,我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 许姩懒得理他,闭上眼睛睡觉。 可她睡不着,她的心还没定下来,这两天的事犹如电影一幕幕在脑海里上映。 到了夜半许姩闷的慌,看见眯着眼的张霖,想一脚踹过去。 想到他那日对她说的话,她仍觉得不可饶恕。 “你去哪?”张霖睁开眼睛看着开门的许姩。 “你管的着我” “你是我的人我还不能管了?” “谁是你的人?!好笑!” 张霖跟着出来,看着有力气回怼的她,担心总算放下来的些。 “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张霖抓着她的手,带她走出酒店。 苏州的星星很多,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满天的都是,许姩被张霖牵着,他们穿过一条小巷,张霖轻车熟路的带她到了一处观景台。 “上来”张霖半蹲下身在她面前。 他一路背着她到了观景台上,观景台上此时没人,唯余他们两个,放眼望去,整个苏州一览无余,船上弹着琵琶的女人,摇曳的灯火,熙熙攘攘的街道,好不热闹。 抬头看去,天上繁星点点,犹如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随着视野的移动而呈现出来,一轮弯月高悬,让人浮想联翩。 看到眼前的景象,许姩刚才沉闷的心情舒畅很多。 “你有小名没?” 许姩摇头。 “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还没等她拒绝,张霖开口“知深怎么样?” “知深,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许姩默念着,明了张霖的意思,纠着野草砸了过去“滚” “你还在生气吗” “嗯” “对不起” 许姩扯着刚才上来衣服上沾着的野草“没用” 那天是他亲口说的,她不配做三夫人,也不配入他的眼。 那天她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这句话。 她真的怕他说的是真的。 “对不起,我后悔了” “让你说” “那你原谅我” “好吧”许姩站起来“我要回去了,困” “我背你” “好” 张霖的背厚且踏实,许姩趴在上面打着哈欠。 “你喜欢我不” “不喜欢” 张霖一抬,许姩被掂的脱开他的背,她惊呼一声赶忙抓住他的衣服。 “有病啊” “喜欢不?” 许姩贴着他的背,小声哼唧“嗯”了一声。 张霖心里乐开了花,将她背的紧了些。 “那你就和我结婚” “哦” 许姩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张霖买了糕团放在桌上,她吃了一口,实在没有胃口。 下楼的时候张霖正好进酒店,手里提着几袋东西,看见许姩来,连忙把她推回去。 “你干嘛?”许姩被半推半让的又推回了房间,张霖将袋子放在她面前,骄傲的挑着眉“看看” 许姩狐疑的打开袋子,里面装了一对耳环,素雅大气,她喜欢,另一个装了一只簪子,簪子上没有多余的吊饰,簪子本身雕刻了一朵朵盛开的梅花,最后一个袋子忒大,装了苏州有名的点心。 “喜欢不” “还行” “喜欢就喜欢,还行是什么意思?” 许姩把袋子合上“就是差不多呗” “我知道了,我知道差什么了” “差什么?”许姩喝了一口豆浆,疑惑的问。 春日的风拂过,蝴蝶轻触,一个轻而柔的吻落下。 “流氓” “我又不亲别人,算哪门子流氓?” 第二十九章 十娘 用了午饭张霖和许姩就出发去找十娘,十娘的手艺很出名,三两下就问到了她的住处。 她的住处不在城里,而在一片树林之中,一片翠绿里一点白灰色相衬着,门口栽着几棵冲天的竹子,犹如君子,淡然悠远。 “孟德?认识”十娘正打扫着屋子,头也不抬的回“抬下脚,地上脏的很” “说说”张霖牵着许姩,到椅子上坐着。 “都是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说,她爱听”张霖指着许姩,一脸奸笑的说,许姩捏了他大腿一把,看向十娘“我爱听” 十娘虽年近四十,但风韵犹存,身材姣好,岁月不败美人,无论多老,她仍旧很美,放下扫把,她起身坐到躺椅上,把自己埋了进去。 “我和他相识二十年,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他比我大十岁,是出了名的嚣张,走在哪里就会死人,那年他看见我在吹笛子,他就想把我绑了,我和他说我家有钱,我带他去拿钱,让他别杀我,他看我长的好看,也没杀我,但把我抢了过去做他大老婆,我脾气火爆又总是捉弄他,男人的本性就是驯服,他驯服不了我,就不罢休” “后来他对我很好,但对外人还是老样子,他总是在帮别人做事,但他特立独行且心狠手辣,别人不敢拿他怎么样,我们生了个孩子,那孩子莫名其妙就死了,然后他就被别人像关狗一样囚禁着” “后来你们见过吗” “见过,两年前他跑出来找过我,拿走我的笛子没影了” “你们要从他手里拿东西吧,那东西可珍贵得很,你们能保证你们拿到东西后放了他吗?” 张霖点点头“自然,我说话算话” “好”十娘又站起来,朝着里屋走进去,不一会拿出个盒子,递给了许姩。 “你们救过我,我只能帮到这,你拿着这个盒子给他,他就会给你们东西,但记住了,如果他不能平安回来,我就杀了你们” 许姩把盒子放在随身携带的包里,这盒子小,放进去绰绰有余。 “还不走?留下来给我打扫卫生?” “十娘,当初你们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被人一刀捅在喉咙里死了,死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可惜了” …… 他们回到府里时是正中午,阿昭早就备好了饭菜,刚坐下王妈就过来,说有人打电话给她。“谁?”许姩夹了口菜问。 “说叫什么玫瑰,我说您不在,她就让夫人回来的时候回个电话” “好” 许姩和玫瑰约好了在百货商店见,张霖不放心,叫玫瑰直接到家里坐。 玫瑰最近拍戏忙,开着车风风火火就来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许姩怕玫瑰知道三爷就是张霖,让他回楼上坐着。 玫瑰边把东西放下来边用眼神看着许姩,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坐下来。 “干死我了,快给我倒杯水” 王妈刚煮了酸梅汤,玫瑰看的眼睛都直了,喝了一大碗。 “你这的厨子做的酸梅汤可真好喝,在哪整来的?” “三爷自己的,我去哪里整” 玫瑰把杯子放下,连忙问“三爷对你还好不?我听着欧阳说你过的挺好的,身体也好了不少,都比刚来的时候胖了,快站起来我看看”玫瑰围着许姩左转右转“的确,多吃点,对身体好,三爷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我也觉得只有像三爷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你,有权有势,还没有妻妾,对吧,不像那个什么张霖,油嘴滑舌,装腔作势” 楼上的人认真端量着自己,对自己生起气来。 “你和欧阳旭——” 玫瑰嘻嘻一笑“我挺喜欢他的” “他也喜欢你” 玫瑰看了眼表,急忙忙的站起来“不说了不说了,我要赶去拍戏了哈,你没问题我就放心了,拜拜!” 吃了午饭许姩就要去医院,张霖不放心,跟着她一块去。 孟德接到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两束缠在一起的青丝,他伸出手摸了摸,又怕弄脏了一样赶忙缩回手把它放在床头柜里锁着。 “你救了十娘,我理应帮你,那张票据就在沐家门口的槐树下,你往下挖,就在里面。” 临走之际孟德开口说了谢谢,问十娘最近怎么样,听到她过得不错,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 “丫头,我对不起你,上次差点害了你” 许姩没说话,迎着光走了出去。 沐家门口的槐树不好挖,门口都有家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挖东西,难上加难。 张霖摸了一天才把家丁轮班换值的时间搞清楚。 趁着换值的时候敲晕两个,换了衣服,谭天和螳螂守在门口,张霖负责挖土。 “那我呢?” “你?”张霖捏了捏她的脸“你在家洗干净等我” “……” 到了后半夜张霖挖到票据就赶去医院,孟德还抱着盒子看,看见张霖来,也没什么波动。 “走吧,现在离开,我送你去见十娘” “我不去”孟德深吸一口气,已经做了决定“我去了十娘有危险,你走吧,就当我没见过你,那张票据还原原本本的在槐树下面” 张霖还想说什么,孟德摆了摆手,抱着盒子背过身不再看他。 无眠,许姩睡不着,干脆在院子里转转。 走到后院,许姩看见张霖靠着亭台的柱子喝着酒,莫名有些凄凉。 许姩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抬头看着天。 “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 张霖心情似乎不太好,沉默下来又喝了一杯酒,也不嬉皮笑脸的说话。 “少喝点”她看见地上已经摆了四五瓶酒瓶,赶忙把他手里的夺过去“当心喝死” 张霖眼神有些迷离“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我娘是被沐家的人害死的,她死的时候我还不懂事,只知道再也见不到了,我娘很漂亮,一头乌黑的头发,弯弯的眼睛,我爹很爱她,却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沐家,许姩想到沐岫岩,想到三年前他冷眼看着他为别人做证人,亲手把她送去德国,沐家的人,都是冰冷冷的动物。 都不算是人。 “我娘也死了,死的时候还在笑,她笑起来也很好看,她轻轻拍着我的手,让我好好活下去”许姩把脸靠在腿上半环抱着“可这世道这么乱,我根本不能置之度外的活下去” 许姩就坐在张霖的旁边靠着,她的发丝时不时拂在他的手上,他揪起一小簇绞在手上玩。 “夜深了,回去吧,不然你要和我睡?” 见到张霖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许姩站起来一脚踢过去“滚吧” 第三十章 管财务 一连几天都下了暴雨,哗啦哗啦的像天要破了似的,顺着屋檐滴下来有的人家拿着桶在屋檐下头接着,下次洒扫的时候可以用。 街上人少了,黄包车工们都缩在店门口,店铺见着没生意,也纷纷关上门喝酒吃茶打麻将。 医院里还是人满为患,今早许姩才刚到,欧阳卿就给她说新转来了一个管财务的。 许姩对这些不感兴趣,匆忙穿好衣服就坐下来,欧阳卿说这个人是沐岫岩。 “沐家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他来,他一个好好的公子哥,跑来医院做财务” “管他的”许姩翻开这几天积攒的病历,心里却在盘算着。 到了下班院长要大家聚在一起欢迎沐部长,他穿着一身黑白色的工作服,一上台就直勾勾的看着许姩。 许姩浑身不自在,刺挠的慌,连着吃了好几个点心。 “你饿了吗?”欧阳卿凑近问她。 “没有”她拿起杯盏喝了一杯水“想吃而已” “我感觉他一直盯着你” “不是感觉”许姩拍了拍身上掉落的点心碎屑“他就在看着我”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他眼睛瞎了吧” 迎接沐岫岩足足迎了半个小时,许姩又困又累,雨又下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户上 ,风吹着窗帘一阵一阵的鼓起来。 “院长,再不走回不去了!”欧阳卿大吼一声。 欧阳最宠爱就是欧阳卿,把她当做宝贝看,她一开口,连忙草草结束,大家各回各的。 许姩提起包打着哈欠就往外走,她没带伞,只好叫黄包车拉着回去。 这几天张霖又忙的脚不着地,一天都见不着他几回。 “黄——” “我送你吧”沐岫岩从里头走了出来,举着伞在许姩的头顶。 雨下的太大了,溅的鞋子上全是水珠,许姩看了他一眼“不用,黄包车!这里!” 黄包车车夫看到沐岫岩,迈出去的步子又缩回去,对着许姩摇摇手。 逗我呢?大雨天不接客在这接雨吗? “走吧” 附近没有多余的黄包车,许姩只能让沐岫岩捎带一程。 雨刮在车窗上又快速流下来,许姩看不了风景,干脆闭目养神。 “你明天有空吗?” “没有” “那你哪天有空?” “哪天都没有”许姩看着快到了三爷府上,叫他停车,车一个急刹,许姩一头撞在车垫背上,又想起来那日她扑在张霖的那个位置,脸红了起来。 “你没事吧” “没有,谢谢” 许姩要开车门下车,沐岫岩拿了把伞下车帮她开了门。 “我送你过去吧” “也好,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许姩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语气里都是冷漠“该说的还是要说” “夫人!你怎么来了!我不久前还叫了谭大哥让他开车去接你,没成想你就来了”阿昭站在府门边的小房间里拿着伞走出来,雨打在伞上又溅飞起来,她看见沐岫岩在一旁,弯了弯腰“沐少爷” “谢谢”许姩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就随着阿昭走进了夜里。 握着伞的手紧紧抓着,像要把伞捏碎了一般,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他的眼里尽是阴霾。 前不久是张霖,现在是三爷,她的心里,到底是谁? 刚才下车淋了点雨,许姩的衣服外套有些湿,阿昭赶忙给她脱下来拿去烘干。 “他回来了吗?”许姩勾身换了双鞋,鞋面是绒绒的,暖和多了。 阿昭举着衣服在烘干机上来回移动着“三爷还没回来,不过今天谭大哥说三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概半夜会回来” “谭大哥!”阿昭看着来人“你不是去接夫人了吗?夫人都回来了你才回来” 谭天看见许姩坐在沙发上,心安定下来“我去的时候路上积水,清理了好半天才通行,我到了之后又等了会,我见都这么晚了夫人也不可能在,我心里急得很,赶忙跑回来,看见夫人在,我心都安静了,不然你要是不见了,三爷要把我活剐。” 对于夫人这个叫法许姩已经习惯,以前叫他们改他们不改,她也懒得管。 “哪有这么夸张,阿昭,帮我去倒杯热茶,这茶冷了,喝的人浑身发冷” “好嘞” “就这么夸张”谭天不管茶冷不冷,一口干了下去“当时在山脚寨三爷叫我保护夫人,我怕他出事就叫螳螂来护夫人,谁知道就在这一小段时间出了差错,当时一回来三爷就叫我自己去领罚,到现在我屁股都还是痛的” “那你们还服他,他这么罚你们” 谭天脸上换了一种神色“虽说三爷罚我们,可我们的命都是他捡来的,当年我也是个土匪,但有一批不知道哪来窜出来的人,一把烧了我们寨子,全寨子几百口人命都死了,我当时跑的快,一路溜到了半山腰,三爷正好上山打猎,也就救了我一条命,如果没有三爷,我都不知道投了几次胎,说不定现在还在吃奶呢” “所以你还不好好听我的命令,擅自跑来跑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霖走了进来,他淋了一身的雨,许姩赶忙站起来拿了块帕子擦他那满头雨水,他的衣服也湿透了,贴在身上发着寒气。 “谭天,给他拿件衣服” “会关心人了”张霖接过帕子擦着,雨水顺着他滴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 “谭天不是说你半夜回来吗?” “想你了,赶忙回来看看,看你跑了没”张霖一把勾过她那蚂蚁似的腰,坏笑地看着她“现在看来不但没跑,还会照顾人,不错” 张霖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许姩一脚踩下去,想教训教训他,谁知道他轻易就躲开,害她跺的脚痛。 端着茶的阿昭在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灰溜溜的抬着茶又跑了回去。 “你这几天去干嘛了?” “去约会了” “啧,认真点” “有批货出了问题” 许姩回到沙发上半倚着“那怎么办?处理好了吗?” “不确定,先安定着,目前没有太大的问题,你那边有进展吗” “我看看明天能不能进到档案室,这几天院长在外面学习,昨天才回来” “你要怎么和他说?” 许姩把玩着垂下的头发“就说三爷让我看的” 张霖一脑崩弹在她头上,疼得她赶忙伸手捂住。 “还会作威作福了,谭天,你小子在门口要偷听多久,快滚进来” 谭天拿着套睡衣嘿嘿的走进来,张霖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疼的龇牙咧嘴。 “不错,看来没放水” 第三十一章 档案室 天刚亮,露水还积在草上,远处的雾遮住了景。 许姩直奔院长办公室,院长头发半白,一副老花眼镜卡在鼻梁上,看见许姩来,他和蔼的问“怎么了?” 许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院长,这是我前几天刚得到的香膏,我觉得怪好闻的,就给您带了一块来” “难为你有心了,怪不得卿卿爱和你玩”院长站起来接过盒子,打开放在鼻尖闻了闻。 “好香” “院长,我想进一趟档案室” 院长把香放在桌上“是要看什么吗?叫人拿来就行” “不用”许姩摇摇头“三爷让我多锻炼锻炼,让我自己进去看” “好好好,没问题” 档案室在另一栋楼,许姩怕人多眼杂,打算晚些再去。 沐岫岩的办公室也在这栋楼,她特地挑了所有人都下班的时候再去。 但好巧不巧,沐岫岩正好刚下班。 他刚从楼上下来,许姩看到他点点头,沐岫岩回点了头,两人擦肩而过。 “姩姩” 许姩扭头看他,他于黑暗之中,缓缓开口。 “回见” 莫名其妙。 档案室的灯开关在里面,外面的灯已经被管理人员关了,许姩摸着黑试探着开门。 黑夜里人总是没有安全感,许姩现在就觉得身后凉飕飕的。 深呼吸深呼吸,许姩给自己壮着胆。 “啪”门开了。 按下开关,眼前亮起来,刺的她半眯着眼睛。 迅速找到十五年前的档案,许姩快速翻动着,没一会找到赵婷霞的资料。 里面是空的。 她又翻找了一遍,没有装错遗漏的。 被人拿走了?她把档案重新整理一遍放回去,灯光照射下架子上一层厚重的灰清晰可见,飞的到处都是,许姩摸了摸档案,意识到一个问题。 档案怎么这么干净?一点灰都没有。 肯定有人赶在她之前拿走了。 会是谁?会有谁知道? 她想到刚才沐岫岩那声回见,还有他明明早就下班却离开的比平时晚。 是他,他是故意让她知道的。 …… 赵婷晚,还真是藏的够深,整整十五年,就连他都没看出差别。 更别说那个傻子许清白白认了人当十几年的妈。 沐岫岩把档案放在柜子里锁好,将唱片放在转台上,倚着窗户看着远方,轻柔的夜曲随着夜月倾泻流出。 远方传来一阵一阵嘈杂的声音,和寂静无声的房间宛若两个世界。 “咚咚咚”房间门被敲响。 米斯特穿着黑色大衣站在房门口,沐岫岩把档案拿出,两人完成交付。 米斯特打开档案袋,确认无误后拍了拍他的肩,“哈哈哈”的笑起来,脸上的笑纹皱起来摞成一层又一层。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有了这个”米斯特摇了摇手里的档案“方便很多,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一样都不会少” …… 张霖叫谭天去接了许姩,回来的时候张霖正抱着小灰,看见她来,便把小灰放下。 她脸色不是很好看。 “走,吃饭去” 许姩仍由他拉着走到饭桌前,等坐下才发现天辰也在,他像是喝醉了,在大厅里没头没脑的到处乱窜。 他跑到许姩面前,半眯着眼睛摇了摇脑袋,嘿嘿的笑出来。 “长的真好看,便宜你了,张霖” “死一边去”张霖一脚踢在天辰屁股上,疼得他捂着屁股满屋子乱跑。 “你干嘛啊,你踢我干什么”天辰捂着屁股跑回来,指着张霖“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早把你宰了” “你滚不滚” “滚!”天辰醉的走路都东倒西歪,撞到椅子,闭上眼睛直愣愣的躺在地上,张霖走过去踹了两脚,他突然睁开眼睛“我马上滚!踢什么踢?” “别赶他了,怪可怜的”许姩看向谭天“把他拖去房间睡觉” 谭天站在原地不敢动,左眼瞟着许姩,右眼瞟着张霖,这两边,他哪一边都惹不起。 “把他拖上去,碍眼”张霖懒得管他,从他身上跨过去,想到什么又转回来“给他整点醒酒汤” 谭天赶忙“诶”了一声跑过去把天辰拖起来,天辰个子高,拖起来很是费力,再加上他一直在扑腾,就连谭天都要铆足了力气才能把他拖起来。 “别碰我…别碰我” “别碰我!阿珍,阿珍,阿珍你来了” “阿珍,快过来,快过来,我又买了你最爱的糖炒栗子” “阿珍,别走,别走,他不是什么好人,快回来” “吵死了”张霖一把抓起沙发上的枕头砸过去,弹在天辰身上“快拖着他滚蛋” 王妈摆了一桌子好吃的,许姩没什么胃口,一盘吃了点就放了筷子。 “不好吃?”张霖吸了口面条,他不爱吃饭,就爱吃面食。 “没有,只是没胃口” “我也没有”张霖放了筷子“这面条不好吃,你给我做一碗,就要上次那碗” 上次?许姩想到她煎的糊糊的鸡蛋,摇摇头“我不太会” “上次那个就不错,走,你去做给我吃”说完他不由分说的就拖着许姩往厨房走。 “我真的不太会”许姩看着煎的焦糊的鸡蛋“你看,形状都没有” “谁说的”张霖夹起来放在碗里“烧水,煮面” 水烧开还有好一会,许姩拿筷子戳着锅里冒出来的小泡,心里盘算着档案的事情。 也不知道沐岫岩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知深” “嗯?” 张霖把酱油倒在碗底,不小心泼出来一大堆,煎鸡蛋泡在酱油里,怎么看怎么难吃。 “没事,倒出来点” “档案没拿到吗” 沉默良久,许姩点点头“嗯” 她有些泄气,几乎所有的事情,她都不能完完全全的办好,每次都要依靠眼前这个男人,如果没有他,可能她寸步难行。 水咕噜咕噜冒出来,许姩把面条放进去,拿筷子把没在开水里的面条压进去。 “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我问你,你找到档案之后打算怎么办” “这么一点肯定是不够的,当年他们污蔑我杀了人,我总归要自证清白,不能让人看轻了” 当年她是怎么度过的,在她的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沐岫岩、许清、赵婷霞,她都不会放过。 一股糊味从鼻腔钻进来,许姩赶忙把面条夹起来,粘的锅底都是。 “我重新煮一碗吧” “不用”张霖把调料拌好,吃了一大口,又咸又糊。 “别吃了”许姩一把抢过来,张霖反应快,抢回来又吃了一大口。 “好吃” 第三十二章 打枪 许姩拗不过张霖,她看着都觉得难吃,和王妈的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天辰喊的阿珍,是他的心上人”张霖喝了口汤,咸的直皱眉头“嫁人了” “嫁给谁?” “米斯特,做了个妾,第二年就死了”面条已经吃完,张霖把筷子放在一边准备洗碗“天辰小时候是个少爷,逍遥快活,阿珍是他的下人,米斯特把他们家一锅端了,疯的疯、死的死,老先生告诉阿珍让她带着他来找我,来的时候他受了刺激,一天到晚净说胡话,阿珍天天陪着他,把他治好人就不见了” 他看着窗外,感觉又回到当年,天辰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阿珍给他变着花样的逗他开心。 “我们找了她很久,找不到,后来才知道她嫁给了米斯特,天辰的仇人,自那天开始天辰就高烧不起,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两年后阿珍寄了信过来,信里写她要为整个李家报仇,她也算半个李家人,她不能做出背良心的事情,她要杀了米斯特” 张霖重重叹了口气“第二天她就死了,天辰抱着她的尸体哭了几天几夜,那几天他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是我把信交给他,他才振作起来,但每到阿珍死的祭日他都喝个烂醉,希望喝醉了阿珍可以来梦里看看他” 许姩低垂着头,心里也跟着难受。 “我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做事前也要和我说,不要悄无声息的就做了,我支持你,但我希望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我可以第一时间赶到,万一出了事,我也会像现在的天辰一样” “好,我应你”许姩靠着椅子坐下来“档案被沐岫岩拿走了,我不知道他拿走这个干什么,我打算亲自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回来” “怎么找?就凭你一个人?” “嗯” 张霖知道多说无益,点点头“那你跟我来” 说完张霖拉着许姩到了后院,如幕的月光洒下来在两人身上,倒出两人的身影。 张霖从身后掏出把枪,做出打枪的手势。 一声枪响,前面的花盆碎了一地。 “我记得你有把枪,打一枪给我看看”张霖把枪递给她,把她的手抬起来。 她是有一把枪,但只是摆设拿出来唬人的,她从来没有真正的打过枪。 “这里挺直,别弯下去,这里,保持这个姿势”他离远看了一眼,还是不对,又走回来,把她的腰立正“有力点” 子弹打在地上,没打中。 “多练练,打中了,这把枪就给你” 许姩举着枪,按照刚才张霖的指示,又打了一枪。 还是歪了。 “再来” 一连打了好几枪都没打中,许姩打的上了瘾,越来越精神。 “不练了”张霖走过来“都到半夜了” “不行”许姩把枪歪去一边“我再练练” “再给你十分钟,再不走我就把你打晕扛着走” 四声枪响接连响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回荡,阿昭在床上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打仗了,赶忙穿上衣服往外探着头。 王妈正好起夜上厕所,看见阿昭鬼头鬼脑的样子吓了一跳。 “王妈,怎么有枪声?” “这是三爷的枪声,习惯就好,三爷经常半夜打枪,不行了,不和你说了,尿急的”话还没说完王妈捂着肚子就跑去厕所。 花盆一声脆响。 “中了!” 张霖勉强睁开瞌睡眼,看着碎了一地的花盆,黑夜中隐隐看见他的笑。 “走吧,睡觉” …… 第二天天一黑许姩就守在沐岫岩的办公室楼下。 确认他已经离开之后许姩才走进去,她没有钥匙,只能从窗户跳进去。 她对他公室的构造并不熟悉,又不能开灯,只能用火柴点成一束微弱的光亮,在黑夜里摸索着。 她摸到他的柜子,第二层和第三层都上了锁,只能用钥匙打开,她学过一点技巧,取下发丝中的黑夹子,把它扭成一条,啪塔一声,锁开了。 火柴熄灭了,她又划亮一根,离近了柜子看,里面只是一些平时用的文件。 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档案,她把柜子锁好,起身在身后的柜子继续找 后排的柜子堆的杂物太多,许姩不得不把动作放轻,火柴又灭了,她又拿出一根,划了好几遍,怎么都划不燃。 “姩姩” 黑乎乎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呼唤,许姩被吓得抖了抖,灯猛地被打开,刺的她睁不开眼。 沐岫岩的碎发贴着额头,灯光照在他的发丝上为他镀了一层光晕,他穿了一件马甲,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许姩捏紧了手里的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沐岫岩没有多说话,一双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看着她,让她心里发毛。 …… “米斯特最近盯我盯的紧”天辰睡了一天一夜精神多了“他总是若有若无的试探我,前几天他还亲自赶过来问我账簿记录的事情,他估计已经有些怀疑我” 张霖正刮着胡子,对着镜子仔细看着。 “你最近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知道,最近有一批货很可疑,我总觉得米斯特会在里面动手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龌龊事” 听到当年两个字,天辰发泄似的一拳砸在墙上“他奶奶的,他迟早要死在我手里” 张霖透过镜子斜倪了他一眼,刮着最后一点胡子“死也死不到你手里,也是死在老子手里,最多让你先折磨他” “我们现如今找到了票据,可光凭一张纸又怎么能够给他定罪,米斯特这人老奸巨猾,要是他留有后手,遭殃的岂不是我们?” 票据上只有他的的确确私自流通枪支,可不能证明就是他栽赃的,还得有其他的证据。 “你真打算和那个什么许姩结婚了?” “不然和你结?”最后一点工程已经完成,张霖拂了把水冲脸,卷长的睫毛上头沾满了水珠。 “当我没说” 螳螂一路超车赶来,王妈正炫耀自己做的清汤挂面,一把被螳螂撞飞在地上,气的她拿着筷子在身后追着骂。 “呸!死鳖孙!给老娘滚过来!我的面,我的面!” 第三十三章 回见 医院的大钟敲响起来,“咚咚咚”的回荡着,地面上映出草埔的影子,办公楼里比白日还要安静。 “你要是想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问?堂堂沐家大少爷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要是愿意帮我作证”沐岫岩从容的接了杯水递给许姩“我可以帮你,证明当年是她们母女二人污蔑了你” “她们?”许姩把水倒掉,讥笑般看着他“那你呢?你算什么?把你的罪名洗脱的干干净净,还为我做了一件大好事,真是活菩萨” 沐岫岩眼波微漾,他额前的头发过长,将他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看着被倒在地上的水分散成一片一片,许姩好看的脸在水里也跟着一起晃动,他死死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是我对不起你,姩姩,我愿意把我自己也说出来,你现在只要告诉我,张霖到底是不是三爷” “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那就自己去问”说完许姩把枪别在身后,用外套盖住,侧过身从他身边绕开。 一滴雨落在脸上,许姩看了看天,阴沉沉的,星光全无,看来是要下大暴雨。 “夫人” 阿昭举着伞啪塔啪塔的跑过来,两条辫子也跟着来回晃,她把大部分的伞让给许姩,两人快步穿梭在医院的路上。 “哗”的一声,雨势变的浩大,好在两人已经出了医院门口,谭天正坐在车里等着两人。 “哟呵,总算上来了,夫人,毛巾” 毛巾是热火的,应该是才刚刚炕热火就赶忙拿过来,许姩心里一暖,心情也好了些。 “张霖呢,他回来没?” “还…还没呢”谭天透过后视镜磕磕巴巴的回复“估计还…还得晚点” “你今天舌头怎么了?说话怎么结巴起来” “可能有些…有些上火” “行吧,待会叫医生给你开点降火的,诶!等会”许姩抓了抓门把手,示意他停车。 车才刚刚停下来,她就急匆匆的跑出去,阿昭在后头连忙拿着伞跑来。 “这幅画卖多少?” 老板嘿嘿的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头“五百” “五百?”许姩噘着嘴看了眼阿昭“记三爷府上,改日自己来拿” “三爷?”老板赶忙把画取下装好“就当是送给夫人的,不要钱” “那怎么行” “就当新婚礼物” …… “霖哥,今天这个宴会办的也太没劲了,连我喜欢的一首曲子都没有”吴冰喝的有些多,此刻正摇摇晃晃的来回走着,张霖跟在她后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先叫人送你回去” “不要!”吴冰转身看着身后的他,歪歪扭扭的走过来,裙摆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印子“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先走吧” “霖哥,下雨了”吴冰冲在前头,第一个被雨淋到,她笑眯眯的伸出手接住,雨水又顺着指缝流下。 “先穿好衣服” “你看”吴冰不由分说的拉过他往街上走,雨水落在两人身上,她指着远方“那边有卖糖葫芦的,以前你最喜欢吃了,我们去买一串,诶!卖糖葫芦的!过来!” “好嘞!这位小姐,这是你的糖葫芦,拿好喽!” “谢谢”许姩接过糖葫芦,赶忙跑回车“走吧” “霖哥,这串甜,你吃这串”吴冰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张霖看了眼,摇摇头。 “不吃” “试一下嘛,就一下”说完糖葫芦不由分说的塞在他的手里。 “啊,谁啊” 街边积起的水被驶过的车掀起大半,不偏不倚的泼在吴冰身上,脸上、衣服上也被污水染的一坨黑一坨灰。 “不好意思啊”许姩摇下车窗,瞳孔骤缩,看见两人站在一起,忍着气说“是司机鲁莽了,阿昭,叫三爷那边拨个车过来接一下二位,实在是抱歉”说完她提着衣裙走下,从包里拿出帕子递给吴冰“先将就擦擦吧” 她斜眼睨着张霖,看到他手里拿着串糖葫芦,心里头又气又不能表现出来“脏了吧糖葫芦,我这还有,我去给你们拿来,等着” 糖葫芦拿来的时候张霖特地走过去接着,许姩瞥了他一眼“女士优先不知道吗?吴小姐,这是给你的,我也就买了这么一串,日后一定补偿另一串” “没事的”吴冰将帕子递给她,眼里却瞟到了她脖子上的玉坠子。 这和霖哥的那个一模一样,正好,霖哥的又不见了。 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什么?这么入神”许姩把帕子接过来放回包里“车来了” 一辆跑车从远处驶来,灯光由暗及亮,阿昭招招手,车子一个漂移停下。 “夫人,你不生气的吗?” 许姩回到车上看了眼驶去的车子,靠在车背上“生气” “那夫人刚才还笑嘻嘻的” “吴冰又不知道三爷就是那个王八蛋,我要是贸然发火,不是像个傻子吗?还有你,谭天,你小子一早就知道了吧,还上火,我看你是欠扁” 谭天扭过头嘿嘿的笑“我知道是知道,但我不知道会在这遇到” “算了,他要说自己也会说,轮不到我来过问” 吴冰偏偏喝醉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一路上半挂在张霖身上,怎么推都推不开,一口一个霖哥喊着。 自从上次答应知深之后他的确没有再单独和吴冰碰过面,只是这次参加宴会吴明松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帮忙看着,吴明松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说的话他不能不遵守。 “过去点”张霖把她推在一边“你就在这,再过来一点我就下车了” 吴冰立马像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整个车里回荡着她凄惨的哭声,吵的人不安宁。 “停车!别哭了!到家了!” “哦”吴冰把高跟鞋脱下来伸出手“抱我” “螳螂,你去” “我?我就是个下人,我抱一个小姐不让他吴家把我砍成肉酱啊”螳螂坐在驾驶位上狠狠摇头“这活我真不能干” “那你先下车” “哦,诶!三——张少爷,你干嘛啊” “回见”张霖招了招手,一脚踩在油门上,任由身后的人再怎么叫也无动于衷。 第三十四章 宴会 “夫人说不见”阿昭摇摇头,指了指房间“已经睡下了” “那你先下去”说完张霖一把推开房间门,许姩正半躺在床上看书,看见他来干脆合了书准备睡觉。 “你看我带了什么” “不想看” “不看也要看”说着他绕到她面前来,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赔你的” 许姩此时正发着气,看见手里的糖葫芦干脆用被子盖着头不看他,半晌才从被子里憋出句让他滚出去的话。 张霖死皮赖脸的抬了个板凳来坐在她面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对玉兰花的耳环,这是今天一早他在路上看见的,一看见这对玉兰,他就觉得是她的东西。 过了会见她还闷在被子里,怕她憋死干脆掀开她的被子,谁知道她已经睡着了,一张玉瓷般的小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怕吵醒她张霖又给她重新盖好被子,站起身来把耳环放进盒子里,一眼就瞟到桌上的字画。 这是一幅好字,但以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买字画,他心里微动,想起上次她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字画。 难道这幅字画是给他买的。 …… 米斯特自从得了赵婉婷的资料后做起事情来都得心应手许多,相信过不了多久,许家就会变成他米斯特产业的其中之一。 “张霖来了”门被叩响,手下恭敬地说,米斯特掐灭手里的烟,灰白的烟灰落得满地都是。 “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张霖就自顾自的来了,手里提着瓶酒,随意的坐在位置上点了根烟。 “今个儿怎么突然来我这了” 张霖猛吸了一口烟,底部的烟灰蹭的往上升,他两只手指夹着烟,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懒洋洋的回复“刚得了瓶好酒,想和米斯特先生分享分享” “哈哈哈”米斯特站起身来看着他“难为你有心了” “我的荣幸,只是” “只是什么?” 张霖摊开手“不知道米斯特先生这次举办宴会会不会喊我” “诶!说的什么话!”米斯特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无论是私人还是工作,我都会喊上你的,我正好要发邀请函给你,谁知道你先来要了”说着他从柜子里掏出邀请函递给他“记得来” “松下先生在办事处求见” 松下,张霖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若无其事的摆弄着桌上的花,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 “我去去就来” “好” 等到米斯特彻底走出房间,走廊也没了动静,张霖才赶忙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窃1听器安装在桌子下、花瓶下,只是在安装到花瓶的时候,他摸到了另一个窃1听器。 这个窃1听器小而精巧,要是平时就是他也不能察觉到。 是谁?张霖揣摩着这个多出的窃1听器,还有谁想监听米斯特? 在快速安装好之后他想到邀请函的事情,又拉开刚才米斯特拿邀请函的柜子,发现还有一张邀请函没送出去,他打开一看,许姩的名字映入眼帘。 门口传来阵阵脚步声,还有日本人说话的声音,张霖快速关上柜子理了理衣服,算准时机伸手开了门,门外的两人正好也要开门。 “我刚想让员工们告诉你我先走一步,谁知道你就回来了,这位是?” 站在面前的日本人微微弯了弯腰“你好,我是松下清野,久闻张公子大名” “哪里哪里,你们先聊,我先走一步了,再见” “米斯特先生,能和你们合作是我的荣幸,但我们货物的安全却是一大隐患,我希望两天之内,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谢谢” “那是自然,我会给到一个令大家都舒服的办法,还请松下先生放心” 声音陆陆续续传到张霖的耳边,他一路上走得快,没人看见他戴着东西在耳朵上。 “沐少爷,请” 沐少爷?张霖停下脚步,看向从车里走出来的沐岫岩,他来干什么? 他们两个之间可以说是毫无交集,怎么会让沐岫岩单独来找他? …… “姩姩姐,你不觉得这宴会办的奇奇怪怪的吗?”天气已经转凉,欧阳卿穿了件外衫在外面,又怕待会风大,又多带了件披肩。 “觉得,但又能怎么办?”今天她一醒来就觉得心里慌得很,中午就收到邀请函,这米斯特和她形同陌路人,怎么会突然间邀请她?这其中实在是蹊跷。 “你身子不好,多穿点,这个”说话间欧阳卿已经拿了件厚外套搭在她身上“进场了再脱也行” 这次宴会并没有邀请很多人,一楼二楼几乎只坐了一半,张霖摇晃着酒杯倚靠着墙边站着,黑色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就像西方国度所说的王子。 今天他忙的不可开交,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人就到了门口,她换了一身卡其色的半身裙,上半身穿了一件缎面的衬衫,衬衫胸口处的胸针让整件衣服多出了活力,随意又不失大方。 宴会已经开始,大厅的音乐舒心的穿过耳膜,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玩伴,只有张霖仍旧坐在位置上目不斜视的盯着一楼的身影。 许姩也不例外是单着的,欧阳卿早早就被拉去跳舞,她是三爷的人,大家都忌惮的很,看着她都离得远远的,搞得她现在也只能对着面前的水果盘发呆。 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她猛地转过头,就看见高处熟悉的身影,双目对视,许姩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又埋下去继续发呆。 “砰”的一声,宛若白日的大厅一阵电光闪过,紧接着就是一片黑暗,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小姐夫人们小声尖叫着。 张霖环顾四周,趁着黑暗上了三楼,从三楼翻到外围,往下看便是似深渊的地面,稍有不慎不死也残,他紧紧抓住突出来的建筑,踩着沿边顺利到了米斯特的房间,开窗,一个利落的翻窗,对他来说好像再普通不过。 他要找的东西就在米斯特的房间里,还得多亏了窃1听器,不然他现在仍旧没有头绪。 许姩站起身来,正想看看欧阳卿去了哪里,迎面走来的服务生一把撞在她身上,红酒洒的她裙子上到处都是,服务生被吓的不轻,不住地鞠躬道歉。 “我没事” “我带您去换件衣裳吧” “也好” 服务生在前头带路,许姩跟在他身后,没一会就到了更衣室,服务生推开门。 “您先进去,我去帮您拿衣服” 更衣室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许姩走到窗边,看了眼窗户,身后一阵凉意传来,一转头,一把枪抵在她的面前。 第三十五章 宴会 黑暗降临之后整个世界好像铺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网,躲在角落的猛兽们也开始等待着自己的猎物上钩,处处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眼前的服务生和刚才判若两人,许姩在黑暗之中轻笑“你举着枪对着我干什么” 服务生冷冷开口“取你的命” “就凭你?”说话间许姩已经一刀刺进服务生的手臂上,鲜血泊泊流出,速度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你的表演实在是太拙劣,哪个服务生会不走大路,非要挤在我面前来撞我?” 话毕,服务生突然直直倒了下去,许姩看见站在门口的沐岫岩还有服务生身后的刀,顿时了然。 “跟我走”沐岫岩像发了疯似的冲过来拉着她,许姩一把推开,语气中满是火气“你想干什么?” “跟我走,这里太危险” “让开”许姩实在忍受不了他的一再靠近,从怀里掏出抢来对着他“离我远点” 子弹擦过耳边划过一条淡淡的血痕,身后的玻璃窗户碎了一地,声音零零碎碎的砸在地上,门外突然围上一群人,将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他们手持枪,目标都对着许姩。 …… 门啪嗒被扭开,张霖赶忙躲好,进来的是个女人,看样子应该是喝醉了,胡乱脱着衣服。 张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借力把女人甩在墙上,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危险吓的脸色苍白,只能胡乱摇着头。 “暗室在哪” 女人双脚脱离了地面,用手拍打着他的手臂,勉勉强强从口中挤出三个字。 “床下面” 脖子一松,大口的空气吸入鼻腔,女人瘫软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男人动也不敢动。 “如果今晚的事有第三个人知道,我让你全家陪葬” “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说完女人用尽全部的力气,慌忙的提着鞋一路跑了出去。 刚才苦于找不到暗室在哪里,现在只要找到,一切就变得简单容易,但张霖身子太长,只能半贴着床底摸索机关,看上去极为奇怪。 “放下枪,不然我一枪毙了他”许姩用手臂半圈着沐岫岩,一步一步往后退。 门外的人不敢随意妄动,只好守在门口,双方就这么一直僵持着没有答案。 “怕什么?打”说话间米斯特已经站在门口,举着枪一枪打在许姩身上。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许姩低头才发现是沐岫岩替她挡下子弹,此刻他的小腿正不停往外冒着血。 愧疚感充斥着心脏,许姩强装镇定,声音强压下颤抖。 “我和你素不相识吧,米斯特,你为什么置我于死地” “不是我要你的命喽”米斯特耸耸肩膀“要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收钱办事嘛” “你既然不在乎我,怎么也要在乎在乎沐家少爷的命吧” “我自然会处理,在沐少爷不死之前,你就会死”说完米斯特缓慢靠近,皮鞋蹬蹬蹬的声音踩在地板上。 许姩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扶住快要站不稳的沐岫岩,见无路可退,一咬牙一枪打在米斯特手臂上,趁着这时候带着沐岫岩从窗户翻出去。 她本就瘦弱,跳下窗户就费力,还带上个瘸腿的,一个过程下来命已经丢了半截。 “快走”许姩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又要去拉地上的沐岫岩。 “你先走,不用管我”沐岫岩甩开她的手“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她对沐岫岩本就没有感情,不过是因为刚才他替她挡了那颗子弹,权衡利弊之下,许姩咬咬牙看了他一眼。 “先走一步” 以她的力量是绝对跑不过那些男人,不出十分钟,她就会被那些人追回来,既然如此,那就玩个大的,想到这许姩又折返回去,回到刚才翻窗的位置。 现在周围肯定都是抓她的人,她不能硬上,她抬头看着面前的水管,一咬牙把衣服卷起来,把脚搭在上头就要往上爬。 “你跑到这来干什么?快给老子下去” 张霖探出半个头,对着她使劲摆手,许姩指了指周围,像是心有灵犀,张霖声音放低了些。 “你给老子先下去,我来想办法”说完张霖将外衣脱下来,一个翻身翻到外围,轻轻松松就到了地面。 没有多余的寒叙,张霖拉着她的手,声音放低“待会你就跟在我身后,别做出多余的动作,知道不” “好” 大厅已经恢复了明亮,但刚才突如其来的枪声吓的人不轻,此刻大厅正是乱作一团,大家挤的挤乱的乱。 许姩低埋着头跟在张霖身后总算是安全很多,他带着她到了三楼,一回生二回熟的进了米斯特的房间。 “受伤没有” “我没事”许姩摇摇头“你来这干什么” “没事就好,你就在这待着就行”张霖半跪着继续在床底下摸索,但他实在是太大,有的地方根本就够不着。 许姩看他半天,悠悠开口。 “让我试试” 许姩才刚趴下两三分钟就找到了机关,床底发出轰轰的响声,一个井盖大小的洞口出现,许姩回头看向他,充满疑虑的眼神。 “放心,这个我还是下得去的” 洞并不深,几十步就走到了,洞壁上都安着灯光,所以并不黑。 里面堆放着的全是一些资料,张霖站在浩如烟海的资料面前不忍感叹。 “他奶奶的是干了多少缺德事” “要我帮忙不” “要”张霖踢了一脚桌边的堆放的资料,掀起一圈灰尘“我要找一盘录像带” “好” 在诺大的暗室里找一盘录像带谈何容易,有大多资料已经尘封许久,灰尘满布,张霖要找的资料对于米斯特肯定极为重要,按照他的思维,是不会和这些放在一起。 想到这许姩站在整个暗室的中间,仔细观察着四周,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既然他们是通过机关下来的,那米斯特必然精通这些,如果要藏一个东西,肯定还有另外一个机关。 许姩在四周仔细搜查,终于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暗室里怎么会有花瓶? “张霖,快来” 两人对着看了半天,许姩在花瓶底座找到了机关,一按下去身后的柜门打开,一个黑色匣子样式的箱子出现。 第三十六章 开庭 “妈的一群废物,有人进了我的房间都不知道!”瓷器掉落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在房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米斯特脸色通红,一巴掌扇在面前的人脸上,红印瞬间显露出来,似乎是觉得不够解气,他一脚踢在面前的人身上。 “把下人们全抓起来,一个一个问,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全跟着一起陪葬,听到没有?!” “是” “还有那些姨太太们,挨个挨个抓着问!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一个人还能隐身不成?!还有张霖,我总觉得他有问题,他一有动向就告诉我” 等到里面的人出来之后,一直在门外的人才慢悠悠的进来。 “怎么?连一张纸都保管不住,还是我太信任你了” 米斯特闭上眼睛似是用尽了全部力气靠在座椅上。 “你不也连个女人都骗不到手?” “也是”沐岫岩抖了抖脚“还差点废了我的一条腿,我还以为她会和我走,就算看在我替她挡了颗子弹的份上” “哼,你是替她挡了子弹,又不是替她挡了命,凭什么要不顾死活的救你跟着你走?当初我就说了,把她敲晕生米煮成熟饭,到手的鸭子难道还能飞了不成?” “的确”沐岫岩靠在窗边,他不比张霖壮实,整个人有一种儒士的柔弱之感,让人感觉像是一朵娇弱又阴美的花。 “这个锁简单,难不倒我”天辰把盒子抱在怀里,两条腿夹着它,打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开锁工具就开始埋头苦干。 距离盒子消失已经过了一天,米斯特现在肯定急的要把整个府上翻个底朝天,要是还找不到,他就会把目光放向所有参加宴会的人,到时候我们处境就很危险。 也不知道沐岫岩怎么样了,许姩心情有些烦躁,手指不时敲打着桌面。 “好了” “啪嗒”一声,箱子开了,许姩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除了找到录像带以外,还有一个出乎意料的收获。 赵婷霞的资料竟然在里面。 “这资料不应该在沐岫岩手里吗?”许姩将资料打开,一张张的单子被存放的好好地“怎么在他手上” “除非他们两是一伙的” “可是那天”许姩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张霖“那天他还救了我” “有可能是他们两个演戏来骗你的喽,那狗东西不就是最擅长骗人吗?”天辰把工具收好,又将它们一一放在工具箱里,似乎是极其愤怒,让他的脸扭曲做一团。 这么一说许姩的心冷了半截,她至今想起那夜自己不顾他先行逃跑,到现在都还有愧疚之感,现在却来告诉她不过都是演戏。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张霖一把搂在她肩膀上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怕,天辰,把录像带打开” “干嘛使唤我?” “难道我使唤夫人吗?” “一边去”许姩说着就要一拳打过去,被他一把握住拳头捏在手里。 录像带已经有了些年头,有些画面已经缺失,但好在大部分都是完整的。 画面拍到的是米斯特、沐家还有张家对峙当天码头的情形,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当时整个海城的记者都到了场,不过其他的录像带已经被销毁,现存的只有这么一个。 来回看了好几遍,张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三个人一直坐到了晚上,他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松动。 “找到了” “找到什么?” 张霖指着画面,眼神中难以掩饰的欣喜“你看这” 画面拍到的在众人看来没什么特别之处,偏偏在他看来,这是关键线索。 “你们看背后” 顺着他指的位置看见三人正抬着个箱子正往仓库走,张霖继续说道“这艘船是华北的货,当年和这一批货同时出的,既然要出货了,他们三个人又把货搬回去干什么?” “再看,他们身后没有多余的货,既然是货不对,为什么不全换?为什么只换这一箱?” “也就是他们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知道有货没有问题,特地把好的货转移,留下一批藏有枪支的货,只等着栽赃”天辰气愤的一拳砸在桌上“米斯特,这次让你血债血偿,你做出的好事自己买单”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张霖捏紧她的手放进口袋里“明天,张家上上下下几十口还等我要个说法,等我处理完” “好,我等你,不过你要千万小心” “那你呢” 许姩把资料拿在手中晃了晃“我也快了,不用管我” …… 第二日海城的警察署全员出动,将米斯特家里围的水泄不通,一向毕恭毕敬的署长此刻却傲娇的不可一世,嘱咐手下一定要将米斯特送向法院。 他备受欺压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署长抬头看了一眼天。 “竟然下雪了” 张霖作为原告出庭,一件及脚踝的大衣披在他身上,让他看着像打了胜仗的将军般不可一世,行走间带起的风也在宣判着今天就是他赢。 米斯特被拷着手套坐上被告的位置,他似乎并不意外今天的结果,直到开庭前一刻仍旧带着笑。 “夫人,外头冷的很”阿昭拿了件带绒的外套披在许姩身上,又帮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才送她下楼上车。 今天是他蛰伏了这么多年来终于胜利的成果,她就算没有合适的身份坐在亲属席上,但她只要坐在下面,对于他而言就是一种士气。 “夫人,今日极其凶险,三爷知道我们拦不住你,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是一件防弹衣,许姩点点头“多谢” 下了车外面的雪飘的愈来愈大,落在脸上和肩头上,许姩伸出手接了一片又快速消散在手心。 “今年的雪下的真早”吴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旁,笑着感叹道。 “许小姐今日也是来看庭的?” “嗯”许姩没兴趣听她多说话,抬脚就要走进去。 她挑了个后面些的位置,张霖远远地就看见了她,冲她眨了眨眼。 吴冰坐在了前头,眼神一刻也离不开面前的张霖。 “开庭” 第三十七章 雪人 刚才的骚乱就好似一场戏,转眼之间便化作轻烟,唯有在座的各位仍旧惊魂未定。 看着被清理的尸体,地上未干的血迹,米斯特似乎看尽了自己的命数,没了往日的傲气凌人,他面无表情的抬起手看向法官“要杀要剐快点” 许姩遥望着坐在原告席上的张霖,他似乎笑不出来。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在他眼中却是煎熬漫长,这是他等待了八年才有的结果,八年来让他难以入眠,让他背负着整个张家的使命,可真正看到他归于沉静时,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有的却是充斥着整个胸腔的难过。 他想到第一次见米斯特的时候他还是个清俊有才干的少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儒雅之风,可短短那么几年,却让他和当初的自己背道而驰,沦为金钱的奴隶。 看着他被带走的背影,张霖只觉得一切不真实,他的恨无处发泄,他的欢愉也跟着一起埋没。 他望向坐在角落的知深,只是静静地,却好像能够抚慰他原本褶皱的心。 人群逐渐散去,吴冰终于有机会上前,她想勾住张霖的手臂,被他躲开。 “我们去吃饭吧” “你先去”张霖独自走在前头“我没胃口” 吴冰紧紧抿住嘴唇,笑着追上他“那我也不吃了” …… 阿昭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她手里拿着条围巾,看见许姩来赶忙递上去。 “先回府”她接过围巾随意搭在身上“冷得很” 车子一路开的小心翼翼,时间比平时要多上一倍,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许姩两只手放进口袋里,心事重重的看向窗外。 张霖还没回来,府里头最近倒是热闹了很多,大福得了张霖恩准可以在这住到过年,小孩子就是闲不住,整个府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看见许姩来,他小脸冻的红扑扑的,蹦蹦跳跳的就跑过来,一把拉住许姩的手让她看自己堆的雪人。 那雪人歪歪扭扭的又丑又大,大福偏偏还沾沾自喜,总觉得自己堆得好看,他嘿嘿的笑着“好看吗” “好看个屁”王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大福身后“和你一样丑” “你放屁”大福不服气的怼回去“比你好看多了” “小兔崽子皮痒痒了” “有本事你就打我呗”大福一脸贱样,随地抓起一把雪就砸在王妈身上,王妈被冻的嗷嗷直叫,边叫嘴里边骂小崽子。 到了夜里张霖才回来,他穿的薄,脸被冻的不成样子,许姩赶忙拉他去烤火。 “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到了现在她还是只会做面条,唯一的进步就是鸡蛋煎的比以往好看了,王妈怕她又把面煮糊就守在她旁边连眼睛都不带眨。 “三爷是个命苦的人,还是多亏了夫人你,你没来之前,这里死气沉沉的,一点人味都没有” 许姩回想起初见他的样子,差点没把自己掐个半死,就是换做谁都会害怕,要不是情况所逼,她也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还是谢谢你们这么久以来一直照顾着他” “我们也要谢谢三爷,我们都是要死的人,当年那场旱灾,要不是三爷收留我们,我们早就饿死了,我也是算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早就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这么多年看着他一个人吃这么多苦,不容易啊” “不过还好你来了”王妈长叹一声“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他笑你知道是什么时候不?是他把你从后山上抱回来,你在他怀里扑腾,他那张脸都快笑烂了,长的这么俊俏的一个小伙子,就应该笑,有了你啊,我就算是埋进土里我也不担心喽” 许姩听着王妈的话,心里也跟着闷痛起来。 好像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就算有了兄弟们,有了危险他还是自己上,他只知道要保护身后的人,却从来不会保护自己。 “趁热快吃了” 张霖接过冒着热气的面条点了点头,饿了一天总算是吃了点东西。 “一会一起去堆雪人吧”许姩看着他心情低落,想到今天大福的雪人,提议出来让他心情好些。 可两人的手艺都不怎么样,雪在手里滚的扁的扁、方的方,到最后堆出来的雪人还没大福堆的好看。 “我去找两根树枝当手”许姩站起身来一路小跑到树边,踮着脚折了一根树枝下来,树枝上的雪直落落的掉下,砸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没眼睛”许姩突然想起来,又倒回去在池塘边挑了两块石子放在手里才往回走。 张霖蹲在雪人面前,薄薄的雪在他睫毛上停留下来,让他多了几分灵气,他披了件大衣,雪从肩上滑落到地上,他一个人蹲在那,恍如隔世的仙人。 “想什么?”许姩把手里的树枝折成两半递给他“你来” “想今天终于大仇得报,张家人终于不用再满含冤屈”他的手细长,袖口处隐隐露出鼓出的青筋,他把树枝折短了些才插进去。 “那…” “你是想问沐家吧,沐家地位骤减,在海城不出一月,股份就会大跌,他管理的那些银行也会尽数倒闭,也算是受到报应了” 就这样消失了吗?许姩看着眼前的雪人,想到过去的十几年犹如电影般从眼前掠过,有关于沐岫岩的种种就此也要化作云烟。 可当初他害她成为杀人凶手都还没能算账,想到这她郁闷的踢了一脚地上的雪。 “知深” “嗯”每次只要张霖一唤她知深,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变得温柔起来。 “你堆的雪人真丑” “.…..滚” “真的丑,头都是歪的” “你有病?”说着许姩抓起地上的一捧雪就砸过去,雪在空中四处散开,落的他满身都是。 “你砸我?” “我砸的就是你”许姩边说边把地上的雪揉作一团砸过去,这次张霖轻轻松松的避开,许姩气的把雪人的头拿下来就要往他身上砸。 “你想砸死我啊”张霖一把接住雪人的头,冰的他赶快放回去,趁不注意,抓了把雪就往许姩身上丢。 雪精准无误的顺着衣裳流进里面,许姩被冰的在原地直跳“你去死吧,张霖,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说着她又把雪人的头提起来,这次丝毫不差的砸在张霖身上。 “谭大哥,我们也去堆嘛,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阿昭看着远处嬉闹的两人,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其实我堆了一个”说着谭天指了指身后的雪人,那雪人围着条围巾,看着漂亮得很。 “原来这是你堆的,我还以为是王妈堆的,你手艺真巧” 第三十八章 守株待兔 许姩一直以为许清自从断手之后安分守己不再做出对她不利的事,可要不是那日谭天说漏了嘴,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张霖为她大大小小处理了多少鸡毛蒜皮的小事。 许清性子记仇,但总归只是个姑娘,掀不起什么大浪,真正在暗处的是赵婷霞和赵婷晚,她们两个人就像暗夜的毒蛇,稍不注意便会取人性命。 她最近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是因为她在等,她在等她们按捺不住,等她们主动出击。 果然,许清正打算今天在她所管辖的病人药品身上动手脚。 已近半夜,许姩换上提早准备好的护士服,低埋着头走进病房。 “来了?”许清在病房门口站着,因为只有一只手的缘故,她穿的衣服都偏大。 “换成这个”许清指了指一旁的药品“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过量的吗/啡,不死也要他半条命,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能把人救回来”许清冷笑一声“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看到眼前的人迟迟不动,许清有些急了“干什么?!磨磨唧唧的” 那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身后传来凉意。 “进去啊,你别忘了你全家的命都在我手里” 许清见她还是没有反应,急的胡乱抓着针头就要自己去,刚踏进病房门口,一声犹如三尺下的寒冰让她从头冷到脚。 “许清,你不记得我了?” 来人缓缓摘下口罩,露出那张她在梦里都想杀死的脸。 原本昏暗的走廊霎时变得明亮起来,各大媒体举着照相机对着两人。 “你们干什么?”许清有些慌乱的挡着脸,想要遮住四处投来的灯光。 “许清,别忘了这是在医院”说完许姩淡淡一笑,转身面对着报社“感谢大家帮我做一个见证,各位请回,至于我的妹妹,我自会处置” “你想干什么?” 病房里走出三四个大汉钳住许清,让她不能动弹。 “带走” “许姩,你想干什么?”许清被压进车里使劲的挣脱许久后发现无果干脆放弃挣扎,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座上看着她。 “好好坐着,别废话” 张霖让王妈做好了饭菜,看见许姩来赶忙招招手。 “我就知道是你”许清看见传说中神秘的三爷后近乎疯狂的往前冲,眼眶泛着猩红“我的手全是拜你所赐,岫岩也是拜你所赐,你等着吧,你等着让整个府里的人为你陪葬!” “闭嘴,吵死了”王妈刚好过来,手里拿着块擦桌布,张霖把擦桌布拿来揉成一团塞进许清嘴里“送去暗牢” 望着许清被压走的背影,刚好肚子也饿了,赶忙凑在桌前吃了两大口饭。 “吃慢点,噎死你” 屋外又下雪了,阿昭把小灰揪回来,小灰长胖了不少,跳起来都比以往近了,许姩摸了摸它的耳朵,它侧着脸在她手上来回蹭。 “你这绣的什么玩意”张霖靠近看着许姩歪歪扭扭的针线,忍着笑问。 “花”许姩把布举起来看“不像吗?” “不像” “那你来”许姩把布丢在他身上“我看看你能绣什么” 最近雪大得很,许姩站起来赶忙把窗户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冷,又拿了块薄毯盖在腿上。 张霖的手大又长,一块布在他手里显得小小的,特别是针线,在他手里就像被缩小了一样。 一针又一针粗又歪的线落下,许姩掐着心看,觉得实在是丑的不能再丑。 “你这绣的什么?” “你啊!丑不丑?我觉得挺像” “你是不是有病!”许姩一拳打在张霖的背上“我哪里丑了?” “逗你的”他拉过许姩坐在旁边“你是天上的仙女行不行” “你说,我们今天把许清抓了,赵婷霞会来吗?” 张霖摊开手无奈的回复“我也不知道” “那这办法不是你给我出的?” “是啊,我又没说一定有用” “你去死吧”许姩把帕子甩在他身上就要上楼,张霖一把抓住她往回拉。 “绣好了才给上楼” …… 第二天还没有赵婷霞的消息,许姩都快放弃,张霖倒是不慌不忙,一天除了逗许姩和小灰就找不到事情做。 哦,还有被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大福。 “夫人!!”大福仿佛看到了救星,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就要往许姩怀里跑。 今早他不过就是偷吃了块糕点,三爷就让他给自己当靶子,他吓的腿都软了三爷还不让他走,只说这一梭子打不完不准走,可都过完了小半个早晨,三爷还是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别乱跑,你满脸的鼻涕,别脏了我老婆的衣服”张霖一把把大福抓回来,大福像是要拼命似的,转而使劲往张霖身上拱,张霖没防备,一把鼻涕就黏在衣服上。 “大福,老子给你三秒钟,你最好马上消失” “略略略”大福做了个鬼脸慌慌张张的就往前头跑,边跑还不忘扭过头来做鬼脸。 “好了,不过是个孩子”许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先把衣服换了” “要不是你在,我要把他撕成碎片”张霖习惯的牵起她的手就往里屋走“手怎么这么冰?” “体寒” “你说她是不是不来了?”许姩把自己刚画的画框好,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有可能”张霖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接过阿昭刚泡好的热茶。 “啧,正经点” 张霖帮她把画摆正“你觉得赵婷霞会这么冲动?隐姓埋名十几年,怎么会这么轻易上钩” “也是” “明天我放消息出去,就说许清的另一只手也被我砍了,你看着”张霖比着两根手指头“两天,她来不来” “你怎么确定赵婷晚不会来救她?” “赵婷晚虽说喜欢许清,但总不是亲生的,你看她利用许清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利用许清挑起你和她之间的仇恨,好让你离开这个家,又利用她巴结沐岫岩,现在许清两只手也废了,没什么利用价值,许恒也正气头上,她哪里敢轻举妄动” 是啊,又不是亲生的,换句话说,她是死是活对于赵婷晚而言,不过只是有没有利用价值。 人人心机城府,又哪里有真诚可言? “怎么不说话”张霖推了推发着呆的许姩“怎么了” “没有” “你冬日里还没打过枪吧”张霖一脸阴笑的看着她。 “不要” 第三十九章 认识不 昨天练枪练到半夜,许姩连被子都没盖倒在床上就睡着,还是阿昭迷迷糊糊爬起来给她盖上,今早一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 “夫人”阿昭端着水在门口站着,身后跟着张霖,她有些害怕,张霖让她开门进去。 “今天起的有点晚了,你把水放这我等会再洗”许姩还是困,眼睛都没睁开。 “还是我…我给夫人洗吧”阿昭吞了吞口水,拿着洗脸帕递给三爷。 张霖拿着帕子在她鸡蛋壳似的脸上擦,他没力度的把握,搓的一张脸红彤彤的。 “你今天吃枪药了?使这么大力” “怎么是你?” 许姩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张霖,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懒起来,像一只刚睡醒的猫。 “怎么不能是我了?” “我自己来”说着许姩就要抢过帕子。 张霖把帕子给她,走出房间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又从口袋里摸火柴,连着摸了几个口袋都没摸到。 “少抽点”许姩已经洗好脸,正穿着外套准备下楼。 许清虽说是被关着,但吃的一样没少,该吃吃,用张霖的话来说,已经是个废棋,就当可怜可怜她。 入了冬之后下人们也开始犯懒,个个都缩在屋子里头不肯出门,许姩喜欢雪,干脆搬了椅子坐在外头看雪。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许姩拿着树枝在地上写下这首诗,又在地上画了副画,可惜雪下的大了,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过。 阿昭最近在跟着王妈学厨艺,自从吃了上次王妈做的油墩子,硬是死缠烂打的围着人家,昨夜还在王妈房门口唱了半宿的歌,把王妈吵的头疼,只能一早起来教她。 “叫你萝卜切丝,你怎么切成条了?”王妈皱着眉头,把阿昭手里的菜刀夺过去“像这样,切快点,晓得不” “油热了!快放上去,快点快点” “糊了!!你这小屁孩!你这厨艺还不如你男人谭天” 阿昭拿着糊了的油墩子,放在嘴里试了一下,“呸”好难吃! 最后炸出来的油墩子全是王妈做的,阿昭伸手想试一个,王妈一巴掌打下去。 “王妈!你打我干嘛”阿昭缩回被打的一个巴掌印的手腕。 “先拿给夫人三爷吃,你在这慌个什么劲!快点,端过去!” “那王妈你留两个给我嘛,就两个”阿昭眨巴着眼睛瞅着王妈,王妈年近五十,脸上爬满了细纹,她手里拿着锅铲又要举起来,阿昭赶忙抱着油墩子往外跑,两个辫子一晃一晃的“我错啦!不留就不留!我自己给夫人要还不成吗?” “你敢!主子的东西你也敢要!信不信我一锅铲铲死你” 阿昭已经跑远,王妈叹了口气,又重新做了一锅油墩子。 撑不死你个死丫头! 油墩子旁人吃觉得好吃,可它有些油,许姩才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 “拿去给张霖吃” 阿昭拿起一个,笑眯眯的看着许姩“夫人,我可以拿两个不” 许姩把书合上,点了点她的脑门“一个是你的,一个是谭天的吧” “就给我两个嘛,我只要两个,多一个我都不要” “死丫头!”王妈手里拿着锅铲走过来“快给我滚到厨房来!” “我和夫人聊天呢,不去!”阿昭匆匆看了一眼王妈,手里抱紧了油墩子“夫人,就两个,就两个” “拿去拿去”许姩摆摆手,对于阿昭,她也从没把她当成丫鬟看,她觉得是她的妹妹,是她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夫人,别听她的”王妈走过来提起蹲在地上的阿昭就要拖着走“快走,夫人看书呢!吵的慌!” …… 第二天夜里刚暗下来,赵婷霞就裹着面巾在附近来回徘徊。 谭天速度快,三两下就把她囚在地上,她被押在许姩面前的时候许姩正抱着小灰玩,看见她来小灰跳着就跑开。 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赵婷霞吗? 她的面巾被抖落,露出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 一张脸皮上满是烧痕,左眼被挖空,鼻头也被削去一部分。 “赵婷霞”许姩盯着她开口。 赵婷霞静默的看着她,良久才开口。 “我不是” “不是?那行,把人带上来” 张霖从身后走来,他刚去后院打了几把枪,就有人告诉他抓到了赵婷霞,他把许姩拉到身后,摸了摸她的头。 “先回去” “不用”许姩像在自我安慰一般,从张霖身后走出来“带上来吧” 许清看到许姩就像疯狗咬人,一个劲的往前扑,看到赵婷霞被惊的尖叫一声。 “你是谁?!” 赵婷霞低着头不说话。 “拿刀来”张霖对着一旁的人挥手,三把利刃递上来。 许清被赵婷霞吓得不轻,谭天把她绑在树上,她大吼着,蓬头垢面的头发让她在黑夜中就像索命的恶鬼。 “让她坐下” 一张板凳搬过来,赵婷霞被按着坐上去,张霖拿着其中一把刀在手里掂量着,看向赵婷霞。 “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 一刀挥过去,切断许清散落下来的发丝,直直的插在树上晃动着。 “张霖!!”许清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别杀我!” “不认识?”张霖又问。 赵婷霞忍住心中的即将喷涌的火,咬着嘴唇控制自己。 “不认识” 第二刀挥过去,许清的脸被擦出一道血印,插在她耳旁,许清被吓的腿都软了,哭喊着救命。 “认不认识?” “不认识” “硬骨头”张霖把刀丢在地上,叫谭天把小白喊来。 听到小白两个字许清就像被丢了魂,发了疯,散乱的发丝盖在脸上贴着泪水。 “张霖!三爷!我求你!不要!不要!!你是谁?!你快说认识我!快点啊!!三爷!!!”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在夜里响彻,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吓人。 小白越凑越近,像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口水在夜里反着光。 “三爷!!!我求你!许姩!!姐!!我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 “够了,我认识,我认识还不行吗?!”赵婷霞冲破压着她的手,无力地跪在地上看着张霖“救救她” “早点说不就行了?松绑!” 许清被吓的不清,绑还没松就晕过去。 “你们什么时候换身份的?” 赵婷霞看着她,目光如水“十五年前”,她叹了口气,看了眼天“那时候我刚生下清清,还在病床上休息,突然起了大火,我被烧的面目全非,是阿姐救了我” 第四十章 赵婷霞 “你就这么确定,是她救的你?”张霖擦了擦手中的刀,转身把它放在盒子里。 “什么意思?” 张霖挑着眉头看着她“你十多年来,都报错了恩” 赵婷霞原本就恐怖的脸像一张被蹂蹑过的废纸一样扭成一团,她看着他开口“不会的” “你有个儿子吧”张霖站起身来将手腕处散开的纽扣扣好“死的时候还不会说话” “那又如何” 许姩对于赵婷霞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在她的记忆中,有的只是赵婷晚这号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婷霞对她敌意如此之大。 “你的儿子死的时候还不会说话,赵婷晚也在海城吧” “继续” “那就对了,你的姐姐赵婷晚生不出孩子,但当时却说她怀了孕,她想让你把你的儿子给她,你不给,争执之下你们不欢而散,而后不过一个月,你的儿子就没了” “是,但那不是姐姐做的,那明明…” “你想说是我母亲对吗?”许姩极不愿意提起那段过往,她颤抖的对着身后的下人说道“把林奶奶带来” 整件事情,除了赵婷晚还有母亲只有林夏知道经过,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林夏一直从未下山,只要一下山,赵婷晚肯定对她下死手,而夫人就再也没有沉冤昭雪的机会。 “是你!”赵婷霞看着来人,目光如炬“你还没死” 林夏声音已经嘶哑,她坐在为她准备的位置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没死,我还活的好好地” “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你音讯全无,就算是死人也该有半点风声” “当年害死你儿的不是夫人,是你最信任的阿姐,赵婷晚。”林夏叹了一口气“当年她在给你的安胎药里加了大补的药物,你身子骨不好,吃了大补的东西最为致命,她知道如果你的孩子没了,肯定会怀疑她,她索性就让夫人去送安胎药,夫人心思纯良,根本不会想这么多,直到后来你的儿子没了又在药渣里找到让你流胎的大补之物,你恨透了夫人,夫人当时和老爷的关系并不好,她自责的日日为你的儿子抄经书,自始至终她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她为什么不说” “怎么说?夫人性子倔,她觉得安胎药是她给的,你的儿子就是她害死的,我劝过她,她不听,只知道抄经书,渐渐地和老爷关系越来越淡,渐行渐远” 许姩感觉胸口犹如巨石般压抑着,让她难以呼吸,这段过往是当初林夏同她说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母亲会受莫大的苦,她不敢想象在无数个日夜她的母亲是如何渡过的。 看着始作俑者日渐高升,而自己却坠入深渊。 “就凭你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夫人为你抄的经书到现在都还在,那些一摞摞堆起来的都是她一笔一划写下来的,夫人到死之前都还在忏悔,她心思善良,就连路边的乞丐她都不忍心,又怎么会懂得你们这些勾心斗角,还有,你的女儿,还没有见过你吧,但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有个姐姐叫赵婷晚,长相丑陋无比,恶毒下流,当初还想把自己从许府带走,这些,你都不知道” “我不信” “信不信由不得你”许姩走近“等她醒了你自己去问不就知道了吗?赵婷霞,我从未想过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田地,都是你们逼我的” “呵”赵婷霞半摊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姩“如果是真的,算我对不住你,我下辈子补偿你,只求你们,别让我儿死,她还小…” “你也知道她还小,你知道你们当初你们算计我的时候我多大?我不过和你的女儿一样大!”许姩的脸上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更加苍白“怎么,你当初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的女儿,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过她?” “算我求你了”赵婷霞低埋着头,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张霖牵过许姩的手,看着情绪失控的她,他的心也跟着她一起难受。 “先回去吧”说着张霖瞥了眼地上的赵婷霞“把她带去暗牢” “我没事”许姩推开张霖独自往前走,身上穿着的衣服被风吹的往一边飘,衬的她更加单薄。 “说什么胡话,没事还哭”张霖追上她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就像在哄小孩一样“你既然跟了我,哪里有让你自己受气难受的道理?”张霖停下脚步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双目注视着她,麦黄色的肌肤在黑夜里就好似异域王子,他将许姩搂在怀里,发丝的香味扑进鼻腔“想哭就哭” 许姩个子不及他,两人站在一起她才齐他肩膀,她整个头埋进他的怀里,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被人这么安慰着。 这十几年来她从未在众人面前失礼过,就算再刁钻再怎么被欺负,她始终一声不吭,她习惯了被用异样的眼光对待。所以当一束光照进来时,她有的只是惊慌失措,她想抓却怕抓不住,又怕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是我认定的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的所有情绪我都可以接受,我只希望你做自己,其他人的目光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许姩感觉自己嘴里充斥着咸味,眼眶酸的很,张霖轻抚着她略微颤抖的后背,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可以安慰人的话术,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逗她。 “你还没见过我爹吧,等你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我就带你去见我爹,还有我的归处闵城,我是在那长大的,那靠着南,有你喜欢的江南人家,到时候你就可以在那生活,再给我生几个大胖小子” “谁给你生大胖小子?谁说要和你走了?”许姩一拳揍在张霖身上,可他非但不松开,反而搂的更紧。 “是你啊,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不要” “你不要?”张霖略微弯腰,一股热气扑在颈边,挠的她缩着脖子“你不要我就把你强娶了,我看你敢不敢不要” “无赖” 第四十一掌 亲一个 许姩从未去过暗牢,虽说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地方,但张霖从不肯让她靠近。 “让我去” “不让”张霖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往外走,许姩赶忙冲出来一把跳在他身上,张霖怕她摔跤急忙抓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你不让我去我就不下来” 谭天扭过头嘿嘿的笑着“车子可能被冻住了,我先去看看” “我去帮帮谭大哥”阿昭甩着两个辫子在身后追着“谭大哥,等等我!” “你皮痒了?”张霖一巴掌拍在许姩的腰上,许姩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就是不撒手。 “快下来,暗牢危险的很,你不能去” “我不要”许姩脸在他背上来回摩擦,像小狗似的撒娇“你都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 张霖被她蹭的心痒痒,强装镇定的回复“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就让我去嘛” “让我去嘛” 张霖偏偏最吃许姩撒娇这一套,每次她一撒娇他就忍不住内心的欲望。 “去去去,去还不可以?” “走吧!” “你不下来?”张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仍旧把她搂紧了往前走。 “不走,地上滑,你不滑你走” “懒虫” 谭天识相的把车门打开乖乖的坐在驾驶位上不往后看,嘴角却忍不住飙升的笑意,时不时的往后视镜里瞟。 “冷不冷” “有点”许姩对着两只手哈气,使坏的往张霖衣服里伸,寒意蔓延开来,张霖皱着眉头打颤,始终没有把她的手拉出来。 “我看你是欠收拾”等许姩把手伸出来,张霖一把把许姩揪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许姩涨红了脸要下来,张霖一把压住她“我看你要走去哪里” “我错了”许姩眨着眼睛看着他“真的错了” 张霖指了指脸“亲一个” “不要”许姩指了指谭天,用嘴型比了个有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谭天一本正经的开着车,脸上面无表情“你们继续” “还不快点”张霖笑眯眯的指着脸“就这” “那...那你闭上眼睛”许姩咬着下唇见着张霖闭上眼,快速的在他的脸上拂过,一阵凉意透过皮肤传来,张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连耳垂都红了的少女,欣喜的捏了捏她的脸。 “到了”张霖把她放下,指了指外面。 是一处没什么特别的房屋,就像普通人家住的一样,从外表上丝毫看不出来和暗牢有什么联系。张霖伸出手把她从车里拉出来,迎面一阵寒风吹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她赶忙躲在张霖身后躲风。 “注意点,这是下坡路”张霖边说边牵着她往前走,走一步回头看一眼。 走进里面还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就像普通人家住的屋子,连平时一些要用的设施都有,许姩跟在身后看着张霖在前头歪歪扭扭的往里走,一会拐东一会拐西,最终两人在一面墙壁上停下来。 “放上去”张霖指了指墙壁上突起的部分。 许姩半信半疑的把手放上去,震耳欲聋的声音由里向外响起,地面剧烈晃动起来,墙壁裂开,露出一个洞口。 “你真的要和我进去?”张霖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执意的点头,无奈只能让她跟在自己身后。 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许姩跟在身后看着,没有撕心裂肺的吼叫,也没有漫天的谩骂,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静到只有他们进来的脚步声。 “你为什么要关他们” 张霖走在前头点燃了根烟,烟雾从前飘到后“我不关,会有人关,他们有自愿进来的,也有被迫进来的,无论如何,出了这,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他边说许姩边左右看着,他们看见张霖来并没有像发了疯一样,反而还会喊一声三爷。 可能对于他们来说以往朝不保夕的生活和现在有饭吃有地方住相比现在实在是好的太多,他们甚至还会说上一声谢谢。 许清被关在最角落里,赵婷霞就在她的对面,看见他们来,许清已经有些恍惚,只是喃喃道放她出去。 “想好没”张霖看着半躺在床上的赵婷霞“一句话换你女儿平安” “我愿意,还请三爷说到做到”赵婷霞看了一眼在角落的许清“拜托了” 许清一双眼睛里满是担惊受怕,她蜷缩着开口“你,真的,是我妈?” “你还不确定?”张霖呼出一口烟“还是不愿意确定?” “算了”赵婷霞将头发重新扎好,又将面巾重新戴上“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许姩将手中的钗子递给她“这是你的吧,从你的屋子里找到的,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给你” 赵婷霞看见手里的钗子双眼变的疯魔起来,一个劲的往前扑,见许姩将钗子收回去,她开了口。 “你要什么,我给你,我都给你” “我要一个东西,你告诉我,当年赵婷晚害我时带着的戒指,在哪” “我不知道” “不知道?”许姩将钗子拿在手中“我现在就把它丢了” “不要!那个戒指,那个戒指被赵婷晚藏在码头的九号仓库里,现在估计还在,你现在——可以把它给我了吧” “给你”许姩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来仔细擦了擦才把钗子放在门口“珍重” …… 九号仓库现在仍旧归许家管,凭着三爷的名号进去可以说轻轻松松,但她现在不想打草惊蛇,于是乔装打扮成工人混了进去。 “三爷,我们真的不用进去?” 张霖站在地势高的地方,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下的动向,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不用,你安排几个人在另一边守着” 谭天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弟兄就去了另一边,不过他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的很。 “你谁?怎么没见过你?”管理人一把把许姩从队伍里拉出来,一身酒气的问。 “我是新来的,今天第一天上班” “第一天?”管理人环顾四周,指了指九号仓库“那你就去那边” “好嘞” 八号仓库里挤满了人,看来是要出货,许姩在门口看了一眼,快速的往九号仓库走。 “夫人”一声叫唤吓了她一跳,她转过头一看,阿昭正跟在她身后。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许姩做着往后的手势,急的不行。 “我来帮你” “快回去” “注意着点!你们两个!快过来帮忙!”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一身肥膘,呵斥着站在原地的两人。 许姩拉过阿昭,笑着过去搬货,趁着没人注意到她们,她才开口“待会你就从另一边离开,听到没有”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行了!你两个快回去你们的仓库!” “好嘞!” 第四十二章 阿昭 许姩实在是犟不过阿昭,只好让她跟着别跟丢了,但一进九号仓库她就觉得不对,里面不仅没人,还是一副常年无人打理的模样,这不免让许姩提高了警惕,既然没人又没货,又为什么会让她来九号仓库? “阿昭,你往外走找到一棵树,把它放了”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只信号枪“去了便不要回来” 眼看着阿昭接过信号枪离开,许姩捏紧了怀里的枪,确认无人之后才放心下来去取戒指。 按照赵婷霞所说,戒指就在九号仓库东边的角落盒子里,许姩走过去,在箱子中很快找到了戒指。 “找到了”许姩将戒指放进怀中,有了这枚戒指,当初王妈身上的毒就有了出处,她含冤的十几年总算有个着落。 “咚”一声,仓库大门被猛的踹开,许姩惊觉往回看,只见赵婷晚一身红衣站在仓库前,身后站着十来个人,他们身形彪悍,赵婷晚轻笑一声,扭着身体靠近。 “要不是我算到会有这么一天,还真就栽在你手里” 许姩将手中的枪拔出,轻笑的看着她。 “这还是第一次喊你,赵婷晚” “也是,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赵婷晚背过身去对着身后的大汉说道“抓活的” “这外面早就布满了我的人,你敢动我?” “有什么不敢?”赵婷晚指了指大汉手中的枪“我倒要看看是你的人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 “三爷,有信号!”螳螂指着不远处冒出的红光“是夫人!” “抄家伙,走!”张霖将枪别在身后,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 张霖一路自山上狂奔而来,马蹄扬起的灰尘在空中飘荡却丝毫没有阻挡他的脚步,反而让他变的越来越快。 阿昭没有听夫人的,她又倒了回去,当她再次回到九号仓库时,看到的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情景。 许姩脸上沾满了尘土还有鲜血,手臂上多处已经挂了彩,这是刚才躲避他们留下的,他们身形笨重,而她身材娇小,刚好可以拖延住时间。 此刻她只希望阿昭的信号已经发出去。 “上啊!连个女人都抓不住!干什么吃的!”赵婷晚抢过壮汉手中的枪举着对着对面就是一顿乱打,子弹犹如雨般砸下来,就是再厉害的人也难以躲避,许姩躲过了一枪却没能躲过另一枪,一枪射在她的小腿上,一股热流流下来,许姩低头一看,鲜血正如水般往外流。 许姩咬牙举着枪对着迎面而来的大汉就是一枪,大汉手臂中了子弹,似乎是恼极了,也不管命令是死是活,举着枪就对着面前的女人就是一枪。 这一枪正中心脏直冲而来,许姩瞳孔放大,身上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子弹穿透空气向她而来。 她或许真的要死了吧,可惜了,只差一点,她就可以帮母亲,帮自己报仇了。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张霖,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她就要死了。 那是谁?她半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看着奔来的人。 “夫人!” 一声尖叫刺透耳膜,将她从昏迷中硬生生唤醒。 眼前被突然间的鲜红覆盖,许姩睁大了眼睛,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是你…阿昭” “夫人” 她见着冲到眼前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一身破布麻衣被鲜红的血浸透,她瞪大了双眼,身上没来由的多了力气想要去扶住她。 “夫人”阿昭向来都是笑眯眯的,此刻也不例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阿昭不后悔” “阿昭…阿昭…”许姩拖着半残废着的腿往前走,想要去抱住阿昭。 “小心!”一个飞扑,阿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扑向许姩,她死死地将许姩护在身下,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是本能的,她知道她要护住她。 “阿昭!”许姩看着身上满是血的阿昭,心中慌乱,只能胡乱抓着身上的衣布盖住伤口,可伤口太多,遮住一处另一处又开始冒血。 “给老子上!” 仓库外传来张霖的声音,许姩哭着冲着外面大喊。 “我在这!我在这!救救阿昭!快点!” “给我打死她!别留活口!”赵婷晚疯癫般的抓住枪就要往许姩身上打,可刚拿着枪就跪在地上。 张霖一路自光里奔来,一枪正中赵婷晚手臂,犹如常胜将军般势如破竹的气势将在场的人通通拿下,看着在角落蜷缩的人,他的心仿佛被铁丝勒住,鲜血滴出。 “阿昭”许姩死死抓住阿昭的手臂看向不远处的张霖,此刻她的泪水再也绷不住“救救阿昭” “阿昭!!!”一声撕喊让人悲痛,谭天刚处理完外面的喽啰,站在仓库外看见那个半跪着的身影,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冲向里头,见着浑身是血的阿昭,内心像被千万根针扎。 阿昭缓缓睁开双眼,扯出一丝笑对着谭天摇摇头。 “谭大哥…我们…再见”说罢阿昭紧握住许姩的手,看着许姩哭,她不自觉的抬手想要拂去脸上的泪,却带了一手的血在那张灰蒙蒙的脸上。 “夫人,阿昭,先走了” “阿昭”许姩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眼睛模糊的瞧不清路“阿昭” “阿昭”她抱着逐渐冰冷的人,贴着她的脸,像以往一样叫着她,希望她可以醒过来。 阿昭跟了她十多年,这十多年来,吃苦不少,甜倒是数的清。还记得初到德国时她听不懂德国人说话,钱也被人骗了,就连吃饭都是问题,阿昭就去码头上搬货,搬了一天换来的钱都买吃的拿给她吃,可最后她身上全是伤,一双手又糙又厚。 她在德国被人欺负不敢上学,阿昭就跟在她身边,一有人欺负她她就顶身而出,一张脸被揍的不成样子,可她从未哼过苦,从未哼过累。 在她被人诬陷的时候,是阿昭第一个冲出来义无反顾的保护她,可如今她却不能保护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血泊之中。 阿昭替她受了苦,替她受了累,可从未替她受过甜。 她就这么去了,就这么去了天上。 第四十三章 沉冤昭雪 今夜没下雪,树枝上还积着昨日未化完的雪,压在树枝上使得它比夏日里矮了半个头,连着下了小半个月的总算是停了,许姩刚刚恢复,此刻正坐在池塘边盯着结着冰的水面出神。 谭天自抱着阿昭的尸体入土之后便不开口说话,只是时而坐着望着远处时而又盯着地面,今夜他无眠,见着刚康复的夫人坐在池塘边,也跟着走了过去。 “来了”许姩见他来指了指池塘“阿昭最喜欢里面的鱼,有天悄悄和我说有一天要把它们吃了,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谭天手里拿着瓶酒,坐在池塘另一边,他只穿了件薄衫,在夜里显得单薄非常,他灌下一口烈酒,伴随着哈出的白气开口“阿昭最喜欢的人就是夫人,她常常和我说你们的事情,阿昭说她原本是不识字的,要不是因为夫人一笔一划的教教了她好几天,她至今都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她说夫人对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所以她就算为了夫人死,她也觉得值得” 许姩手指摸着池塘的薄冰,记忆又回到了那年,那年阿昭和她在德国待了一年,阿昭说她想要个英文名,听着洋气,许姩让她好好叫着自己的中文名,阿昭就噘着嘴问她别人的名字都有寓意,自己的名字有什么意思。 许姩一笔戳在阿昭的脑门上,疼得她捂着头大喊,可没一会看到许姩在纸上写下一首诗说这是她的名字,她不识字,凑上去问她阿昭不过两个字,哪来这么多字。 “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许姩指着纸上的几个字念了一遍,问她晓不晓得什么意思,阿昭摇了摇头“月亮散发着明亮澄净的光辉高悬于云端之上,我把我的心意寄托给明月,希望它能随着月光陪伴着你。” “那岂不是一首情诗”阿昭盯着纸上的几个字来来回回的看“可是我又没有喜欢的人” “那我先教你,你学会之后写给你中意之人” 一转眼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首诗她有没有写出去。 “阿昭因我而死,是我对不起她,我也对不住你,原本…”说到这许姩实在说不下去,擦了一把泪“我不会让她白白死去,今夜天气转凉,快回去吧,别冻着了” 谭天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夫人,阿昭也不希望你因她消沉,对于阿昭来说,都是值得的,我们都应该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为了她” …… 赵婷晚被送上法庭之时面色憔悴却还在狡辩自己绝对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副无辜的模样让人不得不相信。 “她根本就不是赵婷霞,她是赵婷晚,是赵婷霞的姐姐,她欺骗了许府这么多年,还有,她身上背着两条人命还苟活于世,两条人命,那是血淋淋的人,她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我根本就没有!”赵婷霞颤抖的大吼“她在骗人,我怎么会杀人?我一个弱女子,连鸡都不敢杀,又怎么敢杀人?!” “所以你到底是谁?你自己都分不清了吧”许姩从包里掏出资料,指着上面的照片“这才是你吧,赵婷晚” “我不是!我就是赵婷霞!你血口喷人!” “法官,我有人证” 一声“阿姐”响起,让疯魔的她终于住嘴,她怔怔的望着站在面前的人摘下面巾,露出那张可怖的脸。 “我才是真正的赵婷霞,十五年前我刚生下许清,也就是许二小姐,当时起了一场大火,阿姐骗我说是医院失火,我的脸不适合在许家继续待下去,我听了她的话,谁知多年后我才知那场火就是她放的,这一切都是她早早安排好的” “我没有!老爷!你信我!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来,你还能不知道我是谁?” “他当然不知道”赵婷霞拿出一包草药“这是当初你落在我那的,不久前我拿去查验,里面竟然掺杂了让人记忆毁损的解忆草,你日日陪伴在他身边,他必然吃了这东西!” “老爷,我,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信我!” “还有当初许清奶娘徐妈的死,也是她一手造成,这戒指是那日她戴着的,里面同样掺杂了毒药,一化验便知,还有,我的妹妹阿昭,当日被她乱枪打死,血债血偿,赵婷晚,我说过你迟早会付出代价” 种种证据指向她,赵婷晚看着罗列在眼前一件件的罪行,哭喊着跪在地上,不停地往地上磕头。 “老爷,看在十几年夫妻的份上,救救我” “我累了,先走一步”许恒已经年过半百,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冷哼一声,任凭身后的赵婷晚再怎么叫始终没回头。 …… 赵婷晚被送上断头台那日许姩就站在下面,看着被推搡上台的赵婷晚,许姩仿佛看见了倒在眼前的阿昭,就算是把她杀了十来回,仍旧不解气。 “穿多点”张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了衣服回来,自从阿昭走后,张霖一直心怀愧疚,她不止一次在深夜中看见张霖独自坐着,她知道他一定也很痛苦,痛苦为什么他没能早点看到信号枪没能早点赶来。 可这世上注定要讲命,无可奈何。 “走吧”许姩转过身“去紫津山上看看” 车子只能开到山脚,路上实在是太滑,只能下车向前。 一路上积雪堆的平日里还要厚,因着没人打扫的缘故,斜坡上滑的慌,两人只能扶着树枝往前走。 “张霖”许姩指着远处的树枝“梅花开了” 漫山的梅花在冬日显得更加娇艳,红色的花蕊点缀在白色之中,就像世间万物都在朝拜那与众不同的上仙。 “我去摘一朵”许姩提起裙角就要往上走,张霖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下来。 雪日里手已经冻的红紫,许姩折了一只下来又将上头的雪抖下来,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真美,给你了” 张霖站在她面前,心思却不在梅花身上,她的发丝上沾满了雪,却让她在雪中越加明媚,她浅浅一笑,却让万物失了颜色,他的心重重落下一拍,抬手帮她拂去了身上落下的雪。 第四十四章 不说 又开了春,转眼已过了三个春,依稀记得刚来时,院子里的树都还是树苗,忽的一下便超过了人,似要往天上长。 院子里的树都重新长了一道,原本败落的花又重新开起来,在院子里倒也不觉得突兀。 许姩端着刚煮好的面条从厨房出来,她难得进一次厨房,面都煮坨了,冲着身后的院子大喊。 “吃面了!阿霖” 王妈已经将毕生的厨艺都一一传授给了许姩,奈何她一点觉悟都没有,做的菜稀烂,偏偏每次都还要叫人品尝。 张霖收好手中的枪别在腰上,谭天帮他将外套套上,两人一同出门。 “要告诉夫人不?今天传来的消息,不通知就没时间了” 三年了他仍旧改不了抽烟的习惯,摸了摸口袋又往谭天口袋里摸,将打火机掏出来点燃一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往前走。 “不说了,明天你给她说我处理事情去,一时半会回不来” “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夫人又聪明,我一开口就露馅了” “那你不会不开口”他弯腰随手摘了朵野花,想着配她今天新扎的头发一定好看“她问你就说,不问装不知道” “这…好吧,那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去,闵城虽然是你的家,但怎么说我也在那生活过,也算我的半个家,我也想回去看看” “这次消息来的突然,最近天下不太平,日本人在东北蠢蠢欲动,大家都人心惶惶,你留在这照看着这一大家子人,也让海城的百姓安安心心的生活,怎么着我三爷在,旁人不敢动” “最近日本人的确猖狂,单单是那些自日本来的货我都查了三批,两批都有问题,闵城虽说离东北远,你也要小心,这一去没个小半年怕是回不来” “快来!”远处的喊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张霖拍了拍他的背“如果她要来,帮我把这封信给她,她自然会懂,今晚我就走,记得今天我和你说的” “你两说什么说的起劲,王妈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就代为下个厨房,这是你们的” “谢谢夫人” “夫人,我的份呢”大福抱着饼边啃边从后面走来,吃了一嘴的油在白日下头反光,许姩拿着帕子给他擦嘴“厨房里,自己去夹” 大福按理说应该早就走了,但他脸皮太厚,要走的当天死乞白赖的在张霖房门口求了半天,怎么踹都踹不走,张霖拿着枪指着他的头,他不仅不走反而滚着进了张霖的房间在他房间里到处发疯,差点把他床板砸烂,惊了一个府里的人,张霖受不了他的折磨只好答应下来住一个月,结果每月大福都故技重施,一个月拖一个月,大家也就当他是个杂工让他继续待着。 “王妈也老了,开了春天气潮的慌,她腿脚最近疼得厉害,赶明让医生看看” “自己决定就好”张霖吞了一大口菜,太咸,咸得让人开不了口多说一个字,他用余光瞥了眼谭天,看着他强忍着咸吞下一口面条,眉头都快拧在一起,心中忍不住笑。 三年了,就是没有味觉的人都该有了进步。 “下个月玫瑰订婚,我们今天去把礼服给挑了” 下个月,下个月三爷早就不在了,谭天心里暗暗想着,一个没注意一口面条哽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呛的他不断地咳嗽。 “怎么回事?怎么呛成这个样子,很难吃?”说着许姩抬着面条猛吸了一大口,一张脸皱成一团,赶忙跑去喝水。 “你怎么不和我说这菜和面这么咸” 张霖耸了耸肩“我又不觉得” “别吃了,当心明天说不出话,谭天,你手艺好,你去做” 谭天刚想开口反驳,看到三爷眼神指向厨房,只得站起身来服从命令。 他是兵,又不是下人,怎么还干起活来了,也是,三爷在夫人面前就像个缩头乌龟,哪敢多说一个不字。 王妈比他早到一步,已经守着锅在煮饭,见着他来,王妈了然于心,让他帮忙检菜。 “你来这多少年了” 谭天将菜叶子一一摘下放在水中冲洗,是热水,还冒着热气“十二三年,问这个干嘛” 王妈声音有些沙哑“问问,夫人都来了四年,日子过得还真是快,记得刚来的时候我也才三十,还能一口气挑两担子的菜上山气都不带喘的,现在到了开春竟然腿也会痛了” “谁有不老的,再过几十年我不也和你一样了么” “会不会说话的”王妈懒得再理他,看着刚炸好的油墩子感叹“阿昭那姑娘最喜欢吃这个,每次我都还要偷偷给她炸上一小碗,当时她分了半碗给你吧,你小子当时没少偷吃” 那张肉嘟嘟的眨着星星的脸又出现在眼前,这是他第几次想起这张脸,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笑呵呵的从手里拿出油墩子硬塞给他的模样。 真的快,一走就走了三年。 “你去不去的”许姩一脚踹在张霖的腿上,张霖轻巧一避躲开。 “陪你去还不行” “你不穿吗?什么叫陪我去”许姩将围巾从衣架上拿下来围在张霖的脖子上,拍了拍他的肩“低点,够不到” 家里烧着火,比外边暖和,走出门的时候许姩脖子直缩,张霖看见她这幅样子牵着她的手往口袋里揣,他的手冬日里倒是暖和,许姩笑眯眯的在他的大手里划圈圈。 挑礼服这件事情张霖向来都是等许姩安排,反正他身材好,就是穿破布也好看。 “这件吧,这件白色的好看”许姩举着白色的西装在他身上比划,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这个了” “那你呢” “这个”礼服店的老板是个英国女人,五官立体的很,一举一动都和东方女子不同,她跑去后面拿出一件红色的礼服“这个最适合夫人了” 许姩还从未穿过红色的礼服,她喜欢浅色,衣服大多也都是浅色系为主,看着这耀眼的红,她扭头看着张霖。 张霖右手撑着头,见着问到自己,他赶忙坐端正“夫人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皮肤白的人穿红色最为好看,夫人皮肤白又生的好看,何不试试?” 一袭红色在她身上却成了配色,只是一眼便让人记住,后背空娄着露出两只蝴蝶骨,她提着裙摆走来,老板赶忙过来帮她整理,止不住的赞叹。 “夫人美极了,换做是我娶了你,要捧在手心里!” “那可不是,我的女人当然好看,包起来”张霖帮她把头发整理好“好看” “包起来,送到这”张霖掏出卡片递给老板“麻烦了” 第四十五章 离开 夜里不比白日,许姩身子从外表上来看虽是好了很多,但内里却伤了不少,总是在夜里觉得胸口闷的慌,夜半惊醒,发现张霖不在,她披了件衣裳出门,前后找不到他,抓到谭天一顿问,谭天只是支支吾吾说办任务去了。 这一办便是一个月,无声无息的一月,许姩实在是憋不住了抓住谭天,又是柔又是硬总算盘算出了个所以然,当日她就收拾包袱准备一同赶去闵城。 谭天将信封交给她,拆开一看,是一封离婚书,许姩骂出了这辈子的第一句脏话。 “我去你的”她一个打火机把信烧的连灰都不剩,觉得不解气又踩了两脚,两只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谭天。 “你要是不帮我,今晚我让你和它一样” 谭天从未见过这样的夫人,就像阎王爷拿着生死簿来取名一样,连忙第二日里买车票,但近来不安全,车票早就被抢光,要等有车票,还得等到下个月。 许姩收拾好的包袱只好又放了回去,写的书信迟迟寄出去却迟迟没有回音,许姩望着花越开越旺的院子,却无心打理。 又过了半月,许姩亲自去了车站,却只有到南京的车票,到了中途转水路才能到闵城,既然转那就转,当机立断就买了车票,利落的收拾了行李就去了车站。 谭天想让她再等等,许姩白了个白眼。 “等等等等再等等,你是想让我在这等到死为止?” 拦不住她,谭天只好收拾行李和她一同去,可许姩想让他守着这,故意把日期往后报了一天,等他醒来只有一封让他勿念的信。 他拿着这封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干坐在台阶上,最后还是选择留在海城。 许姩只坐过两次火车,这是第三次,她坐在位置上的时候身边早就挤满了人,零零散散都是逃跑的,大家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挤的她快从火车上栽下去。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多付两倍的价钱换了个人少点的车厢,这次大家都安静下来,只有些闲闲碎碎的谈话声。 周围坐的都是些青年有识之士,不知道是谁先谈起的话题,大家越聚越多,坐在一起谈论的都是当今时局,说到让人悲愤的地方还会有一两个人站起来在车厢中挥拳大声呼喊。 “同胞们!我们不能再任人宰割!站起来!” “身为中国人,怎能言弃!” “英雄非无泪,不洒敌人前。男儿七尺躯,愿为祖国捐!” 一整个车厢全是大家的满腔抱负,许姩偶尔凑着听一听,又从包里掏出本书看看,觉得困得厉害就靠着车厢打盹,醒来发现大家还在谈论,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学生凑过来给了她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又苦又甜,许姩道了谢,女学生见她手中拿着的书像饿狼一样。 “你也看医书?” “嗯” “你可以借我看看吗?” 许姩瞧着她一副如饥似渴的模样,把书递给了她,她笑嘻嘻的把口袋的另一块巧克力给了她抱着书就跑去了另一边。 火车接连开了三天,三天时间里学生们除了谈论天下,还凑在一起打牌,三四个人凑成一起拼成一桌,一打就是一个下午,那日借书的女学生不太爱和他们说话,只是自己坐在角落中看着书,她有时会和许姩说两句话,问的不过是关于医学上的问题,许姩能回答的就回答,见着她懂得多,她干脆坐在她旁边。 “你坐火车去哪里” “南京” “你去南京干什么” 许姩把书合上看了她一眼。 “找男人” “找男人?你结婚了吗?” 许姩在车上颠簸的难受,心里喘不上气了,已经不想在和她多说,闭上眼睛就准备睡觉。 “你知道缝合手术要从哪里开始吗” “上次我借你的书已经快要看完了,多谢你” “你知道——” “我不知道,快别说话了” 见着她难受的模样,女学生从包里掏出一小颗药丸递给她“我有药,你和着水喝” “多谢” 吃了药丸女学生见着她难受便时不时看她两眼,见她还喘着气才放下心来。 一连到了第三日,火车总算是要停了,许姩收拾好心情,见着女学生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问她开心什么。 “我要出国了,出国之后就可以学习,别人都是拿好笔杆子,我就拿好我的针杆子!” 针杆子,许姩被她这么形容勾起了回忆,笑了笑没说话。 “你的书,我还你” 女学生将书拿出来,书和拿走时一样,一点皱褶都没有,许姩推给她“送你了” “真的?!” “不要拿来” “谢谢你!” 到了下午些许姩终于结束了两天一夜的火车之旅,女学生和她一同下的车,为了报答她,蹬着一双皮鞋给她提了一路的行李。 “我叫林端月,你叫什么” “许姩” “那我们再会!再见!” 见着她一颗小小的虎牙露出对着她摆摆手,许姩挥了挥手作别,提着她的行李找了个旅馆住着。 她的行李不多,就一个手提箱,提起来轻轻松松。 有了前车之鉴,许姩一放下行李就要去买船票,可还是晚了一步,船票被买光了,要等半个月。 又是半个月!许姩的耐心快要被磨灭,恨不得安双翅膀飞走。 …… 在张霖来了之后闵城总算是比之前要好得多,在连续指挥了一个半月,已经开始逐渐恢复。 虽是些小兵小卒,但汇聚成一团总是讨人厌的,每每半夜来袭张霖都想一个手榴弹让他们全都滚蛋。 他收到了许姩寄来的信,却没有勇气回信,总想着打完就回去,但谁知道谭天传来消息说她独自一人赶了过来。 他抽不开身,只能安排手下的人快些把她接过来,可诺大的一个地方,去哪找?从哪开始找? “小少爷,今夜要回去不?你回来这么久还没回去过” “行吧,告诉他们我今夜回去” 到了夜半他才回去,推开门看见满房的姨太太他一个头比两个头大,坐下来挺直了腰板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哑巴了”说话的人坐在主位,个子高高的,微胖,看着来人,他将手里的拐杖一挥打在张霖身上,见他不躲,他也自讨没趣的坐回位置上。 这一举动吓坏了坐在四周的姨太太,一个两个站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得了,快一个个见过来” 第四十六章 回家 “大少爷来了”仆人在大厅中说了一句,不等张武开口,迎面就走来两个人。 来人坐在轮椅上,一副文绉绉的模样,小脸白净的像是扑了粉,瘦弱的不断咳嗽,另外一个推着他进来,看见来人一一喊了一遍才将他推在一边坐着。 “三弟”张庭用手撑着轮椅想要做正些,勉强坐正便撇着眉开始咳嗽,周遭的姨娘们是第一次见着两儿子,一时间不知道瞧那个。 “大哥” “各位姨娘们好” 莺莺燕燕的女人们围坐一团,眼睛里巴不得分成两半一个瞧着大哥一个瞧着二哥,她们有的掩着袖子笑,有的大大方方的看着两人,听着这一声姨娘叫着,让人心软,脸上笑的更是明显。 “三弟,咳咳,一别多年,过的可好” 张霖依旧坐的端正,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回“不错” “当然不错,不错的来了闵城一个半月都不知道回家看看” “那是,咳咳,闵城最近危机四伏,咳咳咳,三弟这是以大局为重,若我还能站起来,一定和三弟一起捍卫闵城,咳咳,只可惜,咳咳咳咳” 身后的人赶忙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见他说句话都要死不活的模样,心里惋惜的很。 当初大少爷也是叱咤风云场大人物,要不是受了伤,现在肯定也和三爷一般威武。 “奶奶呢” “房里,她还不知道你今夜回来” “怎么,咳,不告诉她,三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自己说去,我妈我还不知道吗?她看见我她就烦,恨不得把我杀了” “今夜大好的日子,我儿和三少爷都回来了,大家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严肃起来,我若是不来,难不成你们就这么干坐到半夜?” 一个穿着半洋装的女人走了进来,她上了年纪,眼尾处已经有了皱纹,但美貌依旧,看着她来,众人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姨娘们纷纷站起身来。 “妈” “二姨” “都坐着”田姬熟稔的摆了摆手,坐在另一边,眼角含着笑“都回来了好,今夜就在府里头歇着,这相隔了十几年不见都长俊俏了不少,等会让妈看看,看看宝贝儿子长成什么模样了” “妈,你别让,咳,各位姨娘们看笑话” “她们敢?最近身体怎么样,我最近寻着个医师医术可好了,赶明我让他来给你看看,你这一来可别又只待上几天又走,大家伙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还有,你呢,你个臭小子”说着她像是埋怨的盯着张霖“你见着我还面无表情,你再不给我笑一个信不信我揍你” “少爷们才回来,拘束些是正常的,等回来的日子多了,自然就亲近起来” “是啊,我见着两位少爷们这心里就暖和了不少,这府里头热闹起来好啊,往日里冷清的总是不像话” “邵品,这话最不该你说出口的,昨日你还约我和四奶奶打麻将,今天你就说冷清,我看你呀,是要把你丢进大街上住着你才觉得热闹” “我哪有!你别胡说!打麻将全当消遣,那有什么热闹可言” “我看不全是,是你实在是闷的发慌发霉了!” “好了!你们也别老调侃人家邵品,人站出来不比你们那个漂亮,两位少爷才刚刚回来,你们就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吧!一个两个的” 原本尴尬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些,众人终于笑着开始聊天,田姬时不时关注着张庭张霖两兄弟,时不时调节调节气愤,也让两兄弟有话可说。 府上本就人丁不旺,原本还在的二少爷、四少爷,五小姐,早年的时候因为那一场变故在路上就去了,一时间府里头就剩两位少爷,偏偏大少爷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命,走两步就喘的慌,还小的三少爷也就担起了整个家的担子,原本活泼的人一夜之间变的沉默寡言,让人看着心疼。 …… 船票一票难求,如果是在海城倒也还好,总归可以用三爷的身份偷个方便,偏偏现在是在南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管你三爷四爷,票抢不抢得到全靠本事,许姩一连去了好几天全都空手而归。 今日同样也是,她排了整整到半夜的队,仍旧没票,回来只能在楼下点碗面,边吃边打听着消息。 “你逃不逃?我过几日就走,带着一家老小去往英国” “逃什么?这日子现在不是舒坦着” “舒坦?你往北边看看,特别是闵城,就连一向不归家的张家老三都回去了,你说那边怎么样?不仅仅是日本人,北边的土匪们也不懂得什么出国不出国,见着打着自己屁股收拾收拾连夜就往南边钻,到处骚扰,闵城就在南北交界处,你说一旦过了这地界,咱们别说逃了,就是吃饭都成问题” “这些土匪抢人东西的时候倒是凶神恶煞,怎的见着日本人就像老鼠似的,要是拿着那些个本事那些个脾性,我就不信他们打不过那些小日本” 许姩听着闵城危急,心里头咯噔了下,转身问着说话的两人。 “二位知道闵城最近如何?” 其中一人抬起头问“怎么?你要去?” “对” “那还是别去了”另一人倒了碗热茶“最近土匪想把闵城给据为己有,一堆一堆的涌进去,闵城虽说有装备还有张霖坐镇,但始终双手难敌四拳,亏损也不少,城门口都快打冒烟了” “即是危急关头,那我更要回去”许姩掏出一张票子买了单“家中母亲病重,我要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可最近船票千金难求,二位可知道有什么路近些” “这个嘛我倒是知道,不过中途要转好几趟,光是水路便要转个三次,我看你也不像普通人家,怕吃不消这个苦头” “这个苦头我自然可以忍下,还请引路” “不难,我刚好和那老翁认识,你只需后日在江寒河边等候即可,到时候你向他报上我的名字,他自然会带你去” 许姩道了谢,又观察了他们一道,看他们穿着打扮虽不似富贵人家,但也不算是贫苦,离别时也说了家门,应该不会耍出什么花招。 第四十七章 照片 经过一个多月的斗争,这几日总算是安宁的,守着这闵城张霖夜夜不敢合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受到偷袭,和他一起作战的还有从上头调下来的防守司令,闵城处的地界特殊,上头自然是重视的很。 “看什么这么入神?”古河拿了盒饭上来,看着坐在角落里的张霖问。 “看个面具干什么?你要是喜欢让人给你做一个不就行了” 张霖白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把狐狸面具收好“你懂个屁” “怎么?你女人的?”古河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生的漂亮不” “那是自然”张霖笑的骄傲“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有照片没,给我看看” “不给,你的手太脏” “那你拿给我看看,我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会把堂堂三少管的服服帖帖” “就一眼”说着张霖从办公桌里掏出一个黑木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正下着雪,许姩正拿着梅花冲着镜头笑。 “拿近点”古河伸出手想要把照片抢过来,张霖一把把照片往回拉。 “看你那护着的样,我还什么都没看着,快凑近些” 他又把照片拿近了些,这次古河看清了,一巴掌拍在张霖背上,坏笑的凑近他。 “顶好看,配你绰绰有余” “说的什么屁话,不配我难不成配你?我看二娃门口家的狗挺不错的,和你挺配” “你小子!”古河一巴掌挥下来打在他的头上,张霖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 “吹号了!快穿衣服!”古河边说边刨了最后一口饭在嘴里,嘴巴鼓的胀起来,手里却没停下来。 张霖拿着枪往外冲“你先穿着,我先去” …… 最近夜里大家都不出门,最热闹的江寒河此刻也寂静无声。 许姩收拾好了行李早早地就在河边等待,时候还早,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半个小时,她干脆围着河走几圈当做散步。 “许姩!” 河对面响起呼唤声,林端月提着又大又重的箱子使劲的招手,见着许姩转过头看着她,她摇的更起劲。 说她是富家小姐,力气却大的惊人,提着一个箱子蹦蹦哒哒的就跑过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出国吗?” “我爹让我先去伯伯家待一段时间再走” 见许姩不理自己,她也不生气,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你也是来坐船的吗?” “嗯” “你男人怎么不来找你,还要你去找他”林端月捡起地上的石子擦了擦,一个水漂打过去连着打了好几个。 “他有事,来不了” “能有什么事?难不成他去杀人?” “你说对了,就是去杀人” 林端月手里的石子落地,嘴巴长得老大,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说“你男人不会是土匪吧” “是不是怎么了?又不杀你” “是…他是不杀我,但是…土匪欺我同胞,辱我同僚,我实在痛恨!你身为中国人,实在不该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念在你赠与我书的份上,我不会憎恨你” “得了,他不是土匪”看着林端月一脸怒火却又怯懦的模样,许姩心中暗笑,打断了她接下来的长篇言论。 这么一被打断,她的满腹草稿瞬间化作云烟,奈何在她面前她就像没了脾气,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你多大了啊” “比你大” “我知道你比我大,可我总不想喊你姐姐” “那你还问我” “那我…想和你说话” 许姩停下来看着身后像跟屁虫一样的女孩,叹了口气,如果阿昭还在的话,也会这样跟在她身后。 “提不动就歇歇” “老古!你往东边包抄!” 一时浓烟四起将半座城围绕着,枪声遍布震的人发聋,原本刚长出头的野草被炸的只能看见光秃秃的泥土,张霖一脸灰,最大声的指挥着。 “他奶奶的,到底你是指挥官还是我是指挥官!”古河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人大喊“来队人跟我走,其余的留下来和这小子继续打!” “一队人不够,还要一队,他们想从东边的山坡上包抄,你带两队人往东走,东边有个林子,你们在林子里埋伏着!快去!愣着干什么!” “你他娘的!要是他们没从东面过来老子把你毙了!” “狙击手!” “狙击手!” “狙击手!” 连着喊了三遍都没有反应,张霖站起身来半猫着,发现狙击手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一条腿被炸的找不着,脑袋上被子弹从正中间穿过。 “他妈的!来个人替老子的位置!”说罢张霖拿着狙击枪就要往高处走。 “船来了!”林端月跳起来指着逐渐靠近的一艘小船“咱们走” 这船实在是小得可怜,若是换做平常在湖中游玩赏湖倒也觉得有几分意境,可如今十几个人挤在一艘小船上,就是连腿都伸不直。 船上坐的有老人小孩还有一些和林端月差不多大的学生,许姩坐在其中闷的慌,靠着船准备小憩一会,可眼睛刚一闭上就有小孩的哭声。 小孩哭的大声极了,怎么框都框不好,船夫有些烦了,催促她让孩子快点闭嘴,要是有人发现了这艘船,船上的人全玩完。 可小孩哭哪有这么容易治好的,那母亲急的都快哭出来都没有办法,船上的人也都不耐烦起来,忍不住抱怨。 “我这里有这个,会不会好些”说话的是林端月,她打开她的大箱子从里头拿出一把拨浪鼓摇起来发出蹦蹦蹦的声音,小孩被吸引了注意力,原来还哭着的脸又嘿嘿嘿的笑起来。 船上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许姩被摇晃的不舒服索性在船头坐着透风,船夫见她一个人坐在船头便和她聊起天了。 “是要去哪?” “去闵城” “闵城?这么不太平的地方你也要去?在这乱世还是保命要紧” 许姩没理他,半弯着腰贴着船伸出手抓了一把风,风顺着衣袖往上钻,吹的人有些发冷。 “刚才那女娃你认识?” “嗯” “看样子是要去住一段时间,抬着这么大个箱子,不容易啊” 许姩顺着他的话往船里头看,林端月已经靠着船睡着,还发着婴儿肥的脸上难得安静下来。 “老伯,近两日来你知道闵城怎么样了” “你问我就对了,现在的闵城险,险的很,突然窜出来一队东北来的土匪,凶悍得很,拿着的武器又是最新式的,据说守着的兵已经好几夜没合过眼,想着商议对策头都想破了” 第四十八章 我妹妹 若不是当初张霖让古河带着两队人从东边杀过去,现在的闵城俨然已经是一座死城,往日里大家一起上战场古河只是觉得这小子聪明灵活,做起事情来从不优柔寡断,没想到对于军事上有着超乎常人的灵敏,对他的态度也由始至终的发生了变化。 传闻中只说张家三少自幼时便独自担当大任,一人挑起一家的梁子却仍然处事不惊,他一直觉得传闻便是传闻,谁知竟然真的有这类人的存在。 “枪法挺准啊”古河拿着一块馍馍在嘴里啃着,好不容易得一分钟的悠闲,这小子竟然跑来靶场练枪。 “怎么?你要学?我教你” “不需要”说着古河拿起抢一打,子弹正中红心“我可不输你” “行吧”张霖放下枪往房间里走,这房间是临时搭建的,里头简简单单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板凳,他去接了盆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看了看。 胡茬子长出来不少,脸上还多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手上老茧也厚了不止一倍。 “那帮土匪的军械我缴回来不少,我试了试,不像平日里土匪用的枪,他们用的军械比普通土匪好的太多,无论是从磨损度、发射速度还是各个方面相比” “他们是从东北来的,东北现如今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你的意思是…”古河一口咬在馍馍上,馍馍有些硬了,留下清晰的牙印,他似乎并不在意,良久,从牙缝中艰难的蹦出三个字“卖国贼” “泱泱大国,有何为惧?” “这次我们损失比往常的都多,要是再没有对策,支撑不了太久” “有什么好怕的,先去看看兄弟们” …… “到了”船夫冲着里头喊了一声“下船晚些就会有人摇着船来接,你们只需去吃碗面再去好好睡一觉的功夫船就来了” 许姩一早就醒了,见着林端月还在熟睡便摇了摇她,她半睁开惺忪的双眼,发丝贴在脸上,想必是太久没洗过的缘故。 “到了” “终于到了”林端月双手搭在身后想伸懒腰,奈何位置不够只能耸了耸肩膀,也算是舒展开。 在船上过了五日,林端月始终一声不吭,依旧整天笑嘻嘻的,许姩不得不对她改变看法,像现在这样的富家小姐还能吃的了苦的早就不是多数。 “我想去洗个身子,这几日身上黏黏糊糊的,你要去吗?” 下了船,林端月并不饿,只想着如何清洗这几日身上留下的脏灰尘,许姩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跟着她开了一家旅馆冲澡。 这旅馆透光效果并不好,进了房明明是白日的天却变得像阴天,将窗帘拉起还是觉得阴沉。 “你先去洗,我随后”说完林端月打开大箱子,从里头拿出一件缎面的衣裙,又拿出一双洗的褪色的布鞋,和她那双锃亮的皮鞋相比,这布鞋属实有些格格不入。 许姩并未多说,拿了衣物便进去冲洗,这水还算热乎,打在人的身上并不算冷。 出来的时候林端月已经睡着了,她像是有嗜睡症,在船上也是如此,闭上眼睛就开始睡。 桌上有两个碗,其中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还在冒着热气。 “你洗好了”林端月打了一个哈欠,做了长达五日以来没有伸成功的懒腰“桌上有面,快吃” “多谢” 待林端月洗完时已经到了正中午,顶大的太阳终于穿透这灰暗潮湿的房子,一束接着一束的光被窗户分割成几片照射进来。 许姩靠着窗瞧着外面,阳光在她脸上照射出半明半晦的模样。 “你在看什么?” “看风景”许姩瞧着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怎么不拿帕子擦擦” “有什么好擦的”林端月拿着帕子将它摊开放在头上,确保头发都被盖住之后将帕子顺着一个方向打转,头发尽数被包裹住,她又拿发带缠住,再抬头,就像个帽子戴在头上。 两人在旅馆里也无事可做,林端月带来的书在船上漂泊有些潮了,许姩便帮她把书拿出来放在仅有一丝光的地方晒着。 “你留过学吗?” “留过,怎么?” “去哪留的?德国?英国?还是日本?”林端月坐到床上,手还在比划着“我想应该是德国” “你说对了” “我父亲也想将我送去德国,可我又不会说德语,会不会被其他的留学生排挤,我还想去新天鹅堡看看,德国人都信新教和天主教,我和他们不一样会不会很奇怪?还有,你是在哪所学校?海德堡大学、慕尼黑大学还是柏林夏里特医学院?”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林端月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不礼貌,在肚子里打了一遍草稿,最终问了一句。 “你在德国习惯吗?” “你要是想去天鹅堡那便去一趟国王宫殿,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读的是柏林里特医学院,异国他乡生活肯定是不习惯的,你既然想拿起你的针杆子,这些苦头是必定要吃的” 林端月没想到她竟然会回答她之前那些无礼的问题,她咧着嘴笑起来,试图转换一个话题“你会编头发吗?我想编个麻花辫,可我总是只能编好一边” “很少见人扎麻花辫了”许姩接过她递过来的发带,熟练地将她头发分成两边,她的指腹贴在林端月的头皮上,又极温柔的梳下来分成三股。 “那你还见过谁扎?” 许姩轻笑了一声,记忆又涌现出“我的妹妹” “你还有个妹妹,那她是不是和你一样生的漂亮” “比我漂亮”扎好了一边,绑了一个蝴蝶结,又换到另外一边. “竟然还有人比你漂亮,那她肯定长的像仙女,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路途遥远,她在家便好” 没一会两边的头发都扎好了,林端月在镜子前照了照,叹了口气,又古怪的用两根手指放在嘴角边提起来装作微笑的模样,又放下,又叹气。 “你心中有对不起的人吗?” “对不起的人多了” “是不是到你们这个年龄的话什么事情都会想开?” 我们这个年龄?她在这些学生的眼里已经老成这幅样子?许姩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强装镇定的回复“我只是不想理你,不代表我铁血无情,你若是觉得我比你大的多,怎么不叫我长辈?” 意识到又说错了话,林端月连忙摆着手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很…很佩服” 第四十九章 宅子 战场上刀枪无眼,战士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既为所守之地也为自己的性命。 病房中已经挤的满满当当,原本宽阔的病房现在只有一条能够给人经过的小道,护士们几乎快靠在一起,里面传来的哀嚎声不断。 张霖和古河站在医院靠窗边,一人手里拿着根烟,各自抱着心事。 新修的病房还在建造,再怎么加紧搭一个临时病房也还要半月,可这一批又一批的伤员往这里送,不出三天,这里就是连走廊都会塞满。 “你打算怎么办?”古河穿着军靴,烟灰抖落在上头蒙了一层灰,他抖了抖脚,试图把烟灰从军靴上抖落。 “不能再这样打,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越来越惨重,他们最喜欢搞偷袭,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的老巢就在几里外的山坡上,只要我们的人从背面搞坏他们的军械库还有粮草处,问题就迎刃而解” “可他们精的很,上次我们——” “一向精通兵法的古将军怎么还问起我来?”张霖吸了一口烟,红点一闪一闪的“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办,至于医院的事情,你交给我,我想想办法,今夜我回去一趟,你先替我守着” 古河看出了他的心思,刚想开口就被堵了回去。 “我有办法” …… 林端月见没有得到回复,心又提起来,总是用余光偷看,可许姩不是悠闲地半靠在床上,将被子半遮挡在腿上看书,就是靠在窗边看风景。 “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 许姩瞧了她一眼“提着你的大箱子去么?” 大箱子?林端月看了放在角落的箱子,点了点头“不重” “行了,晚些再回来拿,走吧” 外头的人虽说不多,但也比之前经过的地方好些,至少店铺还开着,能够四处逛逛。 “去看电影吗?” “你想去?” 林端月点点头“我还没去过电影院” 没去过?许姩心中疑惑,一个富家小姐怎么会没去过。 “我是被我奶奶养长大的,她不准我出院子,就连先生都是请来家里教的,她今年过世,我才有机会出门,这是我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出远门” “那你是得好好出来看一看,这外面的世界可比那四四方方的院子好看多了” 两人买了两张票,在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林端月露出难有的紧张,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 “不必拘束,就像看戏一样” 电影开场,全场安静下来,放的是最新的一部有声电影《牡丹亭》,林端月难得不说话安静下来,一刻也不眨眼的盯着屏幕看,精彩之处想说话又怕破坏气氛,两只手揪着衣服不停地缠在手上,松开,又缠上。 一场电影下来她的衣服已经皱了一个衣角,待灯开她才缓过神来,见着大家都离了场她才开口说话。 “竟然还会有人凭空出现,还会说话,真是稀奇” “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多的是,待你去了德国,更会惊叹” “那你说,那些疑难杂症的病在未来会不会被治好,这样的话,大家活的时间不是更久了吗?” “可以说是的,现在我们国家的医疗水平在整个世界来看仍然算不上前沿,整个世界的医疗不过是沙漠中的一片绿洲,想要沙漠变成河流,任重而道远” 林端月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跟着出了电影院。 “走吧,你的大箱子我可提不动” 两人拿了行李到湖边正好赶上船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两人选在靠外的位置,方便透气。 陆陆续续的人来了,这次的船稍微大些,能够将脚伸直。 …… “什么意思?” 张武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望着站在面前的儿子,心中也是纠结复杂。 “把另一处宅子腾出来,拿给伤员住” “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你让我拿给一些毫不相干的人住” 田姬端着茶站在门口,见着在门廊处站着的几房姨太太叹了口气走过去。 “还不回去,在这蹲墙根” “老爷和少爷在商量老宅子的事,我们不在这偷听,还能在哪听” “老宅子?就是老祖宗留下的那个?”田姬在记忆里搜寻着那栋老宅子,想必现在已经年久失修,草都快齐人高。 “少爷想把那处宅子拿给伤员住,老爷好像不太愿意” “是我我也不愿” “你那是抠搜,给你要二两蜂蜜你都不给,更何况一栋宅子,老爷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是我我就拿,人家战士们在前头为咱们护平安,我们不过就是提供一所住处,我还要请好几个医师来为这些战士们看病,不然我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 “别吵了,再大声些不知道还以为这事丢给你们几个商量”田姬声音压低了些“有些事听过就忘了,知道不” “战士们在前头杀敌,身为张家,不该畏畏缩缩的连处宅子都给不起” “你说的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张武将茶杯狠狠砸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处宅子难不成我是不得不给了?” “必须给!”门外响起一声沧桑有力的回答。 门被推开,张霖急忙上前扶着进来的老人“奶奶” “乖孙子” “妈” “你还好意思叫我妈!我都不好意思收你这个儿子,小霖在前头干什么,人家在举起枪真枪实弹的干!你看看你,整日窝在这个破宅子里”说着她觉得不解气,拿着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你窝囊不窝囊?现在小霖的士兵们受了伤,人家给你要一处宅子,你还不给!老祖宗的宅子怎么了?难道要打进城了你要抱着你那处草快齐人高的宅子去黄泉?别说是老祖宗的宅子,就是玉皇大帝赏赐的,我今个儿也要给!你要是不愿意让给小霖,你就枉为张家人!” “老爷,母亲说的不无道理”田姬松了一口气,端着茶走进来,又扶着母亲坐在位置上。 “我们虽是张家人,但我们也是闵城人,总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战士们有去处无归处” “得了!我给!我给还不行?!” 第五十章 年乘河 许姩是被惊醒的,她瞌睡本就浅,被林端月这么一声尖叫,让她彻底醒了神。 “你干什么?!”林端月不断往后缩着,眼神慌张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近乎三十岁的模样,一脸赘肉,见着林端月快哭了出来,脸上的笑意更深,使得他原本就皱巴巴的脸更让人生厌。 “我可什么都没干” “刚才不就是你摸的我?!” 见着林端月慌张的模样,许姩想到自己当初险些被人糟蹋的模样,心中怒火莫名燃起。 “等船到了对面,你就下去” 那男人瞧着许姩生的漂亮,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加欢喜。 “小美女,你撵我做什么?” 林端月牵着许姩的衣角,不断地往她身上靠,许姩拍拍她的手,算作安慰。 “你要是不下,就别让我请你下去” “脾气倒是挺大,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说着男人就要凑过来,一双又肥又腻的手不安分的伸来。 许姩摸着身后的枪,眼见着那手越靠越近。 那骨头的声响让附近的几人都睁大了双眼,只见那男人捂着手半躺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哀嚎着。 “你要是不下,我帮这位小姐请你下去” 许姩瞧见了,是刚上船不久的一位青年,他戴着一副眼镜,在夜里泛着湖光,一身青色长衫在身,还以为是个书生,力气竟这么大,一只手就扭伤了他人的手臂。 林端月还没缓过神来,许姩难得静下心来哄她,轻轻的拍在她的背上。 “多谢” 青年摇摇头“不谢,举手之劳” 到了对岸那男人灰溜溜的跑开,船夫也在等人换班,许姩便扶着林端月让她在岸边散散步。 “刚才…好险,要不是你们护着我,我——”林端月像是忍了很久,哇的一声哭出来,断断续续的说“我胆子始终是太小了,连,连,连这样的小事都不能镇定下来,要是换作,更大一些的,我怕是,直接晕了过去” “总要慢慢来,第一次面对这些人,已经很厉害” 林端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问她“真的吗?那你遇见过吗?” 何止是遇见过,差点断送了性命,要不是也有人愿意挺身而出,她也活不到今天。 “过了明晚船一靠岸,我们就要分开了”林端月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给她“这是我贴身的物品,你不是要去闵城吗?我哥哥在离闵城不远处的青州处当了一个什么司令,要是你遇险,你就拿着这条项链去找他,他一定会帮你的,你帮了我,我总要报答你” 那项链看着价值不菲,应该是她从小便戴着的。 “收好你这项链,可别让别人拿走”许姩将项链还给她,独自往船上走“你要是再不上船,可别怪船夫不带你” 两人分道扬镳之后的夜晚许姩是在旅馆住下的,她正准备脱衣服换睡衣,手一摸便摸到了林端月那条项链。 肯定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塞给她的,苦了她这个瞌睡虫还要等着她睡着才能行动。 敲门声响起,年乘河提了个食盒在门口站着,许姩有些惊讶他竟然和自己在一个旅馆。 “许小姐,你上楼的时候我瞧见了你,我就住在你对面,刚才下楼去买了些吃的,你要吗?”说着他掀起食盒盖子,里面是一些甜点心。 “谢谢好意了,不过我不饿,你还是饿了留着自己吃,还有,我结婚了,不必叫我小姐”说着许姩便要关上门,年乘河内心一惊,也只好点点头说了再见便离开。 她和他并不熟悉,在船上就算他帮忙之后也只是互相道了名字,他又送东西给她干嘛?难不成闲得无聊像在途中找个人说话? 想着许姩将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架上,又烧热了熨斗,才将将烧热,敲门声又响起来。 见着又是年乘河,许姩问他“怎么了” 年乘河生的清秀,皮肤又白,他问“我想问问此行你要去哪?若是一路,说不定还可以结伴” “我并未想好要前往何处,要是年公子想寻个人和你一路,今天在船上的时候怎么不找?” “那是…要是你不愿说,那便不说了,晚安”说完年乘河便扭头匆匆离开,留着许姩对着他的背影发懵。 什么意思?难不成傻了? …… 夜里本该修整,张霖却率着一众士兵往城外赶。 城外除了踩踏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还有时不时的说话声之外,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这次带的人并不多,再加上我军损失惨重的消息已经传出去,过不了多久那些个土匪就会往城门赶。 “小四,你对这边路熟悉,你跟着我近些带路” 叫小四的从队伍后头跑到前面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个子并不高。 此时的闵城正敞开城门,门口寂静无人,古河站在城门内最近的亭子处,观察着动向。 一众土匪兴冲冲的赶来,见着门口空无一人,疑惑地不知是进是退。 “大哥,进还是不进?” 为首的土匪宽肩窄腰,身子极高,一点也不似土匪的样子。 “先观察观察,等到了天亮再看看” “他们怎么不进来?” 古河放下望远镜,一脑崩打在疑问的士兵头上。 “叫兄弟们把医院所有灯通通打开,一直开到天亮” “脚步声都放轻些,兵分两路,一队人从前上,一队人从后上”说完张霖带着人便往前去。 土匪窝里现在余留下来的人不过百,此刻都靠着临时搭建起来的柱子睡觉,还有些伤员或者是年纪尚小的,见着张霖带着枪冲了进来,还未多做反应已经倒地,听到动静的人少之又少。 小四划燃了手中的火柴,点燃火把作射箭的姿势铆足了力气便往前扔,一把火自天而降,成功落在粮库上,一瞬间整个平地被火光照耀,犹如千万灯笼同时点燃,黑夜亮的像是白天,一簇簇火苗聚拢在一起,变成冲天的烈火。 张霖脸上沾满了血,灰色的衣衫上满是红色,此刻正被三人围在一起。 第五十一章 受伤 月光透过树林稀稀疏疏的照射下来,新叶初出,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微弱的光将地面的血照的通红。 其中一人开了枪,张霖侧身躲开,另一个见状就要往他身上扑来,张霖对着压过来的人一枪对准心脏,顷时那人没了动静倒在地上。 还剩两人,张霖一脚掀起地上的树枝,举着枪往正前方一打,那人手臂受了伤,却因看不见缘故只能胡乱扫射。 另一人枪里没了子弹,掏出身上别着的尖刀就往张霖身上劈。 一枪一刀同时向他而来,张霖弯了半身腰躲过那把利刃,却没能躲过身后的子弹,子弹穿透肩膀,他抬脚踹在握刀的人手上,刀应声而落,张霖快速捡起刀刺在那人喉上再将那人用作盾的往最后一人冲来,那人有些慌乱,只晓得拿枪往前打。 快、准,正中额头。 张霖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用手肘擦了擦脸上的血,跨过他们往里走。 火已经蔓延开,张霖冲进军械库,看着摆放整齐的枪,总算笑了起来。 “带走” “老大,这闵城看来支撑不了太久,那栋房子刚才我去打探了,是他们的医院,这医院这么亮,肯定是伤员太多,不如我们现在就打进去,打个措手不及”前来的探子急急忙忙的跑来,似乎是迫不及待的准备将闵城一网打尽。 口中的老大站起身来将枪背在身上,冲着身后的人吼道。 “给我上!” …… 明明说好的是半夜,可天都快泛起光,这船却始终不来。 许姩把玩着手中的野草,将它们打成一个又一个的死结,想要解开,不下心就扯断了。 “许…许太太”年乘河自身后走来,许姩转身在黑暗中看到他点了点头。 “你也是等船的?” “嗯” “这船一时半会也来不成,许太太还是找个地方坐着好”年乘河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馆“不如去那坐着,靠着窗也可以看见船来没来” 看着有些发红的后跟,许姩犹豫了会,点了点头。 咖啡馆里人不多,要了个靠窗的位置上,许姩点了一杯拿铁,用勺慢慢搅动着。 “别急,船总会来的”年乘河掏出一颗糖果“新买的,尝尝” 糖果是透明的糖纸包裹着,里面是奶白色的,许姩点点头,却没有接过糖。 “我们现在是一路的,你总能告诉我你要去哪了吧” “闵城” “你也是去闵城?” 也?许姩终于正视他,见着他激动地连勺子都拿不稳,问“你去闵城干什么?” “我去找我表哥,他此刻就在闵城,你呢,你去干什么?” 她不愿说出实话,怕连累到张霖,也怕路上有人以她为诱饵威胁张霖。 “看我奶奶” “这样啊,那不如结个伴,路上也有个照应” “不用”许姩当场拒绝“我不习惯” “那我也不强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大部分都是年乘河问许姩答,许姩回答不过寥寥几个字,年乘河却饶有兴趣的听着。 直到天完全亮起来起来船都没来,在湖边等着的人慢慢的散了,许姩也提着包准备离开。 或许是出了变故,既然坐不了船,也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看着正吊瞌睡的年乘河,许姩敲了敲桌面。 “这船估计来不成,你打算怎么办?” 年乘河揉了揉眼睛,理了理衣衫。 “我想着离闵城不远,我知道一条近路,如果开着车去的话会快很多,你会开车吗?” 开车?许姩摇摇头,她连方向盘都没摸过。 “我也不会” “那你,会骑马吗?”许姩问。 “骑马,这个我会” “那就行,这样吧”许姩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不久前还拒绝了人家,现在又要叫别人带路“麻烦你——” “不如你还是和我同去,这样路上也方便些”年乘河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笑着邀请她。 “感激不尽,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买马” …… 一招空城计,将土匪骗的团团转,见着猛然冲出来的兵,只好急忙往后撤。 撤又什么作用?弹尽粮绝,等他们回去,怕是连老巢在哪都找不到。 “哈哈哈”古河一掌拍在张霖后背“见着他们一个个抱头鼠窜的鬼样,舒坦!” 这一掌不偏不倚打在伤口处,张霖虽未喊疼,鲜血却沁了出来。 “你小子,受伤了?”古河说着就要去扯张霖的衣服,张霖白了他一眼。 “死不了,别把我衣服扯烂了” “你小子做事情就是靠着那七分聪明到处撒野,要是人人都和你这个鸟样子,这个兵我是带不下去。” “我让你找人,你找到没?” 古河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么大个地方,实在是找不着,我叫人将附近好几个地方都找了,没有消息,只能看你女人造化” 张霖心中焦虑,可又不能离开半步,现在正在关键时刻,只要一收网,他恨不得立马去找她。 每个晚上他都在祈祷,祈祷她可以平平安安的来到他身边。 “你这伤让医生看过没” 张霖脸上还沾着赶过来时沾到的血迹,他摇摇头“有什么好看的” “你要是想你女人看到你的时候一身的伤,那你现在就可以出去让人给你多砍几刀,让伤看的骇人些,你女人保证心疼,说不定还会手刃那些土匪给你解气,反正能跟着你的肯定也是个汉子,你看她冲不冲,若是她被那些土匪抓到——” “别说了,我去还不行” …… “这马温顺,不如你来骑我这匹”年乘河看着还未上马的许姩问。 她在德国时最喜欢去马场,别说是现在这匹性子烈的,就是再烈些,她也能够让它乖乖听话。 抓住鬃毛、撑住马鞍、踩马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驾!” 马立身而起,抬起前脚,一个飞身往前冲。 “小心些!”年乘河急忙跟上去,追上那个身影。 好似回到了在德国的时候,身边的风呼啦啦的刮在脸上,风景嗖的一下消失在身后,尘土飞扬,她却只觉得自由。 “慢些!”年乘河的身影渐渐追上,许姩勒马往后看了一眼。 “不如我们来比赛如何?顺着这条路,看谁快!我先走一步!”说完许姩又驾着马往前冲。 第五十二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马的鬃毛油亮油亮的,刚下了雨,出了彩虹,光照耀下马的肌肉线条更明显。 一路来许姩和年乘河关系好了不少,至少年乘河说话的时候许姩会认真听,他做事仔细认真,总会考虑到别人。 许姩一直以为年乘河至多才十七,谁知竟然还要比她大上一岁,这让她之前摆出的姐姐架子荡然无存。 “小许,往前些就到了另一个县,你也好久没好好休息过,等到了县里头,不如就先歇个晚上” 想到这几日坐在马背上,就算她再怎么喜欢马,身子总是受不了,特别是颠的慌,脑子总是晕乎乎的。 “也好” “往前走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县里头热闹得很,和前几次路过的天壤之别” 天壤之别?现在时局这么乱,是怎样的地方才会让里头的百姓仍然不以为然过着自己的悠闲日子? 年乘河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一块饼干,掰了一半给她“你说你是海城来的吧,这县里头原本也不太平,但沐家一家人迁回来之后修缮土木,救济百姓,慢慢的县里头日子就好起来” 许姩握着马绳的手一僵,沐家,说的是沐岫岩。 沐家竟然会一改在海城的做派当起了好人,真是稀奇。 说话间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许姩大声呵斥“谁?!” “这附近不安全,快走”年乘河说道。 可似乎已经来不及,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出来五六个身穿麻衣的人,他们手上并没有拿枪,只提着一把又长又尖的弯刀。 没有枪,只拿着刀,许姩瞧着那五六人,鞋面上沾着厚厚的泥,应该就是住在这附近。 单单凭着他们两个人想要逃出去,难。 “等会我来拦住他们,你先走” 见着年乘河一副即将赴死的样子,许姩牵紧了绳子。 “我可不想两个人去一个人到,你我既然是朋友,又怎么会留下你一个人,我虽然是个女人,巾帼可不让须眉” 年乘河眼波微漾,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出来,他看着坐在马背上的许姩,一股热血冲了上来。 身为军事之家,怎会认输? 就在他准备和这几个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身后大批人赶来。 这批人穿着干净,身后背着一把长枪,快速的将这几人围起来。 “带走”一声颇为熟悉的声音响起,许姩往后一看,只看到沐岫岩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衣长裤赶来,他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相遇,在原地愣了一愣才往前。 “姩…许夫人” “你是”年乘河见着眼前人身份不一般,忙问。 “沐岫岩,我今天带着兄弟们在此处巡逻,阴差阳错救了二位,不如二位先去县里,那里也安全些” 沐岫岩,就是将整个县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沐少爷,年乘河内心一喜,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英雄,但碍于脸面,强压下喜悦。 “也只好如此”年乘河下马弯了弯腰“多谢沐少爷” “不必,这样吧,我送你们,万一路上再遇到山匪,也好助你们”说完沐岫岩对着身后的人吩咐“你们去巡逻,我先送二位去县里” 年乘河顿时对眼前的英雄更加佩服,不仅心怀百姓,竟然还如此仗义! 只是感觉小许和沐少爷之间有些奇怪,小许对于面前这位英雄,好像…很讨厌。 一路上年乘河表现得非常健谈,和沐岫岩从天上谈到地下、从古代谈到当今,沐岫岩倒是一直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只有年乘河越说越激动,恨不得从马上跳下来手舞足蹈。 “小许,你怎么不说话” 许姩内心白了他一眼。 “无话可说” 沐岫岩和以往相比,变化不止一星半点,再加上她对他好感全无,可以说只觉得现在的沐岫岩纯粹是装出来的。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年乘河眼轱辘一转“在船上认识的,小许当时和另一个姑娘在一起,有一个晚上…” “少说点!”许姩狠狠看了一眼年乘河,希望他快点闭嘴。 看到这个充满胁迫的眼神,年乘河吞了吞口水,更加确定了他们两人之间肯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小许说她已经嫁了人,可一路上却没有听到她谈及她的丈夫,他在心里断定她的丈夫要不就是不爱她,要不就是拜拜了,眼前这个沐少爷和小许来自同一个地方。 难道沐少爷喜欢小许?这样的话,他就要拿出百分百的实力和他竞争。 笨鸟先飞嘛,近水楼台先得月。 三人已经到了县门口,从门口看去,整个县城的确相比于其他地方更加热闹,路边摆着的位置已经坐满,就连甜品铺子的队都排了长长一条。 “饿了吗?我去给你买些吃的来” 还没等许姩开口,年乘河已经翻身下马往铺子里跑。 这么积极干嘛?她都还没开口… “好久不见” 两人相隔一年以来第一次对话,许姩点点头,没有多说话。 “你这一去,是要去找他吧” “嗯” 沐岫岩自嘲的笑了笑,又问“这一年,你还好吗?” “好得很,吃得香睡得好,不劳烦沐少爷挂心” 她还是不愿意和自己交好,就算他已经遭到报应,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他也决定一改过去的性格,重新做人,在县城中安安心心的渡过一辈子。 可她却始终不愿意认可他。 “小许!快来!”年乘河在不远处的位置上坐着冲着两人招招手。 他是不会让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单独的相处时间。 “要是想吃刀削面,前面那家味道倒是更不错” “我倒是觉得这家好些,是我喜欢的风格” 年乘河内心一喜,咧着个嘴嘿嘿的笑“坐坐坐” 这几日吃的都是带去的干粮,很久没吃到这类小吃,许姩也饿得慌,大口大口的吃着。 “慢些,不够吃再添,我去给你要一壶茶来” 年乘河内心:小样,看你争不争得过我 “不用,你回来吃你的,管我做什么,噎不死” “嘴有些干,我去要一壶茶”沐岫岩站起来就要往店里走。 年乘河心中已经想把沐岫岩揍一顿。 还真是借佛献花。 第五十三章 对你有意 医院的护士已经忙不过来,府里头的几位姨太太不知道是受了谁的鼓舞一个个的都要去照顾伤患,田姬白天在府里头料理家事,到了晚上便去老宅子里照顾病人。 她见惯了打打杀杀,但见了少胳膊少腿的人之后还是少不了心疼,原本好好地一个人,现如今却只能依靠着拐杖和轮椅过活。 “二姨太,你怎么来了?” “四妹?”田姬戴上手套“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白日里已经够辛苦的,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 “就你嘴巴甜”田姬叹了口气“他们都是英雄,要不是因为我们,他们还能好好的活着,我就算再累也是要来帮帮忙,不然良心不安” “疼” 一声娇娇弱弱的声音响起,田姬急忙跑过去,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 “哪疼?” “胸口疼”女孩从被子里伸出手指了指,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好疼” “她跑出去被土匪抓到,被土匪踢撞在木桩上,凶多吉少”医生走过来惋惜的看着她,还这么小,都没走出闵城便草草结束了一身。 四妹心疼的攥紧了被子,忍住了眼里的泪,这帮畜生,不是人!就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来,咱们吃颗糖,吃颗糖就不痛了”田姬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急忙拆开放进女孩嘴里。 甜味在舌尖散开,嘴里充满了甜味,她好久没吃到过这么甜的东西了。 “护士姐姐,你们人真好” “傻孩子,你要是好好地,明天再给你带一颗糖” “对,你要是好好的,明天我给你带个洋娃娃,漂亮的很,要是你彻彻底底的好了,我就给把好吃的糖都拿给你吃”四妹摸着女孩汗淋淋的发丝,将它别在耳后,心疼的瞧着那张白的像纸的脸。 “三爷” 田姬听到声音抬眼,看见走来的张霖。 “你不好好的趁着机会休息,跑到医院来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现在说的话和刚才四妹说的一样,田姬觉得有些好笑,脸色终于变好看了些。 她仔细瞧着又高又瘦的张霖,他母亲去得早,早早地就没了娘,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她知道他虽然表面上对谁都冷冷淡淡,内心却是个热心肠,见不得人受苦。 这么些时日过去,他更瘦了,身板却挺得更笔直。 “来看看” “看会就回去吧,这里怪是会让人伤心的地方”四妹吸了吸鼻子说“我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个男人,冲上去将那些个狗土匪通通杀了” “现在他们已经死的差不多,也算是了了兄弟们的心愿” “你是张三爷吗?”小女孩一双眼睛像葡萄似的,水汪汪的盯着他看。 张霖看着她,点点头。 “爸爸说你是大英雄,你保护了我们…你很厉害!要是我好了,你可以教我武功吗?我不想再被人欺负,我想做和你一样的英雄” 张霖内心揪作一团,自责,愧疚涌上来。 他算什么英雄?要是他是真的英雄,也就不会让眼前的女孩受伤,更不会让这么多士兵受伤。 “好,那你好好活着我才能教你” “别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田姬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后背。 …… 许姩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干脆将压箱底的酒翻出来喝,酒入口刺喉,却能让人意识模糊,睡个好觉。 她知道此时的张霖定然是痛苦的,可她却不能立即到他身边照顾他。 想着每一次她最痛苦的时候身边总有他陪着,可他痛苦的时候她却不在。 她实在不能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妻子。 “小许,快起来吃早点,别睡了”年乘河轻轻敲着门喊,他今天穿了一件开衫马甲配一条西裤,让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好”许姩半睁开眼睛,刚想坐起来,头就疼得不行,赶忙又躺回去。 酒虽好喝,不能贪杯。 她强撑着坐起来换衣裳,下楼的时候脚飘的不行。 沐岫岩也来了,和年乘河坐在一起,看见她来,替她重新点了一份的早点。 是一碗清淡的蔬菜粥。 年乘河拉开椅子让她坐下,看着她乌青的眼,问“昨晚没睡好?” “床有点硬” “回头我让人给你换一床软的,睡的好些” “不必了”许姩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年乘河“我们今日出发?” 似乎是料到她会赶忙离开,沐岫岩回“今日怕是不行,今早去巡逻的人回来,前面死人封了路,要等两天才会通路” “那也只能等等,刚好可以在这逛逛”年乘河见她胃口不太好“是怎么回事?要叫医生瞧瞧吗?” 只是昨晚喝多了,许姩瞌睡还是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既然不走,那我再去睡会” “那你先去睡,等醒了再说”年乘河不放心的跟上去,见她状态实在不对“真的不需要叫医生看看?” “不用” “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年乘河一直跟着许姩,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跤,见着她这个样子,应该是喝多了。 “注意”年乘河见着许姩要往前面的柱子上头撞,急忙一把拉着她把她拉回来。 被这么一抓,许姩下意识的甩开,见着年乘河窘迫低头的样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年乘河心里在想什么,这几天以来,年乘河对她关怀备至,她一有动静年乘河就赶着过来,对她的饮食也是十分注意。 可他的喜欢是克制的,不会有多余的动作,更不会有越矩的行为,要不是她今天故意往柱子上这么一撞,他也不会突然拉住她的手。 “我已嫁了人,年少爷要是再这么抓着我,于情于理也不合适吧” 年乘河心中也是忐忑,见着许姩这么一说,鼓足了勇气。 “我知晓你已经嫁了人,可你从未提到你的丈夫,我想你定然不喜欢他,既然你不喜欢他,又为什么非要被这么一个规矩束缚着?我对你有意,你也看出来,我是不会放手的!” 不喜欢?许姩皱着眉头看着年乘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我丈夫了?” “如果你喜欢,那,那你也要学着走出来,不能总活在回忆里,困着你一生,我有这个责任助你!” 第五十四章 留住她 活在…回忆里? 合着年乘河以为她是个寡妇?许姩尴尬的抽嘴角,脑子像被轰过一样一片空白。 一路上她半句没有提到张霖,她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谁,也不想因为这层身份引人注意让她成为张霖的软肋。 谁知道竟然会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个寡妇。 “那个…其实我丈夫还活着,我们感情很好,你想的有些太多了” 还活着?感情很好?年乘河同样像被雷轰过,对自己之前的“不是死了就是感情不好”“不能总活在回忆里”言论想一巴掌扇死自己,再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壮举,又是买吃的又是买喝的,他此刻只想从楼上跳下去。 他有生之年,恐怕再也不会遇到比揣度他人是寡妇更尴尬的事情。 “对不起!我,我,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许姩为了缓解这让人窒息的气氛,只能笑着说没事没事,看着年乘河一张脸憋得通红,就像红蛋似的,她又忍不住想笑。 “其实我没说,你猜测也是人之常情,这不能怪你” 说在心坎上了,年乘河也觉得,这事不能只怪他一个人,毕竟不说的话每个人的脑子里都会胡乱猜测的嘛。 自己以小人之腹揣度,但君子都不在意,小人更不用在意了,虽说这样强行给自己辩解可能有些许的厚脸皮。 “那你先去歇一歇,我去看看封路的情况” 原本前几天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周边总是会死人,就在今早就发现了路口处有好几具尸体,死的都很干脆,是被人一刀砍在喉咙上,有一具甚至连头都没有。 为了安定大家,沐岫岩并没有把消息传出去,只是加强了巡逻,让大家看的再严一些。 “这几具尸体都不是县里的人”年乘河说道。 随身跟来的兄弟一脸疑惑的问“为啥不是啊?” “不是背着包袱的吗?”年乘河走向尸体身旁的布袋将它打开,里面都是一些衣物,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说一分钱都没有。 旁边跟来的兄弟今天第一天上班,看见那无头尸体生理性不适,凉意从脚底一路蹿到头顶,最终终于忍不住,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早知道是来看尸体,他才不会为了这点工资跑着来。 “劫财的”年乘河站起身来,他虽然长的文文弱弱,但撸起袖子来还是很健硕,再加上自己的哥哥,老爹还有祖上全是军官,见过的尸体不胜其数,面对区区三具尸体,还是很淡定。 封了路是为了找到杀人凶手,可现在连杀人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年乘河往四周转,期待能找到一些线索。 他想到昨日遇到那群山匪,忙问“有问昨天抓去的那些人吗?” “问了,他们说不是他们,他们单纯的就是拿钱,杀人是不敢的” 不敢杀人?算什么山匪?其他村子里跑出来唬人的还差不多。 事实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昨天抓来的那几人已经坦白自己就是隔壁村里跑出来的,欠了一屁股赌债,出来赚点还钱。 “那还封路做什么?”年乘河唏嘘道。 “封路抓人” “可人家不是都知道了吗?” 沐岫岩淡定的喝了口茶“我自有用处” 也是,人家是这里的老大,虽说智商欠缺了些,我又不能把这些封路的路障全都连夜抬走。 许姩醒来的时候终于清醒了,刚准备冲个澡,门口就不合时宜的响起敲门声。 “谁啊” “是我” 怎么又是沐岫岩,阴魂不散,许姩不耐烦的打开门,看见沐岫岩拿着一碗姜汤似的东西。 “醒酒的” “不用” 这么久过去了,总该对自己有些转变,可她对自己好像一直没有变化,还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故意让人封路,只是想多和她待待。 要是能一直留住她就好了。 ...... 反正最后残留的都是些虾兵蟹将,张霖就打算今日就出发去找许姩,可谁知道前脚才刚刚收拾好,后脚就传来消息说有个r本人求见,叫什么清野。 早不来晚不来,张霖懒得理会。 “不见” “他说他有重要的东西能够保证闵城的平安” 什么东西?张霖拿着包袱的手愣在半空中,内心像在打仗一样,一边嚷嚷着说闵城的百姓现在伸出水深火热之中,医院里还躺着这么多伤员,要是能换来平安,不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吗?另一边在嚷嚷着自己的夫人都管不好还想管别人,你都因为管别人把自己夫人撂在一边不管,现在还不去找等着什么时候去找? “三少?” “走” 松下清野竟然一路从海城跑到闵城,要说他是专门为了保护闵城的太假。 刚一进门松下清野就站起身来,张霖和他只见过一面,对于他张霖可以说基本不了解。 “说吧” 松下清野故作深沉的清了清嗓子,再理了理帽子才开口“只要你们愿意拿出你们闵城的煤矿,我可以保证闵城一直没有危险” 闵城的煤矿是出了名的,再加上地界特殊,才会一直有支援,一旦这煤矿交手他人,还是交给一个日本人,这煤矿还不知他拿去做什么,后果想都不敢想。 “滚蛋” “啊?” “小四,让他滚” 小四眼睛乌溜溜的,一顿小跑过来二话不说架着松下清野就往门口拖。 “看来三爷是不打算和我们合作,既然——” 松下清野话在喉咙里哽的说不出来,不是不说,是迎面走上来的两个汉子实在是有些…彪悍,他细胳膊细腿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先闭嘴。 “想打煤矿的主意,不想活了”古河从门口走过来,打了这么久的仗,他的脸被晒得黑黝黝的,只有一张嘴的时候那一口白牙还和刚来之前是一样的。 “谈不拢,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打呗!爷爷我还怕他?” 身为中国人,还怕区区一个小-日-本? “怕兄弟们吃不消” 现在伤兵这么多,能够完完全全提着枪起来干的,已经不多了,更别说和一批又一批的人打仗。 来的真他娘的不是时候。 第五十五章 旧工厂 这个破路已经封了三天,许姩等的都快疯掉,每次想趁着月黑风高夜跑出去,都被精准的抓住。 比如这次。 “不要妨碍公务嘛,你是我们少爷请来的客人,我们也不好对你动粗是不是,你回去再等等,不行你让少爷亲自送你出去” “通融通融” “不行不行”说话的是个胖子,摇着脑袋带着脸上两坨肥肉直晃悠“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饭碗,不能丢了,我家里还有孩子要养,您就放过我们吧,好不好?” 身后跟着的好几人也跟着一起叹息,许姩被念得心烦了,只能提着东西又往回走。 “他就是不想让我们走,早知道当初就不来这,一直这样封着,谁走的了?” 年乘河快速的瞥了一眼许姩,脸色微红“是啊,我今天还问过岫岩,他说还要再等等” 等等等!要等多久?再这么等下去她人都老了。 许姩气的一脚踹在面前的树上泄气,树叶掉下来几片正好落在她的头上,不远处是一片湖泊,风吹着夹杂着些寒气。 她要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这天好像要下雨,先回去吧,离开的事情先回去再想想办法” 天阴沉沉的,乌云已经盖了半边天,远处一声轰鸣,闪电啪的一声打下来。 两人刚走到半路就下了雨,只能去近处的旧工厂里躲着。 旧工厂太久没人来,结了一层层厚厚的蜘蛛网,手一挥就有千万缕丝缠在手上,稍微再踏步是使劲点,灰尘就铺天盖地的卷来。 “这工厂荒废了太久,只能先将就着”说着年乘河拿随身带着的帕子擦了擦椅子上“小许,坐这” 这动作被许姩尽收眼底,她摆摆手礼貌地回绝“不用,我四处走走” 这工厂统共就两层,存放着一些旧机器,还有几十架缝纫机,许姩凑近看了看,基本还是七八成新。 这地方原来应该是个服装厂,许姩看着满满一屋子的缝纫机,仿佛看见了女工们坐在这嗒塔嗒的踩着机子,针线流利的划过布料,裁剪缝制最终成了一件衣服。 年乘河正在二楼四处瞎逛,见着有个房间上了锁,好奇心冒起来,摇摇门发现开不开,又往窗户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让他呕吐出来。 这房间天花板的正中间挂着个…头! 只有一个头悬挂在上面,时不时风吹进来还会随着风摆动,这头的眼睛鼓的大大的,让人后背发凉。 “你在这看什么?” “别看!”年乘河急忙捂住许姩的眼睛,冰凉凉的覆盖在眼皮上。 “等会!先放下来!”说着许姩就要去打盖在眼睛上的手。 年乘河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把手放下“别看” 被他这么一说她更想看,许姩咳了咳问“有什么?” “人头” 人头?许姩忍不住往屋子里瞟。 生理性的不适,许姩感觉满头的头发都竖起来,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是多恐怖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要不是掐着身上,她都要吐出来。 她是见过死人,也差点杀了人,但她不至于吧一个人的人头割下来,再把她吊起来,更何况她脖子下面还吊着黑乎乎的烂肉。 “你…还好吧?” 好个屁,许姩勉强晃了晃脑袋,终究还是没忍住,跑到墙角吐出来。 太恶心了! “雨快停了,要不先走?” 她巴不得现在就飞走! 胃里翻江倒海的像是有东西在里头搅。 …… “那个什么松什么野他带了一帮人围在咱们城外头!”小四气喘吁吁地跑来,扶着膝盖指着外面“他们手上都带了枪!” “他奶奶的!”古河拍案而起“都踩在老子头上来了!” “那个小-日-本还冲我打了招呼,他们还让我给你们带话说只要给了煤矿,一定会保护闵城” 张霖一脚踩在椅子上,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着,两侧肌肉狠狠地咬在一起。 “真他娘的说的好听!” “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闵城就像一个空架子,外面看着好看,里面早就已经满目疮痍,要是再打只能是以卵击石,过不了几天就会彻底完蛋。 找援兵,现在自保都难,谁还会帮你? 要想出应对的方法,实在是难。 “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谁怕谁?” “对!死了带走几个,值!” 见着小四一脸激昂奋慨、英勇赴死的样子,张霖一个脑嘣打下去。 “小屁孩说什么死不死的,滚回去练枪” 小四捂着脑门欲哭无泪的看着他,明明古河哥也说了,凭什么只打他一个人? 这也太不公平了!他还是通风报信的那个人! “我们的兵不多了”古河站起身来接了杯茶“这一次我们凶多吉少” “小四,你今天看见他们有多少人?” “没看清,很多” 这个松下清野,是想把闵城给一锅端了。 “先让老人孩子女人从后面走,拿一队人护送他们,天一黑就行动” 这么做意味着闵城有可能,守不住了。 把无关的人统统往外面送,能少死一个是一个。 入了夜大家却没有要走的迹象,张霖推开门看见的是一排又一排的人,他们静静地站着。 “三少,我们和你一起”为首的是一个近乎百岁的老人,他虽然弯着腰,但语气坚定。 “对,我们和你一起!” “闵城不止有你们,还有我们!” “我们和你同进退!” 看着人群声音越来越大,人们纷纷举起手来作抗议的姿势不停地挥着。 这声音震耳欲聋般的传进他的耳朵传进他的心脏,就是再冷血的人也难以抗拒。 这是他死死守护着的闵城,是他用命护住的百姓。 就算是死,也值得。 张霖忍住了内心的感动,压抑住颤抖的声音。 “各位,闵城不止有我们!也有你们!这闵城不仅仅是城,更是你们生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地方,我知道你们想守着这个地方,但闵城不能没有人!就算闵城没了,我们没了,只要把你们还在,闵城就还在,只要有人,闵城就有重建的可能,我让你们先走,不只是因为你们是百姓,更因为你们是闵城人!我们闵城人,从来都不是软弱的性子!” 第五十六章 人皮画 这雨下的小了,但一直没停,淅淅沥沥的从天上滴下来。 许姩在想,如果这件事情是附近的山匪干的,山匪只是为了劫财,杀人是为了让人闭嘴,直接一刀杀了就好,又有什么理由把人的头割下来大费周章的找一个地方挂着。 他如果是想要恐吓百姓,为什么又不找一个显眼的地方?偏偏找在一个已经荒废了的工厂。 这事怎么想都不对。 “小许,你还好吧”年乘河接过茶壶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她,看着她眉头紧皱的样子,说不定还在为刚才人头的事情害怕。 “我没事,你上次不是说你去看封路的时候发现一具无头的尸体吗?是男是女?” 年乘河思索下“男的” 不一样?也就是说,附近不止只死了三个人,可是说更多。 说不定那扇门背后还有更多的秘密。 许姩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心脏咚咚咚的直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干出这样的事情? 可这县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就连大家仰望的沐岫岩都查不出,她一个外人出来插手算什么? 算了,自己都没管好,管别人做什么? 可更让人畏惧的事情就发生在第二日。 许姩才刚从床上爬起来,年乘河就敲门。 年乘河一张脸煞白“死人了,在附近又找到两具尸体” 又死人了,许姩紧抿着唇“你见过尸体了吗?” “见过,并且这次的尸体…没有腿,腿被砍掉,看样子死的不算久” 许姩又联想到昨天的头颅,胃里的不适再次涌上来,但紧接着却是要说吗?和沐岫岩说可能那些尸体的残块都在旧工厂里,给他们提供一些线索,能帮上忙也是好的。 两边的思想在做斗争,吵得不可开交,许姩最终一咬牙,妥协了。 “给沐岫岩说我们昨天看到了那个头颅” 收到消息后沐岫岩立马带着一批人去往旧工厂,许姩也跟着在队伍后面,需要的时候可以搭一把手。 “停”沐岫岩举起手示意。 面前的工厂原本是一处服装厂,前几年收到的单子多,养活了周边的百姓,后来布料贵了起来,进货贵,偏偏这个时候从日本进来的货便宜,大家纷纷跑去日本厂,渐渐地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慢慢的也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就在这的二楼”年乘河指着楼上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二楼赶,年乘河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而后面的人明显没有。 大家看见的能忍则忍,一张脸憋得通红,忍不住的就已经扶着墙开始大吐特吐,一行队伍瞬间四处散开。 “撬门” 撬门的师傅是个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好不容易忍住了才拿着工具颤颤巍巍的往门边走。 不开还好,一打开迎面就是一股子腥臭味传来,老师傅实在忍不住当场两眼一翻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年乘河拿衣服捂住口鼻也抵挡不了这股味道,两眼睛被熏得睁都睁不开,回头一看周围几人已经快要憋不住,一脸的欲哭无泪。 年乘河也有些忍不住,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这里面不单单只有一个头颅,还有一张人皮和四条人腿,人皮被剔除的很干净拉开挂在墙上,更让人浑身发毛的是这人皮上竟然还有…一幅画,四条腿上的皮也被撕拉下来,只留下一滩烂肉倒挂着。 这心理素质再强的人也受不了。 许姩从前走上来,见着这景象连连往后倒退了几步,年乘河见到她连忙跑出来让她先在一楼待着别上来,这人的手法太过于凶残。 整个队伍看起来能够正常走进去的不出十人,其中一个是县里面出名了的杀猪匠,他杀过的猪多,在他眼里现在这些烂肉就像摊子上摆着的猪肉一样。 他第一个领头往里走,见着一面墙上挂着的皮肉问“除了顶上这个,其他的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怎么查?”他指着上面挂着的人头。 沐岫岩今天的穿着和这里实在是不太符合,他穿的一身雪白,在这臭烘烘的房间里突兀又奇怪。 他第二个进去,眼神里流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异样。 “注意点”许姩冲上来拉过要往里走的年乘河,拿出一块帕子,这是她昨晚用香熏过的,捂着会好很多“拿着” 年乘河道了谢就往里走,鼓足了气往那副人皮画上看,这人皮被拉成薄薄的一层,作画的人很小心,落笔很轻,画的是一处风景,小桥流水,古道西风。 “这些要留在这还是带回去?” 沐岫岩四处走了一圈“留着别动,既然新发现的两具尸体没了腿,那这四条腿应该就是那两具新尸体上的,他还会继续作案,就在这守着等他上钩” 许姩想了想,也跟着走进去,这四周红彤彤的,全是血迹。 这幅人皮画太过于亮眼,许姩同年乘河站在一起观察着这幅画。 她学过画画,听说过有人会在人皮上作画,但人皮扒下来的过程复杂,要在天灵盖上凿洞再灌入水银,水银顺着流到人体内,这人皮就会自然脱落。 单单只是想想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看出来什么?” 许姩凑近些,并不能看出其中藏着什么玄机。 “看不出来” “这是个啥?”那杀猪匠指着角落里的一堆毛发,拿了根树枝掀开,里面尽然是一些被拔掉的指甲。 血淋淋的,仿佛能看见拔掉那人指甲时的景象。 跟着一同来的几人面色越发得不好看,见到杀猪匠指着的那堆黑乎乎的东西时更是害怕。 “这是…头发吧” “这也太他妈的吓人,到底是谁能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要是找到这人,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让他也尝尝这个苦” “畜生!” 唏嘘声渐渐大了起来,年乘河让许姩别去看,实在是太恐怖。 许姩看向沐岫岩,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默不作声。 似乎是注意到这个目光,沐岫岩转头看向许姩,狭长漂亮的眼里蒙了一层薄雾。 第五十七章 怀疑 跟着来的人有一大部分受不了这个味道,沐岫岩便让他们先在一楼等着,听到有动静再上来。 许姩在这其中是唯一一个女性,年乘河时时刻刻都跟着她,怕她受不了像开门的师傅一样晕过去。 其实也还好,许姩环顾四周,脑海里不免想起几年前在山脚寨的时候,一个寨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当时地上也是鲜血长流,尸体到处都是,当时虽然张霖捂住了她的眼,可她还是可以从缝隙里看见那一具又一具的尸骨。 沐岫岩安排了几人在这里守着,其余的人先回去,被留下的人大部分都是自愿的,胆子大,无所谓,这其中就包括了杀猪匠王二。 杀猪匠王二说话做事都是一股子血腥味,一些腌瓒话轻而易举就从嘴里跑出来。 “操-他-奶-奶-的,别让我抓到这孙子是谁,要是让我发现了,老子不让他死也让他残” 年乘河和许姩没守着,大家都觉得这两人是沐少爷请来的贵客,不好请求他们留下,特别是跟着来的那个女人,长的不仅漂亮胆子还大,让人不由得高看几分。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县里传开,大家都知道死了好几个人,皮被活生生的剥开挂着画画,还有一个人头挂着,四条腿也在墙面上,像卖猪肉一样挂着。 大家都怀疑是杀猪匠动的手,毕竟在县里除了杀猪的,还有谁有这样的手艺,能够把皮肉分开? 而这其中首先被怀疑的就是正在旧工厂守着的杀猪匠,他拿的动刀的时候就开始学杀猪,杀猪的技巧最厉害,把这技巧用在杀人上也说不一定。 “你觉得呢?”年乘河问。 “不像,他虽说并不害怕那个屋子,但对里面明显不熟悉” “万一是他装的呢?” 许姩回想着,想到那杀猪匠从进旧工厂的时候开始就明显的不熟悉周围,特别是进了屋子之后许姩见他虽然不害怕,但眼里的震惊是挡不住的。 反而有些奇怪的是沐岫岩,他表现的太镇定,他看着屋子里的皮肉并不害怕,她反而还觉得他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可疑,但没有实质的证据。 把心中的怀疑说出之后年乘河明显不相信她所说的。 “这县没有岫岩兄时一穷二白,有了他才慢慢富裕起来,他好人是出了名的,周围的百姓也很敬重他,能在他这个年纪有这一番作为很了不起,我实在是难以相信这件事情是他做的” 许姩知道年乘河在这方面非常的佩服沐岫岩,再说下去也只是对牛弹琴,索性闭嘴不谈。 …… 松下清野已经在这周围待了两天,这两天里闵城的百姓已经撤走的差不多,剩下的几乎都是兵。 唯一没有撤走的是张家的几位姨太太还有张武,原本张霖的奶奶也要留下,她当晚就发了脾气说自己哪也不去,就在闵城不走,几位姨太太怎么劝都不管用,最后张霖匆匆赶来给奶奶说到半夜终于劝动了这个老人家。 几位姨太太经过田姬和四姨太的劝说,纷纷把行李放下通通留下来在医院里帮忙,虽说没学过医,但跑腿还是顶用的。 四姨太跑了一天下来浑身酸痛,一倒下去就能睡着。 田姬见着她这幅样子,想到她刚刚嫁到府里来的时候还小,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没长大的稚嫩,两个浅浅的酒窝和一对弯月牙,让人看着心里喜欢的很。 她说老爷见她一个人在路边要饭可怜就把她带到府里来,嫁给他这么多年来从未碰过她。 殊不知她不是第一个被老爷这样救回来的姑娘,在她之前还有个三姨太,得了肺病没救活,死了。 老爷就以这种方式救了这几位姨太太,田姬也问过张武为什么非要让她们嫁给他,招在府里做个下人就行。 老爷当时只说让她们当了下人她们依旧会受欺负,这些个姑娘的性子都太软在外面受够了欺负再站起来就难了,要是其他下人们使唤她们她们敢怒不敢言,更何况这些姑娘身上多多少少的都带了些病,一发作起来就要叫医生来,要是被其他的下人们看见了还不得说闲话,索性做了姨太太,不愁什么。 “二姐,你说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啊?我还想去吃桂花糕,好久没吃到了” “你呀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变化,一如既往地馋嘴,再等等,等到咱们三少打赢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诶,我也就见过三少这么几次”说着她掰着手指头算“长的真俊,个子又高,和老爷长的一点都不像,二姐,你见过大夫人吗?” 大夫人,她自然是见过,当年第一眼见到大夫人的时候忍不住惊叹,实在是个大美人,她虽自誉长的美,但这美在大夫人面前实在是显得拙劣。 “长的这么漂亮,可惜了,三少肯定是遗传大夫人,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成大器,不过二姐你也别伤心,我看大少爷也不错,只是身子骨弱了些,那些文人怎么说的,能文能武嘛,咱家里一个会文一个会武,拿出去也倍有面子” “油嘴滑舌,就你这张嘴巴会说”虽是这么说,田姬心里终归还是好受了些。 当年要不是因为她,她的儿说不定现在也可以和老三一起上战场。 都怨她。 “我现在看见外面那些个孩子啊,心里难受,没爹没娘就这么躺在病床上没人照顾,疼了也不知道和谁说,还有那些兵,他们都还小,都还没吃过几回桂花糕呢就倒下去,他们的爹娘上哪哭去?我只希望打完这次之后啊别再打了,大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算是我的一桩心愿” 田姬沉默的看向窗外,想着这几天看到的场景,心里也难受,她闭上眼的时候都会想到病床上那些孩子的模样,有时候她恨不得将自己换成个男儿身,也随着他们拿着枪上战场去,将那些没皮没脸的王八蛋一个两个通通赶出去。 第五十八章 沈聪 入夜,繁星点缀在夜空中,空气裹挟着燥热的气息,一阵一阵热风吹来让人一口气卡在脖子里呼吸不上来。 留在旧工厂里的一行人被分散成几批,杀猪匠王二守在厂门口作炮灰,用他们的话来说王二天天杀猪,煞气重,旁人看了不敢惹。 和王二一起的还有县门口收垃圾沈大爷家的儿子沈聪,沈聪常年靠垃圾过活,身子孱弱,走两步就喘的不行,大家觉得他好欺负,就放在厂门口一起和王二作炮灰二人组。 “王大哥,咱们要一直在这坐着啊?” 沈聪坐在台阶上一眼一眼的瞟着王二,瞧见王二用力时手臂上的肌肉吞了吞口水,心里紧张的上下打鼓。 他根本就不想和王二这个莽夫待在一起,要是真的杀人的来了,指不定王二抓着他挡在前面,要是他的皮也被扒下来挂在墙上那怎么办?说句不中听的,万一那人瞧不上他这一身的糙皮,拿去喂狗也说不一定。 想到这他浑身一颤,嘴唇被吓的寡白。 “你先睡,等你睡醒我再睡,咱们换着来”说完王二就站起身来打算拉伸拉伸,才刚一抬手,沈聪就尖叫起来。 “你干啥?!”王二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见着他一脸煞白,像是受了刺激。 “啊…没什么,就是嗓子痒了,想叫叫”王二尴尬的咳嗽起来,将头转向一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刚才王二那一下子,在他眼里就像是索命的阎王,那一拳万一打在他脸上,他这辈子就彻底玩完,一时间忍不住,就来了个尖叫。 两人就干坐在台阶上,渐渐地沈聪坐累了,半吊着头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沈聪被这附近的蚊虫盯的睡不着觉,两只眼睛干巴巴的盯着前面看。 里面也好不到那去,剩下的人有一部分蹲在一楼,一楼灰尘大,稍不注意讲话大声些,一嘴的灰尘就往肺里钻,大家伙挤在一起只能讲悄悄话。 一个胆子大的说:“咱们来划拳,谁输了谁上去走一圈,来不来” 大家伙大眼瞪小眼的看,其中自认为自己划拳厉害的欣然答应,毕竟在这待的无聊,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几人凑拢,十几只手挤在一起,喊的时候声音故意压的低沉。 “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八仙寿,九连环,全来到” “小姩,你怎么来了?”王二的大嗓门拉扯在黑夜里,沈聪一个激灵吓的跳起来,两只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许姩心里也有些忐忑,她在床上纠结了半天,最终决定来这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这样啊”王二扣了扣头,嘿嘿的笑着,面前的姑娘一张脸水嫩嫩的,好像一掐就能出水,态度不自觉的就软下来“没啥可忙的,你要不先在这坐坐,等到天亮了和我们一起走也不迟” “是啊,现在黑漆漆的,万一你走了遇到什么危险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沈聪一脸的胡茬子,提着裤腿拍了拍台阶“来,坐这” 还没等许姩开口拒绝,楼上就传来惨叫声。 “啊!!!!鬼啊!!!” 只见一个男人在二楼四处乱窜,边跑边叫,声音可谓歇斯底里。 “上去看看” 王二二话不说冲向前面就要往二楼走,沈聪明显被吓到了,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半天不动,许姩见他傻呆呆的,推了他一把。 “沈大哥,你不去看看?” “啊,啊,啊,我突然内急,先走一趟”话还没说完沈聪嗖的一下就往前跑,剩下的几个字陆陆续续的往她耳朵里钻。 怂货,许姩见着他的身影叹了口气,往里走。 王二走到二楼的时候男人已经晕了过去,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四周围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们在一楼来着” “我们都是在一起的,他在上面叫了一大声,我们上来他就已经这样” 王二凑近轻轻翻起男人的眼皮,还好,没死。 “小许,你来这干啥,这有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就好了,你快回去” 王二见着许姩跟过来,身后没看见沈聪,那怂货指不定溜到哪去了,对许姩又多增加了一分敬佩。 而此时的怂货在林子里乱窜,连鞋都丢了一只。 林子里还比工厂里吓人,头顶上时不时掉下来一两片树叶都能把他吓个半死,脚上踩着树叶咔嚓咔嚓的声音更恐怖。 早知道就不跑了,丢面。 不过是真的尿急,沈聪偷着那点月色四处张望,确认没人之后耍流氓的裤子一脱就开始嘘嘘。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来,全身舒畅,穿裤子走人。 沈聪摸着树往前走,走着走着发觉不对劲。 后面好像有人! 他尝试性的迈出一步,后面的人就像鬼似的跟着他迈一步,沈聪又迈一步,后面的人也秉持着一致的道理也跟着只迈一步。 擦!不会真的有鬼吧? 沈聪害怕的要死,紧紧闭着眼睛,深呼吸,一个箭步往前冲。 一束光在黑夜里把他的眼皮照的刺痛,他才刚刚睁开眼睛,脖子就飙了血,血撒出来在破烂的衣服上,沈聪着急的用两只手捂着脖子,鲜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来,他快急哭了。 眼前的人蒙着脸看不清楚,沈聪抓着那人的衣角想张口,嘴才刚刚张开血就涌出来一大口吐在地上,沈聪眼睛瞪的溜圆,渐渐地倒下去没了呼吸。 “醒了”许姩手在男人眼睛前晃了晃,男人缓缓地张开眼睛聚焦。 “二虎,你鬼叫啥呢?”王二蹲下来看着他,又拍了拍他的脸,他力气大,两巴掌下去脸上已经有了两个巴掌印。 “王二,你轻点,二虎都快被你给拍死了!” “哦”王二停了手上的动作,有不自觉的凑近看,看到二虎眨了眨眼睛才舒了口气。 “有鬼…有鬼”二虎还躺在地上,两只眼睛还是半眯着,像是在说梦话,呢喃着“有鬼” 众人被他这么一吓不免有些发慌,大家伙都凑近了些,脊背挺得笔直。 “二虎,你,你,你别说胡话,哪来的鬼?” “有鬼,有鬼,就在屋子里,有鬼” 众人不约而同的扭头去看屋子,屋子门微微敞开着,风一吹嘎吱嘎吱的响,大家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在心里祈求菩萨保佑。 “先把他带下去”许姩看向王二“王大哥,拜托你” 王二不怕什么鬼不鬼的,点点头揪着二虎就往肩膀上扛。 现在这样也查不到什么,大家伙心都提到嗓子眼,许姩干脆招呼大家纷纷下楼先歇着,等天亮了再进去看看也不迟,反正大家都在这厂里,除非这人会上天遁地,不然还能跑了不成。 许姩看了看外面,沈聪还没有回来,要是害怕,也不至于不见这么久。 要不就是回去了,但现在县里都关了门,除非有沐岫岩的允许,不然谁还可以进去? 想到这许姩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见着王二胆子大,走过去问:“王大哥,你和我出去找找沈聪,他一直都没在” “你找他做什么?”说话的是二虎,他喝了点水已经恢复了点力气“他多半是靠着根树子就睡了,明天自己会回来,他在县里不就经常靠着树睡觉吗?” 众人听到二虎这么一说也想起来夏日里沈聪总是盘着个腿在树底下睡觉,一睡就是一个下午,许姩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身后又有沐少爷,跟来的那个男人看着也不是好惹的,可别因为找他出了闪失,于是纷纷劝到。 “是啊,沈聪经常靠着树睡觉的,他在哪都睡得着,你别担心” “对对对,别担心,他明早自己就走回来” “万一你们因为他出了事,我们也不好交代是不是?” 许姩想了想,妥协下来。 可太阳都冒出了尖,也不见沈聪回来,许姩实在是放心不下,拉上最有战斗力的王二往林子里找。 王二一脸正义的往前头走,两人在林子里兜了一圈都没瞧见人影,见着许姩担心的样子,王二只能安慰道“小姩,你也别太担心,沈聪那个脑子跑不了多远,说不定已经回去县里” 然而这件事还没担心完,另一件事情又开始。 这屋子里又多了一直断手。 大家就差没集体晕过去,原本还不信昨天二虎说的鬼,此刻都开始怀疑。 大家伙都守在这,谁进谁出难道还不知道? 不是鬼还有谁可以把人杀了再挂只手在上面? “我觉得吧,这事,估计得请道士” “我也觉得,这地方,不干净,昨天我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别吓我,那有这么玄乎?” 许姩也有些害怕,见着还滴着血的手,一时间也愣住。 “这手”王二胆子大,将手转了个身,抽了口气,想到昨天他拉伸的时候沈聪尖叫一声,一双手直直举起来,他心细,看见了手上的红痣,如今这手上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红痣“是沈聪的” 第五十九章 手 这事不仅在县里传开,在附近几个村里也闹得沸沸扬扬,大家伙原本只是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直到沈聪的死降临,大家才开始真正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沈大爷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沈聪死之后一连晕了两天,大家伙见着他可怜,轮番到他的小茅屋里照顾他。 醒来之后沈大爷没有哭天喊地,拿着从树上砍下来的树枝拐杖就要往县外走,众人叫他快回来,外面危险的很,要是他也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沈大爷胡子花白,头发已经掉的差不多,走在阳光下就像地上的太阳,他摇摇头说“我不怕死,我要去看看我儿” 见劝不住,大家也不能把人连捆带绑的拉回来,都叹着气走开。 许姩、年乘河、沐岫岩、王二、二虎此时正在旧工厂里寻找线索,许姩始终相信蹊跷就在这旧工厂里,那人之所以可以将人杀了还在众人的视线下上楼挂手,一定是有什么机关。 二虎胆子小,只是因为看到了鬼才被留下来,许姩是队伍里唯一一个女性,自然负担起了“审讯”的义务。 “二虎,你说说那鬼你是怎么看到的” 二虎揣着手,结结巴巴的说“就是我一上楼就,就听到后边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我,我有些害怕,就走的快了些,但,但是,我一走快,他就跟着我走快,我被吓的跑起来,他也跟着跑起来,我不敢回头看,就就就一直跑,谁知道他突然闪在我面前,他穿着一身白,白,就从走变到跑往我冲过来” 许姩内心叹了口气,意思是这二虎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他口中的鬼,在最后好不容易要看见,他还晕了过去。 “你对那鬼还记得什么?” 二虎一脸的不可思议,嘴唇抖的不成样子“我能记得啥,鬼不都长那样?” “......” 许姩不信这世上会有鬼,也不信二虎的说辞,她只信有人装神弄鬼。 没问出个所以然,许姩也知道再问下去二虎可能又要再晕一次,干脆闭嘴不提。 年乘河和王二正在屋子里四处找线索,可找了半天除吸了一肚子的腥臭味之后一无所获。 “乘河,为啥找不着呢?” 年乘河也和王二一样疑惑,在这蹿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那人难道真的会上天遁地? “沈大爷,你咋来了?” 沈大爷无视二虎,像有人在追他似的就往二楼跑,明明已经上了年纪,跑起步来丝毫不含糊,两条腿动的飞快。 年乘河是亲眼目睹沈大爷再一次晕过去,他一个飞奔到门口,看到满屋子像挂腊肉似的人肉,拐杖一丢,人就躺在地上。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余悸,但想到自己的儿子就在上面,鼓足了气就又往楼上跑。 “王二,我儿子在哪?” 王二指着角落的手“其他的不知道在哪” 眼见着昨天还嘻嘻哈哈的儿子一个晚上就只剩下一只手,那股气从脚底直冲脑子,血一股脑的往脑子里倒,沈大爷被眼皮重重压垮的眼睛里哗啦哗啦的流泪,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靠着墙边哭边喊沈聪。 年乘河叹了口气,过去轻声安慰着沈大爷,他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当初他和表哥一起上战场的时候见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心就像被锤子狠狠砸在上面又揉碎了丢出去。 许姩上楼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惋惜,但现在比惋惜更为重要的事情,她走到沈大爷面前尽量用最温柔的口吻问道“沈大爷,沈聪平时和谁走的最近?” 沈大爷哭得有些累了,说话狠狠喘着气“我儿平时就一个人,没和谁走得近” “那他和谁有仇或者说有没有和谁吵架” 沈大爷摇摇头“没有” 没有朋友,没有仇人,不是仇杀,难道那人是随机杀人? 沐岫岩也跟着走上来,沈大爷见着沐岫岩一张脸老泪纵横的扑上去。 “沐少爷,你一定要还我儿一个真相!我儿死的不明不白,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这说的什么话”王二一掌拍在沈大爷身上,不出所料的沈大爷猛咳嗽了好几声,原本就肿的眼皮狠狠的盯着王二看。 王二还没发觉,继续连着拍了好几巴掌,沈大爷一条命被他这么一拍可怜的只剩下半条。 “住手,王二,你个杀猪的再拍下去沈大爷人就没了”二虎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眼前这个莽夫。 “先站好”沐岫岩一脸温柔的把他扶起来“您先回去休息,一有消息我们就和您说” 沈大爷无奈的点点头往楼下走,却没有往门口走,而是趁着没人注意往一楼的房子里钻。 “怪可怜的,没老婆就算了如今连儿子都跟着没了”王二重重的惋惜了一番,见着许姩呆呆地站着忙问她“小许,想什么呢?” 许姩在想,既然在门口抓不到人,那就在这屋子里守着,就不信那人不会出现,这人对于尸体有种特别的癖好,他既然会把这些残肢挂在这,就一定会再来。 “我在想还有哪没查过” “这旧工厂就差没提起来抖两抖,啥都查不出来”王二沮丧的叹气“现在啥办法没有” “一直在干在这也不是办法,要不大家伙先回去再想想办法” 早就受不了的二虎两眼放光,不停地点头支持。 许姩在夜里和年乘河一道重新杀回去,至于年乘河为什么在,只能说两人相遇的十分尴尬。 两人房间挨在一起,许姩趁着夜半偷偷溜出去,而年乘河只是出来透气,如果只是简单的透气还好,可他连裤子都没穿,只穿了一条内裤边打哈欠边往外走。 门一推,四目相对,许姩两只眼睛鼓的老大,看着年乘河一丝不挂的样子,心里哑然。 年乘河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道该捂脸还是该捂下半截。 “嗨——好巧” “嗨——” 两人的脸迅速红起来,许姩赶快转身背对着着他,想扇自己两个巴掌。 好巧不巧,自己怎么就不能起早一点? “你,你先等等我”说完年乘河红着脸往屋子里跑,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后冲出去,见许姩还站在原地松了口气。 “你去哪?” “工厂” “等,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工厂里现在就像个鬼屋,这几天大家觉着厂里的味太重,纷纷打开每个屋子的窗户,风一吹过来灌在窗户里,呼啦呼啦的声音响起来,还带着门咔嚓咔嚓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是谁?” 许姩顺着年乘河说话的方向看过去,二楼出现个佝偻的身影,影子倒映在墙面上晃来晃去。 许姩心里其实也没底,虽然她不信鬼,但半夜看见个这东西,还真是有点吓人。 不管了!许姩深呼吸几口气,一鼓作气冲上去,这动作明显吓了年乘河一跳,急急忙忙的年乘河也跟着跑上去。 这是,沈大爷?许姩站在楼梯口观察,只见他左右张望着脑袋,似乎要往屋子里走。 他这么晚了跑来屋子里干嘛?许姩悄声跟上去,探出半个脑袋张望着里面。 沈大爷身子忍不住颤抖,许姩透过他的背仿佛都看见他快要哭了的表情。 他颤颤巍巍的走到他儿子沈聪的手面前,又找来一把椅子,踩在椅子上想要把手拿下来。 似乎有些困难,连着够了好久都够不到,沈大爷又从椅子上下来,看了眼四周,走向角落拿了根棍子,又回去继续拿手。 这下轻松多了,手啪嗒掉下来,沈大爷伸出手赶忙接住,眼泪又情不自禁的掉下来。 许姩和年乘河守在门口,也在纠结要不要让他住手,毕竟他一个老人,儿子死了连尸体都没见着,见个手也算是对他的安慰。 可这手拿走之后对于后面的线索又会有阻碍,这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怎么选都是个难题。 “沈大爷”最终还是年乘河开了口,许姩心里也松了口气。 沈大爷对这半夜冲出来的声音吓的不轻,险些又要晕过去,看见来人是年乘河和许姩才勉强支撑住。 “沈大爷,我们知道你难过,但是这手你拿走我们也很难追查下去” 沈大爷面色苍白,死死地攥着怀里的手喃喃“这是我儿子的,我一个当爹的还不能带走我儿子的“尸体”吗?!” “这样,先把您儿子的“尸体”放在这两天,要是再查不出,沈大爷您再拿回去也不迟”许姩两只手小幅度轻轻的上下移动,脚步放缓的往沈大爷靠近。 “我不干!我现在就要我儿子的“尸体”!” 许姩也不想做这样的事,毕竟天下父母心,谁不想带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回去好好安葬,可一边是小家一边是大义,她也进退两难。 “就两天,就两天” “您想想,您要是拿走了您儿子的“尸体”要是因为这个我们找不着凶手,您儿子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宁” “我们保证不会破坏他” 见着沈大爷表情有些松动,许姩赶快一连串的炮弹攻击,这一串连环炮打下来,沈大爷已经动摇,疑惑地张口问。 “你们真的会找到是谁杀了我儿?” “我们保证” “那,那我给你们,你们一定要帮我儿子报仇!” 第六十章 有消息了! 松下清野虽说在闵城周围暗暗布下许多道防线,但始终没有多余的动作,这对于张霖来说无疑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向遇事不慌不忙的他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他想要煤矿,既然得不到为什么不直接来抢?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环绕了好几天,折磨的他就连睡觉都还在想这件事情。 “三爷,那个日本人又来了” 小四背上背着枪冲进来,指着城外的方向“就在城外,见吗?” 张霖身形挺俊,点点头“带他进来” 松下清野身形很高,或许是常年在外的缘故,瘦削的脸上留着一圈青涩的胡须。 小四不喜欢日本人,脸色铁青,一张脸崩的紧,见着松下清野就想一枪把他嘣了。 松下清野偏偏还觉得小四是个孩子,从口袋里掏出糖果递给他。 “小朋友,饿了吧” 那糖果在小四的眼里闪的他眼睛疼,心里一股火蹿出来,呸了一口口水在松下清野的手上。 他才不要日本人的东西。 身后跟着的也是两个日本人,见着一个小屁孩竟然敢这样对自己的长官,一把抽出手里的刺刀要往小四身上劈。 “住手!”松下清野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不得无礼!” 小四也不管身后的人,自顾自的往前走,等到了张霖房门口吐出两个字“来了” “三爷,又见面了”松下清野笑着伸出手。 张霖上下打量了一眼松下清野,心中冷笑,这手要是碰了你,不得砍掉? “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打算给三爷十天的考虑时间,在这十天之内,我们会安安心心的在城外安分守己,十天之后如果三爷再不同意,我们可要抢了” 赤裸裸的威胁,赤裸裸的宣战。 张霖眼神冰冷,犹如冰山上的霜,千年不化,散发出冷冷的凉意。 他受过的威胁不小,还未怕过。 “好,十日之后再见” 十日之后,战场上见。 “小四,送人” 小四从门外走进来,嘴巴里叼了根野草,微微抬头示意“走吧!” 松下清野行为诡异难辨,张霖并不了解对手的武器还有作战实力,这一仗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打赢。 大部分兄弟们还受着伤,他们处于劣势。 这是一场恶战。 他的眸子黯淡下来,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白皙瘦削的脸。 那是他的妻子,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 她为了他不远千里都要赶过来,可他却没能力找到她在哪。 他要守着这座城,守着等她来。 …… 田姬还有其他几个姨太太在医院里帮忙,帮的久了大家伙也都记住了她们。 几个姨太太各有各的特色,但都率性,当兵的人性子直,不喜欢弯来绕去,这么一来就更喜欢这几位姨太太。 五妹最喜欢讲笑话,说话又带着独特的腔调,一张小脸圆圆的,眼睛像天上的流星似的亮晶晶的,说着说着还会比划几个动作,惹得大家伙捧着肚子笑。 “别光是笑啊,哥几个鼓鼓掌给点鼓励行不行!” 下面的人啪啪啪的使劲拍着掌,其中几个还在叫嚷着。 “快再讲几个!” “你说的好,再讲几个!” “那我再讲几个,哥几个捧捧场哈,再鼓鼓掌!”五妹看着大家伙笑起来,心情也变好了,眼睛笑的像轮弯月。 台下那几个叫嚷的突然不说话,嬉皮笑脸的样子马上收起来,掌也不鼓。 突然的安静让五妹愣了愣,心里咯噔一声扭过头看身后。 古河板着一张棺材脸看着她,半秒后又移开视线看了看下面的兵。 也只有古河这样的人才能让闹哄哄的医院在一秒钟之内安静下来。 “都好了?都好了还不给老子去练枪?还在这听笑话,人是专门给你们讲笑话的?” 底下的人虽然心里不痛快,但碍于打不过又是自己顶头上司,抱怨两句也就灰溜溜的离开。 “棺材,你也太凶了,弟兄们受了伤,找点乐子还不行?” 说着五妹眨着一双杏眼看着他,面露不快。 果然是棺材,一天板着一张臭脸不知道给谁看。 古河喉咙滚了滚,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人,一张脸红扑扑的,眼尾带着些红,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撞,缓缓开口“你不懂,当兵就要有当兵的样子” 五妹踮着脚尖不服气的回怼“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人有七情六欲,你不能只让人受苦不让人开心” 兄弟们纷纷躲在门后偷听,听到这一番言论止不住地点头,对这个所谓的五姨太更多了一分好感。 “算了,懒得和你说”古河觉得身上热得慌,转身就想去外面吹吹风。 谁稀罕和你说?搞得你很了不起的样子。 五妹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也含着气,冲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服。 她最讨厌别人看不起她,刚才这棺材说的是什么话?她又不是没文化,怎么就懒得和她说了? 她虽然是戏子出身,但自从到府里头来她也跟着先生上了几节课,知道了那些文人一开口就说的什么《论语》啊什么《礼记》啊,她虽然不能开口就侃侃而谈,但也不至于一开口就粗鄙不堪。 “棺材,你什么意思啊!我虽然读的书少,但我也不是一窍不通啊,你怎么就懒得和我说了!”说着说着眼睛就蒙了一层薄薄的雾,鼻尖红红的却还倔强的抬起头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人。 古河被她这一副样子吓到了,紧接着就是一阵从心而起的慌乱,看着面前这个使劲憋回眼泪的少女,心里就像破冰而出的花,寒风中的火烧着他。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而出的话会被她扭曲成这个样子,慌张的开口。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想多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一抹红从脖子一路上升到脑门,血液都沸腾起来,古河口干舌燥的解释。 “就是我们的想法不一样” 面前的少女努了努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猛然地松开手,吸了吸鼻子。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作为补偿,我请你去医院里吃饭” 看着她猛然松开的手,古河松了口气,却又升起一股淡淡的失望。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古河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想什么呢?人家已经是许府里的五姨太了,见到人家还在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不用,多谢” 看着慢慢走远的古河,五妹莫名其妙的扣扣头,又忍不住想笑。 其实棺材长的还是挺不错的,就是脾气差了点。 “二姐,你也看见了?” 田姬正拿着胶带准备去楼上,就看见刚才那一幕,看见站在身后的四妹,点点头。 五妹还小,还比张霖那臭小子小三岁,刚进府里没多久,是个天真的性子。 偏偏她生的好看,一张巴掌大的圆脸,鼻子小小的,笑起来还会泛些红,就连她也忍不住喜欢她,更何况像古河那种糙爷们。 刚才古河红的就像烧火棍似的,急急忙忙跑走的样子让人看着好笑。 可五妹现在已经不是戏台上那个唱戏的戏子,她已经变成了府里头的五姨太。 “就当做没看见,走吧” “五妹年纪尚小,不懂这些情情爱爱,要是古河那汉子真的喜欢上她怎么办?” 万一古河和五妹做出什么事情来,怎么向老爷交代? 老爷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一定不会为难五妹,说不定还会让五妹和古河在一起,可这对张府的名声,对五妹的名声都有太大的影响。 “古河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做出逾越的举动,你别太担心” 古河却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在那丫头面前,自己快要疯了。 她不懂得男女有别,所以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凑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她身上有一阵淡淡的香味,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弯弯的,哭的时候两只眼睛会低垂下来,纤长的睫毛上会挂着一颗一颗的泪珠,不服气的时候两只眼睛鼓的就像铃铛。 这些微不足道的表情,在他心里却印象深刻。 特别是每次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脸就像被打了几巴掌一样红。 “想什么?”张霖一进门就看见古河这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拍了拍桌面问。 古河连忙反应,不满的问“干什么?” 把松下清野的狂妄之言重新诉说了一遍,古河连忙把这些男女之情抛在一边,开口就出芬芳。 “他奶奶的,这孙子到底想干什么?想把闵城收到自己口袋里?我收你奶奶的!” 看着暴走的古河,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很正常,给他倒水他还要站起来说声谢谢。 啧,看来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古河现在就像一只疯掉的大水牛。 冷静下来之后古河坐下来“上面说援兵最快也要半个月,十天之后就开打,我们的兄弟能不能撑到那一天?” 难。 希望渺茫。 张霖直白的回答“几乎不能” “三爷!!!!”小四的嗓门快把人耳朵给震聋,他跑得满头大汗,一进来看见古河又一声大吼“古大哥!!!” “干什么?!(吼什么?!)” “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张霖心里暗暗地想,雀跃从心底快飞到嘴里,手心出了层密密麻麻的汗,身子也因为紧张而轻微的颤抖着。 是知深吗? “你奶奶的,快说!别卖关子!”古河说。 小四清清嗓子开口“你老婆,有消息啦!!!” 第六十一章 地道 心中悬着的巨石悄然坠地,紧绷着的身子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张霖激动地想开口,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黏住说不出话来。 全身的气流仿佛全都逆行倒灌,从脚底直冲到脑门。 他的知深终于有消息。 “在哪?”古河先开口问。 “就在安远县,我刚打听到” 那不是沐岫岩的地界?知深怎么会跑到安远县去? 沐岫岩才回去几年就让县里大变样,名声早就传开,但在他看来并不是如此,他当初做出的事情至今让人发指,他不信一个人能在一夜之间就变了另一副模样。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 这样一来,知深的处境非常危险。 她只身一人前来就已经让他足够愧疚,知深又是个倔强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求人,她一个人在安远县,他根本不放心。 “我去接她” 似乎是早就料到会这么说,小四连忙开口“去不了,说那里发生了好几起命案,都封了路,谁也过不去” “什么命案?” 在这个时间点上死人很正常,而为了死人封路却显得突兀奇怪。 小四浑身不自在,脑子里全是刚才听到的情形“死的人全被扒了皮作画,有的还被砍手砍头,据我打听过来的消息,那些尸体全都被挂在一个工厂里” 扒皮作画,砍手砍头,按照同他说的那个人的描述,还有一堆被拔下的指甲,上面还黏着血迹和肉渣,一想到一个屋子里挂着全是些尸块和这些令人不适的东西他就会随时晕过去。 犹如一道雷猛地劈下,让他原本还心怀期望的心又开始沉入谷底。 恐惧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快溺死在湖里。 “我去接她” “别去,万一是陷阱你只身前去无异于是送人头” 古河眉头快扭成麻花,一副棺材脸又暴露出来,他知道沐岫岩这个人,他名声大噪,要不是张霖说过关于他的事情,他也会成为追捧他的一员。 眼下这消息知道的太晚,他们一定做了准备,现在去就是去送死。 张霖情绪太过激动,太阳穴爆出,胸腔也因为激动不停的在上下起伏“那怎么办?留知深一个人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手里等死?” 一直在角落未曾开口的小四心里也像在打鼓似的,知深姐姐是三少最在乎的人,万一知深姐姐出了事情,三少肯定会伤心难过。 他不想让三少难过,用了全部的力气鼓足勇气开口“要不我去吧,我是个孩子,应该不会为难我” “不行” 两人的意见出乎意料的达成一致。 “你也知道你个头小,随便一个汉子一拳就把你打趴下,你别说去保护人,连你自己你都保护不好” 小四内心:有必要说大实话吗? “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太晚,贸然前去根本既不是明智之举,还是要做足准备” 而深陷水深火热的许姩此刻深埋在案件里无法自拔。 沈大爷拿的那根棍子,太巧妙。 那棍子下面是一片骇人的头发,而头发下面是一个地道。 也就是说那人是从地道钻上来的。 许姩和年乘河还有一众人在地道前沉思。 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许妹子,这地道太黑了,啥也看不见,依我说的,咱别去了” “是啊,黑咕隆咚的,进去了也看不着啥,别去了” “万一里面要是有个啥埋伏,那咱们不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王二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这帮怂货不去就不去,还给自己找理由,不耐烦大吼“你们要是害怕那就回去,在这一直念叨,烦不烦人” 烦人!的确烦人!许姩也快被他们吵的精神衰弱,她本就想只带几个人,谁知道沐岫岩临时有事,叫了一堆添到忙的人来,在这吵的她脑袋疼。 “要不你们就先回去吧,这里有这几个人就够了” 话毕,跟来的人暗自松了口气,他们也不想来,听到让他们离开的话,快高兴的哭出来。 一瞬间周围只留下两个半人,年乘河和王二,至于那半个人是沈大爷。 许姩忍住内心的抽抽,开口“沈大爷,这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先回去等等我们的消息” 然而沈大爷一脸正义秉然,杵着拐杖说“我不走,我要和你们一起下去!” 年乘河:“......” 王二:“......” 最终能够说服沈大爷的还是王二的拳头,一拳还没下去,沈大爷已经倒在地上。 “我第一个”年乘河自告奋勇的往下走。 “我最后一个,小姩你在中间,一前一后也好保护你” 许姩内心感动,这几天时间相处下来她发觉王二就是个外表粗犷实际内心细腻的人,对朋友也是十足的义气。 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然而浩浩荡荡的三人才刚一进去就狼狈的跑出来。 三人不管谁前谁后,像叠罗汉似的压在一起。 “呕——” “呕——” “呕——” 三人捂着胸口各自一个角落开始了长达五分钟的呕吐。 不怪他们,这里头实在是—— 太臭了!!! 年乘河强压下心中的恶心,缓缓直起腰,那股臭味还在鼻尖消散不开。 “你们还好不?” 两人在角落里悲催的点了点头。 重整一番,三人站在地道前,一鼓作气的冲下去。 里面一片黑暗,墙壁由于常年见不得光的缘故,上面覆着一层水雾,行走间隐约感到脚下黏着滴答的水声。 三人点燃火把才勉强看清四周。 这是一条类似于隧道的廊子,往里继续走更潮湿,就连头顶也会滴水下来。 阴气森森,就连王二也有些胆怯。 “有两个洞口” 伴随着年乘河的话,眼前的确出现两个奇形怪状的洞口,这就意味着他们三人当中有一个人会落单。 犹豫了会,王二开口“我自己去,你们两个有个照应,我身子壮,谁打得过我?” 不做过多的煽情,三人分成两队。 “王大哥” 许姩从身后掏出一把枪,小跑上去递给他。 “你拿着,关键时刻比你的刀子管用” 王二的内心跟着触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不顾自己的安危把自己护身的宝贝给他,一时间差点没忍住掉泪,重重的点头,走进洞口中。 然而更棘手的事情出现,原本年乘河和许姩一组,可眼前又出现了两个洞。 这明摆着就是要让他们三个分开。 年乘河担忧的看了许姩一眼,开口“我们分开走?这样也更容易找到线索” “好,我走这条,你别担心,我不会出事的”许姩说着就要往前头走。 年乘河将身后的枪拿出,看着即将走进去的身影连忙追上去。 “你拿着这把枪,关键时刻说不定有用” 三人分成各自一组在阴暗潮湿的道路上走着。 许姩最先闻到了比之前更浓重的血腥味。 握紧了手中的枪,许姩更深往里走。 里面是一条极其狭窄的小道,许姩只能侧身贴着墙壁走进。 头顶滴下的水像口水似的黏在头发上,后背贴着墙面衣服也湿透了大半,许姩感觉自己就像在某种巨型动物的嘴里,身上沾满了口水,恶心的快要吐了。 走出小道,许姩的眼前竟然出现了点点火光。 再往前一些,就可以看到线索,就可以看到希望,就可以帮沈大爷了心愿。 在心里鼓舞着自己,许姩的脚步也迈的更快。 这个隧道许姩忍不住抱怨,什么奇奇怪怪的形状都有,当初挖的时候难道都不对比对比的? 许姩越来越靠近那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血腥味扑鼻而来,顺着鼻腔一路钻到身体各个部位,许姩掐着自己强忍恶心。 眼前终于大亮,许姩内心仿佛被一道雷狠狠劈中。 旁边摆放着瓶瓶罐罐,四周散落的都是尸块,上面还有一把一把的蛆扭动着白色的身躯在这些肉上肆无忌惮的游走。 再往里走,一幅一幅的人皮画摆放着。 有大有小。 更让许姩震惊的是这些画上画的——都是她!!! “你来了?” 温润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许姩面色苍白,扶着墙面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她都死里逃生这么多会,这一次肯定也能全身而退。 许姩捂着胸口,不断地平复自己随时会晕厥过去的状态,缓步靠近。 走进最里面的洞口,许姩终于承受不住,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面前摆放着的是一副棺材,棺材两边是两件通红的嫁衣,而墙面是一副巨大的画像。 画像上画的仍旧是许姩,却是许姩穿上嫁衣的模样。 画上绣的是凤凰似的嫁衣,金线在红色的裙摆上勾勒一圈又一圈的花纹,领口处绣了朵朵浪花,少女笑弯了眼睛,白皙的脸泛起红光似的红晕。 几乎是本能的,许姩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可腿却不听使唤瘫软在地上不做反应。 “你终于来了” 沐岫岩身穿一袭白衫,从嫁衣后走来,一张脸近乎病态的苍白,身材也瘦削的不成样子,指尖微动,唇角勾起一抹渗人的笑。 许姩就快要窒息,寒意从脊背直冲上头发丝,她从未觉得眼前的人像修罗般让人生畏。 第六十二章 嫁衣 沐岫岩犹如罗刹般向她走来,一双墨黑的眸子里闪着犹如火山般炽热的光,好似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他提步向瘫坐在地上的少女走去,周身散发出雪山般冰冷的气息。 “我等了你很久” 许姩不断往后退缩着,这才意识到从一开始就是沐岫岩的陷阱。 从一开始就把她往这引,他早就在守株待兔。 卑鄙! 沐岫岩越靠越近,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冰冷纤细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凉意从下巴一路上升而他眼神里的炽热越来越来浓烈。 心理再强大的人也承受不住,她原本以为沐岫岩已经改邪归正,她已经开始相信他,相信他为一方百姓造福,相信他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她甚至在最初怀疑沐岫岩的时候怀疑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 可事实无异于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个巴掌,他还是没变,还是一样的卑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你看,画上的你多好看”沐岫岩指着面前巨大的人皮画,神色激动地说道“这可是我花了半年才画出的画,每一笔一画都是我日日夜夜斟酌着画上去的,喜欢吗?” 心理和生理上的厌恶让许姩感到眩晕,她眼眶泛红,狠狠地开口“滚” 这一声滚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想要站起来,没有力气,就连手指都不能动弹。 脑子也开始有些眩晕。 不是她的原因,许姩猛地反应过来,是这地方有问题。 眼皮越发的沉重,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不行,现在要是晕了指不定沐岫岩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她要保持绝对的清醒,至少要撑到王二和年乘河来。 双手背在身后,指甲使劲掐着肉才能保持一丝理智。 鲜血顺着指甲掐破的裂缝争先恐后的涌出,可脑子却越来越混沌。 “我不爱婚纱,就叫人做了件嫁衣,是特地为你准备的,你穿上一定好看,来,试试”说着沐岫岩就要扶她起来,一双眼里倒映着面前这个面如白纸的少女。 许姩双眼发红,内心忍不住颤抖“你个疯子!” 疯子?疯子又如何?沐岫岩忽的笑起来,和大家眼中平易近人的沐少爷、人人口中赞颂的沐少爷完全不一样,就好像那个沐少爷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疯子。 他本就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惦记着眼前的人几年都放不下。 他想将她占为己有,她要成为他的所有物。 他的理智在意识到自己喜欢她的时候,就已经所剩无几。 “来,试试” 年乘河在这洞里好像走不到头,换句话说,好像迷路了。 他在这来来回回饶了三圈都找不到出口。 “小许,王大哥!”尝试性的喊一声,可回复他的只有山洞打回来的回声。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王二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虽然没迷路,但被眼前的蝙蝠吓得不轻。 黑压压的一片聚集在洞顶,要是惊动它们,自己这皮就别想要了。 可眼下就只有这一条道,不走这走哪? 算了,读书人不都说一句话吗,一鼓作气,一而再,再而三。 可不能怂,人小姩一个姑娘家都敢,一个大老爷们怕个啥? 屏住呼吸,轻轻的踩在地面上。 头顶的蝙蝠扇动翅膀的声音就像鬼一样钻进耳朵里,一路钻到身体的各个部位。 腿半天愣是迈不开。 怂货,怂货!王二在心里暗骂自己好几声,又鼓足勇气往前走。 活到现在也没啥好怕的,除了没杀过人,啥没杀过? 他去年还在林子里杀了只老虎,那蝙蝠还能有老虎吓人? 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总算是跨过了这一关。 就在他松了口气时,突如其来的,真的是突如其来的屁让他想捅死自己。 “噗”的一声响起,伴随来的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臭味。 蝙蝠听到声音后可能也没想到会有人用屁把自己吵醒。 迅速锁定目标,扇了扇翅膀,集体的一片黑风向他袭来。 “小姩!乘河!救命!” 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边流着鼻涕眼泪边往前不要命的跑,黝黑的脸上冒了大颗大颗的汗珠,脚下就像生风了似的,越跑越快。 他可不想死,他还没娶媳妇呢!他杀的猪还比不上他爹杀的猪,去了地底下是要被人瞧不起的!他要跑快些,再快些,不然被这些死蝙蝠扎到就完了! “乘河!小姩!救命!救命啊!快救救我!” 年乘河扣扣脑袋,怎么感觉有人在叫我? “乘河!小姩!救命啊!救命啊!” 这次声音更加清晰,这是王大哥?年乘河心中一喜,声音也跟着放飞“王大哥,你在哪?我在这!” 只见王二从后方的通道里冲来,眼泪都快跟着风飘起来,鞋尖都快被冲破,年乘河握紧枪,大吼“我来保护你!快走!” “好嘞!那你保重!” 话还没说完王二又往前冲,年乘河看着他不忍感叹:杀猪的身体就是好,跑起来都带风带雨。 一转头,面前一片黑压压的蝙蝠赶来,就像乌云压的人喘不上气。 像从天而降的箭矢,箭雨般冲来。 势如破竹的气势。 蝙蝠猛地停下,战略性的往后退一步,一个飞扑就往人的身上打。 “救命啊!!!” 年乘河撕心裂肺的喊叫在整个隧道里回荡,该死的,王大哥怎么不说清楚?这多么蝙蝠他怎么对付?况且这些蝙蝠都长的这么丑,他根本就下不去手! 跑快点跑快点,他可不想被这些蝙蝠一蝙一口吃掉,那也太可怜了。 他还没找到表哥,还没痛痛快快的上战场,他可不能死! 可是好累啊,身体就像被人暴打了一顿,跑不动了。 好累好累好累,不行了。 “乘河,乘河” 跑累了还会出现幻觉?年乘河大口大口喘着气,叉着腰往前跑。 “年乘河!”一声低吼终于让他回过神。 只见王二蹲在岩壁间的小洞中冲他招手“快过来” 虽然王大哥你刚才把蝙蝠甩给我真的非常不讲义气,但谁叫我是个君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勉勉强强和你挤在一个地方,也算给你个面子。 王二看着一脸傻样笑个不停的年乘河,怀疑他被蝙蝠给吓傻了,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傻子,别笑了!再笑蝙蝠听到怎么办?” 躲在这似乎挺安全,蝙蝠果然没有找到他们,扑棱着翅膀往另一边去。 “小姩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 把两人的经历重新复述一遍之后王二对许姩这个姑娘简直抱着崇高的敬意,这该是个胆子多大的姑娘,独自一个人就敢往里钻。 “可能她在前头,去看看” 按照两人能够在不同的洞口相遇的话,也就是说这些洞其实是相通的,不同的洞的人最终都会相遇,那小许应该就在不远处。 ...... 许姩已经撑不下去,一个后倒往后栽。 沐岫岩紧盯着倒在自己眼前的少女,脸上露出绯红的云霞,指尖颤抖的摸上那张宛若冰山的脸,这一次,她终于要属于他。 将她抱起往里走,里面是一张铺满诡异红色的喜床,枕头上绣着两只戏水鸳鸯,床边摆放着两只龙凤烛,花烛的火光摇摇晃晃的扭着,像一只狰狞的人脸。 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沐岫岩狂喜的转身去拿嫁衣。 床上的许姩安安静静的闭上了双眼,没了往日的冷静,也没了偶尔的活泼,就像尸体一样毫无生机。 “先去沐浴”说着沐岫岩轻轻解开她的衣衫,露出大片滑\嫩的肌肤,阵阵香味传入鼻子,为这“喜房”里添了芬芳。 经过这几年的调养以来,许姩身上的伤疤已经近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水般吹弹可破的皮肤。 沐岫岩眼神晦暗不明,时而激动,时而珍惜,时而暴躁。 纤长的睫毛在烛光的倒影下被拉的老长,像一株株破土而出的树苗。 想到那日的婚礼,两人在台上拥吻起舞,想到张霖为她上药,想到两人恩爱的种种,他就嫉妒的发疯。 张霖也配碰姩姩?他的姩姩只能由他来碰! “乖” 解开几颗扣子后露出蓝色丝带边的内衣,上面坠着一颗装饰,闪闪的发着光。 大片的肌肤已经裸露出,而少女却依然无动于衷。 片刻之后,身上只留有一件近乎透明的衣衫,沐岫岩一把将柔弱无骨的少女抱起走向早就烧好热水的木桶中。 少女依旧没有多余的反应。 “真听话” 沐岫岩抬起她的一只手,水在光滑的肌肤上停留片刻便滑落滴在桶中,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样的姩姩才是最好看的。 好热,好热。 许姩感觉身上就像是被热水泼了一样,热的难受。 手上想动却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 她是在水里吗? 沐岫岩把她整去水里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吗?” 许姩感受到自己正泡在水里,而沐岫岩正在自己旁边嘀嘀咕咕。 她听不清,只能听到淅淅索索的声音。 渐渐地她触感好像更真实,她感受到沐岫岩正帮自己擦水。 她刚才,不会是在洗澡吧? 第六十三章 疯子 明明是在地道里,许姩却感受到了一道雷从天而降劈在自己身上,把自己硬生生劈裂开。 现在的情况是她在洗澡,但人要脱衣服才能洗澡。 然而沐岫岩就在自己旁边。 这怎么想象?光是到这一步许姩想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她还不能动。 就连睁眼她都睁不开。 沐岫岩却是另一个极端,他抬起许姩如雪般的玉手,就像在观察绝世珍宝,细细的端详着不错过一寸肌肤,眼神也逐渐涣散,狭长的双眼被纤长的睫毛掩盖,慢慢的变为狂热痴迷。 好想吃掉姩姩,想到姩姩在自己的胃里和自己永存,就像共生,只能一同枯萎,这样她就会一直和他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不行,在肚子里的姩姩最终是个死物,比不过眼前活生生的人,这样的姩姩会笑会哭会对自己发脾气,还会打他,这样的姩姩才有意思。 他深呼吸一口气,仿佛想把少女的气息通通吸进肚里。 好香,这是属于姩姩独特的味道。 “擦水,穿嫁衣了”沐岫岩将少女身上残留的水珠尽数擦干,一张细腻胜雪的后背露出隐约的脊椎骨,从腰一路蔓延到脖颈。 嫁衣冰凉的触感真真实实的传来,一层又一层的披在自己身上,许姩感受到腰间正被人摆弄着,是在系腰带吗? “穿好了,我们把头发给扎好” 发丝丝丝缕缕缠绕在沐岫岩瘦若青竹的手上,拿着梳子自头顶一梳而下,少女的头发保养的很好,在花烛的照耀下发着光泽。 发丝很快被盘在头上,许姩感觉脖子空荡荡的,一阵风顺着脖子一路窜到身上。 “带凤冠” 凤冠宛若旭日初升时的光芒,衔着光照耀着每一片土地,热烈灿烂的发光,在一头乌黑的发前停留,最终栖息,在此常住。 是月对柳的照拂,亦或是林对萧的选择。 少女紧闭着眼坐在镜前,镜中倒映的是她面若桃花,身弱拂柳而身后站着的是俊眉修眼、身姿挺拔的少年。 两人身穿大红的嫁衣,竟真似一对神仙眷侣。 而少女却迟迟没有反应,连一个笑都没有。 沐岫岩牵起镜前的少女,起身,走向花烛前。 说不紧张是假的,许姩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意识险些又晕了过去。 她还是不能动,要是再不动,指不定等会就和沐岫岩拜天地。 拜完天地之后…… 许姩在心里已经骂了他无数遍,沐岫岩,你真他妈的不是人。 又在心里祈祷,王大哥和年乘河,救命啊! “怎么还是找不着小姩,我们都转了这么多圈还是找不着她”王二举着手里的火把,想着这么久了也该遇到了,可还是找不着小姩,心里就心慌的不停。 这地道说不清还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要是小姩遇到了比蝙蝠更恐怖的东西,万一…… 不行不行,不能乱诅咒人,小姩一定还是平平安安的,说不定已经出去了。 况且他不镇定谁镇定,一旁的乘河就差把地道拆了把小姩挖出来。 他是真的想挖,毕竟两个人已经兜了几个圈子,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万一就是这点时间,小许出事了,他的良心不允许自己没有过错。 这些洞都是相通的,如果走错了,那就是一直在圈里循环,现在要找到对的洞口才能继续往前走。 可哪个是对的?年乘河看着面前十几个洞口哑然。 “要不我两一直靠着洞壁边缘走,说不定转机就在这”王二举着火把对着面前的洞壁感叹“万一我们就是因为走在中间走去了另一条道呢?”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两人当即决定靠着洞壁走。 这么一走下来好像是不一样,眼前不是两人兜兜转转好几圈的循环,而是一条全新的、狭窄的路。 “王大哥,你行啊!这么聪明!” 王二不好意思的摆摆手,由心底升起的高兴“没有没有,碰个运气而已,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到姩姩” …… 沐岫岩牵着站在身旁的许姩,细细揣摩着她的手,语气柔和的说“要开始喽,等拜了天地,你我就是天地公认的夫妻,谁也阻挡不了我们” 她才不要拜!她已经和张霖成婚,又和沐岫岩在这拜天地算个什么? 她心有所属,沐岫岩这个王八蛋根本就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一拜天地!” 腿不自觉的就弯了下来,根本就控制不住啊! 许姩想哭哭不出来,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深深的无力感在心底徘徊,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快要淹没口鼻,要将自己陷入海中活活淹死。 “二拜高堂!” 快醒过来!别‘睡’了! “夫妻对拜!” 还差最后一步,两人就真成了天地共同承认的夫妻。 浑身如烈火般炙烤的难受,好似有岩浆自体内迸发而出,燃烧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好烫,烫的人难以呼吸。 皮肤好似要炸裂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等会,等会,许姩强忍着痛试探性的动弹舌头,原本僵硬的舌头好像可以动一点。 再使劲动,又好像动的更灵活。 “送入洞房!” 不等许姩过多的激动,双脚离地,一个横抱,她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 时间紧迫,既然只有舌头可以动,那就咬舌头,说不定就痛醒过来。 好似可以窥视别人的想法,沐岫岩看着怀中乖巧、面色被花烛烤的有些泛红的少女开口“姩姩,你醒了” 许姩“......”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等入了洞房,我们这辈子都可以在一起,谁也分不开我们” 谁想和你在一起啊?许姩急的想一拳打死沐岫岩,可心有余而力不足。 身下触碰到软绵的毯子,身体告诉她这是在床上。 狠狠一咬,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嘴里像含了一口的铁锈,粘稠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在如雪般的脸上绽开一朵妖艳的红莲。 “你流血了” 都是你逼的,不然我能流血吗? 可下一秒许姩就后悔咬了舌头。 沐岫岩静静端详着面前的少女,见着她嘴角流下的血,原本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内心又重新涌动起来,这次涌动比前几次更加激烈,就似一阵狂风袭来,将心、肺、肝统统搅碎在一起,虽有痛,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快感。 身体不由自主的低下,舌尖在触碰到少女的血时身体像痉挛般蜷缩在一起,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他之前剥过很多人皮,砍过很多手脚,见过无数的血,可没有任何一次能比现在更让人感到兴奋。 好想全部喝掉,这样姩姩的血就和自己融合在一起,他的体内有姩姩,姩姩就不会离开他。 舌头在唇边来回磨蹭,在花烛的烛光下还可见到残留在唇边的光。 王大哥,年乘河,快来救救我! 而王二此时正在这狭窄的道里犯难,他杀猪,必定吃猪,吃猪吃多了,必然要长胖,他的体型过这个道,这不是为难人嘛。 这和让公猪下崽有什么区别? “我过不去啊” 年乘河盯着王二鼓出来的肚皮,拍了拍。 “吸气” 吐气,一个深呼吸,突出的肚子勉强收回了一半。 可这过去同样很难。 早知道就不吃这么多了! 年乘河把衣服外套脱下来,站在王二面前“吸气” 趁着肚子吸进去的时刻年乘河赶忙将衣服外套捆在王二的肚子上,又使出吃奶的力气,一只脚蹬在洞壁上,一只脚死死的扣在地上,终于在腰后捆出一个结。 年乘河轻轻拍着王二微微鼓出的肚皮,笑着说“这样够瘦,可以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狭窄的道里,王二由于肚子的原因憋得脸通红,感觉体内就要爆发一股神奇的力量,这力量贯穿他的每一处神经,一个哆嗦… 这力量来的太过野蛮,吓的年乘河抖了抖。 先是无语,反应过来之后又忍不住抱怨“王大哥,你放屁怎么不说一声” 不是我不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屁。 王二不好意思的扣扣脑袋“不好意思哈,回头请你吃两斤猪肉” “沐…岫岩,滚开”这是许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这一句话说下来她感觉已经筋疲力尽,浑身软绵无力。 沐岫岩拉起许姩的手,眼神微变“这么快就叫我滚” “滚,你要是再不滚,我就咬死我自己” 不乖,一点都不乖,刚才的姩姩才是最听话的。 他要刚才那个任他摆布的姩姩,现在的姩姩不听话,还讨厌他。 他不要姩姩讨厌他,他要姩姩喜欢他。 他要姩姩喜欢他! 他要姩姩喜欢他!! 像是入了魔一般,沐岫岩站起身拿起一把尖刀,诡异的笑容在寒光中倒映出,让人害怕恐惧。 “你” 沐岫岩将刀在许姩的下巴边来回徘徊,笑着开口“姩姩,将你的舌头割了,你就死不了,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你开不了口说话,那些难听的话我就再也听不到,这样你就是我最听话的新娘子,我们两个会白头偕老,再一起去死” 疯…疯子,许姩咽了一口血水,神色慌张的盯着面前的人。 他不是人!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她现在不敢在做什么刺激他的举动,她怕再惹怒他,自己的手脚都会保不住。 第六十四章 王大哥 这狭窄的道差点没要了王二半条命,险些道没过完就憋死在半道上。 身上铺着层细汗,让人浑身不舒服。 这滋味比杀猪还让人难受。 但一想到还有自己的朋友小姩还不知所踪,又重新鼓起勇气继续往前。 他之前没有朋友,确切的来说,是没人愿意和他交朋友。 他们觉得杀猪的身上有阴气,阴气太重对人会受诅咒。 这不过是他们的说辞,他们打心眼里看不上杀猪的莽夫。 只有乘河、小姩这两个外地人愿意接触他,鼓励他,甚至会夸赞他很厉害很勇猛。 他从未被别人夸赞过,有的只是劈头盖脸的鄙夷。 于他而言,他们就是他漫长岁月以来人生的第一束光。 他会拼尽全力找到小姩。 不远处泛着若有若无的灯光,在洞壁上一闪一闪折射着,年乘河一喜,拉着王二说“前头有光,小许说不定就在那” 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无异于让许姩感觉头皮发麻,光滑薄削的刀面在脸上不停的游走,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 身上的灼烧感非但不降,反而愈发的强烈。 她感觉自己就快被烧焦了。 这钻心的痛感犹如上千个烧的通红烙铁同时盖在自己身上。 更要命的还是她感觉自己脸色潮红,某些部位还…很痒。 痒的愈发剧烈,让她不由自主的轻颤。 沐岫岩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此刻却布满了血丝,鲜红欲滴,随时都会滴下一滴血泪。 “姩姩,别误了吉时” 身上穿的嫁衣由于躺在床上的缘故滑在另一边,露出一节藕白似的小腿,春光一现,让人浮想联翩。 经过刚才的挣扎,许姩勉强能够动动手指,可面前站着的是个汉子,她用手指去打汉子,这怎么打? 要疯了,到底要怎么办,她可不想变成个哑巴。 心脏砰砰砰的直跳,许姩极力安抚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以往这么多次都活下来,这次肯定也可以,肯定也可以。 沐岫岩笑着擦了擦刀,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准备好了吗” “你就算割了我的舌头我也不会喜欢你,我照样厌恶你”许姩忍着痛目光如炬的盯着他,紧张的喉咙发紧,好像下一秒心脏就要从嘴里飞出去。 沐岫岩拿着刀的手一顿,收了笑,戾气散布全身,让人脊背发凉。 “再说一遍” “我说”许姩深呼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我不喜欢你,就算我成了哑巴,我照样讨厌你” 内心好像被一万根钢针狠狠刺了下去,鲜血一滴一滴的流淌,心揪着的疼。 刚才姩姩说她不会喜欢我,她讨厌我。 沐岫岩脑子里重复着刚才许姩的话,每一个字都在刺痛他那颗鲜红的心。 他为她画了这么多幅画,为她做了这世上仅有一件的嫁衣,为她放弃了一切,可在她的眼里,她却始终比不上她心里的那个人。 到底是哪里比不上?明明他把一切都做到了最好。 是他的问题吗?是他做错了什么?是他惹得姩姩不开心了吗? 眼神微微晃动,沐岫岩盯着眼前的人缓缓开口“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我就是不喜欢你” 不是他的问题,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那就是姩姩的问题。 是姩姩爱错了人,是姩姩对不起我。 从一开始我就没错! 越想沐岫岩越加的疯癫,颤抖着手摸着许姩的脸,他的手很大,将许姩的半张脸都掩埋了进去。 只要,只要让姩姩听话就行,只要让姩姩一直像现在这样任由他摆布就好。 快过了吉时,沐岫岩先将刀放在一边,又转身拿了几条红布带子。 心中升起极其不好的预感,许姩结巴的问“你想干什么?” 将红布带子打理好,又牵起许姩的手,将红带子栓在手腕上,两只细长的手捆在床头,又俯身将两只玉足捆在床尾。 脚腕上的红带子好似两只蝴蝶栖息在妖艳欲滴的花朵之中,随着花动也跟着起舞。 四肢被捆着,这次想动都动不了,许姩只能睁大眼睛干看着。 轻轻的,别碰疼了姩姩。 沐岫岩指尖冰凉,在触碰到如玉般的身体时轻轻颤抖,而许姩同样也是。 这药太过猛烈,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沐岫岩看着面色绯红的许姩升起强烈的欲望,再加上许姩咬牙却仍旧忍不住发出的呻|吟让他更加难以自拔。 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沐岫岩眼神涣散的盯着她“姩姩,你好美” 胸脯前的春光化作夏日清晨的迷雾,在雾散后见到的是一片惊艳世人的风光。 “...滚…开…”许姩吃力的吐出两个字,身上布满了带着体香的汗珠,随着身体的颤抖而微微往下滑。 “难道姩姩你不想吗?”沐岫岩笑着抚摸这一寸一寸的肌肤,又将散落的发丝重新别回耳后“真美” 强烈的羞耻感充斥着全身,一双醉人的眼中此刻蒙了雾,顺着缺口处无尽的往下掉。 而这一切被近在咫尺沐岫岩尽收眼底,偏偏含着泪的眼睛让她多了几分风情,不似原来那般冷清,让他更加兴奋。 似松般的手情不自禁的往更深处游走、探索。 不要!许姩摇摇头,祈求般的开口“不要” “沐岫岩!” “沐少爷!” 年乘河和王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又怒又愧疚,更多的是心痛、震惊。 他们没想到,深藏在这洞下的,是人人爱戴人人敬佩的沐少爷。 是那个总是带着笑帮着大家伙、是那个为了保全大家宁愿牺牲自己的沐少爷。 在心中为他矗立着的高楼大厦轰然坍塌化作一片废墟。 两人内心充斥着不安在接着见到衣衫不整且被捆着的小姩时紧接着是愤怒,一股热血倒灌流入大脑,让他们恨不得揍死眼前这个男人。 “你们来了”沐岫岩眼中似一轮红日,让人不由得害怕。 “你去死吧!!!”王二颤抖着捏紧了枪对着沐岫岩,而沐岫岩只是轻轻一闪便躲了过去。 “姩姩,你的朋友们来了,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打搅我们”话音刚落,沐岫岩便换了一副面孔。 那眼神没有丝毫的波澜,犹如在看两个死物。 王二内心的恐惧有恐惧,但取而代之的是朋友。 是那个最关键时刻还愿意把枪交付给自己的朋友。 “乘河,我来吸引他,你把小姩带出去” 刚刚说完,王二一个箭步往前冲,抄起手中的手枪,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往沐岫岩身上打。 然而沐岫岩却动如脱兔,让人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观察人到底在哪。 仅凭着一腔热血难以对付眼前的人,很快便弹尽粮绝。 王二咬牙抄起地上的板凳就往前冲。 而此时年乘河也拼尽全力冲向许姩。 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春光不春光,年乘河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割开红布带子,蝴蝶随之飞远、消散。 这一板凳没打着沐岫岩,却砸到王二的头上。 沐岫岩一手紧握着迎面而来的板凳,一脚踹在王二的肋骨上。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王二瞬间松开凳子倒退好几步捂着伤处喘气。 而那板凳被沐岫岩原原本本的砸回来。 “快跑!”王二用尽力气大喊。 沐岫岩闻言微动,见着许姩已经被年乘河抱在怀里,浑身的戾气更重了一分,让人觉得在眼前的不是人,而是黑白无常来取命。 眼见局势不对,王二站起身来准备一拳打在沐岫岩的身上,这一拳带着风声,带着恨。 是刚才那把尖刀,活活穿透了手掌,血像小河一样顺着流淌下来,王二愣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说不出话来。 沐岫岩的脸上也沾着鲜血,卷翘的睫毛上覆盖着血山。 迅速反应过来,王二挥起另一只拳头就要往沐岫岩身上打。 似乎是厌烦极了,沐岫岩随手将王二手掌中的刀抽出,鲜血瞬间飙出,宛如喷泉,又将刀对准了王二的心脏,狠狠地扎进去。 好痛,好痛,王二半跪在地上,口中涌出数多红花,在阴暗的地面纷纷绽开。 小姩还没逃出去,他不能让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受伤。 她将自己的保命物给他,如今他将自己的命还给她。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死死的抱住沐岫岩的腿。 他好像做梦了。 梦到小姩还有乘河,他们拿着刚炸好的酥油饼坐在他的猪肉摊旁等着,等着等会一起去工厂里查案。 小姩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不笑起来也好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她将手里的酥油饼递给他,笑着说“这是刚刚在路上买的,干活辛苦,吃了再继续” 这一笑就笑到他的心底,原本灰暗暗的人生突然有了光。 他喜欢小姩,是哥哥对妹子的喜欢。 乘河这时候总是会很亲密的凑过来揽着他的肩膀问杀猪怎么杀。 听到描述后乘河又会皱紧眉头,夸赞说大哥好厉害,竟然敢杀猪。 他会不好意思的笑出声音。 他还梦到他们三人走在路上,听着小姩说着海城的一切,那是他没去过的地方,他发誓说以后一定要去。 他看到小姩郑重的把枪交给他,让他千万保护好自己。 可他的眼前最后残留的还是自己的妹子被人差点残害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杀猪匠,比不得乘河和小姩两个读书人聪明,他们能做的事情他这一辈子也学不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他们,让他们快跑出去。 他慢慢闭上眼,身下蔓延的血一连拉扯着跑出去的两人。 第六十五章 跳水 一路疾风纵驰,有人于黑暗之中追逐光明。 许姩身上的嫁衣丝带被呼啸的风刮的四处飞舞,像仙界青鸟降临人间却受了重伤。 她趴在年乘河的背上,气息孱弱,意识模糊。 年乘河两条腿用尽全力使劲的跑,脑海中全是王大哥的模样。 王大哥倒在血泊之中,却还在大喊着快走。 那一双眼里是真诚,是期盼,是焦急。 没有自私。 心狠狠地揪痛,气流翻飞上嗓子眼,开口却是无言。 他要跑快些,再跑快些,不能让王大哥白白死去。 凭借着来时的记忆,两人一路跑出地道。 可沐岫岩却阴魂不散的跟在后面,速度快到无法相信。 许姩铆足了力气,指着面前敞开的窗户说道:“从这…翻下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年乘河将许姩背的更紧一些,一只手死死的反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撑着窗户。 纵身一跳。 年乘河死死的背着她,在双脚落地时受到冲击,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 地上是水泥沙子,在太阳光下更显得凹凸不平,年乘河跪在上头搓了段距离,裤子都破了个洞,沙子拼命的往空处钻,火辣辣的痛感一路扩散。 眼下管不了这么多,他撑着地站起身又继续往前跑。 许姩一双清浅的眼中不仅有远山,还有围着远山的烟雾。 烟雾越聚越拢,渐渐成了雨。 雨倒映出眼前的身影。 年乘河的脖颈上大颗大颗的汗液顺着流下,喘息声犹如重鼓每一下都敲的剧烈、沉重。 可他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他的脊背薄而宽,似松柏,此刻却在她面前弯下身来。 再这么下去,他们跑不过沐岫岩。 与其死两个人,不如一个人划算。 许姩坚定了目光,开口“我们分成两路,你走一边,我走一边” “不行!” 她这么做,无疑是在送死。 沐岫岩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死活,他的眼里只有小许。 他好不容易把小许救出来,绝不会再让她冒险。 他从一开始就在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听小许的话,还在坚信自己对沐岫岩的判断。 他坚信沐岫岩是好人,所以从来没怀疑过他。 更可笑的是,他因此还觉得小许有些小气,竟然会按照自己的意识把自己讨厌的人认定是坏人。 他才是最可笑的那个人。 他的无知、狂妄自大不仅害了小许,还害了王大哥。 “不行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沐岫岩不会拿我如何…你先走”说着许姩就要挣扎着下来,可年乘河却死死的抓着不肯放手。 许姩轻轻拍着年乘河的背,安慰似的说道“我不会有事的…这么多次困难…我都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沐岫岩喜欢我,不会拿我怎么办…你跑远些,跑回闵城,说不定就能找到帮手…到时候你们再一起来救我,也不迟” 这一番话说下来年乘河内心翻涌,他也知道只要他的背上还背着小许,他们两人必死无疑,可不背的话有良心在谴责他。 他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可就目前来看,只有小许说的这个办法,可以减少伤亡。 他们已经死了一个人,难道还要再死两个吗? 强烈的愧疚感和自责尽数涌了出来,犹如翻云覆雨般强烈,搅的人头昏脑涨。 感觉到身后的手有些松动,许姩干脆扶着一旁的树干从背上滑下来。 “快走吧,我们分成两路,说不定沐岫岩…找不着我呢,对了,我这有条项链,你拿着它去…去青州,如果出现困难…有人会帮你”说完许姩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塞进年乘河的手中“我先走了” 脚底就像踩着云似的,身上的灼烧感快将皮肉撕碎,露出森森白骨。 可她必须要跑,跑的越远越好。 她要给年乘河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只有找她的时间多了,才不会顾及年乘河的存在。 她这次是做了死的决心。 好像每次都是死的决心,从她一回到海城开始,每一天都身处漩涡之中。 被人揍得体无完肤,还差点就被人强-奸。 沐岫岩的威逼利诱、许清的阴谋诡计。 人人都想取她的命,可她偏偏每一次都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是因为什么? 因为有阿霖,他会奋不顾身的护着她。 有阿昭,可阿昭已经为了她去了黄泉。 还有认识不过几天的王大哥,也是因为她,已经… 她不能再让更多的人因为她而死。 她欠的债太多、背负的太多,对不起的人太多。 少女的眼犹如横空出世的一把利刃,坚定又充满力量,而那瘦弱的肩上肩负着千万斤的担子。 走快些,走快些。 “噗” 一口鲜血倒灌涌出,在五脏六腑之间来回冲撞、撕咬。 疼的她半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吐出的红色花蕊。 这药性太猛烈,许姩想,如果再不解开这个毒,恐怕过来今晚,便无力回天。 掐着手让自己强打起精神,许姩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跌跌荡荡的又往前走。 沐岫岩一路跟着过来,发现眼前脚印散乱,好看的眉头微瞥起来。 他晚来了一步,手中却多了条绳子。 绳子的下端是条恶犬,黑色的毛发,两只耳朵高高的立起,一张嘴露出锯子般的牙齿。 他给姩姩下了药,这药常人闻不出,可狗却闻得到。 狗的鼻尖微微晃动,立马调整了方向往另一边走。 事情比他想到还要顺利。 很快他就可以重新看见姩姩。 一想到这他就开始激动,脚步也迈的更快。 许姩无路可走,她的眼前是一片碧绿的湖泊。 如果她会游泳,兴许可以搏一搏。 可她不会游泳。 眼中倒映着宽广的湖泊,或许是想通了,她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头边上将身上这讨人厌的嫁衣脱下来。 一层一层的红纱摞在地上,一旁还有个十足重的凤冠。 想到不久前经历的一切,许姩心中就有怒火在燃烧。 “去死吧”许姩幽怨的一脚踢在上面,凤冠连着滚了好几个跟头。 “姩姩” 许姩身形一滞,随即又微不可查的晃动。 来得这么快。 沐岫岩站在不远处,身旁立着一颗冲天的树。 他单单站在那,却似一株桃花,虽不似树木般高大笔直,但却多了九分娇弱。 许姩想,如果他不是这种偏执的人,或许已经娶到一个比她好看上千倍万倍的夫人,过着大多人羡慕的一生。 许姩站起身同样毫不掩饰的盯着他看,少女充满了无畏,像一只凶猛镇定的狮子。 “跟我走” 说话间沐岫岩已经慢慢靠近,额间的碎发在空气中微微晃荡。 许姩紧纂这衣摆往后退。 浪潮翻飞似伞间溅起的水珠,点点靠近那双凝脂般带着红痕的脚踝。 “跟我走”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心间,让她感觉呼吸困难。 沐岫岩越靠越近,迫切的想要将眼前的人融入怀中。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 水已经淹没到小腿,可她还在不断地往后退。 许姩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是绝情。 是道别。 转身,墨黑的长发围绕着她转了个圈,她用尽全力奔跑,奔向了更深处。 水渐渐淹没了半个身子、胸口、头顶。 淹没在胸口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有人在按压你的胸脯,让你心一沉,呼吸不上来。 最终整个人浸在水中,水从西面八方的涌来。 鼻腔、耳朵、嘴,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被水紧紧围绕着,包裹着。 她勉强睁开了眼,瞧见了碧绿的水和蔚蓝的天。 身子渐渐下沉,这一沉,不知道哪才是个底。 眼中只能看见清澈的水,和破开水照下一束一束的太阳光 好困,眼皮好重。 渐渐地闭上了双眼,继续往下沉。 …… 年乘河在就近的山洞中待到半夜才起身往外走。 天上淅淅沥沥下了点小雨,砸在衣服上有些凉意。 可这凉意比上心里头的来说,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整整一个半夜,年乘河都在后悔,后悔自己今天做出的事。 让小许一个人面对吃人的沐岫岩,他真的算不上一个男人。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趁着月色逃出去。 他要去搬救兵,他要去就小许。 他们已经损失了一个王大哥,绝不能再失去小许。 他已经做好了杀出一条路的准备,可在他眼前的却是空荡荡的大道,原本的路障全都消失不见,守着的兵也一个不在。 他一顿,难不成出事了? 顾及不上太多,他一个劲的往前走,直到眼前出现点点光亮才停下脚步。 这是一个村,再跨过这个村和一个县,就到闵城了。 小许就可以重新回到他们身边来。 想到这,少年心中熄灭的火苗又重新被点燃,胡乱塞了几口吃的又买了些一路上随身吃的东西,买了匹马,上路。 少年心中怀揣着的人,于梦境中沉睡,于梦境中挣扎。 她在做了个很长的梦,记不清了,只能记得在她沉入水底之时有一个人向她奔来,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瞧不清那个人的脸,却对他那双狭长焦急的眸子印象深刻。 那双眼睛,很好看,但她偏偏喜欢不上来。 又有无数的片段从脑中闪过,她焦急的想要抓住,可什么都抓不住,只留下一片空白。 她怎么,就是记不清楚呢? 第六十六章 开战 天光渐亮,远处青山升起一轮金轮,衔带着光照耀大地。 这光是希望的种子。 张霖身形挺俊,肩宽窄腰,麦黄色肌肤是久经沙场的见证,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是坚决如铁的光芒。 他如一把利刃,无形之中将自己与众人破开,单单只是站在那,就有让上千士兵重整旗鼓的动力。 张家三少,在短短时间内带领士兵们杀出一条血路,从来都是亲自上阵杀敌,从不逃跑。 将自己的宅子腾出来给大家伙住,帮兄弟们包扎。 这样的三少,没有人会讨厌。 张霖见着面前的兄弟们个个都是死里逃生出来的,他于心不忍。 但想比他决不允许有人在闵城的地盘上撒野。 只要他还在闵城一天,他就会用命去护着。 十天的期限已到,过了今晚,松下清野就会杀进来。 “兄弟们,责任重大!这次!我们要用命去护着闵城!绝不能将闵城拱手让人!” 古河一直穿着的军靴今天被擦的锃亮,他站在一旁,和闵城的士兵们、百姓们也融为一体。 他当兵这么多年来,就没输过,这一次也不会。 以一敌十、以一当百。 士兵们举起手中的枪,一张张青涩的脸上却写满了英勇,写满了无畏。 小四于人群中显得渺小至极,他不过半大,和其他人比起来不过才齐肩膀,可他从不害怕,练枪从不懈怠。 张霖想起第一次见着他是在靶场,那时候还是半夜。 漫天的星辰犹如花瓣飘散分布在不同的角落,照耀着不同的人。 小小的身影站在靶场中间,手里举着一把枪,对着前面的靶子一枪又是一枪。 他问“怎么半夜在这练枪?” 小四的眼睛在黑夜亮的发光,他噘着嘴说“大家伙都觉得我是个孩子,打不好抢,我偏偏要学,打给他们看!” 那个瘦弱的身影再一次将枪举起来,对着前面又是一枪。 一环、两环、三环。 四环、五环、六环。 在张霖再一次在靶场上遇见他的时候,小小少年已经打上八环。 大家在城门内静待,等着这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张霖最后将照片掏出来看了看,粗糙的手揣摩着少女肤白胜雪的脸。 照片有些泛黄,但仍然保存完好。 少女的笑融化他的心,将他重新温暖起来。 他不能死,他还有知深。 还有人在等他。 “砰” 是闵城独有的信号弹。 张霖忙不迭的站起身来大吼“全体戒备!!!” 他们来了。 众人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埋伏点,藏好,袭击。 张霖站在高台上,时刻注意着即将出现的松下清野。 一点光从草丛中现出,紧接着光愈发的大,愈发的亮。 一束光,两束光…一连串的光像串灯泡似的亮起来。 他们开了车,车内大部分视野被车内的帘子挡住,看不清松下清野到底坐在哪。 张霖抬手间,众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握紧了手中的枪。 …… 她好像睡了很久,久到像是过了十几年、二十几年、或者半辈子。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许姩艰难的想坐起来,身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痛像虫蚁啃咬肌肤。 疼得她立马缩回被子里。 入眼的是浅蓝色床帘,透过床帘隐约可见周围的环境华贵。 还没来得及多想,门就被推开。 进来的是个身穿青衫的男人,他手里端着药,小心翼翼的将药放在桌上,又走进床帘。 许姩心中一紧,含水的眼睛死死盯着来人看。 掀开床帘,四目相对。 那人见着许姩睁开眼一愣,随即又浮现出开心的神情,一双狭长的眼中宛若桃花盛开。 “姩姩,你醒了?” 许姩一怔,脑袋一片空白。 她好像什么都记不清,但这双眼睛,她记得,她记得很清楚。 怀着他是谁的心情,许姩试探性的开口“你认识我吗?” 男人温柔一笑,摸了摸她散落下的发丝回道“当然认识,你是我的妻子” 心中一惊,许姩手微不可察的一颤。 他是我的丈夫?也就是说我已经嫁人了? 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没事,不急”说完男人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下意识的,许姩迅速抓着他的手腕,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男人重新坐回来,摸了摸许姩的脸“我去给你端药” 浓重的药味铺散开来,一路顺着空气钻入鼻腔。 好难闻。 她最讨厌吃药了。 “我不喝,难喝” 男人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糖“喝药才会好,良药苦口,喝了立马吃块糖就好” 那双眼睛像有魔力似的,许姩叹了口气,勉强张开了嘴。 呕,好难喝。 对了,她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叫什么。 男人像会读心术似的,轻声开口“我叫沐岫岩,三水木、山由岫,山石岩” 好奇怪的名字,许姩在心里默默读了一遍,问“你命里缺山吗?怎么两个字都有山” 沐岫岩眸子倒映着少女那双小鹿般纯真的眼,她好像真的什么都记不住。 甚至还会拉着他的手,问他叫什么名字。 “快喝了睡一觉,醒了再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这么一说许姩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起来,咕噜一声横亘在两人之间。 好尴尬啊!许姩的脖子迅速一红蔓延在脸上,不好意思的笑着。 “现在就饿了?我去叫人给你做点东西吃” “谢谢” 沐岫岩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笑道“你我夫妻,这么拘谨做什么?” 他又将床帘重新放下来,嘱咐她先睡一会才离开。 看着离开的沐岫岩,许姩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她不认识他,至少现在她不认识。 可他说他们是夫妻,真的是夫妻吗? 刚才他给自己喂药,又给自己盖被子,语气还很温柔。 好像如果是朋友的话应该逾矩了吧。 特别是她在梦里梦到自己沉入水底,最后跑来的人好像…就是他。 想着想着脑子又开始发晕,转过身就睡了过去。 而门外一直有个人影,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人看。 这次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阿华,消息都散出去了吗?” 沐岫岩收回笑容问道。 随行的阿华声音粗糙,回答“已经散出去,很快大家都会知道哪些事是谁做的” 他满意的点点头,一直未能找到真凶的旧工厂案子已经找到了凶手。 年乘河,谁叫你孤身一人来到我的地盘上? 路边的黄色野花经过一夜已经开了,露出点点含羞的花瓣,上头还沾着清晨的露水,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香味。 轻轻一吸,让人心生舒坦。 一匹马,一个人,在清晨的小道上往前走。 年乘河足足不眠不休的骑了三天的马,眼底一片乌黑,就像用烟熏过似的。 他无数次打盹都会梦到小许,他梦到她独自一人走向深处,她时而躲在树林里,时而躲在山洞中,可毫不意外,每一次都没沐岫岩抓个正着。 紧接着就是小许倒在血泊之中。 那一双雾蒙蒙的眼中流下了一颗一颗的血泪。 又一次惊醒,年乘河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口袋里的项链掏出来。 项链精致巧妙,在亮起的天中微微闪着光。 路途遥远,不可耽误,赶紧喝了口水,又接着往路上赶。 晨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了层金边。 “姩姩,姩姩” 许姩睁开双眼,见着沐岫岩含着笑看着她,刚才梦中的阴霾稍微好了些。 她做了噩梦,梦到一个男人扑在她身上要解开她的衣服,她一气之下举起刀杀了人,那刀子狠狠地插进去,鲜血就顺着刀尖流到刀柄,在啪嗒啪嗒的滴在脸上,滴在眼睛里。 那个男人睁大眼睛看着她,重重的倒在旁边,她举着刀愣愣的看着上头的血,害怕恐惧充斥在心里。 有个人从远处来了,那人一把把她抱在怀里,那人的怀抱很温暖,很踏实。 那个人,是沐岫岩吗? 沐岫岩见着她这个样子为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我杀过人吗?” 应该没有吧,刚才那个只是个梦,她怎么会杀人? 怀揣着否定的答案,许姩祈求似的看向面前的人。 “没有,姩姩连小动物都舍不得杀,又怎么会杀人?” 呼,还好,许姩暗暗松了口气,都是梦,都是梦。 “感觉好点没?” “好多了,都能下床走几步”说着许姩就要掀开被子往床下跳试图证明自己说的话。 沐岫岩一把拉住她,双手抓住她的脚踝重新放回被子里,宠溺的笑“好了,知道你恢复得快,快继续躺着休息,等过两天带你去外面走走” 许姩不太适应别人抓她的脚,灰溜溜的就往床上躺着,听到沐岫岩说过几天带她出去,一双眼睛又亮起来。 “带我去哪啊?” “带你去酒楼里怎么样?你不喜欢去饭馆,那就去酒楼” 酒楼?她最喜欢去酒楼了!酒楼里有她最爱吃的桃花酥,在嘴里嚼着好吃得很! “到时我会邀请些人一起来,我们向大家说说你我已结为夫妻” 第六十七章 少年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颗粒味,黑色的沙土猛地炸开,向周边扩散,像流星似的滑落坠地。 原本湛蓝的天披了一层黑灰色的纱布,像个无形的牢笼笼罩着整个闵城。 张霖脸上多了不少黑紫色的划痕,因来不及清理的缘故,上面翻着些新长出的新肉,宛如黑色土地里新生出的花一般。 他站在高点,以便于观察敌人的动向。 他们拿的武器相比之下比他们高端不少,在人数和武器装备上,远远赶不上。 这局输赢已定。 眼看着兄弟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原本上一秒还在嬉皮笑脸的人下一秒就倒在地上,他的心中也有不忍。 可他们心中守着的是上百年的信仰,是上百年的希望。 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古河原本就黝黑的脸经过这几天的暴晒连皮都掉了几层,脸上像斑点狗一样难看。 他手中拿着一颗刚拔针的手榴弹,瞧准时机冲着迎面开来的车。 三 二 一 “我去你奶奶的!” 手榴弹伴随着嘶吼完美的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落地之时发出砰的一声,炸开一朵黑红色的烟花。 那车瞬间被炸的瘫在原地,原本的气势全都化为灰烬,车上的五人全都倒在位置上,口中吐着血沫。 两方一个赢在武器装备一个赢在方法策略,一时间来回拉锯,僵持不下。 “兄弟们,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是谁敢给老子死了,老子决不轻饶!”古河提着机关枪边吼边对着对面一顿扫射,他眉头紧皱,势必要把对面的孙子一网打尽。 手上的老茧已经起了厚厚的一层,摸上这有些发烫的枪,手也没有感觉。 兄弟们是由古河和张霖一手带出来的兵,行事作风和性格颇受影响,一到关键时刻满脑子的热血也不管是生还是死抬起头就是一阵苦干。 这样的队伍,没有逃兵。 “冲啊!!!” 撕破天的喊叫一路响彻着,气势犹如从天而降的龙,如雷贯耳、响彻云霄。 众士兵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紧了,眼神专注,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手中的枪也不曾停下歇息过,只晓得要把对面全都一网打尽才好。 双方从日暮一直打到日落,将星星都唤了出来双方才肯罢休。 战场上血流成河,踏着的军靴上沾满了血印,古河一路走来,瞥见受伤的兄弟们心痛万分,像千万根钢针狠狠地扎在血管上,再猛的一收缩,让人喘不上气。 这些兄弟和他出生入死,就是他的亲人,他的弟弟。 小四手里拿着个馍馍正打算塞进嘴里,抬头就看见古河,半眯着眼睛确定之后心中一喜,忙招手大喊“古大哥!” 他今天杀了十个人,他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的,绝对不会错。 这个好消息说给古大哥听说不定他要怎么夸我!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少年的步伐不免更轻快了些,黑夜之中那双眼睛仿佛被星星亲吻过,发着闪亮的光。 古河放缓了脸上的表情,尽量温柔的问“臭小子什么事把你开心成这个样子?” “我今天杀了”小四笑着伸出两只手“十个人!厉害不!” 古河原本燥热的心因着小四骄傲又十分开心的神情终于平静下来,摸了摸小四满是灰的头发“干得好!” “老古!” 古河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战场上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老古!” “老古!” 没听错?古河四处张望着,一眼看到站在沙包后穿着白衣服的五妹。 快步走过去,古河面无表情,几乎用了强势的语气“你来干什么?!” 五妹吐了吐舌头,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三块糕点,糕点是绿豆糕,晶莹剔透香气十分诱人,她拿起其中一块,不由分说的塞进古河的嘴里。 入口是清新的香味,在喉间来回窜着。 原本还凶巴巴的古河瞬间像吃了瘪,黑脸里透出些绯红。 这绿豆糕…还有些好吃。 “这还有两块,记得给我家三少爷留一块,你别全吃了啊!”说着五妹鼓起一双杏眼,眼含秋波的笑了笑,下一秒就突然惊呼一声。 这动静吓了古河一大跳,差点没被绿豆糕卡在喉咙里。 “你脸怎么受伤了!怎么回事?” 古河个子高,五妹刚好个子只有一点大,只齐古河肩膀,她不免垫着脚凑近些,纤长的睫毛从他老糙的脸上来回的扫。 要是往日就是刀划过来都没感觉,这个时候倒是恢复了触觉,痒痒的挠的他脸上还有心里。 久经沙场的将军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败下阵,说着别让人笑话! 古河心里暗骂着自己没出息,手却不听使唤的就是不推开人家,任由五妹凑近看。 五妹皮肤白嫩嫩的,偏偏嘴唇红的像樱桃,月出鲛人、不可方物。 她越凑越近,古河的脸就越来越红。 “这么不小心!我这还带着些药,你蹲下来我给你擦擦”说着五妹就从口袋里拿出碘伏又掏出棉签,正准备擦发现古河还傻愣愣的站着。 “你站着干嘛?非要我踮着脚给你擦?快点蹲下去” 古河脑子像短路了似的,开口一句“不蹲” 一张脸露出少年难有的紧张,与平日里不言苟笑、拒人千里的古司令不同,他现在只是个少年。 他从小就在战场上度过,与女人的接触可以说少之又少,就连打菜的都是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一张嘴就是小子瘦成这样,给老子多吃点。 这时候的少年遇到一个少女,就会紧张地不像话,那些装出来的老叟模样也会随着少女的笑褪去。 五妹也不生气,重新沾了点药水,踮起脚尖帮他上药。 凉凉的,透过皮肤与体内的热气相撞。 “你这脸怎么像烧火棍似的?”五妹力气轻轻的,尽力在使痛苦减少。 古河脑子一直在嗡嗡嗡的直响,他记不住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踩着地上的树叶走到张霖面前坐下。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张霖一脑崩就打了下来。 “好你个古河,老子把你当兄弟,你想当我爸?”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我没这个意思啊!我啥都没干!人姑娘也啥都没干!你在这瞎嚷嚷什么?!” 见着古河这一副贼喊捉贼的样子,张霖感叹的摇摇头。 他其实是知道自己的爹什么德行,不久前二姨也给他说了家中的情况。 那些个姨太太个个都对老爷怀着亲爹的感情,他爹对她们也是对于女儿的照顾。 他觉得他爹脑子被毛驴给踢了,尽会想些超乎常人的办法来救人于水火。 古河口中的五妹他见过几次,还比他小,但好在做事动作快又口齿伶俐大方,倒招了不少人喜欢。 其实五妹重新改嫁给古河,也还不错。 至少年龄这方面赢的很彻底。 “算了,不说这个,咱继续说说接下来的对策,对面攻势太激烈,我们要以少胜多不容易” 张霖仔细观察着地图,鬼点子最多的他此刻也束手无策。 该想的办法都想尽了,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在负隅顽抗。 如果还是没有救兵,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你不是说向上面请求支援,援兵到哪了?” “还有一个星期,现在他们才到雁南关,等过了这再到,我们已经挺不过了” …… 年乘河本想直接赶去闵城,可听说最近闵城一直在打仗非常不太平。 他转念就先去了青州,想着带着援兵赶到闵城也算是能尽些绵薄之力。 青州处的防守司令是个好说话的,一见到年乘河手中的项链更显得温柔,一路上照顾的非常周到。 这倒是让他很不适应,明明是他来求人,这样反倒是像别人来求他。 “乘河,你可知道我妹如何了?”话语间林木川已经倒了碗水递过来坐在他身旁。 林木川虽是个司令,却架子全无,待人礼貌周到,做事细心周全。 这就已经让年乘河很欣赏,可更让他震惊的还是在前天。 那天半夜他实在无法入睡,伸着懒腰就到了湖边,远远地就瞧着个身影。 那身影泡在水中看不清楚,他也不好打扰,干脆走到湖的另一边。 一走就是一个准,年乘河才刚刚坐下,那人影就顺着往这边游来。 人家在洗澡,怎么着在这坐着都有些不礼貌,年乘河就往树后面躲着。 不出所料,两人相遇了。 年乘河猥琐的在树后蹲着,林木川拿着衬衫走过来。 相对无言,一切又好像都在不言中。 年乘河尴尬的笑着,希望能够化解这个尴尬的局面。 “林司令,你怎么在这?” 林木川也有些被惊到,好在很快就平静下来。 “睡不着,出来游泳,乘河你怎么在这?” “我…也是,睡不着,哈哈哈” 实在是有些猥琐,他自己都有些被自己无语到。 但是随着目光一转,年乘河更加震惊。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林司令,这身材怎么如此—— 健硕。 肌肉线条顺着一路蔓延到手臂,肌肉不大却胜在匀称,腹前突出的几块可见的腹肌分布的十分合理,腰身劲瘦却有力。 如山间的松、如林中的竹、如雪中的梅。 这完全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第六十八章 睡觉 自从那日年乘河的“偷窥”事件过去之后,年乘河对林木川的身材大为感叹,甚至还会时不时的偷瞄几眼。 毕竟长的一副好皮囊,身材又好,谁看谁不喜欢? 见年乘河又痴傻的笑起来,林木川有些坐不住,眉头止不住的跳。 这几天乘河总是莫名奇妙的的笑起来,莫不是傻了?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林木川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乘河?” “啊?”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笑的嘴都合不拢” 当然是你的身材啦! 年乘河尴尬的摇摇头又慌忙的摆手,手和头各摆各的,就像个刚学会运用四肢的小孩。 “没有没有,就是…就是想着马上就可以救我的朋友,有点激动” 林木川眉眼剔透,五官在阳光下柔和的让人心软,他笑了笑“你那个朋友是…” 一听到林木川好像有点想了解小姩,立马来了精神,将身子离开靠着的树干,坐正了又清清嗓子开口。 “小姩叫许姩,她虽然是个姑娘,不,准确来说——”年乘河低下了眉,叹了口气“她应该是许夫人,她遗立于世,像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又像温婉柔肠会抚慰人的女娘,心肠好还生的好看” 见着年乘河这样认真的表情,林木川不忍噗嗤了一声笑出声音,近乎流水般清澈的眼微微闭起来,如春风袭来般让人心头一暖。 他嘴角勾起,颇为认真地说“这个许夫人,真是让人好奇,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就连我那顽皮的妹妹也能被她折服,把自己最喜欢的项链都摘下来送给这位许夫人” “有机会叫你认识认识,你也会佩服她的!” 年乘河身上带着这个少年时期特有的率真和坦诚,他擦了一把顺着发丝流下的汗,感叹着“小姩一定要没事啊!” “可你不是说我们已经结婚了吗?” 既然结了婚,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向众人炫耀解释? 沐岫岩牵起蜷缩在被子中的手,狭长的眼眸中充满了深情“你我结婚这件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以往是我考虑欠缺,现在向大家郑重宣布,也算是对那些政客和商人说清楚我只有你这一个妻子便够了” 许姩似乎听得不是很明白,却也乖乖的的点点头。 这样的姩姩才是最乖的,他说什么她都听话的点头,真是爱极了。 沐岫岩忍不住低头亲吻在许姩饱满的额头上,她的额头很冰,是凉凉的触感。 这一亲许姩瞪大了眼睛,像小白兔似的受惊不知所措,身体也随着微微颤抖。 她好像对于面前这位“丈夫”,很是恐惧。 至少身体的本能反应就是如此。 “你介意我晚上歇在这吗?”沐岫岩期待的看着她,双眼一闪一闪的有光芒在晃动。 是难有的紧张,是少年初次征求少女的意见,沐岫岩口干舌燥,只觉得喉咙紧的说不出话。 “我不睡在床上,就坐着就好” 许姩怔怔的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这么抗拒眼前的人,可至少现在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好” 沐岫岩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笔直的后背终于弯了些,眼中带着花瓣坠落湖泊中的涟漪。 入夜,府中静的只能听到树叶相互摩擦的声音。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顺带了一缕夏日的凉风。 已经入夏了。 沐岫岩推门而入,身上穿的已是纯白色的睡衣,绸缎的材质垂落下来“我买了些糕点,是你爱吃的口味” 说着他坐在床沿边,将食盒上头的竹盖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糕点。 糕点被做成不同的形状,许姩一眼看见里面的兔子。 兔子的皮是剔透的白色,两只黑黑的眼睛用芝麻点缀而成,看着很是可爱。 “这兔子真好看” 一只大手落在头顶,许姩一顿,抬头看见沐岫岩伸出手在她头顶的发丝上摩擦了会,一张脸笑的很是开心。 “我要死的时候,是你救的我吗?” 那双漂亮的眼睛,应该就是他吧。 “嗯,怎么了?” 许姩把兔子拿出来放在盘中来回端详,抿了抿唇问“可以给我说说事情的经过吗?” “当然”沐岫岩将放在头顶的手拿开,眼中闪过一丝黯淡缓缓开口“你我虽是夫妻,但几乎无人知道,不久前一个政客将他的女儿送来,要我娶她,我没答应,可那政客有恩于我,我便把那人的女儿收为义妹在府中安置,我还未来得及和你商量便被你知道了消息,你一气之下便冲了出去” “是我的错,我本应该先向你说清楚地,对不起”沐岫岩边说头边低下,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唯有一滴水滴在许姩的手心。 这滴水来自于沐岫岩,他白的就像盘子里的白兔似的,让人看着心疼。 许姩看着滴在手中的泪,也有些于心不忍,出言安慰着“没事,都过去了” 既然都过去了,那边好好生活便好。 “真的?姩姩你不怨我?” “不怨你,怨你做什么?如果都是真的话,我还要向你那位义妹道歉,是我唐突了” 沐岫岩像是听不下其他的,缩了缩鼻子,泛红的鼻尖像只山间的小鹿般让人怜惜。 “不用,她那边我自会去解决,姩姩,药凉下来就不好喝了,先喝完再说” 又是这股让人窒息的味道,许姩皱紧了眉头,她明明已经好了不少,实在是不想喝这个药。 太苦,哭的让人想哭。 见许姩偏过头,沐岫岩也不恼,学着像上次一样拿出一块方糖。 “喝了就吃方糖,乖” 半框半劝的,许姩磨磨蹭蹭的终于喝完了药,好看的眉头紧紧撇在一块。 “快睡吧,睡一觉就好了”说完沐岫岩将枕头往下放了放,一只手拉着被子,另一只手放在许姩的后背上轻轻的抚着。 本来睡意全无的许姩一躺下就像是被瞌睡虫找到了似的,翻个身就熟睡了过去。 坐在一旁的沐岫岩近乎痴恋的看着床上的身影,他已经疯了,从许姩和张霖在一起的瞬间,他就已经不是自己。 他不再是那个拒人千里之外,以利益为重的男人,而是甘愿放下一切也要将眼前的人牢牢捆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早就不是从前的沐岫岩。 床上的身影还在熟睡着,身上穿着的衣服因为太热的缘故袖子被卷起来。 沐岫岩站起身来走到床边,贪婪的和床上的少女躺在一起。 许姩身上带着独特的香气,这香气他寻了很久也没能再寻到复制品。 深呼吸一口气,好似要将少女整个人包裹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她不会醒,所以越加放肆。 许姩发丝已经长及腰,铺散开在床上,像朵盛开的花。 发丝轻轻扫过脸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沐岫岩轻轻抚摸着不愿放手。 她好像是睡着了,只是睡的像晕死了过去,完全察觉不到旁边还有人。 像只猫儿似的翻了个身,这次她面朝着沐岫岩,双手合拢枕在头下,发出一声呓语“嗯” 这么凑近看,少女的皮肤很白,却不是病态的白,白中透露出诱人的红。 一张樱唇并没有完全合拢,而是张开了些,嘴巴时不时吧嗒一声。 沐岫岩小心翼翼的将少女搂在怀中,少女的鼻尖贴着他的胸脯,来回蹭两下还会发出磨人的声音。 现在还不是时候,沐岫岩强忍着欲望轻轻抱住她以安抚自己燥热的心。 许姩从醒来后总是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这梦零零碎碎,一会是在雪地中,一会又是在首饰铺子,还有在一座山上。 可偏偏每次一醒过来之后什么都记不住。 她在梦中看到一个人,那人个子很高,她看不清他的脸。 每次在要触碰到的时候,那人就会化作一团灰烬消失不见。 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许姩睁眼看见这眼前的一切,总觉得并不真实。 沐岫岩还在昨晚的位置上,他用手撑着头,不断地吊着。 这好像也说不过去。 哪有夫人赶丈夫去椅子上睡觉的道理? 晚上还是让他去自己的房间睡吧。 “醒了?”沐岫岩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为人谦和有礼,让人总是会心头软下来。 “嗯” “快些躺回去,我叫人进来给你换衣裳”说完沐岫岩像是想起什么,又倒退回来“我们今天还要去酒楼” 对了!还有酒楼!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的桃花酥,我来喽! 许姩一骨碌掀开被子爬起来,双脚没穿袜子,触碰到冰凉的地板上让脚趾染了红。 “啪” 刚被关上的门被人猛地打开,进来的是个姑娘,看着还要比许姩小些。 她一双眼睛狠厉的吓人,周身的寒气不断地冒出来。 “你是?” 那姑娘并不打算好好说话,哼了一声之后又不断地逼近,捏着许姩的下巴仔细的观察一阵后又松开。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你谁?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注意点” 那姑娘听了这一番话之后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毕竟这脸已经臭到了极致。 她找了个椅子坐下,又打量了一圈周围才缓缓开口。 “真是好命啊,那么多男人围着你转” 第六十九章 白鄢陵 什么意思?许姩紧紧咬着下唇,回味着刚才那句话。 “真是好命啊,那么多男人围着你转” “听不懂” 那女人冷着脸露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他,你还真是无情” “鄢陵,闭嘴!” 不知什么时候沐岫岩已经站在房门口,他面色苍白,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 女人瞥了他一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说道“你怎么来了?” 许姩亲眼看见沐岫岩一把拎起面前的女人,仿佛在看一个极为讨厌的生物,一把把她锁在门外任由她怎么拍打都不管用。 心中疑惑越发的深,许姩忍不住问“她…是谁” “就是那个义妹,不用管她,我带了水果来,快尝尝” 盘子里是一颗颗饱满红润的草莓,许姩却没有心情再吃下去。 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她想不起来,这感觉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眼前的男人很温柔,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生舒适,可她感觉还有一样东西插在两人中间,让人心芥蒂。 “不吃吗?”沐岫岩笑着看着她,葱白的指尖将草莓头摘下来递给她。 “谢谢,可我不想吃” 她原本以为沐岫岩会生气,可他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不紧不慢的将草莓放回篮子里点点头。 “好,那你先换衣服,换好之后就去酒楼”话音刚落沐岫岩已经提步到了门口,紧接着换衣服的下人拿着衣服已经走进。 她似乎还没睡醒,最近这几天都是如此,感觉脑子昏沉沉的,随时都会睡过去。 “夫人是困了?” 这下人她认识,叫笙儿,性子活泼得很。 “有些,不要紧” 笙儿将许姩的头发分成好几缕,手灵活的编成个盘发,又加了几个夹子作为装饰。 许姩看着镜中的自己,忐忑的问道“笙儿,你知道那个义妹是谁吗?” 她好像知道自己很多事情。 笙儿不假思索地回答“知道,她叫白鄢陵,不久前搬来在这住下,就在东院那边,怎么了?夫人是有事找她吗?直接叫她不就行了,她还能不来?” 怎么感觉笙儿不是很喜欢这个白鄢陵? “你不喜欢她?” 笙儿似乎没想到夫人会这么问,口无遮拦的回道“不喜欢,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夫人你是不知道,你昏过去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她更是目中无人,还总是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样子,总是使唤我们,可谁不知道我们是夫人的人?” 笙儿越说越气愤,一张脸气的通红,恨不能把白鄢陵揪出来打一顿。 许姩虽然平时脾气好,但也轮不到别人来对她说三道四,更是使唤她的人。 更何况今天一早就被这人莫名其妙的甩了脸子。 她不久前问过关于自己失忆前的事情,但沐岫岩似乎并不太想说,每次说不到两句就跳去另一个话题,她虽然也想知道,但苦于无处可知。 既然白鄢陵知道的多,套总是套的出来一星半点的。 “夫人,差不多好了,车在下头等着呢”笙儿将最后一点碎发别在脑后,满意的点点头。 沐岫岩早已在车旁等着,见着她来,连忙拉开车门。 她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可对于她来说,两人不过才认识几天,她实在无法做到对他恩爱有加的模样。 “我自己也可以” 沐岫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着让她先坐上车。 可这笑似乎有些勉强,带着些苦涩,这让许姩挺不好受的。 就像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祈求着你带他离开,你不带他也不恼,只是笑着看着你,可这笑很是悲凉。 愧疚的感觉充斥着内心,许姩抿了抿唇开口“我只是觉得…我自己也可以” 完了,她又在说什么屁话? 这不就是摆明了我不需要你我自己也很ok? 许姩啊许姩,你是猪脑子? 眼看着沐岫岩原本就苍白的面孔因为这变的更白,许姩急的想打自己一顿,可又怕一张嘴又又说错话。 眉眼收缩着的沐岫岩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过了会才开口。 “姩姩饿了吗?” “有些,我们不是要去酒楼吗?” 沐岫岩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就像一缕阳光,总是会照耀着身边的人,他眨了眨眼“饿了就先去吃点其他的东西填饱肚子,不用在乎酒楼的事情” 既然不用在乎,那她的确有些饿了,从早起到现在她连水都没喝上,忙不迭的点点头。 见着她点头,沐岫岩笑的更开心,不自觉的摸了摸她的脸。 冰凉的触感,许姩一激灵的坐正,想离开又不好意思。 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沐岫岩抱歉的说道“是我唐突了,慢慢来” “对…对不起啊,我不太适应” 就算是这样沐岫岩仍旧不生气,依旧笑着。 “没事,是我的问题” 你这样很温柔显得我非常的不知好歹诶! 许姩迅速低下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失忆连带着脑子一起丢掉,就连说话都不好使了。 “姩姩,到了” “啊,好” 车停在一处小巷口,两旁种着些绿植,绿植顺着墙沿一路往上爬,蜿蜿蜒蜒的盘在青色的石砖上,葱葱茏茏给光秃秃的巷子添了几分色彩。 这巷口看着有些偏僻,怎么看都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许姩从车上跳下,深呼吸一口气问道“我们要去哪?” 沐岫岩自然的伸出手想要牵住许姩往前走,手顿在半空中又缩回去“我在前面带路” 他今天只穿了一件衬衫,原本单薄的身影在在这半隐半透的衬衫中更能看见他瘦削的肩膀和瘦的一把就能握住的腰肢。 就连身为女人的许姩都忍不住感叹。 这身材,多少姑娘梦寐以求。 似乎是注意到投过来的目光,沐岫岩停下来转身看向眼前的人,手中拿着一件外衫,笑着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你不是带路吗,快走吧,我饿坏了” 如果和你说我在看你的身材,你会不会一拳揍过来? 许姩已经想到沐岫岩手挥拳头一拳打在她的脸上的情形。 太残忍,还好她没说出口。 沐岫岩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亭子,那亭子坐落在一棵大槐树身旁,倒像是一把大伞为亭子遮风避雨“就在前面,姩姩,来” 沐岫岩伸出手示意许姩走向前。 “前面的路有些滑,你牵着我,别滑倒了” 看着前方的路的确布满不少青苔,许姩也不娇气,点点头一把握住那只青盏般的手。 后面跟着几个随行的下人,丫鬟们看见这一幕还比拉着手的两人高兴,忍都忍不住笑。 夫人和少爷还真是甜蜜,这才多久没在一起就迫不及待的牵上手。 要是自己以后嫁的也是像少爷这般的人,那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沐岫岩原本冰冷的手覆上一层温度,这温度透过肌肤一路钻进骨髓,连原本冰冷的骨髓也一道温暖起来。 见着脸色有些泛红的沐岫岩,许姩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问“那个…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他的脸更红。 我不会又说错话了吧。 沐岫岩强忍下心中的喜悦开口“没,我没事” 一路上两人稀稀拉拉下来聊了几句,大部分是沐岫岩提醒许姩注意看路。 “姩姩,注意脚下” “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又不是傻子!” 沐岫岩笑出了声,笑声清澈犹如清泉滴落石头。 他虽然总是在笑,可从未笑出声音,许姩呆呆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在我眼里,你可不就是一个傻子?” “???” 迅速反应过来,许姩一巴掌打在沐岫岩的身上,啪的一声响起来。 “你才是傻子!” “我不是” “那我也不是” “在我眼里你就是” “啊啊啊啊,你好烦啊!” 两人的之间的气氛终于轻松不少,一路打打闹闹的也到了亭子处。 这亭子像是在一处隐秘的仙居,坐落在一处府上,大门落了锁,沐岫岩轻轻扣响,来人见着是他,引着就往里走。 里头被打扫的很干净,铺着的石砖缝隙中不时有些小草探出头,许姩自得其乐的从上头跨过去。平常人也不会想到在这偏僻的巷子处还有这样的风景。 两人被带到亭中,未等许姩开口人就已经转身离开。 沐岫岩没有立即坐下去,而是蹲下身摘了几朵野花,野花开的漂亮,上头还残留着些清晨的露珠。 几朵野花在他手中变的灵活起来,主动扭着腰和其他几株纠缠在一起,泛白的指尖在一片黄绿之间若隐若现。 很快一个环状的花环就做好了,沐岫岩看着坐在位置上看风景的许姩喊道“姩姩” “嗯?”许姩转过头看见沐岫岩手中的花环瞪大了双眼,惊叹之色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反而让沐岫岩有些不好意思。 “真漂亮” 话间沐岫岩已经站起身将花环戴在许姩的头上,花下的发丝如墨一般交织盘在一起,沐岫岩稍微将花环调整了个位置笑着回复。 “衬你刚好” 第七十章 鸡蛋碰石头 天空中犹如破开一束阴霾的光,这光瞬间分为无数道黑光,随着“轰”的炸裂声破开,唯留下沙土和灰尘不断的飞扬。 子弹穿透皮肉地撕裂声、手榴弹和炮弹的轰鸣声、无助的呐喊充斥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风和雨最近愈发的频繁,风刮来的时候卷着地上的碎屑,那碎屑可能是子弹壳,也有可能是炸烂的皮肉,风带着怒吼,怒斥着不公。 古河不爱下雨天,他的哥哥就是在下雨天死的。 那天自己最喜欢的哥哥被人一刀捅死,他再没了可依赖的人。 现在想来,他可能也要在这个下雨天,跟着哥哥去了。 原本可以再拖延下去几天的仗在今天突然被打破。 松田清野带来最新式的武器,无论是从那一方面来看都比他们现在手上拿的强得多。 他还带了援兵。 现在的闵城犹如一座死城,人人都做好了赴黄泉的准备。 两道挺拔的身影站在一起,其中一个瘦弱些的抽完最后一口烟,纂紧了手中的黑白照片,一双泼墨的眼中死死的盯着照片上的人,仿佛要用眼将照片上的人死死描摹在心中。 “下雨了” 是啊,又下雨了,雨冲刷着地面上红的刺目的血。 雨水也变成了血水。 这雨打着飘,歪歪扭扭下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两人身上。 眼前的军靴被淋湿了大半。 张霖将照片重新放回内衣口袋说“抽完就下去吧,兄弟们都在下面等着” 古河盯着手中的烟看了半晌才开口“好好活着” “轰”的一声,犹如一道惊雷劈开天空,炸的人耳朵发鸣。 一枚炮弹从天而降,带着星火猛然坠落,发出斯拉斯拉的声响。 这声响一路钻进宅子里。 田姬一改往日的温柔,冷着脸态度坚决的说道“四妹!你快带着妹妹们走!” 四妹是个倔脾气,一把将自己的行李丢在地上,眼中闪着泪“我不!二姐!你不走我就不走!” “听话!妹妹们还需要你!我在这守着大家就够了!” 田姬嗓音带着颤动,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不舍随着嗓音流露出来。 她…她不能走,她要守着大家,守着闵城,守到死为止。 “四妹!听话!!!我是不会走的!” “来不及了!快些!”田姬一把将地上的行李捡起来胡乱塞在四妹手中,又看了几眼府中的姊妹。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就把她们当作自己的亲人。 不对!她田姬心中一震,不祥的预感升上来。 “五妹呢?” 这一枚炮弹炸死了不少人,空气中不仅有血腥味,还有尸体烧焦的味道。 古河气的青筋直跳,抄起家伙就要往外走。 他要帮兄弟们报仇,杀死这帮狗-日的! “古河!” 清脆特别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同时打断了他往外走的步伐。 只见五妹身穿一身白衣,笑着站在不远处,冲着他招手。 无数的心急涌上来,古河近乎是跑过去,一把抓住五妹瘦弱的肩膀吼道“你来干什么?!” 五妹也不恼,笑嘻嘻的回复“我来找你” 现在是什么关头,他就不信五妹不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快滚回去!” “我不要!” “你现在就是在给我添乱!快滚回去!” 五妹倔强的抬起头,强忍下眼中的泪吼回去“我都说了我不要!!你们都在帮忙!我也要帮忙!”说完五妹也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就往伤兵身旁走。 那抹娇小瘦弱的身影刻在古河的眼中,似乎再也抹不去。 古河犹豫着走近,每一步都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你去后面帮忙,前头太危险” 鲜血泊泊的涌出来,五妹咬咬唇包扎着伤口,余光看见那一双黑色的军靴。 军靴转了个方向,她看不见前头,只能看见靴后跟。 抬脚,一步一步踢踏踢踏的响着。 “古河!”五妹像是在风中胡乱喊着,一双杏眼婆娑的盯着他“小心些!等你回来!” 古河捏着枪的手紧了紧,嘴角却忍不住笑。 好像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说等他回来这种话了。 张霖也拿着枪冲了下去,他身姿矫健,轻轻一跃便冲到前头。 发出炮弹的是坦克,身形巨大,就像一只巨型蛤蟆,此刻正调整着位置,准备下一批的发射。 他们现在无异于在用鸡蛋碰石头。 他亲眼见着一枚炮弹再次砸下,掀起一片沙土巨浪和红色血浪。 血浪高高翻起,化作血水洒落满地。 数十人,一瞬间只剩灰烬。 “狗-日的!操-你奶奶!”张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怒火,举起枪将腿跨在沙包上对着前面一顿扫射。 面前的人倒下一个又一个,可依然解决不了他的心头之恨。 他要杀了这帮畜生! 手举的累了,大颗大颗汗珠顺着后背流淌下来,在伤口上咬的疼,他却连哼都不哼一声,额前的发丝已经已经被汗水湿透,顺着鼻尖往下坠。 一发一发的子弹宛若流星般快速从眼前划过,刮起呼啸的山风。 “不行!对面太猛了,我们根本打不过!”古河冲着另一边的张霖吼道“要想办法把那只蛤蟆给炸了!” 喉头微动,张霖不是不知道要炸了那坦克,可怎么炸? 怎么炸都不现实。 除非,除非有人拿着炸药包丢过去,可这意味着那个人必须会死。 “轰”大地震了震,整片土地像是翻飞起来,砸在人身上。 一个踉跄,张霖额前滴滴答答的流下一片鲜血,胸口翻涌,喉间一阵血腥味传来。 强撑着扶住一旁的沙包,张霖呈现半弓着的姿态,呕出一口血。 眼睫被血压的弯下来,顺着流进眼中,让他黑白分明的眼瞬间变成血红色。 轰—— 又是一声,张霖才刚刚站稳的身子霎时在空中翻了个滚,重重的砸在地上。 后脑像是被某种锐利的东西狠狠砸上来,浸出红的耀眼的血。 枪,他的枪呢? 张霖四处摸索着,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把枪。 轰—— 入目的是红色,一片红,那红洒的满脸,满眼。 张霖瞪大了眼睛,眼前站着的兄弟们被炸的四分五裂,而自己正因为是倒在沙包下躲过这一劫。 张霖拼尽力气大吼着,企图找到那个人“老古!!” “老古!!!” 没有人回应他,回应他的只有子弹的交错声和炮弹声。 “他在这!” 一声娇嫩清透的嗓音响起来,一袭白衣于一片红色之中显得刺眼。 循着声音走过去,只见五妹一把拉起倒在地上的古河,他已经被炸的晕了过去,手和腰出了大片的血。 来不及煽情,张霖帮着忙拉起古河“先把他送走” 五妹咬咬牙,仍由眼前这个大高个的男人压在自己身上。 好重啊!怎么看着瘦瘦的这么沉? 五妹一路拖着背上的人,边走边摔,摔下又急忙爬起来,这半路下来,膝盖已经染上大片血,顺着小腿流淌下来。 五妹轻轻拍着古河的手背,安慰的说“快到了,快到了,你再坚持坚持!” 好累,背不动了,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走。 五妹死死的咬着嘴唇,一边说着放弃一边咬着唇继续往前走。 眼泪终于像崩掉的堤坝,像潮水般涌来,顺着圆润的脸哗啦哗啦的流下来。 她哽咽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古河,你,你,你别死,我还有话给你说,你,你别死” “你快醒过来,别,别睡了,快点!” “我求你,快点,别睡,别睡!” 身旁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古河微微睁开双眼,看见眼前这个娇小却坚韧的身影,心中的根终于破土而出,冒出绿嫩的芽“我没死,快送我去包扎” 五妹吸了吸鼻子,眼里又重新散发出光芒,原本沉重的步子又轻快起来“你再等等,马上,马上就好了!就一会儿” 笑意从嘴角蔓延开,古河看着身旁这个满脸鼻涕眼泪的五妹心中感动,原本压制住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像洪水猛兽般袭来。 傻丫头,我不过就是个武夫,哪里用得着你这样舍命相救了? 还跑去战场上,战场上子弹到处飞,要是打中你,那我—— 那我怎么办? “到了!到了!二姐!二姐!!”五妹冲着宅子大喊。 楼梯口处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田姬匆忙赶来,见着五妹身旁的古河皱紧眉头,声音尽量克制住保持冷静,一只手帮着把古河从五妹身上分走一半。 “把他送去病床上” 才刚刚躺在病床上,宅子的大门就被人拍的劈啪作响。 接着就是刺耳的喊叫声。 田姬皱紧眉头问道“怎么了?” 五妹走到窗边瞟了一眼,面色灰白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他们来了,他们来杀人,来杀人了” 窗边将楼下的景色看的清清楚楚,只见几十人同时涌入,手中拿着枪和刀,对着外面的病人就是一顿扫射,鲜血飞溅,在灰白的墙沿上洒了一大笔。 田姬迅速处理好伤口,目光闪烁的看了一眼窗外,犹豫了会,一把将床上的古河拉起来。 “五妹,跟我来” 三人快步走到田姬的住处,田姬将衣柜移到门边堵住来人,又快速走回来将衣柜下的地窖打开。 “快进去!” 第七十一章 二姐 “衬你刚好” 沐岫岩的个子很高,就算许姩站在高处也只到他的耳朵,他温柔的拂去她耳边散落下来的碎发,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 鉴于刚才沐岫岩竟然说她是傻子,她翻了个白眼不满的抱怨。 “傻子配花有什么好看的?” “噗嗤”沐岫岩浅浅的笑起来,一双狭长的眼眸中满是春波柔情,抬手碰了碰许姩泛红的鼻尖。 被他这么一系列动作折腾下来许姩疑惑的看着他,白皙的脸上泛着少女独有的光泽。 “你呀,我随便说说的怎么就信以为真,你要真是傻子,那我岂不是喜欢一个傻子?” 许姩知道自己吃了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耍起无赖“那是你自愿喜欢的,关,关我什么事?” “那你呢?”沐岫岩逐步靠近她,孱弱的身躯就快贴在她身上,那些细绒的汗毛清晰可见“你喜欢我吗?” 沐岫岩没来由的凑过来,他吐出的气息缓缓地扑在脸上。 许姩她止不住的往后退,每退一步,她就感觉沐岫岩眼神变化一分。 别退了,别退了。 许姩吞了吞口水,及不自在的看着面前的人。 此刻的沐岫岩就像个求着要吃糖果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祈求和哀怨,可这哀怨却大得让人有些害怕。 沐岫岩突然一把勾住她的腰,让她后退的步子止住,许姩重心不稳,被这么一拉整个人扑在沐岫岩的怀里。 他的身形可以说薄弱的有些可怜,许姩贴在上面都能感觉到骨头的突出。 被这么半强迫的抱着让人非常不爽,许姩一把推开他,眼前的人被这么一推往后连着退了几步,险些撞上亭柱子。 许姩眼着没撞上,连忙松了口气“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沐岫岩只是重新站起来,冲着面前的人强撑着露出个笑容又重新坐回位置上。 这么柔弱不能自理的男人,许姩,你真该死。 怀揣着十分歉疚的心情,许姩坐到沐岫岩身旁,想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几次张口又闭口。 还好一盘盘精致的点心端上来及时救了场子。 糕点一个个被放在精致的盘中,糕点晶莹剔透,透过外面包的皮可以清晰的看见里头的馅,让人实在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这个好吃,尝尝” 许姩心中在想,沐岫岩怕不是有读心术,怎么她想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过既然夹都夹了,总不能不吃嘛,许姩笑着点点头,夹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 糕点软糯香甜,充斥着清香的味道,既不让人觉得唐突,也不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总而言之,好吃! 沐岫岩浅尝了一口,低眼瞥见眼前正在埋头苦吃的人,心中的暖意升起,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有人会像眼前的人这样不与他说话只专注于面前的美食。 或许是他活得太累,偶尔见有人会自由自在,也会不由自主的羡慕起来。 “吃完就该去酒楼了” “啊,唔,啊,好” 许姩顾不上其他,塞了满嘴的糕点,巴掌大的小脸鼓成小小的包子,也没听清沐岫岩说的什么,唔唔唔的就答应下来。 …… “二姐,你也快进来!”五妹搀扶着古河往地窖走,声音顺着从地窖飘上来。 可半天等不到回复,五妹赶忙将古河轻放在一块垫子上又往上探出个头,只见二姐将床往他们这边移来。 这是要将床掩盖住地窖口,可这床盖住,二姐又怎么下来? 除非…五妹急不可耐的低吼着“二姐!快下来!别移了!” 可田姬好像听不到她说话,只知道一股脑的移床。 “二姐!二姐!” 田姬终于抬起头,温柔的笑了笑,轻声劝慰“我不下去,你和古司令待在下面,没动静了再出来” 不等五妹多说,田姬又自顾自的开口“你我姐妹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亲生妹妹看待,现如今你我身陷险境,我是你的姐姐,自然是要照顾你,不说了,快把头缩下去” 那些人已经杀到了二楼,喊叫声越来越近,就像索命的冤魂。 五妹拼命地摇摇头,可眼前的光渐渐被遮住变为一片昏暗。 田姬坐在床上,认命般笑着,无惧的盯着门口。 门被撞的咚咚咚的响,每响一下,就敲在五妹的心里。 地窖里什么都看不见,可外头的声响却清晰无比。 抵住门的柜子终于不堪负重,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入眼的是十几个人,他们站在窄窄的门前,将门围的水泄不通。 其中有个人认识她,留着一脸的黑胡子,嘲弄般的说道“二姨太,好久不见” “是有很久没见了”田姬抬眼,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上次见着你,你还是在当贼吧,怎么?如今连贼都容不下你这畜生,竟然跑来做这丧尽天良的事,也对,畜生向来都听不懂人话,也不通人情” 田姬一直以来在大家眼中就是个温柔的姐姐,无论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怪罪人,现在她却一如反常,脸上收敛了笑容,尽是泰然自若“栽在你们手里我没有怨言,我只可笑你们,分不清自己是对是错!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从哪来!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我田姬一代武将世家,自打出生起就不惧生死!要如何!悉听尊便!” 二姐!五妹的眼早已经通红,盯着头上的板子仍由眼泪淌下来,可如今她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像在等待判刑的罪徒。 “好啊,既然悉听尊便,那我就给你个痛快”话音刚落说话那人抽出腰间别着的刀,是刀,不是枪,那刀薄而快,闪着寒光。 抬手、落下。 人头落地。 刚才还在怒斥的人现在已人头分离,那人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一脚将人头踢进床底,又狠狠啐了一口。 五妹原叫谭哥儿,她自小就生活在戏班子里,每日除了练功唱戏就是挨打,身上因为常年挨板子的缘故早就已经斑驳。 她那个时候是不会笑的,成天板着一张脸不与人说话,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睡一整天,再吃上一顿饱饭。 那天她在后院唱戏,远远地就看见个女人,那女人算不上好看,但气质却很出众,一瞥一动皆是温柔大方。 她瞧见谭哥儿,招招手问她知不知道附近哪有卖糕点的地方。 班子里的人对她都很尊敬,谭哥儿怕惹事只好带着这女人去。 可她好像一点也不吓人,反而给她买了一堆东西吃,还让她歇着些吃,别噎着。 好久之后,她知道那女人是张府的二姨太,叫田姬。 田姬对她总是很温柔,也是她将她从深渊中一步一步带出来,她的世界原本是黑暗的,但因为她慢慢的破开来一个缝隙,射进了一束光。 再后来,她也进了张府。 于她而言,二姐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人头上还滴着血,顺着缝隙淅淅沥沥的滴下去,滴在谭哥儿的脸上。 二姐,死了吗? 她伸出手接着滴下来的血,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心更像是被刀子扎进来狠狠地转了两转。 古河勉强站起来走到她身旁,轻轻拍拍她的肩。 不知过了多久,谭哥儿才回过神来,她木愣愣的看向一旁的古河,轻轻呢喃着“二姐,死了,她流了这么多血,肯定,肯定很痛,可我,可我却躲在这个地方,我就像个老鼠一样,只知道躲” 古河拢起眉头,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 外面的兄弟在上阵杀敌,可他却躲在这个地方苟且偷生。 他在心里原谅不了自己。 两人相对无言,靠着墙壁等着外面安静下来。 已近夜半,古河睁开了眼,瞧见面前终于熟睡的谭哥儿,抬手轻轻抚摸了下,又软又嫩。 田姬在为他包扎的时候,塞给了他一样东西。 那是谭哥儿的卖身契。 如果他能活着,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娘们娶回家。 他怕打扰到熟睡的人,脚步轻了不少,爬上地窖口使劲一顶,地窖口出了个缝,再一使劲把手伸出来将床推在一边,地窖口已经完全打开。 他又把地窖口重新盖上,把床移回原位。 田姬的头颅此刻清楚映在眼前。 满眼满脸的血。 “二姐”古河走过去将头抱起来放在床上,又深深鞠了个躬,才离开。 外面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古河杀了几个散落下的喽啰,又前往前线去找张霖。 张霖双目通红,身上早已遍体鳞伤,血浸透了衣衫流下来,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借助稍暗的月光张霖瞧见不远处的人,惊呼的喊道“老古?!” “你不是受伤了?现在跑来干什么?” 古河冲着他白了一眼“怎么?你都伤成这样都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多余的废话,各自拿着枪又开始拼命。 周围所剩下的兄弟已经不多,眼下的情况来看,怕是撑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月色孤独的照耀着这片土地,孤独的映照着每个人的身影。 闵城的周围种着的是一小片狗尾巴花,风一阵阵吹来,刮的狗尾巴东摇西晃,天上的鸟吱吱呀呀的被枪声惊扰个不停。 第七十三章 谭哥儿 古河是被人半架着走的,腿上中了数枪,光是靠他一个人根本不能站起来。 架着他的人他再熟悉不过,是闵城的叛徒二百。 二百嘲弄的笑着,偷偷绊了身边的人一脚,古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脸上沾满了地上的血水和泥灰,他刚想站起来,二百极不在意的又是一脚,这一脚力气极大,狠狠踩在古河的头上。 刚刚尝试抬起来的头又被狠狠的按在地上,古河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头顶那人脚底来回摩擦的声音。 “古司令,怎么站不起来了?以往不是神气的很吗?” 嘴里被迫灌进泥沙血水,顺着又从鼻子里流出,古河抬起手想要强撑起来,二百见状把脚又踩到手上。 这次力度更大,古河的手被死死陷进泥土里,那只手被踩的泛红,原本略微拱起的指节渐渐塌下去没了力气。 二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内心畸形的快感传来“怎么不说话了?是哑巴了?要我说你这官当的也忒没意思,大家伙都走了你还在这逞什么英雄?不如收拾收拾回家,要不这样,你跟着我混,说不定我像清野先生求个情放你一条生路呢?” “滚” 古河虚弱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二百的耳朵里,二百脚下的力气更大了几分,不够解气又死死的在手上转了几圈。 二百见他没反应,心里泛起一阵火,恶狠狠地放话“还是个硬骨头,我看看你有多硬!”说完便将腰上别着的小刀抽出,他半蹲在地上煞有其事的在古河面前比划。 “你觉得先从手筋挑还是脚筋?” “随你” 二百把脚移开,从泥沙中掏出那只软绵无力的手赞叹“啧啧啧,这手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现在就这么没了,有点可惜,古司令,得罪了” 话音刚落,那把利刃轻松的在手上划了深深的一刀,这一刀下去手上的血不受控制的流出,痛感从手一路传到全身。 古河死死咬着牙不发出半点声音。 二百彻底急了,恨不得甩他几个巴掌,他见过这么多人,怎么会有人连这样的苦都可以忍下? 他恨急了眼前的人,要不是因为他,他还是闵城里的少爷二百,可偏偏他一来,夺了他的田地分散给那些连馒头都吃不起的畜生。 一落千丈,走投无路之下是松下帮了他。 “你叫啊!叫出声音!说不定你求求我我就饶你一命!像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 “叫啊!叫啊!” 怎么会有人不痛? 他痛极了,痛到恨不能去死,可他绝不会叫,他生来就骄傲,就是死也不会满足二百近乎疯狂的要求。 二百还想把另一只手的手筋一起挑了,一旁的人见再这样下去古河必死无疑,赶忙出言提醒。 想起松下清野提出的要求,二百也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又踩了几脚地上的人才肯罢休。 古河已经没了力气,只能由身边几人半拖半拽的拉着他。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脸上染上好几道伤疤,一头利落的短发沾满了血水顺着额头流到伤口处,可那不可一世的风骨却让他独立于世,和其他人划开一道明晃晃的界限。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烟雾,二百警惕的往后退着观察四周。 烟雾越来越多,就连身边站的人都有些看不清楚。 此刻这地方倒更像是在天上,众仙踏着云四处游玩。 谭哥儿看准了时机,抛下最后一颗烟雾弹往人堆里扎。 烟雾中谁也看不清谁,就连扶着古河的两人都有些松懈。 谭哥儿手上拿着一把枪,冲进人堆里寻找着古河的身影,她刚进来的时候就找准了位置,找到他要轻松得多。 她没用过枪,只能学着他们打枪的样子冲着搀扶着古河的两人打过去。 枪声响起,大家迅速警觉起来,二百大声冲着人堆里喊着。 “谁?!谁开枪?!” 谭哥儿一把扶着古河,他要比她重上很多倍,让她差点站不住倒在地上。 古河心中一震,他从没想过她会来救他,一时又急又感动,开口怒斥“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回去?” 谭哥儿不说话,默默把他扶着从烟雾中走出去。 从她醒来的那一刻没寻到他时她就知道,知道他一定又冲回去杀那些卖国贼。 她好不容易翻出去,入眼的却是二姐那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脑袋被放在床上,和身子已经分家。 她心中一股火冒出,重重的跪在二姐面前磕了个头。 二姐是因为她死的,她要为二姐报仇,她要让他们知道她们张家人不好欺负。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古大哥,他被人踩在地上,被人蹂躏,任人践踏。 践踏的不只是人,还有他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和尊严。 而欺负他的人她最熟悉不过。 那个声音就是杀害二姐的人,不是人,是畜生。 她要杀了他,为二姐和古司令报仇。 “你来干什么?快放了我!” “别说话!”谭哥儿卖力的扶着他往隐秘的角落走,她的时间不多,他们很快就会可以发现古河不见。 唯一让她担心的是三少,她从开始就没看见他。 谭哥儿一路扶着他走到个破屋子前,迎面而来的一阵发霉味呛的人直皱眉。 破屋子再往里走些就到了卧室,谭哥把古河轻轻放在床上,又从怀里掏出药放在床边,珍重的嘱咐着一切。 “药你自己上上,纱布没有太多,节省着点用,就在二姐那个房间的柜子还有药,不够你再趁着人少的时候去取,还有你要找到三少一定要保护好他” 古河侧过头不看她,眼睛直直盯着面前已经发黑的墙壁“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三少脾气倔,只有你可以劝得动他,一定要好好劝劝他,劝他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还有,你也是,古河,我谭哥儿虽嫁去张府,但我清清白白,我要说最后一句话,你要仔细听着” “我谭哥儿喜欢你,从一开始见着你就喜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喜欢我,你就帮我立个碑,上头能不能刻上古河之妻,你要是不喜欢,就当我没说过” 谭哥儿说的这些是她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她不知道古河对自己是什么感情,可能从始至终就没有喜欢。 可她就要去报仇了,有些话再不说这辈子都没机会。 “喜欢” 喜欢 古河看着眼前的人认真的重复着“喜欢”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的她,只知道没了她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他也应是少年,少年也难以自控。 谭哥儿心猛地跳动着,眼泪情不自禁的流淌下来,她摸了摸古河的脸,落下一吻。 这一吻沉重又轻松。 “我走了”谭哥儿将头抵在古河的额头上,做着最后的诀别。 古河知她心中所想,可他又能如何,他不能阻挡她。 身上残留着最后一丝香离去,衣摆轻拂过手臂,谭哥儿笑着站起来转身招手做着再见的手势。 古河拼命的想伸手去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可他忘了,忘了自己手筋被挑就连抬起手臂都是问题。他最终只能见着最后的希望随着嘎吱嘎吱的关门声消散。 谭哥儿手里拿着个手榴弹,身上捆着四个炸弹。 她不信,不信炸不死那个孙子。 烟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二百也发现古河不见,发狂着四处搜寻着人影。 谭哥儿看了眼天,轻松的笑着,冲着那群人大声吼着。 “我知道古河在哪!” 这句话一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二百急忙冲过来,看见是谭哥儿笑嘻嘻的捏了一把她的脸。 “还是谭哥儿懂事,来,带我去找找古河这鳖孙躲去哪了” 谭哥儿仿佛又回到当初在戏台子上唱戏的时候,伴上笑,换成另一副面孔。 “二少爷跟我来,我不久前还瞧见了他” 谭哥儿身段柔软,身上已经有了女人的味道,一瞥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风味,二百跟在她后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看。 忍不住了上前掐一把,那柔软的劲在手里让人忘不了。 他干脆勾住她的腰,不安分的上下游走。 “讨厌!诺,就在这了,我看着他走进了这里头”谭哥儿边说边指着前面一栋房子里头,伸手就要推开门。 “诶!万一里头有什么人埋伏怎么办?”二百狠狠摸了一把谭哥儿的胸|部,转头指挥着身后的人“你们先进去看看” 谭哥儿内心一阵恶心,却又不得不换上笑,回应着二百作呕的荤话。 “既然二少担心,那我们最后一个进去好了” “好,都依你的” 进了门,谭哥儿将门锁上解释着“这不是怕古河逃走嘛,咱们这么做保险些不是吗?难不成二少还怕我一个弱女子杀了你们不成?” 说着谭哥儿往二百身边走,两人警惕着往楼上看着。 “要不咱们上去看看?我也想看看二少的威风” 听到威风二字二百立马来了精神,下巴往上推了推“走,小爷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才实学” 这房子统共就二楼,只是二楼有些大,谭哥儿自己往个角落里走,过了会大喊一声。 “这是啥?” 第七十二章 身受重伤 “到时候酒楼里都是些政客和商人,你要是不喜欢,过会就让人带你出去转转,晚些我就来寻你”沐岫岩说着嘴角边荡起一抹笑容,将许姩的衣服重新理了理,顺势牵起她的手。 见着她有反抗的意思,也不恼,反而耐心的解释起来。 “你要是不牵着我,怎么向他人解释我们的关系?只好先暂时委屈委屈你” 这么一想,许姩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小气,也不便拒绝仍由那只大手包裹着自己。 “沐少爷!” “沐少!” “好久不见啊!” 一进酒楼两人就被冲来的人群团团围住,眼前忽的变为黑压压的一片,许姩摇了摇沐岫岩的衣袖,心中不安的问“怎么这么多人” 沐岫岩侧过身贴着许姩的耳朵,气息纷纷盖在她脖颈上“就这一会,过了这一会就好,别担心” 这暧昧的信息实在太过于明显,许姩耳朵也不由自主的一红,又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好…好羞耻啊,明明是向大家宣布,怎么感觉像是驴被拉出来溜了一圈? “我说这几日怎么找不到沐少爷,原来是去找美人去了!亏不得不愿意见我们,换做我我也不愿意!”说话的是个老头,头发快要半白,一脸的胡茬子样看的人难受。 许姩偷偷瞥了一眼,听到换作他不仅脸色一白,靠的沐岫岩更紧了些。 她虽然也不想和沐岫岩靠得太紧,但按照眼下的局势来看,除了他她也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这位女士是——”来人说话颇带着探究的意味。 沐岫岩笑着牵起许姩的手走到酒楼中间,站定了才缓缓开口,他声音泠泠作响,让人心神不由得安定下来。 “这是我的妻子,许姩” 酒楼中猛地安静下来,众人不由得一怔,一直没见着的沐少爷,合着真就跑去艳遇了? 有人惊有人喜,各自怀揣着心思,一时间就连呼吸声都被放大数倍。 许姩紧张的手心蒙了层汗,又不得不抬头看向众人。 她只是来走个过场,此刻却变成众人的焦点,这风头甚至盖过了很久没出现的沐少爷。 深呼吸几口气,许姩硬生生逼自己从喉咙中挤出话。 “各位,我叫许姩,承蒙关照” “轰” 轰—— 轰—— 轰—— 无数道烟花似的炮弹自天而降,那炮弹快有人一臂长,腾飞在空中。 升高——升高—— 张霖眼中倒映出‘烟花’的模样,将一双墨黑的瞳孔衬的发亮。 急速地降落,像是去重力一般往下坠。 “闪开!!!” 有人一把推开他,张霖被这一推往一边连着滚了好几圈。 而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瞬间被炸的翻起来,连着沙包腾空而起。 “不要命了?!!” 古河眼里快要迸出火来,咬着牙一把揪住张霖的衣领吼道。 要不是自己刚才推的这么一下,张霖这小子现在就是连尸体都找不着。 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发呆,这小子偏偏这时候开始傻了。 张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个翻身站起,感激的呼出一口气。 “谢了” “三少!!那是松下!!松下!!!”小四高亢的声音在高处响起来,他冲着两人不断地挥手,又指向不远处的身影。 那是松下清野没错,那副奸样除了他还有谁? 两人快速站起来往小四的方向赶,顺着他的手指向的方向,张霖确认了那就是松下。 想到自己的兄弟纷纷死在他的手里,张霖气的就想把他撕成两半,一把夺过狙击枪,冲着近在咫尺的清野扣动扳机。 可松下清野反应警觉,竟活生生把这致命的一击变为肩伤。 那双如臭水沟般的眼神盯着高处的三人,白手套微微抬起,只见他张嘴说了句什么,往前一挥,炮弹全都转移了方向,对准了三人。 小四毕竟还是个孩子,见着这么大阵仗都是冲着自己,心里也害怕的不行“他们好像发现了咱们” 张霖也没底,毕竟面前放着的可不是什么枪,是炮。 他和古河互相对了个眼神,心有灵犀般的张霖一把揪着小四就往后面跑。 小四被提溜起来,衣服勒的喘不上气,两只手只能胡乱挥着“三少,脖子,脖子快呼吸不了了” 张霖在用全力跑,身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不久又被这剧烈的动作撕裂开,挣开一道道可怖的疤痕。 “别叫!马上就好!” 两人才刚跑不远身后就响起炮轰声,这声音震的人耳朵发聋,小四往后看了一眼,眼前是一片火海,高处的沙包烧了起来,火蹿的老高。 小四不由得害怕,从刚才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见着那个身影,心中不安的问“古大哥呢?” “没死,他跑的比我俩还快!” 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他跑的累极了,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脸上早就没了当初那个俊眉修眼取而代之的是几天没洗过的脸和灰扑扑满脸伤疤的样子。 小四一骨碌爬起来扯着张霖就要往前跑“快跑远些!不然要被炸死!” 可是他已经跑不动了,好累,好累。 后背和腿上的血滴的就像水龙头,哗哗的流淌着,很快就积成一小滩。 原本纤长的手指此刻也有气无力的垂下来,任凭血顺着指尖滴下。 “怎么回事?!” 古河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翻看着伤势。 有的伤口已经可以见到里头的森森白骨,有的已经化脓发黑。 如果没有医生及时赶来,只有死路一条。 小四眼泪簌簌的流下来,想极力控制住害怕紧张却根本无济于事“我,我背三爷去宅子里” “不用” 张霖轻轻晃着脑袋又重复一遍“不用” 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去了宅子也是等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再好好杀上几个人,为兄弟们报仇。 “扶我起来” 小四连忙把地上跪着的人扶起来,又胡乱抓了把眼泪站在一边,求助般的看向古河。 少年因为急剧的忍耐说不出话,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神却充满坚毅。 “现在什么时候?你还在这逞强,你现在站起来就是给他们当靶子用!” 古河边说边把张霖往自己身上背,瞥了眼小四“小四你好好在这守着,我很快就会回来” 张霖他想开口,却发现张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喉咙像是被封住说不出话。 身上的力气正在逐渐流失,渐渐地就连手指都动弹不了。 “你小子,今天要是敢死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古河死死的抓着背上的人,咬牙往前冲。 砰—— 四周一片昏暗猛地被一束束光照亮,刺的人睁不开眼。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此刻围满了人,古河环顾了一圈,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包围。 没有害怕激动,内心反而平静的就像是一片湖,他不屑笑着“看来,今天爷爷是必死无疑了” “是”那人淡淡的扫了一眼古河,一挥手,所有人将枪举起对准两人“谁叫二位不答应我们的条件?现如今你们必死无疑” “哈哈哈哈”古河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笑的喘不上气“答应?就算是重来一回我照样不答应,我闵城的百姓也不答应!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他初到闵城就做好了和闵城共存亡的准备,现在情况早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要杀怎么不快点?是害怕了?” 为首的人成功被激怒,一枪打在古河的膝盖上,膝盖碎裂的声音传来,那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古河笑起来,言语中带着讽刺。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这两位死的这么快,松下先生吩咐了,要把你们的头砍下来挂在闵城城门口,这样一来可以做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嘛,我现在身上也没有刀,只能先把你们压着喽,可又怕你们逃跑,先这样吧”那人又把枪拿起“先把你俩的腿打出几个窟窿应该就没事了” 话刚说完,两人的腿上纷纷中了好几枪,伤口处散发着烧焦的臭味,古河赶忙查看张霖的伤势,才发现他已经晕死过去,倒在地上没有反应。 “带走!” …… 许姩在酒楼里又遇到了白鄢陵。 见到她时她坐在角落里把玩手中的酒杯,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见着许姩来,她冷笑一声,又继续埋头喝着闷酒。 “少喝点” 白鄢陵默不作声的又倒了一杯,一杯入肚肚子里火辣辣的烧着,却丝毫不影响她喝下一杯。 “你来干什么?” 许姩低垂下了眼,坐在她的对面问“你知道我过去的事情吧” “你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白鄢陵连着灌下几杯烈酒,眼神已经有些许的恍惚“你去问问你的沐岫岩不就好了?” 她也想问啊,可是每次她一提到这个事情,沐岫岩就躲过这个话题或者干脆不说话。 看出许姩的疑惑,白鄢陵淡淡的开口“他不想说你就来问我?我也无可奉告” “姩姩,原来你在这,让我好找” 沐岫岩一见着许姩脸上就荡起笑容,一把牵起她的手看向白鄢陵。 “麻烦了” 他举止得体,像是个翩翩有礼的公子,让白鄢陵及不自在的点点头,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许姩。 许姩还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却被沐岫岩拉去另一边。 “我找到个你喜欢的东西,跟我来” 第七十四章 谭哥儿(二) 原本就毫无头绪的众人不免凑近看谭哥儿找到了啥。 眼见着来人越来越多,谭哥儿笑了起来,这笑有些尖锐,在房子里头来回荡着。 「谭哥儿你笑什么?!」二百面色略微不爽的抱怨道。 谭哥儿却不理他,自顾自的笑,她笑的放肆,就连扎好的头发都被她笑的幅度震散,半披半散的在肩上。 二百真的怒了,走过去扇了她一巴掌吼着「你他、妈笑什么?!」 这一巴掌好似真的打醒了她,谭哥儿眼神忽变,犹如一道出鞘的利剑,气势恢宏,含着斩断山河的气势。 谭哥儿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挥了挥,笑着脱下披着的外套。 众人一惊,这哪是什么美人?这明明就是来索命的修罗!她身上足足绑了四个炸弹啊! 二百面色一变,双腿止不住的软下去。 「你你你干什么?!」 谭哥儿学着二百的样子挑起他的下巴,笑道「二百,今天老娘是来取你的狗命!你杀了我的二姐!还险些害死古大哥,闵城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既然我杀不了所有人,老娘就先拿你垫底!」 「我二姐死的惨!我要让你比她痛苦上千倍上万倍!我闵城的兄弟们死的光荣,不像你这等杂碎死的无名无姓!」 「今天既是我的死期,也是你二百的死期!」说完谭哥儿一把点燃火帽,星星火光燃起,在腰肢间绽放开一朵一朵的黄花。 谭哥儿死死的抱住二百,仍由他拿枪在自己身上打出几个血窟窿仍旧不放手。 谭哥儿看向身旁的玻璃,玻璃映出耀眼的光芒。 她笑着闭上双眼。 耳边仿佛还有少年的那句「喜欢」回荡着。 「喜欢」 轰—— 张霖醒过来时是在小四身旁,小四小脸灰扑扑的,见着他醒来露出两排整齐的齿贝。 「三少,你终于醒了!」 他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古河背着自己被众人团团围住,便一闷头晕死过去,因着担心古河的情况连忙问「古河呢?」 小四他压根就没看到古大哥的身影,他是在茅草堆里找到的张霖,找到他时他已经伤痕累累,要不是身边有人会包扎,恐怕流血也已经死了几回。 「我没见着古大哥」 怎么会没见着?张霖颤抖着抓住小四的袖子,声音微弱蚊虫。 「怎么会?他一直和我待在一起。」 两人的交谈声尚未结束,松下清野却带着众人冲了进来。 他坐在车中,睥睨的巡视着找到那个身影。 小四双目通红的盯着车中的人影,抓着枪就要站起来「是那个日本人!」 「回来!现在不能去!」张霖双手支撑着坐起来,这时才看清楚自己的腿已经伤痕累累,上面摞着好几个洞。 散发着恶臭烧焦的味道,让人闻不下去。 他轻轻碰了碰,疼痛的感觉通过每一根神经传输,让他冷汗直冒。 这双腿怕是难再治好。 勉强打起精神张霖才开口「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 周围所剩不超过五十人,以卵击石也不过如此。 张霖位于沙包后,沙包外的人很难找到他的身影,而他的角度却能完完全全看见松下清野。 松下清野戴着一贯用的白手套下车,他本是商人,却像个军官。 他目光轻轻扫过石桥、街道,最终在沙包处停留。 「三少,他来了」 张霖:「还有多少手榴弹?」 小四低头搜寻着,半晌才嗫 喏的回复「一个」 张霖看了一眼手中孤零零的手榴弹,不假思索的说「你先走,待会我会来找你」 要是换做以前小四还真就答应下来,毕竟在他眼中三少可是无所不能,天底下就没有他怕的东西,可现在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无敌的,就连一向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三少也有受伤也有会死的时候。 他现在一走,三少肯定活不成,想到这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要走,他不仅要走,还要让三少活下来。 从小他跑的就快,只不过个子小的缘故,人人都觉得他跑得慢。 现如今他终于有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站起身,甩甩手,小四将手榴弹放回地上。 用尽全力奔跑。 耳边没有车声亦没有交谈声,眼前的景色恍如梦一般从眼前划过,剩下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星星分散在夜空之中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照耀着孤单的人影。 他跑的快却发出很大的动静,这动静很快就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松下清野很快就捕捉到了那抹影子。 「追」 许姩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个奇怪的人,不然怎么会喜欢放风筝这么奇怪的爱好。 放风筝怎么说也是小孩才喜欢的东西,她现在怎么说都有二十好几了吧。 看着手中小鸟模样的风筝,许姩丝毫提不起兴趣,又不知道放哪,只好拿在手上把玩。 沐岫岩刚从小厮那拿了两杯酸梅汁,远远就看见姩姩恹恹的样子,忙走来问「不喜欢吗?」 许姩摇摇头,自然而言的脱口而出「不喜欢」 面前的人眼神忽的黯淡下,又转而恢复那副温柔的模样,这一切被许姩尽收眼底,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多少可能有些伤人心,又急忙补充一句。 「只是现在不喜欢这个,不代表以后不喜欢」 见着沐岫岩神色稍微缓和下来,许姩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是真的发现沐岫岩是个极为敏感的人,稍微一说错话他就会自己一个人偷偷难过。 你去问他他却又倔强的像个孩子摇摇头说没事。.c 「这酸梅汁解渴,快喝了」 酸梅汁刚从冰桶里拿出来,外面还滴着水,许姩笑着接过,不经意间触碰到沐岫岩的指尖,她无所谓的表示谢谢,吸了一大口在嘴里。 冰凉的气息扑散而来,游走在五脏六腑之间,与前几日的中药相比较,这个简直不要太爽。 刚想感叹一声真好喝,许姩就发现沐岫岩的脸红的惊人。 像是桃花开了似的,一片薄而清香的花瓣被风吹的坠落湖边,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难不成是病了?许姩不由得担心起来,走近摸了摸沐岫岩的额头「你…怎么了?是发烧了吗?」 这不摸还好一摸沐岫岩的脸更红,细细一看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竟然染上了一层薄汗。 皮肤…还挺不错的。 沐岫岩急忙别过脸又慌忙地摇着头,自顾自的说「没,没有」 许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睁大眼盯着沐岫岩看,想到刚才接酸梅汁的场景。 他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可…可是他不是都牵过她的手了吗?怎么那会子不害羞,现在又开始害羞起来? 果然少男的心情难以揣摩。 「夕阳」 许姩很快就被沐岫岩的两个字带偏,抬头看着天,天边黄橙橙一片,就像是一大片切好的橙子似的,时不时有燕子飞过,给这橙子加了些点缀。 「有纸笔吗?」 此情此景,最适合画画啦! 「啊,有,你等我拿给你」 沐岫岩说完便转身小跑去到小厮那取来纸笔,许姩用手比划着他慢慢从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人变成芝麻大小点,又倒头睡在草坪上观赏着风景。 似乎除了白鄢陵之外,自己生活的还挺不错的,沐岫岩对自己也很好,她也没有必要再去刨根问底过往的那些事情。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纸笔来了!」轻快清澈的嗓音用身后响起,许姩侧头看着来人忍不住的嫣嫣笑意从嘴角蔓延开,一骨碌爬起来去拿。 是上好的宣纸和羊毫笔,握在手中软而密却又不失风骨。 「谢谢啦」 原是一句随心感谢的话,沐岫岩却像是视做珍宝般的捧在手心,在耳廓边染上粉红。 许姩半趴在地上,像个蜷缩的虾子,发丝随着垂落在一边,身上穿着的衣袖有些宽大,被风吹得有些许飘摇。 身旁是片竹林,翠***滴,小溪环绕,九曲蜿蜒,与石子相碰发出泠泠声响。 在这幅景象看来,半趴在草地上的倒不像是个姑娘,反而似不染纤尘的谪仙。 画笔之下笔笔皆是灵动,将天边泛起的霞红描摹的若隐若现,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娘。 沐岫岩对画画这方面也颇有研究,半跪在草地上仔细看许姩作画。 与其说是看画,倒不如说是看人,眼神不由自主的就往那张清冷泛白的脸上看去。 霞红逐渐隐去,许姩看着自己画出的半边天,拿起对着天上对比。 「画好了!」 许姩举着自己的绝世画作本只是想感叹一声,抬头却发现沐岫岩那双泛着春色的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这目光看的许姩心中一揪,很熟悉,这种感觉很熟悉。 就好像在某个时刻,她也这样画过画,身旁亦有一人这样看着她。 「画的不错」 沐岫岩浅笑着拿过许姩手中的画,指着其中一处侃侃而谈「此处还需再增添些色彩,此时云霞并未真正散去,光影自然不同」 「你最让人艳羡的不是这下笔的功夫,而是你这作画的画风,是独属于你一人,其他人学不来,清新靓丽却又不失恢弘气魄」 他说的这些话许姩并没有听进去,她盯着画纸神游,脑海里一直重复的回忆。 昔日和她一起坐着画画的人,究竟是谁? 第七十五章 自尊 小四死了。 死在松下清野的手上。 小四还小,被松下清野一刀从腰上砍断,人就这么被硬生生的砍成了两半截。 他死的时候眼里还在发光,脸上没了应有的稚嫩,而是英雄般的坚决。 他狠狠地盯着松下清野,只开口说了一句话。 「没有人会放过你」 张霖倚靠在沙包上,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像是随时都要死去。 他都听得到,他听到小四的大吼,听到松下清野像发了狂的狮子一般拿着刀一刀一刀砍在皮肉上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被放大了数倍才传进他的耳朵里。 一双如星辰的双眼睁开,张霖低眼看了眼身上的伤口,不顾其他用尽全力半爬起来抓住地上的手榴弹。 好像死去的人力量一贯涌入了身体,张霖摇晃着站起身,每走一步都像在受刑,腿上焦臭了的烂肉黏着小腿上的裤子,步子稍微迈大了些酒撕扯着疼。 他个子很高,加上这么久的作战,瘦的像用骨头堆积出的人,稍微一碰就全散架。 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脏水,原本浅色的衣服已经分辨不清楚原本的颜色。 「三少」 张霖身子一顿,半垂着的眼睫稍稍一抬,看见松下清野那张可憎的脸。 松下清野身上的衣服依旧整洁,就像是刚从洗衣店里熨烫好了的一样,唯独手上的那双白手套沾满了鲜血。 那血是小四的。 这血像巴掌一样掌掌扇在脸上,每一掌都扇的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一向冷静骄傲战无不胜的张霖,竟然连一个小屁孩都保护不好。 「不过一会不见,怎么就狼狈成了这样?」松下清野轻轻拍了拍张霖的脸,嘴角的嘲讽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高高在上的张霖,也有这样乖顺的时候。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松下清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还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十天的时间吧,因为这十天的时间里,我们做完了很多事情」 杀戮。 鲜血的味道已经和空气融为一体,日月更替,好似已经和他们没了关系。 松下清野派了人将逃出闵城的人团团围住。 像关狗似的,被圈养在暗无天日的林子里。 有人想逃,被砍了脑袋挂在树枝上作为警示。 没人敢再乱动,大家只能守在这一小片天地里。 张武是被人强行送出城的,连带着他的老妈一起。 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入眼除了红色还是红色。 今早不一样,今早没有人死,相反的,竟然一人还有一个馒头。 张武看着手里的馒头好像突然明白了,侧脸看了眼一旁的老妈。 她依旧傲娇,将馒头丢在水泥坑里鄙夷的骂了句「不吃畜生给的东西」 众人也都明白怎么回事,拿着手里的馒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新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闵城还在,老子不吃!」 接着就是一片骚动,人人像是被日光沐浴了一般重新焕发生机,万物重新生长出光芒。 白馒头纷纷被丢在泥坑里,众人大吼着「闵城还在!」 整齐高亢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回荡着,像是提前排练好了一般,每一声慷锵有力,带着破万物千军万马的气势「闵城还在!闵城还在!!闵城还在!!!」 这声音冲破了圈养着的笼子,将一根根悍牢的铁棍一一砍断,带着满腔的英勇破茧成蝶。 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但有越来越多的参与进来。 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但声音却一次比一次更让人发聩。 就算是血流成河,尸骸成山,没有一个人说投降。 「畜生,不是人」 张霖摇摇欲坠的身躯尽量挺的笔直,指关节紧扣的泛白,眼神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 松下清野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丝毫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他走到张霖身后,抬脚,黑色长靴一脚踹在腘窝上。 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身子,终于控制不住的往下坠。 膝盖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连带着他的自尊和骄傲一起往下砸。 「啧啧啧,真是硬骨头,竟然连哼都不哼一声,不愧让整个闵城的人陪你丧命」松下清野半蹲在张霖面前不住地感叹「要是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我还真要敬你是条汉子」 「你还不知道令尊怎么死的吧?我告诉你,是被我们烧开了水,水咕噜咕噜的冒泡,被丢下去洗澡,不小心煮过头了,皮都爆开一层,那个场面实在是太血腥,就连我都看不下去」 「令尊和你一样是个硬骨头,硬是一声不吭,我们想让他叫出来痛苦减少些,就用刀在他身上捅了几刀,可他就是一声不吭,实在是佩服」 松下清野像是在描述一件杀鸡杀鸭再轻松不过的事情,说到激动的地方时还会伸出手画圈描述。 张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用刀捅进去再使劲地搅碎,直到鲜血淋漓的时候再拔出来再***去,如此往复。 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那个场面,可是脑子却不受控制的想象。 自己的父亲被放在锅里,就像在炖鸡炖鸭似的蒸煮。 血浓于水,张武的痛何尝不是他的痛? 喉头一滚,张霖刚开口却被鲜血抢先一步。 滴滴答答的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他撑着地想站起来,想要挺直脊梁,支撑起这一份骄傲。 松下清野没有拦他,反而像看戏一样盯着他看。 支撑到一半,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他不堪重负的重新跌回位置上。 那一份自小的骄傲终于毁于一旦。 夜风袭来时带着凉意,将他原本就薄弱的身躯吹的浑身一颤。 自从酒楼的事件一过之后许姩彻底出了名。 人人都晓得沐少爷有了个妻子,妻子还生的貌美。 只是在那之后许姩无论去哪身边总得有人跟着,沐岫岩的原话是「怕你危险」,可每每如此,却让她心烦意乱。 更让她痛苦的还是每天比时间还准时的药,那药又臭又难闻,偏偏还不能断。 许姩在心里下定决心今天要自己出去溜一圈,绝对不带任何人。 通过几天的踩点,许姩终于在中午的时候翻假山溜了出去。 她还遇到个人,那人疯疯癫癫的跟了她一路,嘴里不断地呢喃着「手手手」 许姩指了指自己的手问「我的吗?」 那人像是终于看清了许姩的脸,面色忽的变白,开始大吼大叫起来。 「被骗了!被骗了!」 许姩还想问什么,那人就抓着头一路狂奔消失在街上。 除了这一茬这一路游玩的还算愉快,许姩还去逛了个灯会。 她猜灯谜的功夫还不赖,一连猜对好几个。 直到有一个灯谜难住了她。 「猛将百余人,无事不出城。出城就放火,引火自烧身」 众人聚集在灯笼下头你一言我一语硬是凑不出一个正确答案,一些抱着无所谓的心态的试探了好几个还是不对,干脆转身去玩其他的。 许 姩想要那盏灯笼,灯笼上画着一只梅花很好看。 奈何脑子不够用,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到。 就在她也准备放弃的时候,身旁响起个熟悉的嗓音开口说道「火柴」 「呀,还猜的真对!」小二笑着把灯笼摘下递给那人,透过灯笼摇晃的烛光突然看清来人,笑意更浓「沐少爷今个儿怎么跑来着玩了」 许姩闻言一看,沐岫岩正笑着看着自己,礼貌的接过灯笼之后将灯笼递给她。 「见你一直盯着它看,觉得你喜欢」 许姩快要窘死了,偷偷摸摸跑出来还被抓个正着,关键人家还…还这么温柔! 这让她情何以堪?! 两人静默无言,沐岫岩默默陪着她踩踏着月光往前走,时不时有人要拥挤过来的时候将她护一护便没有多余的动作。 许姩主动打破这个局面,勉强挤出个笑容提议「我们去放花灯吧」 沐岫岩笑着点点头说好。 她挑了一盏蓝色的花灯,提着裙摆就往河边跑。 可刚到河边时她又打上退堂鼓。 她望着清澈透亮的河突然心生畏惧,害怕的感觉从发根钻进身体里让她止不住浑身一颤,脑袋像被电击过似的一片空白。 双眼逐渐失去焦距,眼前的所有都成了重影。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就要往河里扑,但自己却无能为力。 关键时刻,一双有力的手一把搂过她的腰将她拉回来,淡淡的茉莉香伴随着的还有砰砰砰的心跳声。 许姩双腿不受控制的就软了下去,瘫作一团缩在地上。 脸紧紧贴着坚实的胸膛,甚至能够感受到抱着她的人身上投来的鼻息。 痒痒的,酥酥的。 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许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 沐岫岩帮她洗了脸,又帮她盖好了被子,脸上遮掩不住地担心,见着许姩双眼终于恢复清明强行抿唇笑了笑让她好好休息。 她在倒下去的最后一刻看到了,看到了凤冠,看到了嫁衣。 凤冠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脚,连着滚了好几圈,嫁衣层层堆叠着放在地上。 她还看见沐岫岩,他站在树下,远远地看着她。 第七十六章 闵城得救 暗无天日。 这地方就连正午的阳光都照不进来。 周围潮湿的像下雨一样,淅淅沥沥的水滴滴下落在人身上。 这地方原本是不能住人的。 张霖被人用铁链牢牢捆住,铁链快要渗透进皮肉里,依稀能够看见铁链周围皮肤皱在一起。 双手无力地垂下,因为铁链的缘故人不至于倒下但却狼狈的弓着身子。 这感觉像是濒临死亡一般。 关住他的还有一扇铁门,他很久没吃东西了,饿的头昏眼花,听到嘎吱一声门响的时候甚至抬不起头来。 来人穿着一双黑靴子,被擦的油亮油亮的。 他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言语间带着些期待和讽刺「滋味不好受吧」 有一瞬间的安静,张霖才艰难从嘴里吐出个字。 「滚」 一丝血腥又顺着喉咙往上爬,像成千上万只蚂蚁争先恐后的涌出,常人是忍不住的,偏偏张霖硬生生一口将血又吞了回去。 太久没说话,干涩的喉咙让他又添了一分沙哑,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指着来人,笑的十分讥讽「松下清野,你们也就这么点本事」 松下清野眉头一皱,他在还未进到这里的时候想象过张霖的狼狈,想到他甚至会直接死在下面,可他非但不死,反而,反而还是一样的犟脾气。 自己如今能够坐在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人情世故,靠的就是像狗一样为别人提鞋擦脚,而眼前的人偏偏一身傲骨,让人敬佩。 他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也受不了张霖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既然三少嫌我们礼数招待不周,那我也不用客气了」说罢松下清野重新戴上白手套,走到角落里瞥了一眼烧红的炭火,报复似的抓起烙铁在炭火上来回烤,烤到烙铁已经发红的厉害才转过身看向张霖。 撕拉—— 皮肉烧焦的味道蔓延开,烙铁在肌肤上烫出一块又黑又烂的洞,松下清野似乎还觉得不满足,又往里使劲塞了塞。 黑血哗啦哗啦的顺着皮肤流下,刚刚还在发白的肉立马又被烤焦。 张霖先是感觉到了痛,后来便没了知觉,活活晕了过去。 这模样哪里还像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变成黑乎乎的一坨,臭气熏天,就连原本麦黄色的肌肤也布满了疤痕。 昔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连乞丐都比不上。 松下清野拿着手中的烙铁继续翻烤「三少只需开口说一句求求你,我就立马停手」 如果再来一次,他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一个正常人的身体是承受不住这么多的。 张霖此刻眼睛已经成了重影,身边就像突然冒出数个被拉长扭曲的鬼影,歪歪扭扭的发出诡异的笑声。 他在这纷杂的笑声中听到了一声「阿霖」 只见知深摇晃着她那双白嫩的手笑着看着他,眼里就像要开出花来。 「知深」 他想要靠近,却又止步于此,他盯着自己身上的伤又退却了。 知深却好似没有发觉,开心的一步并两步跑来,见着张霖身上的伤时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 她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下,几近颤抖的触碰着他的伤口。 松下清野不知道又从哪里窜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枪,轻而易举的对着知深的头顶一枪打过去。 一时间鲜血四溅,知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睁大眼睛就倒了下去。 松下清野狞笑着看着地上的许姩,又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张霖,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恨啊,恨的双目通红,可却被这铁 链牢牢束缚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画面一转,他又看见了张武在锅里的样子。 他衣衫被尽数褪去,全身赤裸的被丢进冒着泡的锅里。 身上的伤口渐渐凝固,那些泛着红的肉也已经变成灰白色。 他没有喊疼却高喊着「闵城还在!!!」 死的时候甚至被人随意的丢在坑里,被野狗分食。 「滚啊!」 一声嘶吼震起,将松下清野吓的抖了抖,忽然想起张霖是被铁链捆住的才放心来吹口哨。 张霖一双眼睛宛如浸透了鲜血,身子剧烈的摇晃起来,身边的木板被拉的嘎吱作响。 年乘河们赶到闵城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挪不开眼。 白日会比黑暗更令人恐惧。 日光下的闵城,尸体成山,鲜血长流,硝烟不断。 而那高楼上的旗帜早就破烂的不成样子,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随风飘荡。 年乘河和林木川带的人都是精兵,再加上气势汹涌,和那些身心疲惫的兵比起来总是要厉害些。 他们在一处废墟的地方找到了古河,找到他的时候他只靠一口气吊着,倚靠在一面墙上闭着眼。 年乘河抹了一把眼泪把古河往自己身上扛,一路小跑送去医师那。 「表哥,你别怕,马上就好了」 古河看了他一眼,重新闭上眼没有多说话。 他在这废墟处待了这几天,早就没了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 他是地下道里的老鼠,是臭水沟里最阴暗的角落。 他不能保护闵城,甚至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保护。 那天的那声爆炸仿佛就在耳边,震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是个逃兵,是最没用的人。 他们连着打了好几天的仗,找了好久的人,偏偏没找到许姩口中的张霖。 年乘河甚至想过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直到有天在林子里有个弟兄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一具「尸体」 冰冷冷的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没有生气,要不是还有一点气,真要把他埋了。 送去医师那里的时候医师难得皱紧了眉头,这是除了古河之外第一次皱眉头。 全身都是伤,没有一处是好的,肚子上还有一个焦黑的烂洞。 医师说不知道能不能活,一切看造化。 还好,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总算是保住一条命,也就是这个时候古河终于开口说话,他盯着那张脸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小子果然没死」 年乘河问这是谁,古河吐出两个字。 「张霖」 年乘河不得不肃然起敬,对面前的汉子彻底佩服,伤成这样都还可以活下来,真是条汉子。 说话间张霖已经睁开了眼,望着白的发亮的天花板张霖愣住了,又侧目看着一旁的年乘河再一次愣住。 他是在哪? 「你醒了?!」年乘河赶忙转身倒了杯水给他,水温是温温的,刚刚好。 对于一个数天不喝水的人来说这一杯水实在是杯水车薪,咕噜咕噜灌进去之后张霖又连着喝了四五杯才稍微缓和下来。 干涩的喉咙总算是有了些起色。 「你是?」 古河抢先一步开口「表弟,年乘河,你的救命恩人」 年乘河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扣扣头笑着摆手「没有没有,举手之劳,况且救你的是医师,也不是我」 犹豫了很久,张霖才抬起那一双好看的眸子满含真情的说出「谢谢」 据他所说松下清野自知道救兵来了之后便走了,留下了一批人在闵城继续战斗。 也就是隔一天之后他被人放了出来,放他的人他很熟悉,但看不清脸不知道是谁。 他用尽全力走出来,倒在地面上就彻底晕了过去。 但好在现在闵城总算是守住了,是安全的闵城。 年乘河也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一赘述之后立马就后悔了。 张霖像个受惊的狮子,一股脑的掀开被子就要穿鞋往前冲,硬生生被三个人拉回来才不动。 他真想不出来前不久这人还躺在地上差点就一命呜呼。 古河抽烟吐气的时候像一只牛一样,气猛地从鼻孔里窜出来,两条烟雾就徐徐上升。 「你现在去干什么?去当炮灰?还不如等你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古河其实听说了一些这件事,他知道那个什么许姩突然间就嫁给了沐岫岩。 他一开始就怀疑有蹊跷,听到年乘河这么一描述才终于明白过来。 这许姩也是个真汉子,自己的命不当命。 反观自家表弟,古河一声轻叹,不再多说话。 「三天,三天之后我就出发」 经过众人的攻击,终于答应四天后启程,大家一起去闵城。 许姩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自从她上次偷偷把药丢掉开始她就发觉了问题。 她老是会梦到或者突然有一些奇怪的画面冲进脑子里。 画面不清晰,但感觉骗不了人。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去问问白鄢陵。 白鄢陵见着她也不稀奇,自顾自的坐在院子里看书,连凳子也不给一个。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白鄢陵不加掩饰的冷笑,一股凉意散发出来「有话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这态度就连笙儿都有些看不惯,她伺候过许姩这一段时间,对许姩自然是忠心耿耿,有人敢对自家少奶奶这样说话,嘴就不由自主的飘出去。 「你也真够厉害的,一个客倒像是个主人家,看在沐少的面子上我们最多叫您一声白小姐,要是出了这个院子,您最多也就是比我们命好些」 白鄢陵把书合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笙儿,让人心底发毛。 「我既是沐少爷请来的客,怎么着你也要给我倒杯茶,怎么?你是对我不满?」 第七十七章 护着自己人 「还是说你是对沐少爷的安排不满?」 「你既然是这府里面的丫鬟,就给我做出个丫鬟的样子!主人都还没说话呢你摆出一副嘴脸给谁看?真认为自个儿在这府里面待得久了人人都要敬你?自命清高往往最容易给自己惹祸端,你这千护万护的少奶奶说不准那天来的时候都不会正眼瞧你,哈哈哈」 白鄢陵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的人,面色因为刚才慷慨激昂发言的缘故泛着些红润,她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站起来,挑着眉问。 「少奶奶还不走吗?」 许姩在府里的这段日子没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被大家熟知。 一是因为她是府里头的大奶奶,二是因为仗义。 笙儿是许姩来到这府里的时候就照顾着,为人不能说温柔,只能说是泼辣,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每次吵架总是要吵个脸红脖子粗喘不上大气才肯罢休。 前些日子笙儿用三个月的月钱去首饰铺子买了个簪子,簪子剔透玲珑,通体是碧绿色,大气端庄。 没想到这簪子被另一个丫鬟竹茹瞧见了,硬生生造谣说是笙儿偷来的,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就演变成笙儿到了夜间偷溜出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赚了不少钱,拿着这钱去买的簪子。 笙儿知道之后当场冲进房里把竹茹揍的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能勉强看出来是个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丫鬟下人们也有自己的规矩。 第一条就是不允许打架,笙儿想当然的就把这规矩抛之脑后。 结果显而易见,竹茹黑着一张脸跑去管家那哭爹喊娘的叫冤。 本想着这事两边都有错,道个歉领个罚就完事了,笙儿却死活都不道歉,反而又把竹茹揍了一顿,这一顿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打的竹茹脸肿的像个发酵的馒头,说话都不利索。 不仅如此,笙儿宛如天降大力士一般揪着竹茹的衣服就把她扔进池塘里。 结果可想而知,这件事不出半天就传开了。 这时候的许姩还在安安心心的画画,被笙儿暴打婊、子的消息吓了一跳。 以为身边的是个小甜心,竟然是个十足的罗刹。 色彩都还来不及上,许姩着急忙慌的就跑出去找她。 笙儿悲惨的状况可想而知,管家黑着脸让笙儿顶着顶大的太阳跪在地上,笙儿身板本来就小,那太阳烈的快把她烤化。 许姩心疼的感叹一声,本想让笙儿自己好好在这悔过悔过,虽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正确的,但也不至于斩草除根。 可她一瞥眼就看见竹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她站在阴凉处扇着风,哭诉着擦眼泪,姿势堪比弱柳到处甩,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我又不是有心的,再说后面那些流言是我传的吗?你怎么光打我不打其他人?我真是倒霉透了!」 笙儿白了她一眼,刚想张口,看见管家那双凌厉的眼睛又把话咽在肚子里。 许姩的火也噌的一下窜上来,走到竹茹面前盯着她。 竹茹看见来人,愣了一下赶忙跪在地上哭兮兮的开始诉说「少奶奶,今个儿我才刚在塘子里浇花,笙儿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一巴掌就冲我打过来,骂我是个婊、子,我想着可能是她误会了,我就同她说清楚,可她不但不罢休,反而直接把我甩进塘子里头!您看看我的脸!呜呜呜」 要不是许姩知道事情的经过,许姩真要同情同情面前这位人畜不分的小丫鬟。 「抬起头来」 竹茹「啊?」了一声,迷茫的抬起头看着她。 「站起来」 竹茹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位少奶奶想干什 么,但毕竟地位在这,还是要拎得清轻重。 许姩冲着院子里跪的头晕眼花的丫鬟叫着「笙儿,快过来」 笙儿像个火箭炮似的蹭的就站起来,这么热的天,她早就想躲凉快,要不是迫于管家的压力,她才不会安分下来跪在这。 「少奶奶,您看我这张——」 没等竹茹继续开口,许姩冷冷的剜了她一眼打断道「笙儿,你的簪子呢?」 一提到簪子笙儿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她不满的嘟囔着「被偷了」 「没找到?」 笙儿叹了口气摇摇头,她的簪子早就不见了,可这院子里的下人这么多,光是找就要费半天功夫,更何况人愿不愿意给你找也是个问题,想了想找簪子这想法也就慢慢的放弃了。 只是可惜她三个月的月钱。 「我倒是知道你的簪子在哪」许姩故意吊胃口般的说了上句不说下句,翘了翘嘴角盯着竹茹看。 竹茹眉心一跳,鸡皮疙瘩顿时就竖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少奶奶,这簪子我可没偷」 「我前几日见着你穿了件青色的衣衫薄如蝉翼,我特地询问了布料,你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说出来,今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竹茹紧紧咬着下唇颤抖着回复「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少奶奶衣衫这么多,又何必一直追问我们丫鬟的衣衫?」 「你不知道?你再说一遍你不知道,那布料是绫罗的缎子,光凭你的月钱又怎么会买得到?难不成你是提早就找好了下家,等着人把你从府里头捞出去?郎情意妾也要看看是在哪?!」.. 「我我我没有!」竹茹被这一番言论吓了一跳,赶忙又跪下去不断的磕头「少奶奶,我绝对没有!」 偷东西不过就是小罚一顿,最多扣个月钱被打几棍,可要是安上个与外私通的罪名,那不仅是月钱的问题,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几乎想都没想,竹茹一嘴全把事情说出口。 就连笙儿都没想到这张嘴这么容易撬开。 许姩看着笙儿虽然外表上看着没竹茹这么惨不忍睹,心灵上受到的伤害却不计其数,毕竟有人玷污自己的清白,换做谁都会难受。 代入自己的情绪,许姩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地上的竹茹要求道「竹茹,我看你平时为人忠厚老实,现在肯定是一时被利益熏心,你心里一定过不去,笙儿是这的老人,说话做事都比你好上多倍,跟着她能学到不少东西,这样,你就跟在笙儿身边,跟着笙儿学学,笙儿就是你的老师,怎么样?」 竹茹欲哭无泪的歪着嘴叹息点头。 这不就是让笙儿折磨她一个月吗? 「这样就好,笙儿」许姩拉过站在旁边的人,语重心长的嘱托「别把私人恩怨用在教人的身上,好好教教竹茹,让她诚心悔过」 这些话落在笙儿的耳朵里却像是长了腿似的拔腿就跑,慢慢就变成了另一句话。 「好好折磨这孙子!」 从此之后人人都知道了这位少奶奶护着自己的人,凡是与自己人对着干的统统打发去做学生,竹茹就是个悲催的例子。 许姩想到过白鄢陵或许会咄咄逼人,但没想到连她的人也要被她教育一番。 「慢着!」 笙儿偷偷抬头看了眼许姩那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不由得感到害怕。 每次少奶奶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场上有人要完蛋了。 这招很管用,原本已经走进房里的白鄢陵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露出同款表情。 「有事?」 「怎么?没事不能来吗?白小姐,或许是白妹妹,你来到这府 里头我还没好好招待你,怕你说闲话,如今我来尽尽地主之谊,你怎么反倒对我下了逐客令?」 逐客逐客,是客才会被逐,可在这府里面不就是她许姩最大?谁敢逐? 「沐少奶奶不必说话如此,想说什么直说,怎么和我玩起文字游戏来了?」 白鄢陵话虽这么说,却没有要行动的意思,倚着门口看着她。 笙儿十分有眼力见的把院子里的板凳拿过来放在许姩身后。 许姩心里虽然很气,但越气就越要保持冷静,今天本来就是做了吃闭门羹的准备,不能浮躁。 给自己顺平气之后许姩终于带上笑开口「妹妹,要我说出什么条件你才会告诉我我的事情」 单刀直入,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 白鄢陵心里哑然,她和许姩认识的的确并不久,唯一见过几次还是因为那个人。 她现在好不容易消失了记忆,是绝不会再让她靠近他。 想到前几日自己奔赴万里见他一面,他伤痕累累的模样还刻在脑子里,心里就止不住的痛。 明明说好的就是夺城,竟然还伤了她的人。 想到这她像是终于有了突破口,说「叫沐岫岩过来,我就和你说说你以前的事情」 许姩一口答应下来,一溜烟的跑去找沐岫岩。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书房,许姩悄步走近。 只见在沐岫岩的手中是一幅画,画上画着的女子皮肤细腻胜雪,一头秀发,正坐在亭子里眺望着远方。 这女子不就是她吗? 许姩心里微动,沐岫岩扭头看向她,笑着将画展示出来,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 「好看吗?」 「好看」 沐岫岩将画举起来放在墙上比划着「做个相框挂在这如何?」 望着这满墙的书法诗歌,许姩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 她的画挂在这就像是一副泼墨仙人图里的大红笔。 非常突兀,非常丑。 「算,算了吧,你这到处都是诗歌」 第七十八章 剪纸 盛夏,流响出疏桐。 日光被修竹分割成几块碎片零零碎碎的铺散在地面上。 高山、小溪边,立着上百个坟冢。 犹如百鸟归巢般栖息落地、归于故土。 一行人站在坟冢前,以两个身材修长、挺阔的男人为首。 两人深深鞠躬,身后的人也跟着如此。 不言中,众人皆在叹息。 这些都是为闵城牺牲的战士们。 古河走到一座坟冢前,粗粝的手轻柔的摸了摸上头刻着的字迹。 古河之妻。 谭哥儿死了。 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着。 那晚,那晚他就在不远处,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像一颗子弹直击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金黄色的光闪的人眼睛疼,他站在玻璃窗边,那金光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太耀眼了,耀眼的让他粗鄙不堪。 「谭哥儿…」 谭哥儿身边立着的是田姬的坟冢。 那颗圆滚滚的头颅又再一次在眼前滚动,连着滚了好几个圈,再停住。 那张卖身契还在他的手里,古河掏出静静看了一眼,拿出打火机点燃。 微弱渺小的火光闪烁着光芒,一张泛着白色黄纸燃起了火苗带着些黑色的灰烬坠落。 小四的坟冢孤零零的立在最后一个,不为其他,这是他自己的意思。 他的原话如此「我小小年纪就能上战场杀敌已经是三少的恩情,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兵,我死后只要把我立在远远的地方就行」 张霖遵循了他的意见,将他的坟冢立在了个青山绿水、大树遮蔽的地方。 稀稀疏疏的日光照耀下来,在坟冢上撒着光。 他们明日就要启程,今日特来看望。 沐岫岩很尊重许姩的意思,她说不挂,他便收好放在其他的地方。 许姩本以为沐岫岩会拒绝看白鄢陵的要求,谁知道竟然点点应下,说是晚些会去。 「这天气热得很,上次见你爱喝酸梅汁,特地给你准备了些,要尝尝吗?」 许姩忙不迭的点头,一双眼睛里发着光。 和药相比起来,这酸梅汁就是人间极品。 冰冰凉凉的酸梅汁在手中发着冷气,因着刚从冰桶里拿出来的缘故,上面还聚着水雾。 一口下去,凉气直冲冲的跑进肚子里,让原本燥热的内心逐渐安静下来。 许姩边喝边竖起大拇指「好喝!」 「姩姩,前几日你偷偷跑出去玩我仔细想了想,的确不应该再束缚着你,你虽然是我的妻子,但也是许姩,以后你想出去就去吧,不会有人再跟着你了」 这一则好消息砸的许姩头晕眼花,差点连酸梅汁都丢在地上。 她没听错吧?这简直就是在做梦!她做梦都没梦到过! 以后她想怎么出门就怎么出门,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越想她越开心,一双含水的眼睛渐渐成了一轮弯月,甜甜的开口。 「谢谢你!」 谢谢他会尊重她的想法。 沐岫岩微不可查的垂下眼眸,很快又温柔的笑起来。 「姩姩喜欢就好」 入夜,池塘边蛙声一片。 沐岫岩看了眼池塘里翻滚游荡的鱼儿,蹲下身抓了把鱼食撒下。 鱼儿争先恐后的涌入,挤着往前争食。 沐岫岩伸出泛白的手很快一抓,一只略小的鱼儿呈现在手掌。 才刚刚从水中脱离的鱼儿很快陷 入惊恐,在掌纹分明的手掌上来回扑腾。 才刚刚跃起来,又很快被压下。 来来回回好几次,鱼儿也没了力气,乖乖的躺在手掌上。 似乎是玩够了,沐岫岩将它随意一丢砸在地上,离去。 从白鄢陵那里回来的时候他脸色很不好看。 浑身像带了坚冰,虽不说话,但让人望而生畏。 许姩正在剪纸,笙儿就一路小跑过来推开门。 「少奶奶,我刚才看见少爷的表情,很,很不好看,好像是谁招惹他了」 停下手中的活,许姩把剪刀放回原位,这才开口说话「我刚才煮了些绿豆汤,等会笙儿你给他送过去」 笙儿连忙开口「我刚才看着少爷往咱们这边来了」 许姩蹭的一下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老实说,她没见过沐岫岩生气,他永远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做什么事情都有条不紊,谨慎谦虚。 要是换做其他人,大可以买一些小东西说几句甜言蜜语的小话马上就会好,但面前的人是沐岫岩,她真有些手足无措。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门就被嘎吱一声打开。 「姩姩」 沐岫岩一身白色长衫站在门口,灯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勾勒出他俊逸的脸庞。 完蛋了,她一眼就看出沐岫岩身上的气氛不对劲,可她却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笙儿急的使劲扯许姩的衣袖,这位少奶奶什么时候发呆不好,偏偏赶上这时候。 「你在剪纸?」沐岫岩眼神一瞥,瞧见桌上还没来得及收的剪纸画,自然地走来将剪纸放在手上仔细看了一番「好看」 剪的是一只兔子,正趴在地上懒洋洋的睡觉。 许姩终于回过神来,盯着那只兔子点头「你,你要试试吗?」 原本只是没话找话,没想到沐岫岩一口答应,顺势坐了下来。 笙儿赶忙搬来另一只椅子放在一旁,半拉半拽的把许姩压在位置上坐着。 「嗯…这样,你先把纸对折,嗯,再对折,连着折三次」 一张红纸很快变成一小张乖乖的躺在桌上。 转头去看沐岫岩,他却好像顿在第一步。 他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在原地找不到方向,抬起茫然的眼神看向许姩,良久露出苦笑「我有些太笨了,不太学得会」 「抱歉」 或许是同情心作祟,又或者是真的被触动到,许姩很快又笑起来,这次离沐岫岩更近了些。 「我重新教你一遍,慢慢来」 昏黄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许姩的发丝泛着黄,笙儿悄悄比了个照相的姿势,满意的离开。. 这一次沐岫岩终于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不免松了口气。 稍后又突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开口「姩姩,我很笨吧」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口,许姩的声音犹如小溪流一般静静流淌「怎么会呢?你很聪明啊,你能够把这府里面打理的这么好,我帮不上忙才应该是笨的那个,别妄自菲薄嘛」 很少听到沐岫岩这么低沉的时候,又补上几句「你真的很厉害!不止这个府里,还有整个县里经过你的照顾,现在人人都衣食无忧,鸡犬之声不绝于耳不是吗?」 她说这话也没有故意去追捧的意思,的确在大家的眼里,沐岫岩就是这么一个人。 前几日她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了,沐岫岩带着大家伙去查案,那个案子很血腥,带着什么头啊血啊,硬生生被沐岫岩抓到凶手。 可惜的是凶手已经跑路。 沐岫岩安葬好了那些因为这个案子死去的人,又给了家属们一大笔费,这事传开,大家对这位年轻有为又俊秀的青年更加喜欢。 沐岫岩恍惚间看向许姩,心底一软「姩姩,有幸你能成为我的妻子」 见许久得不到回答,沐岫岩目光黯淡下来,打破这片刻的沉寂「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今天很感谢你」 许姩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拐角处。 她的心里很纠结,她发现一个问题。 直到现在以来她对沐岫岩的感情,只有朋友。 朋友之间简单的关心,朋友之间的问候,以及朋友应该保持的距离。 可她现在是他的妻子,是要和他走一辈子的人。 她真的,要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心里乱成一团,许姩心烦意乱的睡不着,拿上一件外套坐在院子门口看着天。 繁星点点,碎玉飞溅。 她今晚没吃药,趁着大家都没注意把药倒了。 她半靠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 这短暂的静谧被白鄢陵的到来打断。 她怀里包着一只猫,径直走到许姩面前。 想到今天的约定,许姩坐直了身子,又搬了另一只椅子来。 热茶上桌,白鄢陵只是匆匆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我只说一些,你自小是许家的人,许家家大业大,但你的母亲早逝,取而代之的是赵婷霞和她的女儿许清,她们俩对你没多少好脸色,所以你自小出了国,自回来时已经学成」 白鄢陵语气一顿,不再说话,反而摸起怀里的猫。 许姩听得直皱眉,见着白鄢陵没反应,赶忙问。 「还有呢」 「不便多言」 许姩:??? 这才说了个身世,还是个有头无尾的故事,这让她怎么听? 简直要命。 这就像是一只钩子即将勾住要上钩的鱼,可那鱼死活就是不上来,撩的人心火难耐,心焦气躁。 「还能不能…再说说」 白鄢陵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我只能说这么多,我不是什么好人,保不准会说些假话来哄你」 许姩总觉得,今晚的白鄢陵似乎和白日的白鄢陵不是一个人,白日里的白鄢陵是个咄咄逼人不给人丝毫脸面的人,而此刻的白鄢陵却像个刺猬,将自己的刺面对众人,却又不忍心狠狠地把刺扎在别人身上。 第七十九章 恢复记忆 许姩自从被放开之后心情舒畅了不少,今天一起早就自己一个人跑去寺庙里。 这寺庙叫九龙寺,立于山顶,据说有人在寺庙中瞧见过日月同天的景象,这景观不可谓不神奇,许姩听说后当即就拿上画板走出门去。 九龙寺在县城最外围,许姩背着画板手里拿着个包子鼓着嘴看着眼前这座山。 高山巍峨、九山之巅。 有一石阶于上,两旁俊林修竹,微风簌簌。 现在是清晨,街道两边已经有人支起摊子开始营业,不时有赶路人路过买些热火的早餐再匆匆赶路。 许姩嚼完最后一口包子往台阶上走。 也有和她一同的去寺的赶路人,大多都是结着伴,偶然有人认识她,许姩微微一笑不过多言语便继续赶路。 走了一小段石阶路,眼前开阔了许多,台阶路俨然已经变成了稍宽阔的平坦小道。 小道上停留着些拉客的车夫,日头已经逐渐上上来,他们大多都没穿衣裳,露出黝黑的皮肤。 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坐动物上去的。 许姩一眼就瞧见一批骏马,她走近指着问「这匹马可以给我骑骑吗?」 那汉子长的五大三粗,见着许姩细皮嫩肉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皱着眉头「你会?」 好像是会一些些,许姩轻轻抚摸着马脖子,烈马没有像往日一样嘶鸣,反而像一只温顺的小白兔似的仍由她的抚摸。 她现在虽然不会,但肌肉记忆告诉她在她失忆之前她是会的,不仅会,还骑的很好。 周围一起做生意的伙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往日这小烈马不管是见到谁都要使劲吼两声蹬两脚,现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轻轻松松就驯服了! 这也忒神奇了! 那汉子也有些被惊讶到,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怎么还自带训马功能? 就连他都不能掌控的小烈马,平日它那高傲的模样还没抹去,此刻在这仍由这姑娘随便摸。 既然人家有这个本领,总不能不做生意,汉子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把马松开。 轻而易举的翻坐上去,许姩把画板调整好位置,又摸了摸马儿的鬃毛慢悠悠的上路。 这一慢慢晃悠,到了中午才到。 寺庙里香火不断,进去还有一股淡淡草药味。 许姩下马将马栓好才进门,大门处站着两个小僧,见着许姩来微微鞠躬。 「施主是来祈福许愿还是观赏游玩?」 闻言许姩本想先去祈福,可一抬头发现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实在是挤不进去,转念先去四处逛逛。 小僧会意,伸手指向左边「前头在许愿,施主可以前去观望,参与参与」 许愿?好奇心陡然升起,道谢之后忙不迭的小僧指着的方向走去。 只见前头挤了不少人,面前是一颗粗壮的老槐树,盘根错节的伸出不少树枝,每一枝上都挂满了许愿福。 许姩凑近看,一旁的年轻人见状开口「试试?」 许姩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青年,他留着一头长发,没有扎起来,反而随意披散开,皮肤胜雪,姿容清冷。 青年指了指一旁空白的祈愿符,再次开口「把愿望写在上面,就会实现」 许姩接过青年递来的祈愿符,一时间顿在原地,不是不写,是不知道写什么。 在她现在的记忆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沐岫岩和府里面的丫鬟。 她在想要写恢复记忆吗? 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她一方面想要去回忆以往的事情,一方 面却又为当下的生活感到惬意。 她虽然不喜欢沐岫岩,可自己孤独终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转念又一想,她失忆之后总是会丢掉很多重要的东西。 她感觉自己丢了很多。 正陷入思考中的少女撇起了如远山般的眉头,茭白如月的五官恰好落在青年的眼里。 青年凑近了些问「有问题?」 许姩点点头,无处落笔。 「遵从本心,世上有很多事情不都是无能为力的不是吗?」 她无法遵从本心,她本心都快被撕成两半。 她在台前活活站了半个小时,抱着也不一定灵验的想法最终还是写了下去挂在枝头。 字体娇小娟秀,不大不小的在祈愿符上映衬着。 好巧不巧,一阵风刮来,她刚挂上的祈愿符被一溜烟的刮飞了。 越过树枝,越过池塘,许姩一路小跑的追出去,累的半死不活终于追到飘落在地的祈愿符。 这地方和刚才相比人少得可怜,可怜到只有她一个人。 望眼四周,云雾缭绕,唯有青山作伴,一眼向下看去,只见一处汪潭,碧绿清澈。 许姩将祈愿符收好,看了眼天色,干脆拿出画板开始作画。 她挑到一棵大树旁刚准备坐下去,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顺着目光往下移,许姩看见了脚下的东西,又凑近了些,才看见不是个东西,是个人。 这人好似是个乞丐,正趴在树底下乘凉,被许姩这么一绊,疼的尖叫一声。 许姩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两人相视一眼,约好了一样同时尖叫出声。 那乞丐早就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脸,除了一口大白牙之外,实在找不出还有和人有关的特征。.. 许姩极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深呼吸几口气后才缓缓开口。 「你,没事吧?」 乞丐没好脸色的哼了一声,一双没有光彩的眼睛抬着看着她,在看见她的瞬间,只是一瞬间,他眼神就变了个样子,是恐惧和害怕,紧接着就是不断的颤抖。 许姩这才认清了这是那次在街上碰到的乞丐,抱着关爱老人的心理,许姩再一次试探性的开口「老人家?你没事吧?」 谁知道她口中的老人家再次尖叫出声,这声音带着老年人的沙哑和年轻人的尖叫。 充满了诡异。 「我的儿!!!你你你!!!」 啊??? 许姩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也没人啊,那他叫谁儿子? 不会,是我吧?许姩眼睛忽的瞪大,充满了不可思议,她长的像个男人??? 合着她这张脸在这个老人家的眼里,是个男人?!还是他儿子?! 「你你你!!!快跑!!!骗子!都是骗子!!!」 「都是骗子!!!她们都跑了!你也快跑!!快跑!」 许姩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一包干粮递给老人家,虽说他说的这些话没头没尾,断断续续,但说这么多,肯定是饿了。 乞丐接过干粮胡乱往嘴里一塞,碎屑顺着嘴往下掉,好像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吃的时候不断还有眼泪掉下。 许姩有些于心不忍,又拿出水囊递给乞丐。 吃饱喝足之后乞丐靠着墙不说话,许姩凑近看了眼,才发现他脸上有很多道疤痕,每一道都又深又大。 就是年轻人也受不了身上有这么多伤疤,许姩试探性的问「老人家,不如我送您下山先治治伤吧,这医药费我来出,不用您的钱」 乞丐突然又睁开眼,恶狠狠地盯着许姩看,这眼神吓了她 一跳,慌忙往后退了几步。 「我儿子!我儿子死了!你赔我儿子!!赔我儿子!!!」 他边说边站起来,一头炸毛的头发张牙舞爪的挥起来,许姩还没来得及躲,乞丐就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瞬间袭来的窒息感快要把她吞噬,许姩脸色变的涨红,想伸手去扣开那双满是褶子的手却发现无能为力。 大脑一片空白,许姩眼神飘忽,慢慢失去焦距,找不到焦点。 「沈大爷!!!」 只见一个青年匆匆赶来,一把拉起像老虎般的乞丐,乞丐眼睛通红,嘴里大喊着「手手手!!!我儿子的手!!」 青年没有再多费口舌,将他一劈一打,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窒息感慢慢退散,许姩呛的说不出话,迫不及待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你,还能走吗?」 许姩这才发现帮她的青年就是在祈愿符处遇到的青年,他担忧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许姩,脖颈上还留着两条鲜明的红印。 「还行,还行」 还活着就行,她差点就要归西了,想着她站直了身子,有气无力的开口「谢——」 话还没说完,许姩就觉得头疼欲裂,像有一个大棒槌使劲的敲打着头,头像要裂开了似的。 青年见状赶快扶着又要倒下的许姩,关切问道「怎么了?」 许姩想开口说没事,可一开口头就像要爆炸了,她甚至感觉下一秒就要脑袋落地。 意识渐渐地模糊不清,眼皮越来越重,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路。 她感觉身子轻飘飘的,有种双脚离地的错觉。 脑子好像不受控制的涌出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强行的强迫她必须看完。 血红残阳,高山远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路边行走着。 一个高挑的身影独自走在最前方,时不时后头后望,等待这大部队。 那人眉眼坚毅、剑眉星目,腰间一条黑色皮带束着,勾勒出完美的腰身。 队伍中多了一抹红色身影,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手中拿着束花兴冲冲的望队伍外冲「霖哥哥!」 姑娘个子娇小,脸上还有尚未散去的婴儿肥,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张霖微不可察的皱起眉头。 第八十章 跃川 落日的残阳逐渐被远山遮蔽,只剩下点点血红的微光映射下来,那微光不偏不倚的打落在站在小道边的人身上,将他的头发衬的有些泛黄。 见着迎面而来的人,张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你要是再不好好叫人,我现在就可以一枪毙了你」 少女止住了脚步,委屈的眨巴着眼睛,丝丝眼泪顺着光滑的面容流淌下来,她将手中的花一股脑的全塞在面前的人手中,用哭腔微弱的回复「我只是想把这束花给你,你用的着那么凶吗?」 古河头痛的扶了扶头,当初就不应该救她。 他们一同去的人上上下下算起来人并不多,只有十人,那天他路见不平一声吼,阴差阳错的救了个姑娘。 这姑娘叫跃川,遇见她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惨烈,不说方圆百里,就是十里她这声音都有些刺耳。 按照她的说法,她全家人把她卖了,她死里逃生逃出来无处可去。 所以就随性的先哭了一把。 虽然让人很难接受,但是个事实。 接着跃川就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们,与其说是跟着他们,不如说是跟着张霖。 可能美少男独有的吸引力,第一眼跃川就被他迷得三魂六魄不知所踪,不管随性的人怎么劝怎么说就是不听。 古河甚至单独把她拉去一边给她说张霖有喜欢的人人家都有老婆了! 跃川眨巴着大眼睛怯懦懦的回复「我可以做妾」 至此大家都知道这姑娘是雷打不动的,除了张霖可以毁灭她,谁也不能够。 张霖看了一眼手中的花,毫不犹豫的举起,在众人的目光下,潇洒一甩,落地。 花瓣被这一甩掉的满地都是。 张霖毫不怜香惜玉的低吼一声「让开」 跃川又小心翼翼的跟上去,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看到张霖转过身瞪她时浑身白毛竖起,却又不甘示弱的继续跟着。 入了夜大家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界是两处交界处,俗话说的三不管地带,众人只能暂时先靠着树干修整,第二天再出发。 夜里凉风习习,将烦躁的夏日空气吹散,张霖独独有些睡不着,将怀里的照片再次拿出来。 他的指腹已经长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在看见照片上的人时心中感慨万千。 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必须要认识到。 知深已经嫁给了沐岫岩。 不管有没有三书六聘,大家都认为许姩就是沐岫岩的妻子。 「霖哥哥,你也没睡着吗?」跃川本在另一棵树下,她有些睡不着,本想起来走走,瞧见了张霖也没睡着,提这裙摆小心翼翼的就凑了过来。 见着张霖手头的照片,跃川咬着唇试探性的问「这是霖哥哥你的妻子吗?」 生怕照片被跃川的眼神玷污,张霖将照片放进怀里收好,闭上眼准备睡觉。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张霖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氛又开始扩散。 许姩其实不想醒,但有声音一直在吵。 没错,她已经听了很久的呼噜声。 这呼噜声像一声声闷雷精准无误的钻进耳朵里,让她从梦里挣扎。 吵、太吵了。 许姩无奈的看着趴在桌上的人,是救她的那位青年,他长睫微颤,懒洋洋的趴在桌上,全然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下床的声音有些过大,那青年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看见许姩要下床的作势,赶忙扶起她。 「其实我没事,不用扶」 青年犹豫了会,还是把手放开,转移 话题的问「你的祈愿符呢?我帮你挂上去」 像是烫手山芋一般,许姩像拨浪鼓一样摇着头「不用,没什么意义」 青年脸上立即露出一副没什么意义的话,为什么又要写来挂上?想必是什么不方便让人知道的东西。 两人交谈了会,才知道面前这人竟然也叫年乘何,两人面貌虽然没有半点瓜葛,但冥冥之中许姩已经自动把他作为一家人。 况且这小子,表里不一。 外表虽然是个翩翩公子,内心却是个大大咧咧呆头呆脑的蠢猪。 「你在这待了一晚,你家里人不担心?」 许姩心里一沉,摇摇头「晚些我就回去」 年乘何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又给许姩倒了杯茶,笑着打趣「你不想回去?」 她其实不想回去,一点都不想,但有一件事情催着她,让她快回去。 两人坐着又说了会话,许姩便准备离开。 按照沐岫岩的性格,肯定到处寻她,就差没把这小县城翻个底朝天。 但结局好像有些出乎意料。 沐府一片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声。 许姩心提了起来,皱着眉头走进,走廊,包括长亭,一个人也没有。 走进沐岫岩的院子,许姩才依稀听到些动静。 更近些动静越加明显,一片哭声凄凉,犹如冬日的冰雪。 许姩推门走进,哭声被这嘎吱声打断,眼前跪着一群丫鬟,个个双眼红肿。 笙儿站在一边,看见突然出现的少奶奶,心里五味杂陈,向前为她搬了个椅子。 这房间是沐岫岩的,她从未来过,现在晃眼一看才发觉很大,大到可以挤下几十号人。 「笙儿,怎么回事?」 没等笙儿开口,竹茹就带着哭腔哭诉道「少奶奶!昨个儿晚上您去哪了?您知不知道昨个儿少爷为了找您,他险些就丢了性命?!」 她说的也没错,昨日他们的确四处找人,可沐岫岩不知道怎么就和他们走散了,回来时还带了满身的伤,伤口触目惊心,说要送去医院检查,沐岫岩偏偏说不,大家坳不过他,只能叫家庭医生先来处理伤口。 许姩听闻脸色一变,扒开众人去看躺在床上的人。 毫无血色、生气全无,像一具死尸。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本想留在这单独照顾沐岫岩,毕竟人多聚集在一块吵的人不好休息也不好上药,可竹茹却一副哭天喊地的模样吼道「不行!少奶奶您不能自己留在这!」 许姩被吵的烦了,语气带着些冷硬「我不留在这,你留?」 「反正您不能一个人留在这!我不放心!」 哈?一句话惊呆众人,笙儿眉毛都快抬在天上去,实在想不明白这竹茹今天抽了哪门子的疯。 许姩也懒得和她多费口舌,看了笙儿一眼「把她带下去,不把院子打扫干净不许踏进这个门,其他人也给我散了」 府里的少奶奶回来,大家心里也都有了着落,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看着哪人多往哪钻,也纷纷都散了回去。.. 许姩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稍微一碰就会碎的满地都是。 掀起衣袖,清晰可见的伤痕遍布了整只手,许姩想看仔细些,那手却一缩,往一旁移。 清澈惊喜的嗓音传来「姩姩你来了?!」 许姩目光转移到他的脸上,他狭长的眼眸里尽是惊喜和激动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 「对不起,我害你受伤了,这伤这么严重」她越说嗓音越往 下沉,渐渐地微弱蚊虫。 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她不可能感觉不到,她不会没有心。 沐岫岩勉强笑起来,安慰似的开口「我没事,小伤,过段时间就会好」 「我心里过意不去」许姩真挚的眉眼看着他「这段时间我先照顾你,等你好了再说,还有府里头的事务,先交由我打点吧,你就好好躺着休息就行」 不等沐岫岩多说话,许姩就站起身来踢他掖了掖被子,继续嘱咐着「你先安安心心的睡着,明天我就来看你」 许姩回到自己的房后关上门拿了张纸和笔,低沉着眉眼在纸上写着什么,笙儿端着补药站在门口,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当是少奶奶回来之后心生感慨要写文章。 毕竟这是文人都爱的事情。 一页一页的纸尽数被写满,许姩将所有的纸铺放在一块,又仔细看了一遍,把它们收起来叠放在抽屉里。 接下来的几日许姩的确按照自己所说的那样,每天天未亮就起,打理着府里的事务,等到天微亮的时候又去沐岫岩房里端茶送水,往往一天下来累的心神疲惫。 府里面的人有笙儿管着,倒也不是太累,只是府里的开支计算还有采买每次都是算的她焦头烂额。 不过好是好在沐岫岩恢复的还不错,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时不时也能下床走动。 每每他看见许姩憔悴的黑眼圈都会让她先歇歇,不碍事,许姩却摇摇头说自己可以。 今日就是采买的日子。 许姩各自都分配好了人,自己只需盯着就好。 府中人口多,往往开销才买的东西也很多,一买就是半天,许姩盯的累了,就先去酒楼里找了个凉快地歇歇,来抵挡这烈日炎炎的太阳。 与此同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一抹红色娇艳的身影从队伍中脱颖而出,像个火热的精灵,头上的吊饰也跟着叮铃作响「霖哥哥,你们来这干什么?」 见那人不理自己,她也不生气,笑着左看看右看看,一双桃花眼里装满了春水。 第八十一章 认错人了 跃川一路上像个猴一样四处乱窜,一会站在首饰铺子前张望,一会儿有自己跑到包子铺前张望。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看着前头的身影,小跑过去轻轻拽着前头那人的衣袖。 「霖哥哥,我饿了」 他们一路赶来,算起来也有一天没吃过东西,张霖停住脚步,不动声色的抽回衣袖才开口「大家先去前面找个地方歇歇,吃顿饱饭」 一行人随意找了个酒楼,本就饿得慌,点了菜之后却发现菜迟迟上不来,跃川饿的两个眼皮直耷拉,对着桌前的花发呆。 张霖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许姩快被这烈日烤化,连着喝了好几杯冰水下肚都于事无补,此刻只想找个冰桶把自己泡进去。 手里的扇子都快扇出火来,头顶的遮阳伞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少奶奶!」 远处传来笙儿的声音,许姩赶忙又喝了杯冰水问「怎么了?」 笙儿热的一张脸通红,此刻也用手充当着扇子「没怎么,就是差不多都采买好了,等您过去清点清点,不过我瞧着这天怪热的,不如等这日头过去了再去看也不迟」 「您先在这歇着,我去后厨看看有没有保食物的冰桶,看看能不能拿来一两桶放在这凉快凉快」 话才刚说完笙儿一溜烟就消失在眼前。 厨房里不比外头,做饭做的热火朝天,大火翻炒熏得人后背直冒汗,笙儿热的呼吸不上,站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瞧见一个正好站着没啥事的女人,笙儿走近问「你们这有冰桶吗?」 周围全是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声音,那女人听不太清,又「啊?」了一声。 「我说,你们这有冰桶吗?」 「有,不过是要拿来冻菜的,不能借人」说完那女人指着另一个正在洗菜的女人说「你去问问她,她知道!」 笙儿又跟着往里继续走,越往里走就越吵闹,也闷的人心慌,找到那个洗菜的女人,她刚想开口,身后就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瑶仙居的菜还没做好吗?」 洗菜的女人慌忙拿起单号看了眼,赔笑的回复「可能还有一会,人手不太够呢」 笙儿赶忙见缝插针「你们这还有多余的冰桶吗?」 女人扫了一眼笙儿的衣裳,不算华贵,但也不算穷「哪家丫鬟?」 「沐岫岩沐家的」 女人赶快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点点头「有的有的,姑娘这边来」 笙儿这才注意到身后的男人,他剑眉星目、皮肤麦黄,此刻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这眼神看的笙儿头皮发麻,正准备离开,那男人一把拉住笙儿的手。 「劳烦问一问,这冰桶是要给谁用的?」 笙儿被捏的极为不自在,她见过很多俊俏的男人,自知自己不是他们喜欢的类型,没好气的却也礼貌的回复「我们府上的少奶奶」 本想说完就赶快离开,谁知这男人竟然没有要送手的意思,看着手腕上的红印,笙儿也恼了「有何贵干?」 自家少奶奶还在被太阳烤着,她心里着急的很。 「能否带我去见见你们少奶奶?」 男人说出少奶奶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明显一顿,带上了些利刃的气息。 这气息扑面而来,笙儿略感不妙,急忙甩开手白了他一眼「想见我们家少奶奶去府上通报一声即可,现在我们少奶奶没空」 「我是你们你们少奶奶的一位故人,叫张霖,你同她说一声」他说这话的时候基本是恳求的语气。 「你是少奶奶的故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你 是想攀关系来的吧?我看——」 清澈慵懒的嗓音自梯子上传来:「笙儿,礼貌些」 只是这说话间,许姩已经摇着扇子慢悠悠的下来。 下意识的,张霖循着声音望去,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知深的声音。 他有些紧张,竟有些说不出话,慌张的整理身上的衣衫,想让它看起来整洁些。 知深穿的是件纯白色的旗袍,露出若隐若现的风姿,张霖心快跳出来,竟然有些同手同脚的迈出步子。 喉咙已经迫不及待的叫了一声「知深」 这声「知深」太过于虚无缥缈,随着碗盆碰撞的声音慢慢飘散开。 许姩捏着扇子的手愣了愣,随即又带上笑敲了敲笙儿的头,无奈的批评「让你平时礼貌些,动不动就甩脸子,我看有了你谁还敢踏入我们这沐府的大门」 不甘心的,他开口又喊了一声「知深」 这次面前的人听到了,像是才发觉面前的人,礼貌的笑着回复「我想这位先生你一定是认错了人,我从未见过你,况且,我叫许姩,不叫什么知深」 一颗心犹如坠入万丈深渊,被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心脏狠狠地揪痛,让人呼吸艰难。 知深,是不认得他了。 张霖呆滞的盯着面前的人,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眼眶迅速泛上了红。 这一刻心中一直坚持热爱着的东西猛烈晃动着。 「怎么会,你再看看,再看看,你记得我不,我是阿霖,你,你再看看」 许姩仔细的凑近又看了一眼,摇摇头「我当真是不认识你,先生或许可以把你那位故人的画像给我看看,我也许能帮你留意留意」 「霖哥哥!菜已经上来啦!你还在这干什么?!」 跃川一步并三步往厨房里钻,使劲的挥舞着一双嫩白的小手,笑容靥靥的走到张霖身边,睁着大眼睛四处乱瞧。新 眼神一眼就定格在许姩身上,她跳脱的站在许姩面前称赞「姐姐,你好漂亮啊!我还没见过有你这么漂亮的人!」 笙儿撸起袖子往前一站横亘在两人中间「不得无礼!!!」 张霖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不加掩饰的看向许姩,仿佛有千万海浪扑面而来,打得他喘不上气。 知深她失忆了,过往种种她竟然一点也记不起来。 宛如被夺舍了一般,他僵硬的走近知深,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下一把把知深拥在怀中。 「让我抱抱你,求你了」 本还在挣扎的人逐渐停止了手上抗拒的动作,仍由张霖紧紧的拥抱着。 淡淡的烟味,他脸上的胡茬还在她的肩上来回蹭着,贪恋着最后一丝气息。 双手紧紧的拥抱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许姩比他矮上半个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脯里,能感受到到他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许姩有些呼吸不上来那个胸膛才慢慢远离自己。 「抱歉,我有些太想念她了,竟然认错了人」 笙儿鼓着眼睛想骂回去,鬼知道她刚才有多么胆战心惊。 少奶奶就这么被面前这个不熟悉的男人抱在怀里,这这这简直就是荒谬! 她相信少奶奶的为人,知道她断断不会是那种人,这才一直没有动静,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嘴一张就想噼里啪啦的来一段,谁知道竟然有人比她还着急。 跃川黑溜溜的眼里聚满了泪水,恶狠狠地盯着许姩看,又委屈巴巴的看向张霖,大骂一声「霖哥哥!你怎么可以抱其他人!!还有你!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 怎么,怎么可以夺人所爱?」 「你这人说的什么话?!明明是你口中的这个霖哥哥把我们少奶奶抱在怀里,我们都还没算账,你又是从哪窜出来孙子?!」 张霖无视两人吵吵闹闹的话语,又满含歉意的说声抱歉,眼神却依旧不依不饶的看向许姩想要把眼前的人描摹进脑海里。 瘦了,瘦了很多。 许姩握着扇子的手突然没了力气,扇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心猛地一痛,痛的动不了身,许姩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她紧紧抓住心脏的位置,这痛感越来越明显,明显到全身都像痉挛一般的剧痛。 张霖急忙蹲下,急促的将许姩抱在怀里就往外走。 笙儿自然是顾不得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啪塔啪塔的迈着步子就跟了出去。 像决堤了一般,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流,打湿了怀抱她手臂上的衣衫。 「痛…」 真的好痛。 原本刚硬的声音不自觉的柔软下来,安慰着开口「坚持坚持,马上」 张霖带来的队伍里是有医生的,众人还在吃菜喝酒,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气氛才刚刚上来,「砰」的一脚开门声打断了所有氛围。 古河手里正攥着酒杯准备喝酒,刚想开口骂人,就看见张霖怀里抱着个女人。 众人:???怎么回事??? 张霖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人放在沙发上,语气中却不带含糊「沈医生,快救人!」 沈医生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拿出药箱诊断。 笙儿急的跳脚,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踏着步子,眼神时不时看向躺在沙发上面无血色的人。 「没什么事,受刺激了,缓缓就行,只是….」 话还没说完,另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怎么会?我们少奶奶怎么会受刺激?」笙儿仔细回忆着刚才的事情,看向眼前的男人,目光里充满了探究「你到底是谁?!你将我们少奶奶吓成这幅样子!我要去给少爷说!看他怎么治你!」 「你敢?!」 第八十二章 支棱起来 梨花一枝春带雨。 跃川生的本就惹人可怜,刚才哭红了的眼睛像颗刚熟的葡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笙儿。 「你敢告霖哥哥的状我就揍你!」 众人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看像笙儿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试试?这是在沐府的地盘,我是沐府的下人,是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只要你敢揍我,要你身边的人死无葬身之地!我——」 跃川这一巴掌是牟足了力气,扇的面前的人一个踉跄。 啪—— 笙儿这一巴掌也是用尽了全力。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面前这个丫头扇了一巴掌,疼不疼是其次,就冲着这浑身的戾气,她都要好好教训面前这个人。 众人再次惊呆,外表看着文文弱弱的两个女人,下起手来真的是毫无情面。 两人的脸都肿的老高,一个脸上像盖章似的印下一个巴掌印。 张霖终于忍不住这乌龙的场面,不耐烦的低吼「够了,跃川,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跃川茫然的睁大了眼睛,薄唇抿了抿,畏畏缩缩的又退到张霖身后。 沙发上的人眨了眨眼,茫然的看向身边的人,半天才缓过神来。 「笙儿」 笙儿被挤到了外围,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包裹着,就是踮着脚也看不清楚里头,听到少奶奶的呼唤连忙往里钻。 许姩有些紧张,毕竟谁一睁开眼看见自己被十几个人头盯着心里都会发毛。 张霖强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唇瓣颤抖的问「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刚才她突然晕倒那一下,吓了他一跳。 他自然是知道因为自己她才晕了过去,他隐住眼中的情愫,尽量露出个陌生人的微笑。.. 只有从头开始,她才不会再像刚才那般受刺激。 再加上刚才沈医生说她受过太多次伤,想要再怀孕,很难。 想到这他就青筋暴跳,自责愧疚的感情又一发不可收拾的汹涌翻滚。 「没有,已经好了很多」 许姩眼睛一一扫过面前的人,满含歉意的说「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跃川从张霖身后探出半个头,想到自己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前因后果的确是张霖先开的口,越觉得自己没有道理。 姑娘偏要面子,站了半天才开口「姐姐,刚才对不起,是我太不礼貌了」 笙儿还想说什么,被许姩强行按了回去。 「笙儿,这件事给岫岩说了吗?」 此话一出,惊呆众人,原来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三少心心念念的女人。 古河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到一处,眼神从懵懂变到疑惑再到纠结。 年乘河正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他刚才喝的有些醉了,准备去外面走走透透气,刚清醒回来,就看见沙发旁边围着一群人。 他不免凑进去看了一眼,骤然四目相对,清澈的眼眸微微一缩,手中的酒瓶咣当落地。 「小姩?」 踏破铁鞋无觅处,他才醒个酒的功夫小姩竟然自己出现在大家面前。 喉头一滚,年乘河表现的比张霖更加激动,瞬间把围在四周的十几人通通挤散开,这其中当然包括张霖。 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他能不激动吗? 「啊!!!」 嘶吼声突然炸开,吓的众人心中一颤。 笙儿突然站起身,用尽全力推开要冲上前的年乘河,面如金纸的吼叫「你你你滚开!你个杀人犯!」 此话 再一出,众人吓的差点原地跳起来。 这是什么状况,怎么越来越乱? 许姩对于这声「杀人犯」也是云里雾里的状况。 她失去记忆之后很多事情都记不住,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笙儿,好好说」 笙儿眉心一跳,按耐住内心的颤动,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看。 面前的这个人,和当初报纸上的人一模一样,他不就是那个旧工厂杀人案的凶手吗? 想到报纸上公布旧工厂的那些照片,笙儿生理性不适的弓着腰呕吐起来。 年乘河内心:说我是杀人犯就算了,我还让你看吐了? 缓了许久,笙儿才开口「少奶奶,您还记得当初我们说旧工厂的那个案子吗?」 略一思索,许姩点点头「记得」 这个案子当时还是沐岫岩破的,据笙儿说当初还有好多人送礼到府上。 笙儿十分害怕面前这个人,不断思索着自己的措辞,不去招惹他「您那时还没在,报纸上传的沸沸扬扬,那报纸上有杀人犯的脸,那脸和…和面前这个人,一模一样」 「我???」年乘河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仿佛听到了个好笑的笑话「你说是我杀的人???开什么玩笑,杀人的明明是——」 张霖眼看着话就要说出口,连忙冷声出声制止「乘河,闭嘴」 他心思缜密,知道现在不是说出真相的时机。 在知深的记忆里,虽然他十分不想承认,但她现在最依赖的人,一定是沐岫岩。 自己最信赖的人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说是杀人犯,换做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操之过急。 年乘河明显没想到会是现在这副场面,头顶的问号快砸到张霖脸上。 一旁沉默许久的许姩略一思索,又看了眼年乘河摇摇头「笙儿,有的东西可信可不信,我倒是觉得面前这位先生不像,况且刚才还是他们救了我」 「可是…」 「没什么可是」说着她将目光转移像众人「多谢大家,今后大家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会用尽全力去帮助大家」 笙儿还想开口劝阻,许姩不等她开口便自顾自的往前走。 告别大家后,天色已晚,一主一仆坐在车内各怀着心事。 笙儿愿意相信少奶奶,但她也会害怕,她害怕少奶奶的直觉出错,反而害了自己。 那个男人明明就是报纸上的人,可少奶奶仅仅只凭着这一面就否定报纸上的消息。 窗外的景色被远远地甩在身后,风声呼啦啦的刮着。 「笙儿,今日的事…」 主仆连心,笙儿很快反应过来「少奶奶放心,我自是不会说的」 一直到上床入睡,许姩都无法平复内心的情绪,这情绪一直来回地冲撞着,让人心跳如擂。 到了后半夜她才昏昏睡去。 一早笙儿抬着盆进来时许姩已经坐到椅子上,魂不守舍的盯着桌面看。 她眼下青黑,一看就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笙儿连忙问「少奶奶是怎么了?」 许姩摇摇头,又点点头开口「我要的账本拿来了没?」 「已经拿来了,不过现在还早,少奶奶现在就要看?」 账本能尽快看就尽快看,她从开始掌管这个府里就发现了问题,许多首饰玉饰玩物账本上均都没有记载,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她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匆忙用过早餐,许姩并没有赶去书房,而是将就在院子里翻看着账本。 沐家经营 上百年,由沐岫岩接手也已经经过了三年,这三年累积起来的账本摞成厚厚一沓,摆放在桌上将许姩的身影掩盖了个七八分。 正看的入迷,院子外就响起声音,这声音不带任何血色,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就冲了进来。 白鄢陵一直以来讥讽的脸上终于变化了神色,她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两只手啪嗒一声拍在桌上的账本上,整个人将许姩盖在阴影中。 她控制不住的嗓音开口「许姩,你不是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吗?我告诉你,我统统告诉你」 和她相比面不改色的许姩显得镇静很多,她拿起旁边的酸梅汁饮了一口,对于面前这个人提出的好处没有太大的波澜。 白鄢陵见着她这副模样有些慌张,赶忙又继续开口「你不是想知道吗?我现在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抱歉,我不感兴趣,白妹妹还是先回,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再陪陪你好吗?」 一句话浇灭了白鄢陵心中燃起的希望,她近乎发狂的质问「你不是最想知道吗?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其实你根本就不是——」 许姩终于忍受不住一掌拍在桌上,远山眉紧皱「白妹妹!我已经说了我不感兴趣,往日的东西既然忘记那就随它去,我只需过好当下即可,其余的东西我均不想考虑,笙儿,送客!」 逐客令已下,不得不走。 院子里的人刚才被吓的心颤,老实说他们从来没见过少奶奶发怒的样子,没成想发火的少奶奶这么吓人,平日里少奶奶待他们就像是对待自家人,没有尊卑之分,不过相处了小几个月便对少奶奶死心塌地,现如今有人敢惹他们少奶奶生气,一个两个冲进去架着白鄢陵就往外走。 白鄢陵咬咬牙,似乎极不甘心,使劲挣扎着往前扑「许姩!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你辜负的人太多!」 许姩拿着笔的手一顿,姣好的眼平静如水的盯着她,仿佛千万根利箭冲出去,要将眼前的人刺穿。 「笙儿,将白鄢陵送回自家院子,没有命令,不准踏出去半步!」 笙儿眼里的星星都快跳出来,突然支棱起来的少奶奶,也太帅了些! 第八十三章 警告 许姩处理完手中的账本时天色已晚,见着时间差不多,便提着食盒往沐岫岩的院子里走。 按理来说两夫妻应该共用一个院子才是,沐岫岩考虑到许姩的不便,索性自己搬出来住,将自己的院子给了她。 这样的宠爱至今还在府里传来着。 等到了院子里时许姩径直走向卧室,打开帘子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叹了口气将食盒放在桌上又拿了件外套往后院走。 这时候的沐岫岩通常实在后院吹笛子。 果不其然,才刚刚踏进后院,悠长的笛声就透过花草传来。 后院中茂林修竹、清流引水而入,一方长亭。 沐岫岩身穿一件白衫,背对吹笛,身坐石边,一双腿悬吊在坎边。 白衫在余晖的照映下衬托出他身薄似纸的后背,笛声悠然停止,察觉到了人来,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 「姩姩,你来了」 自从沐岫岩受伤之后他便经常往这跑,要是许姩不来,他就会在这呆呆地坐上一天,仍由冰冰凉凉的水将双脚泡的发白。 这样做的后果往往是伤很难彻底痊愈,好了又坏、坏了又好。 轻车熟路的将手中的外套取下披在他身上,冰冰凉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是泡了多久?身子冰成这样?」 沐岫岩将小腿从水里抽出,滴滴答答的水滴顺着流畅的曲线往下掉,赤足沾地,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也没多久,我原以为你会再晚些,就来这坐坐」 这几日她的确一天比一天晚来,得知是自己的过错,许姩满怀歉意的回复「这几天府里面的事务比较琐碎,虽然不难,但一件件处理下来总要花些时间,下次你就好好在院子里等着,总是乱跑伤好不了的,昨天医生才给我说了你这伤需要静养,偏偏今天你又跑出来逛」 这一连串的关系噼里啪啦的从许姩嘴里跑出来,沐岫岩心中一暖,脚下的冰凉透过脚底传来也感觉不到「其实不用这么事事亲为,你吩咐下去交给他们做就行」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一路趁着夕阳回了院子里,等到了院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天上挂着一轮弯月照着两人的身影。 沐岫岩坐在软椅上,容色苍白,招呼着一旁的人倒了杯酸梅汁「姩姩,这几日天闷热的很,我吩咐手下的人送了几桶冰到你院子里,若是不够你就尽管和笙儿说,连带着我院子里的一同给你送回去」 这几日她已经喝够了酸梅汁,从一睁开眼到现在她肚子里已经装了一肚子的汁水,要是再喝一口下去,怕是晚上要反酸水,因此接过酸梅汁之后只是放在手中凉快。 坐了会,许姩才起身回去。 两处院子隔得并不远,穿过个竹廊便到,许姩望着亮起灯的院子,不知怎的突然迈向前的步子突然调了个头,往后山上走。 此时后山上已经没了人,静的只能听到许姩的脚步声。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出现淅淅索索的声音,许姩回头一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思虑到可能是自己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出现幻听,也没太在意。 然而这淅淅索索的声音却并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近,许姩步子加快了些,那声音也跟着加快起来。 「谁?!」 许姩停下脚步,眉眼镇静的转头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后山。 一人从后山上一跃而下,脚尖轻轻点地,许姩有些震惊的出声「怎么是你?」 张霖脸上稍有窘迫,他早早就跟了上来,本只是想看看她,可心里却忍不住,竟然痴痴地跟了一路。 现在被当场抓包,自己就像个偷窥狂一样。 「我…我有事要说」 见到是张霖,许姩放下心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日你晕倒的时候,沈医生给你检查了一番,他给我说你身子虚弱得很,需要一直调理,我去抓了些药,要是有空的话你就来取」 许姩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眼前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的身子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劳烦了,这么晚了先生还是先回去,别让人等你」 说话的时候许姩心里是沉重的,她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身子出了问题,不好怀孕,甚至可以说,怀不了。 这意味着她这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不能做母亲。 正因为她知道这些,所以,所以她其实早就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却始终没有相认。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面前的人是她朝思暮想,夜夜心心念念的人。 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只能压回去,她默默用手中的扇子遮住泛红的眼眶,将注意力转移到笙儿的身上。 他将她拥入怀里的时候,她甚至比他还贪恋这其中的味道。 他比离开时眉眼更深沉了很多,宽肩窄腰,只是他好像受伤了,这伤伤的不轻,就连走路都有些问题。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抱着她往医生那跑。 她心中其实高兴胜过难过,过了这么久,他的心里还有她,但她也难过,她难过自己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她还没做好准备。 可他竟然全都知道,知道她的身子不好,知道她难以做母亲。 她看向他的眉眼里,里面装载了满目星光,而星光中最耀眼的不过坐在石头上的人。 世间万物,也不过如此。 她还有事要做,还有很多事。 许姩淡漠的看向张霖,站起身「先生,天色已晚,请回」 不等张霖多说,许姩便转身离去。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许姩深呼吸一口气跨向院子里,笙儿早早就守在门口,见着她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您要是再不来,我都要差人去寻您了」 端水、洗脸、换衣、上床,许姩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笙儿不时瞧瞧少奶奶的眉眼,担心的询问「您没事吧?」 许姩良久都没开口,呆呆地坐在窗前遥望着夜。 笙儿担心的守在门口,房里一夜也未关灯。 这事始终还是传到沐岫岩的耳朵里,许姩不用猜都知道这事是笙儿做的。 她从昨天看见自己魂不守舍的模样就开始担心,想来肯定是担心了一个晚上,实在是害怕只能求助沐岫岩。 沐岫岩来的时候许姩依旧沉浸在账本里。 他走不了太久的路,何况许姩的院子里满是台阶,上来时微微喘着粗气。 他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许姩不去打扰她,眼里满是柔情。 笙儿急匆匆的想开口,沐岫岩摇摇头拒绝。 一直到了正中午许姩才从账本中抬起头,看见沐岫岩是微讶,轻声开口「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看着他额间出了些细汗,想必已经来了很久。 沐岫岩摇摇头「你继续忙你的,不用管我」 或许是为了缓解氛围,许姩将手中的笔放下「我饿了,不如先去吃饭」 笙儿兴冲冲的抬起头「我去准备!」 饭桌上沐岫岩总是将最好的菜往许姩碗里摞,许姩又夹回去,两人来来回回你一夹我一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话间沐岫岩总是若有若无的问到最近发生的事情 ,许姩省略掉关于张霖的部分一一回答。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便到了最热的时候。 许姩将沐岫岩留下来小憩,又让笙儿将冰桶放进卧室里才放心的回到书房。 连着好几天都没出现的白鄢陵就在这时突然冲了出来。 她火急火燎的冲向卧室,见着床上躺着的沐岫岩后像是彻底爆发了一般大吼大叫。 这叫声穿过书房门钻进许姩耳朵里。 停笔询问「笙儿,怎么回事?」 笙儿不敢靠的太近,开了门随意问了个人又赶忙进来,语气急匆匆的「少奶奶,是白小姐和少爷吵起来了!守在门外的人说吵了有一会,又不敢乱进」 沐岫岩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人不寒而颤,狭长的眼眸仿佛结上万年寒冰冷冷看着眼前的人。 「你说过只取城,你险些让他死!你知不知道?」 「他死了才好,死了对你对我不都是有利的?」 「你放屁!」白鄢陵发丝散乱,尖利嘶吼出声「你以为他死了,许姩心里念着的人没了,她就会爱上你?我告诉你!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从始至终都没有你这个人!」 气氛骤然冰冷到了极点,沐岫岩拿起眼前的茶杯狠狠往面前人身上砸去,茶杯应声响地,碎成几片,飞溅在白鄢陵无暇的脸上,一道血痕瞬间裂开。 一双修长有力的腿从被中伸出,脚上白净如雪,一步一步走到跪坐在地上的人面前。 「说话注意些,姩姩就在隔壁,今天你说的话要是被姩姩听到,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话间沐岫岩抬脚,一脚狠狠踩在白鄢陵的脊梁上。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这只是个警告」 这与平日里那个谦和有礼的沐少爷判若两人,此时的他一举一动均带上让人害怕的修罗气息。 第八十四章 重翻旧案 若是旁人看见沐岫岩的这幅样子均都会被吓一跳,可白鄢陵就算被踩碎了骨头,半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垂,却依旧没有要认输的意思。 唇瓣颤抖的厉害,钻心的疼痛啃噬着自己的身子,白鄢陵声音却丝毫没有减弱,不顾死活的开口「我若是不,你能拿我如何?我现在就可以冲出去告诉许姩,告诉她到底是谁把她害成现在这副样子!」 自离开海城投奔他后,她早就想到会是今天这幅样子,沐岫岩行事狠辣,她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只不过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当时的她满腔恨意无法自控,拿上为数不多的行李匆匆忙忙赶来,一心只想报仇,报张霖一心只扑在许姩的身上而忽略他们这么久的感情、报许姩没有自知之明恬不知耻的围绕在张霖身边。 可她发现是自己错了,张霖从始至终对她始终没有男女之情,这种东西真的不分先来后到。 自从上次自己赶去闵城救他时她就明白,那些鲜血淋漓的痛虽然在张霖身上,但她同样也会痛不欲生。 她放不下自己的这份感情,也放不下这份执念,所以当她重新在大街上碰见张霖时,那份鲜活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 张霖不会原谅她,他是最重情义的人,她害死了他整个闵城的弟兄。 她后悔自己当初和沐岫岩为伍,后悔自己当初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慌不择路的跑去找许姩,她想要告诉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害自己最深的人。 一步错步步错,她已经堕落深渊。 「吴冰,你觉得你自己到底可以改变什么?你觉得你的话又有几分可信?」沐岫岩冷笑,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力道大的可以让里面的骨头碎掉「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还是乖乖的待着这个府上,我同你有几分情谊,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 许姩屏退了身边的下人,此刻只有她一人站在门外,里面的声音悉数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定了会,装作担忧的模样推开门冲进去。 此刻入眼的是沐岫岩满头细汗的躺在地上,而白鄢陵已经晕死过去。 她焦急的走近沐岫岩,从怀里掏出手帕「怎么回事?怎么还打起来了?受伤没?」 沐岫岩苍白的摇摇头,硬撑的想要站起来。 迅速喊了家庭医生上来,将沐岫岩放在床上,又将白鄢陵送回自己的院子里,许姩两边来回跑,等好不容易忙完时,已经到了深夜。 笙儿担忧着为她煮了碗绿豆汤,她是个丫鬟,本应该上前帮衬一二,可少奶奶却偏偏不给她帮忙,凡事尽量亲力亲为。 本应是她的事情却无缘无故少了许多。 沉思间,许姩已经将绿豆汤一口闷完,又问一声沐岫岩的身体情况才彻底放下心来趴在桌上休息。 这几日实在是太累,每天操持着各种家务让她天还未亮就要爬起来。 等再次睁开眼时,才发觉已经是第二天。 过不了多久就是沐岫岩的生日,许姩询问了管家关于生日的举办,拿出当时的方案对比,发觉府里已经少了许多东西。 因此今日是要出门购置物品,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她要翻案,翻当年旧工厂的案子。 特意将笙儿留在府里面先照看着沐岫岩,这样一来自己行事也方便许多。 车停在马路边,许姩轻松找了个借口便自己往城外走去。 凭借着记忆她轻松找到当年的旧工厂,上头又重新结了层蜘蛛网,厚厚的覆盖在上头。 工厂的大门已经生锈斑驳,推开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恶鬼的凄厉惨叫。 当年这个案子结案的时 候就已经派了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因此除了日积月累下来的灰尘以外,那些入不得眼的尸体也已经处理干净。 里面的恐怖场景在许姩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当初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始终不愿意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这一切始作俑者。 她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恶心,与他上演一幕幕的伉俪情深。 当年的地道还在,许姩将它打开,毫不犹豫的便走进去。 地道内倒是没被清扫过,想必是大家伙觉得没什么必要再加上沐岫岩的阻拦,大家也就仍由它自由发挥。 还是熟悉的恶臭味,许姩将身上随身携带的帕子捂住口鼻,忍住恶心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许姩便察觉出了不对劲,这地道里,好像还有其他人。 她隐约能够听到几人淅淅索索的脚步声还有谈话声。 心中一紧,许姩步子不免迈的快了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紧张并不亚于她,几人凑的紧,几乎是贴在一起往前走。 跃川哪里来过这样的地方,两只眼睛半闭半睁的看着前面,时不时一滴水从顶上滴下都会吓她一跳。 「霖哥哥,我害怕」 年乘河没好气的怼一句「叫你不来你偏要来,守着顶上不好?现如今来了又要一直哼哼唧唧的,吵得人心烦」 莫名其妙被一顿骂,跃川丝毫不服气的怼回去「我又没叫你,你在这哼唧什么?你是霖哥哥吗?」 张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无视两人的对话,自顾自的往前走,一双锐利的眼睛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变化。 这地方诡异莫测,他们刚才差一点就迷了路。 何况刚才还遇到蝙蝠,成群结队就往他们这边来,要不是乘河带他们躲进洞里,想必现在他们还在奔跑,被蝙蝠冲的四分五散。 「等等」 古河皱着眉头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将耳朵贴在墙沿边,众人沉默着,直到古河再次开口「这地方还有其他人」 这话一说跃川几乎是哭着跑去一把抱住张霖,心快从嘴里跳出来。 年乘河无语的看向跃川,对这人的鄙夷又加深了一步。 「离我们很近」 张霖皱着眉头听完这话,又看了眼还贴在自己身上的跃川,声音尽量做到礼貌。 「松手」 跃川疯狂的摇头,双手死死的抓住张霖的衣袖不放手,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衣服上。 要是换做平常的时候大家觉得是张霖铁石心肠,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子贴在自己身上竟然无动于衷,而如今大家对于这个时常撒娇可爱的妹子也多了些无语,眼神也充满了不善。 跃川扭头看了眼大家的神情,像受惊了一般快速睁大眼睛又收回眼神,嗫喏的说道「对不起大家,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们走吧」 许姩第一次来到这的时候走的就是通往那间房间的路,因此一路下来畅通无阻,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她出门出的急切,并没有火把之类的东西,但好在仔细摸索加上记忆加持,走的并不困难。 很快她就找到当年的房间。 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记忆这种东西留下的后遗症并不少,当年的人皮、嫁衣、新婚图、下药在脑子里再一次重新放映,恐惧感又密密麻麻的用脚底涌上来。 身体一阵一阵的软下,许姩强撑着洞壁,调整好几次深呼吸才重新提步往里走去。 一摸一样的路,再次走起来心态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沐岫岩做事严谨,几乎让人找不出他的错处,但偏偏在这件事上打了马虎眼。 墙上挂着的画甚至连位置 都没有发生变动。 画上的人依旧生动活泼,含着笑望着前方。 许姩不断调整着已经紊乱的呼吸,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企图压下心中难以掩饰的恐惧。 稍一拐弯,走进,许姩站定了会终于还是抬头。 那副巨大的画,身穿嫁衣的她笑靥如花。 当年她就是在这个地方晕倒的,晕倒之后仍由沐岫岩抱着她进去最里面,沐浴、换衣、拜堂成亲。 步子逐渐变的沉重,就连呼吸也变成负担。 要往更里走,然而最里面是她最痛苦的回忆,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最不堪、最心酸。 就是在那日,王大哥交出自己的命,送她离开。 至今她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实在是自私,自私到一命换一命。 自私到不顾他人的死活,一心只想着自己。 这一切即将濒临崩溃的情绪在见着地上的尸体时终于尽数崩溃瓦解,像海浪般汹涌翻滚,铺天盖地的涌来。 地上的尸体已经腐烂,上面爬着密密麻麻的蛆虫,来回扭动着乳白色的身躯。 鲜血已经干涸,在地面上浸染。 许姩剧烈地颤抖着,在尸体面前跪下,在看见那张早就已经分辨不出的脸上还是一眼就认出。 这是王大哥。 内心的苦楚再也忍不住,许姩掩面痛哭,双手捂住脸半弓着身子,哭声凄厉。 一行人被这声音吸引,急忙赶来,瞧见的是这样一幅情景。 许姩跪在地面上,哭的急剧颤抖,不断的在地上磕着头。. 而她面前的是一具早已经腐烂的尸体,甚至不能辨别是男是女。 不知道哭了多久,或许是哭累了,许姩才抬起头来,额头因为使劲的磕头早就流了血,顺着鼻梁滴落在脸上。 她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要把王大哥好好安葬。 魂归故土。 第八十五章 老妇人 年乘河盯着那具尸体,脸色愈发的冷下,以往跳脱的性子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沉稳。 满腔心酸泪,无法言说。 他认出了那具尸体,记忆又回到那时候,王大哥手里拿着枪嘶吼着「快走」两个字。 他早就猜到的,早就应该知道的,王大哥已经死了。 他还幻想着王大哥能够活着回来,能够活着和他们说笑。 自责、愧疚,无法言说的情绪灌满了他,终于无法承受住,他跟着跪了下来,忏悔着磕头。 跃川没见过尸体,双手死死的抓住张霖,而张霖眼神却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身影。 那身影倔强的想要站起来,想要去扒拉地上的尸体。 他听乘河说过在旧工厂的事情,他还来不及心酸感慨,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他。 知深已经恢复了记忆。 可她为什么不认他,还将他当做一个陌生人? 是在怪他吗?在她一次又一次面对危险的时候、在她一次又一次就要死去的时候,他都不在。 现在想想,他的确没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无数次在家国面前,他都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她。 她受的伤、就连无法做一个母亲,不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他如今终于明白了,他配不上她的爱,她能够舍弃自己安逸舒适的日子一路追寻,甚至就连保命的项链都交给乘河,让乘河助他一臂之力,可自己却一次一次将她推开。 这样的思绪在许姩转身的时候被打断。 许姩愣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人,视线不自觉的往跃川身上看,最后的目光停留在跃川死死抓住张霖的衣袖上。 她已经没有心情去在乎这个,又转过去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盖在尸体上,艰难的往外拽。 年乘河快速的站起身,低声开口「我和你一起」 一声轻飘飘的「好」传来。 哐当—— 一声坠落的声音传来,许姩低头一看,一把闪着光的寒柄坠地。 捡起一看,许姩倒抽了口凉气,这把刀是沐岫岩的,是当年的那一把刀。 而这把刀被王二哥压在身下。 许姩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被冲刷成一片空白,王大哥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想着将刀留存着作为证据,希望能被他们发现。 撕心裂肺的声音不断的回荡,冲击着众人的头脑「王大哥!」 哭吼这一声后,许姩只觉得胸腔翻滚,一口热血涌了出来。 「噗——」 众人一惊,面色一变,张霖一个箭步冲上去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那一双眼睛里装满了泪和心痛,许姩承受不住这样苦楚,一个扑腾倒在张霖的怀里。 「沈医生!快来!!」. 沐岫岩喝了口热茶,抿了抿唇边残留的茶味问「少奶奶还未回来?」 半弯着头的老妇人点点头「并未看见,我们采买回来后又等了会,以为少奶奶已经回府便擅自回来,还请少爷责罚」 笙儿见着情形不对连忙***去开口「少爷,少奶奶或许是给您准备生日礼物,前两日她还问了我您喜欢什么!」 话说到这沐岫岩的脸色似乎依旧毫无变化,他放下茶盏,淡淡的笑着「白鄢陵呢?最近怎的没看见她?」 老妇人心里砰砰砰直跳,她是负责管白鄢陵院子的,可最近几天由于太忙的缘故根本无暇去照看白鄢陵,况且上次少爷和白鄢陵吵架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做下人的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观察好局势,现在少奶奶风头正盛,自己就是亏待了 白鄢陵,那也不能亏待少奶奶。 想着她胡乱编造一通「白小姐如今倒是安分了许多,不似以往那样总是一副坏脾气,这几日正在院子里头侍弄些花花草草」 这话一说出口老妇人就发觉出了气氛略微的不对劲,跪在地上稍微抬起头去瞧,咽了咽喉咙。 沐岫岩嘴角轻笑「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 老妇人紧张的有些颤动,却还是勉强支撑着回复「不…不知」 「不知,我今日就让你知道知不知,笙儿,将和风拿来!」 闻言两人面色皆是一变,笙儿眉眼里全是担忧,这和风是府上用来专门惩治下人们最高的刑罚,和风是一根有手臂这么粗的粗棍,上头还有些倒三角,在打入人的后背时还会有刺痛的肉感,它实在是太过于残忍,因此从未用过。 而如今少爷竟然要用这个方法来对付面前的这个老妇人。 笙儿有些于心不忍,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满脸皱纹,身上瘦的成了干柴,求情般的开口「少爷,这和风用在她身上,怕是活不过今日」 那老妇人似乎还没从惊吓中转醒,睁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瞧着坐在上头的人。 「笙儿,什么时候我说的话也要经过质问了?」 笙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少爷,一时间话都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终还是选择吞回肚子里,默默转身去拿和风。 老妇人在见着和风之后好似终于缓过神,一双眼睛终于恢复清明,颤抖着开口「少爷!我我我承认,这几日我的确没有回院子里去照看白小姐!我承认!我愿意受罚!只不过能不能将和风收回去,我已年迈,自少爷幼时起便一直照顾着,这和风要是打在老奴身上,怕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啊!」 短短几句话,即说清楚自己刚才犯的错误,又将自己的功德一一数出来一遍,避重就轻,在这种时候还能做到如此的,笙儿由衷感到佩服。 然而沐岫岩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像是听到个不痛不痒的家长里短一般,微微点点头「你在我府上待了二十余年,要说功劳是一定有的,不过在这二十余年里,你竟然连个规矩都学不好,罚;不为其他下人做个领头的作用,反而带着他们一起偷女干耍滑,更该加重罚,和风对你来说已经是最轻的处罚」 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心上,每一字在他嘴里似乎又无足轻重,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小事。 老妇人害怕的双手紧握成拳,满脸的皱纹上挤压出讨好的面容「少爷,您、您也知道自您小时候便是我照顾着您,我也算您的半个养母,一手把您带大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还请少爷额外开恩!」 笙儿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在府里带着的时间并不短,或多或少是听说了一些关于府里以前的事情,关于少爷的便不计其数。 其中一件就是关于少爷和面前这位老妇人的故事。 据说少爷生下时一连降了半个月的大雨,好不容易种起来的庄稼纷纷受不住这样的雨水一一涝死,收上来的收成便少的可怜,那时候的老爷便觉得少爷是个天降煞星。 要是单单如此也好,可收成少了府里给每个院子发下的分例也就跟着少,那时一直照顾着少爷的奶妈从中中饱私囊不少,看少爷不爽也就一顿毒打。 反正当时左右没多少人在乎这个若有若无的小少爷,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笙儿一直对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可如今看见面前这个老妇人见风使舵的样子,倒是真正相信了这个传言。 沐岫岩面色冷静的可怕,就算这些故事是真的,在听到面前这个老妇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也毫无波澜。 他留着她到现在,本就是抬举她。 「来人!拖下去!」 话音刚落,五六人冲进府里架着老妇人就往外拖,老妇人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大吼着「少爷!救命啊!」 老妇人被拖在院子外面行刑,四人按压着她的四肢,两人手中拿着和风,一挥一砸,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这声音不过才持续了一分钟,那老妇人就没了气息。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将老妇人套上麻袋丢进后山的山洞中匆匆离去。 许姩正在这时踏入的院子,见着院子门口的一滩血,眉心一跳,提步小跑进去。.c 沐岫岩此刻正坐在桌前描摹,一旁的笙儿安安静静的磨墨。 握着笔的手一顿,沐岫岩笑意盈盈的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人「来了,我刚才还问了人你去了哪」 许姩摇摇头,从手中的袋子中拿出个盒子指了指,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秘密」 笙儿看着那精巧的盒子松了口气,还好少奶奶真的是去买礼物,要是是跑出去玩,刚才自己却说是去买礼物,想到刚才那老妇人凄厉的叫声,笙儿不免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对了,门口那些血是怎么回事?」 沐岫岩将手中的笔放下,将描摹的画举起来「没什么,一个下人犯了错,仅此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叫人清理清理地上的血,看着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许姩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在肉里深深陷进去,表面却还要装作风平浪静。 她能够想象刚才在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满地的血刺痛她的眼睛。 可她无能为力,甚至不能改变什么,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面前这个堪比恶魔的人继续交谈。 沐岫岩将身上的西装重新穿上,勉强的笑着「我感觉自己已经好了不少,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第八十六章 看烟花 此时正值夜晚,白日里大家伙都闷的慌,现在天气好不容易凉快下来,街上多了不少吹夜风的人。 她对这个县城的情况其实并不太熟悉,这县城总是会有一些地方性的节日,比如今日笙儿提到过的月牙节,众人会在街上对着月亮许愿,还会放上一些小礼物在街边,以此来祈福求愿。 此时的桥上已经挤满了人,地上也摆满各种各样的小礼物,许姩不免凑近看了几眼,好奇的目光不停地扫描。 沐岫岩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看着她这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提议道「我们也去许一个愿望?」 几乎是想都不用想,许姩就答应下来。 出门出的仓促,她身上并没有带什么礼物,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看,最终决定把自己手上的镯子摘下,正要放在地上,沐岫岩牵过她要放礼物的手,把镯子重新拿回来又戴回手上轻轻开口「这镯子是我赠与你的礼物,你真的要将它丢掉?」 镯子是碧绿色的,上头有一些花纹点缀,许姩看了这镯子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不拿着镯子,我们没法许愿啊」 话音刚落耳垂边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沐岫岩温柔的将她耳上挂着的白玉兰耳饰摘下「用这个就好」 不等许姩拒绝,沐岫岩便已经将白玉兰耳饰放在地面上。 许姩不舍得看着地上的耳饰,这耳饰是张霖赠与她的礼物,如今却被她丢弃在地上,像个孤零零没人要的玩意。 她忍住想要将它重新捡起来的冲动,不停地在脑海里告诉自己不能暴露,不能功亏一篑。 两人站在桥边,或许是因为两人都长得好看的缘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个大哥开玩笑的说「你两真是郎才女貌啊,都长得这么俊,看你两的样子应该才刚结婚不久,祝你们百年好合!」 沐岫岩听闻淡淡的笑着,犹如春水芙蓉般,他牵起许姩的手回复「感谢祝福」 他这一牵手,其他几人也看不下去,纷纷笑着开些不羞不臊的玩笑,打趣的看着这对新婚夫妻。 许姩一直低埋着头看着地,迟迟不开口,其他几人看着她这幅样子笑嘻嘻的说「快别说了别说了,人家都害羞了,你们以为像我们这样不害臊?」 众人渐渐散去,沐岫岩的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看着面前的人白皙的小脸翻起一阵霞红,愉悦的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在脑后轻声开口「这的人就是如此热情,你若是不喜欢,下次不来就行。」说完才不依不舍的松开手,双手放在胸前合拢,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会过去,希望姩姩永远是我的妻子」 若是换做平常人,恐怕早就已经对眼前这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可低着头的眸子里却一片清明。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许完了愿,许姩和沐岫岩并肩走在街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一长一短,许姩看的好似入了迷,抬起脚步在影子上来来回回踩着。 沐岫岩默默跟在一旁,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吆喝声不断,其中却有一个声音很快被许姩听了去。 「许姩?!」 年乘何手中拿着一盏灯笼,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衬得他肤色白如雪。新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熟人,双眼一亮,一种老乡见老乡的感情瞬间涌上来,激动到拿着手中的灯笼不停晃动。 许姩惊喜的睁大眼睛,面色一喜「是你?!没想到我们会再遇见」 年乘何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她眼里是个和尚,许姩以为上一面便是最后一面,这才赶忙解释他常年不下山,一直都是在山上住着,今日月牙节,下山是要购置一些货物,代 替山上的师兄师弟们许愿,顺便来这逛逛。 本着东道主的意思,许姩自然而然的为他介绍着周边一些比较实用适合他们这个身份的东西。 三人有说有笑的在街上逛着,年乘何背上背着的箩筐也越来越满,最后压也压了挤也挤了,实在是装不下才作罢。 许姩和年乘何总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一路上天南地北的聊,许姩说着府里面的趣事,年乘何也会说寺庙里遇到的奇怪香客,聊着聊着两人相视一笑又开始继续聊起来。 走的有些累的便坐在石阶上休息,年乘何是个话痨,相比于沐岫岩这个闷葫芦来说,和他交谈更加轻松。 因此大部分其实都是沐岫岩在听,其余两人在巴拉巴拉的说。 「轰——」 一声巨大的声响响起,许姩聊的正入迷被吓了一跳,三人抬头一看。 夜空中绽开一朵绚烂巨大的烟花,将整个夜幕照的通亮。 烟花落下的星火又绽开成另一朵烟花,一时间绽放出无数朵烟花。 这些光映照在许姩的眼中,将她一双含水的眸子照耀的更加楚楚动人。 沐岫岩侧目看向身旁的少女,嘴角缓缓勾了起来,不加掩饰的摸了摸许姩的头。 然而这一切都落在不远处的人眼中。 跃川不明所以的咬着嘴里的果子,随着他的目光使劲踮着脚往前看。 「霖哥哥,你在看什么?」 今天下午。 许姩睁开眼望着面前的人,眼里全是茫然,在看见年乘河时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而她这口气被张霖看在眼里,牵扯着他的心。 她挣扎的想要起身,年乘河赶忙制止住「你先好好躺着,沈医生在给你配药」 此刻她的脑子里还是王大哥,赶忙开口,年乘河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王大哥已经埋了」 这话一出她才安安静静的躺回去。 一旁的张霖坐在一旁,眉眼像盖上一层秋霜,祈求似的开口「知深」 然而面前的人却好似只是听到了个极为陌生的名字,疑惑地指着自己「你是在叫我?我不叫知深,上次你就叫错了」 而背在身后的手已经出卖了她,早已经紧张到泛白。 本就应该是这样的结果,但他始终还是不甘心,张霖稍微好看些的面色又黯淡下去「你,不认得我?」 知深不认得他,却认得乘河。 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张霖这一刻心里阴郁的很。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许姩摇摇头「你认识我吗?我失忆了,好些事情不记得,如果你是我的朋友,那就抱歉啊,时间不早,等医生熬好药,我也该走了」 跃川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果递到许姩面前,声音甜甜的开口「姐姐,这是糖果,沈医生熬的药苦的很,我怕姐姐受不了」 糖果被用一层透明的纸包着,在那双小巧的手上躺着。 许姩摇摇头「抱歉,我不吃糖」 跃川却不依不饶的凑近将糖放在许姩手中,眉眼认真地说道「这糖很甜的,霖哥哥说过这糖是最好吃的糖,因此我还求了他好几天,让他给我也试试」 接过糖的手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心里酸涩得很,许姩这才想到跃川揪着张霖衣服的模样。 那双手倔强的不愿意松开,而那人似乎也并没有想把她赶走。 有一瞬间的恍惚,许姩急忙打消自己这个莫虚无的想法。 一直到她离开张霖都没再多说一句话,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心里堵的慌。 为什么她能够想起乘河,却偏偏想不起来他? 眼前这一幕又再一次像刺一样扎着他的眼睛。 他们刚才正在桥上走着,听乘河说最近他们在过一个什么月牙节,很多人就会将一些小礼物放在桥上来祈福,跃川看得入迷,痴痴地在前头走,完全不注意脚下。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跃川吃痛的哎哟一声,低头去看脚下的东西。 脚下是一对极其漂亮的白玉兰耳饰,被这一脚踩下去却也没有一点损害,跃川蹲下身感叹「霖哥哥,好漂亮的白玉兰」 张霖原本已经走过去的身子在听到白玉兰这三个字时又折返回来。 在见到地上这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耳饰时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的抢过便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这耳饰是他亲自为她买的,如今她既然记不起来他,也要将关于他的回忆一点点的丢掉吗? 或许看不见,他还能够自己欺骗自己知深并不喜欢沐岫岩,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她和沐岫岩两人在这桥边相互许着愿望的情形,可最不愿看见的却总是会最先看到,沐岫岩温柔的摸着知深的脑袋,两人的关系早就已经不言于语。 三人一直站在台阶上,直到烟花落幕才不甘心的离开。 在送年乘何离开时还发生了一件事,许姩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或许是因为夜黑有些看不清路,许姩一脚踩在一块石子上,脚不听使唤的往一边一拐,人就往下栽。 年乘何眼疾手快的抓住她,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让她受了伤。 手臂被背上背着的箩筐勾住,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沐岫岩正要怪罪,许姩另一只手轻轻的安抚着「我没多大的事情,要是把脚扭到了不是更不划算吗?」 年乘何这才猛地想起来,赶忙把自己背上的背篼放下来「我今天买了绷带,可以先派上用场」 在山上不问世事好几年,山上自然是没有医生,只有自己熬草药自己包扎,因此年乘何的的动作甚至比一些医生还要利索。 第八十七章 和好 许姩回去之后便越想越不对劲。 今天的沐岫岩有些奇怪,从哪里开始说起,就从遇见年乘何开始,他就有些反常。 他是个非常强势的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和年乘何说这么多话还不生气?又怎么会看见自己摔倒不接住自己,还让一个男人来给自己包扎? 许姩急忙把手上的纱布拆开,对着这血淋淋的伤口产生了怀疑。 许姩这才慢慢回忆起来年乘何的箩筐是用竹子编的,那竹子被处理过,边边角角都从尖变为了钝,是不会划出这么深的一道口子,这口子更像是用刀片划出来的。 这么一连串的连接起来,许姩后背一凉,惊恐的感觉遍布全身。 三日前。 院子里的灯已经熄灭,下人们也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卧室里只留下几盏飘飘忽忽的烛光还在亮着。 沐岫岩坐在位置上,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人。 「那日她的确有些奇怪,那张祈愿符上我清楚看见上面写着恢复记忆,可等她再次醒来之后我让她把祈愿符给我我来挂,她却怎么都不挂」 烛光偶尔在他身上照射出齐腰的长发,他半跪在地上,将高大身躯卑躬屈膝到极致。 「我在阿婆那听闻将将死之人的皮剥下,再将另一人的血液注入,放在树下埋葬一月有余,便可以让那人彻底听命于自己,主子,如果想将一个人永远留在身边,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人与平日里那个呆呆傻傻的年乘何完全不同。 换作常人听到这么残忍的办法不免会感到害怕,可沐岫岩只是沉默了一晌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做法。 他感觉最近的姩姩变得有些奇怪,以往的她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自从她失忆之后通常都是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可现在却有些奇怪。 她有时候会变得很陌生,就像变回了从前的许姩。.. 控制欲占满了内心,他有些害怕姩姩其实早就已经恢复了记忆。 他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就要从根源做起。 今夜就是算好的时机,沐岫岩将床边的弓弩拿在手中,开窗往树上射了一弓,才一会的功夫,俊美挺拔的男人就站在身前。 今日他将身后的长发扎成马尾的模样,毕恭毕敬的把身上的一个白瓷瓶递呈放在手中。 沐岫岩接过白瓷瓶,打开闻了闻,不是让人厌恶的血腥味,而是一股带着淡淡茉莉香味的血味。 「办的不错」 年乘何依旧波澜不惊的恭敬回复「这是我应该做的,主子还是早些行动的比较好,阿婆说过了午夜,效果便会削减很多倍」 听闻这话沐岫岩不徐不疾的将白瓷瓶放在手中,点点头开口「同我一同前去」 「是」 就算是一同前去,年乘何却始终没有和沐岫岩靠得太紧,而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那老妇人被丢在山洞中,沐岫岩到的时候她便已经醒了,见着沐岫岩来,不停地磕头求饶。 年乘何跟在沐岫岩身边多年,对于察言观色这方面已经是个能手,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老妇人的侧颈一劈,那老妇人就晕了过去。 剥皮,沐岫岩拿出怀里的刀细细擦拭了一遍,对着月光照了照,这才心满意足的看向老妇人。 年岁已高,这个皮并不好剥下来,需要谨慎不得出任何差错。 像是在解剖一只动物,沐岫岩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专注的盯着手里的活。 天光渐亮,他才从山洞里走出。 彼时的许姩也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她随意拿了两件衣裳,又 将怀里最重要的账本放在行李箱中,趁着大家伙还在熟睡,从墙沿翻了过去。 墙沿的另一头已经早早有人在接应她。 经过深思熟路,昨夜她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给年乘河,让他于今晨在墙沿处等她,接她出去。 现在手头的证据已经足够,许姩本还想再继续搜罗,可想到昨夜的事她还是有些后怕。 几乎是想都不想的,许姩越过墙头扑进下头的人怀里。 「知深」 「知深」这两字让许姩浑身的血液都僵硬了,那股淡淡的烟味顺着鼻腔流入五脏六腑也没有感觉。 抬头,那张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脸再一次出现。 「小姩,我已经给三少都说了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我觉得你不必太过于在乎这些,三少当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心疼的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许姩原本还在挣扎的身子此刻终于安静下来。 张霖耐心的抱着她,直到许姩红着脸要往下跳的时候才肯放开。 昨夜他看见那副场景的时候本就睡不着,正在烦闷,年乘河就拿着一封信冲进来。 许姩早就将年乘河当成了一家人,因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信上很清楚的分为两点,第一她早就已经恢复了记忆,只不过她想靠着自己的力量扳倒沐岫岩,才一直和沐岫岩伪装成夫妻直到现在,现如今证据已经完全,是时候收网。第二,她再也无法生育,她暂时还不能从中将自己解救出来,才一直装作不认识阿霖。 张霖眉上的忧愁又再一次涌现出来,他拿着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等其他人做好准备,便自顾自的在沐家墙沿下守了一夜。 许姩再次听到这些话时早已经忍不住长达这么久时间的委屈,控住不住的哭起来。 年乘河叹了口气,一副痛失所爱的模样提着行李箱先走一步。 张霖紧紧牵着许姩的手,怀着责备的语气「知深,原本就是我的错,你自责什么?」 「要不是因为我的不辞而别,你也不会到处跑,也不会受到沐岫岩的纠缠,也不会…」张霖的声音惨痛起来,尽力的平静自己的心情「总之,这一切因我而起,你不必自责」 许姩这才破涕为笑,心里一直以来积累着的烦闷随着两人温度的升高也慢慢消散。 相隔了许久不见,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嘀嘀咕咕的一直到酒楼里,才刚踏进门,跃川就守在门口。 跃川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牵着手回来的二人,跃川才恍然大悟两人这是彻底和好了。 这意味着霖哥哥再也不需要她,这么想着跃川小心翼翼的走近两人嗫喏的问「霖哥哥,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抬点吃的」 张霖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询问许姩「走了这么久才想起来这,饿了没?」 看!霖哥哥果真是不需要她了!跃川气鼓鼓的盯着两人看,不甘心的再次开口,却被另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堵了回去。 「我不饿,你该多吃些,瘦成什么样子」 古河下楼看见这一幕,看跃川的眼神不免多了些同情,招招手招呼着「跃川,我饿了,去给我抬两笼包子!」 谁知跃川十分不领情的冷哼一声,两只眼睛鼓的大大的,没好气的回复「自己去拿!没长手吗?」 真的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啊! 一直到了日落,许姩才将自己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你是说,白鄢陵就是吴冰?」 许姩确信的点点头「就是,只不过上次我听到她和沐岫岩吵架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我去她的院子里找过她并没有看见她,也不知她现在到底过 得如何」 但她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沐岫岩是个十分注重利益的人,只要那人没了利用价值,只有死路一条。 年乘河并不关注什么冰,见这两人终于停下嘴,赶忙插一句「小姩,沐岫岩并没有拿你怎么样吧」 细细数来过往,许姩摇摇头「并没有」 古河从饭桌开始到现在都在打量着面前这个人,直到现在冷不丁的哈哈哈笑起来。 众人被他这一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古河倒了满满一杯酒,冲着许姩敬「三少的眼光果真没错,机灵!有头脑!哈哈哈!」 面前这个女人可不想表面上看着的人畜无害,一个下午的相处时间看来,古河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说话有条不紊、做事机灵有头脑、遇事不慌不忙,有胆识、有眼界、有义气。 这样的人难以再找出第二个。 这突如其来的激昂发言把众人弄得晕头转向,许姩礼貌的拿起手中的茶「不宜饮酒,还请多多包涵」 「这有什么的!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干杯!」 年乘河和沈医生也举起酒杯「一家人!干杯!」 偏偏坐在一边的跃川迟迟不动,满含心酸怨气的看着面前的一桌子人。 她在想,为什么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在这个队伍里,她明明出现的比许姩早,可为什么人人都没有交出真心对她? 单单只是因为她是他们随手救下的,而面前这个女人却是霖哥哥的妻子吗? 一旁的年乘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及不自在推搡了下跃川「你怎么不喝?」 「这有什么好喝的?又不是逢年过节」 一听这话年乘河不满的嘟囔起来「都说了这是给小姩回来庆祝的,你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谁想着这话刚说出口跃川立马红了眼,提着裙摆匆匆忙忙就往楼上去,只留下众人不明所以。 第八十八章 劝和 张霖问「是怎么回事?」 年乘河好心好意的让她和他们一道喝酒,谁知道会换来这样的结果,没好气的回复「谁知道?关我什么事?」 男人不懂女人的心思,可女人和女人之间却是最懂得彼此在想什么。 许姩手中端着的茶不合时宜的摇晃了下,晃出一圈圈涟漪,将里头的茶泼出一小半,好在动作并不明显,大家并没有在意她手中的情况。 众人饮酒畅谈直到半夜,大家才昏昏沉沉的离开,许姩喝茶,此时是队伍中最清醒的一人。 送完大家伙,她拐到三楼,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 门内并没有动静,许姩又抬起手敲了敲。 半晌门才被嘎吱一声打开,跃川看见是她,原本明亮的眸子失去了光泽,失落的低头「你来干什么?」 少女难过多为思春,许姩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子一定是喜欢张霖,不然又怎么会在迎接她的宴席上显露出这么大敌意? 她想起还有上次在地道、在厨房,她永远都靠在张霖身旁,一口一个霖哥哥喊着。 现在她们是情敌的关系,可她却并没有因为这个对面前的人生出嫌隙。 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原本就是张霖的妻子,更因为现在是关键时期,她不能让队伍里的人离心,说句不好听的,要是面前这个丫头那天一个不开心将大家伙全都卖了,这怎么算? 她面容带笑,尽量温和的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跃川「哦」了一声,侧身让她进去。 她的房和那些大男人相比并不差,考虑到她是个姑娘家的缘故,这房间布置的很是温馨。 「你这房间可比他们的好上太多,方才我和小厮将那些酒鬼一个个送回去的时候你是没看见,那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不想你这,还有梳妆台和单独的书房」 跃川一双杏眼眨了眨,转身帮她添了一杯水,眼里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些,但小姑娘最好面子,不服气的回复「你今晚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的?」 「这倒不是,我瞧着今晚的月色很好看,想找个人分享分享,可那些人一个个的全都睡死过去,想了想,也就只有你这个中途离场的丫头还醒着」 「走吧,就当是陪我看看月色也不行吗?」 许姩站起身,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人,耐心的继续说「今天可是我的宴席,你是我们的家人,不参加也就算了,连陪我走走都要拒绝?」 听到「家人」二字的时候跃川眼中的情绪更加翻涌,那些不甘心酸终于将眼里的清明盖住。 她哇呜的一声爆哭,自从她中途突然离席的时候,她就希望有人能够上来看看她。 所以她并不难过,她气愤的躺在床上将被子一层一层裹在自己身上,想着会是谁先来看她?会不会是霖哥哥?要是是古大哥那也行。 可一直到了半夜,都没有一个人来,她清亮的眼里渐渐失落,将脸埋在枕头里回想一路上的过往。 她归根结底将所有人不来看她的原因都归结到了一个人身上,就是这个突然出现的许姩。 可她没想到,第一个来看她的人,竟然是她。 许姩安静的坐在她身边,把怀里的手帕掏出来递给她「擦擦,要是明天让他们见着你这幅样子,是要被笑话的」 帕子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拂过皮肤的时候很好闻,跃川抽着鼻子接过手帕在自己脸上胡乱擦着。 两人静静的坐着,许姩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跃川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又继续说「你喜欢阿霖?」 跃川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人这么昭然若揭,还是被许姩说出来,鬼 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阿霖和你不适合」 跃川当即就不满的抵抗「凭什么这么说?」 谁知许姩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平淡如水的开口「杀过人吗?」 「又或者,差点杀了人,见过满地的尸体吗?见过战争的残酷吗?见过男女老少哭天喊地的样子吗?」 跃川摇摇头。 她虽然是个穷苦人家出生,每天只晓得卖力干活,不然回来之后免不了又要遭一顿毒打,可你要说杀人,她是不敢的。 那年家里说要杀鸡,她吓的拿着刀的手都在哆嗦,可眼看面前这个女人在说这些的时候,面无波澜,就像是在讲故事似的,一点害怕都没有。新 「当年我见着横尸遍野,血流千里,我手里拿着刀,一刀刺穿我面前的人,血顺着刀柄一滴一滴滴在脸上,将我的眼睛染的血红,我差点就把他杀死了,他该死,谁叫他欺辱我,欺辱那些尚有大好青春的女子,好在后来阿霖回来,他带我去找到那人,他问我那人用哪只手动的我,我刚说出口,那人的手臂就被阿霖这么轻轻一削,就掉了下来」 「别说了!」 跃川脸色有些不好看,强忍住了心里的恐惧和害怕。 这一路走来,她从未询问过霖哥哥在战场上的作风,也从未问过他的过往,她总想着过往没什么好问的,只要抓紧现在就行。 可现在她听完他的过往,竟有些瑟瑟发抖,她也就是现在才终于明白,她从来不是觉得过往没什么重要的。 她只是不敢去回想,不敢去参与,不敢去想象那样的霖哥哥。 许姩点点头应了一声好,两人再次沉默无言。 她不慌,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慌不了。 挂在墙上的钟滴滴答答的响着,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明亮。 良久,跃川终于开了口「霖哥哥他,经常打仗吗?」 「当然,听说过当年海城家的三爷吗?」 海城三爷,闻风丧胆,仅凭一己之力在整个商会立足,让屹立不倒的沐家、许家、米斯特一夜之间的成果统统付诸东流。 最让人感叹不已还是他的行事作风,狠辣不留情面,铁面阎王。 跃川早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名号,当时听着便不停地感叹这人一定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想到这跃川瞪大了眼睛「霖哥哥莫不是和三爷有过节?」 被眼前这一幕逗笑了,少女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形成强烈的反差「并没有,只是阿霖就是三爷」 「什么?!」 这回答简直比戏里面演的还要离谱,跃川不可思议的从板凳上蹭的一下站起来,随后结结巴巴的开口「那那那你,你岂不是三爷的妻子」 当年出名的不止是三爷,还有三爷那位妻子,她听着别人描述过,姿态绰绰、面若霜雪,看着文文弱弱的实际也是个厉害的主。 当年要是没有她,三爷也不会这么早就在那个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 据说她当年险些被人***、还与恶狼打架、身上受的伤不计其数。 可这一切都抵挡不上她亲自将许家推翻,代替自己父亲的位置。 这样的两人,不是绝配是什么? 这是跃川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么多信息一时间全都涌进了脑子里,跃川茫然的坐回位置上不知所措。 在他们面前,她好像真的才是那个最幸福的人。 她每天只要卖力干活,挣到那几个钱,回来就有饭吃,不用担心哪天会不会又仇家追上来将他们一家全都杀死。 当时她手里拿着个馒头却还在抱怨,抱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小姐,而是一个穷家庭里的孩子,可如今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原来有钱人家的孩子过的也并不如意,反而比他们更加困难。 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稍不注意便会坠入深渊。 天光渐亮,鱼肚白翻起,衔着一轮日光从山头上流露出。 这光唤醒了百姓,也唤醒了眼前的人。 跃川磕磕巴巴的说道「姩姩姐,祝你们幸福!我不会再胡搅蛮缠下去啦」 桌下的手指放松了分开,许姩轻呼出口气「好,除了这事之外我还有一件事,大家伙都当你是一家人,你不必因为大家没有同你说过这话感到难过,要是他们对你不好,又怎么会把这么好的一间屋子腾出给你住?」 「你在他们心中早就已经是一家人,不信你下去看看,保不准早餐都给你准备好了」 跃川踌躇着,心思全被眼前这个看透,颇不自在的问「真的吗?」 许姩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说什么真的假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姩说的不假,大家一起吃饭的客厅里早就已经坐满了人,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早点。 古河见着一起赶来的两人,疑惑两个字就差没写在脸上,却也哈哈哈的笑着让两人快些入座。 本来这座位坐的就有问题,大家伙都知道跃川喜欢张霖,经过三番五次的折磨,也就自动会让出张霖身边的位置。 可如今许姩回来,这张霖身边只有一个空位。 原本还在纠结犹豫中的大家伙眼睛就差没掉在地上。 这这这,他们没看错吧,跃川竟然让许姩坐在张霖身边,自己去坐另一个位置。 难不成一个晚上就让面前这个妞大变样? 那许姩这也太牛了!大家伙轮流劝都劝不了,她竟然一个晚上就把她搞定了! 第八十九章 放下 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跃川这丫头不仅让座,还礼貌的叫张霖一声张哥哥。 虽然这样叫人真的很奇怪,但这也意味着跃川终于变了个样子。 年乘河第一次为跃川感到伤心,或许这就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就连说话语气都柔和了好几个调子。 大家伙先前还在猜测,要是跃川到最后发现自己实在是不能感化张霖这块石头会不会仰天大哭再绝食个几天几夜,那样的话要怎么安慰她,可现在的跃川却让人大跌眼镜。 好像放下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很难。 跃川不是不喜欢张霖了,人在一夜之间感情不会变换的这么快,她只是认识到了一个问题,她不会像姩姩姐一样。 她没有姩姩姐那般的勇敢、也没有姩姩姐那样的聪明,她唯一能够在一方面碾压姩姩姐,估计只有年龄。 所以她放下了,放下自己那份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感情。 「跃川,今早我们想了想,小姩来之后我们立马给她办了个小宴席,却没有为你办过,有些对不住你,今晚我们重新给你办一个,怎么样?」年乘河眉毛一挑,胳膊肘推了推跃川,挤眉弄眼的说「绝对不会差的!」 跃川感激的对上许姩的目光,身子一顿,眼里又被雾气夺掉。 姩姩姐说的没错,他们一直把自己当成一家人,只不过是她眼里一直只有霖哥哥,忽视那些对她的好。.. 年乘河看着跃川突然啪塔啪塔的流下眼泪,心慌的手在她身边来回摆动「你你你哭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们对我太好了!我我我不配!」 「害,多大点事,说什么配不配的,来,吃了这包子,别饿着就开始哭」古河将盘子里的包子一骨碌塞在跃川的手里,感叹想着自己还真是个好心肠,昨天这丫头还在说话怼自己,现在却又换作他来哄她。 白鄢陵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院子里已经待了不知多少天,自从上次自己被沐岫岩一脚踩断脊梁骨之后便一直守在这。 这像畜生一样的日子每天都在换着法的折磨她。 她想过要去死,可她死不了,沐岫岩拿了一根比手臂还要粗的铁链栓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她往前多迈出几步,这链子就会毫不犹豫将她拉拽回来。 她抬头看着顶上的小窗,太高了,高到连阳光都照不进来,她甚至不知道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咯吱—— 门被人打开,一束猛烈的灯光刺在眼睛里,炫目了好一阵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那人又快速的把门锁上。 低眼一看,一碗稀饭放在自己面前。 碗口并不平整,而是像小山坡一样竦佌,要是将嘴放在这上面,必定会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沐岫岩故意整她,想让她学着像畜生一样勾着头伸出舌头在碗里舔。 回忆当初,她还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也罢,她苦笑一声,横竖都是她自己罪有应得。 如今她也是真的信了命数这个东西,命里有时莫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相信沐岫岩迟早也会遭到报应,这报应来的一定比她更加猛烈。 沐岫岩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冷冷的眸子看向一旁战栗的丫鬟「少奶奶什么时候走的?」 自从他从后山回来之后,本想去找许姩,可笙儿却说她出来门,如今还没回来。 这一出就是这几天,他再也没见过她。 更让人感到窒息的是她的衣柜里少了几件衣裳,这意味着她根本就不是出去买东西,她这是逃走了。 沐岫岩眼里的阴鸷 几乎不加掩饰就流露出来,一掌拍在桌上低吼「叫人在街上一家一家给我查,给我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话音刚落,管家喘着气急匆匆的赶来,这语气比平时还要急上几分,见他恭恭敬敬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沐岫岩才说上话「少爷,有几个外地人上了法院说要告您,现如今这函子都送到咱们家来了,还请您过目」 沐岫岩眉心一颤,握着函的手也有些颤抖,随着目光将函一行一行的看完后内心更是忍不住怒火,将手中的函撕个粉碎。 润云般的脸怒火中烧,此刻红的像天边的红霞「好,好得很!一个个的都准备来算计我!」 这函上写的内容清清楚楚,一件件一桩桩皆是沐府曾今犯下的罪过。 往日沐府风光无限、劫富济贫、救人于水火之中,昔日不同往日,沐府偷税漏税、私藏宝物、人心狠辣,望沐府及时出席明日的法庭。 能这么干的人只有一个,沐岫岩手捏紧成了个拳头,不想认却又不得不认。 许姩早就已经恢复记忆,她前几日明面上是说管理家中事务,可背地里却将沐府的钱财算得干干净净。 她还一如既往的有仇报仇。 脑子里突然闪过个念头,沐岫岩一扫众人,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众人略微一福身,纷纷低着头退了出去。 一直在屏风后的人才终于走了出来。 年乘何恭敬地将双手放在胸前拱礼才开口「我已询问了阿婆,阿婆说此办法已经是最快的,还有…」 「快说!」 年乘何这才将后半句话说出「阿婆说若是那人不在自己身边,此方法无效,反而还会反噬,主子和许姩两人身体都会一日不如一日,能活的时间,不过那么两三年」 沐岫岩神情不变,心里却在反反复复盘算着,可盘算到最后他发现这是一步死棋,许姩就算是死,也不会再一次和自己同流合污。 想到这他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眸子里的眼神灰暗下来。 因为今日的缘故,许姩整整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现如今眼下面已是一片乌黑,和这乌黑截然不同的却是那双眼睛,那眼里含着坚毅和信仰。 为了给她加油打气,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法院里走,知道的说是打官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砸场子的。 跃川特地将手中一直带着的红线摘下给许姩戴上,按照她的说法,是这红线将好运气一直留在身边,现如今将这运气传给她,也让她受到庇佑。 就连上头坐着的法官都忍不住感叹,前几日还听说这夫妻二人恩恩爱爱的故事,怎么才没过几天,这官司都打起来了。 沐岫岩一直到开庭前几分钟才来,来时他脸上并没有太多波澜,甚至就像是来这坐一坐便可以回家继续吃酒喝茶。 他昨日连夜打点好了身边的所有东西,现如今院子里清清白白,就是告也告不到他的头上。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来这法庭上坐着。 可这一切的安宁在那把匕首出现时被打断,只见许姩站起身,将身子面对着众人,这才缓缓开口,语气慷锵有力「如今各位百姓都知道这旧工厂的案子是沐岫岩一手亲自督办,这案子才得以化解,可如今我却要告诉大家,这件案子另有蹊跷,真正的凶手,其实就是那个所谓的神探——沐岫岩!」 此话一出坐在下头的观众纷纷变了脸色,犹如一枚炸弹丢在沙土里炸开了无数的言语。 一直受到沐府恩惠的自然觉得许姩在胡言乱语,而一些人却站在许姩的角度思考问题,一时间争论不出个所以然。 「肃静!」 底下的人 这才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许姩。 许姩将手里的匕首举的更高了些「当年我协同大家伙一起办案,同行的还有乘河,如今他已被大家定罪为凶手,而如今我将他请上来,让他同大家伙说说!说说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罢许姩对上法官的目光,见他点点头「带人证」 一直在角落的人终于站起身,他走到台前,将一直压着的帽子摘下,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人不是年乘河,又还能是谁? 年乘河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着诉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的一一交代出来,就连当时的人开口说了什么都描述的一清二楚,整个事情说完过后,坐在下面的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人群中有人质疑一句「你这样胡编乱造出来的故事怎会有可信度?我们不信」 许姩眉眼低了下来,她低估了沐岫岩这些年来伪装的样子,他将自己包装成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甚至不惜为他们改造房屋,这样一个犹如救世主的人物,又怎么会轻易能够将他从神坛拉下? 她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内心,开口「我还有第二个人证,沈聪的父亲」 说罢那人已经走了上来,只不过这人却不似大家印象当中疯疯癫癫的模样,他穿了一件干净的衣衫,就连一直挂在脸上的胡子都已经被剃的干干净净。 沐岫岩手指微微抖动着,目光聚焦在那人身上一动不动,如果说刚才年乘河的话已经让大家有些怀疑,那现在这个人的话不得不让大家开始相信许姩口中所说的事实。 第九十章 报应 沈大爷原名叫沈辉,年轻的时候是在铁匠铺里干活,因着是个小伙子身强力壮的,受到不少人的青睐,后来娶了媳妇,媳妇没了只留下孩子,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 不知从哪里就开始传出流言,说有人算过沈辉的命,是个穷鬼的命,不但穷还克自己老婆,这事就这么慢慢传开,原本还中意沈辉的姑娘们也一个个的离他远远地。 后来这预言说的也准,沈辉原本还健朗的身体竟然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只能依靠捡垃圾为生,原本还算是清秀的脸也被满脸的胡茬子掩盖了。 他这一生的心血都灌注在了自己儿子沈聪身上,如今沈聪一死,他的日子早就过的浑浑噩噩,一天不如一天。 可原本还在苟延残喘的他险些连命都丢掉,要不是他装疯卖傻让沐岫岩相信他现在的的确确就是一个疯子,他活不到今天。 他在等一个人出现为他报仇,所以他想方设法的提醒许姩,告诉她让她别忘记自己到底是谁。 幸好许姩当时想了起来,不仅想起来还想办法掩盖他的行踪,为他找到一个住所。 还好,还好不算太晚,他隐忍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 他静静地看着众人,语气却没有面上那么沉静,甚至带上了些哭腔。 相比于一个外地人,大家更愿意相信的自然是和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因此在沈辉陈述着一句又一句的言论时,大家难得沉默下来。 趁着气氛加持,许姩这才说到手中的匕首,她轻轻拍了拍沈辉的肩膀,示意让他节哀。 「这匕首当年为沐岫岩所用,当年他就是凭着手中的匕首,亲手将王大哥一刀刺死!这匕首上还刻着他的名字!请各位看」说着许姩将匕首翻转过来,心细的人一眼就看见上面刻着个沐字,惊叹开口「我看见上面的沐字了!」 真相正在逐渐浮出水面,许姩转头满意的看向沐岫岩「我原不想将你赶尽杀绝,可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是你让我没了做母亲的机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从始至终都是你」 「你冷血无情,自私到了极点,沐岫岩,你不配为人」 面对这些话,沐岫岩并没有反驳,眼神沉寂的像一潭死水。 死水掀不起任何的波澜,除了他自己。 他在想什么?他觉得这法庭上的桩桩件件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想要回他自己的东西,而阻拦他的都是些绊脚石。 幼时便孤身一人承担所有,在所有和他年龄相仿的孩童中间他找不到任何存在感,是个若有若无的存在,他只有通过戏耍别人才能够让别人关注到自己。 所以面对像他示好的许姩时他的警惕心升的很高,一次又一次的欺负她,甚至愿意帮着许清来一起污蔑她。 面对像他摇尾乞怜的许姩,他以此为乐趣,乐此不疲。 可当她在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发现物是人非,当年那个许姩好似早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冷漠毫无感感情。 他想接近她,没想到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冷漠的拒绝。 当他看见许姩和张霖亲昵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他的玩具,他的所有物,竟然最后成了别人的东西,他必须要抢回来。 他想要回自己的东西,有错吗? 「我有什么错?从始至终,错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是你朝三暮四是你丢下了我,许姩,是你错了」 这堪比诡辩论的说辞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了一把,沐岫岩的这个发言,无异于在说他承认了所有,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错。 那些原本还在为他辩解的人随着话音落下也收起了嘴。 许姩没想到沐岫岩会说出这 样的话,质问着「沐岫岩,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当初是你将我一脚踹开,又怎么会是我丢下的你?你将我当成什么?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玩具吗?」 「我是人,我是活生生的人,当年你和许家接二连三暗算我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沐岫岩,你药石无医」 无药可救,他的心理从始至终都像一棵扭曲的歪脖子树,在还在树苗的时候或许可以挽救,可为时已晚。 这一场闹剧本应落下帷幕,可沐岫岩凑在自己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却让许姩后怕。 「许姩,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若不和我待在一起,你至多只有三年可活」 许姩还想开口问什么,可沐岫岩却是淡淡的笑着仍由身边的人将自己拉走。..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许姩摸着自己的心,至多三年可活,难不成是自己已经被下了毒? 大家伙看到她这幅样子只当是还在劫后余生的模样,张霖牵着她的手,心里一抖「怎么这么冰?」 「我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不用担心,睡一觉就好」 回去的一路上大家伙说说笑笑的打闹着,跃川开心的挽着许姩的手臂「姩姩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这红绳可灵的很,这不就打赢了嘛,不过你刚才在上面说话的样子啊,那叫一个帅,我看着好多人都盯着你看,夸你呢!」 许姩还没开口,张霖的脸先黑起来,嗓音放低了几分「是吗?有多少人看着」 「那可就多了,我看着里面还有好几个和姩姩姐年纪相仿的,长的俊俏的很」跃川边说边将手指头伸出来「我数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越数张霖的脸拉的越黑,许姩的心情这才放松了些,回应着二人「跃川,我看你是故意的,你这黄毛丫头鬼点子倒是多的很,什么时候给我用在正经路上,还有你,芝麻大点的小事,哪里用得着生气,你眼里的怨气都快冲上天了」 古河跟在人群的后面冷不丁的来一句「小姩你是没见着他在闵城的那副样子,怀里揣着你的照片,那衣服都脏的不行,照片却还是干干净净的,连叫别人碰碰他都会发火,更别说现在喽!」 许姩听到后眼圈微涩,心理却有一股暖意流出,抬头去看张霖,他竟像个孩子似的不好意思低下了头,黝黑的脸上伴着些微红。 那照片,原本是随意照的,没想到他竟然还能保留的这么久。 「不如重新去照一张,你那张过去这么多年,也该换一张」 还没等许姩说完,张霖牵着她的手捏的更紧了些,他摇摇头「不要换,我觉得这张就很看」 早就在一旁待着沉默不言的年乘河痛心疾首的看着在旁边你侬我侬的两人,心里又愁又苦,刚想转过去,就看见一旁的跃川和他做出了同款表情。 同为天涯沦落人啊,自己忍痛割爱就算了还要在这看她俩表演。 几人回到酒楼里后又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一是打算明日就离开,二是庆祝许姩官司打赢。 房间里偷热热闹闹的,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唯一不同的是跃川和年乘河,两个意见向来不统一的竟然待在一起吃酒。 古河将手里的酒杯放下,蹑手蹑脚的走向喝闷酒的两人。 跃川自顾自的斟酌了一杯,眼里泛着波光,举着酒杯猛地站起来「干杯!」 眼观年乘河也没有好到哪去,拿着酒杯背对着众人,摇摇晃晃的往窗外走,将手中的酒杯对着天上的月亮,豪迈的大吼一声「干杯!」 还没来得及叫年乘河坐下,跃川就开始耍酒疯,将手里的酒一口饮尽,摇摇晃晃的走向年乘河,双目聚不上焦的问「你是谁啊?」 「我?我是年乘河,你又是谁?」 跃川随手抓了个板凳,摇晃着脑袋「年乘河,你就是我最讨厌的那个男人!小瘪三!小瘪三!小瘪三…」 这一声声小瘪三下去,跃川也跟着软下去,敞开手臂直直的往地上倒。 原本是一场欢欢喜喜的宴席,现如今被这两人搅的毫无兴致。 古河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一脚地上的弟弟,骂着「喝这么点就醉,没个男人家的样子!」 许姩被滚烫的火锅熏的脸上微微出汗,一张脸上也泛出潮红,看着晕倒被扶回去的两人内心早已明了,不过是借酒消愁,但却不明白的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夜间许姩躺在床上看着一旁呼吸均匀的张霖,微弱的光亮透过他的睫毛打下阴影,不由得一笑。 已经有很久没过过这样舒坦的日子,想想上次这样还是小半年以前。 「还没睡?」张霖睁开困意朦胧的双眼,担心的问。 「睡不着」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张霖用手支撑着脑袋,侧过身对着她,声音做到尽量温和「是因为今天官司的事情?」 不全是,许姩心里也在纠结着,白日里大家伙都聚集在一起,感觉不到,现如今散的散,那些话又重新钻进脑子里。 沐岫岩给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让她捉摸不透。 许姩点点头,将身上盖着的薄被盖紧了些,身体微微蜷缩成一团,张霖牵过她的手,安抚的有节奏轻轻拍着「别怕,一切都有我」 第九十一章 随她去吧 等许姩真正睡着的时候天蒙蒙亮,起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升高,熹光照耀进来刺的人睁不开眼。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许姩伸手摸了摸,冰凉,应该是起了很久。 她起的晚,接受消息自然也会比别人晚上很多。 等到了楼下,张霖帮她将位置挪开,又倒了杯热茶,一套-动作下来,许姩除了张嘴,倒是像个尚小的孩童。 眼扫过房间里的人,许姩问「跃川和乘河呢?」 沈医生将手中的手提箱重新擦拭了一遍「跃川今早就走了,乘河去送她」 「你真的不走吗?」跃川疑惑地看着身旁的人,他眉眼没了往日面对自己的威风,这样一看倒是也顺眼多了。 她昨夜喝醉之后迷迷糊糊想了很多东西,她想到自己跟着这支队伍闯荡了这么久,可队伍里的人却人人都比自己厉害。 有有勇有谋的三爷、干脆果断的三嫂、行医救人的沈医生、所向披靡的古大哥和年乘河这个臭小子,他们都有自己的本领傍身,可眼观自己,好像一无所有。 哦,她长的似乎挺漂亮的,但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就像姩姩姐说的,人活着一辈子就得有些一技之长,不然老了吹牛都没地方吹。 所以她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睛突然间就清醒过来,风风火火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等着天亮就出发。 她本想和姩姩姐告别,奈何张霖不给,说是她才刚刚入睡,于是只能作罢。 她不想让众人去送她,可年乘河却跟了上来。 年乘河扣了扣脑袋,点点头「我不走,这队伍我待习惯了,像家一样,你不觉得吗?」 当然觉得,跃川鼻子一酸,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让眼泪掉下「我舍不得你们,可我还是要走,等我学了本事我就回来,你们可别把我抛弃了」 难得见跃川哭的让人顺眼,年乘河拍拍她的头,像是在许某种承诺「我们当然不会,倒是你,一路上好好照顾自己,对了,你打算去学什么本事」 现如今形势紧张,到哪都有危险,要是孤身一个姑娘家去,让人总是不放心。 跃川不假思索的说出口「我想去学画画,我缝缝补补绣花技术活都不错,我想着这两个可能会通一些,到时候我成了大画家,把你画的俊俏的很!」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泛着星光,脑袋微微仰起来,像是在憧憬着未来。 「车来了,快回去吧!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婆婆妈妈的!」 远处火车的鸣笛声响起,上头的蒸汽袅袅的飘起来,跃川捏紧手中的票,等待着火车停下。.. 踏上这条火车,她的未来就成了个未知数。 她犹豫了会,最终还是踏了上去,转过身的时候正好能够看见年乘河那高高瘦瘦的身影,她招了招手,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回见。 年乘河浅浅的笑起来,也对着她挥了挥手,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般。 当时的跃川脸上沾了不少灰,却还是对着众人使劲的笑着挥手,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在看到大家对她都没有太大的敌意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一直到火车发车从自己眼前离开年乘河才缓过神,望了眼天,这才离开。 许姩因为这事一个上午都没怎么理张霖,张霖再怎么哄她也始终无动于衷。 见到年乘河回来,许姩一个激灵的站起来问「跃川说她要去哪了吗?」 年乘河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仔细回忆了一遍才开口「没有,她没同我说过」 「那,那她说了什么?」 年乘河将两人的对话原原本本的重新叙述了一遍,许姩发现这两人的对话完全没有主题,除了能 在里面听出跃川要去学画画之外,可以说其余的全是家常话。 无奈扶额,现在要找跃川,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几人重整心情,将身上的行李收拾好,并没有太多,也踏上离开这座小县城的路途。 路上许姩问道古河的去向,古河略微想了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还是决定先回闵城,沈医生是张府里的家庭医生,现在张府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苗,当然死心塌地的跟着张霖走。 年乘河不满的嘟囔「怎么你们都不问问我要去哪?」 众人没好气的回复「你去哪关我们什么事?」 许姩看着年乘河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红,笑着抚慰他受伤的心灵「人说着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你不就是来找古大哥的,古大哥去哪你不就去哪吗?」 「所以我说他就是个猪脑子,他偏偏还不信」古河嗤之以鼻的感叹「想当年他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我教他读书,教了才几分钟,那屁股像长了虫子一样来来回回的扭,坐不住的就从板凳上跳下来大喊大叫说自己饿了饿了,他娘的他才吃完饭就哼哼自己饿了,不是猪脑子是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年乘河恨不得自己一拳头下去将古河打晕,好堵住他那张口无遮拦的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不够,也开始学着古河的样子开始说故事「我给你们说啊,当年表哥才将将十岁的时候,他就四处乱跑,有一日我们四处找他找不着,都快放弃的时候表哥突然间就站在门口,当时还是夜里头,街上连灯都已经关了」 古河记忆猛然被拉回那一年,又羞又恨的吼着「臭小子快闭嘴!」 「我问他你到底去哪了,我们四处找你都找不着,表哥哭兮兮的凑近我旁边给我说他」 「快些给我闭嘴!!!」古河一个翻身从马上翻下来,就要往年乘河这边来,年乘河赶忙捡着重点大吼一声「他说他掉进别人家的粪坑里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均都咬着自己的嘴唇,憋笑的看向气势汹汹的古河。 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一世英名的古司令竟然掉进粪坑里。 此时的古河像是被人扒光了衣裳,***的展现在众人面前,羞愤的想往地洞里钻,狠狠地看了一眼年乘河,又羞耻的翻身上马。 太可悲了!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形象,就这么被这个臭小子全都毁掉,迟早有一天,他要将他狠狠地压在地上暴打一顿,让他尝尝血的代价。 正当众人慢悠悠的向前走着,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许姩收紧手中的缰绳,盯着不远处。 这声音越来越近,最终一声「吁」让马儿停了下来。 来的人让许姩一惊,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张霖,面色冷的没有任何血色。 吴冰似乎是马不停蹄的赶来,身上穿着的衣裳破破烂烂,脸上也灰扑扑的,她见着许姩,快步走上前,眉眼坚定的说「我有事同你说,事关重大」 许姩也怕有诈,迟迟不下马「你这样说便是」 谁知吴冰走到许姩的马前,用只有她们令人的声音开口说道「有关你身上的毒」 许姩手一颤,不顾大家的阻拦,利落的下马跟着吴冰往林子的另一边走。 见看不见几人的身影,吴冰才停下步子,将腰间吊着的东西交出「这是我在树下面挖到的,这是种类似诅咒类的东西,我并不懂,只能帮你到这」 许姩接过那小囊,从小囊里将东西掏出,里面是个又软又有些糙的球,许姩将这东西凑的更近了些,这才惊叹,脚步踉踉跄跄的往后倒退。 这可是人皮。 这么糙的皮子,她想到那日自己院子前的血迹,事后问到笙儿的时候说是有个老妇人犯 了错被毒打了一顿,不免倒抽一股凉气。 这皮应该是那老妇人的吧。 吴冰面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似乎是已经习惯了沐岫岩的雷霆手段「这东西你收好,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过身去吹了吹口哨,方才那匹马嘶鸣一声匆匆往这边赶来,许姩这才注意到吴冰身后那些血淋淋的伤痕。 「你这些伤…」 吴冰苦笑着摆摆手,翻身上马时身上的伤口又再一次裂开,鲜血顺着后背流下,将一身白衣染的通红。 「这些伤相比我犯下的罪孽,不足为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许姩抓着最后一点时间迅速问到「接下来,你要去哪?」 「去完成我最后一点愿望,也算是让自己这一生少留些遗憾,许姩,你这二十几年来做得很好,切勿像我一般犯下滔天的罪过,你和张霖说一声,我欠他的尚不能还,只能求下一辈子再来还清罪孽,珍重」 一声珍重落下,吴冰双腿夹紧,拉着缰绳随着那抹阳光消失在了树林里。 回来时许姩已经将小囊放好,张霖忙问「她有没有伤到你」 「这倒是没有,她是来送别的,她让我同你说她欠你的,她下辈子再还」 许姩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望着张霖的神色也是一变。 吴冰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她这是要去死。 许姩慌忙的将目光投向刚才远去的身影身上,可这茫茫一片林子,哪里还找得到那抹身影? 「随她去吧」张霖轻叹一声「有的东西拦不住,我们也改变不了」 第九十二章 物资来了 他们比原计划好的日子早到了半个月,只因在路上时收到谭天关于闵城的消息,信上说着近日闵城并不太平,不知是不是因为战争无药感染的缘故,近来有很多人莫名其妙的染上了恶疾。 谭天先一步比大家先赶到闵城,看到眼前这幅景象时几乎是赶快写了信送出去。 众人听闻这个消息,快马加鞭往闵城赶,经过几个不眠不休的夜,总算是提早到了一步。 可这途中的变化只有许姩自己清楚,那毒好似会随着人的疲惫愈演愈烈,毒发时只觉得烈火攻心,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捏碎又搅在一起,疼得她几次险些晕厥。 等终于到了闵城时许姩终于是扛不住,从马上一跃而下时眼前天旋地转,一片乌黑瞬间侵蚀了大脑。 躺在床上,许姩静静地望着顶上的天花板,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像是个易碎的花瓶,只是那么轻轻一碰,便会散落一地的碎片。 她这毒,不,不算是毒,是诅咒亦或是邪术,连她自己都查不出来自己身体的变化。 身体毫无异样,又怎能吃药?难不成只有等死吗? 许姩动了动身侧的手指,想要揩掉扑簌簌留下的眼泪,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新 这种难以自持的状态让她心情烦躁,让她想起以往在沐岫岩府里面的日子。 吱—— 门被人缓缓推开。 笙儿端着药汤笑眯眯的走近,将药汤放在桌上就要扶她起来。 许姩睁大了眼,笙儿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笙儿却好似没有看见她的反应,将东西放好之后又要扶她起来。 那药汤又苦又涩,许姩能看见里面晃荡着黑色的液体。 她摇摇头说不喝,笙儿的脸突然垮下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将手里的药汤端在手上,另一只手使劲掰开她的嘴往里灌。 许姩痛苦的摇着头,只感觉喉咙里满是苦涩,但笙儿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在往里头猛灌着药汤「不要」 「不要!」 许姩用尽了全力将笙儿一把推开,眼前的笙儿却好似烟雾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俊携担忧的脸。 张霖手中的药碗已经被打碎成几半,残缺的瓷片里还有点药汤在来回晃动。 刚才他只是想喂知深吃药,可知深却像着了魔一般不肯张嘴,无奈之下他只能拿着勺子一点一点的喂,可她却一把将手里的碗摔碎。 许姩神情恍惚的盯着他看,久久才缓过神「对不起,我可能有些太累了」 张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问「你刚才是怎么了?」 她做不了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回来的路上太累了,休息会就好,别太在意,外面的情况如何?」 提到这,张霖的眉头逐渐收缩成一团,心情沉重的说「并不乐观,这东西具有传染性,传染速度很快,我们来的时候不过有三分之一的人受了这病毒,可如今这里面的人已经受到了三分之二」 「有想到对应方法吗?」 张霖摇摇头,安抚似的将被子给她掖好「目前只能控制,乘河负责将没生病的人转移到安全区隔离,一有症状便立马送去给沈医生检查,这段时间你还是别出门,好好在这待着」 说完张霖又瞧了一眼外面,眉头却皱的更深,窗外那颗原本粗壮的老槐树竟然连叶子都已经掉光,只留下枯干的树皮。 小时候他还在上面掏鸟窝来着,现在就连这棵老槐树都彻彻底底的老了。 「不行!」许姩煞白的脸摇了摇头,一口否定了张霖的主意「我不能一个人在这,外面需要更多的人来参与」 许姩这股子舍身大义的气劲又上来,可这次张霖却不能再一次妥协,他已经让她独自涉险太多次,他真的很怕再一次失去她「你不能去,外面有我们已经足够了,你再来反而会适得其反」 许姩却不管不顾的坐起身,刚才刚刚掖好的被子松松垮垮的掉下来,她眉眼镇静,一如往日一般没有变化「你别忘了,我是个医生」 「是,你是医生又如何?这个房间我是不会再让你踏出去一步!这外面这么危险,你又尚在病中,要是万一你也被感染了,那,那我」张霖高亢的声音又突然降了个调,眼神也被蒙上一层哀愁「那我如何自处?」 许姩望着这样的张霖,已经打了腹稿又被通通压在了肚子里,呆愣的说不出话。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生气难过通常都是自己藏在心里自我消化,从未像现在这般,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展露出来。 是因为闵城的那场战争吗?将他身边的亲人一一带走,让他在这世上除了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亲人。 这才让他对她十分紧张,只想好好将她藏起来放在最高处保护好。 可她是许姩,是那个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的人,她在大义面前,从来不会怜惜自己的命。 许姩半靠在张霖的肩膀上,勾着他的手臂,声音轻轻柔柔拂过「阿霖,我自己会照顾好我自己,你为闵城付出这么多,我怎能将自己处于不仁不义的位置,你放心,我不会太累的」 张霖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开,许姩见缝插针的继续说「过了晚上六点,我就回来,如何?」 张霖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依旧不放心的嘱咐着「我叫人跟着你,只要你晚上六点不回来,我就叫人把你打晕扛回来」 这想法简直和当年如出一辙。 醒来时天不过才刚刚亮,张霖却已经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见着她醒来,疲倦的眼里有了些笑意。 许姩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青色,已经爬了慢慢一小片。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穿上衣服出门,却也被眼前的场景惊醒。 眼前是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的队伍,原本空荡荡的街道上站满了人,全是哀嚎和哭喊声,细细一看,那些人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有的已经发脓溃烂,散发出一阵一阵的臭味。 许姩戴上口罩往沈医生的方向走,等到了地方,眉眼更是藏不住的焦急。 只有沈医生一位医生,可面前站着上百号人。 许姩冲着身后跟着的人急忙说道「阿福,去帮我抬张桌子和椅子来」 见着她来,沈医生只是用感激的目光对着她点点头,很快又继续埋着头继续工作。 这会坐镇两个医生,沈医生的负担一时间轻松了不少,还能时不时和许姩说上几句话。 许姩将每个患者身上的症状一一列在纸上,才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相同的,这就意味着可能不止一种病毒,有可能是原生病毒再次繁衍出变异株。 原本处理原生病毒已经很困难,再加上变异株,这让许姩内心越来越焦灼。 一坐就是一个上午,许姩却没有要喊停的意思,沈医生也一再沉浸进去一心一意看病,不再多管其他。 张霖此时面对着这满城的狼藉也是焦头烂额,他以往最多就是管好自己的手下,管好自己兵,可面对这些从未经历过训练的人来说,态度强硬了不行、态度软下来也还是不行。 总结一句话出来,就是怎么来怎么不行。 最严重的还是资源的问题,要是以往那是绰绰有余,可现如今能够站起来做饭生火的人少之又少,还有医生、药品的问题,这一桩桩一件件摞起来,硬是让他烦闷的手里的烟接了一根又一根 。 古河嘴里叼着烟,露出张霖同款表情「你说将这招募医生的消息发出去,会有人来吗?」 现如今外面的人谁不知道这闵城的凶险?还有谁能够不管不顾把自己送去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人人都有私心,又不是菩萨。 何况泥菩萨过河还自身难保,谁会做着赔本的买卖。 还真有人会做,就在这时谭天像踩了风火轮似的一把推开门,不管不顾的大叫一声「有医生来了!」 「真的?!」张霖和古河嗖的从板凳上弹起来,眼里遮挡不住地兴奋。 「真的,还有人送了物资过来!」 古河将手中的烟丢在地上撵了几脚,按捺不住地抓住谭天的肩膀使劲拍打,眼睛不时地往门外看「在哪呢?在哪呢?」 「就在楼下,是小姩的朋友!听说闵城有难就赶了过来!」 三人脚步声紊乱的啪塔啪塔响着,到了楼下便瞧见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那女生见着他们来站起身微微鞠躬。 古河倒是不拘礼节的走上前,摆出一个长辈的姿态,哈哈哈的笑着「乘河说的医生就是你吧,真是一表人才,我们这会正缺医生,你一来我们的老大眉头都舒展了不少」 说着古河强行将身后的张霖拉出,张霖拍掉一直在自己身上来回拍打的手,面色尽量放缓「你好,我叫张霖,听乘河说你是知深的朋友」 「知深?」女孩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哦,那是他给他媳妇的小名,就是许姩」古河又招呼起来「快坐坐坐,别一直傻站着」 女生也丝毫不见外,她眼又黑又亮,笑着总是让人很舒服,她点点头「不用坐着,谢谢这位兄长的好意,现在闵城病情严重,还是先去坐镇才是」 第九十三章 林端月来啦 「也是,也是,不过姑娘你叫什么?」 「林端月,林木川是我的兄长,他带了些药品和物资,因为那边有事情要处理的缘故不能前来,特地要我把这些东西送来」说着林端月指了指大门外停着的几辆车「等会还得麻烦叫几个人搬一搬」 张霖郑重的鞠了个躬,语气也多了几分严肃「多谢端月姑娘今日出手相助,往后若是有什么困难,我们几人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重了,你们谁给我带带路?我得去帮帮忙」 许姩累的直不起腰,正想站起身来喘口气,迎面就瞧见年乘河和一个个子小小的姑娘。 那姑娘瞧见许姩,连手里的箱子都不管丢在年乘河怀里就亲昵的扑上去甜甜的喊了一声「许姩!」 这姑娘的热情吓了许姩一跳,在脑海里迅速搜寻着这个人的身影,最终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在脑海徘徊,许姩不确定的开口「林…端月?」 「许姩你还记得我!我好开心!」说着林端月又像小猫似的来回在许姩的衣襟上来回蹭着,语气都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许姩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整的有些措不及防,拍拍那只又小又白的手,半哄半劝的开口「你先放开,你这勒的我呼吸不上来」 林端月这才松开了手,笑眯眯的站在她面前「我来这当医生,都没有桌子椅子给我吗?」 阿福倒是把这句话听了过去,没一会就抬了桌子板凳重新收拾出一个位置。 三人很快重新坐回位置上埋头做着自己的工作,一直到六点,许姩才被迫站起身离开。 林端月眼巴巴的望着她「你要去哪?」 「我得回去整理整理今天的记录,你先忙着,要是——」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阿福就朝着她靠近,许姩想到张霖说过了点就要把她打晕扛着回去,也不管情况如何,急忙就往前面走,不多做一秒钟的停留。 林端月不解的看向一旁的沈医生「沈医生,刚才许姩怎么走的这么快?话都还没说完。」 沈医生话并不多,通常都是精简又冷漠,冷幽幽的开口「有人管着」 不会是被今天那个高个子的男人吧,林端月抽了抽嘴角,她一直以为许姩就是回来看望老人的,要不是听林木川说她就是三爷的夫人,她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今天她心里原本也是忐忑的很,毕竟听说三爷像个铁面阎王似的,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她都想着自己可能会哭鼻子的准备。 虽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恐怖,但至少这心里的余悸还在。 现如今有对他多加了一分印象,这铁面阎王还是个控制狂,竟然不准让许姩在这工作!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许姩想工作多久就工作多久。 原本整洁干净的桌面已经铺散满桌的资料,就连地面上层层叠叠也摞了不少,许姩眉眼严肃,独自发着愁。 这病毒她竟然从未见过,就连翻阅这么多国外国内的医疗书都没有一点线索,如果这病毒是单从闵城传来,那其后果可谓不言而喻。 很快这病毒就会肆虐,倒是席卷整个南方。 林端月的到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手里同样拿着一沓记录的密密麻麻的诊断情况,看见这满地的狼藉后也不免叹气「查到个所以然了吗?」 许姩无奈的摇摇头「这里的观察情况太有限,加上我并不是这一方面的专家,能起到的作用其实不大」 这里刚刚经历了战乱,能迅速恢复往日的状态已经是个奇迹,更别说指望这的医疗器械,这问题让两人都犯了难,纷纷在自己脑子里想着解决方法。 可想来想去,依旧是个死胡同。 难 不成就这样等着那些老百姓一个个死去吗?医者仁心,她们做不到。 林端月眼轱辘一转,脑子突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我们既然治不好,那就先从源头下手,如果能抓倒是哪个东西传播出来的病毒,针对一样总比针对各种各样的病毒好,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嘛」 认真思考了一番,当下也没有其他办法,许姩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第二天一早早早就出发,林端月换上了一套白大褂让自己看起来不再像个学生以至于那些老百姓在看病的时候对她的医术表示怀疑。 林端月手里揣了两个包子,见着许姩来,递给了她一个,包子不大,还是解冻的,吃在嘴里木杂杂的,不过这个时期,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许姩这样想着一口咬下去大半,林端月以为她喜欢吃,准备将自己手里的也递给她,她摇摇头婉拒。 一路从城北查到城东,两人什么也没查到,但发觉了一个点,这城边缘上的百姓身上受的伤相比于城中心的来说,好上很多。 也就是说,这病毒的攻击范围到城外就会减弱,许姩突然想到自己昨日出门的时候瞧见路边甚至花圃里头连一根野草都没看见,更何况门前的那棵老槐树,阿霖说它不过才活了几十年,实在不应该枯萎。 这病毒难不成是前次战争遗留下来的化学试剂,许姩将自己的线索整理好,一一同林端月说了一遍,林端月眼睛越鼓越大,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等许姩一次性全都说完之后林端月彻底惊醒,又很快疑惑地问「既然是化学试剂那应该是人人都会被传染,那三爷、古大哥、沈医生、年乘河他们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包括你我,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 「抗体,有的人身上可能存在抗体」许姩将手放在下巴上,这是她惯用的思考方式「古大哥从回来到现在没到过城中心,一直都是在城外、他常年习武,身体素质要比常人好上很多倍。还有乘河他负责将还未被感染的人都送去城外隔离,他也在城外。至于沈医生、阿霖还有你,可能存在着抗体」 说完这些时,许姩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就没被感染过,因为自己体内有着比这个病毒还要毒的东西,才能让她躲过这一劫。 林端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努力在自己搜寻着抗体的痕迹,可搜了半天,一无所获。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大家远离城中心,不然现在的状况只会越来越糟。我现在先去城中心查查到底是什么原因」 林端月不假思索的跟上她,两人先将众人遣散离开城中心,这才打算来个仔细检查。 原本叫上多几个人会方便很多,但现在外面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外面几乎都是一个人坐镇,她们有两个人,已经很不错了。 正查的没有头绪,一个高挑的身影语气中带着急促说道「夫人,三爷让我来帮你们一起」 许姩转身一看,惊喜出声「怎么是你?!」 她来这这么多天,还不知道谭天竟然也赶了过来,或许是因为一到这她就晕过去醒来就开始工作的缘故,也没有时间去听谁来了谁走了。 谭天将垂落到手腕上的袖子一圈一圈的往上翻,笑眯眯的说「我比你们来的还早,不过夫人一来就生了病,再加上我一直在城北,夫人也见不到我」 许姩点点头表示理解,本还想唠唠家常,问问府里头的情况如何,可转念一想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便立即投入进工作里来。 想到以往闵城打仗的那些日子,据说最后一仗是和一个日本人打的,阿霖还说当时他本应该死却突然有一个人救了他,说是个女的,其他的看不清。 心里一怔,许姩骤然想起那天吴冰骑马赶来不顾身上 早已鲜血淋漓所说的话。 「去完成我最后一点愿望,也算是让自己这一生少留些遗憾,许姩,你这二十几年来做得很好,切勿像我一般犯下滔天的罪过,你和张霖说一声,我欠他的尚不能还,只能求下一辈子再来还清罪孽,珍重」 她一向是个犟脾气,又怎么会突然回心转意转头帮了她们? 她原以为可能是吴冰突然间放下屠刀,可现在想想完全说不通。 她说的她欠他的尚不能还,可她从未欠过张霖什么。 越想越觉得不对经,线索对来对去都不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日本人从一开就是沐岫岩手低下的人。 「这有个地下室!」林端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走过去一看,还真有个空荡荡的道口。 林端月刚要迈步子下去,许姩一把拉住她摇摇头,将箱子里的防毒面具拿出来每人一个,这才重新走下去。 这下面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凉风嗖嗖从洞口灌下来,让三人打了个哆嗦。 许姩在墙边来来回回的摸索,摸到个凸起来的开关试探着压下去,下面瞬间明亮,让三个本就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晃的炫目。 这才看清了下面的场景,像是个关人的地方,下面是一些刑具,最灼目的还是那一张巨大十字架,上头挂着些铁链,谭天碰了碰,铁链相撞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 第九十四章 试剂 十字架上还挂着些干涸了的血迹,实在是想不出在这上面的人经历了什么样的刑罚。 林端月胆子大,并不害怕这些,凑近仔细观察着四周,发现除了是个关人的地方以外一无所获。 就在三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许姩瞧见一个闪着绿光的东西。 那绿光在角落里一闪一闪,许姩倒回去这才发现是一管试剂,这试剂已经被打碎,要是再烂些,就散发了出去。 许姩将手里的手套重新戴好,将手里的试剂拿起,谭天接过手里的试剂走在最前面。 外头的景色倏然清亮很多,还没来得及感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从巷子口蹿出来就往这边跑。 他速度太快,谭天一次性要保护许姩、林端月,又要护着手里的试剂,双拳难敌四手,保住了两个人,还是没能将手里的试剂完完全全保护好。 那试剂有一点泼在了地上,许姩惊讶的发现这试剂竟然成了气体。 液体变成气体,她不是化学家,自然不懂这些。 三人此时脸上还带着防毒面具,而那毛头小子就免遭一难,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许姩赶忙蹲下察看他的情况,只见他手臂上快速的起了些红疹子,以难以达到的速度又爆破开流出血水,许姩惊呼,将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往手术室跑。 可这病毒的速度太快,才刚跑了没几步,那小子就在怀里没了动静。 短短几分钟,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许姩颤抖的帮那小子闭上眼,交代着「谭天,你抱着他拿去烧了」 她的心里也在隐隐作痛,但毕竟无可奈何,如果不烧,指不定他身上的病毒会传染给其他人,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这试剂现在是个烫手山芋,无论丢在哪都是个害人的东西,这闵城说不定还有很多地方都放了这东西,要是不及时清除,万一哪天被打翻了,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整个闵城都会跟着陪葬。 现在这试剂要放在哪也是个问题,放哪哪就是个危险区。 林端月见着许姩这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不如将后头的林子砍了一半在哪集中销毁」 这是个办法,许姩也想过,可一直没说口还有其他的原因。 这后头的竹子死了大半闵城的人,当时闵城人从这逃走被抓了回来,就是在这地方执刑,要是将这试剂一放,那必定寸草不生,这对于已经入土为安的人还有活着的闵城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决定。 更何况那后山的竹林里,还有阿霖一家老小的尸体, 她实在是开不了口说出这个决定,太残忍、也太无情。 林端月左想右想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在大家伙都举棋不定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去找了张霖。 此时的张霖正在规划着这闵城的布局规划,见着林端月来,只能让她先自己倒杯水先喝着。 林端月眉头紧撇,事无巨细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遍,说完后再鼓足勇气将自己的建议一骨碌全倒出来。 「我想将试剂放在后山的竹林里集中销毁」 「不可」张霖一掌拍在桌上,难见的气愤,桌上的茶杯被这一拍砰的滚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这后山上埋了所少人?难不成你想让他们死了都不得安宁?」 「他们都是英雄,都是我闵城的百姓,就算是死我也会护着他们!」 林端月不服气的回怼,两只眼睛鼓足了劲「现如今是什么情况了?活人最要紧!难不成要等活人全都变成死人之后才知道后悔吗?!三爷,我知道心系百姓是件好事,但那些活着的人就不是闵城的人了吗?!现如今别无他法了啊!」 这一番话让张霖浑身泼了一盆冷水,似乎是在无情的嘲讽他,就连死去的闵城百姓都保护不好。 谭天站在一旁,深呼吸一口气,往前迈出一步「三爷,这次端月说的确实在理,按照我的想法,总得先保护活人,那些死去的百姓也会理解咱们的做法」 「这件事是谁想出的主意?」 林端月毫不犹豫的接话「是我提出的」 张霖第一次认真端详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她个子小小的,看着就没有什么攻击性,像只兔子一样软软的,但那双眼睛却和这气质格格不入,那双眼睛又黑又大,说到激动的时候还会闪着光。 敢提出所有人不敢提的东西,不知是胆大,还是不了解这其中的内情,张霖很快否定了第二个想法,转过身开窗对着夜。 良久,才开口说出话「你们先去,明日我会给你们答复」 林端月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一溜烟就跑了,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林端月迫不及待的将这消息说给了许姩听,许姩却高兴不起来,她不似林端月那般积极乐观,在骨子里是个悲观消极的人。 她将手中的资料放下随便说了几句话就以要睡觉为由将林端月拒了出去,林端月不以为然,还在嘱咐着要早些休息。 许姩看着桌上的资料,久久不能回过神。 猛然心里像被一把火燎了似的,从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灼烧感,许姩登时觉得不妙,连着灌下好几杯水,可这腹中的火却没有要灭的趋势,一路向前直冲咽喉,烧着每一根神经。 渐渐地已经不是疼,而伴随着痉挛,许姩死死将手握成个拳头,想起身躺回床上,一个不稳倒身栽在了地上发出声响。 膝盖红了一片,许姩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弓着腰半跪在地上,强忍住身上传来的痛楚。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来,千万不要有人来。 过来很久这痛感才渐渐消失,许姩半弓着身子已经可以慢慢直起来,穿在身上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大半又被夜风吹的干了起来,一阵一阵冷意从后背爬上,让人脖颈一凉。 这毒发的速度越来越频繁,每一次的时间比上一次还要长久,许姩站在窗口,感受着夜风袭来,楼下一辆车停下,这车她认得,是阿霖的。 车门拉开,张霖从狭窄的空间里迈出步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抬头正好对上正在窗口吹风的许姩。 过去这么久,他变化很大,更成熟更稳重更会为他人考虑。 想到要将后山的竹林通通砍掉灭毒,对阿霖就多了几分心疼。 张霖摇摇头,声音尽量保持平静「我没事,只要让活着的人活着,就是一件好事」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许姩在他眼里捕捉到了不忍和难受。 人若是站得越高,心胸就要越宽广,要保护的人就更多,考虑自己却越来越少。 许姩一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明白不代表能够做到,她只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她只想跟随着阿霖的脚步,可阿霖不一样,他的心中有苍生、有大义、有不得不舍弃的东西。 所以她从来都没怪罪过他,在他一次次在她与苍生之间一次次选择了苍生的时候,她明白那是明智之举。 「明天就让他们开工吧,知深你去监督他们,我就不去了」张霖声音逐渐小下来「去了只会徒增伤心」 开工的时候许姩特地从林木川带来的救助品里翻到了另一件东西——照相机。 那照相机并不轻便,像个炮弹似的,要两个人架着,许姩叫了两个人将它抬到竹林里,照了两张相片,心满意足的 叫他们动手。 这监督工作也没什么好监督的,就是坐在树底下看他们卖力干活,干的累了叫他们休息休息。 整片竹林要全部砍完其实用不了多久,才刚刚落日下来,大家伙就砍了一大半。 到了差不多半夜,原本郁郁葱葱的竹林就变成了荒郊野岭。 要找这些化学试剂并不好找,一是因为防毒面具根本就不够用,二是因为这闵城这么大,去哪找也是个问题。 谭天将防毒面具数了一遍,只有十个。 「十个人找也不是不行,就是费时间」 林端月抿抿唇「不只是费时间,这试剂有多少我们也不确定,要是一直找,那那些没被感染的都已经被感染了」 物资还是匮乏,但最让许姩感到心慌的不是这个。 这里潜伏着太大的危险,最好的方法就是大家重新迁移一个地方生活,而那些已经感染上的人,只能放任。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许姩就狠狠骂了自己一顿,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沈医生在前头早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听到他们来来回回的谈话也没空抬起头插嘴。 昨晚他有一个重大发现,有可能可以解决这个感染问题,但这只能控制轻度感染的人,对于那些已经病入膏肓的,可以说无药可救,只能等死。 他还想在试试,想尝试出可以拯救整个闵城的方法,尽管是在以卵击石。 在激烈讨论一个上午之后,几人终于想出了比较适中的方法。 许姩一人带上三个人,谭天带上两人为一组进行地毯式搜索,林端月负责观察,将每个搜查过的地方进行记录,看能不能在当中找到一些规律。 第九十五章 新cp 计划一做出,大家伙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许姩带着身后的同伴在黑乎乎的空间四处搜寻,跟着来的人有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年龄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一个个长得眉清目秀。 许姩本以为会没有人会跟着来,毕竟这任务不是在开玩笑,稍微一注意就会丧命,可面前这三个小子却一点害怕的意思,挺着胸脯就跟着许姩走。 其中许姩问过问什么,那两个女孩是姐妹,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因为大姐姐大哥哥们对我们有恩,老师说过,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那男孩倒是没想这么多,慢吞吞的开口「我想做一个像三爷一样的人,那样的话小红就会嫁给我,她给我说只要有一天我也能像三爷这么厉害,她就嫁给我!」 这话一说出来,两姐妹捂着嘴不停地咯咯笑,许姩也藏不住脸上的笑意,自然是知道这只是那女孩搪塞男孩的话,但看到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又不忍戳穿他这美妙的梦,只好给他说几句鼓励话。 她们四人每天的任务就是到处找,找了两天,就找到了三管试剂,不敢想象当初那个日本人野心究竟有多大。 晚间三人聚集在房间里,看着面前的记录想要从当中找出些眉头。 闵城中间的已经排查的差不多,记录的点已经记录完毕,三个人换着姿势东歪西倒的观察。 「咦!」谭天皱着的眉头松开,另外两人看他这反应眼睛跟着亮起来,身子往他这边凑了凑,赶忙问「你看出来了?」 谭天摇摇头「这倒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个点有点像芝麻,有点想吃芝麻球了」 林端月大吼一声「滚蛋!!!」 许姩也用以同样的表情回复谭天,又继续埋头观察。 看了半天,不仅没看出所以然,还把三个人看得昏昏欲睡。 林端月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巴不得自己长出十只手一只手负责画画一只手负责测量一只手负责擦橡皮。 谭天立马接嘴「那你另外七只手拿来干嘛」 「拿来揍你」 「你又揍不过我」 林端月的脸色一再变化,气的像个烧水壶一样直冒气,谭天以此为乐且乐此不疲。 这场观察在三人彻底睡熟结束,等醒过来林端月朦朦胧胧的看着面前的场景才缓缓把记忆重新捡起来。 她睡死了。 许姩将桌上的画布收好,想到了一个办法,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虽然他们不是诸葛亮,但毕竟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说不定就有人看出这差别了呢? 还真有人能看出来,那人正是要娶小红以三爷为人生奋斗目标的小男孩。 他手里拿着只笔,在纸上就这么东画一笔西画一笔,半个小时之后将手里的笔狠狠往地上一砸,大喊一声「解出来了!」 看着这满篇类似于鬼画符的稿子,许姩彻底陷入了沉思,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到底是不是地球人? 他拿着笔重新带着懵圈的三人演算了一遍,看着三人还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败下阵「我带你们把剩下的都找完吧」 林端月在谭天背后小声嘀咕「谭天,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比人家大这么多,怎么就不会这些?亏你还是跟着三爷长大的」 看着谭天被说的够呛,林端月忍住就快被笑烂的脸颤抖着在自己心里举了个胜利的旗帜。 爽,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在这位聪明的小子带领下,很快其余几管也被找到,这好消息意味着不会再有人被感染,同传来的好消息还有一件就是沈医生终于找到了医治的办法。 这天大的好消息砸下来差点没把他们几人砸 晕,林端月激动地一个劲拽谭天的袖子,冲着天大吼一声「啊!」。 不过沈医生的的确确是找到了医治的办法,但药材实在是稀缺。 林木川带来的那些只能管得了一小部分的人,还有一大部分的人找不到药。 林端月问「是差什么?」 管理库房的人将手里的单子递上来,林端月仔细看了一遍,谭天看着一向积极乐观的她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不免问「还差多少?」 林端月将手里的账本放下「不是还差!是差很多!」 接过药单,许姩认真翻阅了一遍,也跟着叹气,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差的可是一条银河。 要是这些药材能够在市场上买到也还行,偏偏这些药材极其珍贵,十几年难得见到一味,现在外界这么乱,没有人会再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去采药了。 「沈医生只会中药吗?能不能用西药?」 许姩摇摇头,她听阿霖说过沈医生,他家从祖上落脚闵城就开了中药铺子,这历史怎么也有上百年,对于中药可谓非常熟悉,而西药则是一窍不通。 「乐观点,现在不是找到解决办法了吗?先把那些能救的人救了再说」 许姩抬起头,语气多了几分认真「我想找几个人跟着我去外头找药材」 现在药材稀缺,整个闵城的百姓要紧,她读过几本书,大致知道哪些地方会有药单子上的药材。 只要找到这些药材,闵城的百姓就有救了。 两人像是早就做好了决定,一同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沈医生听说这个消息点点头,随即又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待了好一会,三人就静静地坐在外头,许姩心里还在想着要怎么同张霖说清楚这件事情,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林端月实在是坐不住了站起来当做散步在房间外的木地板上来来回回的晃荡,谭天忍不住吐槽「你是蛆吗?一直扭来扭去」 「你!!!」林端月刚准备骂回去,沈医生就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份单子,将那单子递给许姩,又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至于说是乱七八糟,那纯属是因为林端月听不清。 谭天看着林端月吃瘪的样子,做出个鬼脸,这下算是彻底激怒林端月,穿着皮鞋的脚一跺,扎在脑袋上的两个小辫子跟着一晃「谭天!你要死啊!」说着她就要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撸,瞪着眼睛往谭天冲过去。 沈医生被这个场面吸引了目光,原本还在说着采摘药材的注意事项也不知不觉停下来,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对活宝看。 许姩像是看戏似的端着旁边的热茶喝了一口,翘着二郎腿,就差一盘瓜子。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林端月被气的不轻,拳拳到肉,想把面前的人一拳打死,谭天则轻轻松松的避过去,还会不停的嘲讽,做鬼脸。 许姩嘴角翘了起来,突然开始怀念从前,怀念还在海城的日子,阿昭每天给扎各种各样的发型,王妈又在厨房里捣鼓着各种吃的,小屁孩大福在菜园子里摘菜,说是摘菜,最后一半的菜都毁在他的脚下。 那时候的日子还会不会有? 「怎么了?难不成看着他们俩你羡慕了?」沈医生难得打趣道。 许姩将手里端着的茶放回桌子上深呼吸一口气,苦笑「还真有那么点」 「羡慕?有什么好羡慕的?」林端月顶着被抓的乱七八糟的发型不满的抗诉「你们愿意身边有这么一个没情商没智商没脑子的人吗?」 「你说没情商没智商没脑子?我看你才是,你是呆头呆脑四肢发达憨如笨猪」 「啊!!!你有病啊!」 四个人在商量事情的只有两人 ,另外两个只要能安安静静的把屁股放好在板凳上就已经是万幸,许姩被他们俩吵的头疼,沈医生则是把三个人一起撵出去关门睡觉。 三个人就这么被拒之门外,最可怜的还是许姩,明明什么都没做,被撵出来的人里面为什么也要有她? 身边的两个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吵的没完没了,许姩气的直冒烟,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跟上来,自顾自的就往前走。 谭天看着情况不对,屁颠屁颠就跟上去在,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的目的是为了为明天做准备,吵个架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要是让三爷看见现在夫人这个样子,自己不得掉一层皮?想到这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脚底抹油了一样往前冲。 明天他们就决定集中将所有的试剂进行销毁,等到销毁之后就准备出发。.. 这一行并没有带太多人,带太多人容易招摇,再加上带太多人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我也觉得没太大的作用,你不觉得我旁边这个人就很多余吗?像颗老鼠屎」 「我能保护夫人,你呢?你就用你那猫儿的力气保护人吗?还是用你那张嘴,恐怕用你那张嘴,那估计一上路你就死了」 「怎么?要功夫这么好干什么?我们是去找草药,又不是去打擂台,请你注意场景」 「找草药?我记得你学的西医吧?西医找草药?隔行如隔山好吗?」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这种苦难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许姩忍住内心即将决堤的泪水,为自己的苦命感到心酸。 第九十六章 看病 是夜,窗外月色透过窗棂洒下微弱的光,张霖近日越发的忙碌,一天难得见几次面。 许姩体内的毒才刚刚平息,身上的衣衫此刻已经湿了大半,黏、腻的发丝紧贴着肌肤,刚想站起身来,门外不适时的响起敲门声。 犹豫了会,许姩还是去开了门。 沈医生提着药箱站在门口,目光不加掩饰的扫过面前的人。 这目光看的许姩浑身不舒服,忙问「沈医生怎么来了?」 他将手中的药箱晃了晃,不假思索的回答「看病」 今天他就已经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在和许姩交谈时,闻到一股淡淡茉莉香味,可她并没有熏香的习惯,为此他找了个借口帮许姩把了把脉,没有异常,和正常人无异。 但唯一有个让他怀疑的点,许姩面色相比于第一次见面时差的太多,如果说是因为这几天过度劳累造成或许旁人会很快理解,但他不会,他学了这么多年的中医,在望闻问切这一方面已经是炉火纯青。 更像是毒,一种他只在书上见过的毒。 许姩神情有些疲惫,却一口否定他的说辞「我并没有生病,沈医生怕是误诊了」 「我从不误诊」 不等许姩开口说下一句,沈医生径直推开她身后的门大步流星的走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闯入女人的卧室里,里面还有着悠悠然的香味,桌面收拾整洁,一尘不染。 他将药箱放在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伸出手来」 许姩望着这个像进自己家的男人叹了口气,无奈的捞起袖子伸出手。 或许是外面有些更深露重,他匆匆赶来,指尖在触及手腕时泛着冰冰凉凉的触感。 许姩紧张的望了望沈医生,说实在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上中的这个毒到底是什么,或者说叫什么名字,如今有人为她诊脉,不免心里有些慌张。 和她相比之下沈医生显得淡定很多,他甚至连眼睛都不眨,整个人沉浸在把脉当中。 又重新把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问题,沈医生将手缩回来,眼神示意许姩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一遍。 原原本本将整件事情交代之后,沈医生发现许姩对这件事情始终都是云里雾里的状况,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 「哦,对了!」许姩眨了眨眼睛,想到吴冰交给她的东西,转身将放在书桌下的箱子拉出来,很快翻出一个香囊递给沈医生「有人交给我这个东西」新 香囊中的东西许姩不想再看第二遍,转过头提醒着「有些恶心,沈医生注意着点」 沈医生微微点头算是听到她说的话,修长的手灵活解开香囊口子,一个球状的东西滚落出来,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人皮,还是个老妇人的皮。 「可以剖开吗?」 「剖...剖开?」许姩怔愣着重复着,完全没想到一向谦逊有礼的沈医生,竟然会问她可不可以剖开「当然...可以」 得到允许,沈医生点点头,将身旁的药箱打开,里面躺着一排排工具,他略微思索了几秒,伸手拿了一把小刀。 这刀被他运用的十分精妙,他将大灯打开,在灯光低下仔细将这圆状的物体剖开一个口子。 这人皮一破,里面的东西就流了出来,黑乎乎的东西滴滴答答的顺着握着球状物体的手流下,一阵异常的香味窜出来,扑面而来。 许姩皱着眉,极其不喜欢这个味道,这个味道让她想起来沐岫岩。 心中的答案有解,沈医生将刀收回,用手指沾了点黑血,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真和他在书上看见的无异。 没想到失传了这么久的毒,竟然还会再现于世 。 「毒发时有什么感受?」 许姩认真回答「身上很热,很疼,疼久了还会痉挛」 「你可知这毒最忌什么?」 沈医生将自己一旁的药箱收拾好,又抽出纸笔停停写写。 「忌累」 笔尖停顿,沈医生略一挑眉「你既然知道,明日还...」 许姩摇摇头,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还请沈先生为我保密,我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一张白纸很快被写满,沈医生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表情略微温柔下来,像是哄劝的语气「这上面的药材可以暂时压抑你体内的毒,但这毒不能彻底根治,还是要忌累,你若是不按时吃药,还像现在这样,活不长的」 接过纸时,许姩碰到沈医生的手,愣了愣,很冰,冰的不像活人,现在虽是快要立秋,但也不至于冷到这样的地步。 她快速的扫了一眼,将它折好放在箱子里锁好「谢谢」 在沈医生要离去的时候,许姩还是没忍住,忙问「沈医生,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 已经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住,声音有些暗哑「我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时,鬼门大开之日,身弱,因此自小便尝遍百草,无论是滋补还是剧毒,与我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说着他又轻笑一声,安慰着说「别担心我,我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想必才刚刚毒发不久吧,快去休息」 许姩这才注意黏在自己身上的衣裳,头发还贴着脸,尴尬的笑了笑。 屋子里人一走,瞬间又安静下来,许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躺在床上眯觉。 天还没亮她就醒了,她昨日就收拾好了行李,现在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发丝墨黑,已经长及腰间,许姩看着镜中苍白巴掌大的脸,自己都觉得吓人,点了点胭脂,让人看起来有些精气神。 林端月收拾好了行李就咚咚咚的跑来找许姩,看见今日许姩她穿了一件素白色的衣衫,不忍感叹「皎皎明月,不过如此」 素白色的衣衫穿在别人身上那一定是死气沉沉,可穿在许姩身上,却有些衣袂飘飘的气势。 许姩笑了笑,今日不仅仅是销毁试剂、外出寻药的日子,更是数名闵城亡魂失去家的日子,穿上这一身白衫,也算是忏悔。 几人站在竹林前,看着一箱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试剂,抬手向前挥舞。 「放!」 枪声传来,子弹穿透箱子,「砰」的爆炸声传来,三人站的并不远,耳朵有些发聋,等缓过神来时四周已经蒙上一层厚重的浓雾。 炸了,都炸了。 许姩掀起裙摆郑重的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 身后的两人也跟着跪在地上磕头,而两人身后成百上千的民众静静的看着后山上升起的烟雾,一个接着一个纷纷跪在地上磕头。 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许姩忍住眼眶中的眼泪,艰难的站起身「走吧」 这一走也不知道多久能够回来,只求能够越快越好。 张霖手里颤抖的捏着一封信。 此行不辞而别,还望珍重,身为表率,不可言弃,等我归来。妻,知深。 她们才刚刚相遇,又要分开吗? ...... 三人确定了先前往南边一带,将背上背着的地图拿下来,许姩确认了路线「先乘车到江南一带,再从江南一带乘船到南部,有没有问题?」 林端月是个路痴,这事说来话长,从许姩和她遇见的时候开始说起,当时她一眼就在人群捕捉到了这个看起来非常睿智不会迷路的姐姐,因此千方百计的接 近她,就为了能够按班下车,等后来也一路屁颠屁颠的跟着她,最主要一个原因还是因为不认识路。 这也还算是能够让人理解,但后来她本打算去留学,也就是这时候她和许姩彻底分开,两个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林端月非常自然的选择了地下道。 放眼一片地区,她走迷路了。 她没出过院子,可能偶尔出门也都是乘车,不曾自己走过路,因此在她鬼使神差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了自己要止步的地点时,她终于放弃了。 她将自己这一辈子唯一能想到可以到的地方都回想了一遍,最终选择投奔自己哥哥林木川。 许姩为此没少感叹她的辨识能力,一再怀疑她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端月,你不认路,跟紧了」 谭天睨了她一眼,提上行李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心里却忍不住想笑,这么凶的一个人,竟然是个路痴。 坐车的日子并不好受,许姩有些晕车,备好了晕车药,刚上车就被晃的不轻。 脑子被摇的晃晃荡荡的,许姩闭上眼睛想睡睡不着,想站起来双腿就像是失去了力气动不了,只能像个半瘫痪的人生无可恋的躺在位置上。 这时候一直没什么作用的林端月终于发挥了作用,忙前忙后的当起了护工。 谭天则一直守着这两人,不曾有一刻松懈。 下了车许姩终于感觉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这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让整个人焕然一新。 在酒店里休整一日,谭天负责去买船票。 船票这种东西,许姩自从经过上次之后,已经明白了可遇不可得,当谭天摇摇头说买不到的时候心里了然,只是点点头灌下一口水。 心里冰凉冰凉的,舒坦。 「最早的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 林端月惊呼一声「半个月?!这也太晚了!我们还有这么多地方没去!」 第九十七章 意外 在三人四处奔波的努力之下,终于找到更快的船票,就在三日后。 这船票是许姩找到的,正正好三张,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林端月眨巴着眼睛,用手撑着下巴,好奇地问「怎么做到的?」 许姩摇摇头,面部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想逗逗她「抢来的」 「啊?」林端月将手里的船票东看看西看看,问「真的吗?」 「真的啊」 林端月将手里的船票深深看了一眼,还是决定将手里的船票递出去「我不要了,现在外面世道这么乱,还是不要昧着良心做事,昨天我才看见一对夫妻抱着孩子准备上船,可那船夫却说孩子也要买票,那孩子才多大?都还不会说话,最后只有孩子和孩子他妈上了船,而那孩子的爸爸被留在这里」 「我不想做这样的事,这票我不要了」 看着林端月这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许姩心里也感伤着,现在的世道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世界局势复杂,大家跑的跑散的散,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能顾着自己就已经是最好的。 为了缓和这气氛,许姩摸了摸林端月的头「逗你的,这票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你就拿着好好上船用」 林端月整的大眼睛问「真的吗?」 看着许姩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将船票小心翼翼的收好。 谭天这几天用尽了所有的关系,几乎是跑遍了所有地方,别说船票,只要说到关于票的事情,个个都摇摇头说自己无能为力,也不管自己说要出多少钱,一口回绝。 夫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将这千金难买的船票搞到手? 许姩微微笑着「这是个秘密」 她才不会告诉她们,她原本也是吃了一肚子的亏,后来在自己的猛烈攻势下,那些人才肯颤颤巍巍的交出船票。 那日她将自己怀里的刀拔出来,目光凌厉的看着众人,像是个视死如归的勇士。 「我告诉你们,我身上带着剧毒,你们要是不信,就来舔舔、我身上的血,看看你们会不会死」 那些人原本是不信的,可看到许姩划破自己身上的皮肤是惊呆了,她身上流的血是黑色的。 不是鲜红色,这和正常人的血不一样。 众人结结巴巴的开口,将自己所剩无几的船票通通上交。 「那只能说你没有许姩姐厉害,你去求了这么多人都没人愿意给你,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嫌弃你长得丑!不愿意给你!」 林端月边说便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许姩,眼里就快冒出星星,从她认识许姩姐到现在为止,几乎所有的事情许姩姐都可迎刃而解,不在话下。 可能这就是人身魅力,再转头看向看向身边的人,林端月感叹的摇摇头。 「果然,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三人白日就在外面逛逛,晚上就在酒楼里看看风景,这三天过来也还算是快。 收拾好行李,三人站在河边,等着船夫的到来。 时间又好像倒回了和林端月初识时,两人一前一后的在河岸边散步,说是散步,不过是许姩在前头走,林端月抬着行李箱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 当时还真以为是最后一面,想不到竟然还会有机会再重逢,想到这许姩不免轻轻笑着。 月光穿过云层映射在她的脸上,露出皎洁的面容,林端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被月光青睐的许姩,感叹一声「果然,美人在哪都吃的香」 平静无澜的海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鸣笛声嗡嗡嗡的响起,白色蒸汽从船身冒出。 「走吧」林端月笑眯眯的提起手边的行李箱,呼哧呼哧的往海岸边跑 。 三人两个房间,谭天就在两人的隔间,也还算方便,将行李放好,许姩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四周。 这房间不大不小,好在五脏俱全,定时也会有人进来打扫,也不用太担心卫生问题。 墙面上涂着的是暖黄色的灯光,照的人心里暖暖和和的。 林端月将行李箱的衣裳都拿出,打开衣柜将衣服都挂上,看了眼许姩身旁的行李箱问「要我帮忙吗?」 这挂衣服可是个技术活,要是挂的不好了那衣服拿出来肯定是皱皱巴巴的,拿去熨又怕给熨坏了,因此许姩的衣裳从来都是亲力亲为自己上手,从不让别人帮忙。 林端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拉开另一边衣柜「你挂这,这地宽敞」 这话刚说出口林端月就张大了嘴,许姩这一路带的衣服少得可怜,只有寥寥四件衣裳外加一件睡衣,她知道许姩是个爱干净的人,这身上的衣服要是过了时候不换她心里头膈应,可这次竟然... 看着沉静温婉的眉眼,手上娴熟的动作,拉开行李箱的隔层里全是书,林端月心里这才明白过来,看来相比于自己的卫生问题,许姩还是更关心此行的收获如何。 衣服刚挂好,谭天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林端月此时才刚换下身上的衣裳,穿了件藕粉色的裙子,衬的皮肤白皙红润。 谭天瞟了瞟林端月,眼神不自在的望向里面「我已经订好了位置,服务生已经在上菜了」 「好呀!」林端月惊喜的呼出声,不自觉的拉着谭天身上的衣裳,眉眼弯弯「我也饿了」 「你干什么?」谭天盯着被拽的皱巴巴的衣袖,语气比方才还要强硬些「松开」 那意思不自在随着林端月脸上尴尬又不知所措的面色压了回去,看着她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谭天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拉我的袖子」 这一对冤家许姩可看的清清楚楚,适时才出门来打圆场。 「走吧,刚好也饿了」 这船归属于个外国商人管理,因此大部分都按照外国人的规矩,西餐厅里穿着马甲的服务员看见三人,微微弯了弯腰做出个请的手势,用中文交谈着。 「你好,我们已经预约了位置」谭天指了指角落里的位置,点点头「就在哪」 服务员同样回复一个商业微笑,比了个ok的手势,指着路往前走。 这位置靠窗,可以看见外头的风景,差就差在离后门有些太近,有些吵。 还好三个人都不太在意这些。 上来的菜式有些让许姩大开眼界,着打着西餐厅的招牌端着的却是各个国家的菜式,看着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许姩指着其中一碗冬阴功汤朝着站在身边的服务员感叹「你们这的老板是个美食家吧,搜罗出这么多美食」 那服务生笑着点点头,介绍着他们老板原先四处旅行,一路上搜罗了不少著名菜品,好吃却又带不回去,索性自己去学,想吃的时候自己做就行,后来游山玩水的日子过累了,便张罗着去雇船当后厨。 林端月听得津津有味,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连忙问「然后呢然后呢」 那服务生见林端月想听,干脆一骨碌全倒了出来「后来他就在这船上开了这一家奇奇怪怪的餐厅,不过因为做的原滋原味,船上的客人都很喜欢这的东西」 刚打算继续说下去,船上就传来一声声惊呼,谭天警觉的将两人护在身后,目光看向前方。 只见前面原本还在弹钢琴的男士身上全溅满了血,目光随着前头看去,那男士前头还站着个女士,女士身穿着抛秀,手里拿着把尖刀,上头的血顺着刀刃丝丝往下掉。 俄罗斯人?许姩皱着眉头将那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上前阻止!快!安保!」后厨里冲出来个人,说着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将腰间围者的布一把扯下,大吼道「搞快些,这女人疯掉了!」 安保迅速冲进来,刚想靠近那女人,那女人挥舞着手里的刀刃说着一口俄罗斯语,大致意思就是躺在地上这男的该死,勾三搭四不知廉耻,就应该把他丢进海里去喂鲨鱼。 周边坐着的人大多都是写富家子弟,别说杀人,就连杀鸡都不敢,见着这场面脸色一白,纷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端月躲在谭天身后,时不时探出半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车轱辘转了一眼,又躲到身后。 「别怕,不是什么大规模袭击,就是船上私事」 见着那女人一直挥舞着手里的刀像是在砍西瓜似的往前砍,安保围着也不敢乱动,从后厨走来的那人干脆将腰间别着的枪掏出,对准了女人的膝盖狠狠来了一枪。 那女人吃痛的哼一声栽在地上,却还没有要罢休的意思,嘴里还在不停的输出。 男人骂了一句,安保见状快速的拥上前将女人连拖带拽的扯出去,也不管那女人骂的有多难听,相比于骂人来说,还是自己的饭碗更重要。 已经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下蔓延出一滩血迹,被人抬出去时滴了一路的血,谭天想叫身后的人别看,却发现许姩看的非常入神,甚至没有一丝害怕。 看向一边的林端月,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畏畏缩缩又伸出半个脑袋。 「没事了,各位,发生一些小插曲,作为补偿,本餐厅免费给诸位提供三日,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这才从刚才的场景缓过神来,此刻谁还吃得下饭,匆匆便离开了餐厅 新 第九十八章 遇难 许姩见惯了尸体,面对眼前的死人,俨然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埋头继续吃着盘子里的牛排。 林端月缩缩脖子,她也是个学医的,对于死人肯定不害怕,她刚才畏畏缩缩的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的目光在看向地上的死人时就像在看一架摆在台子上仍由大家操作的模型。 这想法有些太过于渗人,就连她自己都有些被吓到。 于是一整个餐厅的人都走了,他们三还在原地奋斗着。 「不好意思,先生女士们,今日给你们造成困扰」方才从后厨走出的男人手里举着一杯红酒,自然地拉开一旁的位置,笑着说抱歉。 他的五官很深邃。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和东方长相截然不同,就像油画上的人似的。 「这事预料不到,还请老板以后还是要管好手下的人,毕竟就像方才那位女士说的一样,死有余辜」许姩边说边将手里的牛排往嘴里送,期间连头都没抬起来。 似乎是没料到会这么说,男人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满含歉意的说道「抱歉,是我管理不善造成的,不过女士是如何知道我是什么人」 林端月抬起头,举着刀叉笑嘻嘻的开口「这个我知道,你们这的服务生告诉我们的!」 那男人看着林端月笑的两只眼睛弯成月牙,也跟着她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入乡随俗,你们可以叫我当归」 「呀!」林端月惊讶出声「你怎么取一个中药名?你喜欢中医吗?」 「少时读过几本关于中医学的书,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谭天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不顺眼,甚至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苦于没有借口。 一旁的林端月还在疯狂输出,完全忽略了一旁脸色早已经乌黑的谭天,眼睛一眨不眨的聊的热火朝天。 两人的对话最终在夜晚结束,临走之时当归非常绅士的说了一句「忘掉今日的不愉快,晚安」 在林端月礼貌的回应下,谭天脚像安了风火轮一般冲向前,许姩再一次做了看客,摇摇头将林端月拽了回去。 原以为林端月会继续描述着这位当归先生的谈吐,谁知她开口第一句便是「呸!果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瞧他刚才那副样子,假惺惺的做给谁看?」 合着林端月压根就对当归先生没有一丝兴趣,许姩彻底懵了,将衣柜里的睡衣摘下,问「那你和他说这么多,我还以为船上要遇到你的史密斯先生了」 「我不过是想借借他手里的中文书籍,你听到他说的那几本书了吗,现在在国内很难买到,如果我们得了这书,拿给沈医生他们这样的有识之士,是不是对于中医的发展会好很多?」 许姩第一次被眼前这个女孩子的眼界震惊到,她不过才刚刚从深宅大院里出来,这才过了多久的日子,竟然能有这样的抱负,令人肃然起敬。 「你可不知道今天你和当归先生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旁某人的脸色都快成煤炭了」 林端月将手戳着下巴仔细回忆着「我知道,我故意的」 许姩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 这小姑娘算盘子倒是打的响,一箭双雕的手法倒是使得好。 「你不怕他不理你了?」 林端月抬抬下巴示意看向门外「不出十分钟,他就会来,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 「赌他会不会来,会不会和我说话」 「我才不赌」许姩立马回绝了这个赌注「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可别拉上我」 果然,两人才刚刚洗漱完,许姩换 上睡衣,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开门,谭天提着盒子站在门外,许姩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 在阿霖的手底下被阿霖欺负,以后要是娶了里面这个黄毛丫头,指不定被欺负的连话都说不出口。 可怜啊,可怜。 谭天将手里的盒子递给许姩「夫人,刚才看见卖的果酒,尝尝」 接过盒子,许姩看谭天还在往里张望着,不免提醒「是想看看端月吗?」 「谁想看她啊?有什么值得我看的?」说完谭天眼睛都不眨的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十分不潇洒的背影。 该死,刚刚为什么不说要进去看看?真是白白长了一张嘴。 林端月从门后悠悠荡出来,一本正经的分析,还不忘露出牙间的小虎牙「看吧,我都说了他不会和我说话,我和他都是倔脾气,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反正不会是我,嘻嘻」 第二日第三日,谭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被夺舍的傀儡,每天浑浑噩噩看着林端月和「当归」彻谈。 许姩则安安静静的翻看着报纸,从不插嘴两人之间。 林端月有些坐不住了,在板凳上来来回回扭着,微微笑道「抱歉,我先去个洗手间」 洗手间里林端月正要进去,就被人一把扯走往单间里走,那人还顺手将门锁住。 「当归先生,你这是要干什么?」林端月面露难色的看向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胆怯的问。 当归挑逗的挑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端月小姐,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你这说的...也没有必要在卫生间说吧」 刚刚说完,林端月就赶到一阵压抑的气息向自己扑来,当归身子又高又壮,压在她身上想一块大石头。 「既然端月小姐不反抗,那就是答应了?」 「先...先放开」林端月拍拍压在自己身上身躯,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林端月怎么还不回来?」许姩一把合上手中的报纸,皱着眉望向四周。 刚才林端月这么一走,当归也跟着不见,这让人越来越焦灼的时间,许姩看了看钟表。 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不去看看?」许姩推推一旁的谭天。 「我只负责保护夫人,她关我什么事?」 保险起见,许姩还是起身准备去厕所里找找人。 「林端月?」 无人回应。 许姩走进卫生间,这卫生间是男女共同混用,不实会掺杂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林端月?」 这次换做谭天先着急,声音大了些「林端月!」 依旧无人回应。 林端月在最里间,当归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气势逼人。 她试图动动身子,面前的人似乎发现她的企图,将她压的更使劲了些。 门外响起的声音让她像是热油中的蚂蚁来回翻滚,每一滴热油都精准的浇在自己身上。 谭天急的有些慌了神,看相一排排的卫生间像一把全都将门打开。 「别急,先排除空的,她去不了多远的地方」许姩宽慰道。 实际她自己也没谱,保不准林端月现在压根就不在卫生间。 一间、两间、三间...谭天简单的应下,一间一间的搜寻,却还是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声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早知道就应该跟着她,不让她出什么差错。 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 林端月两只手被压在身后,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抬头就能看见斜上方 那颗闪的晃眼的灯。 她还记得那颗灯上面镶嵌了钻石来着,第一次看的时候差点没把她眼睛给看瞎。 尝试在两只手只见来回摸索,能不能摸到什么尖锐的东西。 林端月边摸边在心里祈祷阿弥陀佛,可事实总是不尽人愿,自己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当归从腰间将枪抽出来,单手上了膛,将枪对准林端月的下巴,林端月被这枪吓的往后由倒了几分,下巴也跟着翘起来。 他凑近轻轻吐出几个字,气息扑在脖颈上,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别动」 两人都无功而返,眼前剩下的全是关着门的厕所,保不准开门会看见什么见不得人的场面。 谭天先出声「我去一个个的开门找,总是要找出她的」 许姩的目光盯着最里间的不曾离开过,过来半晌对谭天做了个凑近点的手势,谭天将身子弯下,许姩这才开口「里间」 最里间从始至终都没有水流声,没有水流声也应该有交谈声,可连交谈声都没有。 实在是让人怀疑。 有人在厕所既不上厕所也不谈情说爱,那还能干什么? 谭天将手里的枪握紧,点点头,脚步呈出八字形往外迈。 一步、两步、三步 「我说谭先生,你未免管的也太多了些,我和端月小姐正在此地约会呢,你就这么突然间冲进来,把我吓了一跳」 门被当归轻轻一扭打开,他领子稍乱,领口处的纽扣松开两颗,露出滚动的喉结。 眼中带着侵略挑衅的意味。 谭天间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几乎接近赤裸的看向厕所里的另一人。 林端月像是彻底解脱,整个人半摊在地上,眼中涌着泪,脸上还泛着潮红,怎么看都有些暧昧的意思在里头。 再回头看看当归,谭天觉得越发的不顺眼,他步子中带着火,脚步迈的飞快。 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只见他一把揪住当归的衣领,狠狠一拳砸在那张不属于东方面貌的脸上。 第九十九章 发病 周围站着的是世界各国的人,许姩大致数了数,怎么说也有五六个国家的人。 有的人想出声喝止,最终还是哽在喉咙里。 当归被这一拳揍得不轻,谭天是个练家子,别说是个普通人,就是个常年练武的人也受不了他这一拳。 「你他、妈的!」 许姩一惊,她认识谭天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过他骂人。 当归鼻子上沾满了血,在白的透亮的皮肤上显得夺目,他伸手将手指当作梳子的模样梳了梳头发,轻蔑的回复「你看不见?」 「不是!」林端月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从厕所里冲出发,发丝散乱慌乱的摆手「不是那样的」 谭天看着她这幅样子更是气恼,甚至想一拳把面前的人揍晕过去。 当归无奈的撇撇嘴,看了眼谭天,目光最终定格在林端月身上「端月,话可不能那么说,毕竟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话说到这,当归突然闭上嘴,更引得四周的人好奇心,凑的更近了些。 适时,许姩才开口,她说话时不卑不亢,甚至有几分不容置疑的语气「当归先生,今日还是我管理手下的人不当,不仅没管好自己的手下,就连自己的妹妹都没办法管好,还请当归先生见谅,您脸上的伤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支付五倍的船费也算是给您赔罪了」 几句话,说明了自己的地位,也说了自己的不是。 当归看不透面前这个女人,他一次次试探都会被他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推回来。 他耸耸肩,摸了摸字迹鼻子上的血「当然可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姩转身,腰背挺得笔直「端月、谭天,走」 才刚刚关上房间门,谭天就要走,许姩对他这脾气也算是了解。 毕竟还是少年,血气方刚,时不时心血老巢激昂澎湃也是情有可原。 她叹了口气,语气强硬了些「回来」 谭天这才不情不愿的坐到沙发上,依旧不言语。 许姩看了看坐在床上的林端月,轻声开口「去换身衣裳,将头发重新梳好」 见着林端月走向房间里,许姩这才语重心长地坐在谭天对面说「你这脾气也是时候改改,一上来就把人揍一顿,对的也变成错的」 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只是脑子一热,拳头怎么下去的都不知道。 现在想想,在看见当归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正常的,可以看见在厕所里头发散乱的林端月时他火气蹭的就冒出来。 「对不起」 他垂下脑袋,目光神游的盯着地面看。 许姩看着他这样子,语气尽量放缓「下次克制克制,再说了,你难道不相信端月是什么人?」 「我当然相信!」谭天忽的抬起头,目光清澈「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人,我只是不放心,她又呆,又不像夫人一样聪明,怕就怕在她真的被那个当归骗了」 谭天认真的表情被许姩尽收眼底。 真诚、炽热,不加掩饰,这是最纯正的爱。 「这些话你为什不当着她的面说?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你怕她不喜欢你?」 这话一出谭天这糙老爷们的脸红的就像西红柿,他又低下头开始眼神神游。 「我才没有,我只是觉得难以启齿,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好意思说这些?」 许姩忍住笑,看向早早就站在卫生间门前的林端月。 她换上了一件长到脚踝的裙子,摩擦在皮肤上痒痒的,有种小精灵在腿上跳舞的感觉。 她不好意思的笑着,谭天还没看见面前此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他嗫喏的说道「她前几天对那个外国人这么热情,我想和她说都没机会说,就算说了她也不会听,肯定又说是我嫉妒她在船上有艳林端月惊讶的长大了嘴,黑溜溜的眼睛也跟着鼓起来。.. 没想到面前这个嘴炮,还挺了解她的,连她会说什么都想得一清二楚。 「你,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喜欢那个当归呢?」 清亮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谭天目光微缩,僵硬的抬头对上那双眼睛。 她什么时候来的啊? 她是不是已经听到了自己说的话? 就不应该说的!上了夫人的当。 谭天幽怨的看向许姩,目光要把面前的人盯出一个大洞。 太心机了,怪不得会和三爷组成一家人! 「问你话呢!你装什么哑巴?」林端月不满的敲了敲谭天的头「快说」 「那你和他走这么近,你不是喜欢他?难不成你还把他当爸爸看啊」 「你!!!」林端月被呛的不轻,悬在半空中的手不上不下的又缩回去「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了?明明是你先...」 「我先干什么?!***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林端月狠狠地看向谭天,眼眶里却一直有泪在打转,将一双眼睛衬的黑漉漉,看得人心一软。 谭天抬头刚好对上那双眼睛,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终选择全都吞回肚子里。 「你,别哭了,我不说了还不行?」 许姩有被谭天的情商折服的,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硬是活生生的跳过正确答案。 能够和他交谈成这样的,估计这个世界上除了林端月再没有第二个人。 林端月抽噎着回答,身体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你管我哭不哭,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 许姩觉得如果再不出来阻止,他们两人可能就要在这房间里吵上一天都不会消停,说不准还会影响她的睡眠。 想到这许姩赶忙出口阻止「你们两个好好说不行吗?就坐在位置上心平气和的说!谁也不许吼谁!」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许姩,目光灼灼。 难道这样不对吗?许姩回瞪了两人一眼,两人这才乖乖的回到位置上。 谭天抽了一旁的纸递给林端月「你先说」 接过纸,林端月闷了口气「我去接近当归,我就是想要他那两本书,之前我就给她要过,他不给,我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谭天抱着纸的手紧紧捏成一团,眉头紧皱着。 他没想过会是因为这个。 「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他手底下是那样的人,他自己能好到哪去?我又不是傻子,我当然会抉择!」 谭天想到自己刚才说出的话,一时也觉得脸红,人家幸幸苦苦求学,可他却把人看成这么卑劣无耻。 是他错了,谭天斜眼瞥了瞥林端月,斟酌着开口「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看着那当归目的不纯」 想着今天当归拿着枪指着她的样子,林端月就害怕的往后缩了缩「我当然是和他断绝联系,我也害怕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她没把枪的事情说出去,要是说出去,谭天不得连夜把当归一枪毙了。 两人又说了大半天的话气氛才慢慢缓和下来,许姩已经昏昏欲睡,说的话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这几天总是这样犯困,有时候坐着坐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谭天出去的时候林端月去送了送他。 不过就是几步路的距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送的,但林端月就想跟着谭天。 回去的时候林端月被 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原本还在沙发上睡的香甜的许姩突然间半跪在地上,发丝散落披在后背上。 许姩捂着肚子,颤抖着支撑自己这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这是怎么了?!」林端月快步冲上前想要伸出手扶她起来。 这一碰她就发觉出了不对劲。 手好冰,冰的就不像个活人的手,像是一块冰块。 头发垮下来,刚好挡住许姩的脸,她摇摇头,示意别管她。 怎么会不管她?林端月将她缓缓拉起来,发现她身上出了很多汗,将头发撩开,脸上毫无血色。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林端月焦急的问「有药没有?」 许姩摇摇头。 没有药,她怎么会有药? 林端月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跑去包包里翻找着瓶瓶罐罐,在找到个白色胶瓶子的时候从里头倒出来两三颗,跑去接了杯水递给许姩。 「止痛的,可能会好些」 一杯凉水下肚,许姩才能勉强说出几个字。 刚才她明明都已经睡着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病又突然发了起来,以往都不会在这时候发病。 现在想想可能是病情又加重了些。 林端月一直守在床边,时不时摸摸许姩的脑门,一会又去摸摸手,等终于有了些温度才松了口气。 到了后半夜许姩才慢慢缓和过来昏昏睡过去,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林端月这个蹦蹦跳跳的性子此时竟然能够好端端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简直就是一大奇迹。 见着许姩醒过来,她将手里的书放下,慌忙穿上拖鞋跑过去。 「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今天怎么没跑出去玩?」 林端月不假思索的回复:「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出去玩?万一又像昨天那样怎么办?再说了我现在出去也不安全,要是当归派人暗害我怎么办?」 第一百章 有血 许姩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不像昨夜那样苍白。 谭天来的时候带了些水果来,说对身体好反正也是在餐厅里拿的,不要白不要,干脆提着一小袋子来。 林端月接过那些水果将它们又重新洗了一遍端上来,上头还挂着些水滴。 「我们还有几日到啊」林端月拿起其中一个苹果认真的削皮,唠家常般的说道。 「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快了」谭天漫不经心的看向那双削苹果的手「怎么?你要削苹果给我吃?」 林端月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想什么?我给许姩削的,你要吃你不会自己削?」 看见谭天吃了一嘴的瘪,许姩笑笑「将苹果给他吧,你看他那样子,快恨死我了」 「他敢?我这是照顾病人呢!」 「病人?」谭天反应过来,将身子转向许姩,双手压着桌椅,语气变的急促「夫人你生病了?」 「对啊!」林端月连头都没抬起来「昨天我来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许姩抢先了一步「就是吃坏了肚子,没事的」 说完又冲着林端月眨眨眼睛,林端月却一心都扑在苹果上,压根就没看见什么暗示,继续说「才不是什么吃坏了肚子,我昨天看见她脸都白了,我看着都疼」 谭天彻底被面前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搞得晕头转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听谁说的。 苹果的皮长长的一截从手上掉下来,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断过,林端月将苹果仔细看了看才递给许姩。 许姩刚准备用眼神示意,林端月又快速的埋着头拿起另一个苹果开始削。 「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话还没说完,谭天已经离开了位置冲出房间。 这两口子,还真是无敌了,压根就不问问当事人的想法。 还好自己这病普通医生根本就查不出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事实和她想的一样顺利,这船上没有中医,只有几个半吊子西医,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毛病,在林端月的强烈要求下,只能被迫无奈的开了点养生的药。 「不行!你再看看,有没有毛病?!」 林端月几步冲上前抓住要逃跑的医生,将他活生生的拉回来。 那医生无奈的撇着眉头,说着一口不标准的中文「小姐,这位夫人真的没什么毛病!」 「再看看,要不然昨晚她为什么会那样?」 医生眼神已经失去了光芒,这估计是他从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难缠的病人。 「或许是我吃坏了肚子,端月,送送医生吧,你还想留着他做我的看护?」 一听这话医生露出一副「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的样子,拿着药箱脚底下溜的飞快。 「但是这不应该啊」林端月手撑着下巴仔细回想「你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许姩摇摇头。 「难不成真是吃坏肚子了?你可别骗我!」 许姩安抚的笑着「我骗你干什么?有病我不治,等着死吗?」 也算是在等死了吧,许姩抬头轻微的叹了口气深知自己这病怕是治不好的。 船一路南下,几人在船上也鲜少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在夜晚吹吹夜风。 林端月自从发生当归那件事情之后也改了像野狗一样不着家的习惯,天天窝在房间里看书。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趁着月色,三人一同倚靠着船杆看风景。 林端月穿的一件短裙,夜风吹来刮起长发,挠痒痒似的在谭天手上。 远处突然传来尖叫声伴随着桌椅板凳拖曳的声音,许姩看向 发声处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谭天每日都会为她们那一日三餐,因此总会多了解一些关于船上的新闻,不过大多时候也没什么稀奇的。 谭天将酒杯放下,看了看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们先进去,我守在门口就行」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乖巧的回到房间里。 林端月嘴上虽然答应着,但身子却不受控制,抬了个小板凳整个人踩在小板凳上将窗户打开,一伸头正好对上谭天那张脸,尴尬的笑了笑缩缩脖子从板凳上跳下来。 「啪」的一声,谭天无情的将窗户锁上。 「了不起」 林端月又重新捧着书看,一两个字没看进去又开始神游,许姩实在是看不下去,一脑嘣敲在她头上。 「好好看书」 房间里归于静谧,外面却早已经乱成一锅粥。 原本热热闹闹的舞厅此时布满了鲜血,地上躺了不少人,大多都已经没了呼吸。 当归将枪重新揣回兜里,旁边的人见状赶忙将帕子递上来,当归擦了把满脸鲜血的脸,露出个可怖的笑容。 「处理干净」 角落里冲出来几人,闻言人人蹲下身将地上的尸体一一拖往门后,不着痕迹开始打扫。 谭天一直守到半夜,前方早已经安静下来,看着这边没什么动静,才推门而入。 林端月赶忙站起身「发生什么事情了?」 谭天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已经安静下来」、 许姩这心里却没有像两人一样放平,心里还在惴惴不安。 她觉得这艘船一定有问题,至于是什么,目前还不太清楚。 三人又待了会,谭天才离开。 第二天夜里许姩出去吹夜风时闻到一股喝很熟悉的味道。 很重的香水味,香到让人呼吸不畅。 以前从未闻到过这股味道,许姩看着个服务生,问「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香水味」 那服务生回答得很流利「是仓库里的东西积累的太多,今天我们去翻找的时候发现很多东西发了霉,就多喷了些香水掩盖掩盖这个霉味」 许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将头转向海面。 有一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服务生的领口。 领口处有血,虽然在月色下不清晰但还是能够一眼看见。 那就是血。 许姩凑近服务生,礼貌的问道「可以帮我倒一杯酒吗?」 说话间她又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次闻的更加真切。 血腥味。 许姩接过酒杯之后匆匆回到房间,林端月正在洗脸,看着她一副愁容的样子问「怎么了?」 「这艘船有问题」 林端月疑惑地坐下问「什么问题?」 许姩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又重新诉说了一遍,林端月面色也变得不好看。 她纠结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将当归拿枪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林端月小小声的回答「我怕你们担心我」 「我们明日就下船,这船上的事情太过复杂,不是我们应该参与的,当归有很大的问题,离他远些」 「对了,叫谭天过来」 闻言林端月赶忙冲了一把脸,穿着拖鞋就将谭天喊了过来。 三人在房间里呆坐到半夜,林端月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其余两人各怀心事的坐着。 半夜,门外传来骚动。 片刻过后,门被轻轻敲响。 「谁?」许姩问道 。 门外响起一声男声「是这样的夫人,船上出了小偷,我们这正打算搜查搜查」 林端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要去开门,许姩一把拉住她对着她摇摇头做了个「别去」的口型。 「夫人?」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来。 许姩声音大了些「我们这没有什么小偷,请回」 门口那人依旧不依不饶。 「夫人,我们例行公事,还是别太为难我们」 「怎么?我今天要是不开这个门,你能拿我怎么办?」 三人的目光死死的锁在门前。 「那我们也不能如何」 说完门外就安静下来,三人依旧没有说话,因为许姩清清楚楚看见了门前那双皮鞋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 这鞋子她认识,是当归的。 果然没过一会,敲门声又响起来。 「夫人,还请您让我们进去看看,就当是做个样子成吗?」 「我告诉你们!要是你们今天敢闯进来这个房子,我就让你们全都有去无回!这房子现在是我的,我说不能进那就是不能进!」 见无能为力,门外的人的停了一分钟。 砰—— 砸门声响起,门受不住这么一击,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许姩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书,看见他们来,没有丝毫惧色。 「你们还真的敢来」许姩将手里的书合上,轻蔑的笑着。 当归穿着一身西装,做出个绅士的动作。 「夫人、小姐还有这位先生,得罪了」说完当归面色一变,挥挥手「带走!」 四周冲出来一群人,许姩目光一转大致看了一遍,乖巧的仍由他们带走。 三人被带进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只要稍微深呼吸一口气,就会吸进一口灰尘。 林端月往谭天身边靠了靠,问「怎么回事?」 谭天露出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两人把目光转向许姩。 许姩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四周,也没有头绪。 他们不出房间,对于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但今天看当归那副表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许姩将水果刀从袖口缩下来,一只手握着刀一只手保持着姿势不动,很快两只手就被解开。 林端月惊「好厉害!你什么时候学的?!」 「天生自带的」 第一百零一章 再见 三人在这小房间里也不知道待了多久,一直到门被人打开一个缝塞进来几块饼子才看见门外的阳光。 一天了。 林端月看着门被关上才慌忙站起身去拿那几块饼子,饼子上面沾了灰,拿衣袖拂了拂,将饼子递给另外两人。 饼子又干又硬,没有水,吃的人哽的慌。 许姩看着手中的饼子,思绪不知道已经飘去哪里。 这船会靠岸,只有靠岸他们才有机会逃走,可他们既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岸,也不知道怎么逃走。 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想着她将饼子随意塞了几口,靠着墙假寐。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下午阳光稍微大了些,透过门缝丝丝缕缕的照射下来,让人心里好受些。 门外看守的人已经守了一夜,又累又困,铁打的身子此刻都受不住,靠着墙面昏昏欲睡。 另一边的人胆子小,看着他睡觉,连忙推搡着摇醒「别睡了」 好好的美梦被人打扰,那人不耐烦的吼道「叫什么叫?在这守了一夜,要跑早就跑了!」 另一边不服气的回怼「那算怎么回事,明天这船就要靠岸了,都吩咐要我们好好的盯着这三人」 「看看看!要看你自己看!老子要睡觉!」说完那男人白了个白眼,不理会那男人转过身继续睡。 许姩将这些话一一听了进去,疑惑的问「大哥,你们看着我们做什么?我们又没做干啥」 门外的人看了门一眼,为里面的三个人感到倒霉,或许是同情心作祟,开了口「怪你们运气不好,有人要你们的命,我们就是收钱做事,等明天船一靠岸,你们这条小命就没了,还是好好珍惜自己最后的日子吧」 收钱做事,许姩心中一紧,这船上的人难不成全是土匪强盗? 不对啊,如果这船来历不明,怎么还会有专门的船票? 许姩看了眼谭天,谭天很快明白了其中的事情经过。 这船上原本的船员,怕是全都已经死了。 有人将他们取而代之,在这艘船上做着见不得人的买卖。.. 林端月还在眨巴着眼睛盯着手里的饼子,一副全凭你们做主的样子。 许姩略做思考,问「你们两个谁身上有火折子?」 等来的是摇摇头。 林端月伸出手举过头顶「我们没有,门口那个肯定有,我今天早上还闻到了一股烟味」 可是要怎么要到门口的火折子? 林端月第一次感觉自己在队伍中的作用,将手里的饼子一口气全都塞进嘴里,拍了拍沾了白糖的手,凑近门边,声音软软糯糯「大哥,你们有没有火折子啊?」 门口传来暴怒「拿来干啥!!」 「我来事了,有点恶心,我从小娇生惯养惯了,见不得这些东西,想借你们的火折子用用!放心,我用完马上还回来!」 那人犹豫了会,最终还是开口「不借!」 无情!太无情了!林端月不服气的搓牙齿,想了想将衣裳的一块布硬生生的扯下来,又问「刚才那把刀呢?」 许姩还没搞清楚这个丫头到底想干什么,顺从的将刀递了过去。 接过刀,林端月咬咬牙,伸出手在手臂上狠狠割下一个口子,鲜血泊泊流出。 谭天恨铁不成钢的低吼「你疯了?!」 林端月却没有理会他,将手中撕扯下的布沾满了血,又贴近门边开口「大哥,你不给我火折子,那你可以帮我把它丢了吗?我看着实在是膈应」 门嘎吱一声开了,那人本想接住那块布,林端月将手中 染到的血有意的擦在那人手上,那人看见手中的血,「呕」一声,慌忙将口袋里的火折子丢进去,嘴里支支吾吾的喊「快他妈拿走,恶心死了」 随着门啪的一声关上,林端月这才松了口气,欢欢喜喜的说道「拿到手了!」 换来的是两人死死的注视。 许姩和谭天一人一个角落死死的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盯出一个洞。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许姩作出长辈的姿态「要是他们还是不给你火折子,直接把你拖出去怎么办?」 刚才她做出的举动的的确确把许姩吓了一跳,在她眼里她一直都是小妹妹的存在,是需要人保护的,但她竟然也会自己站出来为她们遮风挡雨。 谭天将里衣干净的部分扯下来,一声不吭的帮她包扎着伤口。 林端月笑着将火折子放在手上「不管怎样,我都好好的,火折子也拿到手了」 三人重新规划了一番,各自靠着草堆睡觉,养精蓄锐。 第二天天还未亮三人纷纷醒过来,换作平常肯定已经有人将饼子送过来,偏偏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有人送。 那这个时候应该就是要下船了。 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林端月和谭天将所有的草堆全都堆在一起,许姩将手中的火折子点亮,在漆黑的房间里闪着微光,待亮光最大时,许姩将火折子丢进草堆里。 干草堆燃烧的速度最快,三人都准备好了湿布捂住口鼻,待火势渐起,林端月使劲拍打着门。 「大哥!大哥!着火了!」 门外的人深呼吸一口气,的确闻到了里面传来的烟味,赶忙打开门,看见烧的正烈的干草时一把将里头的三人拉出来呼喊道「着火了!快灭火!」 原本还有整齐有序的队伍霎时变的乱七八糟,纷纷转身去拿水浇火。 三人看着人群正混乱着,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一溜烟跑下了船。 可惜的是随身带来的行李全都只能留在船上,还有沈医生交给她的那副单子,也只能一并消失。 只要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 三人找到个位置坐下来,这才好好得歇息,林端月脸上被烟熏得黑黢黢的,像个煤炭,偏偏还露出一口白牙,让人看着想笑。 稍作休整,本打算去吃个面条,左看右看,三个人身上硬是搜不出一分钱来。 林端月哭丧着脸看向天「天要亡我!连碗面都吃不起!」 「姩姩姐?」 出声的那人似乎不太确定,又喊了一声「姩姩姐?」 许姩转过身,看见一身红衣马尾,跃川手里拿着画板冲着她笑,确认是她之后小布跑来,惊喜出声「真的是你?!」 林端月来得晚,并没有见过跃川,伸出手在谭天后背戳了戳,看见谭天也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带你们去吃」说完跃川熟悉的勾着许姩的肩膀,笑眯眯的和另外两人打着招呼「你们好,我叫跃川,是姩姩姐的朋友」 对一个漂亮姑娘,谁能经受的住这个诱惑?林端月赶忙自我介绍「你好你好,我叫林端月」 目光转向谭天。 「谭天」 好冷漠,好无情,林端月默默感叹,这么好看的小美女都可以无动于衷,是个真汉子。 跃川一路上都牵着许姩谈天说地,说自己自从离开他们之后便自己一个人来了这边,在路边做起了画画的生意,有次一个老人家发现了她的画说要收她做徒弟,她也就收起了摆摊的生意,一心一意钻研画画。 现在画的画已经是小有名气,当地不少人都买过她的画 。 林端月甩着两个辫子问「那你一定很有钱吧,可不可以...」 许姩悄悄恨了眼林端月,重新回归话题,刚想开口,跃川却已经抢先一步。 「那是肯定的!姩姩姐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她有难我一定会出手相助」 许姩不免问出口「我并没有帮助过你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以往她喜欢阿霖,现如今她能够放下阿霖,还能够出手相助,的的确确让人心生敬佩。 也就是这一分让许姩心生敬佩,也不免让她产生怀疑。 跃川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在自顾自的说道「因为当初你开导了我,也正是因为你我才能够真正体会到被人在乎的感觉」 四人的脚步停在一家名叫醉仙阁的酒楼面前,跃川带头走向前作为引路人。 一路上穿过亭台楼阁、水榭楼台,最终停留在一个靠窗的位置。 点了菜,在菜上来之时林端月早就已经饿了不行,恨不得把所有吃的全塞进肚子里吞完。 谭天看着她这幅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感叹「你才饿了多久?就一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了十天半个月」 林端月瘪瘪嘴,不满的嘟囔「那我就是饿嘛」 三人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跃川面色从刚开始的疑惑变到严肃再到愤怒。 「那艘船上的人说不定已经下船,正在寻找你们三个,你们还是暂且别住在酒店里,跟着我一同回去,住在我那,没有人会查去那个地方」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林端月含糊的点头,艰难的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跃川,你可以再点一盘这个菜吗?我还想吃」 许姩看着跃川,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和当初不像同一个人。 当初的跃川活泼好动,就是吵架也咄咄逼人,可现在的跃川举止行为有度,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性子。 第一百零二章 死了 四人趁着街上人正多的时候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船上的人都已经下了船,现在正在街上像无头苍蝇四处寻找三人。 跃川的住处清幽僻静,暂时很难发现这,就连刚才走来这一遍,要许姩再去走一遍都会走错。 里面布置简单,陈设朴素,许姩在四周走了一圈,感叹「跃川,你的性子变化的也太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 跃川淡然的笑了笑,这笑里带着无奈「现如今世道不太平,若还是我以前那个性子,有怎么能够活到现在?况且我家一家老小通通死了,又有什么缘由再笑?」 许姩心中一惊,安慰「世事无常,死去的人也不愿看你这般活着」 跃川点点头,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她想起自己本打算回家看看爹妈,看看她的弟弟,虽然他们将她卖了,但毕竟是将她养大的,还是想去看看他们最后一眼。 可才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家三口的尸体横在房中,鲜血已经干涸。 还没来得及将他们埋葬,跃川就听到说话声,赶忙躲起来躲在床底下。 可偏偏逃不过这一劫,那些人发现了她,将她从床底下拽出来拖放在地上,将她的衣服粗暴的扒拉下来,浑身赤裸的被绑在床上。 仍由他们欺辱。 这一分一分,将她的意志折磨的所剩无几,她带着一身的脆弱来到这个地方,希望能够将她的心灵净化,能够将她肮脏的身体洗净。 将他们几人的住处安排好,许姩问「跃川,你知晓如何前去南边吗?」 跃川仔细思考一番「知道,能去是能去,不过得委屈委屈你们三人」 「我们不怕!」林端月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声音干脆利落的答道「只要能够去南边,我什么都不怕」、 「那就行,明日晚上七点之后我来接你们,你们跟着我就好」 跃川很准时,正正好七点她就带着众人离开。 此时街上正是人繁多的时候,可以很好避开那些寻找他们的人。 许姩有仔细想过会有谁想要了她的命,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人。 年乘何。 他的出现意味着沐岫岩的势力此时已经不再限制于在小小的县城之中,而是遍布整个四周。 他想做的恐怕不只是那么简单。 跃川今日穿的是一身男装,将头发全都裹好塞进帽子里,脸上带着墨镜,手里提着个行李箱。 林端月问「跃川,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跃川点点头「对,我和你们一起走,但不一起下船」 「去哪?」 跃川一怔「去西南一带」 许姩看着她这一身装束,其实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道短短这几个月以来,究竟是什么,能彻彻底底改变一个人。 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的,绝不仅仅是家里人纷纷遇难这么简单,跃川一定还瞒着她其他的事情。 但好歹现在能够说明的是跃川并不是什么坏人,自己当初的顾虑也想的太多。 船上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像跃川一样的装束,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安排好了房间,也好不容易偷来这么点空闲,纷纷放下行李箱入睡。 ...... 这一路上也还算是平静,相比于前半路的坎坷,后半路只能算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多就是平常日子里发生些争争吵吵。 有一件大事值得庆祝的。 林端月和谭天这两人终于互相吐露了心声,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两人互述衷肠,活活将许姩逼成一个闪亮 亮的灯泡。 许姩只能无奈的抽抽额角,毕竟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是第一次。 两小口子小打小闹,这一路很快就到了站。 跃川瘦了不少,也很少出现在她们面前,大部分都是他们三个聚在一起。偶尔来的时候会带些吃的,也会与她们说说笑,但许姩一眼就看出当中的疲惫和消沉。 决定好好问问跃川的那一晚,许姩站在跃川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 跃川身穿了一件白色睡衣,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看见许姩来惊讶问「姩姩姐,你怎么来了?」 许姩笑了笑,径直走了进去,刚想开口,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开门,是一个压着黑帽檐的男士。 跃川放下手中的活,匆忙说了一句回见便跟着男人出门。 一直到下船他们都没有再看见跃川,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找草药这件事情只要到了地方就会简单很多,到了南边,三人很快就发现一片种植草药的基地。 经过打听才知道这草药早早的就被人收购,现在要买到这草药要花费好一番功夫,这才导致没人会来这。 方便起见,许姩决定亲自去找背后的收购人谈谈。 谁知道那人一听到许姩这名字后原本还算是充满善意的脸突然间就拉胯下来。 那人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黑色旗袍,面色苍白,将手中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许姩?你还好意思来给我要草药?!」 许姩不明所以。 她甚至不认识面前这个人是谁,更别提哪来的深仇大恨。 她试图开口,对面又是一个茶杯砸下来「给我滚!」 一直守在门口的林端月忍不住冲进来问「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动不动就砸东西?」 那人冷笑一声,抬手指向许姩,声音带着悲凉「你可还认识我的妹子?吴冰?!」 许姩这才惊觉,那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开口「你是吴冰的姐姐?」 那人并没有回答许姩,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的妹子,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死了?!许姩震惊的往后倒退几步,摇摇头。 「我的妹子都是被你害死的!要不是没有你,她会死吗?!」 想到自家妹子双眼空洞的躺在地上毫无生机,她就心疼的睡不着家,每每做梦都会梦见自家妹子还在活着,还在和她谈天说地。 她的妹子死在异乡,送来的时候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刀子,上头血淋淋的疤痕都在提醒着她。 随着她妹子送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上写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一个叫许姩的女人引起的。 在乱世之中找一个人并不容易,没想到她竟然还自己送上门来。 许姩被这消息一时半会震惊的缓不过神,勉强稳住心态之后才问「她是怎么死的?」 那人冷笑「她怎么死的你会不知道?你虽不是真正杀死她的人,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若不是因为你,她就早应该和张霖结婚,也就不会跟随沐岫岩,若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犯下这么多的罪孽,若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这么痛苦的被人砍的面目全非」 林端月口不择言的反驳道「你这个人真是无赖,明明是自己犯下的错,怎么还要赖在别人的头上?」 许姩没法子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她满脑子都在想的是吴冰。 猜到她会死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日她说的那些话又重新钻进耳朵里,还有她那一身带着伤却所向披靡的背影。 强忍下心中的感情,许姩才勉 强支撑起来。 「这件事情我想是另有误会」 那人一听这话更是冒火,不顾林端月的阻拦硬生生扒拉开,抬手,一巴掌扇在许姩脸上。 火辣辣的疼在脸上蔓延开,林端月看着许姩脸上渐红的巴掌印,也明白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要装装孙子,拉上许姩就要往外走。 「给我抓回来!」女人一声令下,原本守在门口的人纷纷朝两人转过身,朝两人走去 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要是靠自己那是绝对打不过的,许姩心下突然也没辙。 「你们敢过来?你们也不想想,就凭你们这小小的草药种植基地就敢对面前的人出手?她是三爷的夫人,三爷手下有多少人你们知不知道?要是伤了她,三爷就算是踏平你们这一块地方也不足为奇」 「我还真以为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不过也只是一个靠着男人的女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想想,张霖从南边过来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吧,这十天半个月下来我还杀不死你吗?」说完那人笑着挑起许姩的下巴,审视了一圈,最终停留在眼睛上「多好看的一双眼睛,要是挖下来一定很好看」 许姩目光毫无波澜,静静地看向面前的人。 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都是一言不发。 她做事情向来都是有把握才会开口,事到如今面对这样突发的情况,许姩镇静下来,目光轻轻扫过面前的人「吴冰死了我也很难过,但此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若和我有关系,我今日怎么还会到这来?更何况在吴冰死之前,我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你说的因果都是些虚无缥缈的话,怕不是受了某些人的挑唆,你才这么坚信凶手就是我」 「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你还在对你自己的同伴大打出手,你是想让他坐收渔翁之利吗?」 女人安静下来,也将这话听了进去,问「说明白点」 「我和沐岫岩有仇,如今他已经油尽灯枯,而他手下的人也树倒猢狲散,唯独有一人忠心于他,那人估计不曾与你说过他的真实姓名吧,他个子高偏瘦、一头长发」 女人在记忆里搜寻只有那么寥寥几面的影子,最终和许姩口中的人重合。 「那人叫年乘何,为人最会伪装,当初我也险些被他骗去,想必当初他来找你之时说的话便是「我知道你妹子是如何死的」之后再编出一堆有的没的糊涂事,又说出自己对你妹子的同情,最后拿出你妹子的信物,你这才终于相信了吧」 说的和当初她听到的分毫不差。 第一百零三章 阿昭 梧桐声响,已是到了初秋。 带了些凉意的天气不得不让人披上一件薄衫去抵挡着稀稀疏疏的风。 女人并没有答应要拿草药给他们,也没有将他们放出去,而是将他们关在一处房间里,不得出去。 不过每日都有好饭好菜送上来,也不算是太差。 这也代表着这个女人暂且并不想动他们三人。 林端月端着一杯水,目光在谭天身上游移「你都没和我们一起进来,怎么也跟着进来了?」 谭天喉咙的里的差点没被卡住,瞧了她一眼转头继续看风景。 「你干嘛不理我?」林端月被他这一转身惹恼,瘪着嘴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糕点。 一片、两片、三片...什么东西好晃眼睛? 林端月抬头,看见许姩脖子上的项链,或许就是这项链晃的她的眼睛。 这项链以前也一直见着许姩戴着,当初说是她妹妹送的,可一直到现在都没见过她的妹妹长什么样,当初说长的比她还要好看,在这个世上能有许姩好看的人寥寥无几,林端月心里升起一阵好奇。 可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感觉四周的氛围不太对劲。 是非常的不对劲。 眼看许姩,原本温柔的笑容僵硬住,而再看看谭天,脸上的愁容更甚。 她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许姩僵硬的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冰冰凉凉的触感。 这项链好像也陪伴了她好多年了,是当初阿昭送给她的。 记忆里的人又被重新勾了起来,许姩都快忘记了阿昭的模样。 只能依稀记得她极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还有两个留下来的麻花辫一甩一甩的,很好看。 当初阿昭还和... 算了,许姩浅笑着,似乎将两人这么久的相处通通埋在脑海里,不多开口。 「妹妹为了救我,死了」 林端月拿着茶盏的手一晃,洒出来许多泼在桌面上。 方才还在满肚子的疑惑,此刻也说不出话。 她怎么就这么呆,偏偏提起别人的伤心事。 她目光转向谭天,希望能得到一丝帮助。 可谭天似乎并没有任何动作,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 林端月满脑子都是后悔,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是能收得回的? 晚些送饭的人又来了,许姩叫住其中一个丫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让她亲自交给主子的手上。 不过半刻钟,那女人就来了。 女人这次屏退了所有人,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 许姩这才将腰间的东西拿出。 许姩特地抓了个丫头问他们家主子擅长什么,那丫头估计也是刚刚来,说话大大咧咧的,说主子会的东西很多,比如什么草药啊,就是放在鼻尖一闻就知道是什么药,都不用眼睛看的。 既然鼻子这么灵,当然也知道这球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女人接过东西,放在鼻尖闻了闻,面色很快变的乌青,冷声问道「你拿着东西给***什么?」 许姩顺着这话说下去「这东西外面裹着的是人皮,里头是人血,我想你早就已经闻出来,你还会想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一件玩意」 「这东西是沐岫岩为我下的毒,无解,而这东西你知道是谁给我的吗?正是你的妹子吴冰」 「她后来并不想与我为敌,她帮了我一把,将这东西交给了我,如果你不信,你大可以想想,以沐岫岩的本事,又怎么会让人能够进的了院子还能全身而退的从树底下将这东西掏出来?」 「你被人骗了却还一无所知」 这些话让女人这几天以来一直动摇着的信念终于坍塌,空洞的看向许姩。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妹子的仇人,曾经还将年乘何视作恩人对待,可事到如今却不曾想,那恩人才是最吓人的毒药。 林端月镇静的坐下,不紧不慢的收拾好东西,刚才说出的话好似都已经随风飘散,那个一直被污蔑的人好似从头到尾都不是她。 一直坐到了半夜,女人才开口。 她提笔写下几行字,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许姩拿着这张纸看了看。 种植基地从今日起交给许姩全权负责,一切听命与她。 她这是要做赴死的准备。 许姩推开门想叫住那人,可月色渐渐被黑夜吞噬,什么都看不见。 她无法阻挡她人的抉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应该背负的东西。 ...... 第二日三人就被放了出来,推门,眼前是一片清明。 许姩将手中的信交给负责人,那人看了信之后并没有什么质疑,而是组织大家面对新主子。 许姩并不想当什么管理人什么主子老板,她只想要到草药之后便将草药统统送去闵城。 她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负责人依旧没有多说意见,将任务分配下去交给众人。 只是在转身离去的时候负责人叫住了她,问她如何解决垄断一事。 这种植基地原本就被人收购了走,约定好了每月都送上按量的药材,可如今这些药材都被送去了闵城,如何交代? 许姩略一思索问「这收购方是谁?」 「是个和尚」 和尚?许姩回过神,点点头「他不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他现在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 这一批草药足量足份的,送去闵城估计也能解决一段时间的燃眉之急,想到这三人的面部表情这才彻底放松下来,露出宽慰的笑。 没想到的是这里的药材上好的很,还有些只有中部地区才会有的这也有,还不比中部地区的差。 这也就省去了去中部的路途。 这样一算下来,只需去往北边这一处地方便好。 任务一下轻松了不少,三人这才得以闲下来聊聊天。 林端月做菜的手艺竟然还不错,能够做出一盘盘像摸像样的饭菜,抬上来色香味俱全,许姩忍不住说笑「你是如何学会做这些的?」 林端月想都没想就回答「以前去厨房偷偷学的,小时候长身体,肚子饿了没饭吃,就跑去厨房看别人怎么做,等到别人做好抬走,我就去火边自己琢磨,琢磨琢磨着就会了」 「你不是大小姐吗?怎么还会没饭吃?」谭天疑惑的问。 大小姐不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吗? 「就是因为是大小姐才会没饭吃的喽,说什么保持形象、不可以丢脸,就日日规定三餐饮食,一顿就拳头那么大的饭,怎么吃得饱?不信你问问许姩,她肯定也是如此」 两人的目光纷纷齐刷刷的看向许姩。 许姩想起自己以前,似乎也是一日只吃那么一点饭,不过不是因为什么保持形象,而是自小就被人看轻,被人看不起,有时抬来的饭甚至是前夜剩下的。 这才导致她身子一日比一日弱,就连稍微的风一吹就能感染感冒。 「我也和端月是一样的,一日也吃这么点」 「看吧」林端月耸耸肩,看向桌上的饭菜「你以为大小姐真就这么好当」 谭天立马露出一副表示同情的表情。 想到自己当时吃的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好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免为这两个竹竿子感到可怜。 不得不说,林端月的手艺非常不错,就连挑嘴的许姩都吃了不少,谭天就更不用说,用林端月的话说就是猪八戒上席,风卷残云,硬是搜刮的一点不剩。.. 不过林端月自己倒是挺乐在其中,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筷子却还不停地往谭天的碗里放菜。 一顿下来三人肚子里就像装了几斤炸弹似的,站都站不起来。 三人干脆就坐在位置上聊天,等能够站起来再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三人从聊到对彼此的印象还有自己一些说出来能让人贻笑大方的事情又谈到了未来。 林端月将头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说「我想当医生,不出国了」 想当初林端月就说自己要出国,信誓旦旦的模样,许姩不免问「为什么?你当初不就是说自己要出国吗?」 林端月摇摇头「当初是这么想的没错,可我后来经过了这么多的地方,看见了太多的民不聊生,况且现在国际形势复杂,万一我要是去了回不来怎么办?我还是好好地待在这,能救一个人就救一个人」 「你呢?」林端月踹了踹谭天。 相比于有自己目标的奋斗者来说,谭天似乎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也没有什么理想。 他从一开始就将张霖当做自己的目标,因此张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现在这样想想,还真有点像在得过且过。 他尴尬的摇了摇头「我没什么理想」 「怎么会?」林端月凑近了些,目光真诚的看向他「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你想想,你想干什么?」 面对少女真挚的眼神,谭天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要是问他想做什么,或许就是想娶面前这个鬼头。 自己当初已经错过了一个阿昭,他并不想再错过一个林端月。 可话到嘴边总是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说。 或许只需要等时机成熟一些,等她们都安定下来,或许只要等到他们回到闵城,等到闵城的百姓都安定下来,他就有机会说出口。 第一百零四章 三爷生病 三人休整,在这地方待了一个星期,这才离开。 一是因为许姩要将管理这方面的相关事宜交接出去,二是因为这地方有太多草药需要登记在册,能让他们少跑很多地方。 整张地图被这样叉叉勾勾划了又划,最终去的地方只有北方。 许姩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此时正倚靠在窗边。 今晨下了雨,雨从青石板上滴落顺着进缝隙里。 缝隙里长了不少野草,挺直了腰板昂高了头。.. 一丝丝的风吹来,让人新生舒畅。 许姩拢了拢身后披着的长发,将它宛成一个简单的盘发,爽利又干净。 墙上挂着的时钟响了,抬头,九点。 该出发了。 许姩提上手里的行李箱,推开门,清香袭来。 门外林端月正提着行李箱赶来,冲着许姩招招手。 一向起得早的谭天竟然没出现,林端月唏嘘的左看右看,漫无目的的踢着脚边的石子。 原本以为只是起的有些晚了,谁知两人又等了十几分钟,林端月放下行李箱就要去谭天的房间,才去的没一会就匆匆赶来。 「谭天,他他他不在房间里」 许姩眉眼放低,连忙问「你昨夜见过他吗?」 昨夜。 谭天正从外边回来,身上沾了不少雨点,刚脱下身上的外套,就有消息传来。 这是三爷的通信方式,谭天展开信封。 字迹潦草,一看就是匆匆写下的,上头的字更是醒目,谭天甚至能够想象写字的人提笔匆忙写下,甚至来不及等笔墨干,字迹晕开一笔。 三爷患病,速来。 握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不确定的又看了一眼。 苍白的笔迹在白纸上映衬着。 当即收拾好了行李,来不及写下任何信息他就匆匆离去。 两人在谭天的房间里左看右看,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 就在离去之时,许姩原本已经离开的脚步又倒退回来。 她将桌上的茶碰了碰,已经冰凉。 半夜走的,走得这么匆忙,就连一丝讯息都没有留下。 想必一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能让谭天觉得要紧的事情,许姩眉心一跳,不祥的预感升起。 别是阿霖。 但这否定来的实在是微弱,她甚至没有办法去反驳为什么不是阿霖。 看着面色不大好看的许姩,林端月也没有好到哪去。 两人一直在房间静静站了半个小时,这才动身,决定他们两人先行一步。 闵城。 今日这病得到控制,沈医生也难得偷的小半日的闲,此刻正在自家小院子里养自己的花花草草。 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张霖坐在桌前翻阅着重建的方案,外边传来消息。 年乘河推开门将刚刚得到的消息说出口「闵城南边又找到一处煤矿,这对闵城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张霖将手中的书合上,露出笑容,站起身拿上外套回复「走,去看看」 这可是自病情得到控制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 要是将这消息给闵城的百姓知道,大家也就更有信心抵抗这次病毒。 届时毁损的建筑、失业的工人,大家也就能找到工作,闵城恢复的也就更快。 想着他脚步迈的更快,恨不得一步跨飞大老远。 他还尚未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 煤矿地处偏僻,这地方鲜有人来,要不是年乘河来 这收集数据,也不会跑到这个鬼地方。 两人站在煤矿前,均都笑开。 张霖刚准备走进去,年乘河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摇摇头「里面还不太安全,等人来看看再进」 可张霖哪里还等得到有人来看,已经迫不及待的就要往煤矿里钻,将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扒拉下来摇摇头「我没事的,进去看看」 年乘河不放心的跟了进去。 刚开始并没有什么问题,这地方的资源甚至还比之前的更加优越,怎会一直被他们放置在这地方。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渐渐连路都不太看得清。 年乘河赶忙提醒着张霖是时候该出去了,张霖四周环顾了一圈,这才离开。 可刚走到一半,这煤矿就出了问题。 四周晃动的厉害,不时还有碎石落下,两人步伐越来越快,碎石敲打在两人的背上,催促着二人赶快离开。 可周围愈演愈烈,才刚走没几步,身后就已经垮了大半。 轰—— 两人急忙收回脚步,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巨石。 要是再往前走一步,就要被这石头砸成肉泥。 刚要庆幸自己的命大,周围被扬起的煤灰就呛的人说不了话。 两人的脸上像是被丢进泥浆里转了一圈,灰扑扑的。 张霖指了指左边,那还有另外一条路,年乘河点点头,顺从的跟在身后。 小道已经堆满了石头,张霖在前头开路,躲避着纷乱而来的石子。 等两人才刚刚迈出这煤矿,身后就已经坍塌了大半。 张霖身上的衣袖已经被划成丝丝缕缕的几半,还有些血淋淋的口子。 沈医生闻讯赶来,急忙为两人包扎,看见张霖身上深可见骨的口子时忍不住骂「你是不是活久了?嫌自己命长,你之前的病根都还没完全医治好,又要添新伤是吧」 这伤口上还黏着些小碎石子,处理起来很是麻烦。 处理完已经天黑,沈医生已经忙的抽不出空去关心自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张霖看着自己的手像木乃伊似的被缠成这幅样子,忍俊不已。 这次就连年乘河也忍不住骂「你是铁做的吗?都被伤成这样子还笑得出来!要是小姩看见你这幅样子,不得活活气死!」 想到知深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张霖赶忙收回嘴角的笑容,轻咳几声重新坐回位置上。 原本一切都还好好的,可第二天一早年乘河来将数据交给张霖时,发现他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 先开始还以为是他太过劳累,想趴在桌上睡睡,年乘河便没多想,给他拿了个毛毯披着就要走。 正打开门沈医生也提着行李箱走进来,沈医生往里看了一眼,示意年乘河也在这将药换了。 换完年乘河的药之后沈医生走到张霖面前「起了,也不知道去床上睡」 并没有得到回应,沈医生又叫了一声,然而趴在桌上的张霖却始终没有反应。 两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赶忙将桌上的人拉起来。 气若游丝,就差一口气。 沈医生招呼着快将人平躺放在床上,将毕生所学尽数倾注,这才勉强能够捡回一条命。 只是勉强,如果没有药材的支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条命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失去。 年乘河提议将谭天叫回来重新组织局面,张霖这一倒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一直跟随着张霖的人是谭天,很多事情只有谭天会知道张霖会如何去做,只有将他唤回来,才能够挽救这场局面。 于是在没有通知其他人的情况 下,年乘河将消息散发了出去,而他自己也连夜赶往北边,等待许姩林端月的到来。 第一百零五章 交换 许姩在知道阿霖出事已经是半月后,此刻她们两人才刚刚赶到北边,年乘河将谭天召回的消息已经交代清楚,将由他自己和她们二人继续前行。 许姩问道为什么将谭天召回去,年乘河只说是那边临时决定需要由一个人暂时担任一个职位,这职位思来想去只有谭天一个人能够做到便连夜将他喊了回去。 这理由许姩当然是不相信的,更何况年乘河撒谎的技术如此拙劣,除非她是个瞎子,这还能相信相信他。 他这一副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几个字,先也懒得继续追问,反正再怎么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先假装自己已经知道了,在慢慢套话。 谁想还没来得及套话,年乘河自己便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入夜,夜色微凉。 许姩站在年乘河门外,准备敲门。 正准备抬手,就听到里面自怨自艾的声音。 凑近一听,发现年乘河像是在给某人回信。 这地方地处偏僻,经济发展不起来,别说什么电话,就是出门也够的让人累的,除了写信,也没什么办法能够和外界的人交流。 许姩干脆贴在门口窃、听,说不定就是关于闵城的消息。 这几日她旁敲侧击的问,年乘河倒是说了不少关于闵城的消息,左提右提就是不说阿霖。 年乘河看着手里的信不断地发愁。 三爷的病更严重了,现在就连饭都有些吃不下去,每日只能靠营养液吊着命。 这消息他都开不了口,不知该怎么和小姩说。 她这人这么重情义,又这么喜欢三爷,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提着笔准备回信,才刚刚写下两个字,又将信纸揉成一团丢进娄匡里,又写又丢,原本空空的娄匡里此刻已经溢满了一筐的纸。 一直纠结到了半夜,几乎是从笔缝里写出的几个字。 「我会尽力协助找到药材,这边一切安好,勿念」新 许姩原本半弯着的身子已经重重砸在地上。 这声音将房间里的年乘河吓了一跳,连忙拉开门,看见的是发丝有些凌乱的许姩跌坐在地上,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 「小姩」 许姩无望的看向年乘河,眼里都是空洞和眼泪。 刚才年乘河说出的话她都已经听去了大半,已经能够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重新梳理了个遍。 果然和她想象的差别并不大,阿霖受了伤,此时伤重。 「他...如今如何了?」 年乘河想上前将她扶起,可看见她那一双眼睛是又硬生生的缩回了步子。 犹豫踟蹰间,他还是说出了口。 一字一句犹如重锤敲在她的心上,敲得她鲜血淋漓。 「只能开营养液吊着,就连喝水都是问题」 明明她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么一小会,他就出了事? 她唇瓣泛白问「是因为什么?」 「煤矿,他听说有一处煤矿就赶了过去,也是怪我,这煤矿原本是我发现的,是我告诉他的,要是我不告诉他,也就...」 「这不怪你」许姩勉强支撑起来自己虚弱的身子「不怪,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问题」 年乘河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许姩的衣角上,不敢去看她的双眼。 许姩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又问「需要什么药?」 「都在这了」年乘河转身进入房间里,将之前的信封拿出来,信封被保存的完好,除了上面的折痕,像是崭新的一样。 许姩接过单子,指尖葱白,心口不停砰砰砰的 跳着,在越过一个又一个药名时,她将单子重新交给年乘河就退出门去。 这些药就在这,就在这,就在这一块地方,她只要找到了就可以救阿霖。 想着她不顾自己身上穿的的衣衫,也不顾自己原本就还孱弱的身子,径直冲进了月色中。 年乘河靠着窗外,原本还在为今日的事情懊悔,低头看见楼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薄弱的像是一张纸,脚步却充满了坚毅,披着一头乌发,由于蹲下身的缘故发丝已经垂落到地上。 她倔强的半扑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搜寻,想要找到那一株株草药。 不顾如玉般的指尖便伸进被雨水冲刷成稀泥的土地,双手使劲的扒拉着,想要挖出一点希望。 年乘河赶忙冲下楼,脚步飞快的冲出去。 「小姩!快起来!我们明日再出去找,今日都这么晚了,找也找不着的!」 许姩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自顾自的还趴在地上寻找,手上已经布满了泥巴,指缝里掺杂着细细碎碎的泥沙。 小雨滴滴答答落在两人身上,年乘河蹲在她面前,抓住她的双肩,迫使她抬起头来。 「小姩,三爷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许姩双目无神的看着他,嘴里呢喃着「药,药,药,阿霖要药」 她现在这幅样子,就像是丢失了最心爱的玩具,手足无措的寻找着,想要找到那玩具到底在哪。 雨水打湿她的发丝,贴在她的脸上,她双眼本就大,这样更显得像个女鬼。 身上的衣衫紧紧贴在背上,将她的身躯勾勒出一条曲线,更将她身上的疤痕无一步暴露出来,这些伤都是在途中受的,有的她并不在乎,直到结痂了才被人发现,她却总是无所谓的说没事。 「我们先走好不好?先走」年乘河实在是不忍心看见她这幅样子,甚至想强制性的将她抱起来。 许姩迷茫的蹲在地上,胡乱的寻找着。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 怎么会没有药?这么大块的地方怎么会没有药? 阿霖需要药,要是再找不着,阿霖就会死的,她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 就这么想着,她又开始弯下腰去试图从一片泥泞中寻找出那一味药,执着又可笑。 一向理智的许姩忽然变成这样,是谁都料想不到的。 她还想再继续挖,忽然眼前一黑,失去重力,往后倒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眼前剩下一片清明,只有一方白色的围账。 她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像是被火烧伤了一般开不了口。 好不容易发出一点声音,嘶哑的像是烈火烧尽的木柴只剩下灰烬。 好在这点动静总算是将门外的人惊到,推开门赶忙冲进来。 许姩迷茫的抬头对上那一双黝亮黝亮的眸子。 「你醒了?」林端月慌忙的走近,将被子往上掖了掖,有些担忧的摸了摸额头,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降下温来,不然像昨天那样烧的滚烫,之不一定能不能撑得过今天。 还没等林端月将被子完全盖好,许姩又要掀开被子往外走。 她眼疾手快的抓住问道「你要去哪?」 许姩喉咙又干又涩,只能用双手比划着草药的动作。 「不行!」林端月干脆直接拒绝「你不能去,你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去?」 许姩看了看自己身上,摇摇头,意思在说自己身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和平时沉着稳重的许姩判若两人,此时的她莽莽撞撞,就像个冒冒失失的少女。 此时的林端月更像是一位姐姐教育着自家妹妹的情形,她走上前将许姩拉回来,柔声劝导「等养好了再说也不迟,你现在这样不仅找不着,还会更让大家担心,年乘河已经去找了,你先放着心歇一歇」 劝慰了很久,久到林端月都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许姩才安静的坐回床上。 不是因为她真的听劝,而是她自己在想一个最好的办法,可以最快的找到解药。 傍晚,阴天,阴风簌簌。 许姩看着众人房间的灯都暗了下来,这才开门提步轻轻走出去。 此时的阴风尖啸的像是删减的恶灵。 许姩走到一处屋子前,敲了敲门。 按照规矩,三下。 一、二、三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充满沟壑的脸。 许姩将手中的沉甸甸的东西交给那人,那人并不避讳,放在手中掂量掂量后发出像老鼠般吱吱呀呀的笑声,边笑着边将面前的大门打开。 许姩戴了帽子,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将周围仔细看了一圈,跟着那人走进去。 里头和外头好似两个世界,外头沉静一片而里面响起一阵一阵流淌出的新唱片。 灯火通明,火树银花。 随着脚步踏的更近,里头传来的阵阵笑声更加放荡明显。 笑声中掺杂了打趣和暧昧的气息。 那人并没有将她带进里头,而是转角带进另一栋房子。 相比之下这栋冷清得多,没有叫人烦躁的笑声也没有丝竹之声,只有房顶上上的大钟踢踏踢踏的声音。 那人站在门外,转过身看向许姩,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领路人并不打算进去。 许姩点点头,推开这扇大门。 大门雕刻精细,只是这么轻轻一模便能感受到细腻的雕刻感。 门内的灯感应到有人来,打开昏昏黄黄的灯光。 入目的是一条长廊,长廊两边是高悬在墙边的灯。 门被外面的人轻轻关上,许姩抬头看着面前这一条悠长的路,没有犹豫就走了进去。 很安静,安静的似乎并没有人,只有她的脚步声还有细微均匀的呼吸。 第一百零六章 毒 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许姩才听到其他的声音。 这声音愈来愈明显,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许姩转身,终于看见除了她之外的第二个人。 这人身穿一身紧致的旗袍,手中拿着一杆烟,头发挽着在脑后,用烟杆指了指方向,示意许姩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到一处房间门处时那人停下脚步,敲了敲门。 「进」 是一声男声。 女人点点头,将门拉开,让许姩进去。 那女人又不进去,许姩无奈的感叹这地方整的如此隐蔽干什么,又没人会砸了他们的招牌。 面前是一张桌子,桌前坐了一个人,那人和她一样戴上了帽子,看不清脸。 那人开口问道「是想做什么?」 许姩如实说来「雇几个人找药」 低沉暗哑的声音略显迟钝,这请求似乎从未见过「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找药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三天,三天之内,必须给我找出足份的药材,钱不是问题」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她能够得知这个地方也是无意中听过路人谈起,自己一路上摸索来的。 她只知道这个地方给钱办事,只要给的钱够多,一切都不是问题。 那人本也是答应的好好地,可看见许姩递过来的单子是皱着眉头拒绝。. 「给钱还不够」 这些药材现如今到处稀缺,本地虽然多,可供给给各个地方的也多,这东西值钱,说不定往后还有人出更高的价格来买,若是现在全都交给了这个人,那自己的财路岂不是会少了一大截? 想到这男人立马说出这句话,好让这女人知难而退。 「钱给了,我只能给你一半,另一半我是不会给的」 许姩直到他心中所想,生意人大多都精明会算计,能够赢十倍绝不会赢一倍。 她将手中的匕首拿出,轻声说道「我身上有毒,有人曾花千金取走我身上的血,今日我送你三碗,如何?」 男人站起身,颇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开口「将秦宣叫来」 叫秦宣的人很快推门而入,男人指了指许姩「验血」 秦宣是个老奶奶,一头纯白的长发披在身后,并没有刻意的去梳妆,她走向许姩,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后让许姩去位置上坐下。 许姩上下打量着这位老奶奶,她虽年迈,可步子却健朗的很,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秦宣将手中的小盒子打开,指尖微微一碰,一只如同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顺着她的指尖乖巧的往上爬,撒娇似的在手掌停留打滚。 秦宣将虫子送到许姩面前,开口「去吧,去看看是不是你的对手」 原本还在手心翻滚的虫子忽然间停下来,一步一步往许姩的方向走。 那虫子浑身黑色,看不太清楚,许姩只能感觉到微凉微凉的触感。 趴在许姩指尖的位置时,虫子抬起自己两只前爪,在指尖上刮出一条血痕。 血慢慢渗透出来,虫子开心的扭动着身子,迫不及待的钻进皮肉里去看看。 姩没见过这些东西,亲眼看见自己的皮肤突出来又凹下去。 过了好一会,那虫子才被秦宣喊回来。 男人问道「如何?」 秦宣将手中的虫子来来回回翻弄着,又将一些东西洒在虫子身上,这才开口「这毒已经浸透骨髓,药石无医,的确是剧毒」 许姩看像男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男人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宝贝,点点头「取血」 秦宣收到命令,正要动手,许姩也不惧怕,挽起自己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臂。 秦宣微微一愣,声音沧桑「还请先生回避回避」 男人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一个劲的高兴,也不生气的就往外走。 「有些疼,忍着些」 许姩「嗯」了一声,看着刀柄在自己手上划过口子,鲜血从里头流出。 房间里寂静无声,等到一碗血接完,秦宣才开口「你这毒有人给你下的,这毒虽表面上看着和平常人无异,但刚才我看你体内已经亏空,千疮百孔,怕是命不久矣」 许姩点点头「谢谢」 秦宣将盒子中的东西拿出「这个东西有奇效,能保住你的命,你将它留着,关键时刻有用」 手中是一颗白色的药丸,许姩来回摩擦着这颗白润的药丸,连忙问「为什么帮我?你我从来没有见过面」 秦宣将盒子盖好,语气凝重「还债,还请到时你能想起我来」 还什么债?许姩攥紧了手中的药丸,虽然一肚子的疑问,但还是忍住没有再说话。 那一碗血要了她小半条命,她身子就像秦宣说的那般,表面上看着风风光光,实则早就已经败絮其中。 只不过能够苟且一天是一天。 临走之时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又出现了,不过这次她像是受到了命令,径直对着她走来,语气妖娆万分「先生说三碗血虽已经交出,但草药珍贵,所以还请小姐在三日之后再送上一碗血来,这才能够完完全全抵消了我们这找草药所受的辛苦」 许姩嘴上只能回答「嗯」心理却很是不爽。 但现在有求于人,她也只能低声下气的应下。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里,她一头栽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就连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没换。 林端月和年乘河只以为她是真的想通了,也没有过多地去打扰她,因此她这一睡就是到了日上三竿。 那些人果真说到做到,原本一天还能找到一点草药的年乘河今天竟然两手空空无功而返。 林端月焦急的四处乱蹦,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点草药,一家一家的医馆和医院去问,可最后也是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回来。 两人在门前碰见,林端月充满期待的看向年乘河,年乘河回复一个同款表情,两人瞬间明白,都沉默不语。 走到门口时两人看见许姩的门大大敞开,疑惑地探头观看,却发现里面放了两个满满的箱子,林端月好奇地问「这些都是什么?」 许姩回答「都是药」 林端月好奇的凑近闻了闻,是熟悉的味道,心中激动赶忙问道「就是我们一直找的? 年乘河也跟着走了进来,放在鼻尖闻了闻之后面色变得不好看起来「小姩,这些药你是怎么找到的?」 许姩从容不迫的应对「出门的时候碰巧帮了一位老妇人,那老妇人家世世代代都靠种植草药为生,我就跟她要了些,谁知道她竟然大方的送来两箱,正好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这些听起来正好碰巧的人说辞,大概也只能骗像林端月这样又蠢又呆的傻子。 年乘河无语的看向林端月,她止不住赞叹果然好人有好报,以后还是要多做善事。 都什么年代了也不知道怎么还会孕育出这样的弱智。 这两箱药材可以优先先运送出去,比他们更快些启程。 许姩正指挥着人将这两箱药往楼下搬,两人也上前帮忙。 等晚些三人坐在一起吃饭时,林端月惊叹「你面色怎么这么苍白?怎么回事?」 年乘河听闻也放下筷子,仔细端详了一番。 的确很白,白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联想到那两箱药材,年乘河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怎么回事?」 许姩放下筷子笑笑「我没什么事,可能是前几天生病病还没好完,过几天就好了」 说完许姩转移话题「等我们忙完这里的一切就可以回去了」 林端月点点头,「就可以安安心心的休息了!」 看着她那副不争气的样子,年乘河没好气的回复「你是想谭天了吧」 「才没有!」林端月脸上泛起红晕,却还像个烫熟的鸭子嘴犟「我想回去看看大家!」 年乘河看都没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饭,一副「你就自己骗骗自己」的表情。 晚间躺在床上,许姩翻身背对着墙面,视线刚好可以看见窗外明明灭灭的月光。 想到秦宣说的话,许姩忽然生出几分伤感,自己现在这幅身体,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应该问问的,连个死期都不知道。 要不要通知他们?还是不要了吧,许姩靠着枕头胡乱想着,要是告诉他们不是会让他们伤心,不如做的决绝一些也能让他们有盼头,也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最多也就是自己苦了些,无所谓的。 第一百零七章 出事了 年乘河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林端月将事情全盘托出后还是有些惊讶。 他惊讶许姩在自己和他人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人,也惊讶许姩竟然中了毒却还依旧和他们天南地北的闯。 「现在怎么办?」林端月焦急的在房间里乱窜,脑子里却还是一片空白。 年乘河平静下来「她说无解,那就是无解,我们找不到办法」 从认识小姩到现在,她从不说肯定的话,一旦说出口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现如今她竟然能够说出无解这种话,那答案亦只能是无解。 没有人可以帮的了她。 林端月不相信摇头「一定还有办法,只不过还没找到,我们不能放弃」 这话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林端月又怎么会不知道许姩说出这话的意思。 她只不过是不想放弃,不想放弃那么一点生机。「她有说过自己还有多长的时间吗?」 林端月想了想,摇摇头。 「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就出发」 「出发去哪?」 年乘河回「回闵城」 事情已经办妥,还是要早做打算,从信上的内容来看,张霖的身体也好不到哪去。 身体条件日况俞下,不如让他们多见上几面。 ...... 张霖已经一连躺了三天,原本前两天还能下床走走,现在是彻底走不动了。 这几日古河、谭天两人轮番照顾他,沈医生则日夜不分的守在床前,生怕他出一点问题。 他面色发白,原本麦黄的皮肤也掩盖不了惨白的唇色。 那日的煤矿是个导火索,病毒只是居与体内并不会爆发,可煤矿带出了并发症,一连将病毒也带了出来。 两个病同时爆发出来,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更何况在生病了的那几日,张霖还不眠不休的坐在位置上为闵城筹谋划策。 最终倒在桌上,要不是发现的及时,早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药味从院后袅袅的飘起,沈医生一张脸已经被熏得黑一坨白一坨,手里拿着把小瑶扇不断地扇着风。 谭天呛的睁不开眼,好几次想凑上去帮忙活活被劝退到一边当个守门人。 此刻他的眼里早就已经承受不住,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 沈医生将盖子打开,味道更是浓烈,他将药坛端起来放在一边,这才招呼着谭天过来端药。 这就是每日谭天的任务,把这些烫的摸都摸不得的东西通通丢给他,谁叫他皮厚不碍事? 药又黑又臭,谭天捂着鼻子,为三爷感到短短几秒钟的可怜,快速的提溜着腿往屋子里钻。 这味道就连在打瞌睡的古河都闻到了。 古河站起身接过药,想用嘴唇试试温度,才刚刚放在嘴边就被扑鼻而来的苦味给劝退了,连忙将药放下转身喝了一大口水,皱着眉将药送往张霖的嘴里。 或许是这药太苦了,张霖就算是在昏迷中也喝不下去,倒半勺吐半勺,全顺着脖子流下来。 谭天抱怨的看向沈医生「你就不能不整这么苦的?三爷喝都喝不下去」 沈医生白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因为他自己尝过一口,说不苦也实在是有些太勉强。 一碗药可能最终灌进肚子里的也就那么几勺,三人面色都不是太好看,毕竟这意味着如果再没有及时的药材,这病难好。 若是有人能够雪中送炭那就再好不过,也不知道此时他们三人到底有没有收获。 还没想完,门外就传来声音,说是有一批药材运来。 沈医 生赶忙站起往外走,就连脸上的灰都没来得及擦擦。 两箱药材原原本本的被放在地上,沈医生看了看地址,是许姩他们送来的,又打开箱子看看,面色一喜,这不正是他们需要的药材吗?新 如此这样,不止三爷有救,就是整个闵城都有救。 看来真是帮了不少忙。 古河站在门外看了眼药材,最终将谭天喊了出来。 「这些药材来之不易,信上说还有两批药材都会接连运到,现在正是特殊时期,我怕许姩他们没有照应,你去护送他们回来」 谭天想了想问「不是还有年乘河吗?」 「你觉得年乘河打得过谁?」 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你看,我都说了你根本就和我一样没啥战斗力,为啥就是不肯承认呢」林端月语重心长的拍拍年乘河的后背,表示安抚「不过没事,我们不会笑话你的,寻思着我们这一路走来你也帮了不少忙,我还是会在大家伙面前表扬表扬你的」 说完就连林端月自己也忍不住笑。 太侮辱人了!简直太侮辱人了! 年乘河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杀气,恨不得把林端月撕成碎片,声音在转向谭天时也冷了下来「我哥真这么说的?」 谭天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顺带加上一句「我美化了,其实他说的更难听」 内心如遭雷劈,年乘河的广大神武的形象竟然只在他自己面前树立起来,在其他人看来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无名小卒。 他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么就被他们说的如此不堪了? 此时此刻他只想开口反驳,反驳自己竟然受到他们这样对待。 可反驳不起作用,年乘河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他。 三人已经坐在桌前研究起了地图,看看那条路能够最快到达闵城。 林端月期间抬起过一次头,对着年乘河挑衅的笑了笑又快速埋头盯着地图看。 三人一致决定要走一段路,不走水路,这段时间水路被封,大部分走不通,只能下船过去。 许姩将手中的笔放下,抬头对上年乘河可怜巴巴的眼神,又看了看两边站着的两座门神,头疼起来。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明日就出发」林端月如释重负的站起身,好似完成了一个重大决定。 将地图卷好重新放回箱子里,箱子有些笨重,许姩将地图放在一边,两只手把箱子打开。 谭天见状赶忙上去帮忙,箱子盖一往上推,盖在许姩手腕上的长袖顺着手臂往下掉,露出那一节纱布。 谭天忙问「夫人这手怎么回事?」 怎么才离开一小段时间,夫人就受了伤,果然如同古大哥说的一样,乘河的确保护不了什么人,想着谭天埋怨质问的看向年乘河。 谭天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年乘河和林端月现在也还没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他,林端月眼轱辘一转,随便扯了个谎「是我们被人欺负为了救我们留下的伤」 如此拙劣的谎言,许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谭天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一点都没有怀疑的样子。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又被这两人的智商折服到。 将箱子推开,地图放在最底层,确认无误后才重新将箱子合上。 年乘河和谭天决定去买票,而林端月和许姩就守在原地。 街道上没有往日那么热闹,就连卖报的孩童都少了不少,再一看,就连生意火爆的糕点铺子都关了门。 谭天警觉的观察四周,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两人的 步子不约而同地加快往售票处赶,年乘河目光扫视,在还没到售票处时就抽了口凉气。 就说怎么没人开铺子,原来全都在这买票来了。 队伍又长又歪,东扭西扭的已经拐出了售票处,年乘河让谭天现在这排好队,自己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前一夜还开的好好的店铺,怎么突然之间全关上了门。 往前没多久,正好碰上裁缝铺的老板娘,她向来打扮的都很精致,脸上妆容都不曾花过,今日却邋里邋遢的,头发都没来得及梳,手头提着有她重的行李箱。 年乘河赶忙拉住她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一夜之间全在这买票了?」 老板娘操着一口本地话「日本人来了,还不快跑?昨晚上收到的消息,我还躺床上睡觉呢,连鞋都来不及穿赶忙收拾收拾就赶来,你也快去排着队买票,能跑多远是多远」话还没说完,老板娘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你推我嚷的挤到另外一边。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年乘河脑子宕机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刚买到票的糕点铺老板见着年乘河,乐呵呵的问「买着票了?在这傻站着」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老板并不意外,反正自己买到了票,干脆慢悠悠的解释「关东j就在昨晚上打过来了,sy那一片一个晚上早就被摧残的不成个样子,我收到消息就赶忙来买票,你们怎么会不知道?怕你们是睡过了头,外面喊的这么大声,那喇叭叫的嗷嗷的」 昨晚上?年乘河昨晚上的确什么都没听到,躺在床上一觉到天亮。 四个人凑不出一只耳朵... 「快跑吧小伙子,咱们手里头没枪没炮的,留着给他们当靶子使?」 年乘河从售票处拿了一张报纸,报纸是新送来的,上头写的清清楚楚。 日本驻中国东北地区的关东j突然袭击沈阳,炸毁沈阳柳条h附近日本修筑的南满铁路路轨,并嫁祸于中***队,日军以此为借口,炮轰中国东北军北大营。 第一百零八章 交代事实 一连三天,许姩的房间总是会准时送来药材,若是说一开始就是有人帮助,那后来这几次再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 这异样就连林端月都察觉到了。 两人在许姩的房间里,将她围住,用着严刑拷打的态度问道「这些药材怎么回事?平时我们出去找都找不着,这些药材怎么还像长了腿一样往你这跑?」 林端月以不太聪明的智商跟在后面小鸡啄米的点头。 许姩将想好的借口一一托盘而出,年乘河还以是一副我不相信的表情,依旧死死盯着她看。 她说的这些借口的确都不太令人信服,她说出来自己都不太相信。 在严刑逼供之下许姩最终还是说出了部分实情,不过省略掉了自己身为剧毒的部分,只是说自己答应将自己所有的钱财通通都交给他并且愿意在往后遇难之时施出援手。 这么一连串打下来年乘河纵使是有些改变,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现在这个局面,小姩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她不愿意说,没人可以强迫她。 一想到这他就闷的慌,要不是像小姩说的这样,而是以更残忍的方式去换这几箱草药,他几乎是不敢想的。 三人说了好半天的话才各自回各自的屋里,许姩却并没有躺回去继续休息,只因为今天还有约。 她还有一碗血没有交付出去。 这几天总是飘着毛毛雨,打在脸上痒痒的,许姩出门顺带了把伞。 轻车熟路找到了位置,许姩轻轻叩门,那双满是沟壑的手再一次拉开大门,见着是她,笑着带她进去。 或许是上次的血卖上了个好价钱,这次男人看上去比上一次还要高兴,说话也带上几分客气。 见着许姩来,他先是起身倒了一杯茶,这才回到位置上好好坐着。 秦宣也来了,这次她没有带上小盒子。 许姩伸出手,并不想在这浪费太多的时间,开口「来吧」 秦宣点点头,将怀里的匕首拿出,擦拭了一番后就准备动手。 男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着许姩手腕上滴下的血,许姩看了好几眼,问「过不了多久这一碗就是先生的,何必现在这么一直盯着看?」 男人点点头,笑笑将目光移开,暗自啐了一口。 上次这血可卖了不少钱,要不是还记着规矩不敢破坏,早就把眼前这个女人杀了将血全部取出。 秦宣的动作轻而柔,许姩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不适。 过了几分钟,原本还是瓷白的碗已经盛满了满满一碗血。 秦宣点点头,将身边的纱布缠在许姩手上点点头,表示可以离开。 出门时许姩看了眼手中的纱布,和普通的纱布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今天她有一丝疑惑,她见着秦宣,总觉得很熟悉,总感觉之前在哪见过。 可在她印象里又的确没有这一号人。 就这么想着绕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许姩回到房间里,此时林端月正伏在窗边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看着许姩本想招招手,见她好像要去买东西,这周围这么多人想来应该也听不到,又乖乖的闭上嘴,目光随着许姩四处游移。 许姩买了一盒糕点,她记得林端月是最爱吃这份糕点的。 付钱时许姩将手中的雨伞收好,倚放在小摊前,身上穿的是长袖,付钱时衣袖往下掉,微微露出手腕。 林端月眼神很好,一眼就看见许姩手腕上缠着的白纱布。 没等许姩上楼,林端月就冲了过去。 她走过去将许姩手中的伞和糕点都夺了下来,又将衣袖往上一撸,原本皓腕上果真缠 上一圈圈纱布,上面还渗透着未干的血迹。 抬头看向许姩的面容,比前几日相比还要苍白。 「怎么回事?」林端月问。.c 许姩没想到会被林端月撞见,将手抽回去,勉强笑着「没事,路上摔了一跤」 「你骗我」林端月回忆起刚才那纱布上的血迹,一口否认「那根本就不是摔伤的血,你那明明是被人割了口子!」 「端月」 林端月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许姩拽着往楼上走。 又怕自己拽伤了她,于是只能轻轻拉着她的袖子往楼上走。 等到了房间,林端月将门关上又问「这是怎么回事?」 许姩直到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索性将事情说了出去。 林端月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 缓了好一会,许姩都快靠着床睡着了,林端月才回过神问「这个医不好吗?」 就像是她在书上看见的那样,是绝症吗? 许姩并没有否定,点了点头。 林端月又问「那其他人知道吗?」 「只有沈医生知道」 林端月实在是找不到问的了,坐在位置上干巴巴的看着桌面。 她不太会安慰人,有时指挥拍拍别人的背让她别再难过。 那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如今看着许姩这幅样子,平静的就像不是自己生病,她实在是找不到办法劝慰她。 甚至觉得自己的劝慰多多少少有点多余。 许姩直到她心中所想,干脆换上一副更加轻松地面容,转过来劝慰她「你也别想太多了,我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我困得很,你先回房间里,我睡醒了就来找你」 林端月这才离开房间。 许姩熟练地打开医药箱,将手上的纱布摘下,上头黏着皮肉,撕下来时有些痛。 许姩忍着没发出声音,额头却已经渗出细汗,坚持着将纱布拆下后已经花费了一大半的力气。 手腕上前几日的血已经结痂,露出歪歪扭扭的疤痕。 细心的将周围擦拭了一遍,许姩重新拿出一卷纱布缠好在手腕上。 太累了,累到她倒在床上又睡着。 这几日她的气血太差,加上又没有药物的加持,身子已经亏空,自然一天比一天更加爱睡。 林端月却不像她一样心境开阔。 她压根就睡不着,这事就像是石头一样压在心里上不去也下来,压的她心里头难受。 在床上翻翻滚滚,又站起来开窗吹风,觉得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又跑去走廊上,可来来回回这么几趟,不但没有好,反而更难受。 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年乘河?要是说了,会不会帮倒忙?可要是不说,她又只能看见许姩难受,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她心里闷的慌。 最终思来想去,林端月还是敲响了年乘河的房门。 第一百零九章 时府 排队买票的人只多不减,拖着一家老小带着行李的占大多数。 手里的报纸已经因为愤怒被揉出褶皱,连带着边边角角皱成一团。 人群的冲挤将年乘河推到一边,出门时穿戴整齐的衣裳也被挤出皱褶。 许姩她们二人也没好到那去,从他们两人去买票后她们本想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出发要的东西,可才刚刚开始收拾,酒店楼下就传来骚动。 刚开始两人不以为意,只以为是酒店的客人和酒店出了冲突,过会就会安静。 可事实并非如此,她们的门被敲响,前台的服务生抱歉的解释酒店要立马关门,还请两位快些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许姩将手中的衣服放下问道「是酒店发生什么事了?」 服务生摇摇头,正准备解释,就被另一边的主管叫走。 林端月好奇的探出头,这才发现原本住的满满当当的酒店此刻已经人去楼空,人人提着东西行色匆匆的往外跑,嘴里还在嘟囔着快些快些。 好奇心驱使,她实在忍不住抓了个人问「大姐,怎么回事?」 那大姐可没这么好心,看都没看她一眼,吐出两个字「逃命」 逃什么命?林端月疑惑地四处乱窜。 酒店办不下去为什么要叫他们逃命? 两人就这么懵懵懂懂的抬着行李出了酒店,刚才叫她们收拾东西的服务生正好在关大门,许姩走上前询问情况。 服务生此时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嘴快的解释了一遍就小跑着离开。 许姩将这消息牢牢记在了脑子里,林端月坐在台阶上,也将这话听了进去,她不敢多说话,眼神不住地往许姩身上瞟 这消息将她震惊到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我们现在...怎么办?」林端月坐在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腿,小心翼翼的问道。 许姩抬头看向街道,这才发现街道熙熙攘攘的满是人,就连一向勤快的包子铺也关了门。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并不好受。 「在这等等」许姩声音微弱「等乘河他们」 两人一同坐在台阶上等,等到了天色黯下来,也没看见两人的身影。 林端月早就已经饿得不行,捂着肚子无助的看向空荡荡的街道。 他们二人运气好,正好买到四张票,刚接过票就忙着往回赶。 年乘河看着手中的票,默默将它揣进兜里。 林端月见着他们终于来了,连忙问「买到了吗?」 看见谭天点点头,林端月松了口气「买到就好买到就好」 「呜呜呜」 对面铺子里点起了灯,在空荡荡的街道里响起娃娃的啼哭声。 这哭声将许姩的心凉了半截。 想来应该是没买到票的。 「买不到票的人太多了,今日我们拿到的就是最后四张,身后排着的都没有」年乘河感叹「现在大家都自身难保」 林端月实在是太饿了,忍不住插了一句「我想去里头看看有没有吃的,好饿」 另外三人何尝不是饿的发慌,几人从一早起来一直忙到现在,别说是吃的,就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 谭天附和「我和你去看看」 走近这啼哭声越发的明显,林端月有些犹豫「我们要不要等他哭完?」 现在这样进去,怪不礼貌的。 两人点点头,随即蹲在墙角。 现在这样好像更不礼貌,偷听墙角偷听的也太明显了。 林端月偷摸摸的蹲在窗户下面,硬是被迫听到房子里头的谈话。 好像是一对夫妻,吵的人头疼。 「你带着孩子去,我留在这不行吗?我又没有奶,你让我带着孩子也只有饿死的份」 「你留在这你不会被饿死?你今天没看见?这街上哪里还有米还有水?」 「难不成我留你一个娘们在这?」.c 「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我胃小,这家里的粮食还能够支撑我一段时间,你带着孩子你有力气,可以挣点钱给孩子买东西吃,你明天就收拾东西走」 「我不要,一个大老爷们留自家婆娘在这,这事情我做不出来」 「你再不答应我们谁都别走了」 啼哭声又响起来。 林端月昂着头听着听着就把自己怀里的票拿了出来,在月光下头来回摩擦着。 上头没写名字,就是一张简简单单的船票,换谁都可以上去坐。 她偷偷站起身想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里头只点了蜡烛,昏黄的烛光明明灭灭,将女人抱着孩子的身影倒在墙面上。 男人低着头沉默的不说话,盯着地板看。 林端月想他一定是在纠结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老婆乖乖上船,因为她纠结的时候也喜欢盯着地板看,看着看着就想开了。 两人到了最后也没能要到吃的,灰溜溜的坐回台阶上。 四个人像被这个世界遗弃的人,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去往何处。 许姩手放在行李上来回摩擦,冰凉凉的硬箱子硬是被她给捂热火了。 就这么傻愣愣的干坐在台阶上,酒店服务生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落在酒店,匆忙赶回去拿,刚到地方就看见像雕塑一样的四人,不免问「你们在这坐着干嘛?」 谭天「吹风」 服务员犹豫了会「那你们继续」 拿完东西本打算回去,想着想着服务生又倒退回来站在四人面前「吹风会感冒的」 谭天「我知道」 另外三人:「......」 许姩「我们无处可去,妹妹知道哪里有地方可以住吗?」 「知道啊」 四人同时问道「哪?」 「跟我来」 四人赶忙将行李箱提起跟着服务生走,服务生走的飞快,他们也提着行李箱追的飞快。 几人七拐八拐的在一处府前停住脚步。 府门口放了两个石狮子,半蹲在地上,顶上挂着两盏灯笼,清楚照明了牌匾上的字。 时府。 谭天疑惑的问「你怎么打两份工,我们要在这等你下班?」 服务生摇摇头「我就上一份班啊,这是我家,你们跟我一起进去」 「这是你家???」林端月不可思议的尖叫出声。 她刚在这地方的时候就听说过时府,时府以做生意发达,在这块地方的产业占了百分之三十,除去国有的,相当于半个小霸王,只手摭天的程度。 面前这个穿着怎么也看不出是这时府的人啊。 难不成是时府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的贴身丫鬟? 这么一想的确有些像。 林端月好奇的问「你一个月多少工钱?」 「你是说在酒店里吗?我没工钱,就是去学习的」 好家伙,丫鬟也要学习,林端月感叹的跟在身后,想到自家丫鬟别说学习,就是大字都不认识一个,顿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在脑子里已经构造了一把重建府里文化的宏图。 许姩目光一直在打转,试图记下这府里的一草一木。 这丫头身份肯定不是服务 生,至于是这府里头的哪位小姐,她也没有兴趣。 「死丫头,说了叫司机去送去送你不听,你非要自己去」 走廊对面走来个身形高大,有些魁梧的男人,男人身穿一身长衫,胸口处挂了一块怀表,是老爷最常见的打扮。 服务生甜甜的喊了声「爹」 男人立马乐呵呵的笑了,看见女儿身后的几个人面色一变问「死丫头,这些都是什么人?」 「他们是在酒店睡下的,这不是今天早上将他们赶了出来,他们无处可去,我就带着他们来这住几个晚上」 男人可没有自家女儿这么好心,将几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点点头,招呼着身后的人上前去拿行李。 林端月摇摇头婉拒,表示自己可以。 那几人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要将行李拿来。 如果前一次只是许姩想多了,这次就不一定。 她开口「端月,把行李箱给他们」 他们是想验箱,看看箱子里到底有没有装什么物品。 果真如她所想,男人并没有叫几人拿着行李箱跟着众人,而是先将行李箱放在仓库,等会再来拖走。 不愧是能打下半边天的人,就连几个无名小卒都不放过。 林端月惊讶的全程都合拢嘴,除了婉拒的时候稍微恢复了点正常,其余时候下巴就一直没合上。 谭天胳膊肘碰了碰她问「你怎么回事?」 她被吓到了!服务生竟然不是丫鬟,就是这府里头的小姐。 她干瞪着眼看向谭天,小小声的开口「你说我要是把我以为她是丫鬟的事情说出口,她会不会扁我?」 「当然不会,最多觉得你眼睛有问题」 「难道你看出来了?」林端月不服气的回怼。 「除了你,我们都看出来了」 年乘河无语的看向林端月,语气中带着几分关爱「林端月,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 「你别说,还真被夹过」林端月仔细的描述「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在院子里头玩,我就看见一只蝴蝶飞进房间里,我跟进去叫丫鬟抓住它,结果我家那个丫鬟笨笨的,不仅没抓住蝴蝶,连带着我的头给夹在门口,你看,我脑袋顶上都还有个疤」 「那你知道为什么你的丫头又蠢又笨吗?」 「不知道,难不成你知道?」 年乘河点点头,语气十分认真。 「你知道韦奇定律吗?人总是会被身边的人影响,容易被身边的人左右,有一类人很蠢,而总有一些人会被这些又蠢又呆的人影响,从而也变得又蠢又呆,懂了吗?」 第一百零十章 过生日 几人走到时府的大厅里,许姩走在前头,林端月跟在谭天身后。 服务生懒洋洋的开口「你们饿了吗?我去叫厨房做点吃的来」 几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说是做点吃的,可这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做一点。 大家坐在位置上闲聊,过了半小时,府里头的丫鬟们一人端着一盘子菜上来,林端月好奇的张望,看见队伍已经站在门外。 一道、两道...五六七八道。 许姩惊讶时府竟然这么阔绰,说着客套话「我们只要饱腹就行,这些我们也不太能吃的完」 然而端上来的菜每一样都是人间至臻,看这队伍似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服务生坐在最左边的位置,招呼着大家伙「你们随便吃点」 四人:这菜碟都快摞起来你叫我随便吃点。 头一次感觉到无从下手不是因为没有吃的,而是吃的太多了根本不知道吃哪个。 许姩随意吃了几口填饱了肚子就放筷,想抬头问问几人吃完没,吓的筷子都差点没拿稳。 一向话痨的三人此刻安安静静的闭上嘴巴,沉浸的泡在饭菜里谁也不理谁。 再看看桌上,已经堆起高高的骨头。 许姩忍住抽抽的嘴角,忍不住想要吐槽,这三个人的样子就像是八辈子没见过肉一样。 此刻三人已经在酒菜里迷失自我,不断在里面游走和感叹。 真的好好吃。 待几人吃完时天也已经蒙蒙亮,三人抱着自己的大肚皮互相看了看,忍不住吐出口「你吃成什么样了?你看看」 管家似乎已经在门口等了他们很久,此刻走向前问道「需要休息吗?」 四人点点头跟着管家进了客房。 林端月吃的有些饱,就着最近的客房先冲了进去,四人也不是这么爱计较的人,也随着她去。何况这房间原本应该是许姩的,许姩也无所谓这些。 时府毕竟是个大户人家,少不了贵圈里的往来,客房自然很多,每一间都很精致,要有的一样不缺。 许姩道过谢之后准备脱衣洗漱,他们后日就要出发,此时更应该好好修整。 水温正好,洒在身上能让人放松。 才刚刚洗完穿上衣服,门外敲门声就响起来。 见着来人是谭天,许姩将头发裹好问「怎么了?」 谭天此刻也觉得有些失仪,想要迈进去的步子止住,简短的说道「刚收到来信,信已经送到」 既然药已经收到,那代表着阿霖的病能够治好,许姩忙问「阿霖的病如何?」 「前两箱药到了之后解决了不少危机,现在三爷已经恢复了大半」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许姩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是笑了笑。 这好消息其实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这几句话是谭天斟酌着说出口的。 三爷的确好了很多,可只是能够下床走几步路,就连跑都是个问题。 沈医生说要彻底恢复恐怕还得要个小半年。 见着许姩放心,他也放下心,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 这消息无疑是这几个月以来得到的最好消息,乐的许姩躺在床上都止不住的笑。 或许是她太过开心了,瞧着今晚的月色都比往几天好看的多。 靠着枕头瞧着窗外,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这一夜难得的好梦。 第二天是被林端月的惊叫声吵醒的,不得不说,两人的房间隔了一段距离,还能听得到属实是有点意外。 许姩被吓的衣裳都没穿 好匆匆忙忙就赶了出去,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反应,许姩又使劲敲了敲,林端月才微微开了条门缝露出一双眼睛。 许姩赶忙问「怎么回事?」 林端月确认来人是许姩后这才把门打开,欲哭无泪的说道「有虫子」 原来叫这么大声,是因为一条虫子。 两人在房间里仰头看向房顶的蜘蛛。 蜘蛛长的并不大,不过才只有人半个手掌,相比于以往见过的来说,已经是小巫见大巫。 许姩对这东西并不害怕,尝试着靠近将它抓进袋子里。 林端月的尖叫声一路传进另外两人的耳朵里,两人也是匆匆赶来,在看见顶上的蜘蛛时面色已经转变为无语。 年乘河皱眉指着顶上的蜘蛛「你叫这么大声,就因为它?」 「难道你不觉得它很吓人吗?」 「我看你比它还要吓人」说完年乘河走向前,看着站在椅子上的许姩问「需要帮忙吗?」 许姩盯着顶上的蜘蛛摇摇头,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不过她总觉得这蜘蛛有点眼熟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她自己想多了,全天下的蜘蛛不都长一个样子吗? 快准狠,蜘蛛很快就被抓进袋子里。 许姩将袋子很快拴好,从板凳上跳下来准备将蜘蛛丢进后面的花丛里。 不过换成往常的蜘蛛估计已经在袋子里上蹿下跳,而袋子里这只好似并不害怕,甚至好有点兴奋。 许姩将袋子凑近看了一眼,蜘蛛更加兴奋,在袋子里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八只脚。 在一旁观看的林端月好几次都差点背过气晕过去。 许姩越看越觉得奇怪,干脆走进后院将塑料袋打开看个究竟。 正准备解开刚打好的结,身后就传来声音,那声音带着些急促喊道「慢着」 许姩疑惑地转头,瞧见秦宣脚步虚浮的往这边来。 怎么会在这碰见她?这是时府,难不成她是时府的人? 秦宣走近将袋子拿起解释「这玩意是我的,昨晚上走丢了,还好被你给找着了」 说完便将袋子解开,蜘蛛乖乖的爬进她手里提着的箱子。 许姩不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会正巧爬进林端月的房间里,正巧能够在林端月入住的一天里爬进去。 心里虽是这么想,面上还是保持着违和「找回来就好,还是收好些」 秦宣确认蜘蛛已经进去之后才将箱子合上,语气从容「我看着你最近气色还不错,看来恢复的还行」 许姩点点头,撇开话题「你怎么在这?」 是突然出现,还是一直就在这? 许姩在心里把握着答案。 「在这住了一小段时间,这时府有人生病,需要我来看看」.. 嘴上不说,但许姩心里还是奇怪的。 秦宣总是提着个箱子,好几次许姩想看看里面有什么都被秦宣挡住,还有几次好不容易看见了里面却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说是西医,怎么会连最应该有的设备都没有,中医更不用说,她既不把脉也不问诊。 当初判断她是否身上有毒时靠的就是箱子里的东西。 不过这些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她现在也不想管。 许姩点点头「我先去忙」说完便转过身就要离去,秦宣安抚着箱子里东西,声音微弱。 「好好待在里头,别乱跑」 年乘河见着许姩总算是来了,去丢个蜘蛛丢这么久,问「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去这么久」 许姩摇摇头「没有,顺 道看了看风景,别太担心,我没那么娇弱」 这话一出年乘河和林端月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想到上次许姩发病的样子都还历历在目,他们实在是不敢忘记。 谭天却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道「也是,夫人身经百战,是我们多虑了,当初你们是没看见夫人那个骁勇的样子,拿着手中的枪,一个对一个的准,就这么「砰」的一声,人就倒地了」 谭天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另外两人已经将他这些话倒背如流,懒得理他。 晚间时林端月悄***的将另外两人拉进小厨房,在特意支开许姩后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才说话。 谭天和年乘河两个大老爷们窝在厨房里半蹲着,憋得身子难受,赶忙问「是干什么?」 林端月声音放小了些「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不是过节也不是好消息传来的日子,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样,面面相觑。 林端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拍拍大腿「今天是许姩的生日啊」 她老以前就记住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过,现如今大家伙都聚在一起,能够好好的过一个生日。 想到这她就莫名其妙的激动。 年乘河问「怎么过?」 他没过过生日,压根就不知道这玩意应该怎么过。 目光转向谭天,他摇摇头「我都不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看着这两幅糙老爷们的样子,林端月就觉得头疼,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给他们说。 身后响起幽幽的声音「我也想来」 林端月被这声音吓的不轻,原本她商量事情就故意整了个黑乎乎的氛围,顿时一声尖叫响彻整个厨房,抱着脑袋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往外跑。 「是你?」年乘河将灯打开,淡定的看向身后。 是昨晚将她们带回来的时府大小姐时月,她手中拿着擀面杖,脸上还扑着灰,懵懂的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说一声?」林端月抚摸着不断起伏的胸腔抗议道。 时月将擀面杖放在双手中来回回荡回复「你们也没叫我说一声啊,再说了,你们商量过生日为什么要跑到厨房来商量?要是怕被人听到,去厕所商量不就行了吗?」 第一百十一章 过生日(二) 众人被怼的哑口无言,林端月并不在乎这么多,很快又忘记了这一茬,过去问道「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过生日吗?」 时月点点头「我会做蛋糕」 三人异口同声「你会做蛋糕??」 「对啊」时月耸耸肩「很奇怪吗?」 何止是奇怪,简直就是奇妙,他们还没见过哪家大小姐会做蛋糕。 林端月不确定的问了一遍「过生日吃的蛋糕,你确定吗?」 「有什么不确定的,你们等着就好」 三人决定听时月的话,乖乖等着,一个人抬了一张板凳坐在厨房里看时月忙里又忙外。 不是他们不动,他们也想帮忙,可时月压根就不想让他们参与,看见他们站起来就把他们压下去重复那句话「你们等着就好」 等着等着蛋糕还真就成功了,外形长的真好看,不过内容嘛... 「别动!」时月一巴掌打在那只跃跃欲试的手上呵斥道。 许姩此刻正站在秦宣面前,手里提溜着个小东西,声音冷冷「你就不能把它看好吗?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再这样我真就一脚把它踩死了」说完将手中的小东西无情的甩在秦宣面前,小东西被摔得不轻,躺在地上来回翻着腿。 秦宣无奈的将地上的小东西捡起来,来回翻看了一眼放回小箱子。 一个下午,许姩都在抓虫子当中渡过,刚想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休息,头顶就挂上一只虫子,好不容易抓住还回去,刚躺在床上那虫子又跑回来。 这已经是是第三次,她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发了脾气。 可那小东西似乎特别喜欢许姩,又把箱子盖拱开往外钻。 秦宣警告的将盖子盖上「你要是再乱跑,我就让你回不来,一辈子都在外面」 这下虫子像是听懂了一样,将头乖乖的缩回去不再乱动,转身爬进了箱子里。 许姩并不想参与太多关于秦宣和时府的事情,因此并没有过多的去问,转身就要离开。 谁知秦宣偏偏此时喊住了她,声音带着暗哑「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过不了多久」许姩并没有说出确切的时间。 「一路小心」 许姩疑惑地看向秦宣,她说这句话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也不一定,许姩抿抿唇,将自己的疑惑在心底打消。 等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吃晚饭的时候,左找右找硬是找不到那三尊大佛去了哪,在院子里走了半天也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人。 这时府本就是第一次来,之前也不甚熟悉,三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让她着急的不行。 不过还好此时路过的丫鬟稍微回忆起来指着小厨房的方向「他们好像去了那边」 许姩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乐呵呵的笑,这脾气就像打在棉花上,一肚子的气也消了。 里头隐约传来说话声,许姩走到厨房门口拉开门,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眼前乱七八糟的东西晃了一眼。 「什么东西?」许姩被这些铺天盖地卷来的东西吓了一跳,赶忙抬头。 入目的是四人站在一排,乐呵呵的说道「生日快乐」 有一瞬间许姩差点没忍住眼中的泪,努力吸了吸鼻子问「你们怎么知道?」 就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没想到还有人能够记起来。 林端月两只眼睛弯弯的笑起来,不加掩饰的回答「因为以前你说过的啊」 因为她说过,所以她就一直记着吗? 说完林端月走向前来捂住她双眼,小声说「给你一个惊喜,你先猜猜 你面前有什么」 掌心的温度暖暖的,捂在双眼上热火得很。 许姩摇摇头「不知道」 「猜一猜」 「蛋糕?」 「对啦」 林端月松开手,脸上的温度瞬间消失不见,许姩也重新恢复了光明,这才看清楚在桌子上有一个小小的蛋糕。 蛋糕上铺满了水果,都是许姩爱吃的。 只是许姩没想到连时月也会参加这次的生日,感谢说「谢谢你也来参加」 年乘河热闹趁着插一句「别光谢她一个人,我们呢?」 被四个人围攻的场面有些滑稽又很温暖,许姩浅笑着一个个的说道「谢谢」几人才心满意足的退下去。 插上蜡烛许完愿,五人围坐在一起吃着蛋糕聊着天。 这才发现时月并不难相处,甚至有时说话有些好笑,林端月问她以后有什么愿望。 时月咬了一口蛋糕,沉思了会抬起头说道「当一个烘焙师」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还是被许姩捕捉到了。 或许是她父母并不支持她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林端月却不以为然「那一定很厉害,你现在做蛋糕都这么好吃,将来成了大师可别忘记我啊」 「是别忘记我们」年乘河纠正。 等几人将这蛋糕吃完了,已经入了夜。 她们明日就要出发,对于时月这个朋友还是挺恋恋不舍的。 至少对于林端月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两人从头到尾就一直在聊天,时月说话风趣幽默,林端月又是个爱笑的姑娘,两人一唱一和,气氛十分热闹。 此时的林端月喝了点小酒,晕乎乎的左摇右晃,谭天在一边扶着,生怕她一个不下心摔躺在地上。 第二日醒来时便已经是快中午,几人心有灵犀的收拾好行李在屋子里等着。 钟声一响,四人开门走出。 等几人将这蛋糕吃完了,已经入了夜。 她手中提着个食盒,笑脸盈盈的递给林端月,嘱咐的说道「这是刚做好的饼干干粮,这一路上或许会没有吃的,你们可以先拿这个填填肚子」 这食盒还是热火的,林端月抿抿唇,难不成这是时月一早就去给她们做的? 想开口说谢谢,时月却提早说了一句「不必和我说谢谢,大家都是朋友」 时月看了看大家手中的行李,问「你们此行是要南下吧」 几人点了点头。 时月「那快去吧,别耽误了此行的时间」 几人手中提着行李到了检票处,正准备检票时听到几声争吵。 检票员停下手中的活走过去吼道「你们到底谁上想好了没有,别在这耽误时间让其他人不能上!」 男人白了女人一眼,将票一把揣进女人的口袋里头「你带着娃赶快走,我饿不死」 女人怀里紧紧抱着孩子要跳下车来,声音悲痛「我不走,你带着娃走」 「你一个女人在这怎么活?你怎么就不能听我的话?」 许姩手里紧紧捏着票,此刻只觉得有些烫手。 两人还在争执不下,检票员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大吼一声「要不就给我上去,要不就给我滚下来,在这磨磨蹭蹭的」 女人被吼的颤抖了下,咬咬牙做出最后的决定,抱着孩子从车上跳下来摇摇头「我不走了」 林端月认得这两人,这就是当初亮着灯的那家铺子。 那小孩才半大,话都说不利索。 如果他们三 真的全都留在这,说不定三个都没有活路。 林端月忽然有些不敢想象。新 正当她陷入纠结时,许姩已经走了过去,她将手中的票塞给女人,语气温柔「你们三个一起走」 这票上没有一点皱褶,是新的,女人接过这一张从天而降的票,缓缓抬起头对上许姩的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拿着吧,你们三个好好在一起」说完许姩就要离开。 检票员狐疑的问道「你真的要把票给她?这可是最后一批票,要等下一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许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林端月想上前阻止,可步子却像定住了一样迈不开。 半晌年乘河开口说道「我的票也不要了」 说完便要将票递出去。 许姩脚步顿住,她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想救救刚才那一家三口,可如今想起来,这无疑不是在将自己丢弃。 可刚才年乘河说的那话,意思更加明确。 如果她要留在这,他就陪她一块留。 她不是那种自私的人,并不想接受这份好意,而年乘河却态度坚硬到让人无从反驳,将手里的票递给了一位老爷爷。 谭天和林端月刚也想将自己手中的票交出去,还好许姩眼疾手快的拦住。 「我和乘河两人结伴就可,你们好好地按照原本规定的路线走」 「我和乘河两人就已经是凶险,不想再添几人来这逞英雄,你们快走」 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逞英雄? 年乘河心里虽是这么想,却依旧开口为她做辩护。 「你们先走,我们不过就是晚几天的事情,别太担心」 两人劝了好一会,才把林端月和谭天两人劝走。 方才收到票的女人此时才彻底从懵懂中晃过神,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一连说了三个谢谢,许姩心中暖暖的将那人扶起来安慰「这是我自愿给你们的,你们不过就是被迫接受了这个东西,有什么好谢谢的」 那女人哭着站起身,忽然想到什么,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递给许姩「这是我祖传的东西,今天把她送给姑娘,还请姑娘一定要收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结局(上) 镯子通体呈现绿色,在日头低下发着光。 或许这是这个女人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一样东西,许姩看了看镯子摇摇头婉拒「我不需要这些,还是自己留着吧,给孩子买点东西吃」说完便把镯子重新戴回女人的手上。 许姩将行李提起,微微点点头算是理解了女人的心意。 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两人目送谭天和林端月上了车。 谭天好几次都想下来,被许姩硬生生拦住了,不因为其他,只因为林端月。 看着林端月扎着两个辫子的时候,许姩就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总是爱扎着两个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当初也是像这样一般喜欢谭天。 可惜阿昭是因她而死,她想起阿昭去了的那些日子谭天总是魂不守舍的。 她不愿再次拆散两人,也不愿他们其中一人因她受伤。 许姩看着脚边的行李箱,觉得自己忽然有些矫情。 年乘河坐在她旁边,静静地没有打扰她。 直到列车出动,林端月和谭天两人彻底在眼前消失,许姩才回过神。 「走吧」 两人提着行李箱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最近有几家原本关门的铺子忽然又开了门做起了生意,许姩提议两人去吃点东西。 点了牛肉面,两人对坐着聊天。 许姩深吸一口气,开口「谢谢」 年乘河有些意外,放在腿上的手抖了抖,强装镇定的问道「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留下来陪我,我很感谢,但是我并不愿意你留下来,你不用这样」 这是她的心里话,也是她憋了很久才说出口的话。 从认识年乘河以来,他总是照顾自己,也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可自从来到闵城之后他却隐藏起了自己的感情,将自己的存在感一再降低。 可每到这种时刻,他还是会站出来。 年乘河惊讶,嘴角的失落很快消失不见,又恢复往日的笑容「这是我自愿的,就像你给票一样,也是自愿的」 还想再说什么,但端着牛肉面的小二已经来了。 面汤在碗里晃来晃去,荡起放在里头的葱。 礼貌接过面,许姩似在转移话题一般问道「前几日怎么不见你们开店做生意?」 小二叹了口气,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往上拉了拉「我们也不想开,这不是没买到票吗?认命不也只能留下来?」 「在这个时候老板还能将我们安排好住处,已经是感恩戴德了,你们也是没买到票吗?」 许姩点点头。 小二眉头紧撇「祝你们好运喽,反正这一时半会的大家都离不开,就连我们老板都没能离开」 年乘河顺嘴问了一句「你们老板是?」 「你个小毛头,叫你去给客人端面你不端,原来是跑到这来闲聊了」 人未到声已至,许姩听着这声音心里头好像漏了一拍,抬起头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很熟悉,很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只见从后厨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围着围腰,却和这厨房格格不入。 看见那张精致带泪痣的脸时,许姩握着筷子的手一颤。 对面那人似乎也有些始料未及,手中拿着的勺悄然坠地,发出当啷的一声响。 许姩站起身,愣愣的说道「玫瑰...」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甚至可以说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姩姩」 玫瑰脚步匆匆的走近,想要把眼前的人看的真切些,待确认之后惊呼「真的是你?!」 留下年乘河和店小二两人不知所措的傻站着。 玫瑰比上一次见到她时更瘦了,身材却更好,许姩忽然想到她结婚那日,赶忙问道「你丈夫呢?」 玫瑰眼里带着笑指了指后厨「帮忙呢」 不过玫瑰以前是个电影明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间就消失了,许姩几次想联系上她,最终都功亏一篑,念到此也就问出了口「你怎么突然间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开了个面馆?」 从海城到这,少说也要满打满快一个月的车程。 玫瑰摇摇头,牵起许姩的手「不远,我也打算定居在这了」 许姩轻呼出声「定居?」 现在什么时候,玫瑰竟然要在这个地方定居? 人人都想着逃跑,她倒好,不仅不跑,还要在这个地方待着。 玫瑰不可置疑的点头同意「我觉得这地方挺好的,山清水秀」 「可是现在这局势这么混乱,有多少人是被迫留在这的,你竟然还想在这地方继续待着,你不要命了?」 店小二似乎总想开口说两句,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呆呆地站在原地干着急。 玫瑰却不以为然,站起身「我不会走的,我已经决定了,你先吃着,吃完就上二楼,二楼有空房,小毛头,到时你记得带我的朋友上去好好招待,要是出了一点差错,我就把你开了让你找不着地方住」 看着玫瑰这幅样子,许姩仿佛感觉又回到了在海城的日子。 待到玫瑰走了之后,年乘河才问「你刚才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现在说」 许姩将目光转向店小二。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这才开始慢慢说「我们这只有老板娘,没有老板」 「之前是有老板的,老板和老板娘一起开的这家铺子,不过后来出了事,老板人没了,老板娘就一直待在这」 「她对我们很好,总是事事想着我们,所以我们买票的时候也想着要给她买,那日我们只买到了一张票,我们大家伙都决定要把这张票给她,谁知道她转手就把这张票给了别人,说自己不会离开这个地方,更不会抛下我们不管」 许姩问道「她丈夫怎么了?」 店小二目光深幽,在回忆着过往的事情。 「生病死了,就在一年前」 欧阳...死了?许姩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记忆中的欧阳还是个健康的人,怎么忽然间就生病死了? 可方才玫瑰还说欧阳还在后厨帮忙... 店小二解释「老板死的时候嘱咐她要将尸体火化了,老板娘就将他身上的项链摘下来日日挂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别人问起来只说是在后厨帮忙,老板娘也是个苦命的人,到现在也还自己一个人操持着这整个面馆」 许姩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没空抬起头的玫瑰,一时间噎住说不出话。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到让她有些接受不过来。 年乘河坐在对面,及时调动气氛「你们这么久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等会吃完我去给你们买些吃的」 结果许姩没能等到和玫瑰叙旧,等来的是玫瑰冰凉凉的尸体。 她还在玫瑰安排的房间里休息,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阵的响动,开始并不以为意,直到传来店小二尖叫的声音伸出头看,楼下是一具冰冰凉凉的尸体。 玫瑰被人甩在地上,身上还在滴着血。.c 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许姩跌跌撞撞的冲出去,猛地跪在地上。 颤抖着伸出手碰了碰鼻息,已经停止了呼吸。 许姩问道「怎么回事」 店小二跪在一 旁,嗓音微颤「老板娘为了报仇,为了杀了那个畜生,死了」 这一句话里包含太多,多到让许姩接受不过来。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姩茫然的看向店小二,将目光看向玫瑰,已经有些受不了「先...埋了吧」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她还没来得及问问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想好了要问什么,要和玫瑰谈谈最近发生的事情,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玫瑰就死了。 在看见玫瑰的尸体被埋进土里,高高的摞起成一个坟包,许姩始终都是在一个茫然的状态。 直到后来踏上了回去的路途,看见花店门口摆着的玫瑰时,许姩才彻底回过神。 她想到玫瑰本名不叫玫瑰,是她喜欢玫瑰,所以许姩总是叫她玫瑰。 每年玫瑰过生日,许姩总是会送她一大捧玫瑰,其他人不知道,总觉得许姩别有用意,而玫瑰也不解释,只是笑着接过那一大捧玫瑰并且说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这一切来的实在是太快,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可尚未来得及伤春悲秋,年乘河便觉得这一路以来略有不对。 不仅路上的店铺不对,就连走路的行人也不对。 年乘河将这疑惑告诉了许姩,许姩警备起来,看了看四周,声音努力维持着镇定「出了城,我们就走快些」 出了城,风沙刮在脸上,许姩捏紧了手中的包袱,目光如炬的看向面前的人。 眼前的人一头长发,她太熟悉不过。 「又见面了」许姩挑衅的说道。 年乘何坐在马上,薄唇微勾「又见面了」 年乘河疑惑地看向两人,握紧手中的枪。 「在这久等了吧,刚才在城里的时候为什么不动手?」 「你既然知道里面是我的人,你也还敢来」年乘何拉紧缰绳,身后站着数十人,每一人都身强力壮。 看来这次,年乘何是来取她的命的。 许姩一时间怅然,如今的年乘何已经没了沐岫岩的支持,却一如既往地追着她想要她的命,能够忠心到这个地步,也算是难得。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结局 风声猎猎,呼啸的风刮的人脸生疼。 许姩平静的看向眼前的人,此刻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她早就知道不可避免,甚至从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结果。 她清清嗓子,开口「放了我身后的人,我就跟你走」 年乘河猛然惊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行!」 放她一个人走,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再加上他已经将抛弃过一次,为此已经后悔了太久,他不想再让自己余生都活在悔恨当中。 「可以,我只要你,只要你愿意跟我走,其他人我自然都会放过」 听到这句承诺,许姩轻轻吐出一口气,甚至出现一丝放松。 原来人在面对死亡时,竟然会这么坦然。 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许姩点点头「我跟你走」. 年乘河眉头一跳,急忙将她往身后拉,语气焦急「你干什么?」 这一刻没有生离死别的痛苦,竟然是坦然,许姩将拉住自己手腕的手推开,安慰「我会没事的」 她一直以来不都是在这种生死一线的边缘渡过的吗? 再说了,她本来也是将死之人,也不会再害怕这些了。 年乘何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答应自己,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你既然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千方百计的逃,又能逃到哪去?」 「我没想过要逃」许姩摇头「开始我只是想自救,可到了现在我只是想救人,我只是想救回我想救回的人」 她只想救回阿霖,只有这么简单。 还好她最终做到了,只是结果并没有令人如意。 只是她死之后,不知道阿霖应该会如何。 年乘河捏着衣袖的手渐渐松开,望着那个一往无前的身影。 坚定,没有任何犹豫,就像以前的每一次,都是那样的无畏。 不过这才是许姩不是吗?这就是骨子里的她。 倔强又不给人任何拒绝的余地。 可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 他看着许姩跟在那人身后,朝着他笑了笑,跟着人群走了。 他想去追,可看见许姩笑着摇摇头,他止住了步子。 迈不开,一步也迈不开。 ...... 张霖因为药材及时来到的缘故,已经治好,能够起身,渐渐地已经能够走路。 他还是像是像以往一样,走路的时候背挺得笔直。 他和以往好似没有一丝变化,可这变化只有他身边的人知道。 他不再笑了,还总是爱说胡话。 他总是念叨着「知深,知深,知深」 他甚至已经有些记不清楚知深的模样,甚至已经忘记了知深这个人是谁。 一直到他老了的时候,他还在念叨着这个名字,可旁人一问他,他只是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知深到底是谁。 整个闵城的人将许姩的好一一铭记在心中,没到那个日子,大家都会纷纷将吃的供奉起来,希望她在天有灵能够受到他们的感谢。 人人都记得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