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姝色》 第1章 重生 西北边陲,城外三十里。 刚刚结束一场恶战的西北军尚未来得及休息,就遭到朝廷援军从后方射来的裹着磷粉的箭羽。 顿时整个战场,火光冲天,哀嚎一片。 援军首领傅筠,掐着徐西宁的下巴,迫使她看眼前的火海。 “看你义父赵巍,堂堂西北军统帅,在火海里打起滚来像不像一条蠢狗!” 徐西宁作为战地军医,浑身是伤双膝跪地,恨得声嘶力竭,“火烧良将,你会不得好死的!” “我不得好死?等你们死绝了,这西北一战的功劳就是我的!我会禀明陛下,西北军在赵巍的带领下,叛逃了。” 说着,傅筠扭头朝旁边的手下们笑。 “知道这是谁吗?十年前,整个京都最有钱最好看的云阳侯府三小姐,本将曾经的未婚妻,今儿,便宜你们了!” 哄的一阵笑,傅筠的十几个手下朝着徐西宁围过来。 徐西宁不怕死。 她只恨。 恨从前识人不清,爱上傅筠。 恨如今身负重伤力竭要亡,不能杀了这狗贼。 …… “西宁,不枉我这几天奔波,你那不挣钱的铺子总算有人愿意接手了,快,把地契给我。” 徐西宁坐在廊下,心跳如雷。 她竟是重生了! 重生到一切都还来得及的十四岁。 “西宁你想什么呢,我在和你说话!” 见徐西宁竟然不理自己,傅筠脸上带了不耐烦,加重了声音催促。 他封王还差三十万两,徐西宁先前答应了他,要变卖手中的铺子给他筹钱。 怎么现在却不吭声了? 贱人! 难道还要等着自己哄她? 傅筠没好气的冷笑着,“西宁,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徐西宁回过神,那有些失去焦距的眼神落到对面人脸上。 镇宁侯府世子,傅筠,她的未婚夫。 顿时,怒火几乎要将天灵盖掀翻。 上一世,她天真愚蠢,当真以为身边的亲人对她好,以为这自幼有婚约的未婚夫对她好。 为了能让傅筠封上王位,她前前后后砸出几百万两。 结果呢? 王位敕封下来的当天,她被傅筠亲手喂下一碗毒药。 她奄奄一息,被扔到乱葬岗的时候,镇宁侯府和云阳侯府张灯结彩,在操办傅筠与她姐姐徐西媛的大婚。 要不是西北军主帅赵巍及时赶来,从乱葬岗的死人堆里把她挖出来…… 想起西北军,想起那场大火,徐西宁恨不得立刻就起身活剐了这人渣。 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怒火,徐西宁满目冷漠看着傅筠,“我不愿意了。” 傅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震惊的看向徐西宁。 “你说什么?” 徐西宁冷声道:“吉庆堂是我娘留给我的产业,我不想变卖了。” 傅筠一下火冒三丈。 他紧缺着三十万两银子要用。 这贱人却不愿意了? 凭什么! “为什么啊?”压着一腔火气,傅筠不想把事情搞砸,只想赶紧拿到钱,忍着恶心,傅筠哄道:“是谁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你伤心了?西宁,你是我的未婚妻,什么话都能和我说的,我都会给你做主。” 徐西宁起身,和他拉开距离。 “我又不缺钱花,好端端的变卖家产做什么。” 一句话。 差点气死傅筠。 这贱人是故意的吧! “可你之前明明答应好的,就是因为你说要变卖,我才费了半天力气,又是托关系又是卖人情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人愿意接手了,你不卖了?那我那些努力不都白费了?” 忍着怒火,傅筠竭力挽回。 徐西宁看着这人渣。 挑眉。 “难道你努力了半天,不是为了变卖了我的铺子然后花我的钱?” 揣在心里的心思被徐西宁就这样直白的说出。 傅筠心头的火再也压不住。 蹭的起身。 铁青着脸怒喝,“徐西宁,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花你的钱!等我王位封下来,是你跟着我享福,你搞清楚了!” 徐西宁双目凌厉和他对视。 “你花的还少吗?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仔仔细细的算一算,这些年你到底花了我的多少钱?” 对上徐西宁几乎咄咄的目光,傅筠火冒三千丈又觉得特么的离谱! 这是徐西宁? 徐西宁向来怯懦胆小,自卑愚蠢。 每次和他说话,都恨不得红着脸钻到地缝里去。 哪一次不是跟个耗子似的,只知道木讷的同意。 现在居然敢和他顶嘴! “好,好,好得很!跟我算账是吧!徐西宁,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我一直以为,你是出淤泥而不染,没想到,你如此满身铜臭之气。 “既然如此,那我们的婚约,便作废吧!” 满京都,谁不知道徐西宁爱他爱的发狂。 寒冬腊月,他和朋友打赌输了,徐西宁都愿意为了他的赌注,义无反顾跳进河里。 他倒要看看这贱人该要如何像个耗子似的跪下求他。 徐西宁嘴角勾着冷笑,“如你所愿,退婚。” 傅筠骤然间惊得一脸怒火僵住。 “你再说一遍?你可想清楚了,我傅筠,在西北战场立了功,我马上就要被封王了,一旦退婚,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上赶着要嫁给我,而你呢?又丑又蠢的东西,谁会娶你!” 明知道傅筠口中的西北战场并非上一世被大火焚烧的西北战场。 徐西宁还是被这四个字刺激的满眼冒火星子。 啪! 手起掌落,一巴掌就扇了傅筠脸上。 徐西宁说的掷地有声。 “我不光要退婚,还要你原原本本将这些年花了的我的钱还给我!” 一巴掌打的猝不及防。 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傅筠几乎要原地炸了。 但眼见徐西宁情绪如此激烈,退婚威胁都不管用,再想到那迫在眉睫紧急需要的用钱,他活生生吞下这口恶气,忍着脸上的疼,看着徐西宁。 “西宁,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现在你气也出了,别闹了,好吗?” 第2章 巴掌 “是我一巴掌没有打够,让你觉得还有机会骗我的钱吗?” 对上傅筠那装模作样的脸,徐西宁十分直白的—— 呸的一口啐。 “从今儿起,我就要闹,不光要闹,我还要闹得惊天动地!” 把上辈子你欠西北军每一个亡魂的债,这辈子,加百倍千倍万倍的索回! 照面被徐西宁啐了一口。 傅筠再想拿到那笔钱,也装不出半分好脸色了。 一张脸,铁青到皮肉发颤。 抬手一把抹掉脸上那恶心的口水,傅筠朝着徐西宁一巴掌扇过去,“贱人,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傅筠一巴掌扇去的瞬间。 从头到尾站在徐西宁旁边的小丫鬟春喜,一个箭步扑上前。 挡在徐西宁身前。 猛地将傅筠推开。 春喜功夫好,一把推出去,差点把傅筠推得朝后一个跟头一屁股跌坐地上去。 脸上越发挂不住,傅筠太阳穴突突的跳,眼底泛起杀意,“贱婢,你也敢在这里上蹿下跳?” 正闹。 一个云阳侯府的小丫鬟忽然急匆匆跑过来。 “傅世子,三小姐,老夫人叫你们过去呢,说是有要紧事说。” 傅筠顶着满头怒火,朝着徐西宁重重一声冷哼。 于旁人前,收了狼狈的杀意,维持体面的矜贵。 “倒要看看你去了你祖母跟前,如何解释刚刚的疯癫!” 一甩衣袖,傅筠抬脚离开。 傅筠一走,那传话的丫鬟盛气凌人看向徐西宁。 “三小姐好大的本事,竟然能把傅世子气成这样!赶紧的,老夫人可是吩咐让你立刻就过去呢!” 撂下一句话,那丫鬟趾高气昂离开。 徐西宁自幼丧母,父亲又是个不着调的纨绔,从小被云阳侯府的老夫人手把手的养大。 养的自卑懦弱胆小怕事。 这府里,是个人就敢在她头上拉屎。 春喜向来护着徐西宁,此时却没有冲上前骂这丫鬟。 而是等这丫鬟走了,春喜面冲徐西宁就一蹦三尺高。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欢喜。 “小姐!你吃了什么长脑子的好东西?竟然就长出了这样的好脑子!” 她家小姐向来对傅筠那个人渣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她这个做丫鬟的都看不下去。 哪有大男人天天惦记着花姑娘钱的道理。 偏偏她家小姐性子软,傅筠的软饭吃的还十分的硬气,花她家小姐的钱还要给她家小姐气受。 旁的也就罢了,这次傅筠竟然撺掇小姐卖店铺。 春喜这几日苦口婆心的劝,唯恐她家小姐昏了头。 没想到—— 嘿嘿! 嘿嘿嘿! 她家小姐不光拒绝了傅筠,还骂了他,还打了他! 还要退婚! 她都想给她家小姐磕一个了! 对上春喜亮晶晶的小眼神,徐西宁抬手在她脸蛋上摸摸。 上一世。 春喜因为拼死劝她不要卖了店铺给傅筠筹钱,被老夫人借口忤逆主子。 活活杖毙了。 心如刀割,徐西宁缓缓吸了口气。 “以前是我傻,以后不会了,把桌上那碟绿豆糕,连盘子带糕点全部收好,咱们走,带你去撒气。” …… “……也是世子天分高,竟然第一次上战场就立了这么大的功,西宁能嫁给筠儿,真是上辈子修了福。” 徐西宁和傅筠一前一后进了老夫人屋里,才进去便听到这样一句话。 镇宁侯夫人坐在老夫人下首,瞧见徐西宁进来,轻飘飘扫她一眼。 “也就是当年西宁她娘百般的求我,我看在两家的情分上,才勉强答应了这门婚事,若是放到如今,就西宁这样的,我们世子可是不会娶。 “模样是个祸水样子也就算了,偏偏气度没有气度,她娘还是个商户女,又福薄的早早死了,西宁这可是克亲的命啊。” 说着话,她看了一眼傅筠。 傅筠脸上的巴掌印子已经没了,只剩下脸颊上的一团红。 镇宁侯夫人只当是傅筠为了哄徐西宁往出拿钱,被徐西宁蹭了点胭脂。 越发瞧不上徐西宁。 转头便朝老夫人道:“今儿我来呢,就是两件事和您说,这头一件便是报喜,筠儿立了大功,要被封王了,这话我刚刚说了,至于第二件……” 镇宁侯夫人瞥了徐西宁一眼。 “第二件便是,西宁和筠儿成亲之后,三年不得同筠儿同房,免得西宁这克亲的命坏了世子的官运。” 不等老夫人开口,徐西宁先笑了,“三年不同房?” 镇宁侯夫人不悦的沉了脸,“怎么,你自己什么命格你心里没数?筠儿宠着你,要娶你,我拦不住,但同房这件事得听我的。” “三年多没意思啊,一辈子多好啊。”徐西宁阴阳怪气笑了两声,继而解了腰间的玉佩,“我不和傅筠成亲了,我与傅筠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这玉佩,是当年定下亲事的信物。 徐西宁啪的将它拍在旁边桌上。 眼见徐西宁来了这里还要闹,傅筠冷眼朝老夫人看去。 倒要看看老夫人如何收拾这贱货! 云阳侯府老夫人让徐西宁惊得眼皮一跳,“胡说什么呢!” 镇宁侯夫人有些震惊的看着徐西宁。 这小贱蹄子,以前见了她,恨不得跪了地上给她舔鞋,就连百般讨好她都是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 今儿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竟然说出这种话? 镇宁侯夫人啪的一拍桌子,“西宁你在威胁我不成?真是反了你了,还没有嫁到我镇宁侯府呢,就开始威胁长辈了?谁教你的规矩!” “还不快给你婆婆道歉!”老夫人忙催促徐西宁。 徐西宁站在那里,四平八稳。 “道歉就算了,我过来,也告诉你们两件事。 “第一,我不和傅筠成亲了。 “第二,这些年我给傅筠花的那些钱,一会儿我列个清单出来,你们如数还给我,不然我就去报官、” 说完,徐西宁朝着老夫人屈膝一福。 “我的话说完了,今儿身子不舒服,我先回去休息了,祖母万安。” 徐西宁起身就要走。 云阳侯府老夫人让徐西宁这一系列操作给惊得半天缓不过神来。 这是她那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又对傅筠爱如痴狂的孙女? 眼瞧着徐西宁撂下话竟然真的要走,镇宁侯夫人蹭的起身,“徐西宁,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今儿若是走出这道门,就永远别想做我镇宁侯府的媳妇!” 徐西宁回眸朝她一笑,“封王要的钱筹齐了吗?没凑齐的话,快去吧,免得晚了,鸡飞蛋打。” 镇宁侯夫人震惊的看向傅筠:没拿到钱? 傅筠满眼恨意的摇头。 他原本是想让云阳侯府老夫人结结实实教训徐西宁一顿的,徐西宁素来最怕这老夫人。 今日怎么竟是不怕了? 镇宁侯夫人一下急怒攻心。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徐西宁真的走了。 没有这三十万两,傅筠的王位就封不下来。 不光封不下来,怕是还要被罚。 镇宁侯夫人立刻推了傅筠一把,让他去拦下徐西宁。 第3章 契约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出征之前,你还给我写信,让我早早平安归来,我倒是立了大功回来了,你到底闹什么?” 傅筠阴沉着脸,便是想要从徐西宁这里拿钱出来,也绝不可能求她。 徐西宁怎么配! “你我之间自幼就有婚约,什么叫做我花了你的钱,那些银钱,哪次不是我不要,你非要塞给我,我若是不收,你便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花女人的钱?若非为了你,我怎么可能收下那些钱,你反倒是怪我?徐西宁,你还有没有良心。” 徐西宁差点气笑了。 上一世她怎么就那么蠢! “原来从前世子都不想要我的银钱啊,既是如此,那是西宁不识抬举为难世子了,世子把钱还给我就是。” 傅筠眼底透着嫌恶的冰冷。 “徐西宁,你想清楚了,你要同我解除婚约?” 徐西宁仰头看他,掷地有声,“对。” 徐西宁的祖母,云阳侯府老夫人没好气的呵斥一句,“西宁,不得闹脾气。” 不等徐西宁开口,傅筠先笑了一下。 是那种鄙夷且嘲讽的笑,“我不知道是谁在西宁耳边吹了什么枕头风,还是唆使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才使出这样欲擒故纵的烂招数,不过,西宁既是想要退婚,那便退婚。” “筠儿!”镇宁侯夫人也急了。 傅筠一张脸,倨傲自得,“母亲,当年你与西宁的母亲定下婚约,是不是约定了,若是有一方恶意悔婚,那便要赔付受害方白银十万两。” 徐西宁一愣。 契约? 她怎么不知道有契约。 镇宁侯夫人登时一脸急色散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还是她筠儿有本事,她都忘了还有这样的契约呢。 “没错儿,当年你母亲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和我们府上定了婚约,这攀了高枝儿的人唯恐吃了亏,逼着我定下这契约,若是有一方恶意悔婚,那边要赔付对方十万两白银。 “我镇宁侯府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从未想过悔婚。 “没想到你们云阳侯府倒是如此行径。” 说着话,镇宁侯夫人趾高气昂起身。 “既然要退婚,就请府上封十万两白银过来,我们婚约解除,正好我也给筠儿重新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做王妃。” 镇宁侯夫人撂下话,带着傅筠就要走。 云阳侯府老夫人坐不住了,忙起身,“亲家且慢。” 镇宁侯夫人却不给她这个面子。 “老夫人,什么时候你们府上有了该有的态度,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吧,这个时候我便是留下又能如何呢,还要听西宁阴阳怪气骂我筠儿花了她的钱。” 一句话堵得老夫人脸色铁青,老夫人狠狠瞪了徐西宁一眼,“还不快给世子和你婆婆道歉,一天到晚,胡闹什么!” 徐西宁慢条斯理把玩那块玉佩,“婚我退定了,至于赔偿,谁赔偿谁还未可知呢!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闹!”云阳侯府老夫人让气的心口疼,沉着脸啪啪拍了两下桌子,“去道歉,现在立刻马上!” 徐西宁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傅筠让徐西宁最后一句话说的眼皮抽了一下,她知道了什么? 惊疑间,徐西宁似笑非笑朝他看来。 傅筠登时目光一闪,“你别后悔。” 说完,大步就往外走。 镇宁侯夫人剜了徐西宁一眼,紧随其后。 等他们一走,老夫人怒不可遏,上前一巴掌就往徐西宁脸上扇,“你猪油闷了心,疯魔了?闹什么!” 上一世,老夫人也是稍有不顺心就要打她。 可那时候的她从来不敢反抗,甚至还觉得老夫人打她是关心她。 望着双目喷火一样的老夫人,徐西宁轻巧的闪身,躲开那一巴掌。 “我没有胡闹,镇宁侯府的态度您也瞧见了,我还没有过门便约定三年之内不能同房,话里话外都是对我和我母亲的鄙夷,既然他们不喜我,我纵然嫁过去也不会幸福,何必勉强。” 一巴掌打空,老夫人惊愕的看着徐西宁。 这是她那个胆小如鼠的孙女儿? 平时徐西宁在她跟前,大气都不敢出,现在竟然敢顶撞她反驳她? 刚刚徐西宁进屋说要退婚,老夫人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更是觉得不对。 黑沉着一张脸,老夫人咬牙切齿的问:“谁教唆的你?谁在你耳边胡言乱语了!说!” 徐西宁直视老夫人的愤怒,“您看不到镇宁侯府的人对我的鄙夷吗?这些年,傅筠花了我多少钱您不知道吗?我娘是商户女,可商户女的钱也是清清白白的钱,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娘,却又理直气壮的花着我娘留给我的银钱。” 砰! 老夫人抄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出去。 “我再问你一遍,谁教唆你的?” 徐西宁不吭声。 老夫人怒极了,直接吩咐,“去把她跟前那个春喜给我捆了,就地鞭笞,我倒要看看她的嘴能有多硬!” 徐西宁的母亲是江南富商江家的大小姐。 当年嫁到云阳侯府,便是阴差阳错被云阳侯府算计了。 后来生了她,身体落下病根,她不到三岁便亡故了。 只留下了一笔丰厚的嫁妆。 这嫁妆一直由母亲出阁时带到京都的那些人打理着。 只等着徐西宁出嫁的时候,这些嫁妆才会交到徐西宁手中。 而她,一直被老夫人亲手养着,养成了一个只会乖乖听话,只会从母亲嫁妆里往出拿东西给云阳侯府的废物。 她十岁那年,外祖父家实在看不下去。 无法将她接走,只能挑了四个得力的丫鬟来伺候她,免得她彻底被云阳侯府养废了。 一共来了四个丫鬟,死的就剩下一个春喜了。 徐西宁立刻冷了脸,“不行!” 老夫人冷呵,“不行?这云阳侯府,轮不到你说了算!去打!” 春喜就守在外面屋檐下。 很快便有仆人去捆春喜。 徐西宁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春喜被打,“您不是想要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退婚么?我说就是。” 老夫人轻哼一声。 外面困缚春喜的动静停了下来。 徐西宁深吸一口气,“这话要说也行,但是要让春喜进来,春喜不进来,我没办法说。” 老夫人顿时双目裹着怒,“你敢威胁我?” 第4章 有人 徐西宁淡淡一笑,“威胁不敢,不过这件事,的确是需要春喜进来才能说得清楚。” 老夫人瞪着徐西宁,那目光,活像是刀子一样要在她身上拉几刀肉才满意。 沉默了一个瞬息,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让春喜进来。” 春喜功夫很好,可徐西宁还在老夫人屋里,有婆子捆她的时候,她总不能仗着自己的功夫反击。 万一让徐西宁吃亏怎么办。 进来的时候,便有些披头散发。 徐西宁看着她,想起这小丫头上一世被活活杖毙,心里又酸又疼。 抿了下唇,徐西宁道:“我让你收起来的绿豆糕呢?” 徐西宁记得,当时春喜收到了衣袖里。 果然。 得了徐西宁一声问,春喜掏掏索索,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个被帕子包好的小包袱。 正是包着的碟子和点心。 老夫人疑惑的看着她们俩。 徐西宁拿了那碟点心,往老夫人跟前一放,“这是今儿一早送了我屋里的绿豆糕,这绿豆糕让人做了手脚。” 上一世她就吃了这绿豆糕,结果一病不起。 后来傅筠连翻要钱,她都是在病榻上吩咐春喜拿钱的。 春喜哭着跳着劝她,不让她拿,说傅筠这哪里是封王要钱,分明是要掏空她的嫁妆。 她执拗的不听。 一丁点都不想回想自己上一世那窝囊的样子,徐西宁昂着头朝老夫人说:“您问我,是谁教唆了我,让我非要退婚,便是这个,有人要害死我。” “胡说!”老夫人顿时脸色一寒。 春喜直接一个激灵,震惊又惶恐的看向徐西宁,“小姐?” 徐西宁拍拍春喜的手背,安抚她脆弱的神经。 刚刚被外面的婆子困缚,那手都没有变了温度。 此时听说她被人害,却是手背倏然冰凉。 徐西宁心头发涩。 徐西宁直接看向老夫人,“您传大夫查便可,我今儿一天没有出门,早上这绿豆糕送去了,我便在屋里,跟着,傅筠就去了,再跟着,我便同傅筠一起来了这里,我没有机会造假去冤屈旁人。 “这绿豆糕都谁碰过,谁送去的,您一查就能查出来。 “不知道我嫁给傅筠到底碍了谁的眼,要这样害我,这亲,我是不敢结了。” 说完,徐西宁直接在老夫人下首坐下了。 显然要等一个结果。 老夫人脸色难看。 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嬷嬷,她贴身嬷嬷登时给她递了个眼色,明显是知道什么。 老夫人训斥徐西宁的底气,便没有那么足了。 瞥了一眼那绿豆糕,道:“纵然这绿豆糕有问题,难道你就能冲着你婆婆冲着世子发火?” 徐西宁扯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我怕,我若是不发火,这有人要毒害我的事,就被轻飘飘揭过不提了,若是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这亲事,我肯定要退,至于赔偿,若我必须要出的话,自然也应该府里出,因为我退婚的原因便是这碟绿豆糕。” 老夫人差点让这话噎死。 狐疑的看着徐西宁。 这丫头,从小就被她养在跟前,当个废人养。 胆小,敏感,怯懦,畏缩,自卑,听话。 永远不敢对她说一个不字。 永远满足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现在性情这样大变,难道真的是因为这碟绿豆糕? 可除此之外,老夫人想不到别的什么。 纵然是有人教唆,其实这些年,徐西宁母亲那边的人,不少在徐西宁跟前嘀咕什么,可徐西宁早就被她养的只听她的话,根本不听旁人的,所以那些嘀咕教唆根本不起作用。 思来想去,老夫人想不到旁的,又瞥了一眼那绿豆糕,糟心的摆摆手。 “行了,你去吧,这亲事绝不可能退了,傅筠都要封王了,你嫁过去就是王妃,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婚事,这事关整个云阳侯府,我不会由着你胡闹。 “至于这绿豆糕,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徐西宁本也没指望老夫人当场就给她一个交代。 更何况,她也没工夫在这里耗着。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起身一福,徐西宁道:“那就多谢祖母给西宁主持公道,公道到来之前,西宁是绝不可能与傅筠成婚的。” 徐西宁说完便带着春喜走。 气的老夫人一脚将小炕桌踹了地上。 “她竟然敢威胁我!” 砰! 那小炕桌落地,上面杯盏茶壶摔了个七零八落。 老夫人跟前的贴身嬷嬷上前,“老夫人息怒。” 老夫人没好气道:“如何息怒,这一个个的全都不省心,那绿豆糕,到底怎么回事?” 贴身嬷嬷便道:“是大小姐送去的。” 老夫人一愣。 明白过来。 云阳侯府大房嫡出的小姐,徐西媛,一直爱慕傅筠。 原本她们计划着是…… 老夫人盯着那绿豆糕,忽然一个挑眉,“西宁如何知道这绿豆糕是被人动了手脚?西媛在绿豆糕里加了什么?” 第一个问题嬷嬷无从回答,只道:“砒霜。” 老夫人盯着那被动过的半块绿豆糕,脸色倏地铁青,“糊涂东西,现在毒死了西宁,她能得什么好处!就这样迫不及待。” 贴身嬷嬷道:“大小姐那边,先一步知道傅世子要被封王了,傅世子在来见咱们之前,先见了大小姐。” 傅筠虽然与徐西宁有婚约,但他一直是和徐西媛情投意合,这老夫人是知道的。 原本她也没把打算放在徐西宁身上。 一个商户女生出来的贱皮子,能有什么指望。 不过是等着徐西宁带着嫁妆嫁过去,然后再不慎病死,这样府里就能名正言顺再让徐西媛嫁过去,坐享其成那笔丰厚的嫁妆。 既成全了两府的联姻,又得了徐西宁的嫁妆,两全其美。 结果被徐西媛一个冲动,没毒死徐西宁不说,还惹得徐西宁性情大变,不肯嫁了。 老夫人烦的很,“你去随便安排一个人,把这罪名认下,然后带着西宁去镇宁侯府认错。” 老夫人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吩咐下去也就没再多想。 徐西宁带着春喜回了自己院子。 一进屋便直奔桌案,铺开宣纸,提笔落字。 春喜瞧着徐西宁,只觉得她家小姐今儿十分的不同。 “小姐,您这是要写什么?写信吗?给江家?” 江家,徐西宁的外祖父家。 第5章 反骨 在春喜看来,徐西宁差点被害死,大约是要给外祖父家写信哭诉求救。 徐西宁笔尖儿一顿,朝她笑,“一点小事,不值得惊动外祖父,我不过是把这些年给傅筠花的钱列一下,算算账。” 春喜一双眼睛,徒然瞪大,继而充满亢奋的光泽。 “小姐当真要和傅世子退婚?” 她简直觉得像是在做梦。 这梦太好了,要忍不住确认一下。 徐西宁抬手在她脸蛋上捏一下,“高兴吗?” 春喜小鸡啄米点头,“高兴,奴婢高兴的。” 徐西宁拍拍她小脸蛋,“以后还有更高兴的。” 上一世的债,她要一笔一笔的讨。 可不还有更高兴的呢。 “哎!”春喜嗓音带了点颤,眼底带了点泪,欢欢喜喜应了一声,跟着碎碎念,“哪路神仙保佑了小姐,奴婢定要给她上三柱高香。” 转头,从随身挎着的布包里,摸出三炷香。 点了。 徐西宁:…… 点了三炷香,春喜掏掏索索,又从她那布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封皮的小本子,献宝似的递到徐西宁跟前。 “小姐,这些年您给傅世子花的钱,每一笔奴婢都记着呢,不用算账,账全在这里。” 徐西宁震惊而欣喜的看着春喜。 春喜一脸小得意,“奴婢早就说,傅世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且不说他和大小姐总是不清不楚的,单单他总是花您的银钱,这便很是要不得!男人怎么能总是惦记女子的钱财,还惦记的那么高高在上,俨然软饭硬吃呢。” 徐西宁噗的笑出声,“春喜真厉害。” 春喜让她夸得不好意思,但眼底的雀跃那么明显,根本盖不住。 小姐没有喝斥她,反而夸她呢,小姐真的变了呢。 主仆俩正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跟着便是一声笑,“三小姐在吗?老奴奉老夫人的命,来给三小姐交差。” 声音落下,老夫人跟前的贴身嬷嬷从外间进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低垂着脑袋的小丫鬟。 徐西宁脸上笑意慢慢收拢,坐在桌案前没动,只目光投去一缕征询,带着绝对的威严和逼迫的气势。 让老嬷嬷忍不住停下往前的脚步。 甚至心头打了个寒颤。 三小姐怎么这么强的气场? 老嬷嬷疑惑的看了徐西宁一眼,望着徐西宁巴掌大的小脸,心里暗笑自己糊涂,竟然会被三小姐吓一跳。 脸上带着笑,老嬷嬷朝徐西宁道:“三小姐走后,老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责令老奴马上查清楚是谁要害三小姐,老奴一通排查,便查出是这贱婢作祟,如今老奴将人带来,任由三小姐发落出气。” 她说完,朝那丫鬟瞪过去,“还站着?” 那丫鬟吓一跳,扑通就给徐西宁跪了。 徐西宁冷眼看着她,“抬起头来。” 只有四个字,可却让那丫鬟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仿佛置身公堂被审讯一般,惊恐的看向徐西宁。 “你要害我?” 那丫鬟吞咽一口恐惧,点头,“是,是奴婢,先前三小姐发赏银,旁人都得了一两,唯独奴婢得了半两,奴婢怀恨在心,便动了杀念,奴婢知错了,求三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说着话,砰砰的给徐西宁磕头。 徐西宁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梢。 这发赏银的事儿,她记着呢。 云阳侯府的大小姐徐西媛得了皇后娘娘的嘉奖,阖府欢喜,徐西媛便哄骗她替徐西媛给阖府发赏银。 花她的银钱,赚徐西媛自己的美名。 “你知道那绿豆糕里下的什么毒吗?”徐西宁问那小丫鬟。 “是,是砒霜。” 徐西宁一笑,“知道就好,我这人,从前被人欺负惯了,如今不知怎么,竟然好端端的就生出了一些反骨来,大人不计小人过是不可能的,正好,这绿豆糕我这里留了一块,你吃了吧。” 说完,徐西宁吩咐一声,“春喜。” 哪有什么留下的绿豆糕,早都连糕点带碟子全都放老夫人那里了。 但不妨碍春喜机灵,立刻应了一声,“奴婢这就端出来。” 徐西宁爱吃绿豆糕,屋里总是备着些。 春喜随便挑了一块就放到那丫鬟面前。 徐西宁道:“你给我下毒,我给你吃,天经地义,吃吧。” 吓得那小丫鬟脸都绿了,跪不住,扑通瘫坐在地,惶恐看向旁边的嬷嬷。 嬷嬷只说让她认罪,最多鞭笞几十下,老夫人不会亏待她的,没说让她吃砒霜啊。 老嬷嬷也没料到徐心宁会如此,登时沉了脸,“三小姐难道要让侯府背负一个毒杀下人的罪名吗!这些年老夫人是如何教导三小姐的,三小姐竟这般心狠手辣。” 徐西宁噗嗤就笑了,“嬷嬷,您怕不是忘了,我就是仁慈,才没有把她送去官府,而是让她在我这里将这点心吃了,若是送去官府,那可不是侯府背负一个毒杀下人的罪名了,而是侯府背负一个毒杀丧母弱女子的罪名。” “你!”嬷嬷被徐心宁怼了个哑口无言心口生疼。 徐西宁趁机给春喜递了个眼色。 春喜一步上前,抓起那绿豆糕就往那小丫鬟嘴巴里塞。 吓得那小丫鬟挣扎间喊,“不是我,不是我下毒,我是冤枉的,嬷嬷救我,不是我。” “春喜。” 徐西宁叫了一声,春喜停下来。 徐西宁冷笑着看向老夫人跟前这贴身嬷嬷。 “嬷嬷这是找个替罪羊来糊弄我呢?从前我不计较,约莫你们都觉得我好欺负,连这种事都来糊弄我,如今,我也只能不得不计较计较了,你们糊弄我一次,我就搞出点动静来,到时候,看谁撑不住。” 徐西宁声音不高,但下颚微扬,带着一脸睥睨,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说的寒意十足。 嬷嬷心头打了个寒颤,“三小姐要如何?” 第6章 抓了 徐西宁起身,绕出桌案,手里拿着春喜给她的那账本,一步一步走向嬷嬷。 “如何?” 她嘴角勾着笑,眼底盛着冷。 不知是气势太强还是如何,嬷嬷竟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半步。 正要开口。 徐西宁手里的黑皮册子朝她脸上拍了两下。 “我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傅筠这些年到底欠了我多少钱,而我也要让傅筠知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们云阳侯府找不出毒杀我的人,我呢,受到刺激了。” 册子拍脸,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嬷嬷顿时勃然大怒脸色铁青,冲着徐西宁一声怒喝:“三小姐如此目无尊卑狂妄跋扈,就不怕彻底得罪了镇宁侯府又寒了老夫人的心吗!” 徐西宁眉梢一挑,嗤出一声冷笑。 “我怕呢,所以,你快去告状吧!” 阴阳怪气撂下一句话,徐西宁抬脚就往出走。 春喜滋溜就跟上。 临走不忘回头一个翻着白眼晃着脑袋的—— 略略略~ 气的嬷嬷心肝都疼。 “小贱人!”深吸一口气,寒着一张脸转脚就追出去,“三小姐你……” 一出去,哪还有三小姐的人! 人影都不见了。 嬷嬷登时慌张,喊了屋里那替罪羊,拔脚就往老夫人那边跑。 京都。 街头。 有钱能使鬼推磨。 徐西宁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笔墨铺子的柜台上,不出一刻钟,春喜小黑本上的账目就被誊抄出来一百份。 “咱们要将这些撒满街头?”抱着那些宣纸,春喜整张脸都激动的冒光。 徐西宁抬手在她小脸上捏捏,“高兴不?” 春喜咣咣点头,“高兴!” 眼睛亮晶晶的。 徐西宁朝她下巴微扬,“高兴那我们就撒。” “诶!”春喜欢快的应了一声。 脚尖点地,纵身飞起。 一把银票先从怀里掏出来,冲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就撒了出去。 “抢钱啦!” 春喜一嗓子喊,登时银票满天飞。 路过的行人惊呆了,乌泱就去抢。 等到第一波银票被抢完,抢到钱的没抢到钱的,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朝落地的春喜看去。 那目光火热的,齐刷刷—— 还有吗? 嘈杂中,春喜扬手撒出一把宣纸,“还有更好的,要不要!” 宣纸抛洒,沸沸扬扬。 “这些年,我们家小姐碍着两府有婚约,不知道贴补了镇宁侯府多少钱,这换个有良心的,早就对我们家小姐百般好千般爱了,镇宁侯府倒好,世子爷要封王了,说是缺三万两银子,张口就让我们家小姐填补。 “我家小姐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好家伙,直接一碟参了砒霜的绿豆糕就上了我家小姐的桌上,这是要钱不成就要杀人吗!” 人群—— 好家伙! 不光有钱捡,还有瓜吃! 一群人哄抢着去抓春喜撒出来的宣纸。 有识字的,一边看一边就大声将宣纸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我靠,我光知道云阳侯府三小姐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光是给镇宁侯府世子爷就花了……十万两?” “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这世子爷不要脸?亲都没结,就这么薅人家姑娘家的钱!” “不给钱就下砒霜?这是人干的事儿?” “镇宁侯府不是个东西,这云阳侯府也不咋地,要不能由着自家的小姐被这么坑钱?云阳侯府的小姐被下砒霜,要说没有里应外合,谁信呢!” “三小姐真可怜,镇宁侯府这不是欺负人家没娘么,哎,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 哄闹的人群边缘,傅筠一张脸铁青。 “她是疯了吗!”裹着怒气,傅筠抬脚就往人群中心走。 “世子,现在过去怕是不妥,您看这些百姓,全都是无头苍蝇一样,怕是要误会世子爷。”傅筠的亲随忙拦着他。 傅筠怒火冲天,“我不过去,才是要被误会!” 眼看皇上要给他封王。 若是闹出什么民愤的事情来,再被言官弹劾一回,他到手的王位岂不是要飞了! “徐西宁!” 怒不可遏,傅筠拨开人群,直冲徐西宁跟前。 哗~ 就在傅筠冲上前的一瞬。 徐西宁手里拿着的最后一叠宣纸,朝着傅筠的脸,劈头盖脸就扬了出去。 那架势。 不像是在撒宣纸,要退亲。 更像是—— 撒冥币,渡阴魂,发丧出殡。 傅筠直接被砸了一脸,甚至有一张还直接糊了他脸上。 怒火攻心,傅筠狼狈的将那张糊在脸上的宣纸扯开,双眼冒着刀子一样瞪着徐西宁。 “你胡闹什么!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去!” 徐西宁清眉冷目嗤笑一声。 “跟你回去?你算老几?哦,这年头,欠债的都是大爷?” 徐西宁说着话,手腕一转,浑身上下带着一股痞里痞气的混不吝,顺手将旁边围观百姓手中拿着的一张宣纸扯回来,啪的拍了傅筠胸口上。 “还钱!” 傅筠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这一拍,拍的不是账单,是徐西宁钉在他脊梁骨的奚落的羞辱。 这还是那个见了他就卑躬屈膝的徐西宁? 傅筠睚眦目裂,“徐西宁!你想清楚了,现在给我道歉还来得及,我念在两府婚约的份上可以原谅你,你若是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徐西宁横眉冷对,“如何不客气?说出来吓吓我。” “你花人家十万两还想对人家不客气?你咋那么不要脸?” “贱渣,坏种,软饭男,呸!” “就凭你也配封王?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傅筠没等到徐西宁的道歉,倒是在徐西宁阴阳怪气的声音落下,等来一堆攻讦。 他气急败坏转头朝向这些不识好歹的贱民,“我的功勋,那是我从战场上打下来的!我流血受伤保家卫国,就凭你们也配对我指指点点?去报官,把这些人给我抓了!” 傅筠朝着亲随一声吩咐。 不等亲随作答,人群里有人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听说这次和你一起作战的西北军被磷粉烧死了!还是从背后烧死的!说是有内奸,你是不是内奸啊!” 不知道谁喊得。 一句话吓得傅筠铁青的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徐西宁站在一侧,冷眼看着傅筠。 上一世,傅筠一共在西北战场立了两次功。 一次便是火烧西北军。 另外一次,便是傅筠此时此刻挂在嘴里的。 他以朝廷监军的名义去西北战场,在西北军对战沙罗国袭击的时候,西北军铁骑队直捣沙罗军大本营,割下沙罗军主帅项上人头。 却在返程的时候,傅筠带人埋伏了那一百人的铁骑队。 他用磷粉烧死了那一百多人。 回来只说,是那一百多人缴械投降当了逃兵,自己九死一生砍下敌人的头颅。 当年,傅筠就是凭着这件事被陛下大赏有勇有谋忠肝义胆。 因为这件事,西北军主帅赵巍获罪,被陛下狠狠责罚。 这件事,是上一世她去了边疆以后听说的。 上一世,她蠢,踩着西北军的尸体,撒出几百万两来替傅筠讨封王位。 如今? 她要给赵巍洗去冤屈,要让傅筠这人渣身败名裂! 傅筠浑身打了个冷颤,内心慌张间,眼睛下意识的往喊话的方向去看。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知道,那一百多西北军死绝了。 惶恐弥漫四肢百骸,傅筠狠狠吞咽一口不安,“抓了!把这些人给我抓了!” 第7章 磷粉 “抓!这就抓!”徐西宁抬手鼓掌,“世子爷好大的威风,正好,咱们对簿公堂,让京兆尹大人帮我讨债,我正还担心你们镇宁侯府想要欠债不还呢!还有,想要用砒霜毒死我的事,一起处理了,现在就去!” 徐西宁说完就往京兆尹府衙的方向走。 傅筠却吓得一把拉住她。 他怎么敢去京兆尹府衙。 一旦去了,他这债务难不成还要落个宗卷留档? 再者,刚刚有人在人群里喊得那一嗓子—— 他一边抓住徐西宁,一边惊慌不定的再去看人群,想要在哄闹的人群里找到那个说话的。 怎么可能找到呢。 他徒劳无功收了目光。 与徐西宁四目相对,他咬牙切齿,压着声音,“徐西宁!你非要毁了我才开心吗!这些钱,你早不闹晚不闹,偏偏这个时候闹,还有,我什么时候毒杀你了!” 徐西宁就等这句话呢。 “你没毒杀我,那我今儿收到的那碟子带砒霜的绿豆糕是谁送来的?除了你,难道我们府里还有人想要害我?我天天给他们花钱,他们疯了不想花钱想要害死我?” 傅筠顿时心慌了一下。 想到徐西媛,但跟着又否定。 西媛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毒杀徐西宁。 徐西宁将傅筠脸上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 “若不是你毒害我,我祖母为什么连个正经凶手都拿不出来,还找个替罪羊敷衍我?你不想让我闹也行,现在就跟我回云阳侯府,找到真凶,我就不这么闹了。” 春喜站在徐西宁一侧,心里一个小人蹦跶:我们换个方式闹,哈哈哈哈哈~ 傅筠巴不得徐西宁现在就走,哪有不应的。 “这可是你说的,找到真凶,你就不闹了!” 徐西宁挑眉轻笑,“找不到真凶,我就闹个更大的!” 旁边。 云霄阁三楼。 镇宁侯府病秧子大公子傅珩正同人说话,楼下街头忽然传来沸反盈天的喧闹声。 关着的窗户都拦不住这声音的震耳欲聋。 傅珩靠着窗,病歪歪的伸手,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朝外瞥了一眼,“底下闹哄哄的在做什么?” 他亲随发财立刻道:“卑职下去看看。” 傅珩嗯了一声,发财转身离开。 宽敞的茶楼包间里,只剩下傅珩和他对面的男人。 那男人带着斗笠,坐在窗户旁边的墙壁处,光线不及的位置,他坐姿挺拔。 只是开口说话,那声音宛若被火钳烫过嗓子眼,沙哑到让人全身鸡皮疙瘩冒起来。 “……当时我们铁骑队一共一百人,清晨突袭了沙罗军老窝,把那主帅的脑袋砍下,却在回程的时候突然遭人放冷箭,那箭头都是磷粉,磷粉一沾身上就是一片火,根本灭不掉。” 他紧紧的握着拳,手臂上的皮肉全都是被灼烧过得疤痕。 狰狞可怖。 他一拳砸在那桌上。 “铁骑军全让烧死了!我若非正巧陷入沙窝,因祸得福灭了火,我也是死! 傅筠作为监军,竟然说我们是逃兵。” “咳咳咳~”傅珩一连的咳了几声,没什么气血的脸上带着马上就要死了的病恹恹,“你怀疑傅筠?” “是不是傅筠我不知道,但一定有内奸!”他怒极了气急了,沙哑的嗓子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星子。 正说话,茶楼包间的门被打开。 发财快步从外面进来。 反手将门关好,几步上前,将手里的一张宣纸送到傅珩面前。 “爷,楼下是云阳侯府三小姐公开向世子爷讨债呢。” 傅珩只以为自己听岔了。 病歪歪的脸上都带了一抹震惊,“谁?” 发财重复一边,“云阳侯府三小姐,徐西宁。” 对面,带着斗笠的男人登时跟了一声惊疑,“谁?” 发财:…… 再重复一边,“云阳侯府三小姐,徐西宁。” 傅珩朝斗笠男看过去,咳了几声,问:“认识?” 那人摇头,“没。” 提起这名字,他原本有些松开的手指,倏然又捏紧。 傅珩看他一眼,也没再多问,收了目光垂眼看手里的宣纸。 一张纸上,清清楚楚的罗列了这些年徐西宁给傅筠花的每一笔银钱,林林总总,最后竟然有十万两巨额。 其中还不包括徐西宁列出来的几幅名画,几本孤本。 徐西宁对他那世子弟弟,一向不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仿佛一个提线小木偶么? 怎么小木偶这是断线了? 将宣纸搁在桌上,傅珩手指摩挲几下指腹,朝对面道:“西北军的事,我会处理,你暂且先在我这边住下,之后的安排等你伤好了再说。” 戴着斗笠的男人点头。 傅珩问发财,“底下的人都说什么?” 发财如实回禀,“说镇宁侯府不要脸,说世子爷吃软饭,还没成亲呢就花了人家女方这么多钱,还有人说,听说西北军被磷粉烧死,问世子爷是不是内奸。” 傅珩懒散的脸上,神色一凛。 他对面,那戴着斗笠的男人蹭的起身,一把抓了发财的胳膊,“你说什么?” 发财被他抓的胳膊疼,一下咧嘴,“疼疼疼……” 戴着斗笠的男人松了手,但斗笠之下,一张脸,急切又阴沉,“底下有人说磷粉?” 发财揉揉自己被捏疼的胳膊,“昂,人群里忽然冒出来的声音,世子当时就派人在人群里找那个喊话的人了,不过没找到。” 戴着斗笠的男人立刻朝傅筠看去,“这件事,如今活着的人,只有我知道,我只跟老将军和您说了,京都怎么会有人知道?” 第8章 关心 拳头抵着唇,咳了几声,傅珩问发财,“咱们的人瞧见那喊话的人了吗?” 傅珩有自己的暗卫,他来云霄阁见这人,他的暗卫是在外面守着的,底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的暗卫必定是留神了。 发财摇头,“卑职问了,只是听见一嗓子喊,声音尖锐,像是故意夹着嗓子不辨男女,但没瞧清楚是谁喊话,主要是现场实在混乱,人潮涌动不说,还有宣纸满天飞,遮住了,那人又喊得突然。” “难道是内奸自己起了内讧?”戴着斗笠的男人急切的说:“赵将军因为这件事,被陛下革职查办,不日上京领罪,公子一定要尽快!” 他抱着拳,看着傅珩,那拳,仿佛抱着不是伤痕累累的手,而是续命的神药。 郑重而祈求。 傅珩叹了口气,在他肩头拍了拍。 病歪歪的身子并无多大的力气,“你先养伤,等我消息。” 他从西北战场一路带着伤来京都,这身体,再不调养,没死在战场也得死在京都。 戴着斗笠的男人嘴皮动了两下想要说句什么。 可满心满肺沉甸甸的,喉头滚着千言万语,却一句说不出来。 最终只重重的抱拳,“有劳。” 他抬脚离开,按照傅珩给他的地址,过去养伤。 等他伤养好了,找到那个内奸,必定提刀宰了那狗娘养的玩意儿。 他一走,傅珩又重新坐回去。 靠着窗,斜斜的朝底下看了一眼。 哄闹的人群已经散去,大街依旧车水马龙。 世上就有如此凑巧之事? 唯唯诺诺的三小姐忽然声势浩大的撒宣纸讨债,人群里就混了个喊磷粉的? 脸色过分的苍白,凸显着眼睛乌沉沉的,傅珩收了目光问发财,“你说,那小木偶怎么就想到当街撒宣纸?” 发财一愣,啥? 小木偶? 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家爷说的是徐西宁。 嘿! 这张刻薄的嘴。 “小木……三小姐不光当街撒宣纸,半个时辰前,她还去京兆尹府衙借了特训犬。”发财秃噜了一下嘴,差点跟着他家这嘴上不积德的爷一起叫人家小木偶。 京兆尹府衙的特训犬,都是傅珩提供的。 故而狗子被借出去,京兆尹那边派人来和傅珩打声招呼。 傅珩意外,“特训犬是衙门办案用的,穿上衣服就是衙役,她去借?” 发财道:“本来京兆尹是坚决不借给她的,但架不住她给的多啊。” 发财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刷的伸出手。 五个手指头伸展了。 “好家伙,开口就给五千两,直接拿钱把京兆尹砸蒙了,拒绝的话不光原路咽回去了,还亲自给三小姐牵了狗。” 傅珩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起身,“走。” 发财一脸疑惑跟上,“去哪?” “京兆尹府衙啊,狗是我的,他收了五千两,不得分我一半?”傅珩理直气壮,病歪歪的咳嗽了几声,准备去见面分一半。 发财:…… 傅珩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嘱咐,“对了,那还债清单,你让人去加抄一千份,务必保证京都大大小小的官员,人手一份,哦,再加五百份吧,找机会,宫里也送进去些,普天同乐吧。” 发财摩拳擦掌嗷的就应了。 这几年,自从傅筠抢了他们爷的世子之位,镇宁侯府二房一家处处压着他们大房。 这可是逮着个好机会。 弄不死你也恶心死你。 云阳侯府。 老夫人屋里。 徐西宁带着傅筠一进去,老夫人便阴沉着脸怒喝,“你一天到晚,胡闹什么!” 街上的乱子老夫人已经听说了,让气的一连砸了三只茶盏。 现在瓷器碎片还在地上陈尸呢。 徐西宁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朝老夫人屈膝一福,“祖母恕罪,实在是孙女儿被那砒霜吓得不轻,这一日找不到真凶,便一日不安。” 说着话,徐西宁看了傅筠一眼。 “世子是我的未婚夫,关切我的安危,一听这事儿,立刻便坐不住了,当下便要来为我做主。” 傅筠让噎的嗓子眼疼。 我是来为你做主的吗! 好好好。 咬牙切齿看着这个忽然就伶牙俐齿了的徐西宁,傅筠不光反驳不得,还得脸上作着关切,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晚辈与西宁自小便有婚约,又是青梅竹马,这些年一直和和睦睦,今日西宁忽然翻脸,晚辈和我母亲都大为不解,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缘故。 “晚辈斗胆,请老夫人严查此事,也好让我和西宁安心成婚。” “世子哥哥。” 傅筠声音才落,背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徐西宁转头便看到徐西媛挑起帘子进来。 大约是哭过,一双眼睛带着些红肿,倒显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进门,一双眼睛似秋水般缠在了傅筠身上。 傅筠有些心疼,想要把人拉到怀里哄一下问一下怎么哭成这般。 可惜在老夫人屋里,不得施展,只能问一句,“西媛怎么了?哭了?” 徐西媛手帕轻轻沾一下眼角,“听说世子和妹妹在街头发生了点口角。” 她关切又心疼的看着傅筠,那眼神都拉丝儿了。 “世子哥哥没事吧?” 傅筠被她一句关心暖的心窝子都热乎起来。 原来西媛哭,是为了他。 看看西媛,满心满眼都是他。 再看看徐西宁,傅筠恨不得捏死徐西宁。 徐西媛关心完傅筠,又嗔怪的看向徐西宁,“妹妹也是,咱们府里的事,大事小事,咱们关起门来自家解决便是,你何至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世子打了胜仗,要被封王,这是多大的喜事,我若是你,立刻便要拿出银子打赏下人,为世子祈福。 “你倒好,不光不以世子为荣耀,反倒拿着钱出去作乱,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知错不?” 徐西宁目瞪口呆。 “你昨儿还和我伸手要钱呢,今儿就问我知错不?你身上这裙子还是我送的,问我知错不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把我的裙子脱下来还给我?哦,还有头上的簪子,也是我花钱买的。” 徐西媛万万没想到,徐西宁竟然如此和她说话。 登时被噎的脸色一白,眼泪就要往下滚。 傅筠心疼的不行,呵斥一句,“西宁!你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她是好心关心你。” 徐西宁冷哼,“她难道不是在关心你?若是关心我,不是应该问我被砒霜吓得如何了?找到凶手没有呀?这些话是烫嘴么?” 傅筠:…… “我说不过你,你如今是长本事了!”傅筠让徐西宁怼的怒火丛生,转头朝老夫人说:“还请老夫人尽快找到凶手吧。” 老夫人:…… 第9章 真凶 老夫人看了徐西媛一眼。 心头叹一口气。 没什么好脸色的朝徐西宁说:“你闹来闹去,不就是要找个凶手!一个凶手而已,你至于搭上世子的名声!真是丢尽了我云阳侯府的脸,凶手已经找到了,你去祠堂给我跪着反省去!” “既是凶手找到了,我总要亲自见一下凶手吧。”徐西宁不急不缓的说。 老夫人阴沉着脸,“把人带上来!也让这混账知道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人记恨,免得以为谁都欠着她似的,毫无规矩可言。” 老夫人语落,她跟前的贴身嬷嬷便带着一个老婆子从外面进来。 一进门,那老婆子扑通便跪下。 “老奴给老夫人请安,老奴让老夫人失望了。” 跟着,这老婆子披头散发看向徐西宁。 眼底带着细碎且刻毒的恨意。 “是老奴给三小姐下得毒!那砒霜绿豆糕,是老奴弄得!三小姐要杀要剐随便,老奴毫不后悔!” 傅筠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十分解气,故意呵斥,“你害了人还毫无悔改之心!” 那老婆子咬牙切齿看着徐西宁。 “老奴的女儿,当年年芳十五,如花似玉,自小伺候三爷,那是身子都给了三爷的人,可三小姐的母亲进了侯府的门便一碗毒药害死了我女儿。 “她毒死了我的女儿,如今,我毒死她的女儿,难道不是因果轮回?我有什么可悔改的!我只恨自己慈悲,让她多活这么多年!” 徐西宁看着这个对她充满怨毒的老婆子。 她认得这人。 这是二门外洒扫的一个婆子。 慢条斯理,徐西宁在椅子上坐了,看着她,“原来是你给我下的毒,那你是怎么把那碟绿豆糕送到我屋里的?” 那婆子道:“三小姐喜吃绿豆糕,阖府上下,人尽皆知,今儿一早采办买了绿豆糕说要送到三小姐屋里,老奴趁着她不注意,撒了砒霜在那绿豆糕上。” 徐西宁转头便问老夫人:“既是她害我,为何之前祖母让人提了个不相干的人过去?” 老夫人一脸痛心疾首。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顾全你的颜面,是你娘不积德,才害的你被人下毒,难道我要让阖府上下的人知道,你是因为你娘才被毒害?我好心顾全你的颜面,你倒是疑心我要害你,真是商户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个良善!现在知道结果了吧?还不去祠堂跪着反省!” 徐西宁笑起来,“那祖母如何处置这个给我下毒的人?” 老夫人道:“你娘害死了人家的闺女,这算是一笔抵一笔,难道你还要处置她?你良心过得去吗!” 徐西宁看出来了。 这些人,不光要护着那个真正的凶手,还要让她这个受害者,甚至受害者的母亲,背一口大黑锅。 真是——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徐西宁转头看向傅筠,“世子,我不认可这个结果,我觉得她不是真凶,你要帮我再查吗?” 傅筠登时怒道:“西宁你不要在胡闹了,你非要折腾的鸡飞狗跳才满意吗?我从战场回来,第一时间便满怀欣喜来见你,告诉你我要被封王了,结果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就一点都不悔改吗?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徐西宁抬手啪啪啪三下鼓掌。 “世子说的好,春喜!” 徐西宁忽然扬高声音叫了一嗓子。 汪! 春喜没回答,外面倒是传来一声凶悍的狗叫。 屋里人登时一愣。 老夫人跟着就怒道:“哪来的野狗竟然进了内院。” 云阳侯府的主子,可没有一个喜欢养狗的,也不过是二门外有两条看家狗罢了。 说着话,春喜牵着一条十分彪悍的狗子,从外面进来。 “老夫人。”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丫鬟一脸为难,“奴婢没拦住。” 春喜牵着狗进院的时候她就想拦着。 可没等她拦呢,屋里三小姐忽然喊了一嗓子春喜。 真真就巧了。 三小姐怎么就知道,那时候春喜进来了? 反正她们想要去拦或者想要进来回禀,但都没来得及。 春喜牵着狗,十分迅速的直奔正房,眨眼人和狗就进来了。 那大狗伸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往地上那么一站。 吓得徐西媛一声尖叫。 傅筠眼疾手快便将徐西媛护在怀里,怒斥道:“还不把这畜生弄下去!徐西宁,你到底要干什么!” 老夫人阴沉着脸,怒不可遏,啪的拍桌子,“来人,把这畜生给我拉出去打死!真真是反了天了!” 徐西宁笑靥如花,起身走到那大狗身边,在它脑袋上呼撸一把。 “祖母怕是没有这个权利打死它,这是京兆尹府衙办案专用的特训犬。”不紧不慢的,徐西宁说着,“被人下毒,我胆战心惊,靠世子靠祖母都找不到真凶,如今,也只能靠狗了。” “你!” 老夫人和傅筠几乎异口同声,气结怒喝。 徐西宁废话不多说,“春喜!” 一声吩咐,也和他们异口同声呢。 春喜当即将自己的衣袖杵到那狗鼻子跟前,“奴婢这衣袖,今儿装过那放了砒霜的绿豆糕,咱们京兆尹府衙的神犬,必定能按着味道找到真凶。” 不等春喜说完。 汪! 一声狗吠。 那半人长的大狗,冲着徐西媛旁边的丫鬟一下就扑上去。 吓得那丫鬟脸都绿了,“小姐救命!”一声惨叫,抬脚想要躲开,却是被狗吓得腿软脚软,直接跌坐在地。 大狗一个瞬息都没耽误,扑上去冲着丫鬟的脖子一口就咬下去。 丫鬟几乎魂飞魄散,在巨大的惊恐面前脑子都是浆糊,脱口就道:“是大小姐让奴婢给三小姐下毒的!” 徐西宁笑起来,“好狗子,行了。” 春喜一拽那狗。 刚刚凶神恶煞的大狗,登时老实。 特训的狗子只是用来办案,怎么会真的伤人呢,不过是习惯性的想要把真凶吓唬住罢了。 徐西宁笑的眉眼弯弯,“祖母,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招供的真凶啊?” 老夫人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勉强定神,“你从哪搞来的畜生,也敢冒充京兆尹府衙的特训犬,你凭什么脸面,能牵了官府的特训犬。” 第10章 杖毙 “当然是花钱啊!给人花钱,有人没长良心,要害我,我还不如给狗花钱呢,看看,多管用。” 徐西宁倒退两步,在椅子上稳稳的坐了。 “祖母不信可以去京兆尹府衙问问便知真假。” 说着话,徐西宁看向那披头散发的老婆子。 “你知道,在官府特训犬面前,它们是如何对待那些撒谎做伪证的人吗?” 那婆子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一张老脸都白净了几分。 徐西宁慢言轻笑,转眸看向傅筠,“世子今日过来是来给我做主的,现在,不妨就开始吧?” 刚刚慌乱之下,傅筠一把紧紧抱住徐西媛。 现在还没来得及撒手。 满脑子都是那丫鬟刚刚的一嗓子凄厉喊叫:是大小姐让奴婢给三小姐下毒的! 他惊疑不定看向徐西媛。 徐西媛心里怒骂徐西宁一句贱人,一步后退,从傅筠怀里挣脱出来,反手一巴掌扇了自己的婢女脸上,难以置信的痛心疾首,“竟然是你害的三妹妹?你疯了?你为什么这样做!” 那丫鬟也意识到自己慌乱之下说错了话。 惊惧不宁的吞咽唾沫,全身打着颤,让狗吓得绵软无力还没有缓过来,脑子勉强清明一点,“小,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 徐西媛装模作样,气的哭,“我何曾让你给三妹妹下毒,你自己作恶还要冤屈我,你也不必和我哭哭啼啼道歉,你去给三妹妹道歉,平日里,三妹妹对我们多好,你怎么能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 她把关系撇清,不忘加一句威胁。 “你母亲病重,都是三妹妹给你钱让你去给你母亲瞧病,现如今,你良心让狗吃了?” 让她想清楚,她一家子可都在云阳侯府做事呢。 才被狗吓了,再被徐西媛吓,丫鬟哆哆嗦嗦就给徐西宁磕头,“三小姐饶命,是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 徐西媛也朝徐西宁说:“是我没有管教好,三妹妹骂我打我都可,可千万消消气,别把这气撒了世子身上。” 徐西宁看都没看她,只朝傅筠道:“世子准备如何替我做主?” 傅筠头皮发麻,心头发空。 怎么就牵扯到徐西媛身上去了。 偏偏刚刚在大街上,徐西宁掷地有声的说,若不能严惩真凶,她就闹个更大的。 她满城风雨的和他要钱讨债,已经够大了。 还要怎么闹! 心神不宁,傅筠看向云阳侯府的老夫人,“还望老夫人能严惩,不要委屈了西宁,也不能让恶人带坏了西媛。” 把球踢给了老夫人。 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 老夫人只想活剥了徐西宁这个丧门星。 可徐西媛的丫鬟自己亲口招了,她再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事情圆过去,只能抄起一只茶盏,朝着那丫鬟劈头盖脸砸过去,“混账东西,小小年纪便如此心肠歹毒,来人,拉出去,给我乱棍打死!” 当即便有婆子从外面进来把那丫鬟拉拽出去。 板子声很快在外面响起,伴着那丫鬟的惨叫声。 老夫人气咻咻看着徐西宁,“现在你满意了?” 徐西宁笑,“祖母,这儿还有一个作假的呢,怎么处置?她口口声声说,她毒害我是因为我母亲毒害了她的女儿,这经年的旧案,不妨今儿也审一审,春喜!” 徐西宁一声下去。 春喜立刻放狗。 吓得那婆子披头散发连声惨叫,“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是老奴扯谎瞎说的,老奴的闺女不是夫人害死的,是她自己个不慎失足,跌了湖里淹死的。” 当年的旧事到底如何,徐西宁一点不知道。 但她绝不会让人污了母亲分毫名声。 “不是你害我你为何要认下那罪名?不光认下罪名,还要给我和我娘亲扣一头屎,心肠真是歹毒透顶。”凶狠的瞪了她一眼,徐西宁朝老夫人道:“祖母觉得该如何处置?” 那老婆子砰砰的给老夫人磕头。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 这老婆子,是老夫人自己个买通的,让她把罪名认下,给徐西宁和她娘泼一盆脏水杀一杀徐西宁的威风,然后把人打发到庄子上去。 等这一阵风声过了,再接回来。 哪成想,就……就成了现在这样。 老夫人忍着心肝疼,虚张声势,“谁让你冒名认罪的!” “老奴知错了,老奴真的知错了!”给那婆子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说是老夫人,只能不断的磕头不断的认罪。 老夫人叹一口气,“念在你在云阳侯府做事几十年的份上,饶你一条狗命,撵去庄子上!” 那老婆子正要谢恩。 徐西宁慢条斯理从衣袖口抽出一张宣纸。 正是她满大街撒的那清单。 傅筠眼皮狠狠一跳,攥着拳,眼底带着恨意看了徐西宁一眼,却不得不开口,“老夫人,这刁奴莫名其妙冒领罪名不说,还诬陷西宁母亲的清白,着实可恶,不杖毙,不以平众怒。” 徐西宁捏着那宣纸,就像是捏着傅筠的命门。 老夫人何尝不知傅筠为什么开口。 气的肝胆都要裂开,无可奈何,只能咽下这口气,怒喝,“拉出去,杖毙!” 那婆子大惊失色,“老夫人,老夫人您不能杖毙老奴啊,老奴可都是因为您……” 老夫人跟前的贴身嬷嬷眼疾手快堵住了她的嘴。 外面响起新一轮板子声。 徐西宁轻描淡写,“我记得,还有一个替罪羊丫鬟呢,她怎么处置?” 怒火灼烧五脏六腑,老夫人只觉得这一场闹得她气力难支,“一并杖毙。” 眨眼功夫,外面横了三条人命。 徐西宁满意了。 将那宣纸往桌上一搁,用杯盏轻轻压住,笑着起身看向傅筠。 傅筠心口一悬,“今日之事,总算真凶得以处置,西宁可以安心了。” 徐西宁笑,“我记得,去年二月,我二姐姐不慎落水,当时是定武侯府的四公子恰好路过遇上了,情急之下,跳下水将我二姐姐救了上来。” 一屋子人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徐西宁为何提起这件事。 徐西宁扫了徐西媛一眼。 笑容加大。 “当时,二姐姐被救上来,大家就说,二姐姐和人有了肌肤之亲,该要以身相许,不然就坏了名声,故而,二姐姐嫁给了定武侯府的四公子。 “今儿,大姐和傅世子可是抱了好一会儿,这算不算,有了肌肤之亲?” 第11章 认主 春喜简直要跳起来给她家小姐鼓掌! 她家小姐,要么不杀,要么—— 这是大杀四方,一个不留啊! 干得漂亮! 继续! 春喜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徐西宁。 手还不忘在那特训犬的脑袋上呼撸两把。 嘿嘿,真好摸。 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给气死过去,“你胡言乱语什么!” 徐西宁问:“我怎么胡言乱语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就是大姐姐说的,她说二姐姐被人抱了,失了贞洁,就该嫁给定武侯府的四公子,不然,名声就臭了,还会连累府里其他的姑娘。” 这话,老夫人和徐西媛谁都无法反驳。 因为当时那场落水,就是老夫人自己设计的。 为的就是把二小姐嫁过去。 可二小姐能和徐西媛比吗! 徐西媛是云阳侯嫡出的闺女,二小姐算什么,一个妾室生出来的庶女而已。 徐西媛一下哭了出来,“三妹妹是还在怪我吗?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是我管束不利,让你差点被害,三妹妹你原谅我好不好?” 傅筠脸上也挂了些不自然,皱着眉,带着不悦,“你只说要找真凶,现在又攀扯西媛做什么!你还有完没完。” 徐西宁翻个白眼,“我说的不对吗?好吧,那大约就是不对吧,一会儿我去京兆尹府衙还特训犬的时候,请教一下京兆尹大人。” 老夫人几乎要吐血。 “傅世子抱住你大姐,那是因为当时你牵了恶狗进来!” 徐西宁反口就道:“那二姐姐当时还是因为落水险些丧命呢,不也碍于礼教,嫁过去了?总而言之,我们云阳侯府,是讲究礼教的。 “大姐姐和傅世子有了肌肤之亲,我若是与傅世子退婚,傅世子便能明媒正娶我大姐姐,我若是不退婚,那我就替傅世子收了我大姐姐做妾,也给她一个体面。” 一个妾字,气的徐西媛差点绷不住脸上的伪装。 站在地上,委屈的就哭。 老夫人快要被气疯了。 这徐西宁到底是怎么了! 好好的懦弱孩子怎么就成了现在这般伶牙俐齿! 啪啪将小桌拍的响,老夫人咬牙切齿的怒斥,“你二姐姐当时,是因为当众落水,被那么多人瞧见了,若是不嫁过去便会毁了名声,西媛这怎么能同你二姐姐的相比,此时又没有外人,谁会说出去不成!” 徐西宁手腕一转,反手一个手指头指向自己的鼻子,“我啊,我会说出去。” 老夫人:…… 到底是没经住这场气,一口腥甜就涌上喉头。 “真是反了你了!来人,将这没王法的东西给我捆了,丢了祠堂去,让她去反省!好好给我反省!” “祖母,是大姐和我的未婚夫有了肌肤之亲,该反省的人竟然是我?我反省什么?反省究竟是给大姐一个妾位还是给她一个平妻之位? “祖母让我去反省,我便去反省,不过这京兆尹府衙的特训犬,我是按时辰借的,一个时辰五千两,逾期不还,每超过一个时辰就再加五千两。” 徐西宁说完,便朝着冲进来要将她带走的婆子们说:“带我去祠堂吧。” 春喜多机灵。 牵着狗的绳子一丢,立刻跟上徐西宁的脚步。 老夫人惊得眉毛都跳,“多少?五千两?他怎么不去抢!” 徐西宁头也不回离开。 等徐西宁和春喜一走,屋里只剩下老夫人徐媛傅筠和……狗。 望着那条凶神恶煞的狗,老夫人心口憋的上不来气,摆手,“赶紧把它还回去!” 五千两一个时辰! 那贱人养的杂种,竟然花钱借狗! 真是…… 这次不好好罚她,老夫人难消心头这口恶气。 吩咐完,老夫人朝傅筠道:“让傅世子见笑了,西宁闹腾一场,我现在着实身子不舒服,就不留傅世子了。” 傅筠瞧着徐西媛哭,只恨不得立刻抱了人哄,“老夫人息怒,您好好保重身子,晚辈改日再来拜访。” 老夫人应了一声,朝徐西媛道:“你也去吧。” 从老夫人院子里一出来,拐个弯,无人处,傅筠一把抱住徐西媛,“别哭了,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徐西媛伏在傅筠怀里,呜呜咽咽,“我不做妾,我不要做妾。”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会委屈你做妾,不会的。”傅筠紧紧的抱着人,恨不能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肉中。 徐西媛泪眼婆娑,仰头看傅筠,“世子哥哥,我真的不知道我婢女会毒害西宁。” 傅筠让这含着泪珠的眼睛看的心头发酥,情难自禁,俯首含住徐西媛的嘴唇,含糊不清,“我信你。” 徐西媛的婢女在这无人的角落外面把风。 他们两个在里面浓情蜜意这样那样。 然后—— “啊!” 一嗓子凄厉的惨叫,忽然从老夫人院子里传来。 吓得徐西媛一个激灵从傅筠的怀里钻出,她衣衫不整脸蛋娇红气喘涟涟,“怎么了?” 傅筠舍不得松开这软玉温香,“别管。” 还想继续。 “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这次混了激烈的狗叫声,跟着便是凌乱而急切的脚步声。 “小姐,出事了。” 徐西媛的婢女在外面小声的回禀。 傅筠脸上带着烦躁的嫌恶,“什么事,用得上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去处理,别管,我三个月不回来,你不想我的吗?” 徐西媛踮起脚,主动去亲傅筠的嘴唇,“世子哥哥,我想你想的骨头都疼,不然也不会因为西宁那般羞辱你而伤心的哭,只是事情发生在祖母院子里,咱们的事情,全靠祖母成全,我必须得过去。” 傅筠没辙,只能狠狠的在徐西媛胸前亲了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整理好衣衫,趁着外面无人,溜出来,转脚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进去,便瞧见院子里围了十几个彪壮大汉。 中间,是京兆尹府衙的那条特训犬。 老夫人立在屋檐下,气的脸色铁青,“这畜生,就没人能牵得走?” 云阳侯府的管家忙道:“老夫人息怒,这特训犬是衙门办案专用的,和普通的狗不同,它们认主,不是认定的人,不会跟着走的。” 第12章 扑倒 老夫人几乎要被这话气的嗓子眼再次涌上一股血。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这狗是徐西宁牵来的,就只能徐西宁带走? 她难道还要去祠堂把徐西宁请出来不成! 眼见老夫人盛怒,傅筠连忙上前,“晚辈才要走到门口,忽然听说闹出乱子,又忙折返回来。” 看了一眼被围在人群当中,全身处于戒备状态的特训犬,傅筠道:“这特训犬,是我大哥帮着京兆尹府衙训练的,我来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带走。” 眼见傅筠去而复返,老夫人松了口气,“世子征战沙场,必定能将这恶犬降服。” 老夫人原本是想要夸傅筠一句。 然而傅筠心虚,眼皮跳了一下,没敢应声,只朝那特训犬走去。 才走两步,特训犬炸毛一样,冲着傅筠就叫。 傅筠停下脚步,转头朝管家道:“可有骨头?拿一点过来。” “刚刚试过了,不好用的,特训犬不吃。”管家从地上提了个篮子,递给傅筠。 篮子里装着骨头,肉。 之前他们为了带走这条狗,各种投喂,然而这狗就跟要修仙绝食似的,不光不吃,连看都不看。 “我试试。”傅筠接了篮子,提出一条肉,朝特训犬再靠一步,“好狗子,今天表现的不错,这个赏你。” 原本只是站在那里炸毛的狗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受到了刺激,忽然龇牙,前爪一个刨地,冲着傅筠就扑了上去。 “世子哥哥小心!”吓得徐西媛一声惊叫。 傅筠万万没想到,这狗竟然会冲过来咬他。 以前在府里,他见过傅珩训狗,不都是这么训的么? 那狗扑起来的时候,足有半人高,威风凛凛冲来,傅筠惊慌之下,失手丢了肉条和篮子,转头就想跑。 不知谁喊了一句,“世子不能跑,越是跑,狗越要追。” 傅筠胆战心惊又站住。 嗷呜! 那狗就扑了上来。 咕咚。 傅筠腿软,扑通跌坐在地。 特训犬一爪子摁在傅筠的脸上,威风凛凛,看着院子里的人。 一院子人—— 静悄悄。 傅世子不是在战场都能击退敌寇,英勇立功么? 怎么见到一条狗,不光要吓得跑,还被扑到? 大家大眼瞪小眼。 一个瞬息后,还是老夫人先回过神,怒道:“来人,放箭,给我把这条恶狗杀了!我就不信无人治得了它!” 管家吓得忙道:“老夫人,使不得,这特训犬是在陛下那里上过名册的,拢共就十二条,全都有正规的编号,那编号从的是军中的编号,说句夸张的,这算半个将士了,按照律例,伤害将士是重罪。” 老夫人怒火中烧,“难道就由着它无故伤人?它伤的可是立了战功的傅世子!” 管家道:“不如,不如老奴去京兆尹府衙,请了管这些特训犬的衙役过来带走吧。” “不行!”徐西媛立刻拒绝,“傅世子现在这般,怎么能让外人瞧见。” 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傅筠,怎么这般没用! 连个狗都降服不了。 不能请衙役,也不能射杀,难道就这么拖着? 一想到要把徐西宁再放出来,老夫人怄的头晕目眩的。 但也没得选。 只能咬着牙,“去把三小姐带过来。” 说完,自己转头回屋了。 她一眼都不想看到徐西宁。 管家得令,忙吩咐人去请徐西宁。 祠堂。 徐西宁和春喜被两个婆子十分粗暴的推搡进来。 “三小姐好好反省吧!” 砰。 将门关上。 外面落锁。 春喜回头看了一眼被关的严严实实的大门,掏掏索索,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鸡腿,眼睛亮晶晶的举到徐西宁跟前,“小姐,吃。” 徐西宁震惊又忍俊不禁,“从哪弄的?” 春喜道:“小姐让奴婢去买火折子的时候,奴婢顺路买的。” 徐西宁呼撸春喜脑袋一把,“你吃吧,我不饿。” 春喜笑眼弯弯,掏掏索索—— 嘿! 又掏出一只鸡腿。 “奴婢买了两个,咱俩一人一个。” 她眼睛那么亮。 徐西宁看着她,无法避免的想起原先在军中,她和战友深夜放哨时,半夜饿的肚子叽叽咕咕叫,战友从衣服里掏出白日里藏的馍。 就着腊月里的西北风,她俩一人一半,把那冻得梆硬的馍吃的精光。 徐西宁抿了下嘴唇,咽下嗓间的酸涩。 笑。 “春喜真好。” 接了那鸡腿,大大咬了一口。 春喜嘿嘿笑。 “是小姐好,以前小姐每次被罚了跪祠堂,奴婢都悄悄带着吃食呢,小姐总念着规矩不肯吃,要奴婢说,这规矩,她们根本就是给小姐自己一个人定的,怎么不见她们遵守规矩啊,一天到晚满嘴仁义道德,合着一个德没给自己留。” 现在好了。 小姐不光会反击了。 还在祠堂接了她的鸡腿。 小姐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徐西宁忍着没去看春喜那亮晶晶的眼睛,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 “火折子呢,给我。” 徐西宁一边啃鸡腿,一边接了春喜递上来的火折子。 特训犬是撒宣纸之前借的。 但去领特训犬,是徐西宁带着傅筠来云阳侯府的时候,春喜自己去领的。 回的路上,按照徐西宁的吩咐,春喜买了好多火折子。 徐西宁要,春喜叼着鸡腿蹭蹭就解衣服。 外袍一解开—— 好家伙! 火折子缠了一肚子。 春喜拿了鸡腿,笑嘻嘻的问:“够不够小姐?” 徐西宁:…… “够!” 几口将鸡腿吃完,骨头随意往祠堂里一丢,徐西宁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麻绳。 将春喜绑在身上的火折子,一个一个串鞭炮似的绑了一串。 正忙乎,外面传来脚步声。 “三小姐呢,老夫人有令,让三小姐过去!” 春喜登时一喜,“小姐说的真准,老夫人果然还得把咱们请出去,小姐怎么知道老夫人一定会再来请咱们?” “特训犬如将士,那都是有烈骨的,不是谁都能带走。” 徐西宁说着话,将那串好的火折子,缠到了供奉着的一排排牌位后面。 然后—— 在祠堂大门被开锁的瞬间。 拔开一个火折子,将那麻绳的一端点了。 点好,给了春喜一个眼色。 主仆俩十分像模像样,跪下。 第13章 走水 为了惩治徐西宁,祠堂里的蒲团专门被撤走。 膝盖才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 祠堂大门就被打开。 外面那婆子趾高气昂,“出来吧,老夫人大恩大德,放你了。” 看了一眼已经燃起来的麻绳,徐西宁没敢再拖延,带着春喜起身就往出走。 只是才出祠堂大门。 不及那婆子往祠堂里看一眼。 啪! 徐西宁手起掌落,一巴掌扇了那婆子脸上。 打的那婆子一个趔趄,直接从台阶上踉跄几步摔下去。 震怒错愕,捂着脸跳脚就骂,“三小姐你凭什么打人!老奴虽是奴才,也是云阳侯府的老人,我在云阳侯府做事的时候,莫说你,你娘都还没来呢,你竟然敢打我!” 徐西宁怕她前脚一走,这婆子后脚进了祠堂,她布下的局就被发现了。 垂眼冷笑看着她。 “我就打你了,至于为什么打你?我是主你是仆,你对我不尊,私自撤走祠堂的蒲团,就该打。” 那婆子才不怕徐西宁呢。 只是意外。 这三小姐,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哪次来跪祠堂,不是把蒲团撤走,让她跪在地板上的。 平时连哭都不敢哭,今儿倒是敢打她? 真真是没天理了! 那婆子一撸袖子,“老奴倒要找老夫人评评理。” 徐西宁冷笑,“谁不去,谁断子绝孙。” 估摸着里面的火应该已经烧起来了,徐西宁抬脚就往出走。 气的那婆子,呼哧呼哧大步流星,一副要比徐西宁先到一步的样子,一阵风冲了出去。 老夫人院子里。 徐西宁过去的时候,那婆子已经到了。 不知告没告状,只见她灰头灰脸的站在人群里。 徐西宁一眼看过来的时候,那婆子气的咬牙,却没敢吭声。 徐西宁收了目光看向院子当中。 特训犬的爪子还摁着傅筠的脸,傅筠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 徐西宁一脸震惊,“傅世子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这都要被封王了,天大的本事,怎么还被狗压住了?” 奇耻大辱。 傅筠怒火蹭蹭的烧着天灵盖,只能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要和特训犬计较不成?特训犬在我朝,可是入了军中编号的,等于半个将士,我向来爱惜将士。” 去你娘的! 徐西宁心里骂了一句。 却没再看傅筠,抬脚就往老夫人屋里走。 管家连忙拦住徐西宁,“三小姐,那个,特训犬是三小姐借来的,如今,三小姐还是还回去吧,老夫人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徐西宁回头看了一眼满院子的人。 转了转手腕。 “还回去可以,只是,我大姐姐徐西媛当着我的面,和傅世子搂搂抱抱失了清白……” 谁都没料到。 徐西宁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 徐西媛脸一白,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就—— “晕”过去了。 傅筠气的快炸了,偏偏被狗压着,不敢动弹,唯恐这畜生给自己脸上抓一爪子,他岂不是毁容。 “徐西宁!”傅筠怒斥。 屋里。 老夫人让气的一口血终究是吐了出来。 “这孽畜,她要干什么!” 外面。 院子里。 徐西宁把自己要干什么,说的清清楚楚。 “我云阳侯府是讲规矩的地方,失了清白的姑娘是会连累府里其他姑娘的,之前我和傅世子说,我要退婚,傅世子让我拿出十万两的赔偿金,现在,我不退婚了,我大度,提前替傅世子纳了大姐姐为妾。” 徐西宁朝管家笑。 “等祖母醒了,劳烦您回禀一声,让祖母择个日子就把大姐姐送过去吧。” 管家要急死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受尽委屈的三小姐,会当众说这话啊。 院子里,虽然大家碍着老夫人的威严,无人敢交头接耳。 可那充满八卦的眼神能骗得了谁。 这群人,谁脑子里没装了八百个场景。 管家唯恐闹出乱子,也不顾之前说的老夫人在休息的话了,转头就朝屋里回禀,“老夫人。” 三个字叫出去。 反正怎么处理,您看着办吧。 我是处理不了。 老夫人吐了血,气的头疼欲裂。 “混账!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夫人一声怒斥从屋里传来。 想要让人把徐西宁弄下去,可那条狗还压着傅筠呢。 徐西宁掐着时间,脸上带了委屈,“大姐姐跟前的丫鬟给我下砒霜,祖母却让我去祠堂跪着反省,大姐姐和我的未婚夫当着祖母的面搂搂抱抱,祖母却骂我混账,祖母如此偏心,就不怕列祖列宗都看不下去吗!” “你!” 老夫人不且开口。 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婆子。 “老夫人,不好了,祠堂走水了,好大的火!” 春喜蹦起来就喊:“列祖列宗看不下去啦,自己个把祠堂给点了!” 这下,老夫人再大的威严,也没压住院子里的议论声。 那议论声,几乎是像爆炸一样,轰的就响起。 什么搂搂抱抱。 什么偏心。 什么天上看着呢。 层层叠叠的议论声全都钻进装晕的徐西媛耳朵眼里。 遭不住这议论。 嗷的,真的晕过去了。 老夫人在屋里,让这消息惊得脸色一白,惊恐看向自己的贴身嬷嬷,“祠堂走水了?好好的,祠堂怎么就走水了?” 贴身嬷嬷忙道:“老夫人,眼下熄火要紧,拦住下人的嘴也要紧,不然大小姐和傅世子的事,怕是一会儿就传遍京都了。” 老夫人连忙吩咐,“快,吩咐下去,谁敢说出去一个字……” 话没说完,再次被打断。 外面进来一个丫鬟,回禀目前进度,“老夫人,三小姐将那特训犬牵走了。” 老夫人…… 白眼一翻。 咕咚。 撅过去了。 云阳侯府,人仰马翻。 徐西宁带着春喜,兴高采烈直奔京兆尹府衙。 春喜牵着特训犬,激动地一连放了三个屁。 “小姐,大快人心!奴婢现在快乐的能一口气吃下三斤牛肉!” 春喜太讨人喜,徐西宁忍不住捏她的脸,“现在,我去还狗,你去街头巷尾散播个小道消息,就说云阳侯府祠堂被烧,是有人洒了磷粉,别让人察觉你,办完了,咱们在云霄阁见,请你吃好吃。” 春喜笑嘻嘻两根手指并拢,从眉梢往前一划,“保证完成任务,奴婢可擅长这个了。” 第14章 试探 “保证完成任务!” 徐西宁几乎同时就想起那片烈火焚烧的战场。 她们军医队在开战之前,老军医下达号令,动员全员。 他们齐刷刷的应—— “保证完成任务,绝不放弃一个伤员!” 她们不畏惧任何凶险的战场,刀光剑影,飞弩疾箭,只要活着,就能救人。 可惜。 终究还是食言了。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将士在惨叫声里断气…… 徐西宁飞快的转身往京兆尹府衙特训犬专院走,走的大步流星,唯恐走的慢了一步,眼泪就追上来了。 她不哭。 哭什么。 大仇未报,不配。 这些特训犬,徐西宁听西北军主将赵巍老将军提起过。 说是朝廷特训的一批特种犬。 暂时的用途就是官府断案,等到训练再成熟些,想要投放战场。 对此。 赵巍老将军不是太看好。 倒不是觉得这些特训犬没有作战能力,恰恰相反,他很认可这些特训犬的作战能力,只是一旦投入战场,它们的宿命,只有一个,战死方休。 不过,上一世知道她死也没见一只特训犬上过战场。 牵着特训犬,徐西宁进院子便瞧见院中十几条虎虎生威的特训犬正在训练。 她手里那条,一路走来都安安静静。 一进院子,立刻便挣脱徐西宁的牵制,撒欢就往前冲。 徐西宁松了手里的绳,它直奔屋檐下的男人。 男人脸色苍白,带着一股很明显的病气。 乌沉沉的眼眸含着笑,在狗子冲上前的一瞬,抬手。 那飞冲的特训犬,便在他脚前停住,嗷呜一声叫,飞扑起来。 他手心,一颗牛肉干落下。 狗子飞快的接了,欢快的朝他摇着尾巴,前爪落地。 男人在狗子脑袋上随意的呼撸一把,咳了几声,病恹恹的但又带着笑,“去吧。” 那狗子叼着牛肉干,转头直奔同伴。 男人抬眼,朝徐西宁看来。 傅珩。 镇宁侯府大公子,父亲是镇宁侯,论理,他才应该是镇宁侯府的世子。 上一世,徐西宁的眼里,只有傅筠这一个男人,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过傅珩,只知道他好像身体不太好。 至于为什么傅珩不是世子傅筠才是,徐西宁上一世的榆木脑袋并不清楚。 朝傅珩点了个头,徐西宁转身朝门房处的衙役道:“特训犬我还回来了,就不多去叨扰你家大人了,劳烦小哥帮我带句话,多谢大人相助。” 说着话,徐西宁从衣袖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直接放到门房衙役的面前。 她想要和衙门打好关系,现如今,手头最好的敲门砖便是银票。 那衙役惊得眼皮子都颤了一下。 活以为自己看错了。 多少? 五十两? 亲娘诶! 这辈子都没被五十两砸过。 都说云阳侯府三小姐有钱,这有钱,就这么花? “收着吧。”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徐西宁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傅珩已经走到她身后了。 得了傅珩的话,那衙役当即乐颠儿乐颠儿收了银票,给徐西宁作揖,“多谢三小姐,三小姐放心,小的一定给您把话带到。” “有劳。” 徐西宁客客气气应了一句,正准备和傅珩打声招呼便走,却见傅珩手里拿着一张宣纸,那宣纸正是她今儿当街撒出去的那些。 徐西宁朝傅珩挑眉,一脸:你有事儿吗? 傅珩笑了一下,将那宣纸慢慢展开。 手指修长,但苍白无华。 “从前,我一直羡慕世子,他竟然能得三小姐这样的未婚妻那般一心一意的爱慕,如今世子在战场立了大功,眼瞧着陛下要为他敕封王位,你们婚期也将近,三小姐嫁过来便是王妃了,怎么倒是要退婚了?” 傅珩大概病的快死了。 说话气息又弱又不稳。 好端端的,这病秧子难道还能好心肠的来替那抢了他世子之位的弟弟劝说姻缘? 徐西宁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 “今儿在家的时候,我去了一趟祠堂,不知怎么的,等我再回祖母院子里,傅世子竟然被特训犬一爪子摁着躺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当时我便心头升起一个疑惑,正巧,遇上大爷了,您帮我解答一下,连狗都不如的傅世子,是怎么在战场立下大功的?” 傅珩垂眼看着徐西宁。 不同以往的怯懦胆小,此时的徐西宁,脸上甚至张扬着一种乖张之色,眼睛很亮。 傅珩手虚虚的攥着拳,抵着唇角咳嗽了几声。 “说来巧了,今儿姑娘在楼下撒宣纸的时候,在下凑巧在旁边的茶楼,隐约听着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句西北军被磷粉烧着还是什么,姑娘当时离得近,听清了吗?” 徐西宁笑眼弯弯对上傅珩那乌沉沉的眼睛。 目光描摹他那苍白的脸,笑问:“磷粉?说来也巧了,我只知道,如今那些火折子里装的都是磷粉,拔开塞子便有火苗冒出,若是西北军被磷粉烧死,您说,那得多少磷粉啊?这怕不是要把天下火折子都抢了去才能凑够?谁这么大本事啊?” 她的笑…… 不是天真,不是懵懂。 更像是…… 奚落。 傅珩越发看不懂。 一个人真的就能变化这么大? “朝廷都凑不齐那么多火折子,不过,能喊出那样的话,倒是有点意外,据说西北军有一百人缴械投降?你说,会不会有投降的人流窜回了京都?” 他说着话,一瞬不瞬看着徐西宁。 徐西宁笔直的迎着他的目光,大大方方一声嗤笑。 “我在云阳侯府活了十五年,这十五年来,欺软怕硬的见过,包藏祸心的见过,两面三刀的见过,口蜜腹剑的也见过,好人坏人全都见过了,说起来,还没见过叛军长什么样呢,竟然生出了些好奇心,大爷若是有幸遇上,可千万通知我一声,让我也见见世面。” 有钱人徐西宁说着话就从衣袖里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抬手抓了傅珩的手。 借着将银票塞进他手里的动作,搭了一下傅珩的脉。 心里想着:这特娘的什么破脉象。 嘴里说着:“算是定金了。” 声音一顿,徐西宁似笑非笑收了手,“您刚刚说,朝廷都凑不齐那么多火折子,这意思是,如今国库空虚?” 傅珩攥着那张银票,几乎被气笑。 他专门在这里等着,就是想要试探一番徐西宁。 这是…… 他反被试探了? 好好好。 “你……” 一张嘴,傅珩哇的一口血吐出来,直接一头栽了徐西宁怀里,“你把我气得吐血了。” 第15章 上香 眼见傅珩忽然吐血,不远处发财吓得一个激灵,拔脚就往过冲。 然而—— 才冲两步,就听见他们家那个病秧子爷气若游丝的道:“不得赔偿我?” 发财:哈? 他光知道他家爷身子骨不好,若是被刺激了或是劳累了,不免要吐个血。 这……这是……已经吐血吐出了经验? 可以随时掌控吐血,用来讹人了? 恍恍惚惚,发财犹豫一下,撤回一只迈出去的脚。 傅珩额头抵在徐西宁的肩膀,偏头,抬眼,一张脸寡白寡白的活像刚从棺材里坐起来,嘴角带着殷红的血,衬着一双眼越发黑沉沉的。 徐西宁忍着给他一个过肩摔的冲动,只没好气的一把给他掀开。 嫌恶的拍了拍自己被傅珩碰过的肩膀。 “刚刚你试探我的时候,不演的挺像个人么?正人君子,人模人样,这怎么试探失败就破罐子破摔多一瞬都不想演了?碰瓷儿碰我头上了?” 傅珩抽出一方棉帕,擦了擦嘴角的血,咳了几声,气息不稳的道:“那姑娘准备怎么赔偿我?” 徐西宁直接赔偿给他一个白眼,“你们镇宁侯府的人,还真是一丘之貉不分伯仲。” 撂下一句话,徐西宁转头就走。 背后,那瞧着都快断气的病秧子,竟然跟上来了。 “不不不,还是不同,他们是道貌岸然的骗你的钱,我是光明磊落的讹。” 徐西宁直接给气笑了,没说话,朝傅珩竖起一个大拇指,走的头也不回。 傅珩不紧不慢跟着,话锋一转,干脆直白的问:“在下就想知道,姑娘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就与从前,完全判若两人了?” 徐西宁顿脚回头,朝傅珩笑,“想知道?” 傅珩咳嗽几声,“我以为你会说,关你屁事。” 徐西宁很轻的扬了一下眉梢,“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不过,作为交换,你也得告诉我一件事。” 傅珩靠近两步,“说来听听。” “我想给我爹某个官职,你说,找谁最靠谱?” 咳~ 咳咳~ 咳咳咳~ 傅珩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震惊的看着徐西宁,“你爹?某个官职?你该知道你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斗蛐蛐斗鸡跑马钓鱼甚至字都认不全吧?” 云阳侯府三爷,那是整个京都响当当的纨绔。 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一概不通。 徐西宁抱臂笑道:“我爹什么样,不用你提醒,咱们现在不是交换条件么,怎么,交换不?” 傅珩道:“我便是告诉你找谁最靠谱,可也未必就真的能给你爹某到一个官职啊,再者,我说的,难道你觉得就一定正确?” 傅珩和徐西宁之间的距离,中间最多再站一个人,还得是春喜那种小丫头。 徐西宁伸手在傅珩滴答了血迹的胸口戳了戳,“我要你负责了吗?” 哇! 在徐西宁手指戳向傅珩胸口的那一瞬,傅珩一口血又吐了上来。 旁边发财:…… 越来越自如了。 对面徐西宁:…… 疑惑的看着傅珩,刚刚借着给他银票的功夫,徐西宁搭了一下傅珩的脉,虽然身子弱,但也不至于就这么接二连三的吐血啊。 我刚刚戳的太用力了? 对上徐西宁疑惑的目光,傅珩一面轻描淡写的擦嘴角的血,一面道:“既是姑娘不要负责,那我便胡诌一二,如今圣上慈悲,崇尚佛礼,整个京都,唯有普元寺的香火最为旺盛。” “多谢指点。”徐西宁弹个响指,“作为交换,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和以前不同了,因为呀……” 徐西宁一边说,一边倒退着走,一步一步远离傅珩,笑的眉眼弯弯,眼底一片亮晶晶,嗓间却滚着最艰涩的酸苦。 “因为以前的我,死掉了,现在的我,是一个全新的我。” 说完最后一句话,徐西宁转头大步离开。 只抬手举过头顶,朝着背后的人做了个挥手再见的动作。 徐西宁一走,发财这才上前,“爷,怎么为了讹人家点话,您这么豁得出去啊,这吐得可都是自己个身上的正经血啊。” 傅珩无语,“那我是为了讹她才吐血吗?我那时因为吐血,才顺便讹她。” 发财:…… 那您还挺机灵? “可徐三小姐说,以前的她死了,现在是全新的她,这话怎么卑职听着,就像是说了又好像是没说?您这两口血不是白吐了?” 傅珩抬手在发财脑袋上拍一巴掌。 虽然动作气势汹汹(他自以为),但因着身子太弱,那巴掌,蚊子扇翅膀的动静都比他大。 “我都说了,是我吐血,才顺便问她的。” 傅珩也纳闷。 他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啊,怎么就连着吐了两次血。 “那回去让大夫再瞧瞧,好端端的突然吐血,还连着吐两次……”发财有些担心。 傅珩抬脚往外走,“去普元寺吧。” 发财一愣,“去普元寺干什么?您终于在吃药和施针之间选择了上香吗?我的爷诶,咱还没到那一步,大夫不说了么,还有得救。” 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傅珩只想一脚踹死他。 好好的护卫,怎么就长了个嘴。 没好气,傅珩道:“徐西宁刚刚不是说想要去给她爹谋个官职么?我想去看看她怎么谋。” 发财目瞪口呆。 您都吐血了,还是吐了两次,还要去看热闹? “可您怎么知道徐三小姐现在就要去普元寺啊?人家或许改天去呢。” 傅珩病歪歪的走着,“她今儿在云阳侯府那么折腾,你猜,她要不要给自己找个靠山?” 给她爹谋个官职? 那是给她爹谋个官职吗? 那是想要给自己谋个靠山! 这厢,病秧子带着他的小随从直奔普元寺。 那厢,徐西宁和春喜在云霄阁汇合,主仆俩十分阔气的在云霄阁点了一桌,胡吃海塞完—— “想不想去上香?”帕子一擦嘴巴,撂下筷子,徐西宁问春喜。 春喜立刻眨眨一双大眼睛,欢欢喜喜点头,“想!正好奴婢的香用完了,还要再买点呢。” 徐西宁想起先前春喜从那布包里摸出来的三炷香,好笑道:“走,去普元寺。” 第16章 金砖 当今圣上崇尚佛法,僧人在本朝的地位很高。 徐西宁战死沙场之前,在西北边关听人说起过,说是陛下身边,经常有一个带着高帽子的僧人出没,陛下对他很是尊重,陛下想要兵权回笼,据说就是这位僧人的意见。 当时赵巍一脸嫌恶,骂了一句秃驴误国。 徐西宁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踏进了秃驴的地界。 她和春喜来的时候,正是半下午,才进寺院,迎面便遇上一个模样十分清俊的秃……僧人。 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身石青色的僧袍穿在他身上,好看的让徐西宁只想冲他吹个口哨。 就你了。 两步上前,徐西宁挡住那僧人的路,“小师傅,我想见你们方丈。” 她忽然横着身子过去,吓了那僧人一跳,连忙朝后退了一步,脸上面上闪过一抹惊慌,朝徐西宁行了个佛礼,“施主恕罪,师傅今日修行,不见人的。” 徐西宁笑嘻嘻拦着他,痞里痞气的说:“是吗?那你看,这样的话,你师傅修行的时间能不能改改?” 徐西宁从衣袖里摸出—— 一卷银票。 一千两一张的。 足有几十张。 这就是…… 十几,几十万两? 徐西宁拿着那身外物,往和尚干干净净的僧袍上戳。 和尚让她戳的一脸惊慌。 徐西宁笑:“我想点些长明灯,你看这个事儿,你们寺院里,除了方丈大人,谁还能做主啊?” 俊俏的僧人忙后退一步,又行了个佛礼,“施主请稍后,贫僧这就去问问。” 俊俏和尚一走,春喜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家小姐,犹豫了一瞬,又犹豫了一瞬,没忍住,小声问:“小姐,奴婢怎么觉得,刚刚您像是在调戏人家?” 徐西宁笑,“什么叫像是,我表现的那么不明显?” 春喜:呔! 眨眨眼,春喜又没忍住,再问,“小姐,您怎么就,就,就和以前,这么不一样啊。” 徐西宁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佛前不打诳语,你只当,以前的我死了,谁涅槃重生还不改头换面活的自在一些啊,人么,不就活个痛快?” 春喜十分认同的点头。 心道:话是这么说,可这……您之前连话都不敢说,这说改头换面就改头换面,都改的敢调戏人了?还调戏和尚? 不过那和尚是挺俊的。 好像调戏了也不吃亏。 毕竟这年头长得俊的男的也不多。 不过,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出家啊…… 春喜思绪跑马八百里的功夫,那俊俏和尚又回来了,“施主这边请。” 徐西宁明知故问,“你师父修行结束了?” 和尚没说话,只带路。 徐西宁继续道:“你怎么和你师傅说的?是不是说,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带了好多钱来?具体介绍我长得多好看了吗?” 旁边,刚刚抵达的傅珩正巧听了一耳朵。 顿时整个人都目瞪口呆了。 和尚红着脸,和徐西宁拉开距离,还是没说话。 徐西宁也不在乎,没话找话,“小师傅,你法号什么啊?” 和尚道:“贫僧法号澄明。” 徐西宁笑,“真好听,一听叫这个名字的人就长得好看。” 澄明大概刚做和尚没多久,让这话说的莫说脸红了,脖子都红了。 “你经常和你师父一起进宫吗?宫里的娘娘们,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好看?”徐西宁又问。 澄明低着头,快步的走,“贫僧只给陛下诵经,不见娘娘们的。” 想要的答案得到了,徐西宁笑嘻嘻玩笑两句,不问了。 转脚,也到了普元寺方丈住的地方。 澄明告退,徐西宁留了春喜在外面候着,自己抬脚进去。 “信女徐西宁见过方丈。”徐西宁朝着方丈行了个礼。 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有些干瘦,看不出什么慈眉善目,倒是从面相来看,像是常年服用一种徐西宁在西北边关见过的毒药。 荆棘沙。(我编的,没有任何依据,纯粹胡编乱造了个名字。) 荆棘沙治疗偏头痛十分有效,但因着药效霸道,但凡服用的人都会产生强烈的依赖性,一旦离了这药,偏头痛会愈发加重。 这药稀缺,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上。 徐西宁只见过几个有钱的商户吃这药,他们都同眼前这方丈一样,吃的久了,眼角下方会出现一片淡红色的瘢痕。 那几个商户,是琉倭国的。 徐西宁面上毫无异色的上前,在方丈对面的蒲团上跪坐。 方丈笑问:“听澄明说,施主想要点长明灯?” 徐西宁恭恭敬敬的说:“是,想要点十盏。” 方丈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底带着惊讶之色,“十盏?据贫僧所知,小姐该是云阳侯府的三小姐,府中,只小姐的母亲和祖父过世,余下亲人,都还建在,小姐这长明灯,是要为亲人祈福?” 徐西宁笑:“方丈不愧得道高僧,既是知道小女子乃云阳侯府的三小姐,想来也知道,小女子让人毒害的事情了,小女子这长明灯,倒不是为旁人点的,都是为小女子自己点的。” 方丈在普元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给自己点长明灯的。 一点点十盏? 徐西宁坦坦荡荡,“小女子别无他求,只求能在今日日落之前,小女子的父亲能顺顺利利在朝中谋上一官半职。” 说着话,徐西宁将三万两银票往前一摆。 来之前,她只是抱着凡事争取一把的心态,其实并无多大胜算。 但现在,看着方丈眼角下的淡红色瘢痕,这胜算就多了几分。 “还望方丈成全小女子一番孝心。” 给自己点长明灯,给父亲求职位? 方丈简直被徐西宁这不成体统的话给听笑了。 在见徐西宁之前,他已经听说了云阳侯府闹出来的事,还当这云阳侯府的三小姐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高人指点。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想要用钱买通他? 方丈瞥了一眼那三万两,笑道:“姑娘恕罪,恕贫僧无能,我们寺院的长明灯,没有这个能力。” 徐西宁不紧不慢,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金砖。 压在那三万两的银票上。 “小女子自幼无母,还望大师体恤怜悯,若父亲能求一官半职,小女子愿年年岁岁祈福供奉。” 方丈看着那金砖,没说话。 徐西宁也没说话,又摸出一块。 并排放在银票上。 方丈眼底瞳仁猛地一颤。 徐西宁又拿出两块。 三万两银票加四块金砖,整整齐齐往方丈面前一推。 第17章 问罪 “不知小姐想要给令尊谋个什么职位?”方丈开口了。 徐西宁笑道:“不拘什么职位,全凭佛祖保佑,若是父亲能在今日日落之前得了官职,小女子必定来好好还愿。” 方丈眼皮一跳。 看了一眼那四块金砖和三万两银票。 “贫僧必定替小姐在佛祖面前,诚心祈祷。” 得了方丈的话,徐西宁没再多留,行了个佛礼,起身告辞。 春喜顺道买了几炷香,主仆俩下山回家。 徐西宁前脚一走,后脚,普元寺的方丈也离开。 禅房房顶。 病秧子傅珩病歪歪的翻身躺在那琉璃瓦上,粗粗的喘了几口气。 发财简直不忍直视。 他家爷为了吃口瓜,也是拼了。 都吐两回血了,还要上人房顶偷听。 不过—— 发财压着声音,低低的唏嘘,“徐三小姐是真有钱啊,这出手就是三万两加四块金砖。” 傅珩缓了片刻,那口气顺过来了,气息不稳的道:“她外祖父家,江南第一江,不是白叫的,不然你以为云阳侯府的老夫人为什么之前把她养的跟条狗一样听话。” 只是现在,徐西宁变了。 她到底为什么变了? 和那人群里忽然冒出来的喊话磷粉火烧西北军的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云阳侯府。 徐西宁一回去便被拦住。 “三小姐可算回来了,侯爷和老夫人都在等着您呢。” 老夫人跟前的贴身嬷嬷先前在徐西宁这里吃了亏,这次说话,倒是没有那么刻毒,但语气也算不上多好。 “三小姐快过去吧。” 徐西宁偏头看春喜。 春喜福至心灵眨眨眼:小姐放心,您之前让奴婢散播的有人在祠堂撒磷粉,奴婢散播出去了。 徐西宁收了目光便往老夫人屋里走。 她过去的时候,满屋子的人。 老夫人阴沉着脸,坐在主位。 旁边,一桌之隔,是云阳侯。 云阳侯下首,是云阳侯夫人,徐西媛的母亲,宋氏。 宋氏下首,是云阳侯的长子,徐西媛的亲哥哥,徐梓呈。 除了宋氏红着眼哭过的样子,云阳侯和徐梓呈,全都是面色阴沉。 宋氏的对面,坐着徐西宁的父亲,云阳侯府的三爷,徐让。 正一脸屁股让针扎了的表情坐立不安,见徐西宁进来,立刻蹭的从椅子上起来,迎上两步,“闺女!” 不等徐三爷这声闺女落地,云阳侯府老夫人啪的一拍桌子,“你还知道回来!” 冲着徐西宁就怒斥。 徐让忙转头,一边将徐西宁护在身后,一边朝老夫人道:“母亲息怒,西宁知道错了。” 徐西宁清凌凌的说:“我错哪了?” 吓得徐让一个哆嗦回头。 他原本正在酒楼和人听曲儿喝酒呢,云阳侯府的小厮直接找过去,说是徐西宁闯了大祸,让他赶紧回家。 回来路上就听说了个七七八八。 只当是这些人添油加醋。 毕竟他那闺女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那是个绵软胆小又只会讨好人的傻孩子,怎么会惹大祸呢。 可现在—— 徐三爷转头就看到徐西宁脸上带着一种他十分陌生的冷笑,徐三爷忍不住道:“西宁,你……” 徐西宁没看她爹,只朝老夫人道:“府里规定,不许府里的小姐出门吗?我怎么记得,以前大姐姐经常出去啊?我也没有很晚回来,这太阳还没落山呢,一回来,祖母便要问我的罪?” 老夫人被她顶撞的胸口疼了一整天。 转头朝云阳侯道:“你听听,你可是听听,简直伶牙俐齿了不得!” 云阳侯阴沉着脸,问徐西宁,“还问什么罪?若非你,你大姐姐和傅世子又怎么会被满京都的人议论笑话!” 宋氏抹着眼泪道:“西宁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大姐姐,你母亲没得早,这些年,大伯母向来都是把你当亲闺女疼,你大姐姐更是把你当亲妹妹照顾,你怎么能那般损她的名声!” 徐梓呈没好气的说:“就是个白眼狼。” 徐西宁目光先看向徐梓呈,“大哥身上穿的衣服,是用我绸缎铺里最好的绸缎做的,大哥都没同我说过一声谢谢,我既是白眼狼,以后大哥也不必再穿我绸缎铺里的衣裳,正巧,我也今儿也和各个铺子打过招呼了,以后他们不会往府里送东西了。” 徐西宁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脸色大变。 徐梓呈更是怒火直冲天灵盖,蹭的就起身,“你当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云阳侯府,你就是个低贱的商户女!我穿你店里的衣服,那是给你的面子,你以为我稀罕!” 徐西宁忽略他,看向宋氏,道:“大伯母说我损了大姐姐的名声,可当时祖母就在跟前,大伯母怎么不怪祖母没有拦着大姐姐,可是祖母眼睁睁看着傅世子抱着大姐姐,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这也怪我?我让他俩抱着的?” “放肆!”云阳侯怒斥,“若非你借来特训犬胡闹,吓到了你大姐姐,她怎么会慌乱之下找傅世子求救,你自己不知错,还要毁西媛的名声。” 徐西宁道:“大伯父,祖母没告诉你,我被人下了砒霜?祖母没告诉你,她两次包庇凶手找替罪羊?祖母没告诉你她不光找替罪羊,还要给我已经过世的娘亲扣屎盆子?” “够了!”云阳侯呵斥道。 他愤怒的看着徐西宁。 今日,他只是带着夫人去京郊庄子上办点事,没想到一日不在家,家里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少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一会儿去给你大姐姐道歉,然后跟着你大伯母去镇宁侯府给镇宁侯夫人道歉!三日后,你和傅世子的婚事,如常进行!” “我说了,我不嫁。”徐西宁掷地有声。 云阳侯一嗓子怒喝,“由不得你!” 说完,指了徐让,“老三!” 徐让被他一嗓子喊,吓得一个激灵,忙道:“西宁,你别闹了,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为爹想想啊,你这么折腾,不是让爹为难么。” 徐西宁冷眼看着这个爹。 正要说话,外面响起丫鬟的回禀声,“老夫人,侯爷,宫里来人了。” 第18章 恩赏 “怎么这个时候来人了!”老夫人吓了一跳,转头去看云阳侯。 云阳侯也一脸的意外,刚刚训斥徐西宁的怒火还在脸上没有散去,朝那丫鬟问,“谁来的?” 丫鬟回禀,“是上次来府上传旨的公公。” 御前的? 云阳侯不敢耽误,连忙起身,一抖身上衣袍,叫了徐梓呈,“你同我去。” 转头呵斥徐让和徐西宁,“且在这里等着,给我好好反省!一会儿我回来再说!” 云阳侯带着徐梓呈大步离开。 屋里一屋子的怒火瞬间因为内侍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凝重。 老夫人提心吊胆,看徐西宁越发不顺眼,“别不是你瞎胡闹,惊动了圣上,得了什么怪罪!” 一听这话,宋氏立刻想起徐西媛被徐西宁毁名声的事,气的咬牙切齿,“你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坏,像你娘一样的骨子里坏透了的坏种,怎么对你好都没有用,竟然这般恶毒的害你大姐姐,若是因为你,府里得了怪罪,耽误了你大姐姐,或者耽误了你大哥哥,你看我怎么……” 不等宋氏说完,外面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老夫人,侯爷说,让大家都过去,尤其是三爷和三小姐必须过去。” 一听丫鬟这个回禀。 老夫人和宋氏更加认定,必定就是徐西宁胡闹,惹出了乱子。 气的老夫人起身,扬手一巴掌就去扇徐西宁。 “孽畜!看看你给府里带来了什么!我云阳侯府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娘那样的商户女丧门星,又生出你这样的蠢货!” 徐西宁没反驳,只闪了一下身,躲开这一巴掌,“祖母是继续骂一会儿?还是先过去?” 气的老夫人差点吐血。 宋氏上前,一把扶住老夫人,没好气的呵斥道:“若是再连累你大伯,看你拿什么谢罪!” 说完,宋氏凉飕飕的瞪了徐让一眼。 徐让吓得打了个颤,陪着笑:“嫂嫂消消气,咱们先去前厅看看怎么回事,若真是因为西宁惹了祸,到时候嫂嫂随便发落,我必定不护着的。” 徐西宁心里冷笑,上辈子她被傅筠摁着灌下一碗毒药的时候,徐让就在旁边看着。 徐让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快点,我约了人去斗蛐蛐。 宋氏扶着老夫人在前面走。 徐让带着徐西宁跟在后面。 一路过去,徐让碎碎叨叨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徐西宁。 “你就不能听话点,懂点事?少让我操心?你娘没得早,这些年,全靠你祖母和你大伯母照顾你,你凡事多想着点她们对你的养育之恩,也干不出今日的事,竟然还要让傅世子还钱,你就那么在乎那点钱么!你这样,让我如何是好!” 徐西宁冷笑,“如何是好?父亲是怕她们从我这里拿不到好处了,就找你作伐子,打扰了你的逍遥日子?” 徐让纨绔惯了,听了这话,不觉得戳心窝不觉得脸红,竟然理直气壮的应了,“知道你还要闹?一点不孝顺。” 说话间,到了前厅。 前厅已经黑压压站了半厅的人。 整个云阳侯但凡算个主子的,嫡出的庶出的,全都来了。 那传旨的内侍被云阳侯陪着,正在喝茶。 见徐西宁和徐让进来,笑着起身。 手里拿着明黄的圣旨,哗的一抖,“云阳侯府徐让接旨~” 他抑扬顿挫一声喊。 云阳侯一愣,起身间错愕看向徐让。 刚刚这内侍说,让阖府的人都来,务必让府上的三爷和三小姐一定来的时候,他只当是小内侍为了今天徐西宁闹出来的事,要在传旨之后,专门数落一下徐西宁和徐让。 没想到—— 这传旨是直接传到了徐让的头上? 莫说云阳侯愣住,就连徐让自己都愣住。 反手一个指着自己鼻子,错愕看向那小内侍,“我?” 徐西宁推他一把,将他推到小内侍跟前。 小内侍笑道:“三爷,听旨吧!” 徐让震惊之下,扑通跪下。 跟着,前厅里其他人也稀里哗啦一跪。 传旨的小内侍抖开圣旨便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阳侯府徐西宁,蕙质兰心,淑慎性成,其父徐让功不可没,今册封徐让为工部营缮司主事,即刻上任,赏徐西宁珍珠十斛,如意一对,以作嘉奖,钦此。” 小内侍宣读完。 除了徐西宁掷地有声说一句,“谢陛下隆恩。” 余下整个前厅。 静的落针可闻。 几乎每个人脑袋上都顶了八百个问号。 啥玩意儿? 徐西宁蕙质兰心?淑慎性成? 皇上到底知不知道徐西宁今天闹出多大的乱子? 竟然还给了徐让这个不学无术的三爷一个官职? 真的假的? 是听错了吗? 小内侍看了徐西宁一眼,继而看向愣怔住的徐让,笑道:“三爷还不接旨?” 徐让一个激灵,战战兢兢起身,起的太急,差点又跌倒回去,“臣,臣谢陛下隆恩,臣接旨。” 不成体统的谢恩,接了那明黄的圣旨。 小内侍笑道:“陛下欣赏三小姐,也对三爷寄以厚望,三爷莫要让陛下失望,陛下口谕,不必进宫谢恩了,三爷明日一早便去工部上任。” 这小内侍身后,还站着两个小内侍。 一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丝绒布。 传旨的小内侍回头,那俩小内侍端着托盘上前,红丝绒布一掀开。 一个托盘上放着徐让去工部报道的任命书。 一个托盘上放着徐西宁的赏赐。 徐西宁上前一步,接过那托盘,再次,“谢陛下隆恩。” 徐让浑浑噩噩跟着接了另外一个托盘,也说:“谢陛下隆恩。” 云阳侯压着内心翻滚的震惊,到底还是起身之后,一面拿着一个荷包往传旨内侍的手里塞,一面笑着问道:“怎么好好的,陛下突然要恩赏官职了?” 云阳侯说完,不等那小内侍拿云阳侯塞过来的荷包。 徐西宁转手将手中的托盘递给春喜,自己一步上前,也掏出个荷包来,“辛苦大人特意跑一趟。” 云阳侯那荷包,里面应该装了几两碎银子,碎银子拽着荷包,整个荷包看上去有点瘪。 而徐西宁递上的荷包,鼓的都快把荷包的线崩开了。 第19章 气死 云阳侯顿时脸色就黑了下去。 徐西宁只当看不到。 小内侍没来得及接云阳侯的荷包,徐西宁替他接了,然后并着自己的荷包,一起塞给那小内侍,“辛苦辛苦了,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您拿去喝茶。” 徐西宁话说的谦和,钱给的到位。 这传旨传的又是喜事。 小内侍瞥了云阳侯的脸色一眼,十分愉快的没和钱过不去。 两个荷包都收了。 云阳侯再大的不满,也不能当着内侍的面发作,只能压着火气,脸上堆着笑,但到底是阴阳怪气了一句,“三侄女是财大气粗,把我这大伯都比下去了。” 徐让张了张嘴,想要说句什么,但一句话没憋出来。 毕竟云阳侯也没说错,徐西宁是财大气粗啊。 他总不能说:对呀。 那多不像话。 徐西宁笑道:“人生头一次得陛下的赏赐,还是圣旨上指名道姓给我的,有些激动,感恩之心太浓了,只觉得无论怎样都无法表达对陛下的谢。” 不轻不重,把云阳侯怼回去了。 这是给我的赏赐,我塞荷包有问题吗? 云阳侯哑口无言。 徐西宁跟着道:“只可惜,今儿府里祠堂被人撒了磷粉给烧了,不然还能让列祖列宗也高兴一下。” 传旨的内侍拿了徐西宁鼓囊囊的荷包,自然要搭徐西宁一句话,“竟然有这样的事?” 云阳侯忙道:“您见笑,不过是一点小事,小孩子家的没经过事,夸张了。” 徐西宁一脸欲言又止,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御前行走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那小内侍眼见如此,也就没多问,笑着告辞。 等从云阳侯府离开,他上了马车便拆了荷包。 云阳侯给的,拢共十两碎银子。 徐西宁给的。 好家伙。 荷包一打开,里面银票直接兜不住,全都掉出来了。 另外两个内侍都惊呆了,连忙俯身去捡,“天啊,这可都是一百两的银票,这么多……这得,多少啊!” 三个内侍被徐西宁足足一荷包的银票砸的头晕眼花。 数了半天。 一百两一张的,里面足有三十张。 徐西宁给他们塞了三千两? 我的天! 三个小内侍坐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 激动地脸都沱红了。 三千两银票,立刻就每人一千两,均匀分配了。 传旨的小内侍要比另外两个内侍地位高一些,揣好银票,道:“一会儿马车在前面停一下,你们去打听一下云阳侯府祠堂被磷粉烧了,到底怎么回事。” 徐西宁明显很在意祠堂被烧的事情。 云阳侯又遮遮掩掩的。 到底是啥事?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云阳侯府。 内侍们是走了,但是前厅,云阳侯府自己的人还没散开。 云阳侯简直一脸的火气,看向徐让,“好端端的,陛下怎么突然就给你个官做了?” 徐让一头雾水,“不知道啊,大哥,我连工部的门朝哪开都不认识,而且,内侍说,我这官名叫营缮司主事,我刚刚仔仔细细看了圣旨,原来这个字念缮啊?” 瞧着徐让一脸蠢样子,云阳侯更气了。 皇上什么意思? 早不封晚不封,偏偏今天徐西宁大闹一场,毁了徐西媛的名声,皇上来封赏了? 给了徐让官不说,还说徐西宁蕙质兰心,淑慎性成? 这不等于支持徐西宁吗! 一口气堵在心口窝,云阳侯气的心肝疼。 倒是徐西宁,“祖母和大伯还有事吗?若是没有,我现在想回去抄写一些祈福的经文,明日去普元寺给陛下供上,感谢陛下恩德。” 老夫人一张脸憋屈的紫红紫红的,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贱人怎么配皇上的赏赐! 云阳侯夫人宋氏快气炸了。 她媛儿还从未得到过陛下的赏赐,徐西宁怎么配! 偏偏还是今天! 怎么就偏偏是今天! 徐梓呈憋不住话,黑着脸,裹着火气,冲着徐西宁,“你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骗来的赏赐吧?” 徐西宁当即便道:“大哥慎言,这话若是传出去,那是大不敬的罪名,我们云阳侯府几条命啊,敢让你这么背后诋毁陛下。” 一句话气的徐梓呈脸都绿了。 张口就要骂,被云阳侯呵斥一句,“行了,还嫌不够乱吗!” 吁了口气。 云阳侯朝徐让道:“既是陛下恩赏,那你明日上任,便勤勉多学,好好做。” 徐让快哭了。 他天天睡得日上三竿还不起,每天吃喝玩乐不快乐吗?到底皇上哪个神经抽了,要让他去做事! 啊啊啊啊啊! 他只想玩啊! “大哥,我能不去吗?” 徐让问的十分真诚。 云阳侯气的十分暴躁。 “不行!” 撂下一句话,黑着脸走了,一眼没看徐西宁。 老夫人恶狠狠的瞪了徐西宁一眼,带着宋氏,也走了。 之前还说让徐西宁去给徐媛道歉,去镇宁侯府道歉,现在…… “母亲,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西媛的名声难道就这样不清不白的被污了?虽说不是闹得沸沸扬扬,可到底也是不光彩,日后但凡被人提起来,西媛脸上也挂不住的。” 从前厅出来,宋氏咽不下这口气,朝老夫人哭。 老夫人没好气的道:“若是她不去给西宁下砒霜,能有这些事?” 宋氏抹眼泪,“西媛也没想到西宁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啊,竟然就一点情分都不顾,现在西媛还在哭,眼睛哭的肿的不像话。” 老夫人沉着脸叹一口气,“你也别急,这事儿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下,横竖她再闹,也是我云阳侯府的姑娘,还能蹦出五指山不成。” 老夫人带着宋氏回屋商量。 宫中。 御书房。 传旨内侍进门的时候,普元寺的方丈已经走了,皇上正在桌案前看折子。 小内侍几步上前,“陛下。” 皇上抬眼看了他一眼。 小内侍忙道:“奴才去云阳侯府传旨,因着是桩大喜事,云阳侯和云阳侯府的三小姐,都给了奴才些赏银。” 内侍行走朝臣家中,传旨送话,朝臣不免送些茶水钱。 皇上向来不计较,“给你就拿着。” 小内侍低了低头,“云阳侯府三小姐,给的有点多。” 皇上落回奏折上的视线又投向那小内侍。 小内侍忙道:“给了足足………五百两。” 他掏出徐西宁的荷包,将只塞了五百两银票的荷包捧上。 “云阳侯也给了十两。” 第20章 棺材 皇上先是震惊徐西宁给的多。 打赏一个内侍,竟然给了五百两! 继而听到云阳侯给了十两,再看小内侍递上的两个荷包。 一个瘪瘪的,一个鼓鼓的。 顿时想了下云阳侯当时的脸色,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徐西宁真是……” 被云阳侯府彻底养歪了,竟然连给云阳侯面子这种简单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摇了摇头,皇上随口道:“给你就拿着。” 他封赏徐西宁,本也不是因为徐西宁真的就好,他连见都没见过。 只是普元寺的方丈今儿来—— 早些年,先帝开疆扩土,兵权几乎都在边疆各大主将手中。 如今,皇上自己手中能调度的,只有驻守在上谷的上谷大营,也不过区区几万人。 这些铁血悍将若是想要造反,岂是上谷大营的兵能阻挡的。 日夜难安,年过半百的皇上殚精竭虑间与普元寺的方丈提过这事。 方丈建议他,兵权回拢,由朝廷统一调度。 今年年初,皇上就开始推行回拢政策,可兵权收回却并不容易。 甚至就连皇上最为信任的西北大军主将赵巍,都一直拖着。 今日普元寺方丈来,又提起这件事,方丈说,赵巍投敌叛国,在西北地区造成的杀孽实在太重了,只怕会影响到国运。 皇上问他何解。 方丈说—— 普元寺会超度亡魂,只是亡魂集聚,不免影响颇大。 方丈说—— 阴阳相依,福祸相担。 松紧有度,万事昌顺。 方丈说—— 陛下自登基以来,于政务上,始终勤勤勉勉,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放松。 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皇上思来想去。 这意思是,在政务上,稍微放水? 可政务关乎国之根本,如何放水。 方丈说—— 不妨将个不中用的人放到影响不大的位置上去。 今日乃月圆之夜,若是能在日落月出之前改变格局,兴许有助于亡魂超度。 不中用的人? 思来想去,皇上想到了云阳侯府那个响当当的,不学无术的老纨绔,徐让。 可直接给徐让封个官,似乎不成体统。 琢磨了片刻,皇上大笔一挥,借口徐让教女有方,这官位,就封出去了。 “陛下,奴才去传旨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 皇上说完,小内侍却并没有立刻告退。 而是立在桌前,低着头,继续回禀。 “云阳侯府的祠堂,今儿被磷粉给烧了。” 皇上原本已经收了目光继续批阅奏折了,听到磷粉二字登时手一颤,几乎没拿稳手中的奏折。 眼底带着锋利的杀意,豁然抬眸,看向那小内侍。 “什么?” 他声音太过威严。 吓得小内侍扑通跪下,“奴才去传旨的时候,云阳侯府三小姐徐西宁说,可惜祠堂被烧了,不然还能让列祖列宗高兴一下,奴才便顺嘴问,祠堂怎么烧了,侯爷说没事,但当时三小姐表情又有些委屈,奴才……” 小内侍一脸奴才有罪的表情。 “奴才拿了三小姐的打赏,便想着或许三小姐有委屈,奴才就打听了一下,结果……” 小内侍抬眸,满眼都是慌张。 看着皇上。 “都不用奴才打听,整个京都,大街小巷,茶楼酒馆,大家都在议论,说云阳侯府的祠堂是被磷粉烧了。” 皇上一张脸裹着盛怒。 脑子里,磷粉两个字就像是在他脑子里炸了的雷。 “还说什么了?”皇上沉着脸,问。 小内侍便道:“奴才就打听了下,结果,大家都说,就在今儿个,云阳侯府三小姐徐西宁满大街的撒宣纸,要镇宁侯府世子爷傅筠还钱。” 战战兢兢。 那小内侍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宣纸,捧上。 内侍总管眼皮跳了一下,去拿那宣纸,展开了,摆在皇上面前。 上前清清楚楚罗列着这些年徐西宁给傅筠花的钱。 小内侍又道:“起因,是傅世子要被封王了,有人给三小姐的吃食里下了砒霜,云阳侯府包庇凶手,三小姐惊恐害怕,不敢嫁给傅世子了,就想把钱要回来,这事儿,闹得整个京都沸沸扬扬,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皇上问。 小内侍道:“三小姐在街头和傅世子当面对质的时候,有人听见,有人在人群里喊话,说西北军是被磷粉烧死的,还说傅世子是不是内奸啊?” “放肆!” 皇上脸上的怒火,腾的就燃了起来。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 默默从衣袖里也掏出一张宣纸。 “陛下。” 内侍总管将自己掏出来的宣纸放在皇上面前。 宣纸上的字迹和小内侍递上的不同,但内容是一样的。 皇上看向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忙道:“老奴今儿在宫中也捡到了这个,只是,当时陛下正同兵部尚书议事,老奴便没有立刻回禀,只派人去查了一下这东西怎么进了宫的,结果后面老奴就忙完了,忘记回禀陛下,老奴有罪。” 内侍总管跪下。 皇上垂眼看着他,“查出来了?” 内侍总管低着头,“没,没查出来这东西是怎么进的宫,但查出来,宫中几乎各位主子那里,都有。” 皇上一掌拍在桌案上,铁青着脸怒喝,“去把傅筠那没用的东西给朕叫来!” 小内侍忙领命。 皇上怒不可遏,“把徐西宁也给朕叫来!” 皇上虽然没见过徐西宁,但听说是个窝囊又愚蠢的,怎么还能想到满街撒宣纸这样的招数呢? 诺大的御书房,因着磷粉二字,气压低的让人喘不上气。 皇上靠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久,才让内侍总管起身。 镇宁侯府。 病秧子大爷傅珩一回去便被府里的总管拦住了路,“大爷,老夫人有令,让您赶紧过去呢。” 傅珩拳头抵着唇角咳嗽,一副马上就要死过去的样子,“过去干什么?难道府里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最好的棺材?” 镇宁侯大总管差点让噎死。 他们这位大爷,自从中毒身子骨垮了之后,便跟疯了似的,穷凶极恶的享受生活。 吃,要吃最好最精的。 用,要用最好最贵的。 前几天发话,就连死了的棺材板,都要最好的金丝楠木。 傅珩咳嗽,总管让呛得也咳嗽一声,“老奴不知,老夫人只说让大爷过去呢。” 傅珩拖着病歪歪的身子,一步三喘的走,走了两步,“我走不动了,找个软轿把我抬过去吧。” 旁边发财:…… 今儿吐了两次血也没耽误你去普元寺和尚的房顶看热闹。 这就走不过去了? 一个白眼翻过去,发财扑上前就哭,“我可怜的大爷啊,怎么这么命苦。” 第21章 遗物 镇宁侯府老夫人的院子里。 一顶蜀锦软轿缓缓落地。 发财觉得自己像个伺候主子的小太监,弯腰把他家那弱柳扶风的大爷给扶了下来。 傅珩一脸大限将至的虚弱,抬脚进屋。 一进去,迎面便遭一顿怒斥,“看看你干的好事!” 说话的,是现如今的镇宁侯夫人,傅筠的母亲。 原本,镇宁侯府的镇宁侯,是傅珩的父亲。 一年前,傅珩在西北战场立了大功。 回京却喝了一碗被人下了毒的茶险些丧命,而他父亲,当时的镇宁侯,为了救他,连夜去寻神医,半夜在山道上不慎连人带马掉落山崖。 镇宁侯一死,他这个准世子当时又生死未卜。 府里便给二房请封了爵位。 如今,镇宁侯是二房的,世子是二房的。 而傅珩这个原本应该名正言顺的世子,却病的半死不活站在这里被人当头怒骂。 傅珩犹豫,要不要翻个白眼昏过去算了。 但看到傅筠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那脸上还带着血道子,他又有点舍不得晕,只能咳嗽两声,黑沉沉的眼睛看向镇宁侯夫人,“说我呢?” 镇宁侯夫人怒不可遏,“若非你养的那杂种不认人,世子能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世子的脸!你还有脸问!简直家门不幸!” 傅珩进门,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 他的祖母,老夫人坐在主位,一句话没说。 傅珩慢悠悠走到镇宁侯夫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旁边的茶盏,然后…… 手一颤。 没拿稳。 摔了。 砰! 一声响,惹得满屋子人都朝他看过来。 傅珩满意了。 虚虚的咳嗽一声,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瓷片,朝对面镇宁侯夫人道:“原来二婶说的是世子被特训犬压住的事情啊,我回来的路上,听人说,世子今儿在云阳侯府,和那边的大小姐徐西媛不清不楚的抱在一起了?这是真的?” “胡说什么!”老夫人没好气道:“现在在说你那特训犬的事,你扯人家大小姐做什么。” 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茶盏,老夫人越发的不顺心。 “早就和你说,你身体不好,那特训犬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全都交给世子去管,你只管养病就好,你偏不听,你看看你现在,连个茶盏都端不住,你弟弟呢,你养的狗甚至不认他,还把他给扑到了!” 老夫人简直怄的拍桌子。 一想到她府上堂堂世子爷在云阳侯府被一只狗给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就想吐血。 “再者,那特训犬是朝廷专用的,怎么就能随便借出去呢,一点规矩都没有,若是被陛下知道了,你身子弱,陛下不说你,到时候给你担罪名的,还是你二叔和世子。” “我看,你就是诚心的!”镇宁侯夫人才哭过,眼睛红着,裹着一脸的怒火,咬牙切齿瞪着傅珩,“你就是嫉恨我们,眼看你父亲死了,你二叔成了镇宁侯,你弟弟成了世子,你觉得我们抢了你家的,是不是?你故意的是不是!” 以前,这话镇宁侯夫人绝对不会说出口。 但今儿她真的气狠了。 一想到傅筠在云阳侯府被一条狗那么羞辱,镇宁侯夫人杀了傅珩的心都有。 她愤怒之下,口不择言。 老夫人登时一拍桌子,怒斥,“胡说什么!都是一家人,什么你家我家。” 镇宁侯夫人不服,梗着脖子,“母亲,咱们是想着都是一家人,可你看珩儿的样子,有把我们当一家人吗!那狗是他教的,那狗为什么不扑别人,只扑世子?分明就是他平时教唆了那狗!” 老夫人看向傅珩,“有吗?” 是问罪。 傅珩一脸无奈,叹了口气。 “我一回来,管家便劫住我的路,说是祖母让我过来,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说,我心下欢喜,只当是祖母已经帮我准备好最好的金丝楠木棺材了。 “我来的路上还想着,趁我还神志清醒,要告诉清楚祖母,到时候,我的寿衣要穿白玉色的杭绸,要卍字符双面绣滚了金边的。 “我的白皤要用最好的蜀锦,最好也要绣着吉祥图案。 “到时候,素灯笼的纸,需得是最好的洛阳纸,上面要请大师绘上精美的山水。 “没想到,祖母专门把我叫来,是来骂我的啊。” 傅珩苍白着一张脸,咳嗽两声,抽出帕子擦嘴角。 那帕子上沾着今儿吐过的血。 “骂吧,横竖我也快死了,今儿离死又近了两步,吐了两次血呢,我权当是祖母对我的爱之深责之切了,毕竟等我咽气了,就听不到祖母骂我了。” 说着话,傅珩看向大家。 “你们骂够了吗?若是骂够了,我想回去整理一下我的遗物,免得我人死了,但钱没花完,我怕我会忍不住再气活了。” 他会不会被气活了老夫人不知道。 但知道。 自己快被气死了。 这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啊。 她想从傅珩手里把那批特训犬要过来,给傅筠。 可傅珩张口就是安排身后事。 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团泡过冷水的棉花,老夫人顿了好几顿,才道:“既是要整理遗物,那那些特训犬,你准备怎么安排?” 若是平时,老夫人不会把话说的这么绝。 但今天不同。 傅筠打了胜仗回来,马上要被封王了,却被那么糟践侮辱。 老夫人咽不下这口气。 傅珩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那特训犬,世子若是想要,我也不是不能给,只是训练的时候,我花了精力不说,也花了不少钱,世子要把钱补偿给我。” 傅珩肯松口,老夫人松了口气,朝镇宁侯夫人看过去。 镇宁侯夫人立刻问:“多少钱?” 傅珩虚弱的抬起手。 五根手指伸展,正反面比划了一下,“十万两!” 镇宁侯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怎么不去抢!” 傅珩病歪歪的起身,“你们不就正在抢我的?我一个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你们都等不及我死了再分我的狗。” 一句话说的镇宁侯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偏偏。 傅珩又补充一句。 “难怪陛下知道徐西宁闹退婚之后,专门下旨封赏了徐西宁和徐让呢。” “什么?”一直没说话的傅筠,蹭的起身,震惊的看着傅珩,“你说什么?” 第22章 忌讳 “陛下下旨,赐封了徐让一个官职,让他明日就去工部上任呢,你们不知道?” 傅珩一脸难以置信。 继而又恍然大悟。 “哦,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你们只惦记着抢我的那点遗物。” 他重重一口叹气。 差点气死老夫人和镇宁侯夫人。 他们确实不知道。 今儿这一天,原本傅筠要被封王了,应该是趾高气昂欢欢喜喜花团锦簇的一天。 偏偏天不遂人愿。 一整天都过得鸡飞狗跳。 傅筠都成了满京都的笑柄了。 连垂髫小儿都知道傅筠花了徐西宁许多钱,都会张口骂一句吃软饭。 不光如此,傅筠和徐西媛搂搂抱抱毒杀徐西宁的事,更是被传的沸沸扬扬,编出七八九十个故事版本来。 这一天,老夫人和镇宁侯夫人就为这个头大了。 结果—— 皇上封赏徐西宁? 还让徐让那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去做官? 皇上什么意思? 这不是等于打他们镇宁侯府的脸?! 老夫人镇宁侯夫人和傅筠,三张脸,齐刷刷大变。 “当真?”傅筠一步上前,几乎逼问。 傅珩抖了一下沾着血的帕子,朝着傅筠咳嗽,“你岳父就要做官了,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 傅筠:…… 我怎么高兴! 一口气堵在了心口窝。 正说话,外面进来个丫鬟。 “老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传话让世子爷进宫。” 刚刚脸色大变的三个人,齐刷刷再变。 震怒中这次带了惶恐。 傅珩原本想要抬脚离开呢,一听这话,转头又坐回去了,不走了。 老夫人皱眉,看向傅筠,“怎么这个时候传话?” 傅筠眼底带上些慌张,想起今儿在街头人群里冒出来的那句磷粉火烧西北军,眼皮跳了跳,“不知道。” 老夫人朝那丫鬟道:“先把人请进来。” 转眼。 传话的小内侍被带进来。 老夫人一脸笑,“辛苦公公大晚上的还要跑一趟,快先坐下喝口茶,世子换了衣服就去。” 旁边桌上,摆了茶,茶盏底下压着一张银票。 传旨的公公没喝茶也没碰银票,只道:“陛下催的急,奴才就不多叨扰了,世子爷换好衣服就随奴才进宫吧。” 傅筠眼底带着急色,问:“公公可否透露一点,陛下是为何召我进宫?” 如今镇宁侯和世子爷都算得陛下青睐。 尽管这次陛下是发了大火传召,但小内侍也不敢得罪。 只道:“具体为何奴才也不敢揣测圣意,只是陛下听闻了一些坊间传言。” 坊间传言。 徐西宁退婚? 他和徐西媛不清不楚? 还是—— 火烧西北军那一百个人。 傅筠瞬间觉得嗓子眼都干裂了,吞咽几次口水才缓过一口气,不敢多耽误,赶紧换了衣服就跟着进宫。 他前脚离开,后脚,老夫人派人去寻镇宁侯,让他赶紧回家。 没空再逼傅珩要那特训犬了。 看完热闹,傅珩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坐着那蜀锦软轿回了自己院子。 回想刚刚傅筠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傅珩吩咐发财,“安排个人,盯着点傅筠。” 云阳侯府。 宋氏一脸惊疑。 “陛下不是说不必进宫谢恩么?怎么又要传召西宁?这西宁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皇上下旨褒奖她不说,还要再召她进宫!” 小内侍来传话,皇上召徐西宁进宫,宋氏嫉恨的眼珠子都要红了。 “凭什么我媛儿被人污了名声,哭的死去活来等不到一句道歉,徐西宁就要这般风光!” 气恼不甘,宋氏吩咐丫鬟。 “去给徐西宁送一套浅紫色的衣裙,让她进宫穿,就说她之前的衣裙没有一个妥当的,进宫要穿正式一点。” 浅紫色,当今陛下的忌讳颜色。 满宫中,也没有一个胆大包天的敢穿这个颜色。 曾经倒是有一个宠妃,不知天高地厚,穿了,当时便被皇上杖毙了。 徐西宁一直被老夫人养着,老夫人教导她女孩子不能骄奢淫逸,故而徐西宁的衣服,十有八九都是徐西媛替换下来的旧衣服。 这次要进宫—— 呵! 她可没有合适的衣服穿。 而且徐西宁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去参加宴席也不出去和人交友,根本不知道皇上的忌讳。 看了一眼婢女挑好的紫色衣裙,宋氏仿佛已经看到徐西宁被杖毙的样子。 只觉得心里都松快了几分,摆摆手,让婢女赶紧送过去。 徐西宁屋里。 春喜急的冒火。 “平时奴婢就说,让小姐置办些衣裙,小姐偏不听,回回都穿大小姐替下来的旧的,那能是什么好的,现在好了,要进宫了,咱们不说穿的奢华吧,总要穿的体面些啊。” 来回翻腾徐西宁那几条旧裙子,春喜简直不知道让徐西宁穿什么好。 徐西宁倒是无所谓。 她今儿让春喜散播磷粉火烧祠堂的消息的时候,就是为了晚上这次进宫。 随便挑起一件白玉色的,徐西宁道:“就这个吧。” “不不不,这太素了,去见陛下,穿这种不吉利。” 说话间,宋氏的婢女捧着那条紫色的衣裙来了。 “三小姐,夫人得知三小姐要进宫,唯恐三小姐挑不到合适的衣裙,让奴婢专门给三小姐送一条来。” 春喜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用不起,拿走,我们怕有砒霜。” 那丫鬟恭恭敬敬。 “春喜姐姐就不要生气了,砒霜的事情,大小姐也是无辜的,都怪那贱婢不醒事,差点害了三小姐,大小姐已经懊恼的哭了许久了。 “夫人和大小姐都觉得愧对三小姐,这衣裙是簇新的,三小姐就收下吧。” 春喜正要再拒绝,徐西宁瞥了一眼那裙子。 她上辈子在京都过得那么窝囊,都知道一件事。 陛下忌讳紫色。 据说有个盛宠当头的妃子偏要试试自己在陛下心中几斤几两,专门挑了一条紫色的裙子穿。 结果穿了没一个时辰就被杖毙了。 徐西宁笑道:“大伯母对我真是视如己出,那就穿这条吧。” 春喜立刻道:“小姐!” 徐西宁朝她递个眼色,“好了,不要多说了,内侍公公还等着呢,快帮我更衣。” 虽然不知道她们家小姐打什么主意。 但收到小姐的这个目光暗示,春喜一下眼冒亮光:不是好主意就行! 第23章 君威 来云阳侯府传旨的小内侍便是之前传旨的那个内侍。 眼见徐西宁竟然穿了一条浅紫色的衣裙,惊得眼皮子狂跳。 看在徐西宁先前给的那个厚厚的荷包的面子,等轿辇出了云阳侯府,那小内侍找了个机会提醒,“三小姐,陛下忌讳紫色。” 徐西宁穿这裙子,就是等这句话。 她就想要验一下,她三千两砸出去,能不能砸个水花出来。 她想收买一个御前的人。 总得找个契机不是。 得了小内侍的话,徐西宁坐在马车里,声音透着慌张,“啊?这可是大伯母帮我挑我的,那可怎么办。” 小内侍同情的瞥了一眼轿辇,压着声音,帮忙出主意,“三小姐不妨在店铺里买一条现成的裙子先换上?” 徐西宁不安道:“可若是进宫迟了,陛下怪罪如何是好?” 小内侍道:“三小姐不必担心,这路上不免要遇到这样那样的事耽搁一下,陛下不会计较的。” 这意思,就是会帮着徐西宁遮掩一下。 徐西宁心里有了底,便吩咐春喜直接去自家的绸缎铺帮她挑一套衣裙,而轿辇不停,继续进宫,只是走的稍微慢一些。 等春喜买回来,她直接在轿辇里换了。 宫中。 徐西宁抵达御书房的时候,傅筠正在里面同皇上说话。 徐西宁立在廊下,等着。 不免想起上一世,有一年她易了容,同赵巍回京述职。 进宫面圣的时候,也是这般,当时有人在御书房同皇上说话,她便同赵巍在廊下等着。 足足站了两个时辰。 那天下着大雪,天冷的让人发抖。 赵巍在战场上落下的腿疾,遭不住这冷,更经不住这长达两个时辰的站立,疼的汗珠子顺着额头往脸颊上流。 徐西宁那时候懵懵懂懂,觉得皇上好坏。 既然不能立刻见,何必早早把人叫来。 后来她渐渐见的事多了,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帝王之术。 想到赵巍,徐西宁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上一世,赵巍从乱葬岗救了她、 这一世,她必定好好护着赵巍一个安稳。 徐西宁正出神想着以前的事,御书房的门咯吱开了。 动静让她回神,偏头看过去,便见一个模样四十多岁的内侍笑盈盈站在御书房门槛里,朝她道:“徐三小姐,陛下传召,快进来吧。” 这人,是内侍总管。 徐西宁屈膝一福,道了一声多谢,抬脚往里走。 她现在比赵巍幸运多了。 她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傅筠回头,便见徐西宁穿着一条大红色的衣裙进来,脸上没有什么脂粉,但白嫩的肌肤被这大红色的衣裙映衬,越发显得芙蓉出水。 徐西宁何曾有过这么好看的时候? 傅筠怔了一下。 徐西宁已经两步上前,几乎和傅筠并肩而立,朝着皇上行礼问安。 皇上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徐西宁。 不都说云阳侯府的这个三小姐是个草包,而且畏畏缩缩丑陋粗鄙? 这算丑? 目光在徐西宁那张脸上停顿须臾,皇上道:“朕听人说,你满大街的撒宣纸,说傅世子欠了你的钱,要他还债?” 徐西宁不卑不亢,“回陛下的话,是。” 皇上不同今日白天傅珩的试探,皇上问的十分直接。 “朕听说,你与傅世子青梅竹马,感情素来要好,怎么突然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丝毫不给他脸面,是谁教了你?” 这话,云阳侯府的老夫人几乎问过一样的。 徐西宁怼回去了。 现如今面对皇上。 徐西宁低着头,道:“无人教臣女,都是臣女自己想出来的。” 皇上啪的一拍桌子,“你自己想出来的?若你素日是个刁蛮霸道的,你想出这样的法子,朕不觉得奇怪,可你素日里对傅筠体贴听话,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法子去侮辱他?” 皇上一个字有关磷粉的都没提。 徐西宁之所以闹出今日这么一场。 为的就是要见皇上。 所以她在大街上闹的时候,让春喜混在人群里喊那样一句话。 后来火烧云阳侯府祠堂,又散播那样的谣言。 为的就是让传旨的内侍将这磷粉二字送到皇上耳中。 事关西北军,她不信皇上无动于衷。 一切如她所料的进行。 可她现在进了宫,见了皇上,皇上却只提儿女情长。 而且看傅筠的脸色,明显是皇上已经同他谈过什么,他也顺利过关了。 为什么! 徐西宁无法揣测方才在御书房中皇上和傅筠的对话,只能道:“陛下息怒,臣女……” 徐西宁扑通跪下。 “臣女听人说,西北军没有缴械投降,是被人用磷粉活活烧死了,军中混有内奸,而傅世子又立功归来,臣女胆小,不敢同傅世子成婚,还望陛下成全。” 心一横。 徐西宁就要皇上一个态度。 上一世,因为那一百个被烧死的西北军,皇上狠狠的责罚了赵巍。 说他治军无方,让打了一百军棍。 那一百军棍差点要了赵巍的命。 徐西宁布下这么一个局,花出那么多钱,就是为了把话送到御前。 这一世,她不想让赵巍受那一百军棍。 只是—— 砰! 徐西宁迎来的,是帝王盛怒。 一声巨响,是皇上愤然拍桌,他怒不可遏,“放肆!军中之事,也是你能妄议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话,你听谁说的?” 徐西宁道:“陛下息怒,不是臣女要妄议,是在傅世子见臣女之前,臣女在街上听人说的。” 傅筠转头就问,“听谁说的?哪个街上?什么位置?” 徐西宁道:“鼓楼大街,云香缘门口,听谁说的不记得了,当时人很多。” 云香缘。 那是镇宁侯府门下产业。 一个青楼。 傅筠眼皮一跳,转头朝皇上抱拳,“陛下明察,臣亲眼所见那一百西北军缴械投敌,事关军机大事,臣不敢有半句谎言。” 徐西宁反问,“那一百西北军缴械投敌,傅世子又是如何逃脱的?” 徐西宁心跳的砰砰的。 等傅筠回答,等皇上结果。 傅筠没答。 头顶。 皇上说:“赵巍治军不严,那一百西北军投敌叛国,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你一个闺女女子,竟然因为一点子虚乌有的谣言就如此中伤这次大捷的功臣,你可知罪!” 徐西宁一颗砰砰跳的心,坠入谷底。 那谷底,是冰渣混着尖刀,烈火混着滚油。 她从未想过,仅仅凭着自己一句话就能给西北军翻案。 她从来都是,只愿皇上能重视这件事,派人好好去查一下,而不是就这样定了结果。 铁板钉钉。 子虚乌有。 闺阁女子。 十二个字刺的徐西宁心口疼的上不来气。 现在,只是一百西北军被烧死,皇上就能认定赵巍治军不严,认定那一百人投敌叛国。 那上一世,他们西北军全军被烧死,傅筠说要回京禀报,赵巍投敌叛国,皇上是不是也会信? 徐西宁根本控制不住,热泪裹着心疼,扑簌簌就落下。 再开口,她却只能说—— “陛下给臣女做主,臣女要和傅世子退婚,其实不是因为什么谣言。” 皇上看了傅筠一眼,皱眉看着突然恸哭的徐西宁,“那是什么?” 第24章 离谱 皇上语气中,已经带了厌恶和不耐烦。 徐西宁只当听不出来,丝毫惶恐没有,只将那委屈和憋屈哭的情真意切。 她凄凄艾艾—— “因为我大姐姐徐西媛,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这孩子,是傅世子的,陛下给臣女做主,这婚,臣女该如何成!” 徐西宁一句委屈的哭,惊得皇上满腔不耐烦都鸟散了。 甚至眼睛都罕见的瞪圆了。 “你说什么?” 傅筠刷的脸色苍白,人甚至打了个激灵,徐西媛怀孕了? 三个月? 他出征前那次? 震骇不安之下,傅筠脱口道:“徐西宁你疯了吗!陛下面前你也敢胡言乱语!这是欺君之罪!” 徐西宁给皇上磕头,哭的眼睛发红,抬头,看向皇上。 她当然确定无疑。 上一世傅筠急着灌给她一碗毒药,就是因为她撞破了傅筠和徐西媛的奸情,知道了徐西媛怀孕的事。 算时间,现在刚刚三个月。 “陛下,臣女是不是撒谎,陛下派太医去云阳侯府给人一诊脉便知真假。 “人人都知道傅筠是臣女的未婚夫,这些年,臣女始终把傅筠当成一家人,给他花再多的钱臣女都心甘情愿。 “可臣女万万没想到,他一面花臣女的钱,一面和臣女的大姐姐有了夫妻之实,孩子都有了。 “那臣女算什么? “这话,臣女怎么能说得出口,所以任何人问臣女究竟为何要退婚,臣女只能说,是被砒霜吓得,是被谣言吓得,不是臣女故意欺君之罪,实在是这真相,臣女难以启齿啊。 “臣女只是没了娘,就活该被这样作践吗?陛下给臣女做主。” 皇上:…… 啊这! 这叫什么事儿啊! 皇上满眼匪夷所思,看向傅筠。 对上帝王的目光,傅筠一个激灵,扑通跪下。 这几乎等于证明,徐西宁说的是真的。 皇上怒不可遏。 叫徐西宁来,原本是想要问一下磷粉火烧西北军的谣言究竟从何而出,是什么人在兴风作浪。 没想到,要查的没问出来,事情竟然就到了这一步! 离谱! 一拍桌子,皇上怒斥,“傅筠!” 傅筠脸色灰白,额头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全身发抖,惶恐不安,吓得冷汗直冒,“臣知罪,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说到底,这只是臣子家里上不得台面的私事。 纵然恶心,皇上倒也不会单单因为这么一件事就否认了傅筠的战功。 “滚出去把事情处理好了,不然,你立下再大的功劳,这王位朕也绝不会给一个品行败坏之人!” 傅筠白着脸打着颤,“臣遵旨,臣一定妥善处置。” 皇上懒得再多看傅筠一眼,朝徐西宁温声道:“让你受委屈了,你是个好孩子,今儿朕还特意的封赏了你父亲一个官职,你尽管跟着傅筠回去,他若是再欺负你,朕给你做主。” 徐西宁谢恩。 从御书房出来,徐西宁大步离宫。 傅筠紧追在侧,满头火气,“徐西宁,想不到你素日乖巧都是装的,实则竟然是这般恶毒的人!西媛有孕在身,你私下里同我说便是,为何非要告到御前!你诚心要毁了我吗!” 刚刚在御书房,傅筠快吓死了。 徐西宁简直为傅筠的不要脸而惊叹,“你猜,徐西媛有孕在身的事情,明儿一早,会不会满京都人尽皆知?” 傅筠头皮一麻,怒喝,“你敢!” 徐西宁冷哼,“那你试一试我敢不敢。” 傅筠怒的五官都狰狞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徐西宁顿足,转头看着傅筠,“你欠我的钱,明儿晌午之前我若是没有全额收回,那你就等着你们的破事人尽皆知吧。” “你!”若非在宫里,傅筠一巴掌就扇了徐西宁脸上去了,此时也只能怒火滔天喝一句,“威胁我?你做梦!” 区区一个徐西宁,贱货一个,也敢在他这里作威作福?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宫门口,两人分道扬镳。 镇宁侯府。 傅珩都睡下了,发财兴冲冲的奔进来。 “爷,天大的好消息。” 瞧着发财贼眉鼠眼不安好心的样子,傅珩感觉这消息应该值得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坐起来。 撑着床榻,傅珩靠在了一个半旧的靠枕上。 发财眉飞色舞,“刚刚主院那边传来的热乎消息,说是云阳侯府大小姐徐西媛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是傅筠的!” 这好消息—— 砸的傅珩差点一震惊,再多咳嗽几声,影响了寿命呢。 “当真?” 发财一脸喜气洋洋。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而且,还是陛下传召傅筠和徐西宁进宫问话的时候,徐西宁在御前当场揭穿的,揭穿的时候,傅筠自己个都吓了一跳。 “他回来就把这事儿和老夫人侯爷侯夫人说了,现在大房一家子聚在老夫人屋里商量如何处理呢!” 发财兴冲冲,一脸: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竟然是徐西宁在御前说的? 傅珩右手的拇指无意识的搓着左手食指肝经的位置,沉默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皮笑肉不笑道:“……告诉两位御史大人,明儿早朝,往死里参镇宁侯,让他在婚事上表态……” 发财一得他的话,乐的直接蹦出一个屁。 不愧是他家爷,都快病死了,心眼也这么多。 领命转头就出去了。 留了几个喜悦的屁给他家爷。 傅珩:…… 明天不给发财吃肉了。 老夫人屋里。 镇宁侯府夫人气的脸都是绿的,“这不要脸的贱人,竟然怀了三个月一声不吭,她想做什么?心眼坏透了的贱种,就是唯恐我筠儿不娶她,想要釜底抽薪吧!” 老夫人脸色也阴沉沉的,“这事儿怎么就传到了徐西宁耳中去?难怪她铁了心的要闹退婚,这搁谁也受不住。” 镇宁侯咳嗽一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筠儿,这件事,你如何看?” 陛下发话,让傅筠妥善处置。 这个妥善,其实很明确,就是要兜住面子。 傅筠在御书房的时候,猛地一听徐西宁的话,的确是吓得慌张失措。 可一路回来,已经有了主意。 “这事儿,依我看来,该着急的不是咱们,徐西媛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眼看肚子遮不住,该着急的是她们府上。” 傅筠四平八稳端着茶盏喝了一口。 “我们只需要派人捎句话过去,只说这件事让我很苦闷,我心悦徐西媛,但我和徐西宁的婚约又实实在在摆在那里,事情又捅到御前去,我王位都要被害的不保了之类的。 “都不用我们多说,云阳侯府自己就把事情解决了。” 第25章 怒火 云阳侯府。 宋氏带着徐西媛,在老夫人屋里说话。 眼圈泛着红,眼底是才哭过的一片委屈,徐西媛捧着茶盏喝一口,朝老夫人道:“祖母,大家一定都会笑话我的,我可怎么活,好好的,陛下怎么就偏偏今儿封赏了三叔和西宁啊,今儿西宁还叫喊着让我去给傅世子做妾。” 只要一想到徐西宁说,送她去给傅筠做妾,而这话,可能已经大街小巷的传遍了,徐西媛就恨不得手撕了徐西宁。 她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宋氏心疼闺女,朝老夫人道:“西宁是不是鬼上身了?不然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化这么大,不如请道长做一次法事,也好告诉大家之前西宁是鬼上身胡言乱语?” 老夫人简直被宋氏没脑子的话气死。 “陛下才褒奖了她,你就说她鬼上身了,你是要惩治西宁还是说陛下褒奖错了?” 老夫人没好气呵斥一句,宋氏讪讪,“我这不是急的么。” 说着话,她双手合一,念念有词,“天上神仙保佑,保佑西宁进宫惹怒陛下被责罚一顿才好。” 正说话,外面传来行礼问安的声音。 跟着,云阳侯黑着一张脸打帘子进来。 一瞧云阳侯面色不霁,宋氏蹭的从椅子上起来,急切问道:“可是西宁在宫里被陛下责罚了?” 云阳侯脸上裹着怒火,凶狠的看了赵氏一眼,两步走到徐西媛跟前,二话不说,扬手,啪的一巴掌直接扇了徐西媛脸上,“混账东西!” 徐西媛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人都给打蒙了。 错愕抬眼,捂着脸看向云阳侯。 眼泪刷刷的落,“父亲打我做什么?” 宋氏吓一跳,赶紧过去,一把拉开云阳侯。 “是我给西宁那小贱人穿的紫色裙子,她那般折辱西媛,我难道还不能收拾她?她被陛下责罚了,这正好告诉大家,她今儿一天都是胡言乱语呢,你怎么还发了这么大的火!你打孩子干什么,什么气冲着我来!” 宋氏笃定徐西宁在宫里被责罚了。 简直要被云阳侯这怒火气的一蹦三尺高。 “今儿西媛受了多大的委屈你看不见吗?徐西宁被陛下责罚,那是她活该!” 云阳侯一腔怒火都快把天灵盖冲飞了。 他正和幕僚商议事情,忽然镇宁侯府那边派了个人过来传话,他只当是传话有关傅筠封王的事呢,就没有遣散幕僚。 结果—— 镇宁侯府的人当着几个幕僚的面,清清楚楚的说徐西媛未婚先孕,身子都三个月了,并且还是徐西宁在御前揭发的。 云阳侯当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升天了。 怒不可遏,云阳侯指着徐西媛,“我为什么打她?你问问你这好闺女做的什么事!未婚先孕!孩子都三个月了!” 宋氏一愣。 老夫人都愣怔了,“你发什么疯!” 云阳侯气的脸皮发紫嘴唇发白,瞪着徐西媛,“你说!” 徐西媛先前挨了一巴掌,还委屈的直哭,现在听到这个,吓得脸都白了,慌张之下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有。” 宋氏跟着道:“必定是有人造谣我西媛,你连问都不问清楚就打孩子!” 云阳侯咬牙切齿,“造谣?造谣到御前吗?我倒希望是造谣!” 云阳侯一把推开宋氏,指了徐西媛,目光近乎逼问,“你怀孕三个月,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说!” 宋氏拽了云阳侯手臂一下,“什么御前?” 云阳侯瞪着徐西媛。 徐西媛吓得脸色灰白,浑身发抖。 宋氏急的推了云阳侯一把,“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云阳侯重重叹出一口愤怒的气。 “刚刚镇宁侯府派人过来,说西宁在御书房告诉陛下,她之所以要退婚,就是因为西媛怀了傅筠的孩子,孩子已经三个月了,陛下大怒,责令傅筠妥善处置,若是处置不好,那王位也别想要了。” “什么?”宋氏直觉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徐西宁穿着紫裙子进宫没让陛下责罚,反倒是,是,是西媛?” 她怒火攻心看向徐西媛。 “西媛,你和娘说,是真的吗?你真的怀了孕?” 徐西媛哇的就哭出来,“我和傅世子情投意合,凭什么我不能怀了傅世子的孩子,凭什么徐西宁就能嫁给傅世子做王妃,我就不能!” “你!”云阳侯原本都要坐下了,听了这话,气的跳脚过去又要给她一巴掌。 宋氏赶紧拦住。 把云阳侯摁了椅子上,宋氏朝徐西媛道:“我不都和你说了吗?西宁嫁过去也只是带着嫁妆过去,将来傅筠夫人的位置,必定是你的,你怎么就……怎么就做出这种糊涂事!” 徐西媛坐在椅子上哭,哭的肝肠寸断,“现在说我还有什么用,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孩子都三个月了,难道我把孩子打掉吗!” 宋氏让气的心口疼,一句话说不出来。 三个月的孩子若是打掉,对大人的身体伤害很大的。 可…… 眼冒金星的缓了几口气,宋氏扭头问云阳侯,“那镇宁侯府那边什么意思?” 云阳侯没好气的说:“能什么意思,傅筠和西宁的婚约就摆在那里,人人皆知,难道他放下婚约不管,来娶西媛?人家说了,虽然傅筠喜欢西媛,但婚约的事情,他们也无可奈何。” 徐西媛一下不哭了,扶着肚子蹭的起身,“什么叫他们也无可奈何,今儿徐西宁不是都闹着退婚了吗?退了婚不就行了?我去找傅世子问清楚。” 她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吓得宋氏一把拉住她。 云阳侯气的脸都绿了,“徐西宁退了婚你就能立刻嫁过去?嫁过去七个月你就生出孩子?到时候谁不戳一把云阳侯府的脊梁骨!你不要脸,府里还要脸呢!” 他气急之下,口不择言。 宋氏一面拉住徐西媛,一面道:“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怎么说孩子呢!事情已经出了,你不想着解决,只数落她有什么用!” “若非你素日里惯着她,能惹出这么大乱子?”云阳侯瞪着宋氏,继而朝徐西媛呵斥,“既是怀孕了,为什么不和家里说!” 第26章 同嫁 徐西媛站在宋氏身侧哭的伤心欲绝。 “我也没想到就怀孕了啊,等后来发现的时候,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就不能说?你起码告诉家里大人,我们好有个准备!”云阳侯气的拍桌子。 不像现在。 皇上都比他知道的早。 一想到明儿要上早朝,云阳侯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脸面见皇上。 气急了,脑子都是乱的。 顿了一下,又道:“你就不该和傅筠发生这种事!你是女孩子,是我们云阳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千金万贵的,怎么能……” 尚未成亲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这不是上赶着往低贱里走么! 气的发狠,云阳侯怒道:“你跟前人怎么伺候的!来人,把大小姐跟前伺候的婢女给我拉出去,杖毙!” 宋氏颤了颤嘴皮,“今儿上午就杖毙了。” 云阳侯气都快上不来了。 是了。 上午因为查出来砒霜毒杀徐西宁的事,府里一口气杖毙了三个。 徐西媛怀孕他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现在连杖毙个下人,他都赶不上个热乎的? 看着徐西媛,云阳侯气不打一处来,但宋氏说的没错,现在也不是发怒的时候。 徐西媛有孕三个月,再不解决这件事,她这肚子就瞒不住了。 虽说到时候可以把她送到乡下庄子上去先养胎把孩子生下,可万一镇宁侯府到时候不认呢? 一个脑袋八百个大,云阳侯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徐西媛摇头,“就立冬知道。” 立冬便是今儿被杖毙的那个。 说着,徐西媛泪眼婆娑看向云阳侯,“父亲,我一定要嫁给傅世子。” 宋氏过了最初的震怒,虽然心下也气徐西媛糊涂,可到底是自己亲闺女,拉了徐西媛的手,让她在椅子上坐了,宋氏朝云阳侯道:“您就别骂了,先想想办法吧。” 若是平常,这办法也好想。 只让徐西宁把婚退了,然后云阳侯府说一句徐西宁不懂事,云阳侯府做不出背信弃义之事,让徐西媛代替徐西宁嫁过去,也算是完成婚约也就罢了。 可偏偏徐西宁今儿惊天动地闹了一场。 坊间有关傅筠和徐西媛不清不楚的传言早就沸沸扬扬。 陛下更是清清楚楚知道徐西媛怀了傅筠的孩子。 这种敷衍的话,也就不好再说。 铁青着一张脸,云阳侯道:“不如,就娥皇女英,一起嫁过去,傅筠和西媛情投意合,西宁嫁过去又带着嫁妆,横竖镇宁侯府不吃亏,想来不会拒绝。” “可西宁闹了一天,不就是要退婚?她能愿意?”宋氏心头不平。 凭什么徐西宁闹了一天,不光得了皇上的奖赏,穿了紫裙子还不被惩治,偏偏西媛这么倒霉,这种事就让闹出来了。 一想到徐西宁竟然卑鄙的在御前揭发西媛,宋氏就恨不得一巴掌扇死那小贱人。 云阳侯阴沉着脸,“由不得她不同意。” 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徐西媛一眼,道:“若是不同意,便杖毙她跟前那丫鬟,把她关到柴房去,一直到成亲那天放出来,直接塞进花轿便是。” 云阳侯道:“先把西宁叫过来,把话说清楚,婚期在即,最好的和和平平的解决了,若是影响了傅筠封王,只怕镇宁侯要记恨我们不说,陛下那里也会不满。” 云阳侯下令去叫徐西宁。 徐西宁从宫里出来之后,没有立刻回云阳侯府,而是转道去了一趟前街。 前街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前朝是某位亲王的王府,后来那位亲王涉嫌谋逆,被褫夺王位,这宅子空了几年之后,到了本朝,成了工部的办公衙门。 徐西宁过去的时候,还有几位大人正在案前忙碌。 她也没多停留,只是朝几位大人递个话,说父亲徐让多有不足,求几位大人多多海涵。 漂亮话说完,又说,为了答谢陛下一片圣恩,明儿一早徐让来报道的时候,徐西宁捐五万两银子给工部做经费。 “小姐也太大方了,三爷平时对小姐又不好,小姐何必给他花钱,这钱纵然花了,三爷也不念小姐的好。”回了府,春喜一面给徐西宁更衣一面絮絮叨叨。 也不怪春喜不平。 实在是在徐西宁身上,徐让从未花过半分心思不说,还时常跟着大房和老夫人一起数落徐西宁。 春喜心寒。 徐西宁换好衣服,朝春喜笑,“五万两不是小数,我今儿发了话,明儿我的感念之心就会传到陛下耳中,再说,不花我们自己的钱,你心疼什么。” 春喜瞬间小眼神亮了,“不还咱们的钱?那花谁的?” 徐西宁笑着捏捏春喜小脸蛋,“一会儿带你去抢钱。” 春喜蹭的点头,“好的!” 话音才落,外面就传来丫鬟回禀的声音。 “三小姐,老夫人叫您过去。” 春喜听着声音,眼底带着征询的亢奋,小眼神看着徐西宁,摩拳擦掌:抢钱? 徐西宁让她这小表情惹得忍俊不禁,呼撸她脑袋,“抢!” 春喜一蹦三尺高。 一边跟着徐西宁往出走,一边碎碎念:“今儿要能抢上,奴婢必定回来要上三炷香。” 徐西宁哭笑不得。 感觉得给她家春喜批发点香了。 不然按照这个上香速度,可能不太够她上。 带着宋氏给的那套紫色衣裙,徐西宁领着小春喜直奔老夫人那边。 一进屋,便遭来宋氏劈头盖脸一巴掌。 “贱人!云阳侯府养你这么大,把你养成一条白眼狼了是吧!竟然学会了这般卑鄙的手段来害家里人!你还算个人吗!” 徐西宁一进来,宋氏冲过去便打、 春喜眼皮一跳,下意识要拽开徐西宁,就见徐西宁抬手,轻而易举抓住了宋氏的手腕,然后将她往后一推。 宋氏朝后踉跄之际,徐西宁拿着那件紫色的衣裙上前,直接将那衣裙放在了云阳侯面前。 “你敢推我?”宋氏堪堪站稳,火冒三丈朝徐西宁怒斥。 徐西宁看都没看宋氏一眼,朝着老夫人屈膝一福行了个礼,转头朝云阳侯道:“今儿我进宫面圣,大伯母特意给我准备了一条紫色的衣裙,幸好我半路换下了,若是我穿着这条紫色的衣裙,在御前告诉陛下大姐姐未婚先孕,大伯在朝为官,能猜到陛下会不会盛怒吗?” 第27章 彻底 云阳侯眼皮一跳,满肚子要训斥徐西宁的话忽然噎住。 宋氏冷着脸冷着声音,带着厌恶咬牙切齿,“你不顾手足之情,在陛下面前揭穿西媛,难道你还有理了?什么话不能关上门在家说,你非要闹到御前去,若是害的侯爷被陛下斥责或者丢了官,难道你就满意了?你怎么这么坏!” 对上宋氏的斥责,徐西宁轻笑。 “我害的大伯丢了官?大伯在朝为官,想必能想的明白,今儿大伯若是被陛下斥责或者丢了官,应该怪不到我吧,要怪,也只能怪大伯母将一把借刀杀人的刀强行塞进陛下手中,激怒了陛下。” 一个借刀杀人,云阳侯瞬间变脸。 心跳都突突了两下。 连老夫人都明白过来其中关窍,眼底涌上惶恐。 “陛下忌讳紫色,几年前还因为一条紫色的衣裙杖毙一个宠妃,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偏今儿我进宫,大伯母就让我穿一条紫色的衣裙,若是陛下盛怒之下要杖毙我,而我又在御前说大姐姐怀孕三个月了,大伯父猜,陛下会怎么想? “陛下会觉得,大伯母要除掉我给自己的女儿腾地方,但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于是借刀杀人谋算到了陛下头上去,要脏了陛下的手。” “你胡说!”宋氏登时大怒。 “你闭嘴!”云阳侯心惊肉跳,斥责宋氏一句。 徐西宁说的没错。 若是徐西宁今儿真的穿着这条紫裙子进宫了,不在御前说出什么还好,一旦说了…… 就算皇上当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可事后必定会动怒。 云阳侯冷汗都吓出来了。 刚刚徐西媛未婚先孕的事,云阳侯怒归怒,都不像现在这样脸色铁青里带着惶恐。 宋氏眼见云阳侯这个反应,忙道:“我没有借刀杀人。” 云阳侯当然知道,按照宋氏的脑子,她肯定想不到借刀杀人这一步去。 她就是单纯的要让皇上惩治徐西宁。 可偏偏徐西宁知道了徐西媛怀孕三个月的事。 云阳侯吞咽一口劫后余生的惶恐,看向徐西宁。 徐西宁道:“大伯母给我穿紫色的衣裙,就是要害我,大伯父身为一家之主,还请给我做主主持公道。” “你要什么公道!”云阳侯沉着脸,看徐西宁。 上一世,徐西宁被整个云阳侯府的人摁在地上摩擦着欺负。 任打任骂往出拿钱。 这一世—— 徐西宁道:“我要大伯母给我道歉,并且拿五万两当做赔偿,不然,这事儿我必定闹得人尽皆知,想来陛下就算当时没有处置我,听到这件事也会动怒的吧。” “徐西宁!”云阳侯气的啪的一拍桌子。 徐西宁迎上云阳侯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是大伯母给我的裙子,不是我找大伯母要的,大伯母当时让我穿着紫色衣裙进宫的时候,怀着什么心思,大伯父不会想不到吧,如今傅世子封王在即,大伯母这样迫不及待想要除掉我,你说,陛下和世人,会怎么想?” “我……”宋氏想要反驳一句。 可紫色的衣裙就摆在那里。 她连狡辩都想不到热乎的词。 云阳侯看着徐西宁,“你要闹得人尽皆知?我云阳侯府可没有这样嚣张跋扈的小姐,但凡不守规矩的,都要面壁思过,禁足反省。” 他不轻不重点一句威胁。 徐西宁慢条斯理在他一桌之隔的椅子上坐下。 “不瞒大伯父,刚刚从宫里出来,我去了一趟工部衙门,恰好遇上尚书大人,我告诉他,明儿我亲自送我爹去上任,我若是没去,劳烦他老人家明儿一早早朝的时候,问大伯一句,他老人家心善,答应了。” 其实徐西宁根本没见到工部尚书。 可她赌云阳侯不敢存这个侥幸。 春喜站在徐西宁椅子后面,小眼神蹭的就闪亮起来。 原来她家小姐去工部一趟,还有这个目的! 小姐棒棒! 徐西宁声音落下一瞬,云阳侯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那样难看了。 一个内宅之事,猝然就引到了朝堂之上。 整张脸透着一股带着杀意的怒火,偏偏得憋着,发作不出来,只能朝着宋氏咬牙切齿怒骂一句,“蠢妇!” 宋氏被骂的脸上挂不住,一下哭出来。 但碍着云阳侯那难看至极的脸色,没敢哭出声。 云阳侯气的心口疼,却不得不让步,“你大伯母一时糊涂,差点害你被陛下惩治,这个补偿是应该的,去封五万两银票。” 云阳侯一声令下。 宋氏心疼的肠子都?痛起来,“万一她拿了银票又说话不算数!” 徐西宁不轻不重的怼回去,“但拿不到银票,我必定会闹。” “你!”宋氏咬着牙,眼睛带着刀子一样看着徐西宁,“好,就算这件事我做错了,那你在御前状告西媛就对了吗?” 徐西宁笑道:“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下一件,我要先拿到这五万两。” 原本是他们叫了徐西宁来,以关起徐西宁或者杖毙春喜作为威胁,让徐西宁答应娥皇女英一起出阁。 可…… 现在竟然就变成了云阳侯拿出五万两来补偿徐西宁? 满屋子,除了徐西宁和春喜,余下的人,都脸挂砒霜。 五万两拿来,徐西宁直接将银票交给春喜。 然后朝徐西媛看过去,“现在,我们说大姐姐未婚先孕这件事,傅筠是我的未婚夫,我先前就说,大姐姐和傅筠不洁,我替世子纳了大姐姐为妾,让祖母准备一下,择日子把人送进府。” “徐西宁!”云阳侯啪的一拍桌子,“你不要得寸进尺!五万两银票已经给了你,你和傅世子的婚约继续,三日后,你和你大姐姐一起出阁,这不是同你商量,是告诉你结果!” 云阳侯让气的已经没有一丁点耐心和徐西宁商量了。 “你若是不答应……”他冷笑一声。 之前说要关押徐西宁或者杖毙春喜,可徐西宁竟然托了工部尚书那样一句话—— 云阳侯眼底带着刻毒,看着徐西宁,“你若是不答应,那江家在京都的那几间铺子,也该让人去查一查了。” 江家,徐西宁外祖家。 那几间铺子,便是徐西宁母亲当年的陪嫁铺子。 他直接拿这个来威胁徐西宁,俨然彻底撕破脸。 第28章 抢钱 春喜站在徐西宁身后,攥着那五万两银票,脸都气白了。 这些年,云阳侯府花了江家铺子上多少钱! 那怕是算都算不过来! 现在,大小姐勾引小姐的未婚夫,闹出未婚先孕的丑事,甚至还闹到了御前,大伯父不说好生安抚小姐,竟然这般威胁? 这说一句狼心狗肺都是糟践了狼心狗肺。 相较春喜的极怒,徐西宁只是眉梢微挑,眼底带着冷笑,看向云阳侯,“我要答应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徐西宁肯答应,云阳侯松下一口气。 他是气急之下说出查江家铺子的话,可真的要查,他却未必有这个能力。 何况,一旦查了,以后云阳侯府还怎么和江家铺子伸手。 面色稍霁,云阳侯说:“什么条件?” “大姐姐赔偿我十万两。” “你这是在抢钱!”宋氏震怒的吼道。 春喜:…… 原来现在才开始抢钱? 刚刚不是已经抢了? 徐西宁慢条斯理一掸裙面,“大伯不答应也行,那我就宁死不屈,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我自己都被折辱成这般了,我也无暇顾及江家的铺子,大伯要去查便去,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徐西宁摆出一个油盐不进滚刀肉的姿态。 这让云阳侯怄的快断气了。 好好的懦弱愚蠢受气包,怎么就忽然成这样了! 徐西媛坐在徐西宁对面,一脸的怨恨,看着徐西宁,“傅世子爱的人是我,他根本不爱你,你这样纠缠,不是下贱么!” 徐西宁冷笑,“但我没有婚前就脱光了和人钻一个被窝造孩子,但凡你肚子里没多三两肉,你爹娘也不至于现在这般。” 她话说的粗鄙。 怼的徐西媛面色涨红,羞愤难当。 云阳侯糟心的看着徐西媛,瞥了她那肚子一眼,恨不得把这不争气的闺女给掐死了。 可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徐西宁要真豁出去了…… 偏偏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得弄死徐西宁都不行。 丰厚的嫁妆拿不到不说,一旦徐西宁现在出点什么事,朝堂上他的那些政敌必定像喝了鸡血一样拿这件事做文章。 “封十万两银票!”云阳侯头痛不已,磨牙吮血,应下。 宋氏心疼的如同在剜她的肉,“西宁,大伯母素日真是看错你了,真是商户女,和你娘一样,眼里只有钱,骨肉亲情全都不顾!” 徐西宁一个眼神没给她。 等十万两银票送来。 云阳侯道:“那我们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你和西媛,娥皇女英,一起出阁,这件事你不能再做反悔,不然……” 徐西宁将银票给春喜收好。 转头打断了云阳侯的话,问道:“娥皇女英我没有问题,一起出阁我也没有问题,现在我就只有一个问题,我和大姐姐,谁是正妻,谁是平妻?” 徐西媛登时脸色一变,看向云阳侯。 她堂堂云阳侯府的嫡女,怎么可能给人做平妻! 宋氏也急道:“自然是西媛做正妻!” 云阳侯眼皮一跳,只觉得不妙。 果然—— 下一瞬,徐西宁就拿出那份婚约的誊抄版。 轻飘飘往桌上一放,“但我的婚约上没写平妻二字,所以,我是正妻。” “不行!你怎么配做正妻,我才是正妻!”徐西媛激动的从椅子上起来,“我是云阳侯府大房的嫡女,我比你大,且傅世子爱的人是我,他根本就不爱你,你也配做正妻?” 徐西宁微笑看着她,“那你让他退婚啊,他那么爱你,一定会为你做任何事,你让他退婚。” “你!”徐西媛气的浑身发抖,“你就是小人得志,拿着一张破婚约如此逼迫傅世子,你会遭报应的。” 徐西宁转头朝云阳侯道:“大姐姐如此诅咒我,这正妻之位,没有十万两,我绝不会让出去!” 这下,宋氏也跳起来,“你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春喜:…… 我们真的是来抢钱的啊! 已经抢到手十五万两了。 我的天! 江家最赚钱的铺子,流水进账也没有这个快啊! 春喜小眼神一闪,一闪,仿佛打开了什么新的发家致富的大门。 眼里都充满了圣洁的光。 嗯,铜臭的光,锃光瓦亮。 云阳侯啪的一拍桌子,“西宁,你不要太过分!” “给她。”一直沉默的老夫人,忽然开口。 云阳侯,宋氏,徐西媛齐刷刷朝老夫人看过去。 老夫人叹一口气,道:“这件事,终究是委屈了西宁,西宁为了侯府做了委屈和让步,你们理应给西宁补偿的,就按西宁说的,十万两。” “母亲!”宋氏急疯了,“这不是十两,不是一百两一千两,是十万两啊!十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 而且,已经给出十五万两了。 短短一刻钟不到,他们就要损失二十五万两? 把大房的家底都掏空了。 老夫人道:“给。” 云阳侯隐约感觉到老夫人另有安排,再加上自己现在让气的心口铮铮的疼,着实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件事,“封十万两给三小姐。” 银票到手,徐西宁给春喜收好,起身一福,“大姐姐是正妻,我是平妻,同一天出阁我没有问题,西宁告退。” 毫不拖泥带水,拿了钱就走。 从老夫人屋里一出来,春喜揣着沉甸甸的二十五万两银票,脊背都挺不直了。 “小姐,虽然抢钱很开心,但你真的要和大小姐一起出阁?” 徐西宁笑道:“就算我愿意,她们能容忍我今儿晚上这么嚣张?等着看吧,明儿一出好戏呢。” 云阳侯府怎么可能让徐西媛带着一丁点污迹出阁呢。 即便是一同出阁,那也必定是徐西媛名正言顺,她徐西宁名声有损,如此才能顺理成章的一同出阁,一个正妻一个平妻。 上一世徐西宁一丁点没闹,窝窝囊囊的让他们算计欺负,结果被灌了一碗毒药。 这一世,徐西宁要大闹特闹。 瞧着徐西宁气定神闲的样子,春喜的担忧立刻烟消云散,“小姐,这么多钱咱们怎么搞?” “五万两明日一早拿去工部,剩下二十万两,今儿我们去普元寺之前从铺子的账面上支了多少就补回去多少,余下的明日再做打算。” 春喜掰着指头默默算了一下。 嘿! 好家伙! 她们今儿大手大脚花了那么多钱,这到晚上一算账,还有净收入? 第29章 缺钱 翌日一早。 天还未亮,徐西宁就早早去了徐让的院子里。 “三爷,该起了,起床了,再不起去报道就迟了!” 一进院子,就隐隐约约听到徐让跟前伺候的小厮苦口婆心的劝说。 徐让裹着被子蒙着脑袋,闭着眼含糊不清,“老子今天不报道!” 小厮急的冒火,又不敢去扯徐让的被子,只能磨破嘴皮子的叨叨,“不能不去啊,爷,昨儿圣旨都接了,您若是不去,被人参上一本,陛下降罪如何是好。” 徐让快烦死了。 “啊!到底哪个天杀的去陛下跟前提了我,好好的,他老人家怎么就想不开,要给我封个官啊!我这种人,只适合吃喝玩乐!我就不是做官的料!” “不是也得去。” 徐让一嗓子哀嚎落下,徐西宁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徐让的小厮一回头,就见徐西宁带着春喜进来了。 小厮忙起身行礼,一脸为难,“奴才半个时辰前就开始叫三爷了,三爷往日没有起过这么早,还不适应。” 徐让一见徐西宁来了,气的大喊,“你进来干什么!我是你父亲,哪有做闺女的往父亲屋里闯的,何况我还没有起床。” 徐西宁倒也没有往里走。 只是站在门口,冷冷清清看着徐让。 这个爹,从未关心过她一次。 不过是个工具爹。 那就当个工具用吧。 徐西宁道:“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穿好,若是做不到,我就去和大伯说,我昨儿答应他的事反悔了,让大伯来收拾你。” 徐让最怕云阳侯。 一听这个,尽管不知道徐西宁答应了云阳侯什么,但不妨碍他一个激灵坐起来,骂骂咧咧,“你真是鬼上身了,以前多孝顺,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 徐西宁没理他,转头在外间坐了。 里面徐让骂声不断,但窸窸窣窣到底将衣服穿好。 眼屎还糊在眼角,徐西宁没管,抬脚就往外走,“第一天去报道,不能迟到。” 徐让哭嚎,“天都没亮,鸡还没叫,我就要去报道。” 工部尚书工部侍郎这些官职要早朝,其余的都是直接来衙门报道。 第一天报道,徐西宁特意来的早些。 没想到才到工部衙门门口,迎面就遇上工部尚书左唯左大人。 徐让再不情愿,都到门口了,也不得不朝着左唯一拜,不伦不类的打招呼,“左大人早,徐让今儿来报道,您还没走啊?” 左唯今年五十多岁,是个清瘦的老头,颇有些儒雅。 穿着尚书官服,朝着徐让和和气气笑道:“徐大人早,正要去呢,凑巧看见你们过来,陛下御封徐大人为工部营缮司主事,我工部又添一员猛将。” 徐让从前几乎没和官场上的人打过交待,让这一员猛将四个字说的有些讪讪不好意思,踢了踢脚跟前的小石子儿,“我啥都不会,就会玩。” 左唯笑道:“会玩也是本事,徐大人先去报道,等我下朝回来咱们再细聊。” 徐让连忙点头。 左唯朝徐西宁看过去。 徐西宁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左大人安康,小女徐西宁,今日陪父亲来报道。” 徐西宁昨儿是放了话,今儿要送五万两银票过来。 左大人特意等在这里,该不会是为了那五万两银票吧? 徐西宁没耽误,开门见山,直接就把五万两银票掏出来,恭恭敬敬往前一递。 “陛下圣恩,小女和父亲忐忑难安,无以为报,如今工部各项工事如火如荼,小女和父亲商议,为报答陛下隆恩,捐五万两给工部做经费,还望尚书大人不要推辞小女和父亲的一片心意。” 左唯这人,颇为耿直,朗声笑道:“不瞒丫头说,我今儿在这里,就是等着你这五万两,如今工部修葺城墙,户部拿不出钱,可城墙关乎城池安危耽误不得,我这几日正急的焦头烂额,这五万两我不和丫头推辞,陛下面前,我也一定秉公回禀。” 徐西宁忙道:“大人抬举西宁了。” 早朝时间临近,左唯没多耽误,收了徐西宁五万两银票便急急进宫。 徐让做懒散人做习惯了,压根没操心这事儿。 左唯一走,他哼着曲儿便进了衙门。 春喜朝徐西宁道:“小姐昨儿过来的时候就知道工部缺钱?” 何止工部缺钱。 六部都缺钱。 前世,从徐西宁去西北,他们西北军的军饷就一直被拖欠,那一次全军阵亡的仗,粮草都是赵巍自己筹集的,朝廷根本下发不出来。 昨儿从傅珩那里,徐西宁又再次证实,国库空虚。 所以她才想要给徐让弄个官职。 不拘是什么官。 一则解决她昨儿的燃眉之急,二则,她也能用钱砸一条通往朝堂的路。 “朝廷缺钱,云阳侯府却能说拿出二十万两赔偿给我,就拿出二十五万两。”徐西宁声音带着点笑,那笑怎么听都像不怀好意。 春喜眼睛砰的一亮,“咦?俊和尚?” 徐西宁一愣。 哈? 马车旁,春喜朝着前面一指。 徐西宁顺着看过去,果然瞧见昨儿在普元寺遇到的澄明和尚正策马而来。 现在这个时辰,鸡不叫狗不跳的,正常人都在睡觉,他一个和尚,披星戴月的这是从哪来要上哪去? 马蹄疾驰,在青石板上留下哒哒的声音。 澄明长得俊,骑马也颇有气势。 一匹枣红色的马从她们马车旁疾驰而过,兜起一阵风。 那马骑得—— 不像和尚。 倒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士。 徐西宁道:“走,我们去普元寺。” 春喜立刻一言难尽的看着徐西宁,“小姐,您也不能因为人家和尚长得俊就要跟去吧,今儿不是说府里还有一出大戏?奴婢还想看戏呢。” 徐西宁要让春喜可爱死了。 捏她脸,“这戏在普元寺唱呢,又能看俊和尚又能看戏。” 春喜小眼神一亮,满是疑惑,“小姐咋知道在普元寺?” “因为我昨儿说了啊,今儿我要去普元寺捐香火钱,她们想要害我,肯定是想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又水到渠成。” 第30章 态度 去普元寺之前,徐西宁带着春喜挑了一家早早出摊的早点铺子,慢慢悠悠的吃了个早点。 上一世徐西宁被云阳侯府养成了废物,做什么都胆战心惊,干什么都唯唯诺诺。 后来去了西北边疆倒是性子慢慢被赵巍教的爽朗起来,只是行军打仗么,从来吃饭都是跟抢一样。 尤其他们随军的军医,将士休息的时候,他们不能休息,他们要照顾伤员,将士们征战的时候他们更不能休息,他们要抢救伤员。 难得在这样天还没亮的时候,能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慢慢的喝一口小米粥,吃一口肉包子,偶尔和店家聊两句。 这代价却是用一次死换来的。 朝堂之上。 皇上一身龙袍端坐龙椅之上,头疼的望着底下吵成一片的朝臣。 明明这些年惠民政策一直在推行。 物价降了,老百姓吃米吃面吃菜吃肉都吃得起了,怎么国库依旧缺钱缺成这样。 兵部要打造兵器,修缮车马,发放军饷。 礼部要筹办典礼,修建学堂,安排考试。 吏部要人员调动,车马安顿,发放补给。 全都要用钱。 就连刑部都要用钱。 偏偏户部尚书就差坐在金銮殿上搓着脚哭着喊没有钱了。 望着这些吵得面红耳赤的尚书们,皇上忽然看到工部尚书本本分分站在那里。 哈? 这还有一个没吵的? 皇上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身子甚至都朝前探了一下,“左唯。” 皇上开口,底下激烈的争吵忽然一顿,所有人看向左唯。 左唯一步跨出。 皇上看着他,“你们工部,不缺钱?” 户部尚书:…… 要不是对方是皇上,他都要脱口骂一句:人言否? 户部尚书用一种悲壮且警惕的目光看向左唯。 左唯忙道:“回禀陛下,工部缺钱,只不过,今日一早,云阳侯府三小姐徐西宁,感念陛下昨日恩赏之圣恩,给工部送来五万两银票,说是无以为报陛下隆恩,拳拳心意让臣一定收下。” 左唯一提徐西宁,不少人齐刷刷看向云阳侯。 云阳侯先是一愣,继而心里一声怒吼:那是我的钱!她昨儿晚上刚刚敲诈的! 偏偏脸上还得是一副与有荣焉,跨出一步,朝皇上道:“陛下隆恩,云阳侯府万死莫辞。” 皇上瞥了云阳侯一眼,心道,你亲闺女可是把人家未婚夫睡了,还睡出一个三个月大的胎儿呢。 朕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没理云阳侯,皇上只朝左唯道:“徐西宁的确是蕙质兰心,淑慎性成,徐让在工部,你多提点些。” 这么说着,想起昨日的封赏,皇上越发觉得那封赏是赏对了。 普元寺的方丈果然有些有些本事。 左唯应诺。 云阳侯有些讪讪,但更心惊胆战,唯恐皇上提昨天的事。 “陛下,臣有本要奏。” 皇上话音落下,忽然一个御使大夫一步出列,掷地有声中气十足拉开嗓门就奏。 “臣要参镇宁侯府世子傅筠,德不配位,与云阳侯府徐西宁有婚约在身,却与徐西媛不清不楚。” “臣也有本要奏!” 另外一名御使大夫活像是在参加什么比赛一样,唯恐落后,立刻出击,跨步出来就是更大嗓门的一声喊。 “臣要参镇宁侯世子傅筠,多年来侵吞未婚妻财物,昨日徐西宁当街讨债,今日镇宁侯府都未归还女方财物,着实令人不齿。” 云阳侯眼皮一跳,旁边,镇宁侯低眉垂眼赶紧一步出列。 “陛下明察,傅筠与徐西宁自幼便有婚约,他一定会对徐西宁从一而终,绝不会让徐西宁受半分委屈。 “至于西宁当街讨债,着实是他俩闹了些小矛盾,陛下明察,镇宁侯府必定会妥善处理,给徐西宁一个满意的交待。” 声音一顿,镇宁侯回头朝两位御史道:“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两位大人就没有必要在朝堂上耽误陛下时间了吧。” 一位御史张口便道:“徐西宁当街讨债的目的可是要退婚,你们镇宁侯府强词狡辩只是不想还钱罢了。” “你有证据吗?”镇宁侯反手一个质问,“没有证据不要乱扣罪名。” 那御史直接回怼,“据说婚期马上就到,这还要什么证据,到时候如何成亲摆在众人面前,若镇宁侯府对不起徐西宁,敢问镇宁侯该要如何自罚?” 镇宁侯看了云阳侯一眼,斩钉截铁,“我镇宁侯府行得正坐得端,绝不会出现你的这种假设。” 那御史梗着脖子便道:“若是做不到,你便是欺君之罪!” 云阳侯冷汗刷刷的落。 昨儿徐西宁离开之后,老夫人给他们出了一个万全之计。 既能让徐西宁身败名裂,自动放弃婚约,又能让徐西媛名正言顺嫁给傅筠,还能得了徐西宁的嫁妆。 可千万这计策要成啊。 普元寺。 徐西宁一下马车便看到,普元寺门口,镇宁侯府那病秧子大爷傅珩正同俊和尚澄明说话呢。 瞧见她来,傅珩虚拳抵着唇角咳嗽一声,打招呼,“徐三小姐怎么也来的这么早?” 明明是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笑意。 “我来还愿。”说着话,徐西宁看向澄明,眉眼弯弯,偏头瞧着澄明低垂的眼睛,“你眼窝怎么那么黑?没睡好?该不会是想我想的吧。” 澄明刷的脸就红了。 慌张往后退了一步,赶紧双手合一,念几句佛号,才朝徐西宁道:“施主莫要开小僧玩笑。” 傅珩震惊的看着徐西宁,让这一句孟浪呛出几声咳嗽。 “徐三小姐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傅珩感慨。 徐西宁笑,“好说好说,说不定以后能开的更大。” 说完,徐西宁又看向澄明,“不是想我想的,那你怎么眼窝这么黑?昨儿没睡觉去干什么了?” 她状似开玩笑。 澄明脸上还带着未退散的涨红,低头垂眼不敢看徐西宁,双手合一,战战兢兢,“贫僧昨日修行至深夜后,有些失眠,方才已经同傅大公子讨了治疗失眠的偏方。” 徐西宁意味深长,“原来是失眠啊……” 要不是看见你策马奔腾,我都要信了呢。 “我要去还愿,有劳澄明师傅带我一程?”徐西宁朝澄明靠近一步。 偏巧。 傅珩抬手去拉澄明的胳膊,几乎与徐西宁同时开口,朝澄明道:“我们走吧。” 徐西宁那靠近的一步,就直接人撞到傅珩抬起的胳膊上。 傅珩—— 一张嘴。 哇的一口血就吐出来了。 第31章 掰断 徐西宁上辈子什么样的血没见过。 什么样的吐血场面没见过。 但这…… 徐西宁震惊的看向傅珩,“您是纸糊的吗?还是身上有个什么开关,怎么我一碰你,你就吐一口血?甚至我碰到的只是你的胳膊肘!你五脏六腑是长了胳膊肘上了吗!” 别说徐西宁震惊了,就连发财都惊呆了。 他们家大爷,讹人都讹的这么炉火纯青了? 春喜警惕的看向傅珩,十分小声的朝徐西宁道:“小姐,他怕不是想要讹医药费,咱们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春喜这个小声,就十分魔性。 就是那种她以为自己在说悄悄话。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又都真真切切听到了。 发财一脸没脸见人的表情,仰头看天,脚趾扣地。 当事人傅珩拿帕子擦嘴角,气若游丝的笑,“我是不是纸糊的,这血都是被徐三小姐撞出来的,不赔偿点什么说不过去吧?” 澄明意外的看了傅珩一眼。 春喜登时一脸:我就知道! 发财:……风太大,我听不见。 徐西宁无大语,“这次你想要什么赔偿?” “你们在做什么?” 傅珩正要开口,一道尖锐的女声忽然传来。 徐西宁转头就瞧见徐西媛和成国公府二小姐章敏正过来。 原本两人是并肩而行,现在章敏几步快走,直接走到傅珩旁边,一双杏眼带着怒火,瞪着徐西宁。 “你贱不贱啊!大早起的在寺院门口就与男子拉拉扯扯,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伤风败俗。” 章敏与徐西媛是闺中密友。 不过,上一世徐西宁没什么见外人的机会,倒是没见过这位章敏小姐。 只是隐约听说,她后来好像投河自尽了。 “敏敏,这其中必定是有误会的,西宁已经和傅世子有了婚约,又怎么会同傅世子的哥哥拉扯不清。”徐西媛走到徐西宁一侧,为徐西宁解围。 章敏冷哼,“谁知道她按得什么心!说不定昨儿大闹退婚,就是因为看上了傅大公子。” 说着话,章敏仰头看傅珩,“珩哥哥可要离她远点,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商户女能生出什么好的!” 一句话连徐西宁的母亲都骂进去。 傅珩看了徐西宁一眼。 徐西宁抬手,迅雷不及掩耳,一把抽了章敏戴在头上的玉簪。 章敏吓一跳,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徐西宁拿着那簪子,很轻的晃了一下,簪子上的流苏玉珠清脆碰撞,徐西宁不疾不徐的冷笑。 “这簪子是我娘铺子里的东西。” “那又怎样,这是西媛送我的!”章敏毫不客气的道,伸手想要抢回来。 徐西宁抬手挡了一下她伸过来的手,眼角眉梢带着讥诮。 “西媛送你的?你怕是还不知道,这是徐西媛从我这里没花一个铜板顺走的,所以,等于你没花一个铜板就戴着我娘铺子里的簪子,然后晃着这簪子上的玉珠站在这里大言不惭的骂我娘商户女不是好东西,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章敏不知是被徐西宁这冷冽且讥讽的气势镇住还是心虚这簪子的确没花钱,没说话。 徐西宁一字一顿,“说好听点,这叫白眼狼,说直接点,这叫忘恩负义不是个东西。” 章敏一张裹着怒气的脸,刷的涨红,咬着嘴唇狡辩,“我才没有。” 徐西宁和章敏四目相对,然后—— 当着她的面,直接将那簪子从中间掰断。 咔嚓一声响。 章敏吓得朝后瑟缩一下,“你,你,你怎么这样啊,纵然我错了,东西又没错。” 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徐西媛很轻的扯了徐西宁的衣袖一下,打断了章敏的话。 “三妹妹,我有些话同你说,我们先进去吧,祖母也在里面呢。” 徐西宁转头,冲着徐西媛灿然一笑,“好呀!” 说完就往普元寺里走,一点都不耽误。 徐西媛被她笑的一愣,硬是怔了一下才跟上徐西宁的步伐。 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 狐疑看着徐西宁,徐西媛深吸几口气,带着一脸愧疚,小声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和傅世子的事,是我糊涂,昨儿你走了之后,祖母狠狠的数落了我,我腹中这孩子,不会留着的,今儿来普元寺,就是祖母想要给我和成国公府的大公子说亲。 “三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等我和成国公府的大公子亲事定下,我就把孩子打掉,安心养身体,等着出阁。 “你和傅世子,一定要百年好合,和和美美,只求你不要把我这桩丑事说出去,可以吗?” 徐西宁侧脸看向徐西媛,笑的眉眼弯弯,“好的呀。” 徐西媛:…… 她怎么觉得的不对劲。 徐西宁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有什么坏主意吧? 不会不会不会,祖母做好了万全的安排,徐西宁就算是有坏主意也逃不过祖母的算计。 稳了下心神,徐西媛笑道:“我就知道三妹妹是最好的,谢谢三妹妹原谅我,那我现在带你去祖母那里吧。” 徐西宁一句多的话都没问,主打一个没心没肺我最蠢,跟着徐西媛就走。 普元寺的一处禅房中。 云阳侯府老夫人笑着朝成国公府老夫人道:“我家的事,你也听说了些吧,其实西宁和傅筠的婚事,原本是稳稳当当的,只是傅筠立了大功回来,有人眼红,兴风作浪,偏偏西宁耳根子软,一些风言风语的就信了,昨儿在家里好大的一场闹。 “西媛昨儿和我委屈的哭,终于给我透了个话,说是心悦你们家的大公子。 “我少不得厚起一张老脸,约了老姐姐您出来,想要看看您这边的意思。 “西媛这孩子,也算是您看着长大了,品性样貌没的说,若是你们这边满意,我想就给她把这婚事定下,也算是堵住外面那些人的嘴。” 她说的诚恳。 成国公府老夫人笑了笑。 原本她是不愿意来的,但是架不住孙女儿闹腾。 章敏和徐西媛是好朋友,指天发誓的说,徐西媛是个好姑娘,说徐西媛心悦她大哥好久了,说徐西媛和傅筠的事都是外面瞎胡乱编排,说他二人其实清清白白。 碍着两府的情面,成国公府老夫人少不得就应了这场约。 “孩子们的事,还是要看孩子们的心意,我虽是他的祖母,也做不得这个主的。” 正说话,徐西媛跟前伺候的丫鬟推门进来,一脸急切,“老夫人,不好了,三小姐她,她……” 丫鬟为难又着急的看了一眼成国公府老夫人,欲言又止。 第32章 是你 成国公府老夫人便起身道:“你快忙吧,正好我要去前殿上香。” 说着话,她要朝外走,避开这是非。 云阳侯府老夫人跟着起身,呵斥一句那丫鬟,“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三小姐不是在府里么?她怎么了?” 趁着成国公府老夫人还未走出去,那丫鬟高声急切,声音都快哭了。 “三小姐不在府里,老夫人您快过去看看吧,三小姐和镇宁侯府的大爷,他们行不轨之事,被寺中僧人撞上了。” 云阳侯府老夫人登时勃然大怒,“什么!” 抬脚就往出走。 成国公府老夫人还未走出禅房,云阳侯府老夫人走到她身旁,一张脸又气又怒,“让老姐姐看笑话了。” “快去忙吧。”成国公府老夫人淡淡笑着应了一句。 等云阳侯府老夫人一走,成国公府老夫人脸上笑容消失。 她贴身嬷嬷陪在一侧,“这三小姐,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还挺会挑时间挑地方的,又是在普元寺,又是被您听见了。” 成国公府老夫人冷嗤,“什么说亲,这老货是拿我们给她那宝贝孙女铺路呢,只可惜了她们府上的三小姐被作践。” 主仆俩说了两句便朝前殿过去。 普元寺东侧一处禅房。 徐西媛提着茶壶斟茶一盏,恭恭敬敬给徐西宁递上,“三妹妹,你若是真的原谅了我,就喝了我这赔罪茶吧。” 她端着茶,扑通,给徐西宁跪下。 徐西宁:…… 你真是豁得出去啊! 瞥了一眼禅房一角放着的紫铜鎏金香炉,再看那香炉上插着的香。 烟雾袅袅升起,飘散的都是催情香。 徐西宁收了目光,接了那茶。 真是好茶,特意加了浓浓的曼陀罗散,莫说人了,牛喝上一口都得栽过去。 二话不说,仰头就喝。 才一口进嘴,登时昏昏沉沉,迷迷瞪瞪,手里茶盏咣当落地,便不省人事趴在了桌上—— 顺便脸朝下,将嘴里那口茶吐到了衣袖上。 原本跪在地上的徐西媛,撑着桌面慢慢起身,“蠢货,就凭你也配和我争?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腌臜东西!” 骂了徐西宁一句,徐西媛慢条斯理吩咐,“把她弄到里面去。” 徐西媛的丫鬟上前,一把拽了徐西宁,将徐西宁送到里面的床榻上。 外面茶盏一收拾了,那催情香被收走,徐西媛带着丫鬟离开,将这禅房的门,半掩着合上。 等到外面没了动静。 徐西宁翻身坐起,无语的看着躺在她旁边的男人。 “你说你都病的快死了,他们怎么敢算计到你头上呢?那催情香,你这破身子吃得住?也不怕直接给你算计的归西了。” 双目紧闭,赫然躺在徐西宁一侧的,竟是傅珩。 徐西宁伸手给他把脉。 手指才搭了傅珩手腕那一瞬—— 哇! 傅珩一口血吐了出来。 徐西宁:…… 傅珩自己也没料到,这好好的躺在这里假装昏迷呢,怎么就吐血了。 猝不及防,为了不被嘴里的那口血呛着,傅珩只能睁眼,反手抓了徐西宁的手腕,“徐三小姐会的挺多啊,还会诊脉?以前我怎么没听说三小姐还会这个。” 徐西宁短促的愣了一下。 “你没昏迷啊。” 跟着,从傅珩手中挣脱出自己的手腕。 转着手腕,痞里痞气,“你没昏迷躺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专门等着想要占我便宜吧?” 傅珩简直无法想象,好好的姑娘,怎么出口就荤话说的这么溜。 “你不是也没有昏迷?怎么还任由人把你搬上床榻?该不会是真的觊觎我吧?” 徐西宁直接笑出声,“我?觊觎你?就算我想觊觎你,你这身子遭的住?嘴角的血还滴答着呢,快擦擦吧你!” 傅珩:…… 徐西宁单手撑着床榻,直接越过傅珩,翻身下地。 “躺着养身子吧傅大爷。” 撂下话,徐西宁穿了鞋轻手轻脚往出走。 她原本计划的很明确。 如果老夫人给她设的局是在普元寺毁她清白,那她便直接将对方找来的男人捆了,往京兆尹府衙的公堂一扔。 京兆尹能不能审出真相不要紧,重要的是她就有机会在公堂当堂宣布,徐西媛怀孕三个月。 呵呵! 谁都特么的别想好过。 结果,对方找的是傅珩? 徐西宁暂时还不太想捆了傅珩,毕竟她还用得着那些特训犬。 瞧着徐西宁的背影,傅珩慢慢翻身坐起来,“你身手不错啊,怎么?云阳侯府对你这么好?还专门请了师傅教你功夫?刚刚翻身下地那一下,不会点功夫翻不了那么利索吧?” 徐西宁头也不回,“怎么,你终于被我的美貌智慧和能力所迷倒了吗?” 傅珩:…… 他就不信一句话都套不出来了。 “我若是说,我已经把傅筠和徐西媛安排好了,你当如何谢我?” 徐西宁头也不回的步伐,终于停下。 回头。 似笑非笑看向傅珩,“你安排好他们,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 傅珩手撑着床榻,身子半撑在那胳膊上,头发半散,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看着徐西宁,活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 活死人开口:“徐三小姐没有良心啊,我若是任由他们安排,今儿你我就算是不清不楚了,于情于理,徐三小姐都要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我这病秧子了,怎么说,我都不吃亏啊,这怎么就能说是为了我自己? 不说报答我这份恩情,单单刚刚在寺院门口,徐三小姐就害得我吐了一次血,方才又吐一次。 这赔偿,总得赔偿吧?” 徐西宁灿然一笑,“那我赔偿您一个以身相许?” 咳! 咳咳! 咳咳咳! 傅珩惊天动地就咳嗽起来。 徐西宁哼笑一声,转头往外走。 才走两步,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嘈杂的怒骂声。 “她怎么就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那可是傅世子的哥哥!你可是瞧清楚了?是西宁?” 是老夫人怒不可遏的声音。 “瞧清楚了,是三小姐,奴婢快吓死了,一发现,赶紧就去回禀老夫人,老夫人不信奴婢,总该信普元寺的小师傅啊。” “贫僧不打诳语。” 说着话。 砰! 那半掩板合的门,被一把推开。 第33章 怒骂 老夫人设下的便是一场捉奸大戏。 一进门,气势汹汹,张口就骂,“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做出这样不要脸的……” “您骂我?”傅珩穿的整整齐齐,站在老夫人对面,一脸错愕的委屈,病歪歪的看着老夫人。 大眼瞪小眼。 老夫人滚了一肚子的怒骂硬生生给憋住了。 哈? 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傅珩。 不是。 怎么就穿戴整齐站在这里呢? 我安排的那么大一个活色生香的捉奸现场呢? 对上老夫人的错愕,傅筠拳抵着唇角,咳嗽两声。 他很想在老夫人踹门进来那一瞬,一口血吐出来。 可费了半天劲也没酝酿出来半口。 为了吐这口血,甚至还回想了一下刚刚吐血的场景。 一个是徐西宁碰了他胳膊肘,一个是徐西宁摁了他手腕。 他专门效仿了一下当初的动作—— 也没吐出来一丁点。 哎! 只能做一个吐不出血的病秧子。 傅珩有些丧丧的看着云阳侯府老夫人,“我不过是因为病的快死了,想要在佛前求佛祖保佑多活几日,您便骂我不要脸?” 云阳侯府老夫人一张脸都憋紫了。 满脑子都是:我的捉奸现场呢! 对上傅珩幽怨的质问,老夫人尴尬又生硬的开口,“那个,你……” 眼睛往里屋瞟,想要捕捉到点捉奸的实证。 不等老夫人话说完,外面忽然跑过来一个小丫鬟,一脸焦灼凑到老夫人跟前就一通回禀。 人家这小丫鬟,说悄悄话那是真的悄悄话,除了老夫人,旁人谁都听不到。 偏偏站在老夫人一米开外的傅珩,一脸惊讶,“什么?捉奸?前殿?好好好,我这就去,我最爱看热闹了。” 说完,拖着病歪歪的身子,抬脚就走。 一边走,一边咳嗽,活像马上就要归西了,但也要在咽气之前看完人生最后一个热闹。 老夫人甚至都没有听完那丫鬟的回禀,就见傅珩已经走远了。 震怒的看向回禀消息的丫鬟,老夫人差点一头栽过去,“什么?西媛和傅筠在前殿被人撞破?” 头重脚轻,老夫人急匆匆就往前殿赶。 他们一走,门板背后,徐西宁悄然离开。 普元寺乃是京都香火最旺的寺院,虽然是皇家寺院,但也是对外开放的。 恰逢今日正值十五,来上香的香客更是络绎不绝。 傅珩过去的时候,整个前殿包括院子里,已经人山人海乌泱泱一片了。 嘈嘈切切的都在议论着。 拖着残破的身躯,傅珩硬是身残志坚的穿过人群,走进大殿,一眼看到站在大殿里脸色铁青的成国公府老夫人,然后—— 靠近过去。 事发的时候,成国公府老夫人正在正殿蒲团上跪着上香祈福。 忽然后面侧殿一声惊叫,跟着便有人喊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再跟着,傅筠和徐西媛偷情的事情便被嚷了出来,甚至有人嚷出来,徐西媛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哪怕成国公府老夫人从最开始也没有真的就打算和云阳侯府结亲,甚至刚刚在禅房也意识到是云阳侯府老夫人利用她当踏脚石给徐西媛铺路,可听到这一句怀孕三个月,还是气的不行。 这拿她成国公府当什么了! 傅珩病歪歪的在成国公府老夫人旁边站定,“刚刚在门口见到章敏,听她说,今日您是来给景繁说亲的?” 景繁,章景繁,成国公府大公子。 老夫人见是傅珩,眼底闪过意外,跟着一叹,“你看看这,成何体统。” 傅珩虚虚的咳嗽一声,“章敏和我说,景繁今日也来了,在东侧禅房呢,专门把我带了过去,结果我过去没等到景繁,倒是云阳侯府老夫人带着一群人冲过去,嚷着捉奸,吓我一跳,我一个病的快死的人,能捉什么奸啊。” 傅珩话音一落,成国公府老夫人惊得心头狠狠一跳。 刚刚在禅房,云阳侯府的丫鬟就来回禀,说傅珩和徐西宁如何如何。 当时她只当是云阳侯府算计了徐西宁和傅珩。 没想到,这是连章敏都利用了? 顿时勃然大怒,恰好云阳侯府老夫人急匆匆赶来。 成国公府老夫人破口就骂。 “好你个老货,算计人算计到我的头上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那大孙女徐西媛心悦我家景繁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给徐西媛说亲,想和我家景繁攀亲吗? “她肚子里都怀了傅筠的孩子,那孩子都三个月了,你和我说要攀亲? “你是心眼坏透了,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云阳侯府算计徐西宁她管不着。 但算计到章敏头上,她岂能不管! 怒火冲天,成国公府老夫人活像是被点了的炸药,几步上前,指着云阳侯府老夫人的鼻子骂。 “你要怎么攀亲?让徐西媛带着傅筠三个月的胎儿嫁给我家景繁吗?我成国公府是扒了你家祖坟吗?你要这般刻毒的对待我?还是说,我成国公府就是捡破烂的! “若不是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在侧殿苟合,我差点被你这歹毒的老货骗了去! “今日我必定进宫,求皇上一个做主!” 成国公府老夫人火冒三千丈,抬脚就往外走。 她一通骂,彻底坐实徐西媛未婚先孕,且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外面围观的人群,登时炸了锅一样的就议论起来。 云阳侯府老夫人得了消息就立刻赶来,唯恐慢一步出了更大的乱子,走的气喘吁吁。 结果一进来,人还没站稳,就劈头盖脸遭了一顿骂。 眼见成国公府老夫人要去进宫告状,更是吓得腿都软了,连忙去拦,“老姐姐,老姐姐你息怒,你听我说。” “留着你那歹毒的话去御前说罢!”成国公府老夫人一把推开她,走的大步流星。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如何,成国公府老夫人一走,他们立刻就挡住了路,云阳侯府老夫人想要再拦,连人都够不到了。 放眼望去,全都是嘲讽的笑容和讥诮的议论声。 什么未婚先孕,什么破鞋,什么破烂…… 嘈嘈杂杂层层叠叠传来,云阳侯老夫人急怒攻心,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旁边傅珩一脸羡慕,我怎么就吐不上来呢? 第34章 褫夺 普元寺正殿后面。 徐西媛急的直哭,“这可怎么办,傅哥哥,这怎么办啊!” 外面的议论声,刚刚成国公府老夫人的怒骂声,以及成国公府老夫人说要进宫告状,种种交织,砸在徐西媛身上,徐西媛只觉得像是被千刀戳万刀剐。 傅筠一张脸黑成锅底,扬手一巴掌就扇了徐西媛的脸上。 “问我怎么办?我被你毁了!你还有脸问我?” 徐西媛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委屈又害怕,捂着脸就哭,“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傅筠气的眼睛都是红的,“若非你给西宁吃的绿豆糕下砒霜,她能这么闹?若非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至于到了这般地步?我若是王位没了,我看你拿什么赔!” 一甩衣袖,傅筠阴着脸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脸上裹着腾腾杀气。 徐西媛心头惊慌,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若是傅筠因为王位没了就不娶她了,那她该怎么办! 现在她怀孕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徐西媛几步过去,拉扯傅筠的手,“傅哥哥,都是西宁,一定是西宁害的我们!” 傅筠一把将她推搡开,“现在只说,如何解决!” 正说话,云阳侯府老夫人从外面进来。 徐西媛顿时委屈的哭出声,“祖母。” 老夫人怒不可遏,气的嗓子眼都疼,“好端端的,你们两个怎么就在这里闹起来!” 徐西媛哭着看了傅筠一眼。 是傅筠找过来的,是傅筠情难自禁非要在这里亲她才被外人撞破。 徐西媛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开口。 傅筠拉着脸,起身,朝云阳侯府老夫人一拜,道:“昨儿在御前,我便和陛下保证,一定会妥善处置这件事,没想到今日闹出这样的乱子,我这便进宫和陛下请罪,同时准备迎娶西宁做我的夫人,还请老夫人以后约束好西媛,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他冷着脸说完这话,就要离开。 徐西媛吓得脸都白了,扑过去就抱住他。 “傅哥哥,傅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要再打扰你,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啊,你不要我了吗?” 傅筠一脸失望推开徐西媛,“我立了战功回来,却被祸害成现在这样身败名裂,我怎么要你?” “不是的,傅哥哥,不是的,我有办法回转,真的。”徐西媛紧紧抱住傅筠,转头朝老夫人哭喊,“祖母,祖母你快告诉傅哥哥啊,我有办法回转的,是不是。” 老夫人气的只想再吐血。 可徐西媛眼下这个处境,若不嫁给傅筠,那真的就彻底毁了。 现在,只能他们上赶着求着镇宁侯府娶。 “傅世子和西媛,到底是情投意合,不要说这样的气话伤了感情,这件事,我们云阳侯府一定会妥善处置,将来世子和西媛大婚,西媛的嫁妆不会比西宁的差。” 傅筠没吭声,转头走了。 他心里想的很清楚,皇上如果问罪,他就说是徐西媛给他下了药,逼着他在众人面前承认这件事,逼着他迎娶。 把所有的错都推向徐西媛。 御书房。 皇上正同几位朝臣商议边疆开通贸易互市的事情,外面小内侍忽然回禀,“陛下,成国公府老夫人求见。” 皇上人甚至愣了一下,以为听错了。 “谁?” 小内侍立在御书房门口,恭恭敬敬,“成国公府老夫人。” 皇上一脸的纳闷。 这老太太来干什么? 难道是早朝的时候,满朝官员抱怨没钱的声音太大了,这老太太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除此之外,皇上着实想不到什么风能把成国公府老夫人给吹来。 毕竟,她不是去见太后,不是去见皇后,而是直接来了御书房。 犹豫一下,皇上直接道:“让她进来吧。” 御书房的门被咯吱推开。 成国公府老夫人裹着一脸怒气就冲了进来。 皇上:…… 感觉好像不太对。 行礼问安,成国公府老夫人站在几位朝臣一旁,扯着嗓子便将云阳侯府老夫人如何不是个东西,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一字不落咆哮了一遍。 皇上人都惊呆了! 旁边几位朝臣也一脸吃瓜的震惊,望着成国公府老夫人。 成国公府老夫人朝着皇上一拜,“陛下给臣妇做主!” 皇上:…… 他万万没想到,昨天晚上的瓜,在今儿,吃上续集的了? 为了摆平徐西宁,竟然构害徐西宁和傅珩苟合? 偏偏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家俩人没被害,傅筠和徐西媛的破事被闹出来了? 一想到自己昨儿才封赏了徐西宁,今儿徐西宁就差点名声尽毁,甚至还是在普元寺,皇上登时挂了一脸的怒火,啪的一拍桌子! “传!” 边关贸易互市是商议不下去了,皇上遣退了几位朝臣,命人给成国公府老夫人赐座。 半个时辰后。 云阳侯,镇宁侯,傅筠,齐刷刷跪在御书房。 云阳侯汗流浃背,那冷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往大理石地板上砸,人抖的都快成筛子了。 皇上沉着脸,“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朕昨儿才封赏了徐西宁和徐让,今儿你就要让徐西宁在普元寺身败名裂?你是要让徐西宁身败名裂还是要让朕身败名裂啊!” 云阳侯快吓死了。 颤颤巍巍,额头抵着地面,“臣罪该万死!陛下明察,臣着实不知情啊!” 皇上啪的拍桌子,“你不知情?好一个你不知情,你不知情,那便都是你们府上老夫人的错了?” 云阳侯大气不敢吭。 皇上盛怒,“既然如此,那便褫夺云阳侯府老夫人诰命的身份,贬为庶人!” 云阳侯万万没想到惩罚会这么大,一个激灵差点整个人趴在地上。 “陛下息怒,臣知道错了,臣回去一定好好规劝老夫人,求陛下看在臣父早些年也为朝廷开疆扩土的份上,饶恕母亲这一次吧。” 成国公府老夫人坐在一侧,没好气的说,“说的好像谁家没有一个开疆扩土的老父亲似的,你爹开疆扩土挣下的功劳,就是为了让你们祸害我家的孩子?你那闺女都怀了三个月了,你娘安得什么心,要把她说给我的大孙子!干出这种缺德事,怪不得你家祠堂要炸了呢!列祖列宗都看不下去!” 早些年,老成国公征战沙场,他这位夫人是跟着一起上过战场的。 故而比京都其他命妇更泼辣彪悍些。 第35章 处置 云阳侯跪在地上,懊悔的肠子都是黑青的。 当时为什么挑了成国公府,就是因为成国公府门楣清白,家风严整。 能被这样的人家证明徐西宁和傅珩有了苟且之事,能被这样的人家证实云阳侯府原本想要给徐西媛说亲,只是碍于徐西宁的丑事,府里才不得不让徐西媛替徐西宁出嫁,履行婚约,如此,谁还会怀疑什么! 这样就能一箭双雕。 让徐西媛嫁给傅筠,徐西宁嫁给傅珩。 徐西宁的嫁妆照旧进了镇宁侯府,只要稍稍算计,那就还是徐西媛的。 再加上章敏和徐西媛是好朋友,操作起来也更方便些。 哪成想,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方便没有方便,倒成了催命! 惊恐蔓延四肢百骸,云阳侯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无法反驳成国公府老夫人一句。 在巨大的惊恐里,忽然想到今儿朝堂上的争吵。 云阳侯打了个颤,道:“求陛下念在臣多年来勤勤恳恳的份上网开一面吧,臣愿意捐二十万两白银充盈国库。” 皇上满腔怒火,在这二十万两面前,消减了。 这件事,归根到底,只是臣子家中的丑闻。 只是因为他恰好封赏了徐西宁,事发地又恰好是普元寺,皇上才怒火这么大。 可若云阳侯拿出二十万两…… 感受到皇上的犹疑,云阳侯立刻再补充一句,“臣愿再罚俸三年,只求陛下看在老夫人一把年纪的份上,给她一次机会。” 二十万两就能解决户部的燃眉之急。 兵部可是打造兵器了。 礼部可以增办学堂了。 工部修城墙也能用点好料材了。 皇上心里苦叹一口气,人穷志短,真特娘的对。 可老成国公当年立下汗马功劳,若是不给成国公府一个说法,只怕寒了老将的心。 皇上有些为难的朝成国公府老夫人投去一瞥。 成国公府老夫人端坐椅子上,裹着一脸怒气,冲着云阳侯啐了一口,“呸!二十万两就想给你娘保住诰命?你做的什么黄粱美梦,你当陛下是要饭的?” 这大不敬的话,也就她这种本身有功勋的老诰命敢说了。 老诰命掷地有声,中气十足,“五十万两,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陛下如何罚你,那是你的问题,少一个铜板我老婆子都不干!” 皇上差点给这老诰命磕个头。 立刻就战术性看向云阳侯。 云阳侯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昨儿被徐西宁敲诈了二十五万两。 今儿再掏五十万两? 那就真的彻底掏空了云阳侯府。 可若是不出这个钱,老夫人的诰命就没了。 没个诰命,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个封号,那失去的是整个云阳侯府的脸!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他要这么倒霉! 咬着牙齿和着血,云阳侯道:“求陛下息怒,求老夫人息怒,云阳侯府理应赔罪。” 皇上冷嗤一声,“朕看在成国公府老夫人的面上,便饶你一次,一日之内将事情解决了,另外,你母亲藐视律法藐视佛门,着实用心歹毒,若还留在你府上,只怕会闹出更多的乱子。” 成国公府老夫人既给了皇上面子和台阶,又给皇上争取了实际的利益。 皇上不能不回馈她点什么。 云阳侯立刻道:“母亲犯下大错,臣送母亲去京郊的庄子上反省思过。” 皇上瞥了成国公府老夫人一眼,眼见她老人家面色稍霁,一颗心松下来,这才看向傅筠和镇国公。 “傅筠!” 帝王一声呵斥,傅筠连忙磕头。 “臣有罪!今日之事,着实是……” 不等傅筠说完,镇宁侯打断了他,虔诚而卑微,“陛下息怒,今日之事,着实是孽子无状,让陛下失望了。” 傅筠转头,震惊的看向镇宁侯。 他明明可以把事情都推到徐西媛身上的。 父亲为什么打断他? 镇宁侯没有理会傅筠的目光,只朝皇上哭诉:“今日早朝,臣还掷地有声的保证,我镇宁侯府一定能给徐西宁一个满意的回答,臣甚至还不知廉耻的与御史大人争执一番,如今想来,是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教子无方,臣有罪。” 镇宁侯直接领罪。 皇上冷哼一声。 说到底,傅筠的错,只是错在不该在与徐西宁有婚约的情况下还和徐西媛有染。 但害人的事,与他们镇宁侯府无关。 皇上没好气道:“事到如今,人人皆知徐西媛怀了你傅筠的孩子,既然如此,你与徐西宁的婚约便作罢,人家的东西你如数归还,至于封王的事,以后再说吧。” 傅筠不甘心到手的王位就这样鸡飞蛋打,立刻就要辩驳。 被镇宁侯抢先一步,“臣遵旨,谢陛下隆恩。” 从御书房出来,傅筠立刻拉了镇宁侯,压着声音怒问。 “父亲什么意思!我怎么能娶徐西媛! “你没听到吗,云阳侯府要掏出来五十万两! “到时候,徐西媛还能有什么嫁妆可言,更何况,徐西媛不要脸,人尽皆知,她祖母都要被送去庄子上,这得多少人嘲讽! “我若娶她为妻,别人如何看我,明明今日之事,我能都推到徐西媛身上的,我的王位也不至于就没了!” 镇宁侯没好气的说:“穷寇莫追,围城必阙,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云阳侯府今日里子面子丢尽了,你若是再把所有的错推向徐西媛,那就等于往死路上逼云阳侯,他急了不咬死你才怪!” “我……” “更何况,陛下都知道,徐西媛的孩子是你的,你一味的往出推责任,反倒让陛下瞧不上你,你觉得你那王位还能保得住?不如坦坦荡荡娶了徐西媛,倒还是个汉子!” 叹了口气,镇宁侯道:“你放心吧,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云阳侯府比咱们更害怕,徐西媛的嫁妆,只会更加丰厚的,这婚事,咱们好好办,横竖已经这样了,办好了反倒能成全你一个用情至深的好名声,至于徐西宁……” 镇宁侯眼底浮着阴毒的冷意,咬牙切齿。 “云阳侯府不会放过她的,倒是那些东西,陛下勒令我们如数归还,这要再计议一下。” 傅筠不甘心那到手的王位飞了,咬牙切齿,“那王位,就这么算了?” 第36章 吐血 正说话,云阳侯裹着一脸的怒火从后面追了上来。 “侯爷留步,世子留步。” 哪怕火气都要将五脏六腑烧成灰了,对上傅筠和镇宁侯,云阳侯也扯出了该有的一点笑。 姿态放低,云阳侯上前,“西媛和傅世子的婚事……” 镇宁侯重重一声冷哼,“徐兄,你们府上做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若无今日普元寺一场荒唐的闹剧,筠儿与西宁的婚事便稳稳当当,筠儿的王位也稳稳当当,我们本想着,碍着西媛和筠儿的情分,娥皇女英也未尝不可,想不到你们府上竟然闹出这样的乱子!” 云阳侯陪着笑,心里怄着酸汁儿苦水儿。 他何尝不是琢磨娥皇女英。 为了一个娥皇女英,他甚至赔给了徐西宁二十五万两银子的巨款。 偏偏老夫人说另有办法让徐西宁将那二十五万两银子吐出来不说,还不敢和徐西媛争名分,他才动了心,让老夫人去安排。 谁能想到…… 一想到徐西媛丢了那么大的脸,云阳侯府里里外外赔出去那么多钱,老夫人还要被送去乡下。 云阳侯头重脚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没有晕过去。 陪着笑,“是老夫人糊涂,闹出这样的乱子,侯爷息怒。” 镇宁侯没好气,“说的轻巧,我儿在战场上立了那么大的功才挣回来一个王位,就这样被你们一家子给闹腾没了,你让我如何息怒。” 撂下一句话,镇宁侯没给云阳侯半分脸面,甩了袖子,怒不可遏大步离开。 临走,给了傅筠一个眼色。 傅筠会意,没有跟着离开,而是朝着云阳侯行了个晚辈礼,给了云阳侯该有的尊重。 “侯爷,我父亲今儿真的是气狠了,他才在朝堂上放了那样的话,后来普元寺就闹出那种乱子,再加上我的王位也没了……您别和他计较。”傅筠语气还算和煦。 云阳侯忐忑不安的心略微放松一点,他现在就一个问题关心,“那你和媛儿的婚事?” 傅筠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和我父母商议便可,您知道的,我心里是喜欢西媛的,不然今儿也不会西媛一叫我,我就立刻去了普元寺。” 傅筠一脸懊恼,后悔不该去。 云阳侯满面震惊,“是西媛叫你去的?” 傅筠点头,“对啊。”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笺,递给云阳侯。 “侯爷忙,我还有事,先告退一步。” 行了个礼,傅筠转身离开。 那信笺当然不是徐西媛写的,那是他进宫之前专门找人模仿了徐西媛的笔迹写出来的,到时候云阳侯拿去质问徐西媛,徐西媛一个否认,云阳侯必定会怀疑徐西宁。 徐西宁!我让你不得好死! 傅筠一走,云阳侯展开信笺去看。 上面那靡靡之字,云阳侯这个做爹的看了都老脸羞红,气的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云阳侯府。 云阳侯回去的时候,宋氏,徐西媛和老夫人都在老夫人屋里愁眉苦脸坐着。 他一进门,宋氏立刻起身,“怎么样?” 云阳侯手里捏着那信笺,一把推开宋氏,径直走向徐西媛。 啪的一巴掌就扇了徐西媛脸上。 “不知羞耻的东西!这种淫词艳句你也写得出来?你的教养都去了狗肚子里了!” 结结实实一个耳光,打的徐西媛直接脑袋一偏,额头撞了旁边桌上的花瓶上。 嘴角鲜血登时流出。 宋氏心疼的就走到徐西媛身边,一把推开云阳侯,“你打孩子做什么!打她难道就能解决问题?” 耳鸣眼花,徐西媛眼泪刷的就落,捡起落在她腿上的信笺,一下哭出声,“这不是我写的。” 云阳侯咬牙切齿,“不是你写的是谁写的?那不是你的字?” 徐西媛哭的委屈,“父亲,我纵然再糊涂,也知道祖母今日有重要安排,岂能如此愚蠢的将傅筠叫过去,这真不是我写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去普元寺前殿,都是收到傅筠的消息,唯恐有什么乱子,才急急过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傅筠会在那种地方亲我,更不知道怎么就有人嚷出来,父亲,我真的不知道。” 徐西媛哭的肝肠寸断。 老夫人没好气的呵斥云阳侯,“好了!你冲着西媛发什么火!这事儿西媛才是受害者,我看,都是西宁那小贱人做的恶搞的鬼!” 深吸一口气,老夫人问:“陛下到底怎么说?” 云阳侯看向老夫人。 嘴角张合了好几次,才说出声,“陛下要褫夺母亲的诰命。” 噗! 老夫人急怒攻心,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吓得老夫人跟前的贴身嬷嬷忙惊呼一声,“老夫人。” 宋氏也惊得脸色都白了,“怎么处罚这么严重?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老夫人擦着嘴角,一双眼睛带着几乎祈求的目光,看向云阳侯。 云阳侯一脑子火气,“我答应捐五十万两白银给国库,陛下赦免了这次褫夺。” “五十万两?”宋氏急的一下跳起来,“上哪去找这么多钱!” 徐西媛也急了,“父亲答应了?那我的嫁妆怎么办?如今闹成这般,傅筠的王位是不是没有了?我若是不拿出丰厚的嫁妆,镇宁侯夫人必定厌恶我的。” “难道我不答应?眼睁睁看着你祖母的诰命被褫夺?”云阳侯没好气的怒喝一句。 抓起旁边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灌了个一干二净。 五十万两啊! 宋氏心疼的冷汗都往出冒,气急之下,口不择言,“母亲但凡当时布局周密些,也不至于就这般,我就说不要去招惹成国公府,母亲偏不听。” 徐西媛也朝老夫人幽怨的看去,“祖母,我的嫁妆如何是好?总不能让我一嫁过去就被婆母嫌弃吧。” 云阳侯府老夫人一张老脸怄的发青,刚刚吐过血,气息还有些不稳。 正要开口。 云阳侯搁下茶盏,又道:“陛下有令,让母亲去乡下庄子上修养身体。” 他都没敢说闭门思过。 噗! 老夫人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这次没经住这刺激,怒骂一句“徐西宁那贱人!”直接白眼一翻,撅过去了。 云阳侯府登时人仰马翻,哭钱的哭钱,救人的救人。 被老夫人怒骂的徐西宁,让镇宁侯府的病秧子大爷傅珩摁在了普元寺的马厩旁。 第37章 泥巴 “徐三小姐让我好找。” 傅珩病的着实不轻,一把摁住徐西宁的肩头,徐西宁只觉得落在自己肩头的那都不是手,不过是冰凉而无生气的鸡爪子罢了。 徐西宁半蹲在地上,她前面,是澄明今儿一大早骑过的那匹马,背后是病秧子傅珩。 嘴角勾着点笑,徐西宁回头看傅珩,“找我做什么?” 傅珩摁着徐西宁肩头的手没收回来,就着这个一高一低的姿势,垂眼和徐西宁对视。 “我病的要死了,总要在死之前给自己把债讨回来不是?今儿徐三小姐让我吐了两次血,我还帮了徐三小姐一个大忙,若是不出意外,你和傅筠的婚事也算是彻底解决了,怎么?我不该得一个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傅珩目光挪向徐西宁眼前那匹马,“你研究什么呢?” 徐西宁依旧保持着回头看傅珩的姿势,“我若是告诉你,便算是了结了这次的好处?” “那不能,我两次吐血,一次有恩与你,拢共三次,你怎么也得给我三个好处,这只是其中一个了结吧。” 徐西宁看着傅珩那苍白的脸色,瞧着他那乌沉沉的眼睛,忽然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十分随意的拍拍手,拍拍身上的灰,轻而易举从地上站起来,丝毫不将傅珩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放在眼里的样子。 傅珩确实也没拦住她。 “我听人说,傅大公子中毒,是在自家府里中毒的,怎么我瞧着傅大公子这脉象,倒像是中了一种并非我国能有的毒?” 徐西宁没回答傅珩的问题,反倒是反问一句。 这问题,丝毫没有遮掩她会医术的事实。 傅珩惯来风轻云淡病歪歪的一张脸,登时神情沉了下来,“你倒是医术高超?我怎么不记得云阳侯府的三小姐还有这个本事。” 徐西宁笑出声。 “你还试探我么?”徐西宁伸手戳一下傅珩的胸口,“其实我也不确定你中的是什么毒,不过是试探一下,不过看傅世子的这个反应,你中的,当真不是本土的毒药。” 哇! 徐西宁话音未落,傅珩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马厩不算宽敞,刚刚傅珩手又搭在徐西宁的肩头。 此时徐西宁站起来戳在他胸口,两人距离极近,故而傅珩那口血,几乎不可避免的就溅到徐西宁身上些。 徐西宁征战沙场,什么血没见过,脸上倒是没有表露出多少嫌恶,只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随时随地都能吐上一口的?” 傅珩:…… 但凡他能随时随地,刚刚在禅房被云阳侯府老夫人撞开门的时候,他就吐了。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徐西宁,都要吐血。 是因为这人格外气人么? 倒是徐西宁脸上沾了一点血迹,却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让傅珩越发的疑惑这人到底是如何做到能转变这么大! 性子变了,连本事也跟着长了? 还是从前藏拙? 抽出一方棉手帕,傅珩没擦自己嘴边的血,倒是一方素白的棉手帕直接对向徐西宁脸颊处的那抹殷红血珠。 徐西宁没躲,只偏头垂眼,看着靠近过来的手帕。 傅珩的手停在徐西宁脸颊前不过发丝的距离,一顿。 那手帕没有落向徐西宁脸颊上的血迹。 仿佛只是途径一下,他收手,轻车熟路擦了自己嘴角的血,是似而非,“徐三小姐该不会说,你有解药吧?” 徐西宁看着傅珩,沉默了大概一个瞬息,倒是很认真的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不好说,不过,我可以肯定,你眼下吃的所谓的解药也好缓解的药也罢,不过是饮鸩止渴。” 正说话,外面传来说话声。 是春喜和澄明的说话声。 跟着,澄明从外面进来。 一眼看到傅珩在马厩,澄明脸上闪过意外,双手合一,朝傅珩行了个佛礼,继而朝徐西宁道:“施主可是选好了?” 徐西宁从傅珩那禅房离开之后便直接去找了普元寺的方丈。 昨儿说好的香火钱,她封了五万两放到方丈面前,但和方丈求了一匹马,说是春喜喜欢。 方丈没多问,只让她随意来挑一匹。 徐西宁故意挑了一匹中下等的马,朝澄明笑嘻嘻的说:“这个马长得最俊,就它了。” 澄明看了一眼那马,笑道:“能被施主挑中,便是有缘。” 说着,澄明朝傅珩道:“师傅正找傅大公子呢,傅大公子怎么来这里了?” “过来溜达,以为这里有偷马贼呢。”傅珩随口说了一句,将那擦过血的帕子收好,抬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正好方丈配给我的药丸要吃完了,我正打算找方丈再给我把把脉,看还能活几天呢。” 徐西宁眼皮子一跳,看向傅珩。 她若诊脉不错的话,傅珩中的毒,是琉倭国一种特有的毒药。 那毒药并不常见,莫说是我朝,便是在琉倭国本土都罕为人知。 她还是上一世的时候,在西北战场上,听一个捉到的细作交待事情的时候提起过一次。 普元寺方丈眼角眼红的瘢痕让这方丈和琉倭国特有的毒药荆棘沙连接起来。 而傅珩的病,竟然是方丈在瞧? 那给他吃的那饮鸩止渴的药丸也是方丈给的? “施主?”澄明疑惑的看着徐西宁怔住的神情,“傅大公子已经走了,施主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要贫僧将他叫住吗?” 徐西宁收了目光灿然一笑,“叫住他干什么,他又没你长得俊。” 澄明顿时一张脸涨红,但没忍住好奇,“那施主刚刚瞧着傅大公子的背影,倒像是欲言又止。” 徐西宁一脸无所谓,牵了那匹她挑选好的马,一边往外走一边随意道:“嗐,我不过是在想,若你和他换个身份就好了,他病歪歪的来当和尚,你这么俊,去做镇宁侯府的大公子,你我兴许还能喜结良缘。” 虽然走远了但也不妨碍就听到这边对话的傅珩:…… 不是。 她有病吗? 秃头俊和尚让徐西宁一句荤话打趣的脖子都红了,慌张闭了眼念起佛号。 徐西宁牵着马带着春喜离开。 等从普元寺出来,徐西宁吩咐春喜,“这马你牵了送去王伯那里,就说是我从普元寺求来的,开了光的圣马,让他大张旗鼓的养着,然后托他打听一下,京都附近,哪里的泥土是偏红色的。” 澄明今儿清晨骑着的那匹马,马腿上沾着一撮儿土红色的泥巴。 春喜笑嘻嘻领命,“保证王伯每天三炷香,给这马顿顿不落的上供!” 徐西宁:…… 第38章 失算 云阳侯府。 徐西宁一回去便被叫到了老夫人屋里。 她过去的时候,一屋子的药味儿浓的让人喘不上气。 老夫人一张脸,看上去倒像是比傅珩还要先死几天似的,在徐西宁进门那一瞬,目光若刀子一样落在徐西宁的身上,“孽畜,给我跪下!” 老夫人怒喝一声。 屋里没旁人,只云阳侯坐在老夫人下首的椅子上,脸挂砒霜。 徐西宁抬脚上前几步,没跪,只屈膝朝老夫人行了个礼,“祖母为何让我跪下?” “为何?”老夫人冷笑着,将那信笺砸向徐西宁,“若非你用这般歹毒的手段陷害西媛,今日普元寺至于闹出这样大的乱子?” 徐西宁抬手接住那信笺,随便看了一眼。 徐西媛的笔迹,写的是对傅筠的浓浓相思,邀傅筠在普元寺前殿一聚。 今儿老夫人和徐西媛安排那么大一场,就是为了害徐西宁,徐西媛就算是再蠢,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邀请傅筠。 这信笺不是徐西媛写的。 徐西宁几乎一个瞬间便判断出来。 那会是谁? 傅珩? 疑惑在心头打了个转,徐西宁将那信笺随手放到旁边桌上,看向老夫人,“这不是我写的。” “除了你,还会有谁有这样歹毒的心思!”老夫人气的牙都疼,“你不承认是吧,好,好一个嘴硬,那我就连这信笺带你,一起送去官府,让官府去查!横竖今儿云阳侯府也丢了个大人,我也不怕再丢人一次,说不定官府一查就能查明白,西媛和傅筠的事,是你用歹毒的手段害的,西媛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手段!” 这脏水泼的,直接连脸都不要了。 徐西宁冷笑一声,“好啊,那就去官府,正好今儿在普元寺的时候,大姐姐带我去禅房,给我喝了一盏茶我便晕过去,幸好后来有个小师傅进禅房发现了异常,及时将我带走,不然我就被祖母当场捉奸了,去了官府,这事儿我也一并说出来。” “放肆!你在威胁我不成?”老夫人怒不可遏,“西媛和傅筠的事,必定是你毒害!这信笺儿,你就是罪魁祸首,你还想狡辩?来人,把她跟前那贱婢春喜给我拿下,杖毙!” 老夫人原本想用信笺和官府来压徐西宁,一听徐西宁说出茶水的事,其中还牵涉到普元寺的僧人,登时心下发虚,连忙改口。 徐西宁眼底骤然涌上怒火。 瞧着徐西宁脸色大变,老夫人得意的哼了一声,“我也不是非要处置你,可你做的事,着实过分,西媛是你大姐姐,你这样害的她脸面全无,实在让整个云阳侯府蒙羞,你若有悔改之心,好好赔偿你大姐姐,我也可以原谅你这一遭。” 徐西宁几乎要气笑了。 好好好。 这算盘珠子都拨了我脸上了是吧。 “祖母想让我如何给大姐姐赔偿?”顺着老夫人的话,徐西宁问。 老夫人便道:“一百万两银子,陪给你大姐姐,傅世子那边你列的那些清单,不许再讨债,权当是给你大姐姐的添妆。” 徐西宁:…… 你们就算不要脸,也不至于就真的觉得自己的脸值这么多钱吧! “你若是不答应,我立刻便让人杖毙春喜!”老夫人眼底带着细碎的刻毒,阴沉沉的看着徐西宁。 徐西宁迎上老夫人的目光,忽然笑起来。 “不瞒祖母说,今儿在普元寺的时候,普元寺方丈瞧着春喜颇具善根,特意赏了春喜一匹马,说是给春喜骑着玩儿,一百万两我是没有一百万两的,既然祖母要杖毙春喜,那我少不得将那马再还给普元寺的方丈。” 老夫人原本以为十拿九稳。 没想到—— 普元寺方丈竟然送了春喜一匹马? 哈? 老夫人一脸错愕看着徐西宁,那刻毒的怨恨都僵硬了。 什么玩意儿? 一匹马? 一直沉默不语的云阳侯,也错愕的看向徐西宁。 “大伯和祖母若是不信,派人去打听便可,那马,现在春喜牵到我娘亲的铺子里去了,毕竟是开过光的圣马,佛光普照,可得好好养着。” 云阳侯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徐西宁到底怎么就和普元寺的方丈搭上了关系! 偏偏如今陛下好佛礼,又最看重普元寺那秃驴。 他威胁不成徐西宁,难道连春喜那贱婢也束手无策? 心口针扎似的疼,云阳侯怒道:“今日都是你害了西媛,难道你就一点惭愧都没有?做错事,难道你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 徐西宁清冷的看着云阳侯,说:“没有。” 云阳侯几乎要被这口怒火给堵死。 “好!好!好一个没有!我云阳侯府真是瞎了眼,当初竟然娶了你娘那样的商户女进门,又生出你这样满眼铜臭毫无骨肉亲情的中山狼来!既然你不愿意,那侯府你也不要住了,明日一早便去庄子上给我反省去!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明日一早我便放出话去,让你祖母去庄子上亲自教导你!” 啪的一拍桌子,云阳侯怒声吩咐,“来人,把三小姐带下去,看管好了,明日一早出发!” 当即外面进来两个膀圆腰粗的婆子,粗暴的押了徐西宁就往出拽她。 徐西宁倒是一脸的意外。 云阳侯和老夫人明显是想要从她手里抠钱出来,这没抠出来,竟然就这么算了? 狐疑看了他俩一眼,徐西宁没挣扎,抬脚就往出走。 等徐西宁一离开,徐媛立刻哭着从里屋出来,“祖母,我怎么办?徐西宁若是执意要把那些钱财从傅世子手中要回来,我怎么嫁过去啊!” 宋氏也急的跳。 原本云阳侯捐了五十万两给国库,昨儿又让徐西宁敲诈走二十五万两,他们是想着威逼徐西宁拿出一百万两来填补这个亏空的。 现在倒好,徐西宁竟然吝啬的一毛不拔、 宋氏心疼徐西媛,也心疼钱,幽怨的看着老夫人,“母亲就不该多此一举,若无今日普元寺的事,西媛不仅名声无损,咱们也不必花出那么多钱来给您保住诰命。” 老夫人让宋氏这直白的怨怼气的心口疼,抄起旁边茶盏就朝宋氏砸过去,“徐西宁不是个东西,你也要反了?” 宋氏吓得躲开,但到底不甘心,小声嘀咕,“我又没有说错。” “闭嘴!”云阳侯气的脸色铁青。 头晕目眩缓了好一下,云阳侯起身,声音带着些许冷意,“明日一早去庄子上,去了之后,母亲想办法让她拿钱出来。” 第39章 上山 云阳侯撂下一句话,裹着一身的火气离开。 宋氏幽怨的看了老夫人一眼,牵了徐西媛的手也走了。 老夫人兀自坐在床榻上,差点气的一头从床榻上栽下去。 她是为了谁! 她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让徐西媛能更加风风光光的出阁? 是事情办砸了,可难道她错了吗! 怎么现如今一个两个全都这样怨恨的看着她。 老夫人气的哆嗦,心头越发恨透了徐西宁,“那小贱人,我必定让她在庄子上掉三层皮!” 阿嚏! 被老夫人咒骂的徐西宁,回了自己院子里便打了个喷嚏。 “三小姐好好歇着,明儿一早咱们就出发!” 押着徐西宁回来的两个婆子皮笑肉不笑的将徐西宁推搡进屋,转手咣当将门关上了。 “老奴们就在这里守着,方便明儿一早伺候三小姐。” 春喜一脸怒火从里屋蹦出来,挥着拳头就要出去打人,被徐西宁哭笑不得拦腰摁住她,“好了好了,息怒息怒,春喜大小姐。” 春喜伺候徐西宁这么多年,徐西宁对她向来都是疏远的。 现如今不光对她好,还这样同她开玩笑? 春喜怒火都没了,错愕转头,怔怔看着徐西宁,任由徐西宁拖着她的腰将她拽回里屋,摁到椅子上。 徐西宁对上春喜呆呆愣愣的小表情,抬手在她跟前打个响指,“癔症了?” 春喜摇头,“奴婢就是觉得,小姐真好。” 可惜春福春乐早早被老夫人害死了,再没有机会看到小姐会变这样好。 眼见这小丫头要哭,徐西宁呼撸她脑袋一把,转了话题,问:“怎么回来的这样早?问清楚了?” 春喜眨眨发红的眼睛,点头。 “昂,王伯说,京郊只有青灵山有一段路上泥土是红色的。” 青灵山? 徐西宁不太确定的问春喜,“我记得,府上是不是有个庄子就在青灵山脚下?” “对!” 春喜立刻点头,说起这个,她有些想要掉眼泪的眼睛顿时变得眉眼弯弯,带上笑意和嘚瑟的小激动。 “小姐,您猜今儿陛下如何责罚了老夫人?” 徐西宁想到云阳侯说的,让老夫人专门去庄子上教导她的话,心思一动,“该不是让老夫人去庄子上面壁思过吧?” 春喜顿时一拍手,“哈!就是这样,王伯和我说,陛下原本盛怒之下要褫夺了老夫人的诰命,结果侯爷说捐款五十万两,皇上就改了主意,变成让老夫人去乡下的庄子上反省去。” 还真是! 难怪云阳侯要让自己去庄子上呢。 合着是为了给老夫人遮掩啊。 呵呵~ “王伯是怎么知道的?”徐西宁好奇。 春喜摇头,“那奴婢也不知道。”眨眨大眼睛,春喜仰头问徐西宁,“小姐,咱们明儿要去庄子上啊?” 原本徐西宁是不去的。 外面那俩婆子根本困不住她,她要明日一早,赶在早朝之前,去镇宁侯府堵门,让傅筠还钱。 不还钱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可现在—— 她改主意了。 傅筠欠的钱她可以缓一缓,庄子那里她倒要去看看。 眼见徐西宁半天不说话,春喜起身,疑惑的凑到徐西宁跟前,“小姐,怎么了?” 徐西宁有些飘忽的神思敛起,朝春喜笑,“你说,若是有个人一直对你很好,一直很信赖你仰仗你,可忽然有一天你明明没有错,那人却听信别人的话不信你,偏要责罚你,是为什么?” 徐西宁至今想不通。 她已经把话送到御前,为什么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春喜吧唧吧唧嘴,琢磨一个瞬息,道:“那说明,那个人也没有那么在乎你吧。” 徐西宁怔了一下,笑起来,摸摸春喜小脸蛋,“或许吧。” 春喜又道:“也或许,那人是个笑面虎,你的错就是那个人故意安排的。” 徐西宁脸上还带着笑,可心里狠狠的颤了一下。 故意安排? 会么? 夜深人静。 镇宁侯府。 傅珩屋里灯火通明。 他虚拳抵着唇角,咳了几声,拿起桌上一支狼毫笔,在铺展开的地图上标注几处。 正研究那地图,发财推门进来。 傅筠抬眼看过去,夜深露重,发财裹着一身寒气反手关门,上前几步,“爷,霍不令催了,问找到那日在街头喊磷粉的人没有。” 霍不令便是那个侥幸捡回一条命的西北军幸存者,那日在云霄阁同傅珩说话的男子。 傅珩搁下狼毫笔,无意识的搓了搓手指,“他伤势如何?” 发财道:“外伤虽然严重,但能治,只是心思忧虑,大夫说忧虑过重伤及心脾,再加上他元气大损,怕是要落下不足之症的病根,将来怕是就不能行武了。” 傅珩皱了下眉,“告诉他,等他养好了身子,就让他来我跟前做事,且有的忙,他若嫌命长,就去作!” 发财抿了下唇,应了。 垂眼去看桌上的地图。 “爷怎么瞧起来青灵山的地图了?” 傅珩吁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靠着椅背,抬手在地图上的一处点了点。 “收到消息,说是青灵山上可能有山匪。” 发财顿时一脸震惊,“山匪?且不说如今太平盛世,单单青灵山乃天子脚下,怎么会有山匪,哪个山匪吃饱了撑的,天高皇帝远的不去打家劫舍,要来青灵山安营扎寨!” 傅珩嗤笑,“要么就是这些山匪蠢,要么就是……” 他盯着青灵山的地图,声音一顿,拿起一侧的狼毫笔,给发财点了几处。 “青灵山,山脚下是云阳侯府的庄子,往前一百公里是上谷大营安营扎寨的地方,你说这些山匪,怎么就偏偏挑了青灵山?在上谷大营的眼皮子底下打算行凶?” 傅珩抬眼,乌沉沉的眼睛朝发财看去。 发财眼皮子一跳,“爷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可……为什么?为什么把山匪安排到这里?” 傅珩将狼毫笔往桌上一丢,脸上带着阴森森的杀意,“去叫人吧,带二十个兄弟,咱们上山。” 第40章 抓走 翌日一早。 云阳侯府二门处。 老夫人怄的一宿没睡着,眼窝子泛着一片乌青,咬牙切齿看着走过来的徐西宁,恨不得将这小贱人活撕了。 偏偏这小贱人手里有钱。 若是她死了,云阳侯府还怎么得了那些钱。 好好的人,明明那么乖巧听话,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混账样子! 气恼难当,老夫人恶狠狠的怒斥,“磨蹭什么!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让你去庄子上反省而已,你摆个脸色给谁看!” 这话说得,好像被陛下责罚去庄子上的人是徐西宁呢。 心里琢磨着青灵山的事,徐西宁没和老夫人打这个嘴仗,只朝老夫人屈膝一福,转头上了马车。 二门处一共准备了两辆马车。 一辆富丽堂皇宽敞舒坦,那自然是老夫人的。 另外一辆,青尼小顶,破败不堪,便是府里的管事嬷嬷出去办事,都不会坐这么寒酸的。 真是辛苦这些人,竟然能挖空心思找出这样破烂的车来。 老夫人原本存心折辱徐西宁,专门吩咐人找了这样破旧的车,可看徐西宁风轻云淡的上车,她忽然又觉得让徐西宁上了这车真是便宜她了,便怒喝一声,“谁让你上去的!滚下来!” 徐西宁挑起车帘,朝车窗看向老夫人,“祖母要坐这个?” 老夫人没好气道:“这是给我贴身嬷嬷准备的车,你滚下来,和我去坐前面那个。” 徐西宁笑:“祖母,我陪您去庄子上,不是因为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不过是我孝顺,陪您一趟,您若是实在看我不顺眼,我现在便下车,去镇宁侯府讨债。” 老夫人差点被徐西宁不轻不重一句话怼的再吐一口血。 这小贱人! 云阳侯府就是怕她去镇宁侯府闹腾,惹怒了镇宁侯府,万一真的就不迎娶徐西媛怎么办? 再者,总要想办法从徐西宁手里抠点钱出来填补亏空才是。 何况,老夫人去庄子上,总得找个由头遮掩脸面。 现在徐西宁这么一喊,老夫人满腔的怒火被拿捏住,几乎活活要气死,“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给我把她弄出来!” 老夫人前往庄子上,随行带了十个功夫不错的护院。 一声令下,当即便有两个护院上前去捉徐西宁。 春喜一急,捏拳就要打架。 徐西宁拦了春喜一下,起身下车。 犯不上让小春喜和这些人动手。 徐西宁上了前面的马车,老夫人的贴身嬷嬷也没上后面的马车,而是扶着老夫人一起上了前面的车。 那马车虽然宽敞,可一下进来三个人,到底还是略显逼仄。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坐在这里?给我跪着反省!” 一上车,老夫人往座位上一坐,直接伸手一把将徐西宁推开。 马车开拔,徐西宁猝不及防被猛地一推。 她是能站稳的,也能反击回去。 可总不好现在暴露了有功夫的事,等去了庄子上,反倒不好行动了。 电光火石一个瞬间,徐西宁顺着老夫人一个推搡,跌在地上。 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都通畅了。 她和自己的贴身嬷嬷霸占了全部的座位,冷眼看着徐西宁在地板上坐着,“你别以为普元寺的方丈给了春喜一匹马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人在我手里,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多了去了,你若是识趣,早早的拿钱出来!免得自己受皮肉苦!” 老夫人阴沉沉的威胁徐西宁。 徐西宁仰头看她。 从前,赵巍回京述职,徐西宁跟着一起来过几次京都,远远的见过几次侯门高府里的贵人们。 什么夫人什么诰命什么娘娘什么主子,那时候,她总觉得这样的人,雍容华贵,气度非凡,说话必定是温声细语款款盈盈,不像他们军中大老粗,说啥都是一嗓门吼。 可现在瞧着老夫人那狰狞的脸,徐西宁心里啐了一口。 我西北边关的一条狗,也比你们这些所谓的贵人有涵养! 徐西宁横竖没搭理老夫人。 老夫人昨儿一宿没睡,又吐了几次血,到底是精力不足,骂了几句,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困意袭来。 马车一路疾驰前行。 忽然。 随着拉车的马一声高昂的鸣叫,整个车厢前部骤然上扬,老夫人在睡梦里一个激灵惊醒。 醒来就发现自己后背贴着马车车厢,整个人往后栽去。 原本应该平坦的马车底子,竟然上扬起来了。 外面尖叫声怒骂声呵斥声连成一片。 跟着! 咣当! 这前端上扬的车厢重重落下。 一切发生的始料未及又措手不及。 徐西宁起身就要掀起帘子往外瞧,被老夫人狠狠推了一把,手没碰到那帘子。 老夫人心惊胆战,一把抓了旁边的贴身嬷嬷,“怎么了?” 贴身嬷嬷也刚刚醒来,迷迷糊糊一脸惊惧,刚要开口,车辇的门帘被人从外面一把扯掉。 一个蒙面大汉手提长刀,那刀刃足有五尺长,上面带着血,血吧嗒吧嗒往车厢的地板上落。 裹着杀气带着寒意的长刀,直接捅向车里。 吓得老夫人一嗓子惨叫就破喉而出。 “闭嘴!” 刀尖在老夫人嘴巴前停住,那人凶神恶煞一声吼。 吓得老夫人战战兢兢不敢再喊,只吞咽恐惧的口水,“你们是什么人,我,我乃云阳侯府老夫人,身有诰命,你们连我的车马也敢拦,不要命了……” 她一张老脸全是颤抖的惊慌,连色厉内荏都做不到。 徐西宁坐在地板上,冷眼看着外面。 给她们拉车的马已经被砍掉了头,那马跪着死在地上。 车夫不知生前经历了什么,身子倒在马蹄下,肠肠肚肚的被马蹄蹬了出来,泄了一地,睁着一双恐惧的眼睛,断了气。 老夫人出门带的那些护院,一排十个,全部被砍头。 没头的尸体摆在地上,从徐西宁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清清楚楚看到他们还在往外飙血的脖子。 春喜呢? 第41章 悍匪 徐西宁心头一跳。 就听得对面堵在门口的蒙面大汉忽然放声大笑。 “云阳侯府老夫人?哈哈哈哈哈,兄弟们,劫到一块肥肉!” 那人说着话,手粗暴的伸向老夫人,那架势,看起来像是要将老夫人直接一把从车上拽下去。 吓得老夫人嚎啕大哭,“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哭嚎间,手碰到徐西宁。 她一个激灵,一把抓了徐西宁的头发,扯着就往那大汉跟前怼。 “你们抓她!她才十五,又嫩长得又好看,你们抓她,随便怎么玩弄,放过我,放我回去,我回去给你们钱,放过我吧!” 老夫人疯狂的哭喊。 徐西宁惦记春喜,没躲老夫人这一抓,正好顺着老夫人往外推她的劲儿,直接一骨碌从马车上栽出去。 跌在车辕旁。 “小姐!” 徐西宁才跌下去,春喜焦灼愤怒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听到这一声,徐西宁心头最为牵挂的不安落停。 她转头,看到春喜并着府里一起出来的几个婢女,全都被绳子捆了,摁在地上。 春喜喊她那一嗓子的时候,脸颊是贴着地的。 主仆俩四目相对,春喜挣扎着飘忽了一下小眼神。 徐西宁顺着春喜眼神指向的方向看过去,在旁边黑衣人的裤脚上,看到一撮红泥。 徐西宁很轻的弯了弯眼睛,给春喜一个莫慌的眼神。 小春喜机灵,看懂了,不喊了。 现场一共四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一个看押春喜她们,两个站在那一排没了头的护卫尸体旁。 余下一个,便是堵在马车前的这个。 他一眼没看徐西宁,直接一把,像是掏小鸡儿一样,就将老夫人从马车里给掏了出来。 砰! 老夫人腿脚不利索,从马车一出来便跌在地上,又害怕又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跟着,她那贴身嬷嬷也被掏了出来。 蒙面大汉冲着老夫人一脚踹过去,“都是肥肉,年轻的小娘们儿爷们儿要了,你这老婆子,爷们儿也要了!全都带走!云阳侯府不给个好价钱,全都给爷去死!” 尸体就地不管,十分嚣张的一把火点了云阳侯府的马车,她们这些活着的人,被驱赶上山。 京都。 徐西宁和老夫人一走,宋氏便收拾一番,直奔镇宁侯府。 镇宁侯夫人倒是没怎么推脱拿乔,见了宋氏。 花厅。 镇宁侯夫人端着一盏茶,轻吹茶面儿,却没喝,转手将那茶盏搁下,皮笑肉不笑的冷哼,“拜你们所赐,我筠儿的王位没有了,战场立了战功的英雄,如今反倒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宋氏脸上堆着赔笑,姿态放得要多低有多低,“这件事,实在是一言半语说不清楚,事到如今,只能说让两个孩子早早完婚,也好让西媛给世子开枝散叶,早早诞下府里的长孙。” 镇宁侯夫人冷笑,“我筠儿若是王爷,何愁娶不到王妃,何愁没有子嗣繁茂,如今倒好,西宁那样好的儿媳也没了。” 宋氏心里气的冒火。 若非傅筠勾搭西媛,占了西媛的便宜睡了西媛,她何至于在此低三下四装孙子。 如今只能压着火气,继续赔笑,“亲家放心,这些年,我给西媛攒下不少嫁妆,西宁在京都有铺子,西媛也有,何况老夫人心疼西媛,也给了她不少好东西,纵不是红妆十里,也七十二抬,抬抬不少。” 镇宁侯夫人这才面色稍霁,“我也不是说看你多少嫁妆,着实这件事,太过丢人,好好一桩喜事,明明可以娥皇女英传作美谈,偏偏成了现在这样,也罢,看在两个孩子两情相悦的份上,也只能如此。” 她手帕轻沾朱唇,眉目带着不遮掩的算计,她看向宋氏。 “只是西宁先前催要的那些东西,一时间怕无法尽快整理出来。” 皇上已经发话,让他们尽快归还。 可到了嘴里的鸭子,谁还想吐出来不成? 她说完话,没收目光,就那么看着宋氏,等宋氏发话。 宋氏也不想让徐西宁讨回去,毕竟一旦徐西宁真的讨回去,镇宁侯府一定会拿徐西媛撒气。 “西宁昨儿冲撞了老夫人,今儿一早就被老夫人带着去了庄子上了,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我们想着,趁着她这丧门星不在家,我们先把婚事办了,至于那些东西,只说是西宁给西媛的添妆便可。” 镇宁侯夫人一下笑了,“那日子?” “三日后便是吉时。” 事情其实早就铁板钉钉。 只是一方想要趁火打劫多要些嫁妆。 一方唯恐迟则生变耽误了已经大了肚子的女儿。 双方定下三日后的婚期,宋氏精疲力尽从镇宁侯府出来。 一回云阳侯府,宋氏气的连砸了三个茶盏。 “什么狗屁东西,不就是想要钱么,装模作样,我呸!等你进了府,一定要想办法笼络住傅筠的心,再哄得老夫人高兴,到时候给我好好的收拾你那不是个东西的婆婆。” 徐西媛眼睛红红的,叹一口气,“母亲,到时候,必定许多人要笑话我,这婚事,会成为整个京都最大的笑柄的,都怪祖母,我恨透她了。” 宋氏何尝不恨。 要不是老夫人多此一举,徐西媛的事也不至于闹得就这么人尽皆知。 他们府里也不必多花五十万两给老夫人保住诰命。 可事已至此,宋氏只能安抚徐西媛,“什么笑话不笑话的,满京都谁家还没点子事,你放心,你的婚事,娘一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这世道,人人只羡慕过得好的,至于是如何过得好的,谁管呢,你只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谁还在乎你是怎么嫁过去的。” 正说话,云阳侯打帘子从外面进来,看了徐西媛一眼,问宋氏,“说定了?” “三日后成亲。”宋氏吁了口气,“西媛的嫁妆……” “侯爷,夫人!不好了!” 不等宋氏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道火急火燎的声音。 跟着,云阳侯的亲随连规矩也顾不得了,一头从外面就横冲直撞扑了进来。 “侯爷,夫人,老夫人被土匪劫了!” 第42章 对策 “什么?”云阳侯几乎倒吸一口冷气,满面震骇,瞪着眼珠子就看向他的亲随。 那亲随跑的太急,气息都不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老夫人的车马一直不到,庄子上的管家便带人出来迎接,结果走到庄子外面一里地的地方,看那满地都是血,一地的尸体全都被割了脑袋,咱们府上的马车让烧的只剩下灰,那管家在尸体身上发现了这个。” 亲随哆嗦了好几下,才从身上摸出一张带着血的信函。 上面粗犷的几个字歪三扭四:一百万两银票赎人,敢报官就撕票。 云阳侯惊得脸色苍白,气息发抖,捏着那纸的手停不住的哆嗦,“怎么,怎么好端端的就有了土匪?这可是京都!” 宋氏也吓得够呛,“这些土匪也太猖狂了吧,杀人都不埋尸?还敢放火?” 云阳侯没好气的瞪了宋氏一眼:这是重点吗! 他攥着那张纸,抬脚就往出走,“吩咐人……” 不等云阳侯走出两步,徐西媛忽然喊道:“父亲。” 云阳侯回头。 徐西媛说:“不光祖母一个人被绑架了,一起被绑架的,还有西宁,西宁母亲留下的那几个管事,应该会很着急吧,一百万两咱们拿不出来,他们应该轻而易举。” 云阳侯刚刚又气又急,胆战心惊,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宋氏忙道:“对啊,西宁一个小姑娘落了土匪手中,还不知道会如何呢,他们肯定急死了,咱们……” 宋氏瞥了一眼云阳侯的亲随。 云阳侯大概明白宋氏要说什么,只吩咐亲随,“你去将府里功夫好的家丁护院全都叫到前院。” 亲随得令出去。 宋氏道:“咱们只说绑匪要……”宋氏一咬牙,“要五百万两银票,这般,一百万两赎人,四百万两咱们也能弥补先前的亏空,还能好好给西媛置办嫁妆。” 徐西媛就道:“这事儿父亲去找那掌柜的,终究有失身份,不如就把消息送过去,只说西宁被抓了,不提祖母,到时候他们自然会着急来找父亲商议对策。” 徐西宁被土匪抓了。 到时候不说能不能赎的回来,纵然回来,那身子还能清白吗? 不过是个被土匪嚯嚯过的贱人,回来也只能青灯古佛一辈子。 宋氏跟着道:“对对对,不要提老夫人,不然西媛的婚事又要耽误!我也着急母亲,可西媛的婚事耽误不得了侯爷。” 吉庆堂。 京都一家药铺后院。 掌柜的王伯手里拿着一把胳膊粗的香,对着墙根底下马厩里的一匹马虔诚的拜。 “您老人家大显神通,保佑我家小姐继续多长脑子,她现在这脑子就很好,可千万保持住,小的日日高香给您供奉。” 对面那匹从普元寺牵回来的马,哪怕习惯了寺庙香火的气息,也禁不住这么粗的香对着鼻子冲,熏得直打喷嚏。 王伯满怀欣慰,“您这是同意了?好好好,我立刻让人再安排高香,一天十二时辰保证香火不断,只求我家小姐脑子正常点。” 旁边小伙计:…… 小姐的脑子是正常了。 您老人家这脑子,一如既往不咋地啊。 看给马熏得,都哭了。 一把高香插入香炉,王伯碎碎叨叨又祈祷了几句,正打算回前堂,忽然一个小伙冲了进来。 “掌柜的,不好了!小姐被土匪劫持了!” 王伯吓一跳,一个趔趄朝后退了一步,差点栽了马厩里去。 “啥?” 旁边小伙计也惊得眼皮子一跳,原本抱臂靠在墙上翻白眼呢,这惊得白眼差点没翻回来,冲上前就问:“小姐怎么了?” 那跑回来的伙计急道:“今儿一早,小姐去云阳侯府的庄子上,半路被土匪劫持了,那土匪把小姐捆走了,找云阳侯府要赎金呢,说是要五百万两,不给就撕票。” 气的王伯转头就去拔香炉里的香,“这是怎么说的,我给你上香,你不保佑我家小姐?” 旁边小伙计:…… 我的天爷诶! 赶紧一把拦住王伯伸出去的那手,“你上香的时候小姐已经被劫持了,现在保佑,是保佑小姐平安无事。” 王伯一愣,感觉说的有道理,收回了那手。 旁边小伙计大松一口气,问过来递话的伙计,“你从哪知道的?” 那伙计就道:“刚刚前堂来了两个抓药的,是云阳侯府的人,他们议论说的。” “这话说的!”拦住王伯的那个小伙计就嘿的嗤笑一声,“这不是专门来给咱们说么,心眼坏透了的一家子,小姐去庄子上,那是跟着他们府上老夫人一起去的。” 递话的小伙计说:“他们说,老夫人没被抓,就咱们小姐被抓了。” “放他娘的大臭屁!”王伯蹦起来骂一句,“劫匪抓人,知道那是云阳侯府的人,专门抓了一个云阳侯府不在乎的三小姐,放走了云阳侯府在乎的老夫人,然后送消息不送给咱们要钱却送到云阳侯府?这绑匪缺心眼?” 骂完了。 一搓脑门,满脑袋着急。 “先去看看消息是不是真的。”王伯吩咐,“也不能什么都听那些王八蛋说。” 好容易小姐长出了好脑子,他们可不能给小姐拖后腿。 蓦的,王伯想起昨儿春喜来,专门让他打听什么红泥。 那云阳侯府的庄子就在青灵山脚下。 王伯一把抓了那小伙计,“去青灵山打听!” 云阳侯府。 云阳侯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急匆匆赶来送钱的王伯。 怒不可遏拍了桌子,“消息到底送过去没有!” 云阳侯的亲随忙道:“送过去,送过去了侯爷,消息一送过去,他们药堂的伙计当时就脸色大变直奔后院了。” 送去了,那怎么还不送钱来! 这帮臭商人,该不会是盼着徐西宁死了,想要侵吞徐西宁母亲留下的产业吧。 云阳侯思绪打个转,外面,他另外一个亲随忽然脸色大变的冲了进来。 “侯爷!” 人还没到书房,一嗓子吼先到了。 云阳侯眼皮一跳,看向门口,正好那亲随进来,云阳侯问:“又出什么事了!” 第43章 掉下 那亲随几乎是腿软脚软跌跌撞撞冲进来的。 “侯爷,不好了,土匪开始杀人了!” “什么!”云阳侯蹭的起身,一嗓子喊出来,声音都劈叉了。 “庄子上的人刚刚送来消息,说是就在刚才,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一个丫鬟被砍了脑袋,连人带脑袋让丢到了庄子门口,还附带了这个。” 亲随哆嗦着捧上一封带血的信。 云阳侯一把夺了,展开。 一百万两,巳时一到就交付,晚一刻钟杀一个人。 云阳侯惊得扑通跌坐回椅子上,那信纸都没拿稳,打个转,落在桌上。 巳时。 现在已经辰时过半。 怒火攻心,云阳侯啪的在桌上拍了一下,“那几个掌柜,都没有反应吗!” 一个亲随小心翼翼的回禀,“还无。” “一群废物!”云阳侯怒喝一声。 徐西宁母亲留下的那些铺子,一个比一个赚钱。 他们随随便便拿出来一百万两,根本不会伤及根本,竟然就不拿钱? 他们到底还在不在乎徐西宁的死活了。 可不管他们在乎不在乎徐西宁的死活,云阳侯却不得不管老夫人的死活。 偏偏这事儿还不能报官,一旦报官,老夫人被抓的消息就会传开,若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徐西媛彻底就嫁不出去了。 云阳侯捏了捏胀痛的眉心,蹭的起身,眼底裹着浓浓杀气,“带人,走!” 先去要钱,若是要不出钱…… 他就不信这一帮乌合之众,山野之匪,还能比得上他云阳侯府的护院和暗卫。 青灵山。 或许是因为在马车上的时候,老夫人一把抓了徐西宁将她往蒙面大汉的手里塞,让那大汉误以为徐西宁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丫鬟。 关押的时候,便把徐西宁和几个丫鬟关押到一间牢房。 算上春喜,一共四个丫鬟,进牢房之前便有一个被拖走了。 如今牢房里,只剩下徐西宁和春喜主仆俩,并着另外两个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人。 那俩人吓得魂不附体,哭哭啼啼。 春喜和徐西宁缩在她们对面的角落。 “……当时咱们的车正走着,他们是忽然从路旁的林子里蹿出来的,就四个人,咱们的护院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杀了。” 春喜小声的给徐西宁讲当时的情况。 “……奴婢见他们只杀准备反抗的人,便没动手,小姐,他们是什么人?和澄明和尚有关吗?” 徐西宁摇头,“还不知道。” 说着话,徐西宁从衣袖里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指了指旁边的墙壁,“这地方往下滴水,可能和外面是通着的,你把那俩人放到,我挖一下。” 春喜二话没说,起身就朝那俩丫鬟走过去。 那俩丫鬟平时跟着老夫人,没少欺负徐西宁和春喜,如今让吓得失魂落魄,眼见春喜忽然上前,知道春喜会功夫,只当春喜准备死之前报个仇,吓得立刻就要大叫。 春喜—— 手起掌落,一人后脖颈子劈了一个手刀。 俩人喊叫声没且发出就白眼一翻栽过去了。 春喜折返徐西宁跟前,“小姐,奴婢来挖把,奴婢力气大……” 不等春喜话说完呢,徐西宁正挖着的地方,忽然就—— 塌了。 一个人,一个大活人,混着坍塌下来的泥土就掉了下来 吧唧。 摔了徐西宁脚跟前。 春喜:…… “啊呔!” 徐西宁:…… 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跌在地上,四仰八叉,狼狈不堪的……“傅珩?” 傅珩手抵着唇角,压着那要涌上来的咳嗽,用最小的音量咳了几声,勉强缓过来一口气,撑着胳膊从地上起来,一抖衣袍上的土,“又见面了。” 他倒是一身狼狈不堪却说的一点不尴尬。 徐西宁简直无语,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指了一下那坍塌的位置,“上面通到哪里?” “头儿说让再抓一个小娘们儿出来!” 正说话,外面传来一嗓子粗狂嘹亮的声音。 跟着便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云阳侯那狗娘养的,一个铜板没来还想和咱们抢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声音逼近。 春喜如临大敌看向徐西宁。 傅珩不动声色,也朝徐西宁看过去。 徐西宁几乎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一把推了春喜,“走!” 傅珩刚刚掉下来的位置,距离地面足有一人高。 春喜功夫好,纵身一跃就跳了上去。 跳上去才反应过来,她是下意识的听小姐吩咐了,她怎么能先跳上来呢?她应该先让小姐上来。 春喜急的回头要去拉徐西宁。 一回头。 嚯! 她家小姐也跳上来了,跳的姿势比她都飒。 春喜目瞪口呆,“小姐,你长出好脑子的时候,连功夫都长了?” 徐西宁哭笑不得推这小丫鬟一把,“少说话,快走!” 丝毫不管后面傅珩的死活,主仆俩顺着密道就往出跑。 咔嚓。 牢房的门被从外面一把推开。 傅珩一面让徐西宁气的笑,一面咳嗽着,手起刀落,直接把进来的两个壮汉抹了脖子。 密道的出口处。 发财听到脚步声靠近,连忙接应,“我的爷诶你可算出来了……” 话没说完,就见春喜一头从里面钻了出来。 发财目瞪口呆。 春喜一脸疑惑,“我成你爷爷了?” 发财:…… 徐西宁在春喜身后钻出。 发财眨巴眨巴瞠目结舌的目,“徐三小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说着,急切的看向密道,“我家大爷呢?” “在呢。”不等徐西宁作答,傅珩病歪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开,跟着,人也出来了。 发财大松一口气,连忙凑过去,“爷,就在刚才,云阳侯带了一百来号护院,和他养的一些暗卫过来,想要借着赎人的由头抢人,结果被杀光了,带过来的人全死了,就剩两个暗卫护着受了伤的云阳侯逃了,还是人家故意放走的。” 傅珩转头看向徐西宁,苍白的脸上带着几簇殷红的血迹,丝毫没接发财这话,只冷笑着问徐西宁,“徐三小姐倒是逃得快,就不怕这出口外面守着的是歹人?” 第44章 捉了 “傅大爷敢单枪匹马进那密道,难道还不留着个人在外面守着?我不过是信任傅大爷。”徐西宁冲着傅珩轻巧一笑,回头看了一眼那密道,“再不走,一会儿真歹人就追来了。” 傅珩垂眼瞧着徐西宁,没动,“那不知徐三小姐准备怎么逃?” 徐西宁挑眉,“难不成傅大爷准备和我一路逃?我们不过两个亡命弱女子,和我们一起逃,有损傅大爷一盘好棋吧?” 傅珩发现,每次他想试探徐西宁点什么的时候,这小木偶总能完美的给他绕开,同时还从他这里占点便宜回去。 啧! 不能叫小木偶了。 该叫铜墙铁壁偶了。 “你又知道我有一盘好棋了?”傅珩笑出声。 徐西宁迎上傅珩试探的目光,“没有一盘好棋,这大上午的,傅大爷上青灵山钻密道,难道是兴趣爱好?” 傅珩:…… 发财,作为他家大爷的贴身小随从,忠心耿耿,眼见他家大爷被徐西宁呛得说不出话,立刻挺身而出,“没错!我们就喜欢钻密道。” 春喜抱臂,点点头,“对对对,是是是,不光喜欢钻密道,还喜欢从一人高的地方混着泥土掉下去,摔了我家小姐脚跟前。” 发财霍的转头看向傅珩,一脸惊讶,“您还摔了?” 傅珩心累,抬手,一巴掌糊了发财脸上,糊着鼻子嘴巴给他一张脸怼开了,转而对徐西宁说:“三小姐不介意我和你一路吧?” 徐西宁笑一声,抬脚就走。 傅珩转脚跟上。 山中一处山洞里,悍匪头子一脚踹飞跟前跪着的一个老嬷嬷。 那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嬷嬷。 结结实实一脚,老嬷嬷直接凌空飞起,重重落地,摔下去的那一瞬,差点疼的断了气,连呼喊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一喘气骨头都疼。 悍匪头子脸色铁青,“跑了?” 他前面跪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土匪,“是,在那牢房的墙壁上发现一条通往外面林子里的密道,我们的人被杀掉两个。” 悍匪头子怒不可遏,上前两步,一把抓起跪在地上的老夫人,“跑了的,是谁!” 老夫人一辈子过得雍容富贵,何曾受过这样的凌虐和惊吓,几乎昏厥,裹着巨大的恐惧,战战兢兢道:“是,是我的三孙女徐西宁和她的婢女。” 悍匪头子,硬是在一脸的愤怒里抽离出来几缕匪夷所思。 “你的孙女?在山下,你一把抓起来往我身上杵,让我去糟践的人,是你孙女?” 啪! 那悍匪头子,朝着老夫人的脸,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打的狠,老夫人后槽牙直接被打的脱落,从嘴里喷了出去。 “黑心的王八东西,比老子心肠都黑!” 一巴掌扇完,悍匪头子嫌恶的一脚踹开老夫人。 “把这老不死的,给我捆了杆子上,竖在山脚下,我倒要看看云阳侯这次还敢不敢耍诈!剩下的,通通杀了,尸体丢回云阳侯府那庄子上,告诉他们,再不给钱,就把整个庄子上的人杀个干干净净!把这老东西点了天灯!” 悍匪头子一声下令,左右两侧当即出列两个土匪。 纵然是土匪,倒是行为举动整齐划一,拖了地上的嬷嬷和两个婢女就往出走。 在一阵惨叫声里,云阳侯府老夫人被捆了杆子上,也拖走了。 悍匪头子冷着脸,眼底带着兴奋的杀意,“孙女?去,把逃走的兔子给我逮回来。” …… 青灵山的半山腰上。 徐西宁脚步不停的一直往山顶的方向走,走的飞快。 傅珩虽然病的时时刻刻看起来都快要断气了,但硬是一步没有落下。 “三小姐要逃,怎么不下山,反倒是上山?” 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有气无力。 徐西宁往前的脚步,猛地一顿。 傅珩一愣,抬头去看徐西宁,跟着脸色大变。 他们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两个身穿黑衣手提长刀的人。 那俩人出现的一个瞬间,半句废话没有,半点犹豫没有,提着刀就朝徐西宁他们这边杀了过来。 刀法凌厉,招招都是奔着夺命,出手快准狠。 春喜大惊,“小姐!” 一声高呼,义无反顾上前就去替徐西宁拦住。 徐西宁从借尸还魂以来,就从来没想过要掩饰或者隐藏自己。 故而在春喜惊呼的那一个瞬间,徐西宁弯腰抄起地上一根棍子,脚尖点地,纵身就朝着那俩黑衣人杀了过去。 呼啦~ 背后。 另外两个黑衣人提着刀出现。 发财呸的啐了一口,抽出腰间佩剑,提剑迎上。 傅珩站在地上没动,瞧着那四个黑衣人几乎如出一辙的功夫招式,只觉得眼熟到让他心头悸动。 他曾经,一定是在什么生死关头,见过这样的招式。 砰! 春喜被一脚踹翻。 跟着一个黑衣人长刀一横,朝着春喜脖子就抹过去。 徐西宁回身就去救春喜。 但她自己还被一个黑衣人纠缠着,若是救春喜,必定会把后背暴露出来。 电光火石一个瞬间,徐西宁连犹豫都没有,朝着春喜那边就转身一棍子抽过去。 “小姐不要!” 眼看徐西宁身后的黑衣人挥刀朝着徐西宁暴露出来的后背砍过来,被一脚踹飞马上要抹脖子都没哭的春喜,一下哭喊,喊得撕心裂肺,全是哀求。 “不要!” 砰! 徐西宁身后的黑衣人,刀尖几乎碰到徐西宁后背的那一个刹那,被一脚踹翻。 跟着。 砰! 徐西宁手里提着的棍子,朝着那个要抹春喜脖子的黑衣人的脑袋,一棍子抽上去。 咔嚓。 棍子断裂成两半,那人被抽的头疼欲裂,刀抹下去失了准头,春喜趁机一个翻滚,躲开那人的刀,顺手,将跌在地上的黑衣人手里的刀抢了过来,反身一个回杀。 噗呲。 一刀砍掉想要抹春喜脖子的那黑衣人的脑袋。 四个黑衣人,死了一个,余下三个,两个和发财纠缠,另外一个没了刀,春喜红着眼,提着那刀就冲了上去,“想杀我家小姐?弄不死你个狗东西。” 刚刚手里没有武器,春喜都能招架,此时有了刀,徐西宁不多担心。 转头朝傅珩说:“谢谢。” 话音未落,脸色大变,连那一声谢都带了颤音。 第45章 烧山 傅珩笔直的就朝徐西宁一头栽过来。 脸色难看的几乎像是已经躺进了棺材里。 徐西宁一步上前,扶了他。 噗呲。 春喜一刀了结了那个黑衣人,转身加入发财那边。 发财腾出一点精力,回头朝徐西宁急促的喊,“我家大爷身上有药,三小姐快给他吃一颗。” 徐西宁扶着傅珩,让他就地躺平,从身上摸了药瓶儿出来,倒出药丸,却是一怔。 如果她从气味上没有辨别错的话,这药丸,主要成分是南天星,辅以川乌头,五灵脂,白僵蚕等几味。 可以吊命,但吃的多了,就是徐西宁昨天的话,饮鸩止渴。 药丸塞回药瓶儿里,徐西宁切了傅珩的脉。 脉象紊乱,跳动奇快,明显是毒素在发作。 但就这样的脉象,傅珩竟然都没有吐血。 偏偏前面几次吐血的时候,脉象倒算平稳。 傅珩中的这个毒,徐西宁凭着自己的医术和对傅珩之前的试探,几乎确定,就是琉倭国一味叫做魂泉的毒药。 只是她只知道症状,却暂时不知如何解毒。 这个脉象,怕是再不吃解药,人就没了。 尽管知道喂进傅珩嘴里的药有毒,可徐西宁暂时没得选,只能重新拿起那药瓶儿,倒了一粒,送入傅珩嘴中。 她是战场上行医治病的大夫。 现在却要喂患者吊命的毒药。 这种滋味,徐西宁不想更多的体会。 一颗药丸喂进去,压在舌头底下,等着药丸化开,药水流入喉咙,傅珩体内的毒素也就慢慢平息下来。 发财和春喜几乎是同时,一人挥刀一人持剑,了结了两个黑衣人。 “小姐!” 春喜一脸血污,提着刀走到徐西宁跟前。 徐西宁起身,拍拍春喜小脸蛋,转头朝发财说:“他这毒,一般什么时候发作?” 发财道:“气血翻滚的时候毒素发作最快,一般,大爷是不动武功的。” 刚刚为了救徐西宁才起身一脚踹过去。 把人踹到了,自己也撂下了。 徐西宁嘴角翕合了一下,叹了口气,“你们的人呢?能把他顺利带下山吗?” 咳咳。 咳咳咳。 躺在地上的傅珩缓过一口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发财忙蹲下身去扶他,“爷,感觉怎么样?” 傅珩靠着发财的胳膊坐起来,咳嗽了半天,倒是一滴血没吐,只气喘吁吁扯嘴一笑,“暂时死不了。” 发财又急又心疼,眼眶发红。 徐西宁站在那里,垂眼看傅珩,“你上山带了多少人?让他们来接你,赶紧回去,病成这样就不要到处乱窜。” 徐西宁还想说,下山的时候,把春喜给我抗下去。 但这话,终究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窸窸窣窣。 林子里最起码来了十来个黑衣人。 人人手里提着泛着寒光的长刀。 看到同伴的尸体躺在地上,那十来个黑衣人发狂一样就往他们这边扑。 “艹他祖宗的,没完了!”春喜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提着刀就迎过去。 大约是在云阳侯府守着原主的那几年,当狗当得太憋屈。 如今杀人格外跋扈。 徐西宁脚尖一勾,将地上一柄刀凌空踢起,抬手握了刀柄,转转手腕和发财说:“带着你家病秧子赶紧走,我只给你拖延一盏茶的功夫,过时不候!算是刚刚的救命之恩。” 撂下一句话,徐西宁提刀就杀。 发财朝傅珩看去。 傅珩微微眯着眼,看着徐西宁毫不拖泥带水的刀法,心头涌动着巨大的悸动,他声音带着颤,问发财,“你看,徐三小姐的刀法,像不像赵巍?” 西北局主帅,赵巍。 发财一怔,转头去看,却是来不及细看就听到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又有人来了。 发财一把将傅珩扶起来,“卑职带您下山。” 作势,发财去背傅珩。 傅珩摇头,“怎么走?让她们两个姑娘给我拿命铺一条活路?把撒出去的人喊回来。” 发财一个激灵,“爷,一旦召回,山上的悍匪就会发现不对,可能会全都冲着这边杀过来。” 傅珩冷笑,“你以为现在他们就不会了?叫回来吧。” 傅珩向来说一不二。 发财知道拗不过,也不耽误时间,掏出胸前一把哨笛,吹响。 山洞中。 悍匪头子震怒的一掌拍断了面前的木桌,“没捉到?你们是废物吗?我大……”声音顿了一下,那怒吼被自己打断,继而呵斥,“他们一行几人?” “两男两女。” “报!” 就在一个土匪回禀完,山洞外面,另外一个土匪急促的奔进来。 “刚刚山中响起笛哨,我们后方驻兵的地方,忽然林中冒出二十人,朝着半山腰的方向聚拢过去。” 旁边,之前在回禀消息的土匪立刻道:“那两男两女,就是在半山腰被拦住了。” 土匪头子咬牙切齿,一脚踹翻已经断裂了的木桌。 “竟然摸到了驻兵的地方!”怒火在脸上升腾,他一咬牙,满目的凶狠狰狞着刻毒的贪婪,“给我放火烧山!” 云阳侯府。 云阳侯被打断一条胳膊,狼狈不堪裹着一身的血污回了家。 宋氏急的满眼冒火星子,“哪来的这么嚣张的土匪,竟然连侯爷也敢打,这真是无法无天!这可如何是好,不能把人抢回来,难道只能给钱么?” 报官是不能报官的。 一旦报官,老太太没个三长两短还好说,若是有,不光徐西媛耽误成亲,云阳侯都得丁忧。 这事儿云阳侯和宋氏都心知肚明。 可—— 给钱,哪来的钱! 那不是一百两一千两,那是一百万两! 就算是把云阳侯府的宅子卖了都不值这个钱! 怒火攻心,云阳侯咬着牙吩咐:“去把吉庆堂的王掌柜,给我抓了!他们吉庆堂,今儿不拿钱也得给我拿钱!” 宋氏忙赞成,“对对对,抓了!” 云阳侯的亲随征询,“以什么名义?咱们抓还是让京兆尹府衙抓?” “京兆尹府衙抓,就说他偷了我云阳侯府的东西!” 第46章 放休 怒目切齿,云阳侯一字一顿的吩咐,“你告诉清楚他,半个时辰之内不拿出一百万两来,我就让京兆尹府衙以审案的名义打断他的腿!” 宋氏忙道:“侯爷,是五百万两,五百万两!” 云阳侯瞥了宋氏一眼,一下拿出五百万两,只怕吉庆堂也需要周转。 可现在那帮悍匪根本不给时间,犹豫一个瞬间,云阳侯改口道:“二百万两吧,去吧。” 亲随得令,抬脚就走。 宋氏愤愤不平,“都怪西宁,若非她与咱们生分了,那王掌柜又怎么会不给拿钱!以前哪次府里缺什么,他不都是巴巴的主动送来,这次火烧眉毛了,他倒是不拿钱了,贱人!” 云阳侯被凌辱了一场,气血在体内翻滚,头疼欲裂,正摆手让宋氏出去自己清净一下。 “侯爷!夫人!” 宋氏跟前伺候的一个小丫鬟屁股着火了似的就冲了进来。 宋氏让她一嗓子喊得吓一跳,“作死的,规矩呢!” 那丫鬟站在门口,喘着粗气,“宫里来人,传侯爷进宫,说即刻进宫不得耽误。” 云阳侯眼皮一跳。 宋氏登时脸色大变,一把抓了云阳侯的胳膊,“怎么现在进宫?该不会是陛下知道什么了吧?” 云阳侯心头也升起一样的惊疑。 若是皇上知道了…… 宋氏抓着云阳侯胳膊的手徒的收紧,满目惊慌,“侯爷,不能让陛下知道老夫人也被抓了啊!” 御书房。 云阳侯进去的时候,御书房里黑压压站了一片人。 气氛凝重到云阳侯一进门便打了个晃,险些有些头重脚轻站不稳。 勉强稳了稳心神,云阳侯提着气上前。 行礼问安,大气不敢出。 皇上坐在桌案后,阴沉的脸上裹着萧杀的怒火,啪的一拍桌子,“你身上的伤,从哪来的?” 皇上虽未指名道姓,可云阳侯知道,这是问自己呢。 心惊肉跳,脑子里千回百转,到底是如实回禀还是撒个谎。 “问你呢!”皇上一声怒喝打断云阳侯短促的思虑、 他吓得扑通跪下,“启禀陛下,今日一早,臣侄女徐西宁去京郊庄子上的时候,路遇土匪劫持,这伤,是臣为了救徐西宁伤的。” “在京都遇到土匪,为何不报官?”皇上语气带着凌厉的寒意。 云阳侯几乎笃定,皇上知道了。 他砰的磕头,“陛下息怒,臣想着,不过是乌合之众宵小之辈,臣带府中护院便能解决。” 皇上怒极,抄起手边的一把湖笔就朝云阳侯劈头盖脸砸过去,“好一个乌合之众,你家的乌合之众能火烧青灵山?” 云阳侯惊得霍的抬头。 正好被一把湖笔砸中。 顾不上脸上的伤被湖笔戳中的疼,云阳侯瞠目结舌。 什么? 火烧青灵山? 那帮土匪疯了吗? 皇上怒不可遏狠狠的瞪了云阳侯一眼,“亏你祖上还是行军打仗的将门,连一点基本的常识判断都没有,什么样的土匪疯了,太平年月,敢在京都劫持堂堂侯府的人!你脑子让狗吃了!” 皇上快气死了。 这可是他眼皮子底下。 竟然闹出这样荒唐的事。 若是青灵山当真被大火焚烧,他这张脸也干脆不要要了,直接自刎去找列祖列宗谢罪算了! 怒火游走四肢百骸,皇上朝兵部尚书看去,“你怎么看?” 兵部尚书忙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派人上山,一来捉拿悍匪,二来灭火救人。” “派谁?”皇上道。 兵部尚书犹豫一下,“按理说,上谷大营就在附近,派上谷大营的兵去最合适不过,只是,这帮悍匪来路不明,行事如此嚣张跋扈,臣总觉得,他们存了挑衅之心,上谷大营乃是京都的捍卫营,对方又是在上谷大营旁边作恶,不难让人觉得,他们是故意想要引上谷大营的兵出马。” 云阳侯听得心脏都快跳不动了。 若当真如此,那便是要试探上谷大营的兵力虚实? 能这么做的,只能是敌国。 云阳侯一个激灵,从跪着,变成跪不住,跌坐在地。 皇上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兵部尚书道:“不如派镇宁侯府的傅世子带人前往捉人救援,一来傅世子上过战场又是立了大功的人,有作战经验,二来,镇宁侯府与云阳侯府到底是姻亲关系,如此也好对外解释说,是云阳侯府的人上山玩,遇上山火了,他们去救援。” 若是让京都百姓知道有山匪在皇城根下作乱,那不得人心惶惶。 兵部尚书语落,旁边京兆尹忙道:“京兆尹府衙和京卫营的人也可去,毕竟是京都附近的乱子,不管有没有悍匪,闹出山火,总要去处理的。” 皇上吁了口气,朝云阳侯道:“你与傅筠一同前往,灭火救人,京卫营上下并着京兆尹府衙的衙役,你们全数带去,朕的禁军,拨一千给你们用,若是不能顺利解决,你也不必回来了!” 云阳侯磕头如捣蒜,连忙领命。 傅筠收到圣旨的时候,正与镇宁侯夫人在家商议成亲的事,猛地听说要带兵去青灵山捉拿悍匪,惊得差点跪下。 他那军功…… 他那军功如何得来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现在竟然要去捉拿悍匪? 可圣旨当头,由不得他拒绝。 青灵山。 大火烧山,浓烟四起。 傅珩带来的二十人,一半重伤,一半轻伤。 春喜腹背受伤,体力不支。 发财一路护着傅珩,腿上让砍了好几刀。 傅珩胳膊上也被刺了一剑。 三十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把去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为首的一个,没有带蒙面黑巾,眼底盛着滚滚杀意,看着徐西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云阳侯府的三小姐这么能打?今日,我倒要亲自领教一番!” 徐西宁认出了这个人。 上一世,在西北战场上她见过。 假冒琉倭行商,实则是琉倭军中一名参将。 当初西北军抓了他,只可惜那场磷粉虐杀让西北军死了个干干净净。 没想到,这一世,这个时候这细作竟然来了这里。 手提长刀,徐西宁手臂上的血,顺着长刀滴滴答答往下落。 她脊背挺直,傲然而立。 西北军的兵,只有战死方休。 “那你便试试!” 第47章 撒谎 傅珩本来就毒发了一次,身子虚的不行,再加上急速奔波,中途被迫参与了几次打杀,整个人已经力竭,全靠发财撑着才能勉强站稳。 徐西宁提刀直上。 小春喜一咬牙,哪怕体力不支也绝对要站在她家小姐旁边,扯了一条衣裙布料,将那刀缠绕捆在手里,挥刀就砍。 对方三十人。 是全新的三十人。 之前和他们打杀的那些,死了的自不必提,受伤的,哪怕是受了轻伤,也没有出现。 傅珩撒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对方起码囤了几千人在这青灵山上。 明显有备而来。 明显也不就是为了绑架谁而来。 只不过徐西宁和傅珩的出现打乱了对方原本的计划。 新一轮打杀开始,傅珩收起心头盘亘的那些弯弯绕绕,全神贯注盯着那个和徐西宁交手的人。 “头!” 傅珩忽然一声喊。 他声音并不大,病恹恹的有气无力。 不过恰好徐西宁听得见,徐西宁就像是合作过许多次的老朋友一样,竟然就生出一些默契。 原本手中长刀冲着对方腰腹砍去,却在傅珩一嗓子喊出的同时,那长刀一个改变方向,直接劈向对方的头。 对面的黑衣人始料不及踉跄一下躲过。 “左肩。” 在那人踉跄的同时,傅珩再喊,徐西宁半分犹豫没有,直朝左肩劈过去。 那人右手提刀,没来得及挡,左肩被徐西宁一刀差点砍下一个膀子。 他登时怒目看向傅珩。 傅珩一张脸白的,白无常也没他白,迎上对方愤怒的目光,傅珩扯嘴轻笑,“和一个病秧子置什么气。” 对方:…… 更气了! “给我把那个病秧子先杀了!”扯着嗓子一声怒吼。 三十个黑衣人,被傅珩带来的那二十来个病残拖住,此时全都朝傅珩围攻来。 傅珩朝徐西宁看,给她一个眼神:走吧。 他相信,凭着徐西宁这个战斗力,带着春喜下山没问题。 能走的就赶紧走,没必要全都耗在这里。 正打杀,忽然,一股透心凉的冷水从天而降。 哗啦浇下。 几乎所有人在这一瞬间,仰头朝天看。 浓烟滚滚的山上,头顶有两个巨大的鸟一样的东西飞过。 “是他们神机营的木鸢。”其中一个黑衣人忽然大叫,“他们救援的人来了!” 一见到木鸢,那为首的黑衣人眼底登时冒出炽热的光,扶着受了伤的膀子,“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给我料理了!” 撂下一句吩咐,他转头离开。 像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许久,终于等来了,走的迫不及待。 他一走,余下的人哗啦挡住他离开的方向,杜绝徐西宁他们追上去纠缠。 二话不说,直接开杀。 青灵山脚下。 傅筠阴沉了一路的脸在看到漫山浓烟的那一瞬,表情裂开。 “这么大的烟,那火得有多大,木鸢纵然能飞,可飞行不过几十米高,且飞行时间不长,更何况,载重不多,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把火浇灭。” 旁边跟着来的,是禁军统领,坐在马背上,禁军统领一脸肃重,“这火确实不好灭,只能盼着老天降雨了。” 云阳侯绝望的仰头看天。 除了浓烟,就是太阳,哪来的雨啊。 一勒缰绳,禁军统领道:“木鸢的作用聊胜于无吧,还是把这个指望留给老天爷,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趁着火势不大,赶紧上山救人!” 傅筠心头打颤。 谁知道对方到底几斤几两。 可他身上是带着战功的,他不能畏惧,只能强撑着坦然,“那我们兵分三路,统领大人带人从左侧包抄上去,我带人从正面直上,侯爷带人走右侧,如何?” 禁军统领敬佩傅筠的胆量,毫无疑义,抱拳一句,“傅世子小心!” 带着自己那一千禁军便上山。 等禁军统领一走,云阳侯转着眼珠子,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朝傅筠道:“我们原是想着,趁着西宁在庄子上,办了世子和西媛的婚事,西宁那清单上的东西,就当是添妆了。” 傅筠看了云阳侯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个意思。 不能让徐西宁太太平平的下山。 山上。 徐西宁再强的精魂也架不住一个体力不支。 挥刀砍去,却脚下发虚一个踉跄,那刀没砍到对方身上,她反倒被对方抓住空子一脚踢飞。 “小姐!” 春喜急的大喊。 发财也急的下意识一步上前。 他原本是护着傅珩的。 傅珩拍拍发财的手,“去。” 发财咬牙,松了傅珩便扑过去。 生死关头,根本没有彼没有此。 没了发财支撑,傅珩站不住,几乎是一下就跌在地上。 气若游丝,咳嗽几声。 山下打杀的动静有点大,应该是山上屯的那五千人和底下交手了。 来的会是什么人? 傅珩一个恍惚的功夫,一个黑衣人被春喜一脚踢翻,直接跌在傅珩跟前。 傅珩抬手,直接朝着那黑衣人的脖子掐了过去。 修长的手指上一丁点血色没有,青绿的血管在那苍白的手背上那样明显,哪怕力弱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也没耽误他一把掐死那个人。 把人弄死,他自己虚脱的摊在那里大喘气。 约莫过了一刻钟,发财满脸是血回到傅珩跟前,“爷。” 傅珩像是一只小鸡子,被发财扶起来。 一地黑衣人的尸体。 他带来的二十人,伤的全都很重。 徐西宁摁着春喜的胳膊,再给春喜包扎,徐西宁自己后背也裂着一道通长的伤口,血顺着破烂了的衣裳往外流。 “他们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找我们了,徐三小姐下山吧。”傅珩整个人靠在发财身上,气息不稳的说。 徐西宁没抬头,一边给春喜包扎,一边问:“你呢?” 傅珩没说话。 徐西宁转头看向傅珩。 四目相对,傅珩在徐西宁那溅了血的脸上看到一种执拗,他扯着发干的嘴唇,笑了一下,“我等救援啊,援兵就在底下了,我一个病秧子上山晃悠被土匪劫持不算什么大事,但徐三小姐若是这样被救下去,怕是不好数清楚。” 徐西宁看着傅珩,一字一顿,“你撒谎。” 第48章 拿下 傅珩带来的二十个人,虽然没死,还留着一口气,但也只剩一口气了。 黑衣人武功高强不说,着实在之前大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架势。 损耗太大了。 发财自己腿上腰上胳膊上,全是伤。 徐西宁是这几个人里受伤最轻的,她如果这个时候带着春喜离开,的确是能顺利下山。 徐西宁看着傅珩,“你猜那些人为什么拼死也要拦住我们?该不会只是想要抓了我们回去换赎金吧。” 自然是为了灭口。 傅珩叹一口气,“你说你,怎么就突然变聪明了,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徐西宁没搭理傅珩这话,几下给春喜把胳膊上最要紧的伤口包扎好。 “刚刚我注意到,前面一点有个山洞,先进去避一避吧。” 发财的伤势太重了,根本背不动傅珩。 徐西宁直接走向傅珩,朝发财说,“你给我把春喜平平安安送到山洞里去,有一点闪失,我就把你家大爷扔下去。” 这嘴巴。 一句好话说不出来。 弯腰直接把病秧子傅珩背起来。 发财又惊又急,怎么能让一个姑娘家的背呢。 尽管这姑娘杀起人来别说不像个女人了,就直接不像个人了。 傅珩也要推拒。 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还没来得及推呢,就被徐西宁背了起来,然后一张嘴—— 一口血吐了出来。 直接吐了徐西宁肩膀上了。 徐西宁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找死!” 傅珩震惊的看着徐西宁肩膀上的血,“我能说,我也很意外吗?” 他都毒发两次了,也没吐血、 徐西宁一背他,这血就吐出来了? 但,要说不说,这血吐出来以后,好像身上舒服点了。 傅珩本来也没多少力气,挣扎必定也是无效的,干脆做个吃软饭的,任由徐西宁背着,“走了多好,为什么不走?” 徐西宁背着傅珩,发财背着春喜,剩下二十个残破的身躯彼此搀扶,朝那山洞一点点的挪。 徐西宁低头看着脚下的地,一步一步的走,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的。” 吧嗒吧嗒。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泪往下落。 一颗一颗那么大。 她曾经被赵巍从死人堆里挖出来,也是这样背着,一步一步离开乱葬岗的。 赵巍和她说,西北军的人,绝不放弃任何一个战友。 她没有放弃一个,但她失去了全部。 山洞不远,徐西宁找了个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将傅珩放下,等发财带着春喜进来,徐西宁检查了一下春喜身上的伤,“我去弄些树枝伪装来,顺便搞点草药,你们在这里等着。” 发财想要和徐西宁一起去。 “留着吧,万一那些人找来了,好歹你还算个能喘气的,抵挡一会儿。” 被徐西宁一句话,留住了。 发财转头问傅珩,“徐三小姐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傅珩没说话,只望着那山洞口有些出神。 倒是旁边春喜,都受了重伤了也不耽误她翻白眼,“废话,难道你现在心情很好?” 发财:……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觉得徐西宁身上透着一股难过…… 算了。 青灵山上浓烟虽然重,但火势其实没有那么大。 那帮人也不傻,他们也怕火势太大把自己烧死呢,搞出点浓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吸引别人的注意罢了。 附近捡了不少树枝,给山洞口做了个伪装,徐西宁就近挖了些止血消毒的药草回来。 山洞口被堵着,里面不太有光。 徐西宁就着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将弄回来的药草碾碎,先给春喜的伤口敷了,剩下的,交给发财,让他给他们的人弄。 生死关头没有男女有别,只有阴阳相隔。 傅珩靠着冰凉的石头,侧头看徐西宁,“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徐西宁在傅珩一侧坐下,缓了口气,一边看自己手臂的伤一边道:“琉倭人。” 傅珩笑起来,“你说你这人,我之前试探你,你什么都不肯说,现在倒是知无不言了,那他们想干什么?” 徐西宁无语,“你其实根本不是中毒才体弱吧?你是话太多把精气都说完了吧!” 傅珩让她怼的咳嗽两声,带着点疲惫的笑,“他们是奔着上谷大营来的。” 徐西宁扯下一条衣裙上的布条子,捆绑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上面糊了点草药沫子,没接这话。 傅珩就像是快死了,一定要在死前多说两句话免得吃了亏似的,“山上屯兵五千,难道妄想靠着这五千兵力击溃上谷大营呢?” 徐西宁斜了他一眼,“都快断气了,就不要试探我了吧。” 傅珩笑,“你都打成这样了,我还试探什么啊,不试探了,倒是她,你该想想怎么解释吧。” 傅珩下巴点了春喜那边一下。 徐西宁顺着看过去。 春喜缩成一团,垂着脑袋发呆,手一下一下的扣着地。 徐西宁收了目光,抹完最后一点药沫子,那草药的汁液蛰的伤口疼,她倒吸一口冷气,“这五千人,是来试探上谷大营兵力如何的,五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足够打一场了,一场下来就能看出对方的门道。” 傅珩看着徐西宁,昏暗的光线里,徐西宁疲倦的脸上带着血污,她靠在背后的石头上,半闭着眼。 眼底的血污有被擦过的痕迹。 是哭过。 抹泪抹的。 “我听说,那日御前,你和陛下说,西北军那一百人并非缴械投降,而是被磷粉烧死?” 徐西宁闭着眼,睫毛很轻的颤了一下,没支应。 傅珩正要再问,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杂乱的说话声。 “人在哪?艹!不能让那几个人跑了!给我搜!” 春喜刚刚还在发呆,听到声音,一个激灵蹿到徐西宁跟前。 警惕的盯着外面。 徐西宁拍拍春喜的小脸,提了刀,轻手轻脚走到山洞口。 是四个黑衣人。 “艹特娘的,竟然给我们水里投毒!找出来,千刀万剐了!” 外面黑衣人怒火冲天,发疯似的拿着刀乱砍,找人。 徐西宁蓦的回头,朝傅珩看去。 投毒? 昏暗的光线里,她看不到傅珩的脸。 但总觉得那病秧子病歪歪的笑了一下。 “拿下!” 外面,忽然传来傅筠的声音。 第49章 掐住 傅筠平时说话,都是表现得温文尔雅,此时倒是带了些杀气。 徐西宁转头便朝山洞外看去。 四个黑衣人怒火冲天提刀就去砍傅筠,一边砍一边骂:“阴险小人,竟然往我们的水里投毒!卑鄙,无耻!” 徐西宁不知道这些琉倭人的脸皮是怎么长的。 他们潜伏在山里准备作恶,还怪主人家投毒? 跟着傅珩前来捉拿这琉倭人的,一共五人。 除非这五人功夫高超,否则—— 徐西宁盯着外面的眼睛,蓦的瞳孔震动,狠狠的倒吸一口冷气。 傅珩背后的五人,并未上前迎战,而是在那四个黑衣人上前挥刀的一瞬间,拔弓射箭。 近距离射箭,那箭,箭箭皆中。 箭头刺入黑衣人身上的一个瞬间,对方全身轰的烧了起来。 “啊!” “艹特么的!” “混蛋!” 瞬间被烈火包围,那四个黑衣人顿时惨叫怒骂,满地打滚,想要将身上的火扑灭。 火光混着灼烧皮肉的味道,现实与记忆交叠。 徐西宁几乎半分也忍耐不住,推开山洞的伪装就要冲出去,冲出去一剑刺死傅筠。 却在冲动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摁住她稍微抬起一点的手腕。 病秧子苍白着一张脸,垂着眼,看着她,朝她轻轻摇头。 外面的惨叫声,哪怕是属于琉倭人,可这场面太过刺激,刺激的徐西宁亿万根神经突突的跳,铮铮的疼。 她满眼的泪,仰头和傅珩对视。 脑子里是那一场惨无人道的焚烧。 巨大的刺激加上先前鏖战的体力不支,徐西宁终是没抗住,打起架来铁骨铮铮一个人,此时软绵绵昏厥过去。 春喜就在徐西宁身侧,几乎一嗓子喊出来,“小姐!” 嘴巴被发财用手捂住,将那声音捂了回去。 徐西宁被傅珩抱住,发财捂着春喜的嘴,春喜盯着徐西宁昏倒的身体,拼命的摇头,拼命的哭,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泪都哭出来。 傅珩自己都体力不支,此时靠在山洞的墙壁上,一手托着徐西宁的后背,一手拨开一点山洞口的伪装,冰冷的目光盯着外面那张得意的脸。 黑衣人已经被烧死了。 西北军那一百人……也是这样被烧死的吗? 傅珩根本不敢想那个场面。 徐西宁又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傅筠笑的奸佞的脸,忽然一转,阴柔的目光对向山洞口这里。 “爷!”发财心口猛地颤了一下,轻声叫了傅珩一句,“卑职杀出去,杀傅筠不是问题。” 傅筠看着外面,没做声。 傅筠眼底带着狐疑,一步一步朝山洞口靠近。 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停止,只吩咐手下,“去看看那是不是个山洞。” 万一是,万一里面藏着人,他上前岂不是有危险。 那手下应诺上前,一边走一边说:“要不烧了得了!” 发财急切的看着傅珩,等傅珩吩咐。 “小姐!” 那二十个残破的身躯,也撑着手里的剑起身。 能战,必战。 就在傅筠的手下要靠近山洞的一瞬间,外面,忽然一嗓子叫。 那人脚步停下,顺着声音望过去。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小姐!” 声音从左侧传来,听起来距离不算太近。 傅筠登时吩咐,“快!” 他带来的五个手下,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傅筠在后面阴沉着声音吩咐,“抓了徐西宁,先给我把她的衣服扒了!臭婊子,敢算计我!” 还敢和他讨债?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春喜原本盯着徐西宁昏厥过去的身体哭,听到这话,眼底裹着浓烈的恨,霍的转头看向外面。 外面。 傅筠已经带着人离开这里。 他们前脚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山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傅珩紧绷的脸上,神色松弛了下来,整个人靠结实了后面的墙。 山洞口的伪装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他的亲随上前,瞧着山洞里惨烈的样子,声音哽咽,“卑职来迟了。” 傅珩的亲随收到傅珩传出的消息就带人赶来,避开了山上的黑衣人,躲开了上山援救的人,按照傅珩一路留的信号,摸到这里来。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傅珩虚弱的摆摆手,只让来人将他们这些弱病残先弄走再说。 “卑职上山的时候,瞧见吉庆堂的两个小伙计也上山找人,唯恐出现什么乱子,卑职把人敲晕了。” 无人处的山脚下,傅珩的亲随一把掀开车帘,露出里面两个晕倒的小伙计。 傅珩瞧着徐西宁那张布满血污,双目紧闭的脸,想起她在山洞口哭的哀绝悲怆的样子,咳嗽了几声,叹出一口气,朝春喜说:“等你家小姐醒了,告诉她,救她下山的人是吉庆堂的伙计,给山上人下毒的,是傅筠,就说吉庆堂的小伙计救人的时候在山上遇见傅筠,见傅筠亲自在后山半山腰的水里投毒。” 春喜不知道是听到没听到。 只呆呆愣愣抱着徐西宁一言不发。 傅珩力竭,几乎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整个人靠在发财身上,顿了顿,却又忍不住补充一句,“她……” 可话开个头,又不知该如何说完,停顿了好一下,最终不了了之。 傅珩被发财扶着上了车。 留下一辆马车给徐西宁用。 等他们一走,春喜低头看被她抱在怀里的徐西宁,无声的嚎哭几乎崩溃决堤。 “小姐!” 嘴里喊着小姐,可这哪是她的小姐! 这不是她的小姐! 她的小姐不会武功! 更不会那么眼睛不眨的杀人! 她的小姐只会被人欺负,只会讨好别人。 但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小姐。 这人是谁! 她的小姐去哪了! 春喜满是污血的手,颤抖着,掐到徐西宁的脖子上。 第50章 记得 那脖子那么纤细。 冰冷黏腻的手掐在上面,能明显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高兴吗?” “以后还有更高兴的。” “春喜真厉害。” “佛前不打诳语,你只当,以前的我死了,谁涅槃重生还不改头换面活的自在一些啊,人么,不就活个痛快?” …… 徐西宁这些天说的话,一句一句的在春喜脑子里往出蹦,并着她那笑,那眼神。 她会亲昵的捏她的脸蛋。 她会宠溺的呼撸她的头。 她会亲密的箍着她的腰把她拖回椅子上叫她春喜大小姐。 刚刚厮杀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用后背给她挡住那砍过来的刀。 …… 手指怎么可能就用的下力气去掐。 春喜悲怆而煎熬,那手顺着徐西宁的脖颈滑下,一把将徐西宁紧紧的抱住。 “你要记得逢年过节给我家夫人上香,你要记得祭日给我家夫人烧纸,你要记得,你都要记得!” 她妥协。 含糊不清的话裹着滚烫的泪,混着伤口绷裂的血,一颗一颗一串一串砸在徐西宁的心头。 徐西宁任由春喜抱着。 醒了,又没醒。 她眼泪滚落:这傻丫头,难不成把她当成别的孤魂野鬼了? 山上的浓烟继续,杀声不停。 春喜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既是做了决定,哭完,发泄完,一抹眼泪,将“昏迷”的徐西宁放在地上,起身先去把马车里的小伙计弄醒。 她没注意的角落,发财松了口气,悄然离开。 两个小伙计被春喜拍醒。 “卧槽!” 一睁眼,两个小伙计蹦起来就要开打。 蹦的太突然,太激动,咣当,脑袋撞了马车顶上。 “哎呦我的娘!” 开打的架势还没且拉开就变成了异口同声抱头喊娘。 春喜无大语的翻个白眼,哭过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你们娘在江南呢。” 那小伙计泪眼婆娑捂着撞出包的脑袋,“王伯让我们来找小姐,我们才上山就被人敲晕了。” 另外一个也捂着脑袋,“小姐呢?” 春喜斜靠着马车,“小姐在地上躺着呢,你们如果愿意下来,她就能去马车上躺着了。” 俩小伙计:…… 叽里咕噜就下车。 噼里啪啦—— 又撞俩包。 春喜将徐西宁抱了,小心翼翼送上马车里。 俩小伙计,一个靠左,“这马车谁的?还怪好的嘞!” 另外一个小伙计,靠右,“我们上山的时候,没找到小姐,倒是先找到云阳侯府那个该死的老太婆。” 春喜自然毫无悬念直接忽略了靠左,朝靠右看过去。 靠右道:“我们本来想要问问她小姐在哪,但她让吓得屁滚尿流一裤子,啥都说不出来,我们正准备揍她几拳逼问呢,就被人敲晕了,再醒来就是刚才。” 春喜掠过这些乱七八糟,直接问重点,“人在哪?” 春喜一身的伤,体力也没多少,干脆坐在车辕上。 那小伙计抬手一指,“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在一处草丛里,就那里,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春喜犹豫一下,又拖着残破的身躯跳下马车,指了靠右的那个小伙计,“你看好小姐。” 拽了靠左的那个,“你和我去找。” 还真在。 云阳侯府老夫人的确是屁滚尿流,裤子又湿又臭,人污秽不堪昏迷在草丛里。 若不是她还有用,春喜真想就让她这么臭死在这里得了。 老夫人让塞进车里那一瞬,徐西宁直接被臭“醒”了。 和春喜四目相对,春喜一脸紧张凑过去,“小姐觉得怎么样?哪里难受?” 徐西宁躺在马车座位上,伸手,摸摸春喜杵在跟前的小脸,“以后不要哭了。” 春喜眼底的泪,就像是让炸了流泪的穴位,涌出。 她脸蛋蹭在徐西宁的掌心,泪水蜿蜒一脸,点头,“昂。” …… 马车从后山绕了一截才上了官道,直奔京都。 吉庆堂后院。 马车一回来,吉庆堂的小伙计全都涌了过来。 “小姐如何!” “小姐怎么样?” “找到小姐了吗!” 七嘴八舌,嘈杂急切,赶车的小伙计来不及回答,徐西宁先掀开了车帘。 “我没事。” 她一身的血大概是刺激性太强,七嘴八舌顿时一停,全都倒吸一口冷气,瞪着眼看着车里满身是伤的徐西宁和春喜。 空气大概沉默了一个瞬息,有个小伙计急着吼了一句。 “王掌柜让抓走了,京兆尹府衙的官差来抓人,说掌柜的偷了云阳侯的东西,不由分说就把人带走了,什么偷了东西,云阳侯府是想要要钱,逼着王掌柜往出拿二百万两当赎金!” 徐西宁正下车,一听这话,登时脸色冷了下去。 她站定,扶着伤势比她重一些的春喜下车。 春喜在徐西宁耳边,轻声将傅珩临走前的话转述一遍。 徐西宁指了赶车的小伙计。 “你们现在就去云阳侯府,到了门口不要把老夫人弄出来,只拍门说要见云阳侯,等到里面拒绝了你们,你们再大张声势的说,你们早就在山上救了我,云阳侯府用我的名节做威胁,要吉庆堂拿出赎金帮忙救山上的老夫人。 “你们一下拿不出二百万两,云阳侯府便抓了王伯,你们被逼无奈,只能再上山找人,只盼着能找到老夫人,换王伯回来。 “现在老夫人已经找到了,求他们放了老夫人。 “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明白吗?” 那赶车的小伙计眼睛锃光瓦亮的,亢奋的甚至原地蹦了两下,“小姐放心,一定办的妥妥的,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云阳侯府是为了救老夫人逼着咱们拿钱,拿不到钱就抓了王掌柜!” 徐西宁笑,“对。” 五个小伙计,顶着五张有八百个心眼的脸,连蹦带跳牵着马车就往出走。 搞事情去咯! 吉庆堂后院有个王掌柜素日休息的屋子,剩下的伙计赶紧将徐西宁和春喜请了进去。 吉庆堂本就是药堂,坐诊的老大夫一共三个,全都杵了徐西宁和春喜跟前诊脉查伤。 等老大夫瞧看完,商议着去开方子的时候,春喜疑惑的看徐西宁,“小姐,若是云阳侯府一口咬定,那老夫人一身的伤是咱们吉庆堂的伙计打的,那可如何是好!” 第51章 来人 徐西宁靠在靠枕上养着精气神。 “他们当然会如是说,这样,我们就能顺其自然闹上公堂啊。” 春喜坐在徐西宁对面,也靠了一个靠枕,瞪着一双大眼睛,满眼的疑惑,“闹上公堂就能如何?” 徐西宁瞧着她,要不是身上实在乏的厉害,只想捏她那小脸蛋,哄她,“闹上公堂,就能救出王伯了呀。” 春喜小眼神放光,“真的?” 徐西宁笑着点头,“当然真的,睡会吧,睡醒了王伯就回来了。” 说着话,打个哈欠,“我也困了,睡会儿。” 徐西宁闭了眼睛。 不过片刻,耳旁传来春喜轻微的鼾声。 徐西宁睁眼,朝她那累狠了的小脸看过去,很轻的叹了口气。 她想过要如何同春喜解释如今与从前的不同,想过许许多多种借口也好坦白也罢,可现在,这小丫头却是一字不问了。 老大夫开了方子,亲自抓了药去煎熬。 徐西宁喝了一碗,让人找了身干净衣服,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污,换了衣裳,出门。 “小姐,您这,这……”老大夫眼见徐西宁一身的伤竟然还要出去,登时急的胡子都跳,“您要去哪啊,得好好休息,不能出去!” 徐西宁朝老大夫轻声嘘了一下,“我去云阳侯府看看,你们照顾好春喜,我没事,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云阳侯府。 “母亲,若是祖母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啊!”徐西媛急的哭了一天了。 只要一想到老夫人可能被土匪撕票,她因为府中白事要耽误成亲,就煎熬痛苦的犹如被万箭穿心一般。 “不如,我明日就嫁了吧,母亲!” 宋氏也急。 “好孩子,你且等等,别心急,去营救的是傅世子和你父亲,不论是谁发现了老夫人不对劲,都不会说出去的,到时候……”宋氏咬着牙,“到时候,最不济,秘不发丧,只说伤的重,你们先成亲,等婚事办了再发丧都不迟,这都不是大事,最要紧的是徐西宁!” 既要毁了徐西宁的名声,却又不能真的就让她死了。 这个度可太难拿捏了。 万一那帮悍匪就杀了徐西宁,他们岂不是以后都花不上徐西宁母亲留下的钱了? 宋氏和徐西媛正急的冒火,外面进来个小丫鬟。 “夫人,吉庆堂的伙计求见。” 宋氏登时眼底带了些贪婪的灼热,“来干什么?是来送银票的吗?二百万两,我可是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小丫鬟摇头,“没说送银票,只说是要见夫人。” 宋氏催促,“那你去问,若是带着银票来,就让他把银票交进来,若是没带,直接轰走!” 没带银票见什么见。 “可门口有好些路过的人,站那里不走了,像是想要瞧热闹。”小丫鬟有些不安。 宋氏摆手,“瞧什么热闹,侯爷还没有回来呢哪有热闹,不用管!” 那小丫鬟领命,转头跑出去了。 云阳侯府大门前。 吉庆堂的两个小伙计叉腰往门口一杵。 片刻。 一个小丫鬟出来,两步上前,“夫人问,你们来,可是带来了赎金?三小姐被悍匪抓走,悍匪要二百万两赎金,你们若是带来了,就赶紧拿来,我们好拿着钱去赎人,免得侯爷救人的时候闹出什么乱子。” 那小伙计插着腰,“呸!你们云阳侯府,不要脸!” 小丫鬟眼珠子都瞪圆了。 好好的说话,怎么还要骂人了! 这小伙计来的时候,云阳侯府门前就有人站定了,一副要看热闹的样子。 现在更是七七八八站了一圈。 这小伙计一喊话,那些看热闹的人,脸上表情都生动了。 小丫鬟登时拉了脸呵斥,“你放肆!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叫嚣!云阳侯府是拿不出二百万两,才和你们借钱,那被绑走的三小姐,是我们府上的姑娘,可也是你们少东家!你们出钱那是天经地义,如今少东家被绑架,你们不肯出钱救人,还要来骂?你们安得什么心!” 小伙计一撸袖子。 “放你娘的屁! “我们家三小姐早就被我们救出来了,现在就在吉庆堂呢,你们老夫人被悍匪绑架,你们想要把那老夫人救出来,却不肯自己花钱,非要把屎盆子扣了我们三小姐头上,说是拿赎金救我们小姐! “我们明知小姐就在我们吉庆堂,当然不愿意拿钱,再加上你们张口就要二百万两,我们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你们拿不到钱,就把我们掌柜的抓走,关了大牢里,逼我们拿钱1 “我们没办法,这才冒着被悍匪杀死的危险,再次上山救人,这好容易把你们府上老夫人救回来了,你们竟然不让老夫人进府?” 那小伙计扯着嗓子一通喊。 先是说徐西宁被救回来了,那丫鬟听得脸一白。 此时又说老夫人也救回来了,那丫鬟心惊肉跳就问:“老夫人在哪?” 小伙计一抬手。 被藏在后面的马车,这才缓缓上前。 两个小伙计将老夫人从马车里抬了出来。 老夫人臭气轰天。 周围围观的人顿时捂嘴掩鼻,朝后退一步,轰的就议论起来。 小丫鬟一见老夫人这个样子,吓得六神无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竟转头就要往府里跑,去请示宋氏。 幸好府里的管家及时出来。 拦住那丫鬟,朝着吉庆堂的小伙计一嗓子怒骂,“大胆!我们老夫人怎么被你们打成这样?你们眼里还没有没有王法!” 丫鬟震惊的看向管家,先是错愕,跟着:……高啊! 吉庆堂的小伙计来之前,只得徐西宁吩咐,把事情嚷起来、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倒打一耙? 气的跳脚就和那老匹夫对骂。 “胡你娘的王八蛋说!谁打的!我们冒死从山上把她救出来,你半句感谢没有,竟然说我们打人?你们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气狠了,骂人的小伙计嗓音都透着一股憋屈的沙哑。 云阳侯府的管家冷着脸,“人是你们带回来的,自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可我们老夫人成了这般……来人!把这些狂徒给我拿下!” 一声吩咐,就让府上家丁上前抓人。 第52章 就等 云阳侯府,内院,宋氏屋里。 一个小丫鬟火急火燎跑进来将门口的事回禀了,“……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宋氏一听这个,登时一脸急切,蹭的起身,抬脚就往出走,“徐西宁那贱人竟然被救出来了?” “母亲!”徐西媛忙喊了一句。 宋氏都走到门口了,回头。 徐西媛缓缓笑道:“祖母回来,便是喜事,什么都不耽误,只是管家说得对,吉庆堂欺人太甚,竟然把祖母殴打成那般,徐西宁眼中半点王法没有半点孝道不尊,她是祖母的亲孙女便罢了,吉庆堂如此为非作歹,堪比悍匪,必定不能放过。 “我们云阳侯府虽不仗势欺人,但也不能让人如此欺辱。” 宋氏立刻就明白了徐西媛的意思,脸上的急切都少了几分。 只要把吉庆堂的伙计一抓,还愁徐西宁不肯往出拿钱么? 呵! 到时候,徐西宁一个纵容刁仆殴打老夫人的恶名是逃不掉的。 这人,一个恶名坐实了,你再给他泼脏水,谁还会怀疑什么?到时候普元寺的事说不定也能往徐西宁身上扯几把。 心里有了打算,宋氏也不风风火火往出走了,慢条斯理朝丫鬟道:“告诉管家,该抓的抓,该报官的报官,快去请太医来给老夫人瞧病,她徐西宁不仁不孝不义,我们可不能不管老夫人的死活。” 那丫鬟是宋氏的贴身婢女,岂能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 转头就往出跑。 她跑出去的时候,吉庆堂的五个伙计已经全部被云阳侯府的家丁摁在地上。 那几个小伙计,全都是脾气火爆的,脸都被摁了地上了,还冲着云阳侯府的大门破口大骂。 管家等来宋氏的吩咐,站在大门前的石阶上,扬着声音吩咐,“三小姐纵容你们吉庆堂为非作歹也就罢了,竟然还唆使你们殴打我们府上的老夫人,真真是不知道你们吉庆堂给三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好好的侯门小姐做出这种事情来!全都给我……” “让开让开!” 管家话没且说完,忽然围观的人群外走来几个身穿衙役服的官差,拨开围观的百姓便往里走。 云阳侯府的管家站在石阶上,错愕看向前来的衙役,少不得话音一顿赶紧下了几阶迎过去,“几位官爷是……” 打头的一位官差冲着那管家,粗声粗气大嗓门喊:“你可是云阳侯府的总管事?” 那管家忙应,“正是在下,请问……” “拿下!” 那官差抬手一挥,下令。 管家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衙役,“不是,官爷,是有什么误会吗?小人是犯了什么错吗?” 说话间,已经有衙役拿着枷锁上前就要给他带了。 出来传话的小丫鬟吓得惊慌失措,转头就往府里跑去送信。 “云阳侯府三小姐徐西宁在京兆尹府衙前敲鸣冤鼓,状告你偷窃她的东西!”那官差瞥了一眼被摁在地上的几个伙计,神色有些匪夷所思,“另外,云阳侯府的伙计冒死上青灵山救人,你们非但不感激,竟然还把人给摁下了?” 那管家猝不及防就被忽然来的衙役带了枷锁,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解释,“官爷有所不知,是这几个混账,被我们府上三小姐唆使,殴打了我们老夫人!老夫人一把年纪,被他们打成这样子,我们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小人正准备让家丁拿下他们移送官府呢!” “放屁,明明是你们用我们王掌柜的做要挟,逼着我们拿二百万两银子出来,我们拿不出来,你们就冤枉我们王掌柜,现在还冤枉我们小姐,冤枉我们,你们云阳侯府要遭天打雷劈!” 被摁在地上的伙计怒吼。 宋氏得了官差来拿管事的消息,终究是不得不露面。 在这小伙计怒吼声落下一瞬,宋氏从大门里出来,阴沉着脸,“放肆!侯府门前,由不得你撒野!” 怒喝了那小伙计一嗓子,转而朝前来拿人的衙役道:“徐西宁状告我们府上的管家偷了她的东西?真是可笑,谁不知道徐西宁现如今被吉庆堂的人下了迷魂汤,到处编排侯府的坏话,总不能她状告了,你们就要抓人吧?她可有证据?” 衙役对上宋氏,并不犯怵,但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衙门办案,自然讲究证据,我们来拿人,那便是有证据,现如今需要请贵府管事千万公堂对峙,还望夫人海涵!” 说完,一招手,“带走!把这些伙计也带走,什么话,去公堂上说清楚!” 他声音透着一股说一不二。 那管家立刻朝宋氏求救,“夫人救我!” 宋氏道:“不知徐西宁拿出了什么证据,竟然让你们来侯府抓人,总该不是,她出钱买通了你们吧!” 来抓人的衙役登时脸色一变,“夫人慎言,我们虽然不及夫人尊贵,但也是正儿八经吃官银的衙门衙役,夫人这话,往轻里说,是与我们开玩笑,往重里说,便是污蔑栽赃京兆尹府衙的差役。” 宋氏没想到这丑官差竟然一点脸面不给自己留。 不由心里打鼓,该不会管家真的拿了徐西宁什么吧。 她只能仗着侯府夫人的名义来施威,但是衙役真的不放人,她也不能如何,只能放话,“你们既是正儿八经吃官银的,那就劳驾,秉公办案!我云阳侯府眼里,容不得沙子!” 衙役再多一句话没有,拿了人就走。 在云阳侯府门前围观热闹的人群,万万没想到,看个热闹,竟然还要转移到第二现场? 就离谱! 乌泱泱跟着衙役就直奔京兆尹府衙。 府衙公堂。 徐西宁一身白衣,当地而立。 云阳侯府的管事一被带上来,便朝徐西宁恶狠狠又捶胸顿足,“三小姐对侯府再大的怒气怨气,也不该让吉庆堂的伙计那般殴打老夫人啊!” 他笃定,在这件事上,徐西宁就算是长了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徐西宁看都没看踉跄上前的管家,只朝京兆尹道:“大人明察,我祖母是被吉庆堂的伙计所救,当时救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般伤势了。” 不等京兆尹发话,管家质问,“你有什么证据!” 徐西宁就等这句话呢! 转头,冲着管家一笑。 第53章 头面 “当然有证据,镇宁侯府的世子爷傅筠当时就在现场,他便能证明。” 这话一出,别说上面明镜高悬下的京兆尹一脸错愕,就连旁边的管家,都一脸—— 你在想屁吃? 别管有没有证据,傅世子能向着你说话? 他们大小姐肚子里那可是怀了傅世子的骨肉,管家只觉得底气十足,“傅世子能作证,那便让傅世子作证!” 京兆尹啪的一拍惊堂木。 “放肆!傅世子上山捉拿悍匪,尚未回来,如何作证!”呵斥管家一句,京兆尹朝徐西宁看过去,“你说傅筠能作证?可有凭证?” 外面围观的百姓,全都支棱了耳朵,并且心里不太看好。 毕竟徐西宁徐西媛傅筠这三个人的事,简直沸沸扬扬一出大戏。 徐西宁掷地有声,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吉庆堂的伙计第一次上山救我,是从山中一处山洞牢房的密道里将我救出的,第二次被云阳侯府逼着上山救老夫人,正巧遇上傅世子云阳侯上山捉拿悍匪,吉庆堂的伙计是从后山迂回上去的。 “上去之后,误打误撞,在半山腰遇上一块平坦的开阔地,老夫人就是在那附近被找到的。 “找到的当时,他们看到傅世子正往那开阔地旁边的溪流里投毒。” 什么玩意儿? 投毒? 外面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一下就嘈杂起来。 人群里,有个带着围帽的和尚,一脸阴鸷望着公堂里面。 嘈杂的声音甚至有些遮盖住徐西宁的声音,京兆尹啪的再拍惊堂木,“肃静!” 外面声音略微小了一点。 京兆尹朝徐西宁道:“你怎么知道傅世子在往溪流里投毒?” 徐西宁不急不缓,道:“因为吉庆堂的伙计带老夫人下山的时候,在半山腰上遇上了黑衣人山匪,原以为会被山匪砍杀,结果山匪腹痛难耐,躺在地上打滚,一边痛苦一边大骂,说有人给他们下毒。” 徐西宁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然而—— 旁边管家直接一嗓子冷笑,“三小姐说的如此逼真,可事实到底如何,还是要等傅世子亲口来说!若傅世子所言与三小姐所言有所出入,那便是三小姐撒谎!” 徐西宁朝京兆尹道:“大人英明,还望大人给我吉庆堂冒死救人的伙计一个公道。” 旁边,跪了一排的五个小伙计连连给京兆尹磕头。 “大人英明!” “大人明察!” 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让傅筠来公堂对峙。 没办法,京兆尹只能吩咐手下,“去看看傅世子他们捉拿悍匪到了哪一步了?” 他手下领命而去。 京兆尹朝云阳侯府的管家道:“徐西宁转告你偷窃她一副头面,你可认罪?” 管家立刻否认,“草民冤枉,大人明察。” 徐西宁不紧不慢道:“管家再多想一想是不是冤枉,清泉胡同,四十二号,一副珊瑚头面。” 管家一张喊冤的脸,登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那惊愕的表情就僵在那里,震惊的看向徐西宁。 清泉胡同。 四十二号。 那里是朝中一位大官的外室住着的地方。 而他…… 前几天。 睡了那个大官的外室。 管家心跳如雷,惶恐不安的吞咽嘴里干涸的唾沫。 徐西宁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上一世这件事被闹出来了。 就连徐西宁都听了一耳朵。 徐西宁偏头,对上他那震惊的表情,“想起来了吗?需要我再多说点什么提醒你吗?” 管家根本没有偷徐西宁的头面! 那珊瑚头面,是他自己买了送给那女人的。 可他怎么敢让徐西宁在这里多说。 不寒而栗,他如拨浪鼓般摇头,“不,不必,不必三小姐多说,老奴想起来了。” 他转头朝京兆尹磕头,“草民有罪,草民是偷了三小姐的东西!” 说及此,他一边磕头,一边想到刚刚衙役去捉拿他的时候,斩钉截铁的说官府办案靠的是证据,他们自然是有了证据才来拿人,登时心胆俱碎,狠狠打了个哆嗦。 该不会—— 徐西宁已经说了什么了吧? 不然,京兆尹为什么让官差拿人? 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惶惶凄凄,不敢抬头。 上面。 京兆尹:…… 这人怎么不动了?该不会是磕头磕死过去了吧? 靠! 不要公堂碰瓷儿啊! “来人!”京兆尹唯恐当堂死了一个影响自己一年的评估,赶紧喊人。 旁边,刚刚去捉拿管家的衙役立刻一嗓子,“在!” 吓得管家大腿一软,跪不住,直接瘫在地上。 徐西宁凉飕飕看他一眼,“敢问管家,吉庆堂的王掌柜,到底偷了你们云阳侯府什么东西?” 京兆尹正要吩咐衙役去把那管家拽起来呢,眼见那管家又有动静了,便作罢。 活着就行,活着就行。 啪的一拍惊堂木,京兆尹问:“说!到底偷了什么?” 今儿半上午的时候,云阳侯府的管家忽然来京兆尹府衙报官,说吉庆堂的掌柜的偷了云阳侯的东西。 当时听到这个话,京兆尹都惊呆了。 吉庆堂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京都第一大药行! 王掌柜的不光掌管吉庆堂这一个药堂,他同时还替徐西宁打理了另外几家铺子。 这种人手里的银子那都是如流水的过。 能看得上云阳侯什么,还值得一偷! 但云阳侯府的管家一口咬定就是偷了,他也没办法,只能先把人抓了回来审。 结果审了半天,吉庆堂的王掌柜一口咬定,是云阳侯逼他拿钱,他不拿,云阳侯才用这般卑鄙的手段抓他。 当时京兆尹就觉得真特娘的晦气。 他心里是相信王管家的,可若无切实的证据,暂时他又不能释放这人,毕竟人是云阳侯府的人状告的。 徐西宁击鸣冤鼓的时候,他正为这件事愁的默默看铜镜里的发际线呢~ 吁了口气,京兆尹朝云阳侯府的管家看去。 管家面如土色,就怕徐西宁一个不痛快,说出什么。 可—— 云阳侯难道他就得罪的起了吗! 五脏六腑都让吓麻了。 颤颤巍巍,他欲哭无泪,“三小姐明察,侯爷的事,老奴怎么知道啊?老奴真的不知道。” 徐西宁就笑起来,“既然管家不知道,那我们说一下那套珊瑚头面。” 第54章 是谁 一个激灵,云阳侯府的管家差点吓得当堂尿出来! 若是让那位大人知道,他睡了他的外室…… 好家伙! 光想一想那个后果,云阳侯府的管家都心肝颤,“是,是……” 纠结了一下轻重关系,他决定出卖云阳侯。 正开口。 外面忽然传来骚动。 跟着,宋氏跟前一个贴身丫鬟便拨开人群直接进入公堂。 “民女是云阳侯府的婢女,奉命前来传话,回禀大人,我家老夫人刚刚经过太医院太医精心医治,已经醒来,老夫人亲口说,山中悍匪并未殴打她,是吉庆堂的伙计殴打的她,是三小姐唆使了吉庆堂的伙计。” 这话一出,外面围观看热闹的顿时哗然。 管家一听这个,刚刚还被吓得跟三孙子似的,登时就腰杆硬起来,朝着京兆尹就道:“大人明察,大人给草民做主,给我们府上老夫人做主!” “胡说八道!” 吉庆堂的小伙计急的脸红脖子粗。 世上怎么又如此厚颜无耻又颠倒黑白之人! “我们救老夫人的时候,她分明已经受了重伤,你们还要不要脸!” 那丫鬟跪在管家一侧,挺着胸膛,目不斜视,一脸义正言辞,“我们老夫人是当事人,她的话便是最直接的证据!若我们老夫人身上的伤是悍匪所伤,难道我们老夫人还要替悍匪遮掩不成!大人莫要听他们狡辩!” 京兆尹心想,老夫人虽然是当事人,但当事人的话谁说就一定是真话。 他朝徐西宁看去,“你有何话要说?” 徐西宁站在那里,脸上神色并无多少变化,只是朝京兆尹道:“小女子有几句话想要问府中丫鬟。” 京兆尹点头许可。 徐西宁转头便朝那丫鬟道:“你说,你是替老夫人来传话,谁能证明这话就是老夫人亲口说出来的?老夫人是专门说给你一个人听,还是当时大伯母和大姐姐也在现场?” 官差前脚带着府中管家离开,后脚徐西媛便给宋氏出了这个主意。 老夫人其实尚未苏醒,但是不是真的苏醒,谁能知道。 只要说这话是老夫人说的,谁还能反驳什么不成! 原以为徐西宁会吓得脸色发灰,没成想,徐西宁竟然如此冷静的朝自己提问。 那丫鬟冷着脸,带着一副疾言厉色看向徐西宁,往徐西宁头上扣屎盆子,“三小姐自幼丧母,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将三小姐养大,三小姐不念长辈的……” 徐西宁翻个白眼直接打断她,“你只回答我的问题。” 那丫鬟一脸厌恶,粗声粗气的说:“回答就回答,老夫人遭此横祸,大夫人和大小姐自然是心疼又着急,老夫人一回去,两位主子便片刻不离的守在跟前伺候,就连大爷都急忙忙赶回来,这话自然是当着主子的面说的。” 徐西宁笑道:“这么说,大伯母和大姐姐,哦,还有大哥,都知道,是祖母让你过来传话,说是我唆使人打的她?” 丫鬟不知道徐西宁为何要执意强调这个。 但老夫人那般回府,府里主子们孝顺,必定要守在跟前,这一点毋庸置疑,丫鬟昂着头,“当然!” 徐西宁转头就朝京兆尹道:“回禀大人,这话,小女子不认可,我还是那句话,傅筠才是证人,祖母自己的话并不可信,毕竟,之前在普元寺,祖母还要带着人去禅房抓我的奸呢,若非大姐姐和傅筠闹出真的奸情来,说不定现如今大街小巷传的就是我的什么奸情了!” 京兆尹顿时—— 搓搓手! 好家伙,你是真敢说! 跪在地上的丫鬟冷笑一声,“三小姐要等傅世子?那便等,只是一会儿当堂对峙,证明三小姐的确是不尊不孝,三小姐要如何?” 开什么玩笑! 早在徐西宁当堂说出傅筠是证人的同时,她们家大小姐就派人去给傅世子送话了。 让傅世子务必赶紧来公堂,用傅世子嘴里的话打烂徐西宁这张脸! 徐西宁反问,“若是证明,祖母说的是假话,而大伯母,大姐姐,大哥,全都助纣为虐冤屈我,又该如何?” 管家怒道:“三小姐不必强词夺理!不存在这种若是!他们是你的长辈,你的亲人,如何会冤屈你!” 徐西宁朝他粲然一笑,“珊瑚头面的事情我们上未解决,这是两码事,既然现在傅世子还没回来……” “我来了!” 不等徐西宁话说完,外面,傅筠裹着怒火的声音笔直的传了进来。 人群骚动间,傅筠带着一身血污,从外面进了公堂。 傅筠有官职在身,自然不必多行礼,只朝京兆尹虚虚抱拳,“叨扰大人了!” 说完,怒目看向徐西宁,“你羞辱我,羞辱你大姐姐,还没有闹够,现如今,竟然连你嫡亲的祖母也不放过?莫说是嫡亲的,纵然是街头老妪,也不该下此重手!” 傅筠冲着徐西宁,劈头盖脸便定了罪名。 旁边,跪着的丫鬟嚣张的看着徐西宁,“三小姐还有什么话可狡辩!你还有一点点人性吗!” 徐西宁没理会那丫鬟,只看向站在旁边的傅筠。 “救祖母回来的伙计说,看到傅世子给山上悍匪投毒,我还想,傅世子不愧是在战场立下军功的人,果然有勇有谋,这次青灵山捉拿悍匪之事,傅世子当是头等功! “没想到,是他们眼拙,那有勇有谋的另有其人,这功劳竟然不是傅世子的?” 傅筠眼皮一跳。 什么投毒?什么头等功? 徐西媛派人给他传话,只说徐西宁要他当堂作证,吉庆堂的小伙计救走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身上的伤已经就很重了。 当时听到这传话,傅筠活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西宁竟然妄图让他作证? 那死女人那般对待他,莫说自己没看到,便是真的看到了,也不会给她作证。 他恨不得徐西宁立刻去死! 可…… 头等功? 对上傅筠眼底的迟疑,徐西宁挑眉,“青灵山悍匪凶恶狡诈,敢在皇城根下如此嚣张,目无王法,挑衅皇权,那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那个足智多谋暗中下毒之人,倒是有大智慧,竟然能在这样短促的时间里,这样急迫的情形下,想的做的这样周全。” 徐西宁看着傅筠,“不是傅世子,那这头功又是谁?” 说着话,徐西宁脸上带着一点疑惑,看向旁边吉庆堂的伙计,“竟然不是傅世子,事关要紧,你们仔细想想,到底是谁,竟然让你们误以为是傅世子,难道长得很像?” 傅筠心头一个激灵。 很像? 傅珩? 总不能这头功被傅珩领了去,他这世子之位本来就被很多人诟病。 第55章 认下 “是我!” 傅筠几乎连犹豫都没有再多犹豫一个瞬间,直接认下。 吉庆堂的小伙计立刻就说:“我就说不会认错人,当时傅世子还和我们说话呢,说老夫人伤的这么重,让我们路上小心些,说起来,能救到老夫人,全凭傅世子帮忙。” 傅筠:…… 哈? 他们在青灵山除掉全部黑衣人,却搜遍整个山,没找到徐西宁和老夫人。 正急的不知该如何同皇上交待,更不知道该如何操办云阳侯府和镇宁侯府的婚事呢,就收到消息,说徐西宁和老夫人都被吉庆堂的伙计救走了。 得了这消息还没且一盏茶的功夫,又得知,徐西宁和云阳侯府的管事闹上公堂了。 跟着,徐西媛派的人便去了。 现在—— 他站在这公堂之上,两个功劳就从天而降? 傅筠狐疑的看向徐西宁,又看了一眼那小伙计。 那小伙计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怎么,还和他十分志同道合般的点头笑笑,“傅世子真有大本领!” 傅筠心头,短暂的千回百转,他试图去分析,如果这是一个陷阱,是徐西宁要害他,那么,让他领了这个功劳,对他有什么坏处? 思来想去,除了能得到陛下的褒奖,貌似任何坏处都没有。 最大的坏处,也不过就是对徐西媛的话出尔反尔了,让徐西媛的一些算计落空了。 难道徐西宁的目的是这个? 想明白这一点,傅筠顿时觉得徐西宁愚蠢至极,为了一个姐妹内斗,竟然送给他这么大的功劳。 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岂能为了儿女私情而缩手缩脚。 徐西媛的算计再大,怎么比得上这功劳之下,陛下对他的赏识和嘉奖! 傅筠当即便道:“没错,当时是我告诉这几个小伙计,说老夫人身上的伤很重,让他们小心些!” “世子!”跪在地上的丫鬟万万没想到傅筠竟然承认了,急的一嗓子叫,堪堪失了尊卑。 京兆尹啪的一拍惊堂木,“放肆!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那丫鬟一张脸急的发白,咬着嘴唇,急切的看向傅筠,满眼都是:你怎么这样! 旁边,云阳侯府的管家狠狠打了个颤,咕咚,再次跌坐在地,千回百转在心头的,全是一会儿徐西宁问起头面的事,该如何解决。 傅筠没理会这俩人,只看向京兆尹,“今日我受陛下之命,前往青灵山剿匪,回来的途中,得府衙差役通传,说是要来公堂作证什么,不知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若是无,我还要进宫面圣。” 京兆尹再次确认,“云阳侯府的老夫人亲口说,她身上的伤是徐三小姐唆使吉庆堂的伙计打的,而傅世子能作证,当时,吉庆堂的伙计救走老夫人的时候,她就已经伤痕累累?” 傅筠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便不拖泥带水,十分干脆的说:“是!” “世子!”那丫鬟要急死了。 京兆尹看了那丫鬟一眼,朝傅筠笑道:“辛苦傅世子专程跑一趟,傅世子快进宫吧,陛下还等着傅世子的大捷喜讯。” 傅筠看了徐西宁一眼,朝京兆尹做了个揖,转身离开。 等傅筠一走,京兆尹怒拍惊堂木。 若是往常,这种高门大院里的算计,他一个做京兆尹的,自然是不会参与。 可今儿这算计竟然把他当成了算计的一部分—— “大胆刁奴,竟然胡言乱语扰乱公堂,来人,上刑!” 衙役拿着拶刑的刑具便上前。 丫鬟和管家十指被刑具那竹棍夹了—— 真是一个瞬间的疼都没熬住呢。 “是夫人让我这么说的!”那丫鬟扯着嗓子便哀嚎一句。 轰! 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登时激烈的议论起来。 准确的说,是激烈的骂起宋氏不是个东西来。 人群里,戴着围帽的和尚阴沉着脸,从人群里挤出来,离开。 徐西宁回头,像是不经意间扫一眼议论的人群一般,远远看了一眼,收了目光,朝旁边的管家说:“吉庆堂的王掌柜到底偷了云阳侯什么?” 管家十根手指被拶刑夹着,哀嚎哭喊,“王掌柜什么都没有偷,是,是老奴猪油闷了心,想要在侯爷面前表现一下,才假传侯爷的话,冤屈了王掌柜,是奴才做错了!” 旁边丫鬟:…… 还能这么说? 我刚刚怎么没有想到! 那丫鬟能脱口供出宋氏,是因为那丫鬟孑身一人在云阳侯府做事,无牵无挂。 而管家一家子都在府里。 徐西宁从头到尾也没指望管家会把云阳侯牵扯出来,只冷笑:“你可真是好算计!” 管家招供,衙役便松了刑具。 京兆尹沉着脸,“诬告他人,按照本朝律例,杖责五十,拘押十五日!” 京兆尹一声令下,当即便有衙役将管家拖下去。 当场杖责。 棍子噼里啪啦打下,管家哭的嗷嗷的。 跪在旁边的丫鬟一身冷汗看向京兆尹。 京兆尹眼底带着冷笑,“云阳侯夫人吩咐的你?那就还需要再行开堂,对峙审讯,押下去!” 那丫鬟一个激灵,全身凉透了。 押下去的下场是什么,她已经想的清清楚楚了。 她会被毒死在牢里,来周全宋氏的名声。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问就是—— 她以前帮着宋氏这样毒死过另外一个丫鬟。 对于京兆尹的处理,徐西宁一点意见没有,毕竟京兆尹在朝为官,不会因为这种事把云阳侯府得罪狠了。 该要的目的达到,徐西宁朝京兆尹作揖,“多谢大人为小女子主持公道。” 宫中。 御书房。 皇上阴沉着脸看着站在前面的傅筠和禁军统领,“竟然一个活口没有抓到?对方在山上藏了五千多人,你们一个活口没有留下?废物!” 一想到竟然有人在皇城根下的山上藏了五千多人,皇上就怒火游窜。 禁军统领和傅筠低垂着头,谁也不敢吭声。 皇上目光逡巡在二人之间,“怎么就你们俩进宫?” 禁军统领忙道:“云阳侯在青灵山上遭悍匪袭击,受了重伤,从山上被抬下来的时候便昏迷不醒。” 皇上冷嗤一声。 京兆尹府衙的事,他听内侍总管说了几句。 “人家吉庆堂的伙计救了他府上的老夫人,他府上倒好,给人倒打一耙,真是做得出来!” 傅筠心惊肉跳。 皇上听说了公堂的事?那皇上知不知道投毒的事,知道多少? 就在傅筠心里打鼓的时候,皇上朝傅筠道:“你们是如何交手的,对方实力如何?” 第56章 迁怒 禁军统领微微侧目,瞥了傅筠一眼。 当时他们兵分三路,他和云阳侯都或轻或重受了伤,唯独傅筠,全身而退不说,而且击灭悍匪的数量最多。 之前傅筠在西北战场立功,这件事他是心存怀疑的,他始终觉得傅筠就是个绣花枕头,难当大用。 难道是他对傅筠有误会? 感受到一侧禁军统领的目光,傅筠额头沁着汗珠子,深吸一口气:“抵达青灵山脚下之后,臣等兵分三路,想要包抄山上悍匪,臣侥幸,上山之后便在半山腰上发现一处开阔地,那里竟然是那帮悍匪的屯兵之处,粗粗看去,足有几千人,臣当时心头震惊,唯恐无法镇压这些恶人酿成大祸,正巧旁边有溪流,臣便私下给这些人的水中下了毒、” 禁军统领皱眉一怔。 原来是傅筠下毒,那怪那些黑衣人当时体力不支满地打滚,大骂他们卑鄙无耻。 路上傅筠怎么没提? 皇上看着傅筠,手随意的搁在面前桌案上,那手掌下面,压着一封信函,是普元寺方丈刚刚送来的。 上面写着一行佛语。 为利杀众生,以财网诸肉。二俱得杀业,死堕叫唤狱。 起初皇上不解,好端端的,方丈怎么送了这样一句话来。 合着,是傅筠为了战功,竟然枉顾山上生灵性命,更不顾山下百姓安危,竟然在水中下毒。 可山上悍匪,屯兵五千,心存不轨,嚣张跋扈,若非傅筠急中生智下毒,只怕傅筠云阳侯他们,难以抵挡,到时候还得上谷大营的兵马出面。 行军打仗,向来成王败寇,谁会去计较其中过程。 傅筠有功,但这功,皇上却不能表。 表了,便是有悖于普元寺方丈说的国运之道。 傅筠语落,整个御书房里,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 不知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傅筠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只觉得煎熬难捱。 难道皇上知道谁才是那个真正投毒的人? 傅珩? 就在傅筠心惊肉跳不知圣意如何的时候,皇上忽然一拍桌子。 傅筠一惊,打了个哆嗦。 皇上看着他,没提青灵山的事,只是问:“听说你进宫之前去了一趟京兆尹府衙?案子如何?” 傅筠不知皇上为何突然提这个,犹豫一瞬,斟酌回禀,“京兆尹大人秉公断案,已经查清楚,是吉庆堂的伙计救了云阳侯府的老夫人。” 皇上沉默了一瞬,继而看向禁军统领,“能看得出来,山上悍匪是什么来头吗?” 傅筠心跳一颤。 皇上为何不同他说话了? 这事儿……就这么跳过去了? 禁军统领也没想到,傅筠明明在青灵山立了大功的。 若无傅筠下毒,他们根本抵挡不了那些黑衣人。 皇上问话,禁军统领不敢不答,忙道:“臣等在对付那些人的时候,想过留几个活口审讯一下对方来路,可对方训练有素,一旦察觉落了下风,觉得无力还击,便会立刻自尽。” 他解释一句为何没有活口。 继而又道:“臣研究过他们的尸体,发现有几人脚上大拇指和二拇指之间,有明显的茧子,可见是穿惯了木屐,现如今还爱穿木屐的,唯有琉倭国,他们可能是琉倭军中之人,想要来试探我们上谷大营的兵力,也可能是其他国之人伪作成琉倭国。” 皇上阴沉着脸,“这些年,琉倭国越发喜欢上蹿下跳,横竖收拾他们一场,才能消停几年。” 一摆手,皇上不再提这件事,毕竟如何收拾琉倭国,也不是该和傅筠与禁军统领商议的。 “这件事,你们办的很好。” 从御书房出来。 傅筠浑浑噩噩一头雾水。 禁军统领和傅筠素日并不多熟悉,尽管也觉得疑惑,却没有多问。 皇上给的赏赐,不过两柄玉如意,一把好剑。 对禁军统领来说,这赏赐已经很荣耀了。 可傅筠立了大功,却也是这个赏赐…… 镇宁侯府。 玉如意和剑摆在桌上。 镇宁侯震惊且不安的看着傅筠,“……陛下当真是忽然换了话题,问你京兆尹府衙的事?” 傅筠灰白着脸,犹如霜打的茄子,耸眉耷拉眼靠在椅子上,“对啊,皇上他,到底什么意思啊,难道皇上知道投毒的人不是我?” 镇宁侯摇头,“那不可能,陛下若是知道,当场便治你一个欺君之罪,投毒的事陛下必定是没有怀疑的。” 揣度圣意。 镇宁侯忽的眼神一凛,皱眉,眼底是厌恶,“该不会,是因为云阳侯府的闹腾,陛下觉得你与徐西媛连理同枝,迁怒于你?” 先有云阳侯隐瞒事实不报。 再有云阳侯府大闹京兆尹府衙,云阳侯府老夫人亲口说是徐西宁唆使人殴打了她,为了诬陷徐西宁,甚至美化山上悍匪。 皇上动怒也是理所应当。 “可迁怒我……”傅筠心头不甘,“我甚至还没有迎娶徐西媛。” “但在陛下眼中,你们就是夫妻一体,何况,成婚的帖子都发出去了。”镇宁侯皱着眉,沉默须臾,啪的一拍桌子,“徐西媛不能做你夫人!” 傅筠垂丧着脸,“我当然不愿意娶她,她名声都败坏完了,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难道给人当笑话么!可她怀了我的孩子,我若是不娶她,又该如何。” 镇宁侯道:“那便做个贵妾。” 纵然京都好人家的闺女,谁也不会嫁给一个府中已经有贵妾的,可那也比让徐西媛做傅筠的夫人强。 镇宁侯拍板给这件事做了决定,“我派人去云阳侯府说,你就不要管了,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真正投毒的人,堵住他的嘴。” 云阳侯府。 云阳侯从青灵山回来便昏迷不醒,现如今太医施针灌药,总算是意识恢复。 “侯爷!”眼见云阳侯睁眼,宋氏急切的喊了一声,哽咽擦泪,“侯爷可算是醒来了。” 还不知道公堂一事的云阳侯,睁眼第一句话,便是问宋氏,“吉庆堂的王掌柜,可是往出拿钱了?” 宋氏脸色阚白,不敢和云阳侯说公堂的事,正支支吾吾,外面一个小丫鬟回禀,“侯爷夫人,镇宁侯府的管家求见。” 第57章 毫无 宋氏原以为是管家来说一些有关亲事的事。 毕竟按照两府定下的日子,三日后便是吉日。 没敢多耽误,宋氏忙道:“快请。” 云阳侯一身重伤,勉强靠着一个靠枕,坐起来,气还没喘稳,镇宁侯府的管家进来了。 “侯爷,夫人!”朝着两位行了个礼,那管事开门见山,“贵府闹出的事实在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我们镇宁侯府乃是百年簪缨世家,断然没有世子夫人迎娶一个那般不念手足亲情,不念救命之恩,只知道算计栽赃的人做夫人的,我家侯爷有命,让小人来传句话,贵府的大小姐,若是愿意给我家世子做个贵妾,那三日后便进门,若是不愿意,两家的婚事便作罢。” 这话一出。 宋氏怒不可遏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在说什么!两府的婚事我今儿一早才与你们夫人说好了的,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 让西媛做个贵妾? 简直奇耻大辱! 云阳侯一脸如遭雷劈,震愕狂怒,看着那管家,气急之下,险些一口血吐出来,“贵妾?” 那管家来之前就得了镇宁侯的吩咐,让他杀一杀云阳侯府的傲气,此时声音尖刻。 “贵妾已经是抬举了,毕竟,在公堂之上,贵府的丫鬟可是亲口承认的,是夫人,大小姐大爷都在现场的时候,老夫人亲口污蔑了徐三小姐,这般不顾手足亲情只知道一味陷害的人,我们镇宁侯府可不敢娶回家惹一个家宅不宁!” “你放肆!”宋氏气的眼珠子都红了,咬牙切齿抬脚就要去镇宁侯府与他们理论。 云阳侯惊怒的看向宋氏,“公堂之上?什么公堂之上?” 宋氏心头咯噔一下,未及开口,一侧,镇宁侯府的管家已经冷笑一声,替她说出。 “侯爷还不知道呢?你们府上的管家冤屈人家吉庆堂的王掌柜,在公堂之上哭嚎认罪,被打了五十大板关入牢房。” 云阳侯险些眼前一黑,一头撅地上去。 什么? 王掌柜的事,竟然闹上了公堂? 那……他们府上的管事有没有招供他出来? 云阳侯本就体弱,此时更是惊怒交加,一口血吐了出来。 吓得宋氏连忙呵斥镇宁侯府的管家,“我家的事,不必你来多嘴,你走吧,成亲的事我自会与你家夫人再议!” 宋氏送客,镇宁侯府的管家却没走,言简意赅又生动形象,将公堂之上丫鬟如何一口咬定徐西宁不孝又如何被傅筠反击的事,清清楚楚说了。 “……因着你们作恶,我家世子爷此番立下功劳都被陛下迁怒,你们还妄想一个正妻?” 尖刻的话音一落。 咕咚! 云阳侯终究是没遭住这份刺激,一头撅了地上去了。 屋里登时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镇宁侯府的管事事情办完,看了会儿热闹,拍拍屁股走了。 足足过了两刻钟,云阳侯才被大夫用银针扎醒。 大夫叮嘱,切莫动气,可云阳侯哪里就能顺的下心头这口气,一睁眼,看见宋氏,硬是咬牙卯足了劲儿,啪的一巴掌扇了宋氏脸上。 当时一屋子的丫鬟正忙碌。 一巴掌打下去,整个屋里都安静了。 宋氏一张脸挂不住,捂着脸一屁股坐了床榻上就哭,“侯爷干脆打死我算了,横竖我也没有脸面再活了,养侄女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专门和府里作对,我活着还干什么!” 屋里的丫鬟彼此相视一眼,都默默放下手中东西,暂且退出去、 云阳侯气的呼哧带喘,咬牙切齿,“好端端的,你们生出这幺蛾子做什么!现在你满意了?” 宋氏哭,“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西媛是我女儿,难道我想让她给人做妾?我也没想到傅筠就那么不给西媛脸面啊,去公堂之前,西媛专门找人去嘱咐他的,谁知道他答应的好好的,到了公堂就出尔反尔。” 云阳侯要气死了。 “猪都比你聪明,你说那么大的青灵山,我们翻遍了整座山都找不到徐西宁和母亲,怎么偏偏吉庆堂的伙计两次上山两次都找到了人?就徐西宁对咱们的态度,她能好心让人把母亲送回来?她就不怕你反咬一口?” 宋氏一愣,连哭都忘了,“侯爷什么意思?难道是徐西宁故意害我?” 话一出,宋氏登时起身,怒骂,“我就知道那贱人不安好心!合该天打雷劈的贱货!商户女能生出什么好杂种来!怎么就没让山匪奸淫死她!” 可事已至此,骂又什么用。 宋氏哀求的看向云阳侯,“侯爷,可不能真的让西媛去做妾啊。” 云阳侯黑着脸,“母亲现在如何?” 宋氏撇了下嘴,“大夫说伤的重,但无关性命,只是老夫人年岁大,身体吃不住,一直昏睡呢,您就快给西媛想想办法吧。” 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的云阳侯没好气的说,“镇宁侯府派个管家来这般说话,这便是毫无回旋的余地了。” 宋氏眼泪一下急出来,“那怎么办!媛儿肚子里可有傅筠的孩子呢,他怎么能忍心这样对媛儿!” 云阳侯闭了眼。 “若是不忍心,就不会当堂不给她面子了。” 咕咚。 外面传来一声动静。 跟着便是一声惊叫,“大小姐!” 宋氏吓得连忙出去,就见徐西媛苍白着一张脸昏厥在外屋地上。 宋氏又急又气更心疼,一面急促上前去扶徐西媛,一面咬碎银牙。 “我记得太后娘娘向来厌恶徐西宁那娘亲,我媛儿不得好,她徐西宁也别想好过!明日我便去行宫求见。” 云阳侯府,一片惨淡。 吉庆堂的后院。 徐西宁回去的时候,春喜还没醒呢。 一院子的小伙计,拿柚子叶的拿柚子叶,准备火盆的准备火盆,全都围着刚刚出狱回来的王掌柜一通折腾。 徐西宁坐在墙根下的椅子上,眼底带着笑,瞧着他们闹。 旁边,那匹从普元寺牵回来的马,经不住王掌柜一进门就连上了三柱高香的供奉,呛得直打喷嚏。 徐西宁忍俊不禁。 却忍不住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 傅筠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要钱,先是三万两,再是五万两,又是十万两,后来直接开口一百万两、 她拿不出钱,便要将手里的铺子卖掉。 春喜劝她拦她,被老夫人杖毙了。 母亲留下的这些人,谁也没拦住她那颗鬼迷日眼的心,他们哭着求她,她硬是为了傅筠,变卖了母亲的那些铺子。 “大小姐!” 一个小伙计一脸亢奋的从后门进来,直奔徐西宁跟前,打断了徐西宁的思绪。 “小的安排了四个人在东南西北四个宫门口盯梢,果然,在傅世子和禁军统领大人进宫之前,普元寺的一个和尚从东便门进了宫。” 徐西宁去公堂之前便吩咐一个小伙计帮她盯着点宫门口可有无和尚出没。 此时得了消息,朝那小伙计笑道:“可是瞧清楚那和尚的样子?” “小姐让人盯着和尚做什么?”被围着去晦气的王掌柜总算是脱身,听了一耳朵这边的话,疑惑的看着徐西宁。 第58章 赔罪 对上王伯疑惑的目光,徐西宁正斟酌如何开口。 就听王伯又说—— “我听春喜说,小姐最近喜欢上了普元寺的一个俊和尚?” 徐西宁:…… 哈? 徐西宁一脸斟酌的表情僵硬住。 王伯语重心长,“可是要不得,和尚还俗比较麻烦的。” 徐西宁:…… 你是会找重点的。 哭笑不得,徐西宁赶紧解释,“我不是,我没有,王伯误会了,我让人盯着点和尚,是想看看这次傅筠剿匪立功,陛下会不会额外赏赐他。” 王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真的?”继而又有些遗憾,“可我连你们若要成亲,我需要如何应付流言蜚语都想了,写了足足五十页呢。” 徐西宁:…… 短短一瞬间,让噎住三次。 嘴角翕合了两次,开口只能说:“那您……辛苦了?” 王伯一摆手,“好说好说,毕竟我写了五十页也没有一个完善的方案。” 徐西宁:…… 旁边小伙计无语的看着自家思维异常的掌柜的,果断打断这段离谱的对话,朝徐西宁道:“进宫的和尚戴着围帽,瞧不清楚容貌,不过身形上,身高和小的差不多,体型偏瘦,露在外面的手很白。” 徐西宁想到澄明那白净的肌肤。 转头要和王伯说话,却见—— 王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马厩前了,正对着墙根底下那匹马,恭恭敬敬的上香。 隐隐约约的振振有词,模模糊糊的是“……佛祖保佑,我家小姐没有看上俊和尚……佛祖显灵也不要看上丑和尚……” 那马让高香熏得阿嚏不断。 徐西宁啼笑皆非。 旁边小伙计叹一口气,“小姐莫介意,王伯就是有些神神叨叨,不过他打理铺子很有一套,很靠谱的。” 徐西宁当然知道王伯厉害。 笑了笑,徐西宁问这小伙计,“你叫什么?” “小的叫元宝。” 墙根下,王伯撅个屁股给马上香。 徐西宁和元宝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元宝立刻道:“小姐吩咐。” 徐西宁没客气,直接道:“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太后娘娘如今在哪吗?” 元宝半句多的问题没有,直接就领命,“小姐放心,咱们铺子的生意做的广,不出意外,明儿晌午之前保准有结果。” 说着话,春喜醒了,从屋里出来。 一抬眼就看到王伯,春喜一双大眼睛里登时涌出激动地光,“王伯,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王伯刚刚上完三炷香,转头朝春喜道:“昂,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春喜身上虽然有伤,但睡了一大觉,已经养出几分精神,走路不是问题。 立刻就走到马厩前,抓起旁边三炷香,“谢天谢地,今儿必定要上三炷香的。” 马:…… 你们还是个人吗! 徐西宁眼睁睁看着那马在春喜三炷香的熏陶下,眼泪哗哗的流,不忍直视,干脆起身,上前拎了春喜的后脖子,“好了,走了。” “诶诶诶,小姐等等,等等,奴婢香还没插好!” 徐西宁嘴里说着走了,但也只是轻轻捏了捏春喜后脖子,直等她把那熏死马的香插好,才同情的看了马一眼,把人带走。 从吉庆堂出来。 春喜探着带伤的小脑袋,问徐西宁,“小姐,咱们还回云阳侯府吗?” “回。”徐西宁从街边买了一包桂花糕,塞了春喜怀中,“凭什么不回,那宅子,是我娘的。” 春喜低头,看着捧在手里的桂花糕,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落。 徐西宁装作看不见,去瞧别处。 等春喜这劲儿过了,一抹眼泪,捏一块桂花糕塞了嘴里,含糊不清,“真好吃。” 徐西宁转头,朝她笑,呼撸她脑袋一把,“真好哄。” 春喜眼底还带着点泪,又捏了一块桂花糕,“小姐要吃吗?甜的。” 就着春喜的手,徐西宁吃了那桂花糕,同她一样含糊不清满嘴甜腻,“嗯,甜的,以后都是甜的。” “徐西宁!” 就在徐西宁声音落下那一瞬,一道带着怒意的呵斥声从背后传来。 徐西宁回头便看到成国公府的章敏站在离她三五步远的地方。 脸上带着涨红,瞧不出是气的还是热的。 但那一嗓子喊,倒是气势十足。 春喜登时桂花糕一收,下意识就做出一个要保护徐西宁的动作。 章敏瞪着徐西宁,嘴唇紧紧的抿着,一脸表情活像是要和谁同归于尽般,“我,我有话同你说。” 徐西宁挑眉。 上一世,她和章敏可没有这么多接触。 章敏指了旁边的酒楼,“我在这里定了包间,你同我来。” 春喜扬着下巴就说:“凭什么你说去我们小姐就去,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上次在普元寺你还说你大哥要说亲呢。” 章敏本就泛着红晕的脸上,一下红的更浓,连脖子都红了,咬着牙,瞪着徐西宁,硬是没有反击春喜,只问:“你来不来。” 徐西宁瞥了一眼不远处神情鬼祟的小厮,叹一口气,“好。” 旁边的酒楼叫云霄阁。 三楼。 包间。 一进去,徐西宁便看到满满一桌子菜。 咣当。 包间的门随着章敏最后一个进入后被她反手关上。 屋里只有她们三个,章敏身上那股紧绷的气息消散许多,但依旧抿着唇,走到那桌旁,二话不说,拿起一只酒杯,“之前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说完,她仰头一杯都喝了。 春喜登时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你在……赔罪?” 章敏面红耳赤,“没有,我只是在……认错。” 春喜:…… 好家伙,你们文化人是会说话。 徐西宁没吭声。 春喜有样学样,抱臂站在徐西宁一侧,扬着下巴也不吭声。 章敏一咬牙,抄起旁边酒壶,“不管你信不信,上次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就是西媛,我不知道西媛要那般。” 说完,她仰头就要干了那一壶的酒。 眼见她不是作假,徐西宁抬手拦了一下,“你们成国公府的人,给人赔罪,都是喝酒?” 章敏脸上还带着别扭的红色,酒壶被徐西宁拦下,她瞪着一双眼,干巴巴的说:“那你还想如何?” 第59章 教训 上次普元寺之后,回去祖母就狠狠的责罚了她一顿。 今儿才被解了禁足,出来就听说了京兆尹府衙的风波,她又被祖母耳提面命训斥一顿。 瞪着徐西宁,章敏声音透着些委屈巴巴,“反正我错了,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你说!” 明明是道歉,硬是给她说出了一股悍匪的气势,和先前在普元寺的尖酸刻薄倒是完全不同。 徐西宁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今儿一天的卖力气折腾,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拿了筷子,徐西宁随便夹了一只鸡翅,啃了两口。 章敏一脸错愕,“喂,你都没说原谅我,就吃?” 徐西宁挑眉看她,“不原谅不能吃?” 章敏:…… 结结巴巴,“倒,倒也,倒也不是,吃吧,他家的菜可好吃了。” “当然好吃,这家的杭椒牛肉,全京都一绝,是最好的。”说起吃,春喜可有发言权了。 章敏大概是冲着徐西宁的脸面,立刻接话,“我点了杭椒牛肉。” 徐西宁朝春喜道:“那你尝尝。” 春喜早就饿的稀里哗啦了,拿起筷子就吃。 章敏用脚尖踢踢徐西宁的脚,“喂,那你……那你到底怎么才能原谅我?” 徐西宁一只鸡翅啃完,骨头丢开,侧脸看章敏,“如果我说,怎么都不会原谅呢?” 章敏顿时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颓丧的跌坐在旁边椅子上,“完了,那我祖母能骂我好几年,但凡你们云阳侯府闹出什么动静,或者西媛闹出什么动静,我就得挨骂,我祖母可喜欢翻小账了。” 她倒是自来熟。 徐西宁淡淡的说:“上次普元寺的事,你犯不着和我道歉,横竖受到伤害的也不是我。” 想起徐西媛在普元寺丢的脸,章敏悻悻道:“我在普元寺门口,对你出言不逊。” 徐西宁笑,没接这话,只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路过这里?” 章敏脱口就道:“我去你们云阳侯府找你了,府上的人说,你在吉庆堂呢。” “府上谁说的?”徐西宁夹了两口菜,边吃边问。 章敏道:“就西媛跟前的立春。” 说完,对上徐西宁那一脸意味深长的笑,章敏眨眨眼,“有问题吗?” 徐西宁不答,继续问:“那定这家的菜,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谁给你的建议?” 章敏脸上带了些慌张,“是,也是立春,立春说春喜和你都喜欢吃这家的,怎么?这菜有问题?” 正说话。 砰。 包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男人跌跌撞撞就从外面进来。 虽然喝的醉,可进门却不忘了反手把门关上。 他一口黄牙咧在外面,酒气熏天就往徐西宁身上扑。 章敏又气又急,过了最初的震惊,起身就朝那醉汉身上踹,“滚!” 那醉汉醉的不轻却身手灵敏,章敏带着火气的一脚踹过去,他竟然轻巧的躲开,伸着手就去摸徐西宁的前胸,“小娘子好软的酥胸,给哥哥好好摸摸。” 话说的粗鄙。 春喜气的就要揍人,被徐西宁摁住。 春喜今儿在青灵山上受的伤不轻,虽然现在不影响吃喝不影响日常走动,但到底是受伤了,不能再动武。 “给我老实坐着。”摁住春喜的胳膊,徐西宁吩咐一声,“吃!” 春喜向来听话。 小姐说吃,那就吃。 前一瞬还一脸怒火要去打架,后一瞬摸起筷子就开吃。 电光火石间。 那醉汉的手已经伸到徐西宁胸前不过发丝的距离,几乎眼见那手就要摁上去,揉一把。 章敏急的破口大骂,“哪来的王八蛋在这里撒野,也不打听打听你章敏姑奶奶是好欺负的!” 她一脚踹了个空,踉跄一步,抄起手边的椅子就要去砸人。 “啊!” 椅子举起的一瞬,那醉汉忽然一声惨叫,跪在徐西宁脚下。 章敏举着椅子一脸错愕看着徐西宁。 徐西宁右手还拿着筷子夹菜吃,左手抓着那男人的手腕,将那手腕拧到一个诡异的角度。 醉汉跪下,大约就是手腕疼的。 章敏眨巴眨巴震惊的眼,咣当放下凳子,朝着那醉汉一脚踹过去,“王八蛋,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这里撒野。” 醉汉一头冷汗,连连求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走错路了,小的走错了,错把姑奶奶当成我那相好的了。” 嘴里求饶,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上摸出一个帕子就往徐西宁脸上抖。 徐西宁一个心惊。 竟然是烈性的催情粉。 气急之下,直接起身一脚踹向那醉汉,同时抬起衣袖捂住口鼻,“去窗户那里!” 徐西宁一声令下,春喜撂下筷子就往窗户处跑。 醉汉被徐西宁一脚踹的大概是直接断了几根肋骨,疼的满地打滚,嗷嗷惨叫。 徐西宁一把拽了章敏就往窗口扯她、 章敏已经吸入了一些催情粉,整张脸红晕粉嫩,眼底神情开始变得恍惚迷蒙,“热,好热。” 春喜震惊的看着章敏。 刚刚徐西宁大喊一声的时候,春喜见徐西宁捂住口鼻,她自己也赶紧捂住了,现在窗户打开,外面的新鲜空气涌进来,春喜指了章敏,“她?” “催情粉。”徐西宁没好气的说。 没有银针,只能抄起旁边的筷子去戳章敏身上的穴位。 这催情粉是最烈性的一种,章敏吸入的那点,足够她神魂颠倒。 妩媚的脸上带着难堪的情态,她哼哼唧唧。 配合着那醉汉的大叫—— 屋门外,一个听墙角的小厮捂着嘴笑了两下,转身去了楼下。 不过片刻,云阳侯府大少爷徐梓呈并着几个其他府中的贵公子,摇着折扇,说说笑笑上了云霄阁三楼。 “什么动静?”徐梓呈一脸疑惑,忽然朝旁边同伴说。 他一说,其他人也安静下来。 那包间里的动静便越发的大。 不知谁,忽的发出一声龌龊的笑,“靠,不会是有人在这里开战吧,卧槽,活春宫啊。” “不是,我听声音,怎么有点像景繁的妹妹?”徐梓呈忽然脸色一变,抬脚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徐西宁那贱人今日给云阳侯府闹出那么大的没脸。 他定要给她一个大教训! 第60章 条件 徐梓呈带着人就往那包间冲过去。 砰! 一把将包间的门推开,“徐西宁你简直……” 徐梓呈以为推开门的时候,能看到醉汉将徐西宁压在身下,而章敏正在奋力拉拽醉汉想要救徐西宁的场面。 没想到—— “大哥有事吗?”徐西宁衣裳周正的坐在桌前,正拿着一只鸡腿啃。 旁边地上,春喜手里提着个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满地打滚嗷嗷惨叫的男人。 而章敏…… 章敏呢? 他明明见到章敏进来了。 那么大一个章敏呢? 徐梓呈带着人进来那一瞬,春喜抽打醉汉的动作停下,一脚踩了那醉汉胸口,醉汉一声嚎叫,春喜眨眨大眼睛看向徐梓呈,一脸:您有事儿吗? “你,你……”眼珠子转了几圈没找到章敏,现场画面和自己想象的相差太多,以至于徐梓呈一开口有些蹦不出字。 徐西宁倒是手里鸡腿骨头一扔,打断了徐梓呈的话,“刚刚我这包间的门关的不是太严,隐约听到大哥在外面说什么景繁的妹妹在里面,什么活春宫?” “你胡说什么!”徐梓呈顿时一个激灵,沉着脸怒喝徐西宁一句。 上次祖母和徐西媛在普元寺得罪成国公府老夫人,害的祖母险些丢了诰命。 若是让成国公府的人知道他说过这有辱章敏名声的话,他还活不活! 徐梓呈不敢承认,徐西宁就看向徐梓呈身旁那些狐朋狗友,“不是我大哥说的,那便是几位公子你们说的了?巧了,我明儿正打算去成国公府拜访一下,这事儿和他们提一嘴?” 成国公府老夫人,那可是当年上过战场,自己挣过战功的诰命。 和寻常诰命完全不同。 满京都,谁不怕她。 徐梓呈的朋友,不过都是些纨绔子弟,登时变脸,“子呈兄,你这三妹妹如何说话呢!你们府上的规矩呢?你一个做大哥的,她就这么不尊重你?” 不愧是纨绔子弟,脑袋就是灵光,知道徐西宁最近闹腾的厉害,不和徐西宁抬杠,直接冲向徐梓呈。 徐梓呈让说的脸上挂不住,朝着徐西宁就呵斥,“没规矩!怎么说话呢!府里就教出了你红口白牙造谣生事了?” 徐西宁坐在那里稳稳的没动,“我是不是造谣生事,大哥心里不清楚么?” 目光一扫那几位纨绔,徐西宁笑:“有人让人当枪使还不自知呢,看不出来,我这好大哥是带着你们来这里捉奸呢,幸好成国公府的姑娘不在,若是在,你们今儿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成国公府老夫人找上门去。” “靠!徐梓呈,你特娘的算计我们?”靠着徐梓呈最近,刚刚脱口而出活春宫的少爷朝着徐梓呈就一嗓子质问。 旁边一人,脸色一沉,没好气道:“我们把你当兄弟,你竟然利用我们?” 有人脑子反应快,感觉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转头就走。 一个人走,其他人立刻跟着走。 徐梓呈赶紧去解释,想要跟着一起离开。 砰! 就在徐梓呈狠狠瞪了徐西宁一眼,转头想要追上同伴的一瞬,徐西宁手指翻飞弹出一颗花生米。 那花生米直击徐梓呈腿弯。 徐梓呈猝不及防一个吃痛,腿弯一软,扑通就跪下。 其他人头都没回,避之不及的火速离开。 徐梓呈想要站起来,可刚刚跪的突然,重重撞下去那一下,怕是膝盖骨头都被撞裂了,他疼的倒吸冷气龇牙咧嘴,就是站不起来。 徐西宁冷笑着,“大哥算计我呢?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徐西宁!你放肆!我是你大哥!”徐梓呈色厉内荏的瞪着徐西宁,他以为刚刚那一下是春喜搞的鬼,毕竟在他眼里,徐西宁怎么可能会功夫呢,“你就这样唆使你的婢女毒害我?” 徐西宁慢条斯理吃着桌上的菜,“我若要将这醉汉送去官府,大哥觉得你能脱得了干系?” 明明心里虚的自冒冷汗,但徐梓呈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大哥最好一直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春喜!” 徐西宁一声吩咐。 春喜提了地上的醉汉就往出走。 徐梓呈一个激灵,连忙想要拦住。 可他膝盖疼的连动弹都动弹不得,何况去拦,眼见春喜真的要把人弄到官府去。 刚刚还嘴硬的徐梓呈,怂了,“你到底想要如何?” 徐西宁道:“我要你现在去镇宁侯府,给我把傅筠欠我的钱讨回来。” 徐梓呈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震惊的气笑了。 “我给你要?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镇宁侯府已经对西媛不满,西媛好好的婚事被你搅合的,只能当做傅筠的贵妾进门,我若是把那些钱财要回来,镇宁侯府能饶得了西媛?” “关我屁事!”徐西宁白眼一翻,“你就两个选择,第一,去给我把钱财要回来,作为好处,我分你一半,而且这件事一笔勾销,你若是不去,那我就报官。” 什,什么? 分一半? 徐梓呈原本张口就要骂徐西宁痴心妄想。 可听到这个分一半…… 那可是一半诶! 徐西宁列出来的那个清单,他也看过,粗粗算下来,竟然有十万两。 分一半就是五万两。 云阳侯府不穷,可先前被徐西宁敲诈走二十多万,紧跟着为了保住老夫人的诰命又是一次大出血。 这次老夫人病重父亲病重,少不得花销。 再加上母亲向来心疼西媛,西媛以贵妾的名义嫁给傅筠,那嫁妆,母亲只会往多了准备。 到他这里还能剩什么。 不能怪他见利忘义,不能怪他要帮徐西宁,对,他没有错,徐西宁也是他妹妹,傅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一个瞬间,徐梓呈就在心里把自己劝好了,他不信任的看着徐西宁,“口说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我若是帮你讨了,你不分给我怎么办?你若还要把人送到官府呢?” 徐西宁给徐梓呈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全凭大哥说了算,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61章 恶心 徐梓呈脱口便道:“口说无凭,签字为证!” 徐西宁吹个口哨,“好说,春喜!” 春喜立刻一声应,抬脚就往外走,“大少爷先打腹稿,奴婢这就去借笔墨纸砚。” 不过片刻,春喜拿着笔墨纸砚回来,却没把徐梓呈扶起来,只将那笔墨纸砚往徐梓呈膝盖前的地上一搁。 徐西宁道:“签字画押这契约如何写,大哥说了算。” 徐梓呈狐疑的看着徐西宁,“你奸诈狡猾,该不是要坑我?” 徐西宁吃着桌上的菜就笑起来。 “白纸黑字怎么写是大哥说了算,讨债回来的钱有一半分给大哥,我能坑大哥什么?充其量不过是傅筠知道大哥为我讨债,记恨大哥?大伯大伯母因为大哥为我讨债,怨怪大哥?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了,大哥读书多见识广,不如,你自己仔细斟酌一下?” 徐梓呈总觉得徐西宁不安好心。 可他想不到别的什么。 被父母怨怪责备他倒是无所谓,横竖他是家里嫡长子,充其量被骂几句,又不伤根本。 至于被傅筠记恨,这事儿他自有解决办法。 左思右想想不出别的什么被徐西宁坑的情况,徐梓呈抓了毛笔蘸了墨,提笔就写。 内容简单,约定徐西宁必须在自己帮她讨回债务之后,分自己一半的好处,并且将这醉汉交给自己,如果徐西宁违约,便赔偿自己一百万两。 一切约定,双方在清醒状态下心甘情愿签字画押。 徐梓呈写完,仔仔细细看了几遍觉得没问题,这才看向徐西宁,“你签字画押,这契约我要收着,你就不必收着了。” 徐西宁无所谓,“可以,但是大哥必须写清楚,是在明日天黑之前把钱财给我要回。” 徐梓呈既是应下这事,便不计较这个时间约定,刷刷落笔补充一句。 春喜递了这契约上前,徐西宁连看都没看,直接签了自己的名字。 徐梓呈将这契约当宝贝似的收好、 那醉汉自己都被春喜打的浑身是伤,还得咬牙扶着徐梓呈离开。 等他们一走,春喜立刻去窗帘后面看刚刚被徐西宁一个手刀劈晕的章敏。 章敏脸上的潮红还没有散去,人还昏迷着,浑身滚烫跟着了火似的。 春喜身上伤的重,徐西宁舍不得用她,自己起身扶了章敏往出走。 侧头就见春喜一个人走在旁边,美滋滋的正弯腰撅着屁股做出一个上三炷香的动作。 徐西宁一脸稀奇,“你干吗呢?” 春喜鬼鬼祟祟兴兴奋奋,压着声音几乎用气音说:“奴婢感觉,咱们又能抢钱了,提前兴奋一下。” 徐西宁哭笑不得,“我才分了一半的钱出去,谁给你要抢钱的错觉?” 春喜晃晃小脑袋,道:“小姐啊,小姐最近从来不吃亏的。” 徐西宁看她呆,一手扶着章敏,硬是没忍住,分出另外一只手呼撸春喜脑袋一把。 送了章敏回成国公府,徐西宁和春喜没进去,只把章敏交给成国公府的人便告辞离开。 云阳侯府。 她们一回去,还没等走到二门呢,就被宋氏跟前的婢女拦住。 “夫人吩咐,让三小姐去老夫人屋里一趟。” 徐西宁一点不意外。 今儿动静这么大的闹了一场,宋氏那边一个婢女被抓,一个管家被抓,老夫人重伤,云阳侯重伤,徐西媛从明媒正娶变成贵妾…… 宋氏不找她才怪呢。 徐西宁身上带着伤,不想多和这丫鬟费口舌,抬脚直接往老夫人屋里去。 她一进去便被里面满屋子的药味熏得咳嗽几声。 这药味,她再熟悉不过了。 曾经她也被这窒息的味道包围着。 从前的记忆在脑子里咕嘟咕嘟涌动,徐西宁吸了口气进了里屋。 老夫人躺在床榻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依旧昏迷着,直挺挺的没动弹。 宋氏坐在主位,徐西宁进去的时候,她正端着一盏茶喝,听见动静,眼皮没抬。 倒是坐在旁边的徐西宁她爹,见她一来,立刻屁股长了针似的起来。 “你可算是来了,你祖母病的重,刚刚大夫瞧了,说是得下几味贵重的药,什么人参鹿茸灵芝雪莲的,我也记不住,反正说了很多,我让人拿着药方子去吉庆堂拿药,结果吉庆堂的伙计把咱们府上的人给撵出来了。” 徐让一面说,一面满脸的愤怒。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以前咱们拿什么不是直接过去拿,甚至都不用过去,派人过去支应一声,他们就自己送来了,今儿倒好,倒撵人了!” 徐西宁没吭声。 宋氏手里那茶盏重重搁下。 咣当一声。 徐让眼皮子一跳,赶紧又道:“你快去一趟吉庆堂,让他们把药送来。” 徐西宁瞥了宋氏一眼,目光落向徐让。 “爹。” 徐让催促,“快去快回。” 徐西宁站着没动,“爹知道我今儿被悍匪绑架了吗?” 徐让一愣,“知道啊,你大伯为了救你,差点死在青灵山上,我和你说,咱们可得记着你大伯的恩德。” 徐西宁气的想笑。 这就是她的亲爹? “爹知道我被悍匪绑架,都不担心吗?” 徐让没好气的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不担心了,我今儿都没去斗蛐蛐。” “三弟!”宋氏呵斥一句。 徐让几乎一个激灵,赶紧说:“哎呀,你别在这里啰嗦了,快去取药!” 说着,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药方子,拍到徐西宁身上,“就按照这个去拿。” 徐西宁没接。 徐让一松手,那药方子打了个转就落在地上。 徐让一下变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让你祖母你大伯等死吗?你怎么这么不孝顺!” 徐西宁问:“我被悍匪绑架,爹怎么不问我一句有没有受伤?” 她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狰狞的伤。 徐让吓得一个激灵朝后退了两步,嫌恶的摆手,“赶紧放下你的袖子,恶心死了,一点伤而已,你人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你大伯和你祖母可是昏迷不醒呢,不要废话了,快去!” 第62章 有用 恶心? 她爹看到她身上的伤,说她恶心? 赵巍从死人堆里把她挖出来,铁骨铮铮的汉子会心疼的哭,会抱着她说让她受苦了,会抱着她说带囡囡走。 她在战场受伤,赵巍会一天念叨八百遍让她上药让她忌口,像一个疼爱孩子的老父亲。 徐让。 亲爹。 说她恶心。 徐西宁闭了闭眼,哪怕心里那点亲情本就淡漠,但也压不住此时心里那股寒意。 徐西宁缓了口气,朝徐让说:“爹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今儿上午,咱们府里冤屈诬告……” “哎呀,你说王伯让抓那件事嘛,我知道!”徐让不以为意摆摆手,“这不是人都放出来了吗?怎么还不依不饶的没完没了呢?再说了,那吉庆堂可是你的铺子,怎么能让一个掌柜的说了算呢,别说了,快去拿药吧。” 这话才让人恶心! 徐西宁冷声道:“不。” 徐让一瞪眼,“不?为什么不?” 徐西宁身上的伤口绷的疼,有些站不住,她干脆拉开旁边的椅子大马金刀坐下,“我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大哥,大哥说不许我去。” “什么?” 宋氏一直沉默不语,只让徐让呵斥徐西宁,可听到这句话,没忍住,一嗓子质疑。 徐西宁很轻的挑了一下眉,却没看宋氏,只朝徐让说:“我是听爹的?还是听大哥的?” 徐让顿时表情一僵。 他虽然是徐梓呈的三叔,可他当然惹不起徐梓呈啊。 徐让为难的看向宋氏。 宋氏冷着脸看着徐西宁,“少胡说八道,你大哥向来孝顺,怎么可能拦着你。” 徐西宁浅笑:“大伯母不信,不如问问大哥,若是大哥让我去,我立刻就去。” 她说的老神在在。 宋氏满脸狐疑,什么时候,徐西宁倒是听徐梓呈的了? 她之所以让徐让逼着徐西宁去拿药,倒不是真的为了老夫人治病用。 主要是徐西媛出阁,哪怕只是个贵妾,她也要给徐西媛把嫁妆准备的丰厚。 或者说,正因为是个贵妾,这嫁妆才应该更加丰厚。 可府里接二连三被掏空,眼下又病倒两个,乱糟糟的,她能拿出来的好东西就那么多,舍不得动用自己的本钱,就只能逼着徐西宁往出拿。 上好的灵芝人参雪莲鹿茸,那可是长脸面的嫁妆。 狐疑看着徐西宁,宋氏犹豫片刻,吩咐:“去把世子叫来。” 徐梓呈倒是来的快。 一进门,瞧见徐西宁也在,脸上顿时紧绷了几分,明显是吸了口气瞬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徐西宁嗤笑一声,道:“……” 不等徐西宁开口,宋氏抢先一步,“你祖母病的重,大夫开了一些珍贵的药材进补,你三妹妹说,想让你同她一起去取。” 徐梓呈立刻看向徐西宁。 徐西宁抿唇笑,眼底的神色亮晶晶的,“大哥,我说的是,我不愿意去取,因为大哥不让我去。” 徐梓呈一皱眉。 立刻就明白过来其中猫腻。 怕是他母亲逼着徐西宁去取药,徐西宁不肯去,拉了自己来当挡箭牌。 这贱人! 当真以为有那样一个契约,就能指望自己替她做事了? 真是天真。 徐梓呈登时笑道:“三妹妹不要任性,祖母病的重,既是大夫开了药,让用,三妹妹怎么能拒绝呢?我何时说过不让三妹妹去的话,三妹妹自己不孝顺,可不要带上我,不过,我倒是愿意陪三妹妹走一趟。” 宋氏登时得意的看向徐西宁,“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徐让也跟着道:“哎呀,我说闺女啊,你就别墨迹了,快去吧。” 说着,小声嘀咕一句,“我那蛐蛐还等着我呢。” 徐西宁看着徐梓呈,“大哥,我去取可以,不过……成国公府的小姐今儿受了些惊吓,我去一趟药堂,不免顺便让人给成国公府送点药,也算结交一个人情。” 一提成国公府,徐梓呈登时一个激灵。 他进那包间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章敏。 不对。 他当时进了屋是准备找章敏的,只是徐西宁三言两语挑拨了他兄弟情,他的兄弟们要走,他急着要解释,跟着就被春喜那死丫头拿什么东西击中腿弯跪下了、 再然后徐西宁就说分他一半。 他一下就忘了章敏了。 后来他被那醉汉从包间里扶出来,他问过那醉汉包间里的情况,只是那醉汉脸上让打的青一块肿一块,说个话都不清楚,他自己也膝盖疼的厉害,还惦记着去讨债,就算了。 这么说…… 当时章敏在屋里? 总不能那烈性催情药是,是……章敏中了? 徐梓呈脑子里一个天人交接,登时吓得冷汗直冒。 徐西宁朝他笑:“大哥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说过让我不要去?” “对!”徐梓呈想都没想,立刻就接了话。 宋氏脸色一沉,“梓呈!” 徐梓呈心惊肉跳看了徐西宁一眼,转头朝宋氏道:“母亲,的确是不能让三妹妹去取药。” 宋氏一张脸活像是挂了砒霜,怄的心窝疼,“怎么就不能!” 徐梓呈道:“现在,满京都的人都为了今日公堂之事对咱们府上说三道四,若是母亲还逼着三妹妹去拿药,咱们府上的名声就真的臭了,母亲为儿子想想,儿子还没有成亲,谁家的姑娘愿意嫁进来啊。” 宋氏差点让徐梓呈这死孩子的话把心窝戳烂。 “混账东西,那药是给你祖母治病用的。” 徐梓呈现在就怕得罪成国公府。 至于得罪亲娘,嗐,谁家亲娘和亲儿子计较啊。、 他心一横,道:“用什么药,咱们去买啊,再说了,外祖母家不是也有一家药堂?母亲怎么不派人去那里取?让媛儿去取,还能得一个孝顺的好名声。” 宋氏差点让气的断了气。 “混账!那是你外祖父家的东西,你也惦记?” 徐西宁看着徐梓呈和宋氏斗智斗勇,只恨手里没有一把瓜子。 徐让眨眨眼,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就真的脑子不太好,“世子这话说的,怎么能惦记你外祖父家的东西呢?吉庆堂不一样,那是你三妹妹母亲的嫁妆,虽然她人死了,但是咱们还是能惦记一下。” 第63章 用上 宋氏气的脸都是绿的。 黑黢黢的那种绿。 恶狠狠的瞪了徐让一眼,徐让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宋氏看向徐西宁,“你去不去?” 徐西宁看向徐梓呈。 徐梓呈:…… 一咬牙,“娘,不能去,我都说了不能去。” 宋氏忍着起来给徐梓呈一巴掌的冲动,朝徐梓呈说:“你给我滚出去,出去!” 徐西宁立刻说:“大哥若是走,我也走。” “你不能走!”宋氏感觉自己怒喝几句,嗓子都哑了,“徐西宁,我明着告诉你,你今儿若是不去,明儿我便让人去京兆尹府衙击鼓鸣冤告你不孝,我豁出去不怕丢脸,横竖让你闹腾的,府里也成这般了,但一个不孝,你担得起吗?” 徐西宁眉眼都没动一下就看向徐梓呈。 徐梓呈豁出去的说:“娘你就一点都不为我考虑吗?你眼里只有媛儿吗?媛儿是你亲生女儿,她如今成了贵妾,你想方设法的给她弄嫁妆,难道我就活该成为她的垫脚石吗? 你逼着徐西宁去取的药材,那真的是给祖母治病的?那是你给徐西媛准备的嫁妆! 你什么都替她打算,我呢?你可曾为我打算过? 你这样闹腾,谁会嫁给我!” 宋氏再也忍不住,霍的起身,扬手一巴掌扇了徐梓呈的脸上去,“你放肆!你怎么和我说话呢!我怎么就没有替你打算!” 徐梓呈本来只是想着,替徐西宁拦下这件事,免得自己的事被成国公府那边知道。 可越说,竟然就越动了真情。 说到最后,竟然真的觉得宋氏好像一直在给徐西媛打算,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徐梓呈捂着脸,看着宋氏。 “今日,母亲知道别人怎么说我吗?他们说,我们府里鸡飞狗跳,他们家里的姐姐妹妹必定是不会嫁给我的,连他们都不会,那旁人呢?” 徐梓呈竟走了心,灼灼看着宋氏,等她一个回答。 宋氏气的心口疼。 有些话她没办法当着徐西宁和徐让的面和徐梓呈说,可不说,她就没办法回答徐梓呈现在这个问题。 两难之下,宋氏气的眼睛都红了,几乎要哭出来。 她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白天被侯爷打了巴掌,现在被儿子逼问,委屈冒出,宋氏哽的说不出话,可不能因为这混账小子就耽误了媛儿的嫁妆。 宋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为母则刚。 她看向徐西宁,“去取。” 徐梓呈跳起来就说:“母亲若是逼着她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 宋氏几乎一口气没上来,一头撅过去。 受不住徐梓呈这混闹,宋氏再为母则刚也好钢易折,心口疼的铮铮的。 听说前一阵子,有个女的因为和儿子生气,半夜给气死了,宋氏一个激灵冒出一身的冷汗。 她可不能死了。 算了算了,这事儿明儿再说。 一摆手,宋氏砸了旁边的茶盏,“滚!都给我滚出去!” 徐让惦记着他的蛐蛐,第一个就滚了。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徐西宁朝徐梓呈笑道:“多谢大哥。” 徐梓呈凉飕飕的哼了一声,“拜你所赐,我差点气死我娘。” 徐西宁笑,“可大哥不也忽然顿悟了些什么吗?” 徐梓呈抿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他也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脱口说出那些话。 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事,今儿话赶话的就说出来了,说到最后,他心里竟然真的有些发慌。 心头烦闷,徐梓呈一摆手,“两件事相抵了吧?” 他指成国公府的事。 徐西宁道:“当然。” 徐梓呈不太信任的看着她。 不过现在他也没心思想这些,只想好好冷静一下。 徐梓呈抬脚要走。 徐西宁却跟了两步,“大哥,若是大伯母说,已经替你安排好未来的妻子呢?” 徐梓呈没吭声。 这个三妹妹,以前蠢钝如猪,自从让西媛拿加了砒霜的绿豆糕吓唬了一次之后,倒是聪明起来了。 他怕说什么话掉了徐西宁的坑里。 但也没有大步离开、 这事儿,他又想听徐西宁说说。 徐西宁声音只顿了一下,便道:“大哥可是喜欢你外祖父家的表妹们?” 徐梓呈一愣。 他从来没想过要娶任何一个表妹。 他…… 他心里,其实有心悦之人。 徐西宁看着徐梓呈,“我若是说,我有办法给大哥一个另外的姻缘,不是你外祖父家的表姐表妹,而是京都另外一位名门闺秀、” “谁?”徐梓呈太急切,脱口就问。 徐西宁笑起来,却不说话了,“天儿太晚了,我今儿让绑架了,又怕又累,我回去休息了。” 话说一半不说完? 你还是个人吗! 徐梓呈咬牙切齿,“徐西宁,你别太过分!” 徐西宁道:“大哥先问问大伯母,万一大伯母给你安排下的正好是你心仪的,你何必还问我。” 说完徐西宁转头就走,丝毫不管后面徐梓呈今儿是不是能睡得着的死活。 春喜跟在徐西宁一侧,咬牙切齿的说,“该!该!” 徐西宁哭笑不得朝这小丫头的脸蛋上曲指弹了一下,“松点劲儿,把牙齿要坏了,吃东西该没得用了。、” 春喜哼哼两声,“大少爷和夫人狗咬狗一嘴毛,奴婢高兴呢,以前大少爷可没少花着小姐的钱刻薄小姐。” 说着,春喜忽的一脸疑惑。 “小姐真的要给大少爷做媒?” 徐西宁笑:“做媒不做媒的不是要紧事,要紧的是,他们自相残杀不好吗?” 春喜立刻点头,“那当然是好好好!” 主仆俩说着话,一路回了徐西宁的屋里。 “对了,明儿你去找一下,素日里谁和今儿那丫鬟走得近。” 春喜立刻明白,徐西宁说的是今儿在公堂上传话被抓的丫鬟。 “好嘞,明儿一早奴婢就去。” 这厢,徐西宁和春喜洗洗涮涮,倒头睡下。 那厢,宋氏憋了一肚子气,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一骨碌坐起来,没好气的吩咐,“把世子给我叫来!” 第64章 僵住 丫鬟一走,宋氏更衣起床。 准备等徐梓呈一来就好好训斥一顿,结果她衣服穿好,要训斥的话也在肚子里打了个滚儿,丫鬟却回来告诉她,“夫人,世子爷不在府里。” 不在? 这深更半夜的那畜生能去哪! 宋氏要气死了。 转头看向床榻里面睡得呼呼的云阳侯。 顿时更气了。 虽然云阳侯一身的重伤理应休息,可……凭什么这一家子的烂摊子就要她一个人料理啊! 啊啊啊啊啊! 内心几个回合的吼叫也无法发泄心头半分愤怒,宋氏怄的一宿无眠。 翌日一早。 大夫早早的来给云阳侯换药,宋氏守在旁边,“侯爷这伤,多久才能上朝啊?” 昨儿剿匪回来,傅筠和禁军统领都得了陛下的恩赏,却唯独云阳侯府什么都没得到。 云阳侯若是再长时间不去任职…… 宋氏忐忑不安。 云阳侯也醒来了,同样朝大夫看去。 大夫将药膏涂抹在伤口处,用纱布缠绕了,“侯爷腿上胳膊上伤的重,若要下地行走,怎么也得一个月的修养。” “一个月?”宋氏脸色有些难看。 但当着大夫的面,好歹什么也没说。 等大夫一走,她憋不住,埋怨的看向云阳侯,“若是等一个月,只怕朝中好多事都要变故了,侯爷快想想办法啊。” 云阳侯也急啊,一张脸阴沉着靠在床榻上,“不行先给梓呈谋一个户部的官职吧,不论如何,朝中动向户部总是最清楚的。” 云阳侯在朝中也有自己一派的人,只是外人再如何也不如亲儿子。 宋氏忙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说着,转头吩咐:“去把世子叫来。” 丫鬟领命去了,不过片刻,慌里慌张跑了回来,“夫人,不好了。” 宋氏让吓得一个激灵,“可是老夫人出事了?” 云阳侯也吓一跳。 那丫鬟摇头,“不是,是世子。” 宋氏一皱眉,“那畜生一夜没回?” 丫鬟又摇头,“不是,不是,世子就在门口。” 宋氏无语,“那你慌里慌张做什么,在门口还不把人叫进来!” 丫鬟要哭了,“世子他,他,他一大早的去镇宁侯府闹了一顿,把三小姐要与傅世子讨债的那些东西,全都给要回来了!” 宋氏急的差点一口口水噎死自己。 云阳侯不顾一身的伤痛,人都坐直了,“什么?” 丫鬟满眼冒着急的火星子,“世子现在就在大门口,盯着人一样一样往府里搬呢,吉庆堂的伙计就在旁边,搬一样检查一样,说是要查一查镇宁侯府还回来的东西是真品赝品。” “畜生!”宋氏怒火冲天就往出走,“我今儿非打死这个孽障,他昨天帮着那贱人说话就算了,今儿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他要干什么!” 宋氏气的火冒三千丈。 云阳侯也气的差点又吐血。 宋氏刚刚走出屋门,徐西媛哭着跑过来,“娘,我怎么办啊,哥哥怎么去把那些东西要回来了?我明儿可怎么进镇宁侯府的门!” 作为贵妾进门,徐西媛已经觉得是天大的耻辱了。 自从闹出这些破事,她就一次也没出门,她丢不起那个人,更不想听那些闲言碎语。 现在,她的亲哥哥去把徐西宁那些钱财要回来,这不是等于给她伤口上撒盐么。 “傅世子和镇宁侯府其他人肯定恨死我了!”徐西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宋氏心疼的给她擦擦眼泪,“乖,不要哭,小心伤了胎气,你肚子里怀着的可是镇宁侯府的长孙,你先回去休息,娘先去看看你大哥到底什么意思。” 安慰徐西媛几句,宋氏急急忙忙往大门口赶。 到了门口,险些眼前一黑,一头栽过去。 大清早的,外面已经浩浩荡荡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无数看热闹的。 吉庆堂的小伙计就跟唱戏似的扯着嗓子喊:“汝瓷海棠洗一只,是真品,收~” 随着吉庆堂的小伙计喊话声音落下,徐梓呈那蠢货将一只汝瓷的海棠洗放回紫檀木匣子里,让人往府里送进去。 宋氏怒火攻心,“你在做什么!” 徐梓呈昨儿签下契约的时候就知道会挨骂,此时硬着头皮说:“这是先前三妹妹给傅筠送的东西花的钱,如今三妹妹和傅筠婚约作罢,镇宁侯府理应将东西还回来。” 宋氏恨不得当场给这蠢货一巴掌。 碍着外面围观的人群,宋氏只铁青着脸,“你父亲有话同你说,进来。” 吉庆堂的小伙计便笑道:“徐世子有事要忙,小的就告退了。” 徐梓呈立刻道:“那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真是假。” 拉住吉庆堂的小伙计,徐梓呈几步跑到宋氏那里,“娘,这事儿我之后和你解释。” 宋氏一把将他拽回门槛里,借着遮挡住的半扇门,扬手,一巴掌扇了徐梓呈脸上,“你失心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徐梓呈捂着脸,坦坦荡荡,“我知道啊,徐西宁说了,只要我肯帮她把东西要回来,她分我一半。” 宋氏咬着牙骂,“分你一半,你就答应?媛儿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这样把东西要回来,媛儿在镇宁侯府怎么活。” 徐梓呈道:“母亲难道觉得,我不去要,徐西宁就干休了?徐西宁只要把东西要回来,西媛在镇宁侯府一样受气,而且若是让徐西宁去要,说不定闹得更难看,到时候西媛受的气更大。” 宋氏怒不可遏,“你的意思是,你还有理了?” “当然!这可是价值十万两的东西,我分一半,就是五万两,那汝瓷的海棠洗据说可是绝品,上次就听说太子殿下喜欢这些东西。” 宋氏脸上的怒火略微消散一些。 徐梓呈趁热打铁,“真以为我是蠢货呢?我这是审时度势,这事儿我来办,能用最小的伤害来化解,若是徐西宁办,她闹得天翻地覆的,到时候咱们一点好处拿不到,还委屈西媛。” 徐梓呈哄宋氏。 “现在多好,傅筠那边我已经安抚好了,母亲放心,而且,我得了一半的好处,我瞧着好几样东西都不错,到时候给西媛做添妆用。” 宋氏脸色又好看些,“还分什么好几样,这些,全都给媛儿做了添妆。” 徐梓呈原本带着笑的脸,登时神色僵住。 第65章 交易 昨天徐西宁让徐梓呈问一问宋氏,他的婚事宋氏如何安排,徐梓呈心烦,没问。 此时却是忍不住,“母亲是想要为我求娶哪家的小姐?” 昨儿宋氏半夜叫徐梓呈过去便是为了这件事。 谁承想这混账不在,此时,人多眼杂,宋氏也不好多说,只压着声音说:“年前我就和你大舅母说好了,你大姐姐与你生辰很配,而且,女大三抱金砖。” 徐梓呈万万没想到,宋氏给他安排的竟然是外祖父家那位已经二十多岁的老姑娘! 徐梓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死。 幸好他问了一句,不然到时候两府想看生辰八字直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亲也知道?”徐梓呈问。 宋氏点头,“就是你父亲觉得不错,才让我去问你大舅母的。” 徐梓呈心凉了半截, 再无任何心思和宋氏说话了,“母亲去忙吧,我这里还得盯着。” 徐梓呈脚下踉跄半步,浑浑噩噩出去。 宋氏哪里看不出来徐梓呈心下不满,可这事儿暂时没办法细说,只能等回了屋才能慢慢说,只是她现在没空。 她要去行宫求见太后娘娘。 云阳侯府被这么作践,徐西宁那贱人绝不能好过了。 折返回去,将徐梓呈这边的事和云阳侯说了,又安抚徐西媛句,宋氏一番梳妆打扮,急匆匆从后门出去了。 …… “在行宫?消息准确?” 徐西宁一脸震惊看向春喜。 春喜点头,“准确的,元宝有个干哥哥在宫里当差,元宝今儿专门问了他干哥哥。” 元宝便是昨儿徐西宁交待的那个吉庆堂的小伙计。 行宫? 徐西宁隐约记得,上一世,行宫闹过一次刺杀。 当时宋氏正好在行宫陪着太后娘娘,刺杀发生的时候,宋氏给太后挡了一刀,这一刀直接将整个云阳侯府送上了一个新的荣华富贵。 那时候傅筠的王位要下来了,云阳侯府也青云直上,所有人都欢天喜地。 她傻。 她也跟着高兴。 可别人高兴,是因为傅筠和徐西媛要成亲了,云阳侯府和傅筠已经掏空了她全部的钱财。 人家正谋算着怎么让她死了给徐西媛腾地方呢。 “小姐,世子爷来了。” 正说话,外面传来一声丫鬟的回禀。 徐西宁和春喜四目相对,春喜立刻说:“他怎么来了?” 以前,徐梓呈可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徐西宁,就算是花她的钱都是直接去她铺子里拿。 “见了再说。” 徐西宁起身迎出去,面上的客气还有,“大哥哥怎么来了?” 徐梓呈一脸的烦躁,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完,“你昨儿说要帮我说媒?” 徐西宁大概明白徐梓呈是为什么要来了。 “怎么?大哥哥心急了?”徐西宁似笑非笑在徐梓呈对面坐下。 徐梓呈烦得很,“你别拿这眼神看我,真是……你以前好好一个小姑娘,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要把谁说给我?” 看的出来徐梓呈是真的烦。 这一通杂乱无章的问。 徐西宁上一世就知道,徐梓呈心悦惠安伯府的二姑娘。 上一世,徐梓呈为了求娶惠安伯府的二姑娘,狠狠的和宋氏闹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天他就不闹了,紧跟着他就欢天喜地的去他外祖父家提亲,要娶那个比他大三岁的表姐。 可惜徐西宁上一世死的早,到死也没见徐梓呈成亲,更不知道是什么让徐梓呈忽然转变了心意。 但起码现在,徐梓呈心里装着的,还是惠安伯府的二姑娘。 “惠安伯府的二姑娘,大哥哥可瞧得上?” 噗! 徐梓呈才喝了一口茶,让这一个名字惊得直接一口全都喷出来。 呛得连着咳了几声。 瞧着他咳,徐西宁不免想起那个病秧子。 也不知道好点了没。 徐梓呈好容易忍住了咳嗽,抹了一把嘴上脸上的水渍,看向徐西宁,“你说谁?” 徐西宁笑,“惠安伯府的二姑娘,也难怪大哥哥反应这么大,他们府上是配不上大哥哥侯府世子的身份,我原想着……” “不不不!配得上!很配得上!”徐梓呈十分干脆的就打断了徐西宁。 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怎么自己心里想的姑娘和徐西宁说出口的,就这么一致呢? 不应该啊。 这事儿,他连跟前的亲随都没说过,全天下就他自己知道。 难道真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他和惠安伯府二姑娘的姻缘是上天安排好的? 徐梓呈搓搓手,嘿嘿的笑,“三妹妹怎么认识她的?” 徐西宁钓上了徐梓呈,趁机说:“大哥哥想知道?可我需要大哥哥帮我一个忙,我才能说。” 徐梓呈皱眉,一脸徐西宁蹬鼻子上眼的不悦,但碍着徐西宁说的这个说媒他又着实心动,只能道:“你又要让我干什么?昨儿不是说好了,我们两清了。” 徐西宁笑,“我从来没有去过行宫,我想去行宫看看。” 噗! 徐梓呈又一口茶水惊天动地的喷了出来。 震惊错愕看向徐西宁,“什么玩意儿?你要去哪?” 徐西宁说:“行宫。” 徐梓呈蹭的就起身了,“那是宫中贵人去的地方,你怎么能去,你疯了吧?” 徐西宁笑:“大哥哥若是不能带我去,我就不给你和惠安伯府的二姑娘牵线搭桥。” 徐梓呈咬牙切齿,“你这条件提的也太无礼了!” 徐西宁不说话,端起旁边茶盏喝茶。 徐梓呈瞪着她,瞪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你当真能帮我牵线搭桥?口说无凭!” 徐西宁就道:“只要大哥哥肯带我去行宫,回来我就让你和惠安伯府三小姐先私下见个面。” 私下见面? 徐梓呈心头登时像是被羽毛扫过,面颊泛起一丝热意。 徐西宁慢悠悠道:“我若是做不到,就把我一间铺子赔给你,如何?” 春喜眼皮一跳,嚯!玩这么大! 徐梓呈也眼皮一跳,一间铺子? 徐西宁的铺子可是个个值钱。 这交易,他怎么都不亏啊。 “好!” 第66章 震惊 “小姐,真不让奴婢去啊?奴婢没事的。”春喜急巴巴的看着徐西宁,轻轻扯起一点徐西宁衣袖的布料,晃一晃。 徐西宁笑着捏捏她小脸蛋。 “别撒娇,听话,你身上的伤还得养一养,你就在吉庆堂等我回来,谁让你回侯府都不要回,知道不?” 云阳侯府那地界,吃人。 徐西宁自己不在的时候,绝对不会让春喜自己留在云阳侯府的。 上一世,春喜被杖毙,始终是徐西宁这一世心头的一根刺。 这么好的春喜,她要好好的护着、 眼见徐西宁不松口,春喜叹一口气,撅着个嘴,“好吧,只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 徐西宁哭笑不得,没理她这个旧人,转头带着新人出去了。 新人就是元宝。 元宝头一次和他们家小姐一起出门,亢奋的整个人都快冒光了。 “听春喜说,小姐会功夫?”元宝连走带蹦的跟在徐西宁跟前,压着声音,用一种鬼鬼祟祟的语气问,“小姐啥时候学的?” 徐西宁笑着瞥他一眼,“别蹦了,小心崴了脚,梦里学的。” 元宝嚯的一嗓子,“小姐这话可千万别告诉王伯,不然他又要去上香了,我的天,给那马熏的。” 徐西宁又想笑又疑惑,“你就不好奇我说梦里学的这句话是真是假?” 元宝不蹦跶了,一双手枕在后脑勺,望着前面的天,“我们跟着大小姐来京都的时候,老爷就吩咐,凡事听大小姐的吩咐。” 这个大小姐,说的是徐西宁的母亲。 这还是徐西宁前世今生,头一次听人这样慢言细语的提起她母亲。 前世,徐西宁被云阳侯府的人控制着,从来不和自己铺子里的人亲近,更没有怎么说过话。 后来被赵巍带去西北,走之前,她为了给傅筠筹钱,已经把这些铺子全卖了。 这些人……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死是活何去何从。 心口密密麻麻的疼,徐西宁没说话,细细的听元宝说。 “后来,大小姐病故,王伯和我们说,以后小姐就是我们的主子,我们要好好照顾小姐,只是……” 元宝想说,只是小姐从前不和我们亲近。 但这话他没说出来,原地蹦了两下,元宝说:“小姐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们所有人都很高兴,王伯更高兴,天天上香。” 徐西宁眼底有点发酸。 正说话,两人从吉庆堂出来。 徐梓呈一早等在外面了,都快等得不耐烦了,催促,“怎么这么慢!快点!” 他倒是无所谓徐西宁跟前跟着的是谁。 随便是春喜或者谁,对他来说都一样,都是下人。 “西宁?” 徐西宁正要上马车,忽然有人叫她。 徐西宁回头就见章敏正站在她背后三五步远,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在她回头那一瞬,章敏飞快的上前,“真的是你,叫我好找。” 见到章敏,徐梓呈脸色立刻紧绷起来,带着紧张的不自在。 “章二小姐。”坐在马上,徐梓呈心虚的打招呼。 章敏随便朝他点了个头,只拉着徐西宁的手问:“你要去哪?” 徐西宁看了徐梓呈一眼,笑道:“大哥哥说带我去行宫玩。” 章敏立刻说:“算我一个吧,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去你们府上找你,他们说你不在,我本来打算到吉庆堂碰碰运气的,没想到真的遇上了,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怪无聊的。” 章敏自来熟,见徐西宁不说话,扭头就问徐梓呈,“可以吧?” 眼见章敏对自己好像态度挺正常的,徐梓呈心里松了口气,知道徐西宁是说话算话了,赶紧点头,“行啊,章二小姐上车吧。” 章敏立刻笑嘻嘻推了徐西宁上车,“我有话和你说,快上去。” 上一世,徐西宁从来没有和章敏打过交道。 仅有的记忆也是她是徐西媛的闺蜜,但不得善终,投河自尽。 一上车,屁股还没坐稳呢,章敏就压着声音贴了徐西宁耳边和她说:“昨儿的事,我祖母说,谢谢你。” 徐西宁笑,“你就想和我说这个啊?” 章敏一摆手,“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想说你那个未婚夫,傅筠,哦,现在他不是你未婚夫了,反正就是他,他要尚公主。” 徐西宁震惊的看向章敏。 章敏一双眼睛睁的圆圆的,朝徐西宁点头。 “真的,我大姐姐是丽妃娘娘你晓得吧,昨儿下午,我祖母进宫和我大姐姐说话,我大姐姐提了一嘴,本来这事儿还没定下来,是不能朝外说的,但是你昨天救了我,我祖母让我告诉你一声,你防着点。” 徐西宁心惊肉跳。 上一世,傅筠最后不是娶了徐西媛吗? 她从未听说过傅筠要娶什么公主。 这一世,傅筠和徐西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已经名声有损。 青灵山一事,傅筠更是没有得陛下恩赏,他甚至迁怒徐西媛,只给徐西媛一个贵妾的名分。 虽然没能让陛下重查西北军那一百骑兵队缴械投降的事,可到底动摇了傅筠在陛下心中的形象。 若是傅筠当真尚公主,那她这些努力不就白费了? 等到赵巍进京是不是还要被打一百军棍。 徐西宁心口疼的发颤。 “怎么就要尚公主?他和徐西媛的事闹成那样,哪个公主要嫁他?” 章敏摇头,“这我不知道,我祖母也没说,反正她就让我提醒你,小心点。” 要说的话说完,章敏在车上抻了抻腿,“你们去行宫做什么?” 徐西宁压着心头情绪,“我以前从未去过,所以求了大哥哥带我去看看。” 章敏顿时一脸同情,抬手在徐西宁脑袋上摸了摸,“小可怜。” 徐西宁:…… 她前世今生活了这么久,除了赵巍摸过她脑袋,章敏还是头一个。 “你让骗了,徐梓呈那是徐西媛的亲哥哥,他的话你也信? “行宫那是什么地界,那是御用的,他说带你去玩玩那就是能去玩的? “行宫分内宫和外宫,内宫不必说,那是御用之地,外宫倒是允许咱们这样的人家去逛逛,可也男女有别,是不能一起进去的。 “最重要的,那是泡温泉池子的地方,他带你去,能安什么好心,八成他要害你。” 章敏说着话,得意的晃晃脑袋,“不过别怕,我保护你,我会功夫的!” 徐西宁:…… 第67章 颠鸾 徐梓呈原想着,徐西宁只说来行宫,又没说去内宫外宫,他只把她带了外宫的温泉池子便是。 也算是说到做到。 可现在章敏在—— 下了马车,徐梓呈把徐西宁拉到一旁,“你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狐疑的看了一眼行宫门口的章敏,徐梓呈压着声音警惕的问徐西宁。 徐西宁没答,只是道:“你知道吗?大伯母今日也来行宫了。” 徐梓呈一愣。 徐西宁道:“你说,大伯母是不是来给你求婚事的?” 徐梓呈一下变了脸色,虽然心里发虚,但嘴上还是说:“不可能,我又不尚公主不什么的,我的婚事还用得着我娘来这里求?” 他娘想要把外祖母家的表姐娶回来,这和行宫打不上八竿子的关系。 徐西宁意味深长哦了一声,“那你说,大伯母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徐梓呈总觉得徐西宁不安好心,“你怎么知道我娘来这里了?” “她屋里的丫鬟和我说的。”徐西宁笑道:“说她来这里见太后娘娘。” 徐梓呈一下脸上裹了怒火,“你收买了我娘屋里的人?谁?” 徐西宁灿然一笑,“必定是不能告诉大哥哥的,不过,大伯母来这里既不是为了大哥哥的姻缘,那想必是为了徐西媛咯?她不甘心徐西媛给傅筠做妾,所以来求太后娘娘?” 说着,徐西宁耸肩叹一口气,“不知道又要砸出多少钱去。” 云阳侯府最近花的钱可太多了! 但说来道去,其实归根到底都是花在徐西媛这件事上。 没有她未婚先孕,老夫人也不可能在普元寺安排,没有她指点云阳侯勒索吉庆堂,后面也不会丢人现眼。 若是还要花钱…… 徐梓呈脸色阴沉下来。 徐西宁添油加醋,“惠安伯府的二小姐若是要嫁给大哥哥,大哥哥手里有娶媳妇的钱不?” 徐梓呈咬牙看向徐西宁,“你要干什么?” 徐西宁直言,“我要见太后娘娘。” 徐梓呈皱眉,“这不可能,除非太后娘娘主动召见,否则就凭你去求见,太后娘娘怎么会见你。” 徐西宁笑:“那就看大哥哥的本事了。” 徐梓呈急道:“我再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把你送到太后娘娘面前去,章敏不是在么?他们成国公府的脸面大,你让她带你进去呗。” 徐西宁挑了下眉梢,“我是答应给大哥铺子又不是答应给章敏,凭什么让人家帮忙。” 徐梓呈噎了一下,一方面害怕惹怒了徐西宁,徐西宁把昨天的事告诉章敏,一方面他确实想知道他娘来见太后娘娘到底为了什么,若是为了徐西媛…… 徐梓呈一捏拳,“我再看看,你等我消息。” 徐西宁吩咐元宝,“跟好世子,别跟丢了。” 徐梓呈瞥了元宝一眼,知道徐西宁这是派了个人监视他,没好气的瞪了徐西宁一眼,但也没拒绝。 徐梓呈带着元宝从男宾那个通道进了行宫。 徐西宁朝章敏走过去。 章敏翻白眼,“哎呦喂,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我腿都站麻了,走走走,我们进去泡汤泉池子松快一下,我和你说,里面的果酒可好喝了,一边泡汤泉一边喝果酒,简直人间仙境。” “好。”徐西宁笑着应,跟着章敏往里走。 章敏碎碎叨叨。 “……你跟着我就放心,我功夫特别好,我们家那个凌云枪,我能耍二十五个招式,徐梓呈要是有什么……天!那是什么!” 一进了女宾这边的汤泉池子入口,还没且进里面呢,章敏忽然一声惊叫。 徐西宁也看到里面不对劲,赶紧捂了章敏的嘴,免得她叫的声音太大,招来人。 章敏瞪着一双眼,惊恐又兴奋的盯着徐西宁,被捂住的嘴呜呜呜呜,抬手一个劲儿往第一个汤泉池子里面指。 徐西宁一边捂着章敏的嘴,一边朝里走了两步。 雾气缭绕间,看清楚了。 里面是两个人叠在一起。 一男一女。 女的是谁她看不到脸,背对着她呢。 但男的…… 隐隐约约……那个病秧子? 病秧子在青灵山病的都快死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颠鸾倒凤? 而且这是行宫,还是女宾的汤泉池子。 意识到不对,徐西宁回头看了一眼。 外面是行宫的宫人在伺候。 汤泉池子里,没有旁人。 徐西宁压着声音交待章敏,“别叫,事情不太对,好像有人要害你傅珩哥哥。” 上次在普元寺,章敏好像是这样叫傅珩的。 一听傅珩的名字,章敏眼神一凛,立刻点头。 “皇后娘娘真是抬举筠儿了,他哪有那个本事。”忽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章敏一下满脸惊恐,“是镇宁侯夫人,她,她和皇后一起来了?” 回头瞅了一眼,章敏紧张的看向汤泉池子里,“怎么办。” 徐西宁当机立断,“你拿着衣服在这里更衣,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去处理里面。” 进来的时候,门口宫里给了她俩一人一身泡汤泉要穿的衣裳。 徐西宁拿着自己的那身衣裳就往里面走。 章敏飞快的追上两步,“你和我一起进来的,到时候你不在了,我怎么说啊?” “皇后娘娘当心,这儿地滑。” 镇宁侯夫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已经靠的很近了,听脚步声,人还不少。 又特娘的要捉奸! 还有没有点别的花样了。 “就说我已经进去了。” 丢下一句话,徐西宁拔脚就往里冲。 汤泉屋里,没有旁人。 徐西宁冲过去的时候,傅珩气若游丝靠着汤泉池子的壁,合着眼,面色潮红,明显不对。 那姑娘穿着泡汤泉的衣裳,趴在傅珩胸口,看样子像是昏迷过去却正好要醒来。 若是有人来捉奸,就这两位的状态,大概齐捉奸的人一到,他们正好药劲儿过了,人要醒来了。 徐西宁不耽误一丁点时间,将那姑娘一把从傅珩身上拽下来,把人放到旁边池子岸上,她打横抱了傅珩从汤泉池子里出来就往后面屋里躲过去。 第68章 站着 前面,章敏的说话声已经传了过来。 后面屋里。 傅珩潮红着脸,嘴唇贴着徐西宁的脖颈,痛苦又无力的闷哼,气息虽然微弱,但鼻息喷洒徐西宁脖颈,他嘴唇不免蹭过来,徐西宁抬手给他一掌。 只是还不等徐西宁这一掌落下呢。 噗。 一口黑血已经从傅珩口中喷出。 徐西宁:…… 傅珩勉强睁开眼。 才从混沌中醒神,不免眼底带着一层雾气,怔怔看着徐西宁,看了好一瞬,才认清楚眼前人似的,嘴角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又见面了。” 徐西宁朝着他胳膊内侧狠狠掐了一把,压着声音说:“你特娘的最好知道这里有个什么机关密道,不然你就死定了。” 傅珩让掐的人都哆嗦了一下,这下醒的更彻底了,但人还是没什么力气,活把徐西宁当个人形靠枕,靠在徐西宁身上,脑袋搁在她肩膀处,上气不接下气,抬手虚虚一指,“第三块砖,摁下去。” 外面章敏明显是拦不住了,徐西宁打横抱起傅珩,直接走到他说的那砖块前。 抬手一摁。 旁边露出一道容一人过去的缝隙。 “爷!” 发财正急的满眼冒火,一下看到傅珩,张嘴就喊,但到底那声音还是被理智压了回去,只变成一个口型。 来不及说更多,把人交给发财,徐西宁抬手就去摁那第三块砖。 结果摁下去,那砖却毫无动静。 “你不是和徐西宁一起来的吗?她人呢?”镇宁侯夫人尖锐的声音传来,人已经进了汤泉池子这边。 发财一手搂着傅珩,一手扑腾着去墙上摁,还话稠,“多谢三小姐,这个机关得从我这边才能合上。” 他摁了他那边的砖,一人宽的缝总算是关上了。 徐西宁惊出一脑门子的冷汗。 深吸一口气,赶紧往外走。 “我在这儿呢,谁找我?”她手里拿着还未更换的衣裳,才走出去,一眼瞥见那衣裳上沾了一点傅珩刚刚吐过的血。 大爷的! 衣裳不露痕迹的往身后遮掩了一下,继而,徐西宁一脸震惊看向镇宁侯夫人,“您怎么在这里?该不会是我把清单上的钱财要回来了,您心下动怒,又后悔还给我了吧?” 镇宁侯夫人登时噎住,恶狠狠的瞪着徐西宁。 章敏松了口气,跟着不悦的看向镇宁侯夫人,“我就说我和西宁一起来的,您刚刚那话,倒像是我撒谎似的、” 说着,章敏转头朝徐西宁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见过皇后娘娘。” 徐西宁前世今生都没见过皇后,闻言活像是让吓了一跳,扑通就跪下,“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徐西宁,沉默着。 她身后,跟着几个妃嫔,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也都没人吭声。 镇宁侯夫人那喷火的眼底,就又带了些得意。 章敏朝皇后娘娘说:“娘娘息怒,她以前没进过宫,所以不认得您。” 皇后目光从徐西宁的身上轻飘飘的落向章敏,“你们怎么想到来这里玩了?” 章敏如实道:“我本来是找西宁玩的,是她要来这里,我跟着一起来的。” “哦?”皇后又看向徐西宁,“抬起头来回话。” 徐西宁一副吓得不行的样子,全身哆嗦,“回,回,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听人说行宫汤泉好,以前从未来过,所以求了府中的世子带臣女来。” 镇宁侯夫人一脸不信,“你偏谁呢,徐世子能带着你来?你把她妹妹害的还不够惨?” 徐西宁对着皇后,战战兢兢,对着镇宁侯夫人,倒是没那么怕了,“臣女怎么害他妹妹了?他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臣女的啊。” 后面有个妃嫔没憋住,差点笑出声。 镇宁侯夫人脸都绿了,“放肆,在皇后娘娘跟前,你也敢撒野?” 徐西宁叹一口气,“皇后娘娘雍容华贵美若天仙,臣女连看都不敢直视,唯恐冒犯天颜,但徐西媛肚子里已经三个月的胎儿,确实不是臣女的,臣女还是想要解释清楚,免得娘娘误会。” 徐西宁一口一个胎儿,镇宁侯夫人脸皮发烫,唯恐皇后娘娘责问这件事,忙道:“你们在这里泡汤泉,可是见到九公主殿下了?” 徐西宁瞬间想到之前章敏在车里说的。 傅筠要尚公主。 所以,刚刚趴在傅珩身上的人……是九公主? 章敏要开口那一刹那,徐西宁阻断了她的话,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女第一次来汤泉,兴奋好奇,所以不等章二小姐换好衣服,臣女就先进来一步瞧瞧,倒是在那边地上看见一个姑娘,但臣女不认识九公主殿下。” 章敏瞥了徐西宁一眼,忙道:“我去看看。” 她转头就往里面走,却被皇后喊住,“站着。” 章敏步子一顿。 皇后吩咐旁边的婢女,“你去。” 那婢女抬脚就往里面跑,须臾,“回娘娘的话,是九公主殿下,殿下不知怎么了,晕倒了。” 皇后脸色一沉,“来人,把徐西宁给我拿下!” “娘娘!”章敏大急。 镇宁侯夫人倒是得意的哼了一声。 她安排的好好的一场捉奸。 原本想着让傅珩玷污了九公主的名节,让傅珩受罚,她再动点手脚,就傅珩那个病秧子,必定吃不住,说不定就一命呜呼。 到时候,九公主身子被污,再让傅筠求娶。 这事儿她没明着和皇后说,但皇后配合着她来了这汤泉池子,可见是同意她的安排的。 毕竟皇后厌恶傅珩的母亲,她算计傅珩也算是帮着皇后出一口恶气。 再加上九公主的母妃已经过世,如今九公主就养在皇后膝下,九公主嫁给傅筠,镇宁侯府也算是成了皇后娘娘的助益。 她明明安排的好好的,鬼知道怎么这里就冒出来个章敏和徐西宁。 她原本安排人带进来的傅珩却不见了踪影。 “去看看里面屋里还有什么人。”皇后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吩咐。 章敏急切的去看徐西宁。 徐西宁被两个宫女摁着肩膀押着,跪在地上,没敢和章敏眉来眼去。 第69章 何罪 里面的宫女进后面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出来。 “回禀娘娘,没有旁人。” 皇后收了目光看向徐西宁,“来人,掌嘴!” 章敏先是听到没有旁人,松了口气,继而听到掌嘴,震惊的朝皇后看去,扑通跪下,“娘娘息怒,徐西宁真的是先前没有见过娘娘,方才才不懂行礼的。” 除此之外,章敏实在想不到皇后为什么突然要惩治徐西宁了、 皇后没理会章敏的求饶,只冷眼看着徐西宁。 摁着徐西宁的宫女,扬手巴掌就往徐西宁脸上扇。 徐西宁被摁着,一点没反抗,就那么跪在那里,大概让扇了三十几个巴掌,脸都让扇破皮了,皇后才慢悠悠的说:“本宫再问你一遍,你怎么来这里了?” 声音带着寒骨的威严。 徐西宁战战兢兢,“回娘娘的话,臣女真的是被府中世子大哥带来的,大哥人现在应该就在隔壁吧。” 皇后眼底冒着寒气,“继续掌嘴!” “慢着。” 就在皇后的呵斥声落下那一瞬,后面传来一道略带苍老的声音。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徐西宁就见除了皇后之外,其他人忙屈膝行礼,“长公主殿下万福。” 长公主穿着一身酱红色的衣裙,款步上前,先是瞥了一眼徐西宁,继而看向皇后,“这丫头怎么就把你惹得动了怒?你不是陪着母后礼佛吗?怎么来这里了?” 皇后对上长公主,明显气势弱了一截,但强撑着,“本宫去哪里貌似不需要向皇姐回禀吧。” 长公主笑了一声,转头问徐西宁,“你做了什么,惹怒了皇后娘娘?” 章敏忙道:“回长公主殿下的话,西宁因为不认得皇后娘娘,所以方才冒犯冲撞。” 这话答得算是有水准,既给徐西宁解围,又不落皇后的面子,还算与方才的求饶保持一致。 “不认识?你不是云阳侯府的三小姐吗?你没有参加过宫宴?”长公主有些难以置信的问。 徐西宁一时间不知道她是真的难以置信还是故意给徐西宁递话。 “回长公主殿下的话,臣女祖母说臣女粗鄙不堪,不配参加宫宴,唯恐给云阳侯府丢了脸。” 长公主顿时笑起来,“丢了脸?你们府里的脸还轮得到你来丢?不是听说,有人未婚先孕还在普元寺卿卿我我?” 镇宁侯夫人瞬间脸绿了、 长公主这才像是刚刚看见镇宁侯夫人一样,“哦,就是与你儿子吧,真真是看不出来呢。” 镇宁侯夫人顶着一脑门子汗,没敢吭声。 长公主就道:“既是皇后觉得本宫不配打听你为何发落人家家里的小姐,那就一起去母后那边吧,正好,云阳侯府的夫人也在呢,一起说说话,兴许这矛盾也就说清楚了。” 语落,长公主吩咐自己的婢女,“去把徐三小姐带起来,本宫瞧着,怎么后面还有个人?是晕倒了?怎么躺在那里,一起带了。” “不必!”皇后立刻说:“后面那是小九,泡汤泉泡的时间久了有点不舒服,就不劳烦皇姐了。” 长公主冷笑,“小九?九公主?她堂堂皇室公主,怎么会来外宫泡汤泉?内宫的汤泉是不允许她泡了吗?” 皇后目光躲闪,“小九约了自己的朋友。” “那她朋友呢?”长公主追问、 皇后心里恨长公主多事,偏偏不能顶撞,只能冷着声音说:“本宫怎么知道她朋友在哪,本宫还有事要做,就不陪皇姐说话了,至于徐西宁……” 皇后哼笑一声。 “母后向来厌恶商户女,皇姐确定要把她带到母后跟前?” 长公主笑着点头,“对啊,不带过去,母后怎么能知道,你竟然与她同仇敌忾呢。” 徐西宁脸上的巴掌印子那么明显,长公主这是要去太后跟前给徐西宁做主? 章敏一个疑惑,朝徐西宁看过去, 徐西宁被长公主的婢女扶了起来,低着头站在那里,没吭声。 皇后一甩衣袖,转头就走。 镇宁侯夫人灰溜溜朝长公主行了个礼,赶紧也跟着离开。 从汤泉出来,镇宁侯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明明安排好了的,怎么……” “闭嘴!”皇后没好气的呵斥。 镇宁侯夫人登时自觉失言,惊得一身冷汗,不敢开口了。 皇后跟前的婢女上前,“娘娘,奴婢方才打听了一下,的确是云阳侯府的世子徐梓呈带着章二小姐和徐三小姐过来的,章二小姐和徐三小姐进了女宾这边,徐世子带着一个小厮进了男宾那边。” “怎么徐西宁和章敏进去,无人拦着?”皇后虽然不让镇宁侯夫人说,但她心里明白镇宁侯夫人的安排,也暗中吩咐这边伺候的宫人,不许放其他人进来。 免得坏了镇宁侯夫人的安排、 那宫女忙道:“奴婢问了,她原本是在女宾这边伺候,只是九公主殿下跟前的人找过来了,她要把人支应走,才暂时离开,没想到就这个功夫,章二小姐她们就来了。” 正说话,长公主带着徐西宁和章敏也出来了,皇后立刻打住话题快步离开。 长公主一句话没和徐西宁说,只问了章敏几句成国公府老夫人的身体如何便没再开口,一路将她们带进内宫,去了太后跟前。 徐西宁怎么都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太后、 上一世的刺杀,这一世还会发生吗? 太后正同宋氏说话,眼见长公主带着徐西宁和章敏进来,太后一脸疑惑的目光落在徐西宁身上,“你这是把谁家的孩子带来了?” 宋氏眼皮子一跳。 这个贱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再看徐西宁脸上的巴掌印子,心里明白,必定是徐西宁不长眼,冲撞了长公主殿下,被打了。 登时神清气爽,不等长公主开口呢,她就道:“太后娘娘,这是臣妇府中那不成器的三小姐,徐西宁。” 说着,宋氏转头呵斥徐西宁,“让你在家闭门思过,你怎么跑出来了?还冲撞了长公主殿下,你该当何罪!” 第70章 匕首 长公主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没吭声,明显没打算替徐西宁解释什么。 徐西宁扑通跪下,先给太后行礼问安,然后朝宋氏道:“大伯母,是世子哥哥带我来的。” 宋氏险些脱口一句胡说八道。 但是转而想到今儿一早,梓呈那个混账还帮着徐西宁去讨债,又不那么确定了。 只是没好气的说:“便是世子带你来的,你怎么又闯入内宫?莽莽撞撞冲撞了贵人,成何体统!” 太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开口,只瞧着宋氏斥责徐西宁。 章敏忍不住,道:“伯母您这话说的,未免对西宁也太刻薄了些,她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子呢,您都不关心一句,以前西媛总和我说,您对西宁视如己出,看来这话也未必是真的,不然她也不会抢了自己妹妹的未婚夫。” 宋氏没想到章敏竟然这样当着太后的面给她一个难堪,登时脸上挂不住,“章二小姐慎言,难道我由着她胡作非为便是对她好?” 章敏道:“但徐西宁脸上的巴掌,是皇后娘娘打的,皇后娘娘打她是因为她从未见过皇后娘娘,所以没来得及行礼问安,敢问满京都,哪家侯府的小姐没参加过几次宫宴啊?怎么你们府上的徐西宁就粗鄙不堪不配去了?” 章敏憋了一肚子气。 “瞧瞧这气鼓鼓的样子!”一直没说话的太后忽然笑起来,“谁把我们小敏气成这样啊,你祖母该来找哀家闹了。” 章敏朝太后行礼,委屈巴巴的说:“臣女和西宁原本要去汤泉池子里玩的,西宁没来过,头一次进去,不免稀奇,她就先一步进了里面瞧瞧,臣女正要换衣服呢,结果镇宁侯夫人带着皇后娘娘和一群其他娘娘去了,兴师动众的问臣女怎么在汤泉池子里。 这汤泉又不是镇宁侯府的,她凭什么不许臣女来啊。 臣女又不知道九公主殿下在汤泉池子里昏迷着。” 徐西宁心惊,章敏虽然瞧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说话是真的会说。 滴水不漏的把状告了,还不牵扯皇后,只把罪过都推到镇宁侯夫人头上去。 毕竟臣子之女怎么能怨怪皇后娘娘。 刚刚太后一句玩笑,明显是要给宋氏解围。 现在,章敏这话说完,太后沉了脸朝长公主看过去。 长公主一笑,“母后可别看儿臣,要不是儿臣去的及时,这孩子的脸该被皇后打烂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大的气性,拿个孩子撒气,儿臣看小九一直在地上躺着也没人管,说把小九一起带过来吧,皇后还不乐意,儿臣也懒得讨人嫌。” 宋氏心惊肉跳。 难道徐西宁又破坏了镇宁侯夫人的什么安排? 天爷诶! 镇宁侯夫人该不会把这气撒到西媛头上吧。 宋氏快要恨死徐西宁了。 只是纳闷,长公主殿下向来不爱管闲事,今儿怎么倒是把徐西宁从皇后手里救出来了? 到底镇宁侯夫人安排了什么,怎么还牵扯到皇后娘娘。 宋氏不敢招惹长公主,只能冷着脸朝徐西宁道:“好端端的,你来行宫做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惹祸,惹得皇后娘娘动怒,你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宋氏说徐西宁,太后不吭声。 徐西宁想到先前在汤泉池子边上皇后的那句话,太后不喜商户女。 所以,太后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是商户女,从而不喜自己,才由着宋氏责骂她? 深吸一口气,徐西宁没理宋氏的问题,只朝太后说:“臣女听家中祖母说起过,说太后娘娘有偏头痛的顽疾,臣女外祖家在江南做生意,三教九流不免见到形形色色之人,曾有一江湖游医留下过一个治疗偏头痛的方子……” 不等徐西宁说完,宋氏登时怒斥,“放肆,什么破烂腌臜之物也敢往太后跟前送?你疯了不成?方才章二小姐还责备我,说我不带你进宫赴宴,就你这样张狂的,云阳侯府几条命经得住你霍霍。” 太后脸色也不好看,嫌恶的看着徐西宁。 徐西宁一脸惊慌的委屈,赶在太后开口之前,说:“太后娘娘息怒,臣女是瞧着太后娘娘手上带着的紫檀手串是臣女母亲的店铺所出之物,所以才斗胆开口……” 不等徐西宁说完,宋氏愤然起身,两步靠近徐西宁,疾言厉色,“闭嘴!” 太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紫檀木手串。 宋氏转头,满脸堆笑,朝太后道:“太后娘娘息怒,莫要听她小孩子家家乱说,这紫檀木的手串,是西媛从一位游僧手中得来的有缘之物。” 徐西宁提起这紫檀木手串,只是想要抛砖引玉,想要让太后试一下她的治疗偏头痛的方子。 这是她来之前就准备好的。 要见太后,总得有个理由。 却没想到,一个紫檀木手串,宋氏竟然反应这么大?这手串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压下心中疑惑,徐西宁笃定道:“这是我母亲店铺之物。” 宋氏嗖的扭头,“你闭嘴!” 太后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手串,看向徐西宁,“你说这是你母亲店铺里的东西?” “太后娘娘。”宋氏惶恐不安。 太后没理她,只朝徐西宁问:“你有什么证据吗?你店铺的伙计说这是你的可不算是证据。” 宋氏登时神色放轻几分。 这手串徐西宁从未见过,她能说出什么证据。 脸上带了些幸灾乐祸,宋氏问徐西宁,“西宁想要抢太后娘娘的恩宠,也不必就这样手段下作睁眼说瞎话。” 徐西宁看向那手串,登时心跳的砰砰的。 她今儿若是说不出这手串的什么独特之处,只怕先前挨了皇后的耳光,现在还得被太后责罚。 可这手串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太后娘娘,您的药好了。” 就在徐西宁心跳如雷不知该如何应答的时候,忽然外面进来一个宫女。 那宫女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端着一碗药。 徐西宁眼神骤然一凛,转头看向那宫女。 就在徐西宁转头一瞬—— 砰! 药碗翻扣在地,那宫女纵身直扑太后,手里拿着一把寒光毕现的匕首。 第71章 郡主 上一世,行宫闹出刺杀,就是宋氏替太后挡了一刀。 因着这一刀,云阳侯府踏上一个全新的荣华富贵。 “啊!!!”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在那宫女拔出匕首刺向太后的刹那,宋氏吓得破喉尖叫。 正巧。 她脚下是那宫女刚刚扣翻在地的药碗,宋氏慌张之下,一脚踩了那药碗上,站不稳,踉跄着便朝太后那头栽了过去。 一边倒一边眼睁睁看着刺客的刀靠近,惊恐悚然,大呼救命。 徐西宁:…… 该不会上一世宋氏给太后挡刀,也是这样误打误撞? “来人!” “刺客!” “母后!” “娘娘!” 就在一片骤然慌乱里,成国公府的章敏一咬牙就朝那刺客踹过去。 徐西宁正要起身,心思转了一下,电光火石一个瞬间,徐西宁抄起地上被宋氏踩过的药碗,掷向那刺客后背的厥阴俞穴,同时,朝着章敏狠狠一撞。 章敏不防,被徐西宁一撞,原本要去阻拦刺客,却直接一头摔向太后,一个趔趄整个人横在太后面前。 砰! 那刺客厥阴俞穴被徐西宁狠狠击中,整个人心肺一震,动作迟缓了片刻,正巧给了将将站稳的章敏一个机会,章敏几乎连反应都没有,抬脚朝着她胸口一脚踹过去。 瞬息间,外面的侍卫冲了进来,长刀直抵刺客脖颈,将人拿下。 章敏严严实实的将太后挡在了身后。 长公主连走带喘上前,惊险过后,脸阚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母后,母后没事吧?” 太后大惊失色后缓了一口气,感激的看向章敏,“不愧是成国公的孙女,不愧是成国公府的人!有勇有谋!” 一开口,便是劫后余生的三连夸。 给章敏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太后娘娘没事吧?”她转身往后退了几步,关切询问。 太后却起身拉了她的手,“好孩子,好孩子!哀家必定重重的赏你!” 章敏搓搓鼻子,“若非徐西宁正好砸中这刺客,臣女可能也拦不住她。” 太后朝徐西宁看过去。 目光有些复杂。 没说话,顿了那么一瞬,神色一冷,望向被拿下的刺客,“什么人!” 两名带刀侍卫死死的将那刺客摁在地上,匕首已经被丢掉,她脸贴着地,一双眼带着狰狞的恨意,“老虔婆,你杀了我姐姐,我要替我姐姐报仇!” 太后跟前贴身伺候的嬷嬷心有余悸的大喘了几口,气息还有些惊恐过后的不稳,颤颤的道:“这是院里洒扫的宫人,她姐姐前些日子因为偷窃,被杖毙。” 太后眼底带着怒火,一摆手,直接道:“当众杖毙!” 徐西宁捏着衣袖的那点布料,心头天人交接了好一下,一步上前,“太后娘娘,臣女有话要说。” 太后看徐西宁的目光,说不上是厌恶还是什么,只瞥了一眼,“嗯?” “臣女从前在家中商铺里见过几个琉倭国的女子,总觉得这宫人说话,有点琉倭国的口音。” 不及徐西宁语落,琉倭国三个字出口,被摁在地上的宫人登时朝徐西宁投降憎恶愤怒的目光,“我就是大夏的人,我是给我姐姐报仇!” 徐西宁转头看向她,“我大夏子民,可不会这样开口说我就是大夏的人,我们一般会说,我是京都人,我是余杭人,我是山西人,只有在面对外朝人的时候,才会说我是大夏人。” 太后神色瞬间凛然。 才有人冒充悍匪在青灵山挑衅皇权心存不轨,这宫中便混进了刺客? 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可能随便杀了。 “将人带回宫中,交由陛下处置!” 太后一声怒喝,那宫人立刻被带刀侍卫提起来带走。 为了预防她自尽,带走之前堵住了嘴巴。 等到刺客被带走,太后阴沉的脸色稍霁,她依旧拉着章敏的手,“你有你祖母当年的风范,来人!” 太后跟前的贴身嬷嬷立刻屈膝,“娘娘吩咐。” “成国公府二小姐章敏,毓质名门,特赐为郡主,封号长乐。” 章敏人都愣住了。 还是旁边长公主推了她一下,“欢喜傻了?还不谢恩?” 章敏第一反应,是先去看徐西宁。 刚刚情况紧急,她没多想,可现在冷静下来,怎么想都觉得,刚刚是徐西宁撞了她一下,她才正好挡在太后面前的。 是徐西宁用那药碗砸中了刺客,她才有机会一脚踹过去。 徐西宁迎上章敏的目光,立刻屈膝一福,“恭喜长乐郡主,贺喜长乐郡主。” 压着心思,章敏转头朝太后跪下,三跪九叩,谢恩领懿旨。 太后笑着,亲手将她扶起来,“你祖母把你教的很好,你姐姐也很好,宫中那些妃嫔,哀家就喜欢她的飒爽,今日哀家有些乏,不留你多说话,明儿哀家回宫,你来陪哀家说话。” 没提徐西宁一个字。 长公主留下陪着太后,徐西宁章敏和宋氏一起告退出来。 临走之前宋氏还想说点什么,只是没且开口呢就被撵了出来。 章敏拉着徐西宁的手快步走,将宋氏甩在身后,她简直有千言万语要说。 比如,太后娘娘和你是不是有仇?比如太后娘娘为什么不封赏你?比如刚刚你撞我那一下是不是故意的?比如其实这封赏应该是你的…… 可话在嘴里滚来滚去,大咧咧如章敏,也没能直接问出口,转来转去最终只是问:“傅珩哥哥怎么样了?” 先前在汤泉池子的时候。 徐西宁之所以留了章敏一个人在外面应对,一来是当时的确没得选,二来,她想看看章敏的心性。 重生一回,她不敢轻易结交任何人。 但章敏的表现超乎她的预料。 “应该没事,不然,长公主殿下也不会来的那么及时。” 章敏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大概齐是傅珩拜托了长公主过来替她们解围。 章敏叹一口气,“傅珩哥哥的母亲也是将门女,先前和长公主殿下私交甚好,这几年,傅珩哥哥怕是全靠长公主殿下撑腰才能在镇宁侯府过活。 其实我一直很讨厌傅筠,只是……只是我从前和徐西媛要好,她总说傅筠的好话,我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看来,真是王八配绿豆。” 两人说着话往外走,一出了行宫大门,迎面遇上脸色黢黑的镇宁侯夫人。 正咬牙切齿瞪着徐西宁。 第72章 同车 见到徐西宁一出来,镇宁侯夫人登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难怪要和我们家筠儿解除婚约呢,原来是攀上了长公主殿下的高枝儿,我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她快气死了! 她敢肯定,一定是徐西宁和章敏捣鬼,才让傅珩逃脱。 不敢怼章敏,她又咽不下这口气,正巧看见徐西宁出来,劈头盖脸就骂。 徐西宁和章敏对视一眼,看来行刺的事被太后封锁了消息,就连镇宁侯夫人都不知道。 徐西宁冷笑,“我是不是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镇宁侯府的长孙,怕是要庶出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个东西,毕竟是个未婚先孕的种。” “你!”镇宁侯夫人让怼的满嘴憋气。 正巧,宋氏也从行宫出来。 镇宁侯夫人一肚子的火气登时冲着宋氏就瓢泼泼过去,“幸亏你没有第二个亲闺女,不然,还不知道谁家的儿子要倒了大霉!” 一想到傅筠尚公主的事泡汤了,明儿还要将徐西媛那个丢尽脸的货色迎进府里做贵妾,镇宁侯夫人怄的要死。 恨不得咬死宋氏。 怒骂一句,转头上车离开。 宋氏被吓得六神无主呢,出来当头遭了一顿刻薄。 怒火交加,扭头就要打徐西宁。 她今儿进宫,本来是要求太后娘娘的恩典。 想让太后娘娘明儿封赏徐西媛点什么,好让徐西媛脸面上光彩些,另外再随便将徐西宁婚配给一个什么瞎子瘸子她好出口气。 结果闹出这么一场。 虽然太后没有封赏徐西宁,可她求得那件事,太后明明都答应了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一想到明儿一早,徐西媛只能悄默声的被一顶轿子送进镇宁侯府,宋氏心疼又愤怒,再加上镇宁侯夫人那句恶意满满的奚落,宋氏扇出去的巴掌简直带了全身的力气。 “贱人!” 徐西宁轻巧一躲。 宋氏登时被自己扇出去的手带着朝前一个踉跄。 也不知道是章敏使坏还是刚好旁边有块石头,宋氏脚下不防,扑通就被绊倒了,差点磕了门牙。 章敏拉了徐西宁就走,“哎呀,我好头疼,你扶我一把,快上马车,快快快。” “敏敏!” 装模作样才走两步,前面一人骑马上前。 章敏眼睛一亮,登时头疼好了,“大哥!” 扭头给徐西宁说:“我大哥,章景繁。” 说话间,章景繁已经翻身下马,先是朝着徐西宁抱拳行礼,“徐三小姐。” 徐西宁客客气气福了福。 章敏蹦蹦跳跳凑上前,一把挽了章景繁的手臂,“大哥怎么来了?” 章景繁没好气的瞪着她,“你来了行宫,祖母怕你惹祸,让我来接你!” 章敏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我今儿可是……” 话没说完,想到那消息大概还被封锁着,最终只道:“回去和你说。” 章景繁又瞪了章敏一眼,然后朝徐西宁道:“之前的事,多谢徐三小姐,三小姐怎么来的?我送你们一起下山回城。” 徐西宁看了一眼章景繁身后跟上来的成国公府的马车,笑道:“我和我大哥一起来的,大公子快带章敏回吧,她一肚子话要憋不住了。” 章敏笑嘻嘻的,“你和我一辆车呗,咱们一路回去。” “不了,我还要等等我大哥。”徐西宁婉拒。 章敏也不勉强,“行,那我过几天去找你玩。” 撂下话,转头上了成国公府的马车。 等章敏一走,徐西宁瞥了一眼那边灰溜溜爬起来的宋氏,扭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呔! 一上车,差点被吓死。 傅珩那个病秧子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她的车里。 胸口前那片血迹还在,他苍白着一张脸闭着眼躺在那里,活像是刚刚死掉的新鲜尸体。 徐西宁缓了口气,贴着马车门口的位置坐下,掀起一点窗帘朝外瞧了一眼。 宋氏一脸怒火朝她这马车走来了。 徐西宁动动脚尖踢了踢病秧子的腿,“我大伯母来了,门帘一掀起来,咱俩就是男女授受不亲了。” 病秧子没动。 徐西宁干脆也抱臂阖目,靠在车壁上歇着。 在青灵山上,她虽然受的伤不重,但一通折腾下来,伤口绷开,也疼的难受。 见她没动静了,不说话了,病秧子倒是有气无力掀开一点眼皮。 一睁眼就见这人闭目养神了,直接气笑了,“你倒是心大,也不怕你大伯母一把掀开车帘,来个当场捉奸。” 徐西宁闭着眼,用和傅珩差不多高低的气音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又没有长公主殿下撑腰。” “母亲!” 不等徐西宁语落,外面,徐梓呈的声音传来。 宋氏都快靠近徐西宁那马车了,正准备豁出去一身的力气把那贱人从车上拽下来呢,忽然听到徐梓呈的声音。 宋氏裹着一脸怒火回头,“混账东西,好端端的,你来行宫做什么!” 徐梓呈却是一脸紧张,“母亲,我有事情要说。” 徐梓呈几步走到宋氏跟前,“和傅筠有关。” 他压着声音说,宋氏神情一凛,徐梓呈转头朝元宝说:“你在这里等着你家小姐出来吧,一会儿把人送下去,我先走一步。” 宋氏没好气的说:“人已经在马车里了。” 徐梓呈看了一眼马车,拉着宋氏往宋氏的马车处走,“随便吧,咱们的事当紧。” 徐梓呈带着宋氏离开,不过片刻,外面传来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动静,徐梓呈和宋氏走了。 元宝驾车,徐西宁的马车也开拔下山。 傅珩瞧着徐西宁,“你就不好奇徐梓呈要和宋氏说什么?” 徐西宁闭着眼,继续养神,“说傅筠尚公主。” 傅珩一愣,病歪歪的笑起来,“你到底是何方妖孽?怎么就和从前差那么多?” 徐西宁闭着眼睛笑,“妖孽今儿对你有救命之恩。” 傅珩看着徐西宁,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说:“我听说,再有半个月,西北军主帅赵巍要进京领罪。” 徐西宁抱臂的手,狠狠颤了一下。 她重生以来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赵巍进京之前,帮那一百铁骑队的人洗脱冤屈,免除赵巍进京之后的责罚。 但现在进展却并不顺利。 睁眼,徐西宁和傅珩对视,“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第73章 憋笑 傅珩眼底带着些青色,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 目光随意的落在徐西宁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勾着一点似笑非笑。 “你怎么看上去有点紧张?你认识赵巍?” 徐西宁绷着眼皮露出一个不太好惹的表情,“你很希望我认识?” 傅珩脸上的笑意加大一点,只是不达眼底,黑沉沉的眼底有些发冷,他说:“随便聊聊而已,徐三小姐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徐西宁给他一个白眼,“就该让你死在青灵山。” 傅珩一噎,“我要是真死在青灵山,今儿谁带你去见太后娘娘。” 徐西宁有些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这狗东西每次见她就是试探试探试探,试探你大爷的锤子! 对上徐西宁一脸不善,傅珩倒是不以为意,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刚刚在太后娘娘寝宫,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救太后?不然,这郡主也该是你了。” 徐西宁绷着眼皮和他对视。 没有直接去救太后,当然是因为能明显感觉到太后对她不喜。 她就算是救了,也未必能得到什么。 帮着章敏捞个功劳,起码能结交成国公府。 “你倒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怎么?刺客是你安排的?” 傅珩大概是没料到徐西宁说这个,惊天动地的咳了半天。 就在徐西宁以为他该不会是要死在她马车里的时候,这病秧子竟然缓过一口气来。 还挺耐活的。 还开口说话。 “我还没这么大本事,徐三小姐抬举我了,不像徐三小姐,身上带着伤呢就要来泡汤泉。” 徐西宁冷笑,“真进了汤泉池子的人好像不是我吧?谁啊,一边快断气了,一边还要软玉温香。” 傅珩挂在脸上的敷衍假笑顿了一下,“其实……” 砰! 马车不知道撞到了什么,重重颠了一下。 病秧子骨头大概有点轻,没经住这一下颠,朝着马车的地板就滚了下去。 徐西宁眼皮一跳。 傅珩往下滚的时候露出后背,后背上一片血。 “你特娘的!”徐西宁弯腰就去捞傅珩,却在手碰到傅珩肩膀那一瞬—— 噗! 这病秧子对着她,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徐西宁差点炸了,“你大爷的,你是不是有病!” 傅珩上半身趴在了徐西宁腿上,上气不接下气,但也没让一句话落地,硬是身残志坚的道:“对啊。” 徐西宁无语。 从傅珩胸膛底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手上沾着傅珩吐出来的血,徐西宁嫌恶的撩起傅珩的衣摆随便擦了擦,然后去看傅珩的后背。 傅珩要躲。 徐西宁冷笑,“都成这样了,就别躲了吧?” “男,男女,授受不亲。”傅珩趴在徐西宁腿上,半死不活的说。 刺啦。 徐西宁一把扯开傅·授受不亲·珩后背那本来就被划破的衣裳。 露出里面的伤口。 应该是敷过药,简单的包扎过,只是伤口绷开了。 “我把你交给发财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徐西宁问。 毕竟当时若是有伤,汤泉池子早红了。 傅珩没吭声。 徐西宁又道:“怎么?在行宫就和人动手了?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声音顿了一下,徐西宁不说了。 傅珩反而笑,“怎么不说了?” 徐西宁低头看傅珩后背上拇指长的伤口,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药瓶儿,“忍着点,这药刺激性大,疼,不过管用。” 用嘴将塞子拔开,徐西宁往傅珩后背上倒药粉。 药粉沾上皮肉骨血的一瞬,傅珩狠狠打了个激灵,倒吸了口冷气。 趴在徐西宁腿上,手攥了拳。 “有帕子不?”徐西宁问。 傅珩疼的气都快上不来了,“你个姑娘家,没有?” 徐西宁简直气笑了。 “你是不是只有死了,这嘴才能消停?” 隐约记得,上次在普元寺的马厩,傅珩是从右手衣袖里掏出的帕子。 徐西宁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自己动手。 药瓶儿往旁边座位上一搁,徐西宁伸手去傅珩右手袖子里掏。 相较傅珩冰冷的皮肤,徐西宁手指温热,一把将那手帕抽出,仿佛手指擦过肌肤的热意还在—— 个屁! 徐西宁摁了一下傅珩的后背,他疼的差点一嗓子吼出来。 “你,你谋杀我?” 徐西宁用手帕擦了一下傅珩后背模糊的血,把伤口较为清晰的露出来,隐约辨认出来,这伤口是被弯刀所伤。 “你在行宫,和琉倭刺客交手了?怎么不叫行宫侍卫?” 傅珩趴着装死,不吭声。 徐西宁白了他一眼,拿起药瓶儿,重新上一次药。 药物刺激,傅珩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疼的发抖。 徐西宁将药瓶儿的塞子重新盖好,弯腰扯了傅珩的衣袍,把帕子垫在伤口上,再用那布料给傅珩包扎,“发财呢?” 发财刚上车不久,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正准备说小的在这里,就听得里面他家那缺德大爷开口。 声音还带着哽咽。 “发财他,他为了救我,死了。” 发财:…… 发财旁边的元宝:…… 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发财:你主子有病? 发财没脸见人:对! 马车里。 徐西宁捏着药瓶儿的手狠狠紧了一下,在青灵山一起并肩作战的画面在脑海浮动,她嗓子有点紧,“你,你节哀。” 傅珩趴在徐西宁腿上,全身发抖,声音发颤,“其实,发财在闭眼之前,还有一个遗愿。” “嗯?” 傅珩抖得更厉害了,声音颤的声线都虚了,“他说,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徐西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难以置信看向傅珩,一把就把傅珩面朝下的脑袋给转过来。 原以为这人是想起发财,难受的哭呢,身上发抖。 个狗东西! 憋笑呢。 憋的发抖。 徐西宁一把给傅珩推了地上去,“滚!” “哈哈哈哈哈……”傅珩人被推了地上,差点摔死,也没忍住一嗓子笑笑出声,“真的,对不起,但凡我忍得住,我也忍住了,实在太好笑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惦记发财。” 徐西宁黑着脸看着这个王八蛋。 王八蛋气喘吁吁坐在马车地板上抹他笑出来的眼泪,“你怎么知道我们被琉倭人袭击了?” 第74章 滚! 徐西宁半垂着眼,脸上带着一种怜悯的嘲讽,“我不知道啊,我就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自己说出来了。” 傅·王八蛋·珩一下笑不出来了。 徐西宁朝他点点下巴,“笑啊,不是实在太好笑了吗?” 傅珩:…… 为什么每次他要试探徐西宁,结果都是以他被套话而结束。 傅珩想吐血。 但,大概是体内的血流失的实在太多了,竟没吐出来。 这下该徐西宁笑了。 “傅筠最近丢人现眼害的镇宁侯府风评受损,想要尚公主来挽回损失呢,结果你不配合,你猜,他会放弃吗?” 傅珩僵在脸上的笑,收起来了。 徐西宁笑的更开心了。 “他会用别的办法弄死你吧?一面想要在外做大事,一面还得提防家里人背后捅刀子,快乐吗?” 傅珩:…… 徐西宁冲着傅珩吹个口哨,“巧了,你的大恩人我呢,就见不得傅筠过得好,不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我就不痛快,所以,我帮你收拾傅筠,你告诉我行宫琉倭人的事?” “你要收拾傅筠,我凭什么和你交换?”傅珩反问。 “就凭你让长公主把我带去了太后娘娘面前,就凭你知道有人要刺杀太后娘娘,就凭……”徐西宁看着傅珩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你正巧上了我的马车。” 傅珩无话可说了。 “是我让长公主殿下带你去太后娘娘面前的,但我并不知道有人要刺杀,至于上了你的马车……好吧,我确实想要和你做个交易。” 徐西宁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 傅珩咳了两声,道:“我想要荆棘沙。” 徐西宁登时眼神一凛,“要这个做什么?” 傅珩笑,“我会告诉你琉倭人的事,但同时不会询问你为什么要来行宫。” 言外之意很明显,只是交易,你也不要问我多余的问题。 “你要多少?”徐西宁从善如流。 “一瓶。” “可以,但一瓶值得两个交易,第一,我要知道行宫琉倭人的事,第二,我想要个特训犬。” 傅珩大概后背的伤扯得他疼的厉害。 坐在马车地板上,动都没敢动。 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子,他这次没多废话。 “我是从青灵山悍匪那里摸索到的消息,那天虽没拿到活口,但我的人意外听到他们谈话,琉倭细作要去行宫。 但具体他们要在行宫做什么我不确定,更不确定刺杀是不是唯一的目的。 和我交手的,都没留下活口。 至于特训犬,现有的特训犬都登记在册,徐三小姐若是想用……” 他声音打了个停顿。 又改成,“给我荆棘沙的时候,可以送你一条。” “成交。” 大概是她答应的太痛快,傅珩有些狐疑,“吉庆堂现在就有荆棘沙?” 徐西宁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知道?” 一句话给傅珩怼回去了。 “爷!” 才说完,外面传来发财一声喊。 傅珩咬牙手撑着马车的座位起来,伤口扯得疼,整张脸白的像纸,徐西宁不明所以但伸手扶他一把,“你要干……” 噗! 刚刚想吐血没吐出来。 现在,猝不及防,一口血直接吐了徐西宁扶在他胳膊的手上。 傅珩看着徐西宁白皙的手背上那几片殷红,“我说我是无意的,你信吗?” 徐西宁:…… “滚!” 嗖~ 徐西宁原本只是一句怒骂。 没想到,有人把怒骂当成了命令,直接从马车的车窗冲了出去。 徐西宁一惊,眼睁睁从车窗帘掀起的空隙里,看到傅珩钻出去的那一个瞬间,马车隔壁正好有一辆马车贴的很近,傅珩顺顺利利从那马车的车窗钻了进去。 徐西宁:…… 这还是病的不够重! 抄起旁边那药瓶儿,给傅珩丢了过去。 隔壁登时传来傅珩闷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和砰的一声闷响。 大概是直接砸了傅珩脑袋上了。 两辆马车交错而过,徐西宁直奔吉庆堂。 云阳侯府。 宋氏脸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怒不可遏啪的在桌上拍了一下,“他们镇宁侯府,欺人太甚!” 对面床榻上,云阳侯的脸色也极其的难看。 徐西媛坐在宋氏旁边,低着头直抹眼泪。 徐梓呈站在当地。 “……若非徐西宁要去行宫,我被她缠的没办法去了,咱们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我听得清清楚楚的,两个宫女在那儿议论,说是傅筠要尚公主,要迎娶九公主。 “偏巧,今儿在行宫女宾汤泉池子那边,九公主就晕倒在那汤泉池子里。 “要不是徐西宁和章敏过去,还不知道谁要和九公主一起出现在汤泉池子里呢,反正当时镇宁侯夫人带着皇后娘娘兴师动众的过去,明显是要捉奸。 “这次不成,我看镇宁侯府是不会放弃的。” 宋氏气的心口疼,朝云阳侯看去,“侯爷,这可如何是好,让媛儿做个贵妾,已经是莫大的折辱,难道媛儿头上还要骑一个主母吗?那九公主虽无根基又是个软性子,可到底也是公主。” 宋氏原本想着,现如今虽然是贵妾,可徐西媛将来生下孩子,他们云阳侯府这边再努努力,徐西媛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侯门嫡女,被扶正也不是多难。 哪能想到,西媛还没进门呢,那边就准备正妻了。 她快呕死了。 云阳侯黑沉着脸,怒其不争的看了徐西媛一眼,“若非她不争气,肚子里怀了孩子,至于成如今?” 宋氏被云阳侯一句话气的跳起来,“怎么就怨怪西媛?难道不是老夫人逞强,非要谋算什么,才害的西媛在普元寺丢脸?若非老夫人闹腾,咱们府上至于丢了面子又赔了银子?” 提起老夫人,云阳侯让堵得哑口无言。 他不能冲着自己的亲娘撒火,何况老夫人现在还昏迷不醒。 咬牙切齿,云阳侯道:“这事儿,说来道去,还是那一笔嫁妆闹得,镇宁侯府是认定咱们拿不出丰厚的嫁妆,若是咱们能从徐西宁那里得一笔,拿钱堵住镇宁侯府的嘴,他们也就不会闹腾着什么主母了。” 提起嫁妆,徐西媛红着眼睛抹着泪,“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能不能行得通。” 第75章 领养 “你说!”宋氏瞪了云阳侯一眼,转头,温声细语朝徐西媛说。 徐西媛抹着眼泪,弱不禁风般的道:“若是西宁能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同是三婶娘的孩子,那三婶娘留下的那些东西,便就不都是西宁一个人的了。” 宋氏一愣,“可你三婶娘就徐西宁一个孩子。” 徐梓呈反应过来了,“娘,我们可以让三叔领养一个孩子回来啊。” 徐西媛说:“说什么领养,就说是亲生的,横竖是十几年前的事,谁能说一定没有呢?” 徐梓呈登时一拍手,“还得是西媛的脑子,就是好使,对,没错儿,就是这样,让三叔带回来一个小子,比西宁大上一岁两岁的,就说是流落在外的孩子,也是三婶娘亲生的,如此,西宁手里的东西就有那孩子一半。” 说着,徐梓呈忽然一个激灵,“对了,娘,你这边的丫鬟,有人被徐西宁收买了,咱们这个计划可不能让徐西宁知道。” 宋氏脸色一沉。 徐梓呈道:“今儿徐西宁去行宫,就是奔着你去的,就是你这边的丫鬟告诉的她,说你去行宫了。” 宋氏眼底腾腾冒上怒火,“哪个吃里扒外的?” 徐梓呈摇头,“那我不知道,她不肯说,娘你想想今儿你去行宫的事都谁知道。” 徐西媛道:“这个事不当紧,横竖到时候又不用娘跟前的人去办,还是先把三叔叫来吧。” 说着话,徐西媛又哭,“明儿我便要出阁,若是今儿不能把嫁妆拿到手,我在镇宁侯府的日子必定艰难。” 宋氏心疼徐西媛,只暂时将这件事搁下,朝云阳侯看过去,“侯爷觉得行吗?” 虽然手段下作些,可行不行的,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若是能把徐西宁手里那些铺子直接攥进自己的手里…… 云阳侯咳了一声,说:“派人去把老三叫来,至于这个孩子,我好好想想选谁。” 自然是要选一个能拿捏得住的。 徐梓呈立刻自告奋勇,“我去,我亲自去,这样消息怎么都不会走漏。” 从正院出来,徐梓呈一边大步流星往外走,一边问自己的小厮,“三小姐呢?可是回来了?” 他回府之后便派人盯着吉庆堂。 那小厮立刻说:“三小姐在吉庆堂呢。” 徐梓呈道:“你去一趟吉庆堂,和三小姐说,答应好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她若是推脱,你便缠着她,让她现在就办。” 打发了小厮,徐梓呈心情简直好的要炸。 一面害徐西宁,一面又利用徐西宁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徐西宁那贱人,还自以为拿捏了他吗? 真是蠢货! 谁拿捏谁还未可知呢! 吹着口哨,徐梓呈直奔工部去找徐让。 吉庆堂。 徐西宁坐在后院,朝王伯道:“我娘亲有个紫檀木的手串,您可还记得?” 王伯刚刚给马上完香,一边擦手一边道:“当然记得,那紫檀木的手串可是大小姐的宝贝。” 他们习惯叫徐西宁的母亲大小姐。 “当初大小姐从家嫁过来的时候,路上丢了一次那手串,我们专门停车去找,找了两天可才找到,才又启程。” 娘亲这么当紧的东西,自己竟然一点不放在心上,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宋氏他们骗走了的。 王伯擦完手,回头看了一眼被香火熏得打喷嚏的马,在徐西宁对面坐下。 “小姐怎么想起这个?可是手串有什么问题?” 王伯还不知道那手串已经到了太后手里呢。 徐西宁也不瞒着了,老老实实的说:“我先前糊涂混账,没有守好娘亲的东西,那手串,被宋氏送进了宫,到了太后手里。” 王伯顿时皱眉,脸一沉。 徐西宁先前有多不亲近他们多油盐不进,他清清楚楚。 此时倒是不敢怨怪,唯恐一怨怪,三小姐好容易长好的脑子万一再被刺激的缩回去可如何是好。 他得上多少香才能把这脑子在给她熏回来。 赶紧又把沉下去的脸色放敞亮点,搓搓手,斟酌着,“那个啥,既是到了太后娘娘手中,那便……算了,东西都是身外物,啥都比不上人要紧,横竖现在小姐已经知道亲疏远近,大小姐在天之灵也安息的。” 王伯的反应让徐西宁心里有些发酸。 自己以前是多混账啊,吓得王伯甚至不敢说要把东西讨回来的话。 心头叹了口气,徐西宁问:“王伯知道我娘亲为什么看重这手串吗?” 王伯摇头。 徐西宁又问:“那王伯可是知道,太后娘娘为何不喜我母亲吗?” 王伯一愣,“她凭啥不喜?” 徐西宁:…… 王伯啪的一拍大腿,“我们大小姐,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学有才学,要功夫有功夫,要医术有医术,要钱有钱,她凭啥不喜?” 徐西宁:…… 王伯咬牙切齿,“再说,大小姐嫁给徐让便有了身孕,之后就一直在府里,后来生了小姐没多久就病故,又没招没惹她,她凭啥不喜!” 王伯三连反击。 徐西宁知道了,王伯是真的不知道太后不喜她母亲。 可太后那个样子…… 徐西宁转头看元宝,“你干哥哥在宫中当值,你知道吗?” 元宝摇头,“我干哥哥也不在太后娘娘跟前当值,不过,可以让打听一下。” 正说话,春喜啃着一只鸡腿从前堂掀帘子过来,“小姐,世子跟前的小厮来了,找您呢。” 徐西宁起身,“那我先回府里,我娘那手串的事,劳烦王伯帮我打听一下。” 至于傅珩要的荆棘沙,这可是琉倭的东西,徐西宁当然不会拖吉庆堂下水。 她另外想办法拿到。 从后院来了前堂,一眼瞧见徐梓呈跟前的小厮,徐西宁没什么表情的问:“找我做什么?” 那小厮皮笑肉不笑朝徐西宁行了个敷衍的礼,“我们世子让我问三小姐,您答应我们的世子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徐西宁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梢。 元宝说,当时徐梓呈急匆匆离开行宫去找宋氏,是因为听到宫女议论说傅筠要尚公主的事。 这前脚因为这件事行色匆匆去找宋氏,后脚就来问她兑现承诺? 若是当真要紧那承诺,为何不当时留下来让她当场兑现? 难道是傅筠尚公主的事情,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解决的对策? 第76章 善缘 短暂的心思转过,徐西宁朝那小厮笑,“现在便能兑现,我已经把人约好了,你问他来不来?” 小厮一愣,就约好了?世子还让他缠着三小姐呢。 狐疑看着徐西宁,“三小姐约在哪里?” “云霄阁,还是上次的包间,我只等他一刻钟,一刻钟之后人没到,便不算我失约。” 等到徐梓呈的小厮一走,徐西宁立刻吩咐春喜,“跟着他,完事儿来云霄阁找我。” …… “把人约好了?” 徐梓呈才从工部接了徐让,正要折返呢,一听这话,登时皱眉。 他之所以让小厮去找徐西宁,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用这件事拖住徐西宁,让她暂时不要回府。 免得计划失败。 毕竟徐西宁现在跟鬼上身似的不太好对付了。 这贱人竟然动作这么快? 这是不是说,惠安伯府二小姐其实对自己也有意思? “约好谁了?干什么?”徐让一脸清澈的茫然,看看那小厮,看看徐梓呈,隐约听到一个云霄阁,“大侄子早早把我叫出来是去云霄阁吃席?” 徐梓呈对自家这个纨绔三叔十分无语,不耐烦的摆摆手,“和三叔无关,是我一个朋友。” 一方面是徐西宁帮他约好了惠安伯府的二小姐,事关终身大事。 一方面,家里要给三叔弄个儿子,这么大的事,可是事关三婶娘留下的那些丰厚家财。 徐梓呈稍微权衡一下,拉着小厮去一旁吩咐:“告诉她,今儿去不了,改天再说。” 小厮忙道:“可三小姐说,只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便算作罢。” 徐梓呈冷笑。 等徐西宁手里攥着的钱财被分走了,她还嚣张个屁! 到时候,她会像条狗一样,为了自保,急切的要给他介绍惠安伯府的二小姐吧。 而且,现在惠安伯府二小姐都愿意的话,那等事成之后,岂不是更主动? 多留了个心眼,徐梓呈又说:“你先去打听一下,惠安伯府的二小姐是不是和她约了。” 别不是这贱人骗自己。 交待完,徐梓呈急匆匆带着徐让回家。 云霄阁。 “……那小厮在工部衙门门口找到世子的,之后世子带了老爷回家,那小厮去打听惠安伯府二小姐的行踪,不过没打听出来,真是无语,人家堂堂伯府的小姐,要去哪要做什么,怎么可能告诉外男。” 徐西宁在云霄阁点了一桌子好菜。 春喜进门就被徐西宁拉着在桌前坐了。 一边满嘴留香的吃,一边回禀。 去工部接了徐让回家? 这么说,他们要解决傅筠尚公主的事,需要徐让帮忙? 徐让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自然没什么本事,能让徐梓呈专门把他请回去,只怕图的还是自己手里的那些产业。 徐西宁嚼着一只虾仁,朝春喜吩咐:“别吃了,去找王伯或者元宝,咱们铺子里能用的小厮,全给我伪装撒到云阳侯府各个门口附近,但凡有府里体面的下人或者府里的哪个主子出门,给我盯着。” 春喜嘴里的鸡翅还没吃完呢,得了话,一边啃鸡翅一边蹭的起身就往出走。 只是还没且走到门口呢。 砰砰砰。 包间的房门被敲响。 春喜嗖的回头看徐西宁。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 徐西宁朝春喜扬了扬下巴,春喜一手拿着没啃完的鸡翅,一手去开门。 包间大门一开,成国公府大公子章景繁闪身进来。 春喜一愣,“章世子?” 章景繁朝春喜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徐西宁,“有件要紧事,想着可能对徐三小姐有帮助,在下便不请自来。” 徐西宁忙起身,“章世子请坐。” 章景繁站着没动。 “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方才我去城西办差,瞧见你们府上的一个老嬷嬷去了一趟城西榆树胡同三十二号,那里住着的是个外乡来的杂耍卖艺的,原本是一对父子,前些日子当爹的病逝了,如今只剩一个十六七的儿子。 “不知他和你们云阳侯府有什么关系,我当时瞧着蹊跷,便打听了几句。” 章景繁朝徐西宁拱了拱拳。 “今日在行宫,敏敏的事,多谢徐三小姐,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成国公府的地方,徐三小姐尽管说,在下还有官务在身,便不叨扰了。 “哦对了,京卫营的人盘查失窃案,那人还在三十二号。” 章景繁撂下几句话便告辞。 他一走,春喜一脸疑惑看向徐西宁,“小姐,他们去找一个死了爹的小子做什么?” 做什么? 那必定是不安好心。 徐西宁搁下筷子起身便往外走,“去三十二号。” 章景繁专门跑来告知一趟,又借着盘问失窃的事情把那人留下,就必定是察觉了什么。 只是人家是成国公府的,不方便插手云阳侯府的事。 徐西宁再一次庆幸,幸好在行宫,她撞了章敏一下。 榆树胡同。 三十二号。 徐西宁和春喜去的时候,胡同里一个人没有,两人连门都没敲,直接一个纵身飞起就翻墙进去了。 她们进去那一瞬间,一个十六七的小伙子正手里拿着一枚玉佩,要出门。 见忽然有俩姑娘翻墙进来,那小伙子吓一跳,大声怒喝,“你们……” 一声呵斥没吼出来。 嗖! 徐西宁手里攥着的鹌鹑蛋大的石头便朝着他的嘴射出出去。 那小伙子登时一声惨叫,抬手便去捂嘴。 春喜上前,一脸阴沉,“小姐,这玉佩是夫人留下的!” 一把从那小伙子手里将那玉佩抽出来,春喜转头,眼底冒着腾腾怒火,抬手提了那小伙子的脖子就把人往屋里拖。 砰! 直接把人往地上一掼。 等徐西宁紧随其后进屋,反手关门,春喜一脚踩了那小伙子胸口,“我们夫人的玉佩,怎么在你手里?” 那小伙子让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得直哆嗦,但目光躲闪,“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这玉佩是我的,是我娘留给我的。” 春喜弯腰就要给他一拳,被徐西宁拦了一下。 从墙角捡起一根绳子,徐西宁丢给春喜,“先捆了。” 第77章 毒药 三下五除二,春喜把人捆了。 徐西宁在屋里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坐下,垂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想让人死的法子多的去了,不瞒你说,弄死你,我也不必偿命。” 那小伙子惊恐的看着徐西宁,“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是京都!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徐西宁冷笑,“王法?你拿着这玉佩要去做的事,便是有王法?” 那小伙子顿时眼神一闪,但跟着,昂首挺胸,“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拿着是天经地义。” 春喜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徐西宁说:“去屋里找个破布,给我堵住他的嘴。” 春喜得令,立刻就去。 那小伙子惊慌失措,张嘴就要大喊,只是张嘴一瞬,徐西宁起身,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春喜拿了破布出来,直接一把塞了他嘴里。 徐西宁手指搭在他的内关穴,“内关穴,按压半刻钟便能让人产生呕吐之意,你尝过自己的秽物吗?今儿让你尝尝。” 旁边春喜原本正一脸愤怒。 闻言顿时:…… 哈? 啥玩意儿? 脑子里转了一下徐西宁的话,春喜差点让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给恶心吐了。 小姐你好变态。 徐西宁用力摁着他的内关穴,不过片刻,那小伙子被堵住嘴巴的脸,便从惊慌的惨白变成了痛苦的白绿,跟着,嗓子里发出恶心反胃想吐的声音,再然后—— 一股恶臭从他嘴里发出,有哩哩啦啦的黏液顺着嘴角流出。 但因着嘴巴被堵着,反胃呕吐上来的东西,就只能再原路咽回去。 春喜:…… 娘诶! 伤敌一千自损足有八百! 那小伙子快难受死了,拼命的摇头,眼泪都飚出来了,呜呜呜着求饶。 徐西宁手指摁在他的穴位上,“你若是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便不让你吃这苦,你若是不老实……” 那小伙子疯狂点头,表示自己配合。 徐西宁抬手去扯他嘴里的破布。 吓得春喜滋溜就蹿到远处。 臭死了。 破布扯出来,那小伙子哇的一口便吐出来。 尽管徐西宁不再摁他穴位,可他遭不住这秽物的恶心。 快把胆汁儿都要吐出来了,才软绵绵缓过一口气。 屋里太臭了,徐西宁将人拖到了院子里。 “最好是老老实实的交待,敢有一点耍滑,刚刚的滋味让你再体验几次。” 小伙子瘫在地上,一张脸油绿油滤的,有气无力道:“刚刚有个婆婆来,自称是云阳侯府的人,让我拿着那玉佩去当铺里当钱。 她说到时候会有人找到我,我就一口咬定那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 会有人把我带去云阳侯府,到时候,我就拿出一副画像,说那画像上的女子是我娘。” “画像?”徐西宁眼底泛着厌恶的怒意。 小伙子立刻道:“我放在炕上,在褥子底下。” 春喜立刻忍着屋里的臭气熏天,去取。 “小姐!” 画像展开,是徐西宁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这画像,一直挂在徐让屋里的。 春喜要气死了。 “小姐,他们也太坏了,竟然想泼夫人脏水,让夫人有这么大个儿子?” “泼脏水?”徐西宁冷哼,“这可不是泼脏水。” 徐西宁冷飕飕的目光落在那小伙子脸上,“然后?” 小伙子颤着声音,“然后,她说,会有人认下我,我就成了云阳侯府的少爷,从此荣华富贵,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说我爹其实不是我爹,是拐子,我小时候他偷走了我,然后一口咬定我就是这女子的儿子。 “起初我是不答应的,但是那婆婆说,我若是不同意,就让京兆尹府衙抓我,说我偷了东西。” 他惊恐的看着徐西宁,“姑娘饶命啊。” 徐西宁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白的小瓶儿,拔开塞子取了一颗药丸出来,丢在那小伙子跟前。 “吃了。” 那小伙子吓得浑身哆嗦,下意识往后缩,惊恐的摇头,“不要。” “春喜!” 徐西宁一声令下,春喜忍着恶臭上前,一把抓了那小伙子的头发扯了他脑袋起来,他嘴巴张开的一瞬,春喜抄起地上的药丸就丢了他嘴里。 他下意识的要咬紧牙关拒绝吃下去。 但晚了一步。 等他咬牙的时候,那药丸都吞下去了。 他吓得哇的就哭,“你给我吃的什么?” 春喜心道:补气养元丹啊。 徐西宁冷声道:“蛇毒丸。” 春喜:…… 好家伙! 那小伙子:…… 嗷的哭的更厉害了。 徐西宁起身,弯腰蹲在他跟前,手指似有若无在他一处穴位摁下去,那小伙子才哭一嗓子,只觉得喉头一阵刺痛,跟着—— 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本来听说是吃了毒药,就吓得要死了,现在一口血喷出,更是直接整个人都吓软了。 连气都快不会喘了。 徐西宁慢条斯理起身,看着他,“你若是不听他们的话,最多被抓到京兆尹府衙的牢狱中去,若是不听我的话,最多也就是死了。” 那小伙子连滚带爬,跪起来就给徐西宁磕头,“姑奶奶,大小姐,饶了我吧,我听你的。” 徐西宁心满意足,朝春喜道:“去找之前买通的那个丫鬟,让她找一块云阳侯的玉佩拿来,尽量和这一块相似。” 春喜领命就走。 徐西宁从屋里搬了个椅子出来,气定神闲在那小伙子旁边坐下,“一会儿,你拿着我给你的玉佩,照旧去当铺,他们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但等你要去云阳侯府的时候,不用带着画像去了,死了的娘多没意思啊,我给你找个活着的娘。 “到时候,你给我一口咬定,你娘当初被云阳侯奸污,然后生出了你,你爹是被打死的,指使的人便是云阳侯府大小姐徐西媛。 “这其中的小故事,你自己编吧,你们走南闯北的卖艺,想必这身世如何凄惨对方如何恃强凌弱,你比我擅长。” 为了抢她手里的财物,竟然想出这样卑鄙下作的手段来。 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贵妾? 呵! 她要让徐西媛连贵妾都没得做! 第78章 唯一 一个时辰后。 云阳侯府。 宋氏眉飞色舞的朝坐在床榻上的云阳侯道:“一切进展顺利,他拿着玉佩去了当铺,当铺的伙计瞧见那玉佩上有咱们云阳侯府的字样,不敢直接收下,专门派人送了玉佩过来问个究竟。 “我已经派了人去当铺,到时候,就当着当铺那些伙计和客人的面直接问他的住址样貌,如此一来,这件事也算是宣扬出去了。 “等到认亲,一切水到渠成。 “算时间,差不多人就快被带来了。” 云阳侯满意的点了点头,朝徐让看过去,“等人来了,该如何说你知道吧?” 徐让立刻说:“大哥放心,我就哭,说当年的确是丢了一个孩子。” 正说话,外面有丫鬟回禀,“夫人,三小姐来了。” “快请进……”宋氏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小伙子,几乎脱口就说,话说一半,忽的反应过来,“你说谁?” 丫鬟站在门口,“三小姐。” “让开!” 徐西宁一脸怒火腾腾的将那丫鬟一把推开,带着春喜就进来了。 “放肆!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我是你的大伯母,我的屋子你也要撒野不成!”宋氏顿时大怒。 徐西宁冷着脸往里走,“我就是来问问大伯母,我母亲的紫檀木手串,为什么到了太后娘娘手中?为什么你要说那是徐西媛从游僧手中得来的?” 徐西宁借着这个问题,直往宋氏屋里闯。 宋氏眼皮一跳,“来人,给我把这不知王法的东西拿下!” 登时院子里有婆子丫鬟就朝徐西宁围过来。 徐西宁抄起宋氏外屋摆着的一个青花瓷的花瓶就往地上砸! 砰! 一声巨响,让围上来的人脚下步子顿了一下。 宋氏火冒三丈,“你疯了!敢在我屋里打砸!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捆了她!简直要造反了!” 马上就要有新的人来了,徐西宁这个不听话的棋子,不要也罢。 徐西宁若是死了,到时候全部家财都是那个小伙子的,那不就等于全部都是他们的? 电光火石一个瞬间,宋氏心头思绪划过。 脸上越发带着怒火催促,“拿下!” 徐西宁抄起另外一个花瓶,朝着宋氏脚下就砸过去。 砰! 瓷片碎裂四溅,宋氏吓一跳,往后踉跄两步躲避。 “这些,都是你从我娘亲店铺里白拿的,也就是说,这都是我的东西,我乐意砸就砸,你还没有这个资格管我,我娘的紫檀木手串,还我!” 徐西宁目光咄咄直朝宋氏走,大有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完全不理会围过来要拿下她的人。 反正有小春喜。 春喜就算是受伤了,对付这些丫鬟婆子也绰绰有余、 弯腰捡起地上的瓷器碎片,春喜手腕一转便飞射出去。 那瓷器碎片登时擦着丫鬟或婆子的脸就急速飞过。 “啊!” 好好一张脸被瓷器划破,吓得如花似玉的丫鬟顿时惊叫,不敢再往前。 老婆子们虽然皮糙肉厚没有那么重视容貌,可好好一张脸让划了也疼,更何况,春喜飞掷出去的瓷片,可不光划脸,还划脖子,打膝盖。 被云阳侯府这些人欺负了这么多年,当年跟她一起来的四个丫鬟,死的就剩她一个了。 新仇旧恨,春喜几乎杀红了眼,“谁敢过来!” 春喜一个人把一院子下人拦住了。 徐西宁直接进了宋氏的里屋。 里屋挂着一个水晶门帘,徐西宁土匪似的一把扯了。 唰啦~ 水晶门帘上的珠子噼里啪啦就散了一地。 云阳侯气的怒喝,“放肆!这是我与你大伯母的屋子,你撒什么野!” 徐西宁道:“这帘子,是我的,我扯自己的帘子有什么问题?” “西宁!”徐让眼见徐西宁闹腾,眼皮一跳,冲上来一巴掌就往徐西宁脸上扇,“贱货!还不赶紧给你大伯大伯母道歉!” 徐西宁身子一闪,轻巧避开。 徐让朝前踉跄两步,踩了地上的珠子便直接滑倒。 吧唧摔倒的刹那,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回禀,“侯爷,夫人,人带来了。” 徐西宁转头挑眉,“什么人?” 宋氏眼皮一跳,朝云阳侯看去,这可如何是好? 云阳侯冷眼看着徐西宁,眼底泛起杀意,阴沉而铁青的脸上裹着怒火,“什么人?自然是你这辈子都不敢见的人。” 就在徐西宁扯断珠帘的那一瞬,云阳侯心里改了主意。 他原本只是想要给徐西宁弄个哥哥。 可现在—— 要什么哥哥。 直接就说,当年老三媳妇生下的孩子,被产婆掉包了。 徐西宁根本不是老三的亲骨肉,那孩子才是。 到时候,直接把那孩子留下,将徐西宁乱棍打死。 横竖只要有个人站着老三孩子的这个位置,能拿到老三媳妇那笔财产就是了。 徐西宁不听话,就没必要留着。 杀意翻滚,云阳侯道:“把人带进来。” 院里。 带着小伙子来的小厮立刻把人往里带。 只是春喜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守在门口,那小伙子被拦住了。 那小厮急的朝屋里喊:“夫人,侯爷,这,这……春喜姑娘守着呢。” 云阳侯道:“去报官,去吉庆堂将掌柜的给我叫来。” 那小厮得令,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伙子,转头就走。 徐西宁却道:“春喜,拦住他。” 春喜脚尖点地,纵身飞起,直接冲过去,一脚将那小厮踹翻在地,然后,脚踩了那小厮后背上。 那小厮活像一只大王八,只能干蹬腿儿伸胳膊,就是起不来。 云阳侯差点气死,“反了你了反了你了,今儿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去给我报官!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拦得住一个,还能拦得住全部!”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机灵点的,拔脚就往外跑。 去报官。 门口,春喜不在那里挡着了,那小伙子战战兢兢进屋。 瞧着一地的碎瓷片和滚动的圆珠子,瑟瑟开口,“你,你们找我?” 不及宋氏开口,云阳侯先一步道:“你便是我府上三房唯一嫡出的儿子,当年被产婆掉包,如今可算是被我们找回来了。” 云阳侯一句话说出来,宋氏差点给云阳侯鼓掌。 干得漂亮! 第79章 野种 徐让一愣。 虽然烂泥扶不上墙,但脑子倒也不蠢。 朝着那小伙子就扑过去,哭嚎着,“我的儿啊,可算是找到你了,可怜你娘命苦,走的早,没能见到你,我的儿!” 徐让抱着那小伙子哭。 宋氏悄默声的从院里退出去。 徐西宁冷眼瞧着宋氏偷偷离开,心下冷笑,这是连哥哥都不打算找了,直接打算让这人替代她了? 旁人她都能接受这份冷酷无情,可亲爹也如此…… 看着徐让,徐西宁不免又想起赵巍。 “他是谁?”徐西宁一脸疑惑盯着被徐让抱住的小伙子问。 徐让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正要开口,徐梓呈从屋里出来了。 “三妹妹,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瞒着你,其实当初三婶娘生下的孩子,不是你,你是被产婆掉包塞进来的,你并非三叔和三婶娘亲生的,你是产婆家的孩子。” 徐梓呈得了云阳侯的吩咐,说的义愤填膺。 “我们也没想到,那产婆竟然胆大包天,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把你这个假货塞进来,充当侯府的小姐,享受荣华富贵。 我们侯府真正的少爷,倒是被她卖给拐子,颠沛流离走街串巷吃尽苦头。” 徐西宁装作一脸的震惊,“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是我娘亲生的!” 说着,徐西宁上前就要扯拽那小伙子。 被徐梓呈身子一横,拦住,“徐西宁,你根本不是我云阳侯府的小姐,就不要在我云阳侯府撒野了,我劝你,识相的,赶紧滚,不然等到官府的人来了,就凭你刚刚打砸的物件儿,足够官府抓了你关上几个月。 “先前你能说,那些都是你娘铺子里的东西,可现如今,你都不是我三婶娘亲生的,那铺子里的东西,也与你无关! “滚!” 徐梓呈一改先前被徐西宁拿捏的嘴脸,裹着满目嫌弃和鄙夷,呵斥。 春喜登时急了。 撸了袖子就要揍人。 徐西宁先她一步,直接扬手一巴掌扇了徐梓呈脸上,“你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不是我娘亲生的,我和我娘长得那么像。” 一巴掌扇开徐梓呈,徐西宁就去扯那小伙子。 徐让转身,朝着徐西宁就打过来, “贱货!贱人!下贱的玩意儿!你打谁呢!梓呈可是府上的世子,你敢打他?白眼狼,一会儿官府来了,必定抓了你去坐牢!” 徐让扬着手往徐西宁身上打。 徐西宁躲开,定定看着徐让,“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儿?” 徐让一巴掌又打空了,气急败坏,呸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我怎么可能有你这样下贱的闺女!野种!贱货!” 徐梓呈被徐西宁当众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头更是羞愤交加,怒喝,“来人,把这个野种给我拿下!” 先前院子里只有丫鬟婆子,拿不住徐西宁。 可现在,府中家丁护院已经过来。 十来个壮汉朝着徐西宁便围过来。 春喜大急,“小姐!” 徐让跳起来喊:“把那贱婢给我一起拿下!” 春喜捏拳就开打,“我看谁敢动我家小姐!” 她一脚踹飞被她踩在脚下的小厮,那小厮身子犹如一块板,朝着上前的家丁护院就撞过去。 家丁护院被撞得一个趔趄,朝后退几步。 春喜挡在徐西宁跟前。 王伯带着元宝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样一幕。 急的人还没到跟前呢就大喊,“住手,你们干什么,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要杀人吗!” 饶是一早得了徐西宁的传话,瞧见现场这样一幕,眼睁睁看着春喜和徐西宁被十来个家丁护院围着要拿下的样子,看着春喜杀红了眼护着徐西宁的样子,王伯心里也狠狠的揪了一下。 可怜他家小姐,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王伯连走带跑上前。 元宝一脚踹开一个护院,几步走到春喜跟前,和她并肩护住徐西宁。 徐让立刻朝王伯道:“你们不必再护着这个野种,她根本就不是我徐让的种,更不是我夫人的孩子,她是被产婆掉包的野种。” 徐让将跟前的小伙子往前推了一把。 “这才是我和夫人的孩子,可怜这孩子被拐子卖了,这些年过得颠沛流离,吃尽苦头。” 徐让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夫人留下的那些东西,那些产业,可不能被这野种得了去,那可都是我儿子的。” 王伯一张脸都是绿的。 从前徐西宁和他们不亲近的时候,他就知道,侯府的人对徐西宁不好。 可偏偏徐西宁不听他的,只听侯府那老夫人和宋氏的。 现如今,小姐开窍了,肯和他们亲近了,这些人从小姐这里占不到便宜了,竟然为了那些钱财,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来。 王伯怒火滔天,“红口白牙的,你们有证据吗!” “当然有!” 宋氏带着一个婆子从外面回来。 刚刚悄摸出去,她就是临时去准备一个“产婆”。 横竖只要徐让这个亲爹一口咬定徐西宁是野种,就足够了,旁的只是佐证。 宋氏昂着下巴,一脸的讥诮得意,“这便是当年给三弟妹接产的产婆,王婆子!” 王婆子跟在宋氏身后进了院, 一进来,扑通,跪下。 “三爷饶命,夫人饶命,老奴知错了。” 徐让气的发疯一般,朝着那王婆子一脚就踹过去,“老货!就是你掉包了我儿子?” 王婆子被徐让踹的一头歪倒在旁边,哭道:“三爷饶命,老奴糊涂,老奴知道错了。” 她泪眼巴巴的去看徐西宁。 “西宁,快跪下,和娘一起给三爷赔罪,是娘一时糊涂,把你和府里的少爷掉包了。” 那婆子跪在地上,用膝盖挪向徐西宁,扯了徐西宁的衣袖,要拉拽徐西宁一起跪下。 春喜一脚踢开她,“滚!” 王婆子哭的颤颤巍巍,倒在地上,“西宁,我才是你娘,就算是你不愿意承认,可千真万确,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个才是侯府正经的少爷,侯府养育你这么多年,总是有感情的,你和娘一起跪下求一求,或许他们念在这么多年情分的份上,不把娘送去牢狱,西宁。” 第80章 刻字 王婆子一口咬定,自己是徐西宁的亲娘。 徐让怒火烧在脸上,咬牙切齿,“混账东西,都给我等着,必定让府衙重重的判你们,可怜我儿子被你们害的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徐梓呈摸摸自己被徐西宁扇过巴掌的脸,朝王伯道:“我知道你们一时间难以接受,但事实如此,徐西宁的确不是我们家的人。” 哪怕知道徐西宁另有安排,王伯还是被这些人的无耻气的心口疼。 这是徐西宁提前得了消息,知道了。 若是不知道呢? 徐让这个亲爹一口咬定那是他儿子,一口咬定西宁是野种,若是徐西宁什么都不知道,又该如何应对? 是不是就活生生被这些人从云阳侯府驱逐出门。 是不是大小姐留下的东西,大小姐留给徐西宁的产业,都要被这些人用这卑鄙肮脏的手段夺走! 王伯气的发抖,“我一个字都不信!我们家大小姐的孩子,只有西宁小姐一人,旁人,我谁都不认!” “放肆!”徐让怒吼,“我看,你是想要自己霸占了我夫人的家产吧!好一个奸奴,你今儿若是不把产业交给我儿子,我连你一起抓了!” 徐西宁看着徐让。 眼底的寒意犹若冰针。 这就是她亲爹? 这真是亲爹? 正闹腾,府里的小厮跑进来,“夫人,侯爷,京兆尹大人来了。” 云阳侯身子不便利,还在屋里的床榻上。 宋氏一愣,怎么京兆尹亲自来了? 连忙推了徐梓呈一把,“快去迎一下。” 徐梓呈抬脚就往出走。 不过须臾。 京兆尹带着十几个衙役和一个妇人进来了。 宋氏狐疑的看了那妇人一眼,忙朝京兆尹道:“实在是对不住,竟然辛苦大人亲自过来。” 京兆尹点了下头,问:“府里这是出了什么事?” 宋氏眼圈红着,抬手用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叹息道:“让大人见笑了,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丑闻。” 徐梓呈在旁边推了徐让一把。 徐让立刻就说:“大人给我做主,十五年前,我夫人难产为我生下一子,谁能想到,这恶毒的产婆竟然狗胆包天,将她自己的闺女冒充成我夫人生下的孩子,竟然将我夫人生下的孩子偷偷带走,卖了!” 徐让抹着眼泪,“苍天有眼,我夫人在天之灵一定是日日难安,才保佑我竟然找到了这孩子,这才是我亲儿子,徐西宁她是那产婆的贱种!” 随着徐让告状,跪在地上的王婆子砰砰的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老奴知道错了。” 她磕着头,又去拽徐西宁,“快跪下,跪下求一求三爷,说不定三爷心软就不告咱们了。” 徐西宁一手甩开王婆子。 京兆尹皱着眉,朝王婆子看去,“你说,徐西宁是你的女儿,你可有证据?” 王婆子一脸的懊悔,“大人明察,老奴自己生出来的孩子,这要啥证据,她就是老奴生的,老奴亲手掉包的,老奴都认罪,这些年老奴在侯府做事,一天天看着她长大的,错不了。” 京兆尹脸色微沉,朝徐让看去,“你说这小伙子是你亲生儿子,徐西宁不是,你可有证据?” 徐让立刻拿出玉佩,“这就是证据。” 京兆尹挑了一下眉,将那玉佩接过手,仔细看了看,朝徐让看去,“这算什么证据?” 徐让便道:“这玉佩,是我夫人的贴身之物,当年孩子出生,便在襁褓中压了这玉佩,这是一个游僧给的法子,说是压孩子的魂儿,免得小孩子刚刚生出来魂儿不稳。” 徐让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他们提前商量好的瞎话。 说的就和真的一样。 “这狗婆子,掉包我儿子的时候,连带着玉佩一起抱走了,她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有个玉佩,幸好那拐子买走我儿子之后,没有将这玉佩变卖了。 “这些年,我儿子一直认贼作父,将那拐子当成亲爹,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卖艺为生。 “若非那拐子死了,我儿子要筹钱下葬,都不会当掉这玉佩的、 “他前脚去了当铺,后脚当铺的伙计便拿着玉佩来找我们,我看见玉佩就反应过来,这玉佩才是我夫人当年塞入襁褓的玉佩!” 京兆尹拿着那玉佩,看着徐让,“你夫人生下的是男婴,徐西宁却是女子,当年你们都没有怀疑?” “大人!”王伯着急了,唯恐京兆尹判错了。 京兆尹抬手朝王伯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等徐让回答。 徐让一口咬定,“因为当初这狗婆子把孩子接生出来的时候,就心存不轨,她当时就说,生出来的是女婴,我们谁都没有怀疑,孩子就被包了,跟着她就掉包了,总之,我这个亲爹是不会认错孩子的,我都说徐西宁不是我闺女,这才是我儿子,难道大人还要强插一手?” 他本就是个纨绔,说话向来混账。 宋氏嗔怪呵斥,“三弟怎么和大人说话呢。” 徐让冷哼,“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没听说过,亲爹要认亲儿子,外人阻拦的!” 京兆尹登时冷笑起来,“亲爹要认亲儿子,外人的确是不该阻拦,本官也不会阻拦,只是……” 京兆尹将这玉佩拿起来晃一下。 “你确定,这是他拿去当铺的玉佩?” 徐让脖子一梗,“当然!这是当铺伙计亲自送来的,大人不信,尽管去问当铺的伙计!” “据本官所知,徐大人口口声声说,这玉佩是你夫人的贴身之物,不知为何你夫人的贴身之物上,竟然刻着云阳侯的小字!” 京兆尹这话一出,徐让登时整个人露出一种清澈的懵逼,脱口就问:“你说啥?” 京兆尹朝宋氏看去,“云阳侯,字淄川,没错吧?” 宋氏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不妙。 转瞬,就听京兆尹说,“这玉佩上,正面刻着云阳二字,反面刻着淄川二字,这玉佩,该是云阳侯的贴身之物吧?” 宋氏登时脸色就变了,一步上前,“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侯爷的东西,明明……” 她要一把夺了那玉佩来看。 但京兆尹抬手一收。 第81章 证据 “这是证据,夫人还是不要擅自拿走,就这么就着本官的手看吧。” 王伯凑上前,也去看。 看清楚了,一嗓子就喊出来,“上面就是淄川二字,但这玉佩,的确是我家大小姐的!是云阳侯偷了我家大小姐的玉佩,又将这玉佩占为己有,刻了自己的字。” 宋氏如遭雷劈,难以置信的看着被京兆尹拿在手中的玉佩。 上面淄川两个字,清清楚楚。 这就是云阳侯的玉佩。 怎么会这样! 她让人交到这小伙子手中的玉佩,分明就是徐西宁她娘的玉佩。 怎么就…… 宋氏心跳如雷,朝徐西宁看去。 徐西宁脸上挂着冷笑,“我母亲的东西,上面怎么刻了大伯的字。” 徐西宁转头朝京兆尹作揖,“还求大人明察。” 徐让呆头呆脑看向宋氏,不知道该如何了。 满眼都是:你们玉佩拿错了? 宋氏气的咬牙,怎么可能拿错了,当时拿的时候,她看的清清楚楚,再说,就算是拿错了,也绝不可能拿成侯爷的。 必定是徐西宁这贱人暗中捣鬼。 宋氏深吸一口气,“这玉佩是侯爷的没错,应该是刚刚三弟在屋里说话,拿错了玉佩,真正的玉佩还在屋里,我这就去取。” 徐西宁抬脚挡住了宋氏的去路,“大伯母,我父亲刚刚说的清清楚楚,他说,这玉佩是当铺的伙计送来的,这玉佩到底是拿错了还是如何,问问当铺的伙计不就知道了?元宝!” 徐西宁一声令下。 元宝抬脚就往出走。 宋氏心跳的砰砰的,一把推开徐西宁,“就算玉佩有错,你爹亲口说了的,你不是我云阳侯府的人,给我滚开!” 徐西宁扭头就看向那小伙子,“你是我爹的儿子?” 徐让立刻道:“当然!” “我不是!” 一直沉默的小伙子,忽然一步上前,朝着京兆尹扑通跪下。 “大人给草民做主!今日草民的确是拿着一方玉佩去当铺典当,草民拿去当铺的玉佩,就是大人手中这枚,这是……”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徐让立刻给了这小伙子后脑勺一巴掌,“你疯了?你可想清楚再说!” 宋氏震惊的看向这小伙子。 不等徐让声音落下,站在京兆尹旁边的妇人,忽然也一步上前,扑通跪下。 “大人给民妇做主,给民妇的丈夫做主!十六年前,是云阳侯奸污了民妇!” “什么!”震怒之下,宋氏差点跳起来。 徐让一愣,眼底冒出八卦的光:我大哥还干出了这种事? 对上徐让的目光,宋氏差点气的吐血。 只想抬手给这蠢货一巴掌。 “这是哪来的贱人!如此栽赃陷害侯爷!”宋氏咬牙切齿,转头朝徐西宁道:“是不是你!” 徐西宁冷笑,“我?我什么?现在不是大伯母和我爹一口咬定我不是这个家的人么?这不是你们在害我么?” “你!”宋氏咬着牙,只想一把掐死徐西宁。 旁边地上。 那妇人哭的梨花带雨。 “十六年前,在城西,民妇家中,云阳侯强迫民妇,奸污民妇,致使民妇身怀有孕,那时候,民妇已经嫁人。 被人如此玷辱,民妇不欲苟活,是民妇的男人苦苦哀求,说不嫌弃民妇。 他带着民妇离开京都,我们背井离乡,去外地讨生活。 这些年,民妇的男人带着孩子在外乞讨卖艺,民妇缝缝补补给人浆洗衣裳,勉强度日。 前些日子,我们一家三口回到京都,原想着已经过了那么久,云阳侯又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必定也不会再认识民妇,我们便想在京都讨生活。 哪想到,我们回了京都的第二天,云阳侯便找上门,再次强迫民妇。” 她一边说一边哭,哭的肝肠寸断。 “他问民妇,那孩子是不是他的,民妇不肯承认,他便百般羞辱民妇,直到民妇承认,他说要把孩子认祖归宗,他的儿子他不可能让流落在外。 “民妇和民妇的男人慌张至极,想要趁着云阳侯离开后逃走。 “哪成想,当天夜里,侯府的大小姐便找上门,她逼民妇一家永世不得再来京都,言词羞辱,民妇的男人遭不住那刺激,被活活气死了。 “大人给民妇做主啊。” 宋氏万万没想到,竟然将徐西媛扯进来。 顿时怒火滚起,朝着跪在地上的妇人便一巴掌扇过去。 “胡言乱语,全是栽赃陷害!到底谁指使你的,让你这般来陷害侯爷,陷害我女儿!” 她要撕打那妇人。 跪在一旁的小伙子连忙去护着那妇人。 “你不要打我娘,是你男人奸污了我娘,你女儿气死了我爹,你凭什么打人!凭什么!” 那小伙子一把推开宋氏。 朝着京兆尹道:“草民根本不是什么侯府的少爷,我就是我娘生的,是云阳侯想要让我认祖归宗,可又不想毁了他自己的名声,才说我是三房的孩子,我谁的孩子都不是,我是我娘的孩子!他还说,只要我肯答应,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那些店铺都是我的,呸!我不要!大人给我做主!” 云阳侯道:“那你去当铺典当的玉佩,从何而来?” 那小伙子就道:“是云阳侯留给我娘的,他说,我拿着这个玉佩,随时都能回云阳侯府,我根本不想和他扯上分毫关系,所以我才去将这玉佩典当了。 万万没想到,我前脚典当了玉佩,后脚云阳侯府的人就去找我,把我带到这里来。 他们强迫我承认我是三房的孩子,可我不是!非要说是,我也是云阳侯的儿子,关三房什么事!” 云阳侯身体不便,出不来,人坐在床榻上,差点气死。 “用刑!给我狠狠的用刑!审!这杂碎到底受谁指使,污蔑本侯!” 云阳侯一声怒喝落下,元宝带着当铺的掌柜的和伙计来了。 那掌柜的上前一步,查看玉佩,当场回禀,“启禀大人,当时,这小伙子就是拿着这个玉佩来当铺典当的,因着上面刻着云阳二字,小人不敢收下,便来云阳侯府询问一声。” 第82章 补偿 “你胡说!”宋氏铁青着一张脸,冲着当铺的掌柜怒喝。 能在京都开当铺的,必定都是背后有大东家的。 那掌柜的也不怕宋氏,张口就问。 “我们当铺做事,讲究一个诚信为贵,典当之物从来不会弄虚作假,自毁名声。 “这玉佩当时小人亲自过了眼的,夫人若是说小人胡说,莫非夫人心中另有一枚合心合意的玉佩? “再者,玉佩当时小人就让伙计送到贵府核实,贵府当时也留下了,怎么当时留下的时候不说小人胡说?” 宋氏登时被噎住。 玉佩被送来之后,他们根本就没顾上仔细检查。 谁能想到会有岔子呢! 明明一切都按安排好的进行! 云阳侯还在屋里怒喝,“严刑审讯,问问那俩杂碎,到底是谁指使他们污蔑本侯!问问他们那玉佩是从何而来!” 徐西宁跟着便说:“对,问问他们那玉佩从何而来,为何我父亲拿着那玉佩就一口咬定这人就是他儿子了,甚至拿着的还是大伯的玉佩也要一口咬定我是野种,我也是极大地好奇,毕竟这玉佩可没有作假的功夫,这可是当铺送来的。” 屋里,云阳侯不说话了。 宋氏只觉得快要气死了。 一旦严刑逼供,能不能证明这母子俩撒谎不好说,但这小伙子一定会把他们之前找他的事情供出来。 就算他们矢口否认,可偏偏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当铺。 这玉佩过了当铺的手,这件事根本否定不掉。 绝不能审。 可不审,难道就吃这个亏? 没害成徐西宁,反倒是让侯爷惹一身骚,更要命的,他竟然牵扯西媛。 宋氏气都快上不来了,偏偏徐西宁似笑非笑,又说:“还有这王婆子,当年是如何接生的,如何掉包的,她当年生下我的时候是哪一日,怎么能刚刚生完我就去给别人接生的?这些,都是疑点,大人一并审讯了吧。” 宋氏当时去找这王婆子,就是从府里随便挑了一个能说会道又有子女在云阳侯府做事的。 横竖她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徐让一口咬定徐西宁是假的就足够了。 现在…… 宋氏满心慌张压都压不住。 京兆尹瞧着宋氏的反应,再看看徐让的样子,哪还有猜不到的。 抬手一挥,“带走!” 当即便有衙役上前缉拿那妇人,那小伙子和王婆子。 那妇人和小伙子被缉拿,半分怨言没有,跟着就走。 一副坦坦荡荡理直气壮要去官府讨公道的姿态。 倒是王婆子,吓得腿都软了,连哭带喊,“夫人救我,夫人!” 她哭嚎着去拉扯宋氏的衣摆,宋氏惊慌之下一脚踹开她。 “是你和我说,西宁是你的女儿,是你当年偷梁换柱的,说这话的时候,你大孙子还在跟前呢,怎么?难道你撒谎?” 也顾不上低级高级了,宋氏连忙威胁。 那婆子让吓得脸都是白的。 她不敢攀咬宋氏,不然她大孙子就没命了。 可不攀咬宋氏,她……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疯了突然就撒这样的谎。 慌乱之下,那婆子急的大哭。 偏偏衙门的衙役不管这一套,拽了人就走。 “等等!” 混乱之下,一个小厮从屋里出来。 “侯爷说,这事儿终究是侯府的事,就不劳烦京兆尹大人辛苦了,是非曲直,我们侯府自己定夺。” 那小伙子立刻说:“你们侯府如何自己定夺?为了让我认祖归宗,你们连侯府的亲生小姐都能说成是野种,我和我娘若是留下,只怕立刻就上黄泉了,我们不留下,我们要去公堂讨说法。” 那小厮明晃晃的威胁,“公子可是想清楚了,一旦上了公堂,证明你的确是诬陷侯爷,可就不是一顿板子一顿牢饭的结果了,侯爷乃是朝廷重臣,污蔑朝廷重臣,是要杀头的。” “但我不是污蔑,我说的事实!”那小伙子掷地有声反击,“怎么?朝廷重臣奸污别人妻子,不用受罚吗?” 说完,那小伙子转头就往外走。 小厮忙道:“这件事,私下解决,侯爷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只要天理昭昭的公道!”那小伙子走的头也不回。 京兆尹睨了宋氏一眼,抱拳作揖,“这件事,牵扯到贵府的小姐徐西媛还有徐大人,案件审讯期间,两位可能随时会被问话,还请暂时不要离开京都。” 说完,京兆尹带着人转头离开。 当铺的掌柜和伙计作为这件事的证人之一,自然也要被请去公堂。 眼见人都要被带走,宋氏急的冷汗直冒。 怎么会成了这样! 怎么就成了这样! 啊啊啊啊! 明明此时该徐西宁那贱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然后被赶出去的,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宋氏慌乱之下忙进屋找云阳侯商量,却见云阳侯已经挣扎着从床榻上下来,扯着一身的伤,勉强走到门口,“等等!” 云阳侯朝着京兆尹的背影喊。 京兆尹—— 就没听到呢! 徐梓呈连忙跑上前去拦。 “侯爷有何吩咐?”被拦住的京兆尹,一脸征询,回头看云阳侯。 云阳侯咬着牙,被小厮扶着,脸色苍白,疼的汗珠子滚落,“这件事,是我府中家事,京兆尹府衙就不必插手了。” 他阴沉的气息裹着怒火,带着威压。 京兆尹真是—— 半点没被威压到呢。 拱手道:“侯爷有所不知,府衙办案,不是看这件事是家事还是公事,但看有没有人告上公堂,在下官来贵府之前,这位妇人就已经告上公堂了,公堂立案,案件就得审讯,和是不是家事无关的。” 云阳侯咬牙切齿,“本侯让她撤销。” 这话,京兆尹就不接了。 那妇人和小伙子回头,齐齐看向云阳侯。 云阳侯道:“奸污一事,想必你们是记差了人,作恶的不是本侯,但本侯愿意为这份困扰做出补偿,也愿意厚葬令尊。” 小伙子看着云阳侯,“你要如何补偿?” 一听这话,宋氏提着的心松了口气,肯商议就行。 云阳侯道:“补偿你们五百两,可行?” 第83章 耗着 “呸!” 那小伙子朝着云阳侯的方向就一口啐了过去。 “我娘被奸污,我爹被气死,你给我五百两?侯爷真是不拿人命当人命啊,我们草芥之命在侯爷眼里不值钱,但在我们自己眼里,那也是只有一条的贵重。 “侯爷怕丢脸,想要私了,我怕侯爷事后报复我,不敢硬刚,答应私了,但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那你想要多少!”宋氏没好气的呵问。 小伙子愣了一下。 这徐西宁没告诉他啊,只说让他来理直气壮的闹。 正要看一眼徐西宁讨个示下,他旁边的妇人接了话。 “每人一万两,我,我儿子,我那死去的丈夫,拢共三万两,我们就撤诉。” 小伙子登时不看徐西宁了,昂着头道:“对!” 宋氏差点气疯了,“你们这分明是在抢钱!” 一句怒吼落下,没人接她的话呢~ 那一声吼,在空中打着转的落地。 无声的沉默仿佛是对宋氏的挑衅羞辱:没错,就是,你能咋地? 宋氏更气了。 云阳侯阴沉沉的脸上,带着盛怒,“三万两?” 你也不怕有命拿没命花! “好,就三万两!”强忍着身上的疼,云阳侯一口应下。 莫说三万两,便是十万两,也答应。 横竖等京兆尹的人一走,他就把人抓了。 敢诬陷栽赃他,真是活腻歪了。 “去取!” 云阳侯吩咐宋氏。 宋氏气的发抖,骂骂咧咧回屋,转头拿了三万两银票出来。 云阳侯道:“三万两赔偿你们拿了,京兆尹大人做个见证,这事儿,就算是私了完了。” 京兆尹点头,“侯爷放心,既是双方自愿私了,诉讼自然会被撤销。” 等三万两银票一到了那母子俩的手上,京兆尹抬手一挥,“带走!” 宋氏急的一把抓住京兆尹的胳膊,“不是都私聊了?怎么还要带走?” 京兆尹驻足道:“夫人,私了的是侯爷与他们二人的事,可这王婆子说徐三小姐并非贵府三房亲生,而是她所出,这件事,还是要查的啊。 “再者,玉佩的事,当铺那边也得核实清楚,还人家当铺一个清白啊。 “毕竟东西是从当铺转手的,当铺向来看重名声。” 啊这…… 给宋氏说了个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只着急看向云阳侯。 云阳侯眼看就站不住了,全身都撑在那小厮身上,“玉佩的事,与方才私了的事,是一回事。” “不是哦。”当铺掌柜朝云阳侯笑道:“侯爷可能刚刚没听清楚,令夫人亲口说,我们当铺拿出的这个玉佩是胡说。” 宋氏:…… 云阳侯冷眼看了宋氏一眼,“那是她说错了。” 当铺掌柜的一脸好说话的样子,“是吗?是夫人说错了?” 他朝宋氏问,等宋氏一个回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氏脸上挂不住,可又不能不开口,心里怄的要吐血了,嘴上只能说:“是我说错了。” 当铺掌柜爽朗一笑,“既然夫人认错道歉,那我们当铺的名声也算清白了。” 认错道歉四个字,刺激的宋氏险些没站稳。 掌柜的朝京兆尹拱手,“还需要小人与伙计去府衙作证吗?若是不用,我们便回当铺了。” “案件撤销,不必作证了。” 得了京兆尹的话,当铺的掌柜带着自家的小伙计离开。 云阳侯立刻给府中小厮一个眼神,让那小厮追上他俩,叮嘱他们今日的事情不许说出去。 京兆尹朝云阳侯道:“但是王婆子,我们还是要带走。” 别人都没事了,都走了,就自己是那个最大的怨种? 王婆子急的看宋氏。 宋氏并不和她对视,只道:“她红口白牙污蔑府中小姐的身世清白,是该被带走。” 横竖王婆子的家人在她手上,晾王婆子也不敢说什么。 这件事,总得有个人背锅。 王婆子脸都绿了,又不敢说什么,只剩下嚎啕大哭,被带走。 徐西宁朝徐让说:“刚刚父亲一口一个野种的叫我,拿着大伯的玉佩掷地有声的说那是我娘塞入襁褓的?” 徐让满脸慌张看向云阳侯,“大哥?咋办?” 云阳侯差点让他一句咋办气的当场升天。 “你自己办下的混账事,险些冤屈了你女儿,你问我怎么办?你自己办!”说完,云阳侯黑着脸转头回屋。 徐让一个激灵,朝徐西宁看去,然后—— 龇牙一笑,朝着自己脸上扇了个巴掌。 “闺女,爹可真不是个东西,你别生气,都是这王婆子作恶,她撺掇我的,我一时糊涂了,你才是我亲闺女。” 摊上这么个爹,京兆尹有些心疼的看了徐西宁一眼。 徐西宁冷着脸,对着徐让,“没关系,我不和爹计较。” 徐让登时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徐西宁说:“不过,为了避免下次爹再被恶人撺掇,做出伤害父女感情的事,先前我从我娘铺子里搬到侯府的那些东西,今儿我要全部拿走。” 不等徐让反应呢,宋氏先急了,“不行!” 徐西宁冷笑,“为什么不行?大伯母是不是忘了,就在刚才,你一口一个野种的叫我,让我滚出云阳侯府呢。 “幸好,今儿上门的小伙子是大伯在外面的风流债,若是这人正巧是被你们买通的,那我岂不是百口莫辩就要被撵走?我娘留下的东西岂不是就落入贼人手中? “这事情,有一就有二,我不得不防着。” 宋氏唯恐徐西宁真的将东西搬走,毕竟其中不少她都打算给徐西媛做嫁妆呢。 “绝不可能再有这种事,这件事,我们也是受害者,是王婆子作恶。” 徐西宁看着宋氏,“大伯母敢把王婆子的大孙子放到我的手上,然后让京兆尹府衙审讯吗?” 宋氏狠狠打了个寒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西宁冷笑,“我什么意思,大伯母心里清清楚楚,大伯母若是不想这件事闹大,我就把东西搬走,大伯母若是无所谓这件事会不会闹大,会不会影响世子的脸面,影响侯爷的脸面,影响徐西媛的脸面,那我们就耗着。” 第84章 搬走 徐梓呈一下急了。 本来他们安排这一场,就是要彻底把徐西宁摁到泥里去,让她成为一无所有的杂种。 可现在…… 徐西宁毫发无损,云阳侯府折损三万两不说,这件事闹出去,又是一场丢脸的事。 不光丢脸,这事儿要是闹出去,云阳侯府脊梁骨得被人戳断。 徐梓呈忙叫了宋氏一声,“母亲。” 宋氏眼底喷刀子一样,怒视徐西宁,“你一定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徐西宁挑眉,“我做的绝?我不介意出去,让京都的老百姓评评理,看到底谁做的绝。” 王伯站在徐西宁一侧,一面心里碎碎念老天爷保佑,我家小姐这脑子继续继续继续,一面昂着下巴看着宋氏。 “夫人也怪有意思的,我们家小姐搬走我们家小姐的东西,您是站在什么立场拒绝呢?又没有搬走您的东西。” 宋氏寒着脸,让气的全身发抖。 徐西宁补充一句,“大伯母不愿意,那我就报官吧。” “母亲,答应她吧!”徐梓呈连忙拉扯宋氏的胳膊。 宋氏死死的咬着后槽牙,被气的铁青的脸色都由青转为赤红,犹如喷火的困兽一般,“你若搬走一件东西,便从此与我云阳侯府,恩断义绝,被逐出家门。” 徐西宁当她要说什么呢,没想到是这种好事。 “行啊,不过,大伯母别忘了,这宅子,是我娘嫁给我爹之后,我娘出钱买下来重新修葺的,用的是我娘自己嫁妆里的钱。 “要搬走,也是你们搬走,没道理我娘的宅子我搬出去让你们住着,你们若是愿意住女方的房子,大可以住到大伯母的娘家去!” 宋氏裹了许久的怒火,都没遭住这一句刺激,一张嘴—— 嗷的昏过去了。 徐梓呈忙扶住她,“娘,快,快去叫大夫!” 徐让跳起来就要扇徐西宁巴掌,被王伯拦住。 “去搬,但凡是从咱们的铺子里出来的东西,全部带走!” 徐西宁半眼没看无能狂怒的徐让和晕倒的宋氏,直接吩咐。 从她重生以来,她就想这样做了。 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今儿倒要谢谢这群王八蛋亲人了。 春喜得了徐西宁的吩咐,高兴的跳起来就喊:“我知道哪些东西是,我都记着呢,跟我来!” 一边喊,一边—— 从衣裙袖子里扯出一个麻袋。 才晕倒,被徐梓呈掐人中掐醒过来的宋氏一瞧见那条麻袋—— 嗷呜! 又气昏过去了。 云阳侯躺在屋里的床榻上,听着外面的话已经要气的半死,等到春喜带着人冲进来,抄家似的要搬走屋里摆放的花瓶屏风衣柜摆件的时候,云阳侯直接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 也晕过去了。 云阳侯府人仰马翻。 春喜带着吉庆堂的伙计,热热闹闹把这些年他们小姐贴补来的东西搬走。 谁要敢拦着,春喜和元宝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当然。 老夫人那里,徐西宁没动。 不是不搬,只是不到时候,不好落个不孝的名声。 从云阳侯府出来,徐西宁朝京兆尹作揖,“今日,多谢大人,若非大人在,西宁今日怕是难以周全。” 京兆尹笑道:“先前姑娘借特训犬,咱们便算熟悉了,何况今日本官来之前,发财找了本官一次,姑娘要谢就谢傅大少爷吧。” 傅珩? 京兆尹说笑两句,带着王婆子走了。 徐西宁领着春喜和那些从云阳侯府搬出来的东西,浩浩荡荡回吉庆堂。 一早就有吉庆堂的马车在云阳侯府门外守着。 东西一出来,一样一样装上马车,足足装了七大车。 直接引得路人疑惑,这到底怎么了? 这边疑惑才起,那边,从当铺得来的八卦就有模有样的传开了。 什么云阳侯在外的私生子大闹云阳侯府啊。 什么云阳侯想要私生子认祖归宗舍不得脸面要让私生子顶替徐西宁啊。 什么云阳侯府为了夺徐西宁手里的钱财陷害徐西宁不是云阳侯府亲生的啊。 什么徐西媛仗势欺人逼死人啊…… 真真假假,一时间,几百个版本的流言在京都沸沸扬扬的传开。 镇宁侯府。 镇宁侯铁青着脸,指着傅筠鼻子骂,“你看看你招惹上的是什么人家!一天天的,满京都就看他家的笑话了,你偏偏还要将这样的女人弄回来做贵妾?” 傅筠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懊恼辩驳,“还不是徐西宁闹腾,若非徐西宁闹,也不至于如此。” 镇宁侯气的一摆手,“但凡你当时没有和徐西媛搅合,老老实实给我遵守婚约迎娶徐西宁,现在至于如此?我不管,我镇宁侯府诀不会要这样的贵妾。” 镇宁侯夫人也忙道:“徐西宁从府里搬走那么多东西,也不知道西媛明日过来,还能带多少嫁妆,若是带的少,真的没必要给她贵妾的身份,平白惹眼你将来的夫人,随便给她个妾室,她难道还敢说不?” 徐西媛肚子里可是有了孩子呢。 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徐西媛怀了傅筠的孩子。 这种货色,除了进他们镇宁侯府的门,她别指望再嫁给旁人。 谁要这种别人穿过的破鞋呢! 想到云阳侯府门前离开的那七大车,镇宁侯夫人气的眼睛发红。 “单单拉走就拉了七大车,徐西宁的嫁妆还不知道有多丰厚!” 原本这些都该是他家的! 现在没了,全都让徐西媛那一家子搅合的,什么都没了。 镇宁侯夫人咬着牙,“明日也不必张灯结彩,不必洒扫门庭,更不必去接人,让他们云阳侯府自己把人送来,至于宾客宴席那些,一概免了!纳个妾而已。” 傅筠犹豫都没有犹豫,“全凭母亲做主。” 这话送到云阳侯府的时候,宋氏刚刚醒来,正吃药呢。 闻言气的,抄手砸了手中的药碗。 “他们镇宁侯府,欺人太甚,我好好的闺女,他们竟然这般糟践!” 砸了药碗,对上让搬到光秃秃的屋子,瞬间怒火更大了。 “徐西宁,那贱人,我让她不得好死!给我去死!” 第85章 哥哥 一碗药被砸了,丫鬟没辙,只能再另外端一碗过来。 “夫人息怒,身子要紧,您身体养好了才能给大小姐谋划不是。”宋氏的贴身丫鬟端着药站在旁边劝。 宋氏嫌恶的瞥了一眼那个长相极丑的碗,“从哪找来的破烂,府里没碗用了?” 丫鬟抿了抿唇,“之前用的那一套琉璃盏和汝窑碧水碗碟,都被三小姐收走了。” 宋氏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她怎么不去死!连个破碗破碟子她都要收走?果然是商户女,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怒火攻心,宋氏破口大骂。 “府里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竟然娶了他们那样人家的闺女,祸害的阖府不得安宁,满京都,谁像我们家这样!” 胸口气的铮铮的疼。 宋氏骂着骂着,摁了摁胸口,缓了口气,“媛儿呢?” 丫鬟道:“大小姐得了消息便一直哭。” 宋氏心疼徐西媛,翻身下地。 只是她自己才被气晕了两次,一起身,头重脚轻眼前一虚,差点一头栽过去。 幸好旁边丫鬟及时扶住了,“夫人当心,大夫说您得静养……” 宋氏没好气道:“我静养什么静养,镇宁侯府这般欺负人,媛儿不知道多难受呢,我去看看她。” 先前徐西宁搬东西的时候,宋氏昏迷着。 睁眼后只看到自己屋里光秃秃的,被气的不轻。 结果一出屋子,别说屋里光秃秃的,就连院子里都光秃秃的了。 宋氏震怒的看着院子墙根下,那里原本摆着十几盆颜色各异大盆花卉,全都是罕见的名贵珍品,现在…… 墙根下只剩下一排花盆印子。 “我那些花呢?”宋氏怒吼。 旁边丫鬟细声细语的回禀,“都被三小姐搬走了,三小姐说,那些花,都是吉庆堂送进来的。” 宋氏一个倒仰,几乎断气、 那些花,她精心照料着,原本是打算在西媛出阁的时候摆在嫁妆箱笼上的。 养的那么好! 怄的整颗心都快拧巴烂了,宋氏铁青着脸,“我要让徐西宁那贱人,血债血偿,跪到我面前来求饶!” 她咬牙切齿怒骂着,去了徐西媛那屋。 一进屋就听到徐西媛肝肠寸断的哭声,宋氏一颗心都要碎了,忙进去哄,“好孩子,别哭了,小心动了胎气、” 徐西媛哭的一双眼睛红肿不堪,几乎要睁不开。 “娘,我可怎么办!我连贵妾都不是了,我可怎么办啊!全京都,找不到第二个侯门嫡女上门给人做妾的。” 徐西媛死的心都有了。 宋氏抱着她,哄,“都怪徐西宁这次闹得太过分,让镇宁侯府迁怒到你,好孩子,你且忍忍,娘一定给你讨个公道回来的,不让你平白受委屈。” 徐西媛抹一把泪,“我们明明安排的好好的,那人分明是父亲临时想到的主意,徐西宁到底是怎么就能提前知道了。” 不光提前知道了,竟然还有时间安排这样一场反杀。 “若不是她提前知道,若不是她手段卑鄙的买通那人嫁祸父亲,我们何至于如此。” 若不是徐西宁闹,他们现在不知道多高兴呢,徐西宁那大把的产业,都是他们的了。 宋氏也狐疑,“你哥哥说,我屋里的丫鬟有人被徐西宁收买了,或许是消息走漏。” 提起这个,宋氏眼底泛着阴毒。 现在没空,等明儿徐西媛出阁了,她腾出时间了,必定好好收拾一下院子里那些贱婢。 徐西媛摇头,“当时咱们商议这件事,是避开所有丫鬟的,也就母亲的奶娘嬷嬷知道,奶娘嬷嬷肯定不会说,怎么会消息泄露?” 徐西媛看着宋氏。 “娘,您别怪女儿多心,女儿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唯独觉得大哥有这个可能。” 宋氏登时道:“你大哥虽然去镇宁侯府帮着徐西宁讨债,和傅筠把东西要回来这件事做得糊涂,可这种事,他不会糊涂的。” 徐西媛咬了咬嘴唇,脸上带着为难,“但是我的婢女说,今儿大哥去工部衙门找三叔的时候,派了自己的小厮去了吉庆堂找西宁、” 宋氏一愣。 徐西媛道:“原本我也不知道,是母亲晕倒,我急着过去看母亲,听母亲院里的丫鬟说的。” 宋氏脸一沉,“那丫鬟说不定就是被徐西宁收买了,故意说这话挑拨你和你哥哥的感情,是谁,你告诉娘,我去收拾这贱婢。” 徐西媛道:“是春桃说的,但是我后来派人去打听了,大哥当时一出府便派了小厮立刻去吉庆堂,这是事实。” 宋氏脸色难看起来。 徐西媛又道:“原本,咱们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的,根本没有给徐西宁反击的余地,只要三叔一口咬定徐西宁是假的,徐西宁百口莫辩,偏偏那小伙子自己反水了,甚至玉佩都掉包了,拿的还是父亲的玉佩,这才让徐西宁得逞。 “这事儿,我也不敢真的就说是哥哥做的,毕竟哥哥是我亲哥哥。 “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派人去吉庆堂?而且当时是他主动说去找三叔。” 宋氏转头朝着自己的丫鬟吩咐,“去把那混账给我叫来。” 刚说完,一个丫鬟进来,“夫人,大小姐,侯爷醒了,让夫人过去。” 当时宋氏晕倒,云阳侯也昏过去,府里乱糟糟一团,徐梓呈便做主,让云阳侯在正房休息,把宋氏送到了隔壁的小暖阁。 刚刚宋氏醒来的时候,云阳侯还昏迷着,她便没过去。 现在人醒了,连忙带着徐西媛过去。 才进屋,就听到云阳侯发怒,“……怎么会消失呢?不是让你们盯着吗!一群废物!” “什么消失?谁消失?”宋氏领着徐西媛进屋,疑惑的问。 云阳侯怒火冲天,“那贱妇和那杂种!” 当时被人一口咬定,自己当年奸污了别人,偏偏因为真假孩子的事,没办法闹上公堂,云阳侯为了降低影响,便答应三万两赔偿。 他原本是前脚给了钱,后脚便派人去盯着那贱妇和那狗杂种的。 结果盯着的人现在回来回禀说,找不到人了! 第86章 哭了 “消失?怎么会消失?你们不是一直盯着吗?”宋氏惊讶的朝站在当地的小厮看去。 两个小厮脸上带着瑟瑟不安。 “奴才们的确是从他俩一出侯府便一直盯着的,开始他们和三小姐和吉庆堂的人一起走,奴才们不好下手,只想等着他们落单了,直接把人敲晕了带回来的。 “没想到在前街,吉庆堂的马车和对面一个商队的马车撞上了,闹出一点小混乱,当时场面嘈杂,奴才们明明是一直盯着那俩人的,可偏偏不知道怎么,等混乱结束,那俩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了。” 宋氏啪的拍桌子,“那必定是徐西宁那贱人把人藏起来了啊!” 这话说完,屋里静悄悄的。 谁都知道是徐西宁把人藏起来了。 可如何从徐西宁手里把人挖出来呢! 自从徐西宁开始闹腾,他们不光从徐西宁手里占不到便宜,还前前后后一共搭出去好多银钱不说,阖府的脸面,上上下下全都丢光了! 安静让人思考。 一思考到这些,宋氏压着吐血的愤怒,朝云阳侯说:“找不到人,那怎么办?总不能平白无故损失三万两啊!” 云阳侯没好气的看向徐西媛,“当初若非你出这馊主意,今日至于如此?” 宋氏见不得徐西媛被斥责,立刻道:“侯爷说西媛做什么,她已经够惨了,镇宁侯府才传了消息过来,明儿都不来接,让咱们自己把西媛送过去,孩子已经够难过了,你看不到她眼睛都哭肿了?” 云阳侯一愣。 继而勃然大怒。 “凭什么不来接,贵妾只比平妻略低一点,他凭什么不来接!” 宋氏咬着牙,“因为他们不给西媛贵妾的名分,只给一个妾。” 云阳侯眼前一黑,差点从床榻上栽下来。 “蠢货!若非你失了清白,又出这馊主意,至于如此?”抄起旁边的抱枕,气急败坏就朝徐西媛砸过去。 徐西媛躲开那抱枕号啕大哭,“分明是大哥偏心徐西宁,将我们的盘算全部告诉徐西宁,怎么能怨我出馊主意,父亲未免太偏心。” 云阳侯又是一愣,“你大哥什么?” 这一天,云阳侯过得未免太糟心了。 遭了一回气,晕倒一回,好容易醒来,就给他听这个?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惊雷。 炸的云阳侯全身的伤别指望好了。 毕竟,伤口又崩开两道。 宋氏一面叫大夫来给云阳侯包扎,一面说:“已经让人去叫他了,等回来问问清楚,倒是那对贱人,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跑了。” “自然不能。”云阳侯忍着伤口疼却忍不住心头愤怒,朝那俩小厮吼,“还愣着干什么,派人去给我找!” 吉庆堂。 徐西宁拿着云阳侯给的那三万两银票,塞到那小伙子手里,“一会儿你跟着车队出京,出京之后怎么安排你随意,横竖你也清楚,被云阳侯府的人找上的话,你便是死路一条。” 那小伙子战战兢兢捏着银票,“那我中毒的解药?” 徐西宁笑着从身上摸出个药瓶儿,随意倒出一颗山楂丸递给他。 小伙子:…… 我瞧着怎么像是健胃消食丸? 现在解药都做的这么体贴口感了? 没敢耽误,拿了那药丸,小伙子立刻吞下。 元宝上前将他带走。 等他一走,徐西宁转头看向旁边的妇人。 那妇人嘿嘿嘿笑着,从脸上揭下一层薄若蝉翼的皮,露出一张小麦色的面孔。 男人的面孔。 “小的表现还不错吧?”他得意的朝徐西宁邀功,声音再也不是美娇娘,而是标准的男人声音。 然后—— 王伯朝着他屁蛋踹了一脚。 “快去给马上香,在这儿嘚瑟什么玩意儿,我说多少遍了,进门第一件事先干什么?先上香!个瘪犊子玩意儿!” 在王伯的骂骂咧咧声里,“美娇娘”屁滚尿流去上香了。 王伯朝徐西宁叹一口气,“咱们家的东西,总算是搬回来了!大小姐在天之灵,必定欢喜极了,一会儿小的还得再去上香。” 后院。 那马的喷嚏声,响亮的传了进来。 徐西宁哭笑不得,感觉一匹马根本不够王伯发挥,她得去普元寺再搞点别的东西回来让王伯他们上香用。 “他的易容术好厉害。”徐西宁赞叹。 王伯看了徐西宁一眼,“小姐不知道?” 徐西宁笑意微顿,“什么?” 王伯皱了一点眉心,“庆宝啊,他是老爷专门给小姐挑的小厮,祖传的易容术十分厉害,老爷就想着,小姐若是有什么当紧的事儿,他或许帮得上忙。” 徐西宁记起来了。 当时外祖亲自来京都,想要将她接去江南。 她被老夫人教唆,不光拒绝了外祖,还出言不逊的羞辱,说什么商户怎么比得上侯门,甚至说外祖父不安好心痴心妄想。 当时外祖不知多伤心多生气。 可费了半天力气带不走她,回去之后却准备了四个小厮四个丫鬟给她送来,照顾她。 云阳侯府那边,老夫人当时就不许她收那几个小厮,说是不干净,霍乱侯府,有失体面。 她听话,硬是一个没留。 只留了春喜她们四个丫鬟,却死的只剩下春喜一个。 徐西宁心里不是滋味,“王伯,我以前不懂事。” 她一双眼睛乌漆漆的,怪惹人怜的,王伯没忍住,硬是以下犯上有些犯糊涂的抬手去揉了一把徐西宁的脑袋,“小孩子小的时候,难免都有糊涂的时候。” 话说完。 手一顿! 天啦! 不要命啦! 姓王的! 你爪子摸谁的头了! 王伯一脸慈爱瞬间变成一脸惊恐,悚然看向徐西宁。 徐西宁脑袋在他掌心蹭一蹭,想起了赵巍。 赵巍从前也是这样在她脑袋上揉一把,笑呵呵的冲她说:“我们西宁真厉害,医术学的真快。” 徐西宁眼眶有些发红,朝王伯笑,脑袋在王伯温热的掌心蹭了蹭,“我以后,都不糊涂了,我若是糊涂,王伯训我。” 一句话,自己没哭出来,给王伯干哭了。 老头嗷的一嗓子哭,转头就往出跑,“我的香呢,我要上香!今日必定要上三炷香的!” 第87章 内讧 吉庆堂这边安顿好,徐西宁带着春喜直奔云霄阁。 “他去了?” 春喜跟在徐西宁一侧,今儿干了一件大事,把东西都抢回来了,春喜简直亢奋的活像是抱了三只活鸡吸过血。 “去了,奴婢一去找他,说小姐约他去云霄阁见面,他二话没说,骂骂咧咧就答应了!” 徐西宁:…… 二话没说? 骂骂咧咧? 好好好。 云霄阁。 三楼包间。 徐西宁推门进去,迎面就看到徐梓呈一张黑黢黢的怒火脸。 徐西宁噗的笑出声,“大哥哥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徐梓呈咬牙切齿,“徐西宁,你别以为今天这一场我看不出来是你使坏!” 徐西宁在徐梓呈对面坐下,“大哥哥既是知道,怎么还来?” 徐梓呈磨牙,还不是春喜说,徐西宁找他是因为惠安伯府的二小姐。 恶狠狠看着徐西宁,徐梓呈道:“你最好能说出点真东西,不然,我饶不了你!” 对他这色厉内荏的狂言,徐西宁没在乎,只笑道:“大哥哥息怒,我可是好心好意,大伯母和我父亲联手,那么害我,我都没把这怒气撒了大哥哥身上呢,为了你的婚事,我可是操碎了心。” 徐梓呈冷笑,“你这么好心呢?那怎么还让人把侯府的东西搬走!” 春喜翻个白眼。 不要脸! 那是我们家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你们侯府的。 徐西宁忽略徐梓呈这话,只说:“毕竟,我也不想大哥哥娶进门的媳妇是个和大伯母站在一起的人啊,大伯母总是欺负我,难不成,娶个新媳妇进来也欺负我?所以,我还是更愿意大哥哥娶旁人。” 这话,打消了徐梓呈心中的疑虑。 只黑着脸看徐西宁。 徐西宁朝他眉眼弯弯的笑,“大伯母必定是不同意大哥哥迎娶惠安伯府二小姐的,所以,若是大伯母问起来,大哥哥可千万别说出去,事成之前,都不能说的。” 徐梓呈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 话音才落,包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云阳侯府的一个小厮站在门口,一脸震惊的看着包间里的徐西宁和徐梓呈,硬是脑子空白了一个瞬间,才开口道:“夫人吩咐,让世子立刻回去。” 徐西宁半垂着头,没说话。 徐梓呈烦躁的摆手,正说惠安伯府二小姐的事呢,回去做什么,“母亲有什么事吗?” 那小厮道:“奴才不知,只是侯爷和夫人一起吩咐的,让奴才赶紧将世子带回去,该是十万火急的。” 徐梓呈只得起身,一边叮嘱徐西宁一边朝外走,“你可记着你说的话!” 徐西宁笑容晏晏,叫的亲切,“大哥哥放心。” 那小厮皱眉看向徐西宁,又看看徐梓呈,带着满眼的狐疑跟着徐梓呈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 春喜一脸贼兮兮的笑,朝徐西宁道:“小姐好安排,这样,等世子爷回去,夫人和侯爷必定动怒,觉得是他泄露了安排,狠狠罚他一顿,让他们父子母子离心。” 徐西宁笑了笑。 离心倒是其次。 她只是不想把章景繁牵扯进来。 毕竟事发之前,章景繁去过城西那边又来找过她,难免被人瞧见。 “点菜吧,点你爱吃的,吃完我们去办正事。” 春喜现在亢奋的紧,感觉能吃十头牛。 咣咣咣点了七八个硬菜。 等菜品上齐,春喜探着小脑袋,问徐西宁,“小姐,咱办啥正事?” 徐西宁拽了她让她坐下吃饭,笑道:“去京兆尹府衙的大牢,会会咱们府上的管事。” 先前只是用那管事招惹某大官的外室来威胁那管事。 现在,徐西媛从贵妾变成了妾,家里那些东西也都搬出来了一多半,徐西宁总算松了半口气。 要重新为赵巍打算了。 傅珩说,再有半个月,赵巍进京。 她不想赵巍再受那一顿军棍,折辱身体,折辱尊严。 既然上次她在御前递话,并未发生任何改变,那她就换个方式。 春喜也不多问,只笑嘻嘻点头,拿起一只麻辣麻辣的大鸡腿,大快朵颐,“奴婢吃饱饱的,一会儿给小姐办事。” 徐西宁哭笑不得,“身上有伤呢,就吃这么辣的!” 春喜龇牙乐,“奴婢问了王伯,王伯说不碍事,不能因噎废食,因伤忌嘴,要是不放心,多上三炷香就是。” 徐西宁:…… 不愧是你们上香派的。 不过春喜身上的伤她检查过了,恢复挺好。 吃吧。 这厢,徐西宁和春喜吃的满嘴留香。 那厢,云阳侯府。 徐梓呈一回去便被云阳侯一声呵斥,“畜生,跪下!” 徐梓呈一脑门子震惊和疑惑,“父亲和母亲晕倒之后,都是儿子忙前忙后照顾,不过是大夫说并无大碍,儿子才抽空出去办个事,父亲何故就生这么大的气。” 宋氏冷着脸道:“你出去办什么事?去云霄阁见徐西宁那贱人?我和你爹为何晕倒你不知道?我们在这边气的晕倒,你去见徐西宁?见她干什么?” 徐梓呈张口就要说:“自然是……” 只是话在舌头打个转,想到徐西宁的叮嘱。 不能说。 说了,宋氏必定为了让他娶外祖家那位表姐,要插手惠安伯府二小姐这件事。 徐梓呈心头打了个庆幸的激灵,“……自然是去怒骂她一顿!” “放屁!”云阳侯气的爆粗口,“你专门去云霄阁骂徐西宁?我问你,我们的计划,是不是你告诉徐西宁的?” 徐梓呈一脸震惊,“当然不是啊,父亲怎么能这样怀疑我,我又没疯了,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那你为何派小厮去吉庆堂找她?”宋氏问。 面对宋氏和云阳侯的逼问,徐梓呈反应过来了。 “合着,是这件事失败了,你们要找个人背锅,找到我头上了?”徐梓呈气的发疯,“我是你们亲生儿子,你们怎么就怀疑到我的头上呢?我是派人去找徐西宁了,那我派人去了,就是我泄露的?在你们眼里,我算什么?” “那你说,你派人去找徐西宁,是干什么?”宋氏问。 徐梓呈之前是憋着真话不能说。 现在却是气的满头冒火,“是不是我若不说我干什么?你们就认定了我是内贼?好!那我就是内贼,横竖这个家,你们什么好的都给徐西媛,我什么都没有,呵,现在,你们的宝贝女儿要去给人做妾了!” “放肆!” 他口不择言。 宋氏起身一个巴掌扇过去。 第88章 冲喜 徐梓呈被扇的一个趔趄。 捂着脸,震怒的看向宋氏。 “母亲打我?为何打我?我说错什么了?谁家清清白白大姑娘要未婚先孕呢? “她自己不知廉耻,惹下这么多祸端,害的阖府鸡犬不宁,你打我? “孩子是我让她怀的?她自己抓不住傅筠的心,得了个妾位,你凭什么打我? “她不知廉耻,我的错? “当初若非她让父亲去把吉庆堂的王伯送进牢房,我们至于在公堂丢人现眼? “闹出这么多乱子,哪一件不是和她有关,母亲打过她?莫说是打,便是指责怕都没有一句,凭什么打我!” 咆哮怒吼完,徐梓呈如同炸毛的野兽,愤怒的转身离开。 徐西媛让臊白的差点哭的背过气去。 云阳侯一句呵斥,“站住!” 徐梓呈憋着火气,直不楞登杵在那里。 云阳侯看了宋氏一眼,问徐梓呈,“我问你,你去云霄阁找徐西宁,是为什么?” 徐梓呈寒着脸,看着云阳侯,忽然笑了一下,“我也问父亲一个,咱们家,家大业大,如今虽然被败坏了一些,但到底还剩着的多,那,哪些是徐西媛出阁要带走的嫁妆?哪些是留给我的?” 云阳侯勃然大怒,“混账,我和你母亲,还好好的活着,你这是要分家产了?” 徐梓呈只问:“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这个家的一切都是徐西媛的,父亲回答我很难吗?” 徐西媛的嫁妆,向来是宋氏张罗。 云阳侯还真不清楚。 他朝宋氏看去。 宋氏一面捋着徐西媛的后背安抚她,一面哭骂,“你是我的亲儿子,我难道还能刻薄了你?你问这话,也不怕寒了娘的心!” “我只想知道,母亲告诉了我便是,也让我安心,不好吗?”徐梓呈凉飕飕的看着宋氏。 “是不是徐西宁那贱种教唆的你?”宋氏忽然龇牙裂目。 徐梓呈脸色眼神越发沉了下去,“母亲告诉我,哪些是我的,京都的铺子,哪一间是我的,京郊的庄子哪一个是我的。” “徐西宁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要让你这般回来和我与你父亲闹腾!”宋氏凄厉怒斥。 云阳侯皱了皱眉,“到底哪些是留给梓呈的?” “我难道还能刻薄了他?”宋氏哭着抹泪,“侯爷也不信我吗?” 她左右言他就是不说重点,云阳侯没了耐心,“你只说便是,哪些是梓呈的!” 云阳侯动怒,宋氏咬了下嘴唇,“这宅子,侯府,不都是梓呈的?他是世子,自然有大好的前程。” 徐梓呈气的笑出声,“好,好好,合着就是这带不走的东西是我的,剩下的都是徐西媛的呗,母亲好打算,这宅子,那是徐西宁她娘买的!” 撂下一句话,徐梓呈失望又愤怒的离开。 云阳侯难以置信的看向宋氏,“你把家里的产业,都给了西媛做嫁妆?” 宋氏松开要紧的嘴唇,“西媛已经够可怜了,嫁妆少了会被婆家欺负的,镇宁侯府已经这般不做人,若不多给些,西媛过去可怎么活。” 云阳侯差点气死,“那你也不能什么都给了西媛,一点不给梓呈留。” 宋氏道:“我不是打算把我娘家的侄女说给梓呈吗?那孩子手里可是攥着大笔的嫁妆,带过来就都是梓呈的,他是我儿子,我还能委屈了他?” 简直不可理喻。 云阳侯气的够呛,“那是一回事吗?” 扫了一眼还在哭的徐西媛,云阳侯越发心烦意乱。 徐梓呈有句话没说错,的确是这一环连一环的乱子,从根儿上起,都是因为徐西媛未婚先孕。 若非徐西媛闹出了身子,他们不至于为了给徐西媛谋划,就一步步走到这里来。 越发看徐西媛不顺眼,云阳侯道:“西媛嫁到镇宁侯府,细软上我不管,但铺子只给一间,庄子没有。” 徐西媛惊得连哭都忘了,直直看向云阳侯。 宋氏大急,“侯爷!” 云阳侯横眉怒目看着宋氏,“就如此定了,他们府上连接都不来接,你浩浩荡荡带着一群嫁妆自己上门吗?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丢不起!好了,出去吧。” 眼不见心不烦,云阳侯半眼不想再看徐西媛。 冷了脸,云阳侯呵斥自己的亲随,“让你去请兵部尚书,可是请来了?” 他亲随忙道:“尚书大人说,再有半个月,西北军主帅赵巍上京,他不得空。” 眼见云阳侯要谈正事,宋氏不敢多打扰,只能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和火气,先带徐西媛离开。 “娘!” 出了正屋的门,徐西媛哭的半死不活的。 “我可怎么办。” 宋氏心疼闺女,可云阳侯的性子她知道,向来说一不二。 “你别急,等你嫁过去之后,娘再慢慢补贴你,横竖不让你委屈。” 徐西媛哭的打颤,“若是徐西宁能和我一起嫁到镇宁侯府就好了,若是徐西宁能嫁给那个病秧子就好了,这样,那些东西,终究都是咱们的。” 宋氏咬牙,“偏偏上次在普元寺,让那贱人逃了一遭,不然,哪至于如此。” 徐西媛泪眼朦胧看着宋氏,“娘,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我记得祖母不是和太后娘娘有什么交情吗?不能让太后娘娘赐婚之类的吗?若是徐西宁明日忽然去给那病秧子冲喜,谁还记得看我的笑话啊,到时候一同出门,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嫁妆了。” 宋氏心思一动,“我再想想。” 徐西媛撒娇,“娘,再想就明儿了。” 宋氏也着急,拍拍徐西媛的手臂,“你先回去歇着,有身子,不能累了,我去和你父亲商量。” 看得出来云阳侯现在不想见徐西媛,宋氏直接打发徐西媛回屋。 自己在院里站了一会儿,琢磨定了,转身进屋。 云阳侯刚把亲随打发出来去办事,见她又进来了,直接没好气的黑了脸,准备躺下。 宋氏扯了笑,“侯爷,还气呢?我刚刚想了一下,你说,若是让徐西宁去给镇宁侯府那病秧子冲喜,如何?” 第89章 吃蛆 云阳侯拧眉,“冲什么喜,他是身子不好,不也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宋氏便道:“若是能让徐西宁去冲喜,那徐西宁的嫁妆就会进镇宁侯府啊,明儿和媛儿一起出阁的话,旁人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这不是好歹能留住一点颜面。 “再者,她进了镇宁侯府,傅筠和镇宁侯夫人能眼睁睁看着那大笔的嫁妆,放过她? “到时候,终究都是媛儿的。” 云阳侯想了片刻,“可这也不是你说冲喜,就能冲的。” 宋氏在床榻边坐了,“镇宁侯府肯定是愿意的,只看我们这边能不能求得来,我记得,母亲不是和太后娘娘有个什么交情么?您看……” 云阳侯登时怒斥,“母亲尚且昏迷不醒。” 宋氏赔笑,“我知道,就是借一借母亲这个交情,原本在行宫,我都求了太后娘娘恩典了,偏偏闹出刺杀的事来,打断了,不然,我拿着母亲的那份交情,再去求一下?我看太后娘娘也十分瞧不上西宁,应该会答应吧?” 横竖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也不差这再求一求的了。 最不济就是被拒绝。 搏一搏,万一呢。 云阳侯摆手,“随你。” 这便是答应了。 宋氏立刻起身,“那我去取了母亲手腕的那手镯,戴着进宫,太后娘娘睹物思人,或许就答应了。” 京兆尹府衙大牢。 徐西宁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狱卒,“大哥可以行个方便吗?我和云阳侯府的管家说几句话。” 狱卒大哥:…… 好家伙! 什么话,值一百两? 你是真把我当人看啊! 盯着那一百两的银票,狱卒大哥眼睛都直了。 徐西宁朝他笑,“行吗大哥?这里有点点心,您尝尝。” 春喜立刻将提前备好的点心递上前。 大哥一个激灵醒神儿,这有啥不行的,那管家也不是重刑犯,不过关个几天就放了。 接了点心,大哥道:“你随便说,没事儿,我给你看着,去吧。” 徐西宁笑着行了个礼,吓得大哥连忙身子一躲,“不敢当不敢当,快去吧,里面第三间。” 牢房里。 管家震惊的看着徐西宁。 他原以为被抓了以后,云阳侯府会稍微疏通一下就把他捞出去了,没想到,等了这么几天,竟然第一个来的人是徐西宁? 目光警惕,管家问:“三小姐有什么事?” 徐西宁瞧了一眼左右牢房。 这位置挺好。 左右都没有关人。 她压着声音笑道:“一点小事,想要和您做个交易。” 管家:…… 我可去你大爷的交易。 分明是你威胁我。 管家不善的看着徐西宁,“三小姐已经用那件事让老奴闭嘴了,老奴也进了牢房了,三小姐怎么还不依不饶了。” 徐西宁笑,“把柄好用,谁还在乎用几次呢,您说是不是,行了,咱们别废话了,徐西媛先前借口从游僧那里得了个手串,紫檀木的,然后献给了太后娘娘,你知道这事儿么?” 管家压着翻白眼的冲动,“不知道。” “您想清楚了,我若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就您那点子事,我扭头就让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到时候,怕是都不等那位官爷动手,我那大伯就先处理了你。” 徐西宁声音还是方才的声音,但就是透着一股寒气。 管家硬是让这种凌冽激的打了个颤。 震惊的看着徐西宁。 三小姐何时有了这种逼人的威严? 徐西宁眼底依旧笑盈盈的,“您想清楚了再说,怎么?您以为我大伯念着主仆一场的情分,能帮你一把?他若是真心帮你,你现在还能在这里?” 春喜得意的晃晃小脑袋。 打死这管家,他也不知道云阳侯自己还是个泥菩萨呢,呸,不是泥菩萨,是泥狗!泥坷垃!泥蛆! “我家小姐问话,老实交代,不然给你吃蛆!”春喜虎着脸捏捏拳头。 徐西宁差点咬了舌头。 啥玩意儿? 管家悚然看向春喜。 春喜昂着下巴,十分掷地有声,“对!不老实给你吃蛆!” 管家大概是脑子里琢磨了下什么,瞬间脸就绿了。 被连威胁带吓唬的,态度好了不少。 “老奴是真的不知道啊,老奴虽然是府上的管家,可这种女眷内宅的事,老奴怎么可能知道呢。” 徐西宁点头,“不知道是吧,也行,我宽宏大量,给你个机会,这个不知道没事,但剩下两个问题,你若是还不知道,就别怪我不客气。” 春喜霍的就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盒子,“就给你吃蛆!” 徐西宁:…… 啊这! 管家直接让吓得朝后跌退了一步。 气息都乱了。 看着那盒子。 春喜晃晃盒子,“现在给你看看这蛆新鲜不?” 管家忙道:“不,不,不用了,春喜姑娘不用了。” 惊恐的目光从春喜脸上收回,一副想yue又没yue出来的样子,管家吞咽了几下干呕,“三小姐问,只要是老奴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我要买通镇宁侯府的人,朝谁下手比较合适。” 管家:…… 我的仙人板板诶! 一脸绝望的看着徐西宁,然后—— 春喜嗖的就将盒子往前一杵。 管家张嘴就道:“王禄。” 徐西宁:…… 春喜冷哼一声,“如何收买王禄?说仔细点,非得问一句说一句啊?要不然,说一句吃一条?” 管家终究是没抗住脑子里的画面,转头哇的就yue上一口干呕。 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王禄是镇宁侯府的采办,老奴之所以说收买王禄比较方便,是因为王禄好赌,只要让王禄欠了赌债,就能让他乖乖听话,因为他赌的时候会挪用采买的钱,这个钱他补不上就会被拿捏。” 徐西宁挑眉,“他这么明显的把柄露在外面,镇宁侯府还用他?就不怕他被别人家收买?” 管家道:“也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就像老奴那事,知道的人,目前老奴知道的,也就是三小姐,王禄这件事,老奴也是一次意外偶然知道的,他一般都趁着采买的由头,隐姓埋名去宣城的赌坊玩,不在京都的。” 宣城距离京都,骑马不过一日来回。 徐西宁没细问管家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只问:“按照你对咱们府上老夫人,侯爷,夫人的了解,若是徐西媛去给傅筠做妾,他们会如何应对?” 第90章 懿旨 两个问题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管家愣了一下。 春喜蹭的就把盒子杵过去,“要吃?” 管家压着干呕,忙道:“不敢,不敢。” 十分敬畏的看了春喜一眼,朝徐西宁道:“倘若大小姐真的要给人做妾……” 做妾? 怎么可能! 那可是云阳侯府金娇玉贵的大小姐啊。 压着心中哔哔,管家老实回答徐西宁的问题。 “如果真的这样,夫人肯定会去求太后娘娘,求她老人家赐婚吧,把妾改成妻。” “求太后娘娘?大伯母和太后娘娘交情很深?” 管家摇头,“那没有,是当年老夫人救过太后娘娘的命,那都是十几年前了,三爷刚娶了三夫人,陛下带着大家去围场狩猎,太后娘娘也去了,不知怎么,就有野猪冲到了太后娘娘的营帐那边,是老夫人奋不顾身救了太后娘娘。” 徐西宁敏感的察觉到这话里有点问题,“我娘那时候在哪?” “也在营帐中,那时候三夫人吓得晕了过去,后来太医瞧脉,倒是正好瞧出了喜脉。” “放屁!”春喜立刻瞪着眼一脸火气,“我们家夫人才不会晕过去,我们家夫人从小胆子大不说,还会些拳脚,怎么会晕过去。” 管家狐疑看着春喜,“三夫人会些拳脚?” “对啊,你们不知道?”春喜皱眉。 她虽然没见过徐西宁的母亲,但很多事她都听说过啊。 这管家怎么会不知道。 春喜朝徐西宁义愤填膺道:“咱们夫人,不是遇到事情就要晕倒弱鸡。” 徐西宁:…… 虽然但是。 “嗯。”摸摸春喜气鼓鼓的脸,徐西宁问管家:“之后呢?” 管家就道:“之后狩猎就提前结束,回京之后,陛下厚赏了老夫人。” “太后娘娘是从何时不喜我母亲的?”徐西宁问。 管家抿了抿嘴:“之前喜不喜的老奴不知,但是那次赏赐,陛下不光给了老夫人,还给了府里其他主子,只是唯独没给三夫人,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 这些王伯都不知道吗? 徐西宁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那我母亲有了身孕之后,经常出府走动吗?” 王伯摇头,“夫人胎像不稳,日日卧床保胎,哪里都不走动,莫说出府了,就连屋门都不出,老奴都几乎没见过夫人,中间中秋团圆和除夕初一这样的日子,三夫人都未曾在家宴上露面。” 徐西宁心里咯噔一下。 有一种,她母亲被囚禁的感觉。 她低垂的手指轻轻的发抖。 上一世,她竟然一无所知。 “我母亲身体不好,外祖家,没有人来看望吗?” 管家道:“三夫人的父亲倒是来过两次。” 来过两次,但是母亲依旧维持原状吗? 一时间脑子里有些乱,徐西宁没再问下去,毕竟眼下当务之急也不是这个。 深吸了口气,徐西宁道:“若是求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没有办法赐婚,徐西媛依旧是个妾,你觉得,大伯母大伯父会如何?” 管家眉心紧缩,想了片刻,有些怯怯的先看了春喜一眼。 春喜立刻瞪着眼举了举那盒子。 管家缩了缩脖子。 “那个,老奴也是猜测,三小姐息怒,老奴想着,侯爷和夫人会想办法让三小姐和大小姐一起进镇宁侯府的门。 “毕竟镇宁侯夫人和傅世子有些恨三小姐,三小姐去了镇宁侯府日子不好过,怕是得求助于咱们府上,到时候他们就能逼着三小姐做一些事,来帮衬大小姐。” “可我和傅筠已经解除婚约。”徐西宁道。 管家舔了一下嘴皮,“镇宁侯府不止傅世子一个人,嫡出的还有大爷傅珩,庶出的还有三爷四爷。” “小姐!” 管家声音才落,外面传来元宝急切的声音。 徐西宁转头,就见元宝从外面冲进来,几步跑上前,“小姐,不好了,云阳侯府那边刚刚传出消息,太后娘娘懿旨,给您和镇宁侯府大公子傅珩赐婚,明日完婚。” 管家惊愕的看向徐西宁。 这么说,西媛大小姐真的要做妾? 怎么会? 那可是云阳侯嫡出的小姐啊! 真的做妾,这让人怎么看云阳侯府。 元宝气喘吁吁说完,春喜攥着那盒子就问:“千真万确?” 急的声音都劈叉了。 元宝点头,“真的,得了消息小的就打听小姐的行踪,一路跑来的。” 徐西宁眼底带着怒意,朝管家看去。 不等徐西宁开口问,管家道:“太后娘娘懿旨,明日就成婚,这几乎等于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除非你能在明日之前,让太后娘娘改变心意。” 在行宫,太后对她的厌恶那么明显、 想要让太后改变主意,何其难。 只是…… 赐婚给傅珩,长公主不是还被傅珩拜托去汤泉池子救她吗?太后赐婚,都不顾及长公主吗? 徐西宁可恨自己上一世活的糊涂,竟然半点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系。 只能先从大牢离开。 天色已经黑透了。 元宝急的道:“王伯还在吉庆堂等小姐。” 徐西宁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巍教给她,遇事不要慌,再杂乱的事情,也得一件一件的处理。 不慌。 西宁,不慌。 再睁眼,徐西宁平静了不少,她朝元宝吩咐,“现在就去帮我打听一个人,镇宁侯府的采办王禄,如果方便,找个人专门盯着他,什么时候他离京,什么时候通知我。” 元宝二话没说,多的不问,当即便领命离开。 徐西宁带着春喜直奔吉庆堂。 后院。 徐西宁推门进去就—— 好家伙! 墙根底下那匹马,直接被香火包围了。 可怜马只能脑袋杵在墙上,撅个屁股对着还在源源不断上香的王伯。 “……天公保佑,王母娘娘保佑,嫦娥姐姐保佑,灵宝天尊保佑,哮天犬保佑,天上万神保佑,保佑我家三小姐能顺利退掉这门亲事啊。” 王伯手里举着胳膊粗的一捆香,正碎碎念的祈祷着。 徐西宁站在那里,不觉得荒唐,只觉得眼眶发酸。 看。 有人和赵巍一样,真的疼她关心她的。 “王伯。” 徐西宁叫一声。 王伯转头,老眼带泪,“我的小姐诶,真是,那群王八蛋迟早要被天打雷劈的,谁好人家的闺女要嫁给病秧子啊!” 咯吱~ 王伯话没说完,徐西宁背后的门被推开。 傅珩一脸震惊看着王伯,“您在说我吗?” 第91章 也可 王伯手里手臂粗的香还没有插出去。 冲着傅珩一挥,“不然呢?满京都谁不知道,傅大少爷您不光身子不大好,还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惦记着,我们家小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嫁给您啊!” 徐西宁很轻的挑眉。 傅珩还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 春喜在旁边抱着盒子说:“没错,满京都都知道,傅大少爷与蒋二小姐青梅竹马。” 蒋二小姐? 哪个蒋二小姐? 谁是蒋二小姐? 徐西宁简直无语,自己上辈子是个猪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傅珩虚咳两声,没提什么蒋二小姐,只朝徐西宁说:“借一步说话?” 徐西宁道:“就在这里说吧,这些人我都信得过。” 王伯抱着手臂粗的香,虎视眈眈盯着傅珩,“没错儿!” 傅珩十分情真意切,“但我站不住啊。” 徐西宁:…… 王伯登时一脸嫌弃。 站都站不住,这得有多病秧子。 咣当。 搬个凳子往傅珩跟前一搁,“诺,坐吧!” 手里还举着香,差点杵了傅珩鼻子里。 傅珩哭笑不得,但碍于身体需要,麻溜就在凳子上坐了。 惨白的脸上带着些强撑着力气的汗珠子,坐下之后,吁了口气,有些气息不稳的道:“徐三小姐想必也得了消息,太后娘娘懿旨赐婚。” 王伯登时哼了一声。 春喜跟着哼了两声。 一个举着香,一个抱着铁盒子,活像俩捧哏。 傅珩嘴角抿了一点笑,大喘两口气,“我来,就是想和徐三小姐说,不如,你就嫁了我?” 徐西宁一脸震惊。 王伯被赐婚这件事刺激的,怒火当头,脱口就说:“嫁了你难道等着守寡?” 说出口,大约觉得,对方毕竟是镇宁侯府的大爷呢,这话大概有点不妥,又极其不情愿的补充一句,“呢?” 徐西宁:…… 傅珩:…… 意义何在? 傅珩咳嗽几声,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 “这是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也签了名字,成亲之后,若是哪日徐三小姐觉得这婚事不划算,随时可以走人的。” 春喜一脸狐疑,抱着盒子上前,接了那和离书。 王伯登时凑上前去看。 用他那经营店铺的毒辣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三遍。 发现这和离书就是标准的和离书,里面没有弯弯绕。 才面色稍霁,但又疑惑,“你图啥?” 傅珩咳嗽着说:“这第一呢,我和徐三小姐都不太喜欢傅筠,若是成亲了,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可以就对付傅筠这件事上,经常切磋,共同进步。” 王伯:…… 徐西宁:…… “这第二呢,我身体不太好,府中许多事需要一个厉害些的女眷帮我处理一下,徐三小姐就很好。” 王伯刚刚还看傅珩不顺眼呢、 但听了这句话,又忽然觉得这人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毕竟,他说他家三小姐厉害诶。 王伯有些骄傲的看了徐西宁一眼。 徐西宁简直被王伯这眼神看的无语,搓了搓脑门,朝傅珩道:“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首先呢,你嫁给我,就不必担心有人在你的婚事上做文章了,”傅珩十分虚弱的说:“再者,我死了,我留下的都是你的,如果那时候还没有和离。” 春喜小眼神一亮,“那大爷说来听听,你都有什么财产?” 傅珩:…… 这就开始盼着他死了吗? “目前,我有八口棺材,但众所周知,我死了也只用得上一个。” 眼见春喜一张脸阴沉下去,傅珩补充道:“都是金丝楠木的,劈开了可以卖钱,挺值钱的。” 春喜的小脸色,又肉眼可见的恢复,“还有什么?” “一些铺子啊,一些庄子啊,库房里的一些绸缎首饰啊什么的,哦,还有……”他看向徐西宁,“我的特训犬。” 春喜撇撇嘴,“也就那样,除了特训犬我家小姐没有,别的我家小姐自己就有。” 眼见徐西宁脸色没什么变化,傅珩道:“难道徐三小姐有拒婚的办法?” 徐西宁笑了一下,“守孝就不必成婚了。” 好家伙! 傅珩惊天动地就咳嗽起来。 “守孝?徐三小姐打算守谁的孝?” “我守什么,你和傅筠守孝啊,镇宁侯一死就完事儿了。” 这是徐西宁从京兆尹大牢回来吉庆堂,一路上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 毕竟进宫求太后,她可能连太后的面都见不到、 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算计什么。 杀个人就方便多了。 瞧着徐西宁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傅珩颤了颤眼角。 他来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一趟十拿九稳了,但现在……傅珩叹一口气。 “就算是徐三小姐能顺利杀死我二叔,也就是镇宁侯,若是镇宁侯府为了报复你或者为了得到你的这些嫁妆,暂时不报呢?横竖明儿就成婚,今儿夜里死了,明儿下午报也不迟。 “当然,你可以嚷出去,但这婚事是太后娘娘赐的,你就算是嚷出去,只要镇宁侯府不承认,你也没辙,对不对?” 确实。 个屁。 死肯定就直接让他死了大街上。 不过。 徐西宁有些好奇,“你与长公主殿下不是很有交情吗?怎么太后娘娘赐婚,都不顾及这些了?” 原本,徐西宁想着,在弄死镇宁侯之前,先去找一趟傅珩,看看他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被赐婚是两个人的事。 结果—— 这货还挺乐意~ 对上徐西宁无语的目光,傅珩笑道:“长公主殿下好像挺满意这婚事的。” 徐西宁:…… “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么?她都不在乎你的感受吗?” 傅珩一脸风轻云淡,“第一,我青梅竹马她不在京都,我和她之间没有可能,第二,她大概也想让我死之前成个亲吧。”(双洁的,双洁的,双洁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轻叹一声。 傅珩对上徐西宁的目光,“徐三小姐若是答应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就商量一下明日的婚事?毕竟时间紧迫,有好多事要做呢,你若是嫁给我,想要收拾傅筠,说不定十五天之内就能抹掉他这次西北战场的功劳。” 徐西宁:…… 十五天? 赵巍再有大约十五天进京。 第92章 凭何 云阳侯府。 宋氏一脸喜气的坐在云阳侯床榻边。 “太后娘娘到底是惦记着母亲当年的恩情,我一提,她老人家立刻就答应了,都没有犹豫。” 掸了一下裙面。 宋氏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 “虽然这些日子,让徐西宁闹腾的,咱们府上出了不少乱子,媛儿也委屈,只能做妾,可到底这次还是出了口气。” 云阳侯黑沉沉了好几天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点,“镇宁侯府那边怎么说?” 宋氏笑道:“傅珩身子弱,他们说,明儿一早,傅珩必定是不来接亲的,西宁就算是嫁给傅珩做正妻,也是自己登门,倒是和媛儿保持了一致。 至于嫁妆那些……” 宋氏瞧了一眼外屋。 丫鬟都被她打发出去了。 她压着声音说:“我和镇宁侯夫人说好了,到时候,两边的嫁妆直接都抬了正房去,当时西宁忙着成亲,肯定不知道,等后面知道了,想要要出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镇宁侯夫人那边,自有安排。 “我看她这次挺高兴的,媛儿过去,该是不会太委屈了,她还说,若是媛儿生个男胎,到时候再提位份也不迟,别管怎么说,总算是有句话了。” 云阳侯叹了口气。 好好的嫡女,闹到这般地步。 正说话,宋氏的贴身丫鬟急匆匆来回禀,“侯爷,夫人!” 最近出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一听到这种急促的语气,宋氏几乎下意识的就一个激灵,蹭的从床榻边儿上起来,往出两步,“怎么了?进来说。” 丫鬟推门进来,急切道:“镇宁侯府那边开始送聘礼了,红檀木箱子裹着大红绸,浩浩荡荡抬了半条街!” 宋氏一愣、 继而反应过来,应该是傅珩给徐西宁准备的。 回头朝云阳侯道:“那病秧子还想挣个脸面呢。” 说着,吩咐丫鬟,“告诉他们,直接把东西抬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抬了她这边,徐西宁必定要闹,到时候说出去免得被人说她当大伯母的克扣侄女的聘礼。 可抬到老夫人那边,合情合理。 一面吩咐,宋氏一面扶了扶头上的簪花,“我去看看,哦,对了,让人放出消息,就说是媛儿的和西宁的一起送来的。” 如此,西媛脸上也有光。 外人哪知道具体是谁的。 丫鬟急道:“东西没进咱们府里!” 宋氏脚下步子一顿,有些愣怔,“没进咱们府里?那进哪里呢?” 丫鬟道:“镇宁侯府的小厮满大街的嚷嚷,说今儿侯爷和夫人亲口说了的,要和三小姐恩断义绝,将三小姐逐出侯府,所以,聘礼他们直接往吉庆堂抬去了,半条街的聘礼,比年前永王成婚的聘礼都多!” 宋氏登时脸上就滚了怒火、 年前永王成婚,聘礼抬了十里长街,被京都上上下下说了好久那聘礼丰厚。 傅珩竟然比那还多? 一想到这么多聘礼竟然不进云阳侯府,宋氏急的就往出走。 “简直不成体统,徐西宁人还在我们族谱上挂着呢,怎么就不是我们府上的人了!” 云阳侯脸色也难看,可恨他现在身上伤的重,根本不能出去处理,只能宋氏出去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贴身随从借给宋氏用,“不必和那病秧子客气,西宁是我们府里的人,没道理聘礼送去吉庆堂,西宁的母亲死了,三弟还活着呢,他如此,把三弟当成什么!” 宋氏反应过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急吼吼的道:“去把三爷叫来。” 一出云阳侯府的大门,便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的喜乐。 伴着时不时头顶一朵硕大的烟花在当头炸开。 鞭炮声更是噼里啪啦的。 一个聘礼而已,至于搞得这么兴师动众? 一想到西媛只是一个妾,连个聘礼都没有,宋氏更气了。 黑着脸,带着徐让就杀气腾腾冲了过去。 吉庆堂门前。 宋氏到的时候,发财刚好带着送聘礼的队伍到了吉庆堂门前。 唢呐吹得一声接一声。 发财一脸喜气洋洋,扯着嗓子吼,“镇宁侯府大公子傅珩,迎娶江南江家外孙女徐西宁,聘礼到~~~” 他声音一出,他身后跟着的十来个小厮闭着眼睛张着嘴,扯着嗓门哇哇喊:“聘礼到~” 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比花灯节还要热闹。 王伯脸上裹着红晕的笑,“接~” “慢着!” 宋氏拨开人群,带着徐让就冲了过去、 徐让一脸的混不吝,朝着王伯一把推过去。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算哪颗葱,你也配接我闺女的聘礼?滚!” 徐让裹着怒火扯着嗓子骂。 围观的百姓登时—— 更亢奋了。 王伯身子闪了一下,没让徐让真的推到,“你闺女?今儿不是你指天发誓说西宁不是你闺女,你亲生的是个儿子吗?这话狗说的?” 徐让不客气,王伯更不客气。 “怎么?贵府办的事,想让我原原本本说一遍?到时候,只怕你们府上徐西媛,连个妾都做不成!” 王伯这话一出。 围观的百姓顿时轰的就炸了。 “什么做个妾?云阳侯府大小姐要做妾?” “天啊,好大的笑话啊,嫡出的小姐去做妾,哈哈哈哈,好好笑啊!” “让她不要脸,竟然在普元寺卿卿我我。” 难听的话一下就从人堆儿里涌了出来。 劈头盖脸的砸向宋氏、 宋氏气得差点吐血,“你胡说八道什么!” 冲着王伯一声怒喝,她不欲多纠缠,免得这糟老头再说出更多不堪的话。 只朝前面的发财道:“你们送聘礼,要娶的是我云阳侯府的姑娘,我云阳侯府,堂堂御封的侯府,你把聘礼送到这商户面前,算怎么回事?对陛下的大不敬吗!” 发财来之前就得了他家病秧子大爷的吩咐。 知道有人要来闹事。 且就等着呢、 一撸袖子,开始发挥。 “第一,是夫人您去求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让徐三小姐嫁给我们家大爷冲喜,且婚期就是明日。” “第二,这聘礼,是我们家大爷情急之下临时准备送给徐三小姐的,和要做妾的徐西媛没有半分关系。” “第三,今日你们亲口说的,徐三小姐与镇宁侯府再无半点关系,你们要将她逐出侯府,这话,京兆尹大人和当时的衙役都能作证。 “敢问夫人,这聘礼,凭什么送到云阳侯府?” 第93章 做主 随着发财说话,人群里的议论声又高涨一潮。 “竟然是求了赐婚要把自己的侄女送去冲喜?我的天啊,简直王八蛋,欺负人家没娘呗!” “她自己亲闺女不知廉耻未婚先孕,上门做妾,就把亲侄女也送过去冲喜?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上门做妾和上门冲喜竟然是同一天?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起初,人群还在议论徐西媛不要脸,云阳侯府耍诡计。 但说着说着,这风向就变了。 “傅筠能是什么好东西,都和徐西媛造出孩子了,还花着人家徐西宁的钱呢,软饭男,恶心!” “镇宁侯府吃相也太难看了吧,眼见世子骗不到人家徐三小姐的钱,就弄个冲喜出来?不要脸!” “傅筠不是在战场立功了吗?这种软饭男都能立功?我咋那么不信呢?” “你没听说吗?他抢了西北军的功,人家立的功,他在背后放冷箭,把立功的人杀了。” “真的假的?” “不然,就凭傅筠,听说特训犬都能给他摁趴下,你觉得他能单枪匹马冲到敌营取了人家主帅项上人头?” 一时间,有关傅筠战功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人群后面。 傅筠正好从宫中出来路过此地,原本瞧见宋氏带着徐让来闹,他想看个热闹。 没想到,这群愚民竟然说到了他的头上。 还越说越来劲。 傅筠阴沉着脸,呵斥亲随,“京卫营的人是吃闲饭的?这么多人在此聚集生事,不管吗?去叫人!” 傅筠的亲随领命,转头就要走—— “傅筠!” 人群里,不知道谁忽然尖着嗓子叫了一句。 唰啦~ 顿时一群人转换方向,朝着傅筠就围过来了。 有胆子大的,在人群里喊,“听说你在西北战场立了功?怎么立的?” 轰! 有人哄笑。 又有人问:“听说你在云阳侯府被特训犬压得气都不敢喘,脸都让划了,狗你都打不过,你怎么杀的人家主帅人头?” “你战功是偷来的吧!” “听说你用磷粉火烧西北军铁骑队?畜生啊!” 开始还在骂。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打死这个畜生!” 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就朝傅筠急速的围攻过来。 宋氏站在吉庆堂门前的台阶上,眼睁睁看着原本围着她们的人群,忽然转头朝着后面的傅筠冲了过去。 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吩咐云阳侯给她的几个亲随,“快去,快去报官,快去帮一下傅世子,不能让这些贱民伤了傅世子。” 那几个亲随当即便一人去报官,余下几人朝人群那边冲过去。 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几乎一手一个就把人丢开。 被丢出去的老百姓咣当摔了地上,哀嚎惨叫,“杀人啦!云阳侯府杀人啦!杀人啦!” 宋氏听得眼皮子直跳,下意识就要离开,却被发财一把抓住了衣袖。 人群中心。 傅筠怎么都没想到,这群贱民竟然敢动手。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他当即便吩咐自己的亲随。 他自己也提拳出击。 京卫营的人和京兆尹带着衙役几乎前后脚同时赶来。 来了就瞧见这样一幕。 云阳侯府的人和傅筠的人,对着街头百姓拳打脚踢。 满地凄厉惨叫哀嚎大哭的百姓几乎将这条街给斩断。 而傅筠—— 傅筠被两个老百姓摁在地上,骑了身上揍。 傅筠的亲随想要将那俩百姓弄开,那俩人死死抓着傅筠的脖子或者腿,不撒手。 就在京兆尹抵达那一瞬,傅筠的人朝着那俩百姓下了死手。 明显一个锁喉,要弄死对方。 京兆尹眼皮一跳,忙招呼,“住手!都住手!都给我住手!” 他一嗓子喊,傅筠的亲随伸出去的手停下,转头朝京兆尹道:“你们来的正好,把这些贱民统统拿下!” 京兆尹立刻一声吩咐,“拿下!” 他身后衙役哗的就上前。 只是拿下的,不光是骑在傅筠身上的百姓,还有傅筠的亲随和云阳侯府的人。 宋氏急的从台阶上下来,往这边快走,“大人抓错了,该是抓这群贱民,他们打杀傅世子!” 京兆尹几乎嫌恶的看了宋氏一眼,“本官没有看到您口中的贱民打杀傅世子,只看到你们府上会功夫的小厮和傅世子那会功夫的亲随在打杀百姓,本官身为京都父母官,有责任保护京都百姓安危,带走!” 云阳侯府的小厮和傅筠的亲随想要挣扎。 然而京卫营的人也上手了。 京卫营可不比衙门里的衙役,都是些会功夫的,几下就给他们卸了膀子,让他们失去了挣扎的资本。 傅筠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 衣裳让撕打的不像样不说,一张脸不知道挨了多少拳,眼窝都是乌青的,嘴角让打破了,血斑驳了半脸。 狼狈不堪站直,怒不可遏道:“你狗眼瞎了吗?看不到我被摁在地上打?” 傅筠声音才落。 刚刚撕打傅筠的两个百姓扑通就给京兆尹跪下。 “大人给草民做主!” “草民名叫赵就,是宣城人士,去年冬月十八,傅筠在宣城当街杀了草民的女儿。” “草民名叫赵大宝,是赵就的儿子,被傅筠当街杀死的,是草民的妹妹。” 两个人,并排跪在那里,眼底噙着泪,声音打着颤,砰砰就给京兆尹磕头。 “求大人做主。” 傅筠原本满面怒火,闻言登时整张脸因为悚然而狠狠抖了一下。 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俩人怎么会来。 他当时不是花钱摆平了吗! 刚刚撕打的混乱,傅筠没看清楚这俩人的长相,现在看清楚了,心口突突的跳着,张了张嘴,却一下脑子发僵不知道说什么。 京兆尹冷眼看着傅筠,“有关傅世子杀人一事,已经超出京兆尹审查范围,此案本官会上奏陛下,传送刑部大理寺侯审,全部带走!” 傅筠没想到京兆尹这样不给自己面子,一把推开上前要押解他的衙役,“放肆,我乃朝廷要员,你们也抓?” 宋氏更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抓,登时怒喝,“关我什么事!” 第94章 告状 京兆尹凉飕飕的看着宋氏,“贵府的人,当街怒打百姓,行为恶劣,本官作为父母官,自然要给京都百姓一个交代!” 京兆尹语落,四下的百姓连连举拳。 “大人英明!” “青天大老爷!” 不由分说,京兆尹直接将人带走。 “什么?筠儿被抓了?”消息传到镇宁侯府的时候,镇宁侯夫人正和镇宁侯在屋里说话,闻言惊得直接失手打翻手中茶盏。 镇宁侯也吓一跳,“不是说陛下传召他进宫问话吗?怎么就好好的被抓了?你如何得了消息的?” 前来报信儿的,是镇宁侯夫人的贴身婢女。 傅筠抬了徐西媛进府,镇宁侯夫人是打算将这个婢女一起给傅筠做妾的。 故而她更加心急,急的都哭了,“侯爷,夫人,世子爷是在街头被抓的,京兆尹和京卫营的人一起抓的。” 镇宁侯夫人满头雾水,“好好的,怎么就让抓了?你慢慢说,仔仔细细的说。” 那婢女深呼吸了两口,将街上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结果忽然有人告发世子爷,说世子爷冬月十八在宣城当街杀人,京兆尹一怒之下就把世子爷也抓了,还有云阳侯夫人,也一起抓了,现如今,京兆尹大人进宫了,咱们世子爷和云阳侯夫人都在京兆尹府衙大牢。” 镇宁侯夫人气的脸都绿了,破口大骂。 “那娼妇!都是她云阳侯府一家子搅合的我筠儿屡屡出事!贱人!贱货!不得好死不!她闺女进了门还想做妾!我呸!” 若不是宋氏闹腾,至于出了今日的事? 原本徐西宁给傅珩冲喜,明日一早,徐西宁大批的嫁妆就进了镇宁侯府。 好好的事,偏偏被那丧门星惹祸精又给搅合了。 镇宁侯夫人恨不得活活咬死宋氏,“若非她们府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筠儿的王位早就封下来了,娶妻娶贤,这样不仅不贤还搅家精的女人,万万不能要!” 镇宁侯也脸色黢黑。 “当务之急,是先把筠儿捞出来,好好的世子,怎么能被扣押在大牢里,像什么话!”一拳在桌上砸了一下,镇宁侯愤然起身,“我先去京兆尹府衙看看什么情况。” 京兆尹府衙。 镇宁侯去的时候,京兆尹已经进宫了。 镇宁侯不敢耽误,马不停蹄赶紧往宫里赶。 御书房。 皇上沉着脸坐在桌案后面,看着京兆尹递上来的折子,越看,脸色越难看,及至看完,啪的在桌上愤怒拍下。 “混账东西!” 京兆尹低着头,没吭声。 皇上没好气的问:“那赵就赵大宝说的,可是事实?” 京兆尹忙道:“启禀陛下,上个月臣奉命去宣城办差,就听宣城同溪客栈的伙计谈论过这件事,只是一来无人报官,二来他们只当热闹说,臣便没当回事。 “没想到今日,这夫子便找到京都来。 “臣将那父子羁押回府衙之后,不敢耽误,立刻提审,他们说的清清楚楚,说是傅筠在宣城后山练习射箭,那箭头稀奇,射出去便带了火苗,火苗落地便是一片大火。 他们家的女儿当时正好上山捡黑枣子,遇上了。 据那父子俩说,她当时因为太惊讶,发出的动静惊动了傅筠,傅筠当场便要杀她。 是她带上山的细犬情急之下扑倒傅筠,给了她逃命的机会。 她凭借对山路的熟悉,成功逃离。 只是没想到,时隔三天,就被傅筠当街杀了。 至于赵就和赵大宝,因为赵就的媳妇身患恶疾,需要钱治病,傅筠找上赵就,百般殴打询问赵就他闺女回来都说过什么。 赵就只说他闺女什么都没说。 傅筠便留下一笔钱私了了杀人的事。” 京兆尹的话让皇上阴沉的脸上裹着沸腾的怒火。 练习射箭。 箭头带着火苗。 火苗落地便是一片大火。 皇上闭了闭眼,想起上次徐西宁进宫,在御前说的话。 她说,在街头听到传闻,这次西北军铁骑队并非投敌叛国,而是被傅筠用磷粉烧死,傅筠抢夺了西北军铁骑队的战功。 御书房沉默的气息凝重且萧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皇上才又开口,“既是当时用钱私了了,怎么现如今又找上来了?” 京兆尹道:“赵就说,答应私了是因为当时急着用钱治病,他知道对不起闺女,可更知道对方身份高贵,他就算是硬碰硬也惹不起,所以答应。 来闹事,是因为前几天忽然听说,傅筠去青灵山剿匪,在山中再次用磷粉火烧山中悍匪。” 皇上眼皮一跳。 京兆尹低着头,“他听人议论,说傅筠火烧悍匪的方式,和火烧西北军铁骑队的方式一样,这个赵就,曾经在西北一带经商,遇到悍匪打劫,被西北军救过命,一听这个,当即就后悔私了,立刻上京了。 正好赶上宋氏在吉庆堂门口闹事。” 皇上一愣,“怎么还牵扯到宋氏?” 京兆尹道:“太后娘娘懿旨,给镇宁侯府大爷傅珩赐婚,让云阳侯府三小姐徐西宁去冲喜。” 这事儿,皇上听说了。 无关痛痒,皇上没说什么。 只是不解,这事儿怎么还闹到吉庆堂去。 “难道吉庆堂的人想要阻止懿旨赐婚?”皇上没好气的问。 京兆尹便将今日云阳侯府闹出假儿子代替徐西宁的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继而道:“……因为他们放话,要将徐西宁逐出侯府,故而傅珩的聘礼就只能送到吉庆堂,云阳侯夫人找上门去闹事,想要得了那些聘礼。” 皇上听得眼珠子都直了。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办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宋氏闹腾的时候,正好傅筠经过,围观的百姓有人骂傅筠吃软饭,不免又讨论起傅筠军功的事,正好赵就父子赶来了,在混乱中就打起来了。 云阳侯府的小厮和傅筠的亲随,把围观的百姓打了个十之八九,满街的血。” 京兆尹一脸诚挚的祈求,“陛下,我朝向来民风开放,并不过分约束百姓的言谈,他们两府却公然将京都百姓殴打成这般,臣着实不知该如何审理此案了。” 第95章 三司 皇上一面觉得云阳侯夫妇无耻卑鄙不要脸。 别人家的龌龊事,哪怕做都是偷偷捂着,就他们家,龌龊到光明正大的地步。 一面被沸沸扬扬的傅筠的军功事件闹得怒火中烧。 正要下令,外面忽然传来通禀,“陛下,镇宁侯求见。” 皇上一腔怒火瞬间喷发,“让他滚进来!” 镇宁侯一进门。 砰! 皇上抄起桌案上的一方砚台,朝着镇宁侯那张老脸就砸了过去。 吓得镇宁侯两股战战冷汗直冒,想要躲开,又怕一躲更加激怒皇上,只能咬牙用肩膀接了那砚台、 被砸中那一瞬,镇宁侯倒吸一口冷气,颤颤巍巍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砚台,躬身上前,“陛下息怒。” 皇上拍案而起,怒喝,“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你们府上,云阳侯府,那可是先帝爷御封的侯府,竟然双双做出这般不知羞耻之事,朕息怒?你们可曾将侯爵的尊荣放在眼中?” 镇宁侯吓得扑通跪下。 皇上沉着脸,怒道:“朕问你,傅筠在西北战场的功劳,到底怎么来的!” 镇宁侯顿时脑门的冷汗如雨的下一般,“陛下,傅筠在西北战场,当真是取下敌人首级。” 皇上眼底泛着火气,“他独自一人杀入敌营?” 镇宁侯不敢擦额头的汗珠子,任由那汗珠子顺着脸颊流,“他同西北军铁骑队一起杀入的,只是铁骑队的人投敌叛国缴械投降,混乱里,傅筠拿下敌军将领首级,死里逃生才回到西北军大本营。” “那他在宣城的后山脚下,为何要练习射箭?那箭头裹着磷粉?” 镇宁侯一个激灵。 这事儿他不知道,眼珠子微微侧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京兆尹,镇宁侯道:“陛下明察,傅筠乃是太子殿下伴读,他纵然再混账,也做不出这样卑鄙下流之事。 自从傅筠从西北战场立功回来,便一直被人诟病。 陛下,臣不是为自己的儿子开脱,实在是这事儿蹊跷。 西北军主帅赵巍马上就要进京领罪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闹出这么多是非,全是冲着傅筠。” 皇上膝下几个皇子都已经成年。 皇子之间的倾轧斗争,皇上心里自然清楚。 傅筠从小与太子玩的好,自然是太子党的。 其他几个皇子为了打压太子,不免从傅筠这里下刀,皇上也不是猜不到这些手段。 故而上次徐西宁御前告状,皇上也只是呵斥一顿。 可现在…… “傅筠从小跟着太子玩,给太子做伴读,他的功夫如何朕也知道,按照你们的说法,是西北军的铁骑队带着傅筠杀入敌军,杀都杀进去了,却缴械投降了?” 镇宁侯战栗道:“据傅筠说,是对方开出奢靡的条件诱降,给黄金美女,那铁骑队没受得住那诱惑,就缴械投降了。” “铁骑队缴械投降,却唯独让傅筠逃出来了?且不说敌军如何,单单那铁骑队一百多人,竟然就让傅筠逃?”皇上反问。 镇宁侯按照先前和傅筠商量好的措辞,道:“大约是他们自觉心虚,不敢追剿,亦或者,唯恐赵巍找他们算账,故而特意放了傅筠回来,毕竟他们叛逃,赵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巍被罚,就无暇顾及他们。” 虽然这样说,算是给赵巍开脱了,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如此。 毕竟他知道,皇上想要收拾西北军,想要处置赵巍。 然而—— 皇上却没有买他的账! “西北军,那是在西北战场和沙罗国有着血海深仇的一支大军,他们多少同袍,多少亲人,都被沙罗国杀了,铁骑队是赵巍一手带起来的铁血骑队,能为了黄金美女就投降?” 当初皇上愿意相信傅筠,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西北军未免有些过分的功高。 他想借着这件事,敲打赵巍。 然后将赵巍的军权集中回来。 军权回笼这件事,一直推行的不顺利,皇上准备用赵巍当那杀鸡儆猴的鸡。 所以不在乎到底那军功是傅筠的还是谁的。 可现在,满京都闹得沸沸扬扬,不光京都,宣城也有人传,守护京都的大军就在宣城驻扎,若是闹腾的厉害了,再在军中惹出乱子…… 何况傅筠竟然当街殴打百姓! 皇上阴沉着脸,“既然你一口咬定傅筠无辜,那就三司会审吧,到时候看结果。” 镇宁侯吓得脸都绿了。 原本就两股战战,此时更是吓得跪都跪不住,登时就哭了出来,“陛下息怒,臣有罪,臣教子无方,教出这样一个孽子,他今日在街头犯下的错,臣都无颜替他求情。 只是求陛下看在臣一把年纪只这么一个嫡子的份上,赏臣些体面吧。 当初臣在西南战场受的伤重,以后再无生儿育女的能力。” 镇宁侯额头磕着冰冷的地板,哭的老泪纵横。 他一句话求情,却也是告诉皇上,西南战场当年几场恶战,都是他打下来的。 后来皇上要军权集中收拢,他也是第一个带头配合,直接就将军权上交,人回了京都。 这话一出,果然皇上脸上的怒火稀薄了几分。 只是不善依旧。 “你在西南的军功,朕分毫恩赏都没有差了你的,何况,当初的西南战场,是你与你兄长一起戍守,若说能征善战,那是你兄长。” 傅珩的父亲,原本的镇宁侯。 提起这个,现如今的镇宁侯心里一个激灵,没敢开口。 皇上垂眼看着他。 不再提他们府中的破事。 做的再龌龊,只要不影响大局都能算了。 只是道:“旁的不说,这次,傅筠在西北战场的军功却是惹来这么大的非议,朕若是不查清楚,便无法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无法给西北军一个交代。” 镇宁侯哆嗦道:“西北军长年驻守西北苦寒之地,臣愿意捐军费物资十万两。” 他没办法承认傅筠有罪,一旦承认了,那便是坑害忠魂烈骨的罪名,那是死罪。 可又不能说傅筠无罪,若皇上执意三司会审,就算傅筠能咬紧牙关抗住,可要受多少皮肉之苦。 只能掐着皇上的三寸,提出捐钱。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小内侍的回禀,“陛下,云阳侯府三小姐徐西宁拜谢太后娘娘赐婚,要捐献一批军用物资,药品三车,棉被三千,白银十万两。” 第96章 惩治 镇宁侯差点跳起来骂街! 皇上看了镇宁侯一眼,沉声问外面的小内侍,“她人呢?” “启禀陛下,徐西宁将东西全部送往兵部了,白银十万两并着物资清单送进宫来。” 按理说,徐西宁是无召无法入宫的。 纵然是捐钱,她的单子也送不进来。 但元宝的干哥哥在宫中当差,便把清单和银票给她捎进来了,而御前回禀的这个小内侍,正是上次传旨拿了徐西宁厚厚一个红封的小内侍。 这话,自然也就送到了御前。 皇上倒是没多问,只让人把银票和清单呈上。 镇宁侯跪在地上,汗如雨下,“还求陛下看在臣多年劳苦的份上,再给犬子一个机会,西北军的军费,臣愿意捐……” 镇宁侯一咬牙,“捐三十万两。” 皇上看着清单上列下的药品,都是军中最紧俏的药膏子,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调配而成,效果自然是比朝廷发给军中的那些要好很多。 看着这些药品,皇上不免想起十来年前,他曾去过一次西北战场。 当时鏖战激烈,西北军伤亡惨重,那时候最缺的就是这种药。 皇上至今无法忘记赵巍因为筹不到药而通红的眼。 忘不掉那些随军军医因为没有药无法医治受伤将士的痛苦而压抑的哭泣。 也忘不掉那些铁血悍将最终死于药品不到位的凄惨。 徐西宁…… 有心了。 目光顺着那清单的边沿,看向镇宁侯。 “西北一事,究竟如何,等赵巍进京之后,朕自然会仔细问清楚。” 皇上说的一字一顿。 镇宁侯心跳如雷。 “但傅筠当街杀人在先,唆使手下对京都百姓大打出手在后,罪无可赦,朕念在你先前在西南战场的辛苦,饶他死罪,但免去一切职务,褫夺世子封号,罚银三十万两以充军费,以观后效,至于你,教子无方,罚俸三年。” 镇宁侯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栽过去。 褫夺世子封号,免去一切职务…… “陛下……”镇宁侯哽咽颤抖,想要求情。 却被皇上一声怒喝,“你不要得寸进尺,蹬鼻子上眼!滚!” 等镇宁侯灰溜溜的退出之后,皇上看向旁边的京兆尹,“宋氏……关两天就放了吧。” 至于宋氏当时带去的那些随从如何处置,皇上没说,京兆尹心中有了计较,领命告退。 他们一走。 御书房空下来。 只剩下皇上和内侍总管。 墙角的瑞兽香炉散发着淡淡的沉水香,让人镇定凝神的香气却无法平静皇上此时此刻内心的烦躁。 “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沉默了大约一刻钟,皇上哑着嗓子忽然开口。 内侍总管明白皇上指的什么。 他在说傅筠。 褫夺世子封号,免除一切职务,基本等于皇上已经相信,就是傅筠对着西北军放了冷箭。 但这是杀头灭九族的重罪。 单单褫夺封号免去职务,这惩罚太轻了。 但内侍总管更明白,比起傅筠犯得错,皇上心里更在乎的是军权回笼一事。 皇上烦躁,应该只是烦躁有些对不住赵巍吧。 斟酌着,内侍总管恭恭敬敬的说:“陛下统筹全局,深谋远虑,纵横对比,这不是奴才能登上的高度。” 皇上嗤笑一声,“老东西,朕问你便是让你说句实话,你和朕打马虎眼。” 内侍总管垂首笑了笑。 皇上瞥他一眼,“行宫送来的那个女刺客,招供了?” 内侍总管忙道:“奴才正要回禀呢,方才被京兆尹大人打断了。 “那女刺客倒是没有招供,但是审讯的人发现她后背的厥阴俞穴处有一大片於痕。 “从口供来看,当时应该是她正要刺杀,忽然被人袭击了厥阴俞穴,导致行为被迫停顿,给了成国公府二小姐机会将她一脚踹翻。 “奴才问过成国公府二小姐,她说当时是徐西宁一脚踢飞了地上的药碗,那药碗正好撞到了刺客的后背。” “徐西宁?”皇上一脸的震惊,“她会功夫?” 内侍总管摇头,“未曾听说学过,不过,徐西宁跟前的婢女功夫了得,可能平时教过她一两招的防身招数吧。” 皇上叹了口气。 太后只封赏了成国公府,给章敏赐封一个郡主的封号。 却转头给了徐西宁一个冲喜。 就这,徐西宁还要拜恩捐钱捐物。 “明儿她和傅珩大婚,你挑几件吉祥的东西送过去吧。” 内侍总管忙领命。 皇上又笑,“你那小徒弟,上次去云阳侯府传旨,得了徐西宁五百两的好处,倒是尽心尽责。” 知道皇上说的是把清单和银票传进来的事,眼见皇上不是真的怪罪,内侍总管便笑道:“奴才训斥他。” 镇宁侯府。 镇宁侯回去的时候,正好傅筠也被放了出来,刚刚进了老夫人的屋。 “怎么样?” 镇宁侯前脚进屋,镇宁侯夫人和傅筠后脚蹭的起身,迫不及待的问。 镇宁侯裹着一脸的怒气。 扬手。 啪! 一巴掌直接扇了傅筠脸上,“混账东西!你母亲给你定好的婚约,徐西宁是长得不如徐西媛好还是财力不如徐西媛厚?你放着正儿八经的未婚妻不理,要去和那么个贱人私通!”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傅筠让打的差点一头栽了桌子上去。 忽然被释放,傅筠还以为这件事解决了,心里还高兴了那么几下。 此时挨打,顾不上疼,傅筠朝镇宁侯道:“是陛下责罚很重吗?” 镇宁侯咬牙切齿,“你,世子封号被褫夺!” “什么?”镇宁侯夫人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坐回椅子上去。 镇宁侯继而又道:“免除一切职务,以观后效!” 这下傅筠也腿一软,白着一张脸跌坐下去。 镇宁侯怒不可遏,“我罚俸三年,捐白银三十万两以充军费!现在你满意了?啊?” 镇宁侯恨不得把傅筠这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装了点什么废物。 “若非你和徐西媛私下闹出那么多事,何至于就发展到今日这一步!混账东西!你这世子的封号是怎么得来的,你忘了吗?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好容易挣来,现在让你作没了。” 第97章 配吗 镇宁侯夫人哇的一嗓子就哭出来,“都是云阳侯府害的我筠儿!” 镇宁侯黑着脸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哭有什么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如何重获圣心。” 镇宁侯扭头问傅筠,“太子什么时候回京?” 太子替皇上去泰山拜祭,已经走了有三个月了。 傅筠灰白着一张脸,“昨儿传来消息,说是这几日就回来了。” 看着傅筠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的样子,镇宁侯更来气,起身给了他一脚。 “混账东西,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你若是不想活了,现在就给我一头撞死去,若是不想死,就给我打起精神来,横竖你是太子殿下的陪读,情分非同寻常,他必定不会不管你的。” 傅筠深吸了口气,朝镇宁侯道:“太子殿下传来的消息中提到,等他回京之后,要筹备一批粮食,山东今年雨水不行,尤其济南周边,粮食减产严重,怕是要闹灾荒,折子已经在上京的路上了,估摸过几天就到。” 镇宁侯道:“那你赶紧准备起来,在太子殿下用之前,就把粮食备好。” 傅筠道:“我今儿打听了一下粮价,除非能找到大批货源并且低价拿下,不然,按照目前这个粮价,我们怕是买不起那么多粮。” 他颤了下嘴皮。 “何况府里还要赔偿出去三十万两。” 镇宁侯夫人立刻一抹眼泪,“怕什么,明日徐西宁的嫁妆就进来了,到时候变卖出去就有了。” 说起嫁妆,镇宁侯夫人咬着牙,满眼狰狞着怒火,“再者,还有徐西媛那贱人的。” 镇宁侯皱着眉,思忖片刻,道:“你也不必太顾忌价格,眼下当务之急,是立个功在皇上那里表现一下,太子的意思我明白,大概是让你提前准备,用低价收了粮,到时候拿到朝廷的赈灾粮款,能按照市场价报上去,你们既能把事情办好又能不太吃亏。 但现在也不是考虑吃亏不吃亏的时候了,先把事情办好吧。” “儿子明白。”傅筠灰头土脸起身,朝镇宁侯一拜,勉强打起精神,“我这就去办。” 傅筠朝外走,镇宁侯叮嘱,“让采办帮你打听着点,他认识的人多。” 傅筠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从屋里出来便一脚踹翻迎面而来的一个小厮,“混账东西,怎么走路呢,没长眼吗!” 骂骂咧咧怒气冲冲离开。 一边走,一边吩咐亲随,“把王禄叫来。” 镇宁侯府的采办,王禄。 得了吩咐立刻前来。 傅筠沉着脸,“我想弄些粮,数目不少,你去打听一下能从哪低价入手,这几天就要要。” 瞧着傅筠一脸的火气,王禄碍着今儿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没敢多嘴,只本本分分领命,“世子放心,奴才这就去打听。” 他一句世子,傅筠一张阴沉的脸登时铁青。 眼底几乎迸发着火星子,怒喝,“滚!” 一头雾水,王禄离开。 直到从府里出来,才知道傅筠世子的封号被褫夺了,心头打了个激灵。 难怪傅筠发那么大的火。 王禄一边心有余悸往外走,一边默默决定一定要办好傅筠交代下来的差事,免得被傅筠记恨。 结果—— 这雄心壮志还没且立起来呢。 拐脚就被人一棒子歇了后脖颈子。 嗷的晕倒了。 春喜拍拍手,丢了手里大棒子,弯腰将王禄塞了备好的麻袋里,扛起来离开。 旁边准备帮忙的发财:…… 搓搓手,又搓搓手,只能帮不上忙干跟着一起离开。 吉庆堂。 后院。 傅珩一副马上要断气的样子,但依旧身残志坚的顽强坐在椅子上,看着徐西宁,“这个聘礼,徐三小姐可还满意?” 徐西宁自斟一杯酒,朝傅珩举杯,一口喝干。 为的是皇上在御书房说的那句“等赵巍进京再仔细问清楚”,说的却是:“傅筠被罚,大快人心,我敬傅大公子一杯。” 傅珩似笑非笑,却偏要追问,“只是为了傅筠被罚?” 徐西宁挑眉,“不然?为了庆祝我们成亲?” 傅珩一笑,直接咳嗽出来。 他拳头虚虚抵着嘴角,“前几次聊天,我以为徐三小姐有些在乎西北军呢,这次赵巍进京,大概是不必因为铁骑队的事挨罚了,你不高兴?” 他直接点出西北军。 徐西宁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看着傅珩,没吭声、 傅珩一笑而过,“看来是我多心了,徐三小姐对赵巍是不是受罚,并不关心,那你又是捐钱又是捐药品的?” 徐西宁翻个白眼,“京兆尹大人不是告诉你了吗,镇宁侯原本只想出十万两,是我捐了之后,他才咬牙出了三十万两,横竖我有钱,那钱捐给前线将士也不算是浪费,能让镇宁侯出血,何乐不为?” 徐西宁再次绕过西北军。 却反问。 “倒是傅大公子,怎么就凑巧找到了赵就父子,凑巧和西北军扯上关系呢?是凑巧了还是蓄谋已久?傅大公子和赵巍,难道很熟悉?” 傅珩病的重,素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的黑沉沉的。 平时就算是笑,也是不达眼底。 这次确实笑意浸透眉眼,他问:“我若说是呢?徐三小姐就告诉我你和赵巍什么关系?” 徐西宁吹个口哨,“不瞒你说,我是赵巍失散多年的妹妹。” 傅珩差点一口热茶喷了徐西宁一脸。 正说话,春喜和发财从后门进来。 咣当。 将麻袋往地上一丢。 春喜朝徐西宁笑嘻嘻道:“小姐,人带来了。”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热乎乎的脆生生的—— “京都新火起来的小吃,叫锅盔凉粉,说是川地当地美食,小姐尝尝。” 傅珩眼睁睁看着春喜掏出一个锅盔凉粉递给徐西宁之后,又摸出第二个。 正要拒绝。 就见春喜啊呜一口,一边吃一边站了徐西宁身后了。 傅珩抬眼朝发财看去。 发财:…… 一抿嘴,“外脆里软,带点辣,是挺好吃的。” 傅珩:…… 我不配吃吗? 发财:…… 配不配你不知道吗?谁天天灌药汤子还要吃辣呢? 地上麻袋里的王禄:…… 真就没人管我死活了吗? 第98章 宠着 发财给了傅珩一个你自行体会的眼神,弯腰把王禄从麻袋里放出来。 就怎么说呢? 这放出来也放的很有弹性。 脑袋放出来了,可这脖子处把麻袋口给收住了,脖子底下都在麻袋里。 王禄一出头,一眼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傅珩和徐西宁,震惊的眼珠子都颤了一下。 发财把他嘴巴里堵着的破布扯掉。 傅珩笑眯眯的说:“我其实和你一样惊讶呢,我也不知道我夫人怎么就要把你绑来,但她要绑,我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宠着,虽然明天才成亲呢,但到底是给我冲喜的,我可得对她好点,她好我也好。” 徐西宁:…… 一抖身上鸡皮疙瘩,无语的看了病秧子一眼。 扭头朝王禄开门见山,“宣城,兴盛赌坊,你欠的一千两银子是用什么钱填补上的?” 元宝不愧是吉庆堂最得力的伙计。 两个时辰就给徐西宁打听出来王禄在宣城赌钱的一些细枝末节。 “上次欠的五百两,是怎么补上的?” “联合宣城一个叫赵武的人在赌坊出老千,诈了宣城县令小舅子八百两害的宣城县令小舅子被他姐夫当街鞭打,这事儿你想让我说出去吗?” 徐西宁慢言细语说着威胁人的话。 活像是笑眯眯的白无常甩着勾魂索:来呀,快活呀~ 王禄吓得一个哆嗦,“你,你怎么知道?” 傅珩也有些惊讶的看向徐西宁。 他确实不知道徐西宁为何要绑架王禄。 更不知道徐西宁查到了这些。 更更不知道王禄竟然做出过这种事。 他怎么就没有早一步查出来了呢。 啧啧~ 对上王禄的惊恐悚然,徐西宁依旧慢条斯理,“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打算收买你,说说吧,能收买的住不?” 春喜一边吃锅盔凉粉,一边刷的掏出她的铁盒子。 “敢说一个不,就给你吃蛆!” 旁边发财愣了一下,差点直接呕出来。 难以置信看向长得明明甜甜的春喜。 春喜一脸严肃,晃晃那铁盒子,“新鲜的,给你打开看看?” 王禄吓得一个激灵,“不必!” 但春喜觉得他这个害怕不够程度,把锅盔凉粉往旁边桌上一放,上前就开盒子。 徐西宁登时战术性朝后退了一点。 傅珩大概是有些好奇,竟然还探着脖子往前瞧。 就在春喜打开盖子的那一瞬—— 王禄还没怎么滴呢,傅珩先一声干呕扭头要吐。 盒子里的东西密密麻麻的蠕动着,王禄让冲击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先被傅珩的干呕给呕的胃里立刻翻江倒海。 眼看他要吐。 春喜笑嘻嘻道:“吃不?” 王禄一张嘴—— 唯恐春喜给他突然塞一把,赶紧又闭上。 那吐上来的东西,就又咽了回去。 发财看的既恶心又目瞪口呆,默默为春喜递上一种植物。 狠人啊! 眼睁睁瞧着王禄脸色惨绿,春喜心满意足盖上盖子,然后起身去吃锅盔凉粉了。 发财:…… 傅珩:…… 就连徐西宁都深吸了口一口气。 “要么你听话,要么就我给你把那些事情抖搂出去,然后春喜给你加餐,你选吧。” 砰砰,春喜拍拍铁皮盒子。 王禄不敢张嘴,快哭出来了,只疯狂点头,表示配合。 徐西宁打了个响指,“傅筠在去西北战场之前,都和哪些人来往过?今日你暂时不必回答,给你三天时间,给我查,三天之后我再问你,若是答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春喜就给你加餐,知道不?” 王禄绿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点头。 少年惨绿那是风度翩翩。(成语:惨绿少年) 王禄惨绿,那是真绿。 徐西宁满意道:“现在,给你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说个傅筠的秘密吧,说得好,你立刻就能走,说的不好……” 徐西宁拉个长音。 声音还没落地。 王禄脱口就道:“傅筠让我给他打听在哪能买到便宜的粮,他要大批的粮。” “粮?”傅珩皱了下眉。 徐西宁也疑惑一下。 可惜她上一世过得浑浑噩噩,并不能回忆起来上一世这个时候发生过什么急需用粮的事。 “什么时候?” 徐西宁问,王禄忙道:“就刚才,奴才被敲晕之前,刚刚领命,他说最近就要用。” 徐西宁点了个头,“给他查,查到什么先和我说。” 放走王禄之后,徐西宁朝傅珩问:“傅筠前脚被褫夺了世子的封号,取缔了一切职务,后脚就要收粮,说是想要立功,不为过吧?” 傅珩道:“我之前没有听到任何他要收粮的消息。” 这次,傅珩倒是没有试探徐西宁为何要让王禄打听傅筠去西北战场上的事,只是一边起身,一边说:“有些事,你问我,或许我知道的比王禄多。” 徐西宁跟着起身,笑:“查漏补缺。” 他俩相视一眼,谁也没再往下说。 傅珩虚虚咳嗽两声,“明日吉时,我来接你。” “送客。”徐西宁吩咐春喜。 不等春喜应,发财立刻道:“不必,不,不劳烦春喜姑娘了,不用了。” 十分麻溜的扶了他家大爷就走。 徐西宁哭笑不得在春喜脑袋上呼撸一把,“你那玩意儿,从哪来的?” 春喜道:“还不是王伯,吃了鸡翅随便丢骨头,那骨头连着肉,卡在柜台底下了,元宝扒拉出来的时候,上面全是蛆,奴婢心想,这玩意儿也不常见,原本打算收起来看看它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没想到还成了个武器。” 徐西宁:…… 那你好奇心挺强啊。 云阳侯府。 云阳侯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得知傅筠都被放出来了,宋氏也没被放出来。 气的拍床怒吼,“世子呢,让世子去京兆尹府衙问问,凭什么傅筠当街杀人都能放了,我们府上的人却被关着、” 他亲随道:“世子先前离开之后就喝了个酩酊大醉,现在睡得不省人事呢。” 云阳侯要气死了。 管家被关着,世子醉死过去,徐西媛怀着身子要去做妾,老夫人昏迷不醒……总不能让他拖着残破的身体去府衙要人吧。 深吸一口气,云阳侯道:“把徐西宁给我叫来!” 亲随忙道:“侯爷,三小姐一直在吉庆堂,没回来,说是……明儿从吉庆堂直接出阁。” 第99章 免谈 云阳侯差点一口血又吐出来。 “她是我云阳侯府的人,她爹还活着呢,她从吉庆堂出什么阁!把人给我弄回来!成何体统!还有没有规矩了。” 对上云阳侯的盛怒,亲随没敢反驳,领命而去。 不过须臾。 折返回来。 “侯爷,三小姐说,吉庆堂已经张灯结彩喜气一片,云阳侯府什么准备都没做,她是太后娘娘赐婚成亲,若是太寒酸,丢的是太后娘娘的脸。” 云阳侯咬牙切齿坐在床榻上。 身上的伤口都被气绷了。 徐西媛明日只是去做个妾,难道他们还要为了徐西宁成婚,专门给府里张灯结彩? 她一个贱种,也配! 可这婚事,到底是太后娘娘赐婚…… 云阳侯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痛,只能将这痛咽回去,“告诉她,她把宋氏接回来,让宋氏给她布置。” 亲随道:“奴才说了,但是三小姐说,府里一切布置好了她才去接,不然免谈,横竖她是太后娘娘赐婚,难道侯爷还能奈她何?” 云阳侯让气的浑身发抖! 偏偏太后赐婚是他们自己求来的。 “这个孽畜!当年就不该……”话说一半,云阳侯攥着拳头在床榻上一锤,“三爷呢?” 亲随有些心疼云阳侯,“夫人被抓之后,三爷说受到了惊吓,要去碎红楼压压惊。” 噗! 云阳侯终究是没抵住这怒火的袭击。 一口血从嗓子眼涌上来。 差点白眼一翻又晕过去。 “混账东西!府里都乱成这样了,他去青楼逍遥?给我把他捉回来!混蛋玩意儿!”怒不可遏,云阳侯一抹嘴角,鼓动着剧烈起伏的胸膛,“让他回来安排府里的布置!” 吉庆堂。 春喜两个胳膊肘撑着桌面,两手托着小下巴和小脸蛋,偏着脑袋,黑漆漆的眼睛弯着一点好奇,问徐西宁,“小姐,咱们当真明儿从吉庆堂出阁?” 徐西宁低头算账,笑着说:“当然不,云阳侯府那宅子,是我母亲花钱买的,我凭什么从吉庆堂出阁,你放心好了,他们会布置的。” 得了徐西宁这话,春喜不多问了,抓起旁边花生豆往嘴巴里丢着吃。 赵巍的事总算有了进展,徐西宁踏实不少,仔仔细细的算这些年云阳侯府从她这里掏走多少钱。 她要加倍讨回来。 正一室静谧,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一道清脆张扬的声音,“你们家小姐呢?” 春喜小眼神一亮,“听着像是成国公府的二小姐?” 春喜话音才落,徐西宁屋门被推开,章敏一身大红衣裙,笑嘻嘻就从外面蹦进来。 “可算让我找到个时间出来找你,快给我忙死了,有没有吃的,好饿好饿。” 章敏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进门就咋咋呼呼。 “太后娘娘不是敕封我为郡主嘛,要进宫谢恩,要回府去祠堂祭拜,听长辈训诫,一整套下来,我人都快没了,一结束我立刻就来找你,要饿死了啊!” 徐西宁朝门口的元宝吩咐一声,“给章二小姐准备点吃的。” 元宝领命而去,章敏抓起桌上花生豆往嘴巴里塞了几颗。 一边吃一边毫不讲究的瘫在椅子上,“我以前真的是眼睛瞎掉了,竟然信了徐西媛的话,觉得云阳侯两口子对你好,我呸!对你好竟然给你求了个冲喜!” 说着,章敏重重叹一口气。 “我也不好说太后娘娘什么,不过,你也别太委屈,傅大哥哥和傅筠不一样的,他人挺好的。” 章敏安慰徐西宁。 徐西宁笑:“没,没委屈,你大晚上的专门过来,就是来安慰我?” 章敏蹭的从椅子上蹦起来。 原地转个圈。 “看见我一身红衣没?这个是喜服,你个傻子,明日你出阁,云阳侯府肯定没有给你安排亲人送亲,我祖母说,让我来送你。” 一句话,差点给徐西宁整哭了。 她上辈子在京都,做人做的失败。 这辈子…… 好像一切都还挺好。 徐西宁能对付人渣,可面对这忽然而至的友情,却不知道说什么。 一时间有点怔忪。 章敏笑嘻嘻在徐西宁跟前打个响指,“感动了?不是吧?我们新娘子今天要哭鼻子了?” 她抬手,手背在徐西宁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别哭啊,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呢。” 章敏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在徐西宁跟前打开。 露出里面一对成色极好的手镯。 “这是我祖母送你的添妆礼,我祖母说,原本这个是要留到我成亲的时候给我的,但你对我有大恩,这个给你了。” 章敏笑嘻嘻的将那盒子捧到徐西宁跟前。 徐西宁眼眶有点发红,抬手,接了,“真好看。” 章敏得意道:“那是当然,这手镯来头可大呢,这是我祖母当年跟着我祖父第一次上战场,立了战功回来,先帝爷亲自赐的,不过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祖母说了,你当时在行宫那一脚,就配得上这镯子,我祖母看人很准的。” 提起她祖母,章敏话里话外都是骄傲。 她环视一圈儿,“明儿从这里出阁?” 徐西宁收好那镯子,“不,一会儿还是要回云阳侯府的,那宅子是我母亲的。” 章敏点头,“我祖母就怕你糊涂,专门让我提醒你,不能因为和你们府上闹意见,就驳了太后娘娘的面子。” 毕竟是赐婚。 元宝端来四菜一汤,章敏一点不挑口味,坐下来就吃。 才吃完,云阳侯府又来人了,说是府里布置好了。 章敏搁下筷子,拍拍手起身,“那走呗。” 徐西宁带着章敏先去后院,指了院子里十二只大木箱。 “一会儿,我要去一趟衙门牢房,你跟春喜先回云阳侯府,帮我把这十二只木箱带回去,府里若是有人问,你就说,这是我明儿出阁的嫁妆。” 章敏看着那十二只空荡荡什么都没装的大箱子,一个字没问,“放心好了,一定给你顺顺利利办好。” 京兆尹府衙大牢。 徐西宁先前给那狱卒塞过足量的银票,这次顺顺利利见了宋氏。 牢房的干草垛上,宋氏正铁青着脸裹着一腔的怒气坐着,忽然见徐西宁来了,宋氏跳起来就骂,“你个贱人!” 牢房的狱卒,甚至贴心的给徐西宁搬了一把椅子。 徐西宁慢条斯理在宋氏对面坐了,“你今儿若是不慎死在这里,大概也不会惹出什么风波吧?就像你那个当堂污蔑我的丫鬟,她是怎么死的来着?” 第100章 胎记 宋氏满目怒火,“贱人,你敢!我可是有诰命在身的!” 徐西宁一掸衣裙,嗤笑,“不也蹲大牢了?” “你!”宋氏气的胸口疼,嗓子眼疼,眼睛都疼,“是你手段卑鄙,害得我。” “对,没错,我就是卑鄙。”徐西宁坦坦荡荡的承认,“所以,我要是弄死你,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毕竟我卑鄙又恶毒。” 说着话,徐西宁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白小瓶儿。 不紧不慢打开盖子,倒出一颗棕色的药丸。 宋氏眼底涌动着怒火和悚然,下意识呼吸一紧,“你干什么?” 徐西宁将那小瓶儿收起来,捏着药丸朝宋氏的牢房走过去。 这是一个单独关押的牢房,前后左右都无人。 咔嚓。 一把。 徐西宁就把牢房大门上的铁锁拽开。 咯吱。 牢房门被徐西宁推开。 宋氏惊恐怒吼,“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来人,来人啊!来人!” 徐西宁笑的像个反派,“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 两步上前,一把捏住宋氏的下颚,迫使她张嘴,直接就把那药丸塞进她嘴里了。 宋氏吓得腿都软了,一个劲儿的往下出溜,整个人全凭徐西宁捏着她的下颚,才能保持直立的一条儿。 等宋氏将那药丸吞下,徐西宁像是丢开一条死狗一样,将她丢到草垛上。 转头,往出走。 宋氏一骨碌爬起来,拼命扣自己的嗓子眼,干呕着,想要将那吞下去的药丸吐出来。 咔嚓。 徐西宁将外面的大锁再次锁好。 重新落座,一甩衣裙,徐西宁朝宋氏笑:“不要白费力气了,就算是吐出来点什么,这毒药也发挥作用了。” 宋氏怒的睚眦目裂,“贱人,你给我吃的什么!” “蛇毒丸,不吃解药的话,七天毙命。” “你!”宋氏跌跌撞撞爬起来,冲到牢房门口,疯狂的拉拽那大门和锁,一副要冲出去掐死徐西宁的架势,“你不得好死!” 徐西宁朝她轻笑,“不想死,就乖乖听话,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忽略宋氏污秽不堪的谩骂,徐西宁冷眼瞧着她,“我母亲,到底是怎么得罪太后娘娘的。” 宋氏癫狂冷笑,“我就算是死了都不会告诉你。” 徐西宁直接起身,“那你就等死吧。” 转头就往外走。 宋氏大约是没想到徐西宁竟然直接走人,一愣,继而惊恐蔓延四肢百骸,抓着牢房大门的手,太过用力,手心都攥的生疼。 眼见徐西宁走的大步流星完全不是作假。 宋氏打了个激灵,“等等!” 徐西宁回头,巧笑嫣然,“要说?” 宋氏怒道:“我说了你就给我解药?” 徐西宁笑,没有承诺说了就给,只说:“但你不说,我肯定不给你,等你一死,谁还管徐西媛的死活呢。” 宋氏眼底的惊恐都被这句话撞击的狠狠一颤。 她嘴角扯动。 不甘竟然要向徐西宁低头。 这贱种…… “你母亲……身上有一个梅花胎记,太后娘娘是看到那胎记之后开始不喜你母亲的,但具体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说了,这就是实话,你给我解药。” 宋氏竭力维持自己心头那勉强的尊严。 徐西宁不在乎她的语气如何,只是挑眉,“太后娘娘如何看到我母亲身上的胎记的?” 宋氏道:“当年你母亲嫁进侯府,跟着一起去猎场狩猎,那日有野猪忽然闯入休息区,进了太后娘娘的帐篷,你母亲会功夫,当时就去抵挡那野猪。 撕打的时候,衣服让撕破了,露出了后背的胎记。” 徐西宁带着疑惑,“野猪冲进来,侍卫呢?怎么就我母亲一个人抵挡?” 宋氏舔了一下嘴皮,“侍卫来的晚,就像行宫刺杀一样,那野猪是忽然冲进来的,等侍卫冲进来的时候野猪都快扑向太后娘娘了。” “所以,野猪没有袭击别人,只袭击太后娘娘?” 这个问题,宋氏之前没想过,但徐西宁这么一问,她仔细回想了当时的场景,真的和行宫刺杀有点像,只不过刺客变成野猪罢了。 她点头,“是。” “是太后娘娘自己说的,她是因为那个胎记不喜欢我母亲的?” 宋氏摇头。 “没有,当时情况凶险,老夫人奋不顾身挡在太后娘娘身前,你母亲将野猪踹翻,跟着侍卫来了,将野猪制服,本来,太后是感谢你母亲的,惊险之后,她第一个感谢的人就是你母亲。 只是她看到你母亲背后的胎记,忽然变了脸色。 就没有再感谢,只赏赐了老夫人。 这事儿我当时也没看出来,是老夫人回家之后和我说的。” 徐西宁便顺着话说:“听说当时查出我母亲的喜脉,为什么之后我母亲就一直在府里卧床不起?” 宋氏脸色刷的一变。 带着几分惊恐。 徐西宁的威胁一点不含糊,“你最好明明白白说清楚,为了你的媛儿。” 宋氏不知是被徐西宁的威胁吓得,还是被这个问题本身吓得。 抖的根本停不下来。 开口说话,声音都颤,嗓子眼紧的那字几乎是一个一个蹦出来,“是,是太后娘娘给了老夫人密旨,让老夫人在你母亲的饮食里下了些药。” 徐西宁心口猛地缩了一下。 宋氏跟着道:“都是老夫人做的,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她急切又央求。 “你要报仇去找老夫人,和我无关的。” “下的什么药?”徐西宁问。 宋氏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你母亲要生的时候,老夫人怒骂,说怎么命这么大,这都能生的出来。” 徐西宁低垂的手指轻颤。 这意思是,那药,要一胎两命?还是堕胎? 不管什么,她都脊背寒凉。 “我母亲,为何就嫁给了徐让?” “这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怀着媛儿,反应大,天天吐得昏天黑地的,只知道忽然有一天府里就传开,说你父亲要迎娶江南第一首富的女儿,没过几天,就成亲了。 这些你去问老夫人,她都知道。 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给我解药!” 第101章 离心 徐西宁审视一般看着宋氏,没动,只问:“老夫人既不喜我母亲生出我来,为何我又能长大?” 宋氏脸色青绿青绿的,全是惶恐不宁。 “可能是为了钱吧,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老夫人不会什么都和我说的,真的,我都说了那么多了,若是知道,不会瞒着你的。” 徐西宁嗤笑一声,上前几步,一把扯开宋氏牢房的大门。 “出来吧,大伯让我接你回家,回去给我操办明日出阁一事。” 在见宋氏之前,徐西宁就先见了京兆尹大人。 宋氏身有诰命,皇上的意思又是关一关就把人放了,故而徐西宁一提,京兆尹就卖给徐西宁这个面子,当即答应放人。 倒是宋氏。 愣了一下才抬脚出牢房的门,几步追上徐西宁,“你……” 她想问,你竟然求的动京兆尹? 不过话未出口就明白过来。 这贱人才不会去帮她求情,一定是侯爷给京兆尹施压。 只是侯爷身负重伤不能出来,被徐西宁这贱人钻了空子,竟然给她吃毒药。 宋氏恨得磨牙,“我的解药呢!” 徐西宁没看她,只朝外走,“我还没出阁呢,谁知道你会不会使绊子,等我明日成婚之后再给你也不迟。” 宋氏登时大怒,“贱人!你出尔反尔!” 徐西宁的嫁妆,她可是打算直接送到镇宁侯府老夫人院子里的。 那都是要给媛儿的。 现在徐西宁这样…… 宋氏恨不得冲上去咬死这贱人。 徐西宁并不理会宋氏的狂怒,毕竟无能。 出了牢房,上了车辇,直奔云阳侯府。 在二门处一下车,宋氏就被满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排场气的心肝疼,“这是谁安排的!” 徐西宁这贱人出阁,怎么配用这样奢华的排场。 那灯笼竟然用的都是最好的红木花卉六方灯。 一只灯怕是要五两银子。 她刚刚一路进来,府里挂了起码几十盏…… 宋氏转头朝徐西宁冷笑,“你倒是舍得花钱给自己脸上贴金。” 奢靡的光线下,徐西宁笑的灿然,“大伯母误会了,这用的是府里账上的钱,另外,你身上的毒还没解呢,给我说话客气点。” 宋氏那一脸冷笑登时一僵,继而因为愤怒和肉疼而剧烈颤抖,连徐西宁的威胁都抛之脑后,“什么?用府上的账?” 徐西宁懒得理会她,抬脚离开。 宋氏只觉得天旋地转,环视四周。 这还只是二门处,就已经布置的……粗粗看去,花销没有五百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那内院…… 宋氏迫不及待飞快往内院赶。 一路进去,花团锦簇,各色绸缎缠绕着树枝,甚至在通向徐西宁院子的方向,一路铺着红色地毯。 这得花多少钱。 偏偏通向徐西媛院子的方向,一路看去,别说地毯了,连个喜气洋洋的灯笼都没有,直接就是灰扑扑的。 宋氏差点一头栽过去。 跌跌撞撞回了正房,一进屋就听到云阳侯在怒骂,“世子呢?还没醒过来?他是不是想死!” “侯爷,世子之前倒是醒了,但是醒来之后又喝醉了。” 砰! 宋氏进门就瞧见云阳侯抄起一只茶盏砸了出去。 见她进来,云阳侯怒不可遏,“你干的好事,若非你偏心偏的没边儿,梓呈好好的孩子至于成这样!” 宋氏心里也堵着火气,“侯爷,外面的布置是你安排的?那徐西宁算什么东西,侯爷竟然如此抬举她,一场安排下来,少说得花几万两,这个钱走公中的账,侯爷准备怎么填?” 云阳侯一愣。 他只吩咐徐让,让他布置徐西宁明日出阁的排场。 至于外面布置成什么样,他还真不知道。 “这是太后娘娘赐婚,太寒酸了,不是打太后的脸吗!”知道宋氏厌恶徐西宁,云阳侯以为宋氏夸张了说辞。 这话一出,宋氏直接跳脚。 “寒酸?他连灯笼都用的红木花卉六方灯!” 云阳侯登时一惊。 刹那间气的脸色发绿。 必定是徐让那畜生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事,采办的时候,被人哄着捡最贵的买了。 只是事已至此—— “大不了把那些过度的排场收起来就是,等到梓呈成亲的时候拿出来再用,横竖不会浪费。”云阳侯指使宋氏,“这都不是要紧事,你先去看看梓呈。” 宋氏气的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直抹泪。 她被徐西宁那贱人灌了毒药,怎么收! 一收,徐西宁不给她解药了。 越想越气,宋氏哭骂:“他有什么好看的,横竖死不了。” 徐梓呈得知宋氏回来,匆匆赶来,一进门就听见这话。 脚步狠狠顿了一下。 仰头,闭了闭眼,醉的还有些发红的眼角滚着泪,他抹了一把,转头出去。 翌日一早。 徐西宁屋里。 春喜一头从外面奔进来,气呼呼的说:“小姐,老爷说,除非你答应给他一个铺子,否则他就不过来,你爱嫁给谁嫁给谁,和他无关。” 徐西宁大婚,哪怕是太后赐婚,整个云阳侯府都没有过来一个人。 甚至连给徐西宁梳洗的婆子都是章敏从成国公府带来的。 一听这话,章敏气的小脸发白。 “旁人不来也就罢了,他是你亲生父亲,竟也不来!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就这样的,他不对你好,你也不必尽孝,成了婚以后就当是一刀两断。” 徐西宁坐在妆台前,眼神冷淡,扯嘴笑了笑,“我不在乎。” 拿了旁边的大红盖头往头上一盖,起身往外走,“到吉时了吧,走吧。” 话说的风轻云淡,可大红盖头底下,眼眶到底还是发涩。 重活一世,哪怕知道上一世徐让对她有多恶毒,哪怕这一世徐让为了钱财能另外找个儿子大骂她是野种…… 她这心里还是会疼。 一抽一抽的。 大约因为,这心毕竟是肉长的吧。 也大约因为,这份疼,不光为了自己,也为了她过世的母亲。 在云阳侯府的那些年,母亲到底怎么熬过来的。 她过得是什么日子。 母亲会功夫,是江南江家的大小姐,那般骄傲的人,大可不要还是胎儿的她一走了之吧。 徐西宁吁了口气往外走。 来梳洗的婆子悄悄拽了下章敏的衣袖,压着声音低低的说:“新娘子出嫁,哪有自己走出去的,得兄弟来背出去。” 章敏一撸袖子,“等等,我背你出去。” 第102章 接亲 章敏撸起袖子就往徐西宁前面半蹲。 徐西宁咬了下唇,吃了半嘴胭脂。 就在章敏半蹲下的那一个瞬间,她想她军中同袍了。 战壕里,她们一边给受伤的将士包扎伤口,一边闲聊来分散那将士的疼痛。 她同袍说,等将来战火平息,回家嫁人,她女扮男装背她出门,给她做兄长。 那受伤的将士笑,有他们这些老爷们儿在,何须她女扮男装,这全军上下都是兄长。 可她的兄长们,在上一世,再也回不了家了。 眼泪珠子吧嗒往下掉。 她的兄长们,看不到她嫁人了。 徐西宁轻轻推了章敏一下。 “别闹。” 章敏依旧半蹲着,回头朝徐西宁笑。 盖头底下,徐西宁正好对上她弯弯的眉眼,她说:“没闹,哪有让新娘子自己走出去的,我背你,我给你当姐姐,没有兄长背,姐姐背也是一样的,快上来,别墨迹,我力气大着呢,怎么,等我女扮男装给你当兄长才行啊?” 章敏朝徐西宁眨眼。 徐西宁被这一句前世今生的女扮男装刺激的眼泪珠子止不住的掉。 一把拉了章敏。 不知道抱住的是章敏,还是她那葬身火海的同袍。 徐西宁抱着章敏嚎啕大哭。 从重生回来,她只在回来的当天哭过一场。 这些天,她始终绷着一根筋一股劲儿,她要报仇,她要收拾这些人渣,她要给赵巍扫平屈辱…… 可她心里真的好难受啊。 那疼,那恨,不是报了仇就能抹除掉。 徐西宁忽然哭成这样,给春喜和章敏吓一跳。 “天爷诶,小可怜,不哭不哭。”章敏赶紧回抱徐西宁,轻轻拍她后背,一下一下的,却又道:“哎,你也太可怜了,想哭哭吧,哭一哭心里舒服。” 徐西宁一哭,春喜忍不住,也跟着哭。 “我家夫人走的早,我家小姐,从那么小的时候,就被欺负,天冷无人加衣生病无人看护。 “那些黑心肠的,就知道哄着骗着从我家小姐手里要钱要东西。 “好好的小姐被她们折辱,如今就连成亲,女孩子一生里最风光的一天,都要去给人家冲喜。 “甚至亲爹都不来。 “小姐哭吧,哭完这一场,咱们和他们,分道扬镳!” 章敏一手抱着徐西宁,一手给春喜擦脸上的泪珠子,“对,分道扬镳,以后专门和我亲,给我花钱。” 徐西宁破涕而笑。 哭过了,发泄过了,花掉的妆容补上,掀起的盖头盖上,重新出发。 徐西宁到底是没让章敏背。 才走出院子,迎面就遇上眼窝发黑眼底发红的徐梓呈。 徐梓呈不知道在那等多久了,旁边一棵无尽夏都被他薅秃了叶子,只剩下光杆。 徐西宁一出来,徐梓呈立刻抛下光杆上前,“三妹妹,恭喜你今日出阁。” 春喜冷哼一声,“冲喜有什么好恭喜的。” 徐梓呈脸上带着些不自在的尴尬,“那……那什么,终究是出阁,没有让新娘子走出去的道理,我背你出去吧。” 春喜狐疑看着徐梓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西宁盖着盖头,眼睛还是哭过之后的红,声音已经是刀枪不入的笑,“不必了,地上铺了红毯便不算是脚着地,我自己走出去就行。” 徐梓呈嘴角牵着苦笑,“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混账,让三妹妹伤心,我今儿在这里对天发誓,我以后不会害你了。” 徐西宁先前就买通了宋氏屋里的一个丫鬟。 昨儿夜里宋氏回屋之后的事她已经听说了。 “大哥哥肯对我好,我感激不尽的。” 徐梓呈上前一步,“那你让我背你出去吧,姑娘成亲,都是兄长背出去的。” “也有夫君来接的,就不劳烦世子了。” 徐梓呈话音才落,他背后传来一道病歪歪的声音。 他错愕回头,就见傅珩竟然来了。 他分明听宋氏说,镇宁侯府那边不会让傅珩来接亲的。 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徐梓呈压着眼底失望,朝傅珩笑道:“你能来接她,那再好不过。” 他原本想着,他来背徐西宁出去,徐西宁一定会感激不尽,就和他格外亲热些,他也能多得些好处呢。 哪想到这病秧子竟然来了。 傅珩没理徐梓呈,只朝徐西宁走过去。 他穿着新郎的大红喜服,越发衬着一张脸寡白,抬起胳膊伸出手,那手更是瘦削苍白,但声音透着温和,“背不了你,别生我气行吗?牵你出去?” 要不是昨天在吉庆堂后院见过这人的装模作样,徐西宁都要信了他多深情呢。 傅珩牵着徐西宁一路出了云阳侯府,上了花轿,在一片沸腾的喜乐声里,直奔镇宁侯府。 云阳侯府。 宋氏在徐西媛的屋里安抚她。 “一会儿让你哥哥送你过去,你心里别想那么多,横竖镇宁侯府如今是二房当家,徐西宁就算是嫁给傅珩又如何,你纵然是妾也比她高贵,只好好养身子。 你婆婆都说了,徐西宁嫁过去的那些嫁妆,都是要扣下的。 徐西宁院里足足停了十二口大箱子,吉庆堂的伙计昨儿夜里都没走,就坐在那大箱子上守着。 呸!个葬良心的贱货,这是防着咱们偷她的呢,哼,等进了镇宁侯府,还不都是你的。” 徐西媛穿着妾室的吉服,点头,“娘放心,我知道的,是不是该出发了?” 宋氏起身,朝婢女询问:“世子呢?怎么还不来?去催了吗?” 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夫人,世子跟着三小姐去镇宁侯府了,去送亲了?” 宋氏满目惊愕活以为听错了,“什么?” 那丫鬟吞咽一口急促的喘息,“世子原打算把三小姐背出去呢,结果镇宁侯府大公子亲自来迎亲,世子就跟着队伍去了镇宁侯府。” 一边说,她一边瞥了一眼徐西媛。 是的没错。 她就是那个被徐西宁收买的丫鬟呢。 徐西媛裹着脂粉的脸,一下铁青,“娘,哥哥怎么能这样,他去送徐西宁,那我怎么办?我自己去镇宁侯府吗?” 宋氏差点让气死。 “这混账,他要做什么!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第103章 开箱 怒喝完,猛地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傅珩来接亲?” 宋氏嫉妒的面目全非。 若非徐西宁那贱人给她吃了毒药,今儿她必定是要好好刁难徐西宁的。 别的不说,让徐西宁给徐让磕十个八个头总是说得过去,让徐西宁去老夫人院子里跪上半夜总是说得过去,满院子张灯结彩撤了也说得过去! 偏偏她不敢。 现在,明明是冲喜,傅珩为什么来接亲! 镇宁侯夫人不是答应了她,不让傅珩来吗! 傅珩来接亲,还算什么冲喜! 凭什么她宝贝媛儿要灰溜溜去做妾。 在宋氏怒不可遏间,徐西宁的花轿在镇宁侯府门前停下。 相较云阳侯府的冷冷清清,镇宁侯府倒是一片热闹。 镇宁侯站在门口,亲自迎前来的宾客,满脸的笑,仿佛真是一个心疼大侄子的好二叔。 三十六挂鞭炮齐响,等到震耳欲聋的声音落下,镇宁侯亲热的拍拍傅珩的肩膀,“要射箭吗?” 傅筠站在镇宁侯一侧,望着喜轿后面浩浩荡荡十二口大箱子,眼底的嫉恨浓的化不开。 那箱子足比平时的嫁妆箱子大三倍。 等于旁人的三十六抬嫁妆都多。 明明这些都该光明正大属于他。 不过一想到等会儿这些终究要抬到祖母院子里,傅筠脸色稍微缓和点,但压不住阴阳怪气,“都去接亲了,还有力气射箭?” 傅珩脸上带着笑,斜了傅筠一眼,“力气总是有些的,不然训狗的时候容易被扑倒。” “你!”一提这个,傅筠登时气的炸毛。 镇宁侯慌忙在背后扯了他一把,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耽误了大事。 惹怒了傅珩万一这些嫁妆送去老夫人院子里的时候闹出什么岔子,岂不是损失惨重? 傅筠不甘心,憋着闷气不吭声了。 傅珩接了发财递来的弓箭。 大弓拉满,箭羽刺破空气,随着咻的声音,砰砰砰,三支钉在花轿前。 他气喘吁吁丢开那箭,去扶徐西宁下轿。 镇宁侯府门前准备了火盆,傅珩牵着徐西宁跨过火盆,进去拜天地。 外面,镇宁侯府的小厮立刻朝着徐西宁的嫁妆围过去。 “很沉吧,给我们吧,我们抬进去。” 那些小厮得了镇宁侯夫人的示下,要接手这些嫁妆。 “你们一路辛苦,院子里准备了好酒好菜,你们快去歇息。” 他们脸上带着笑,说的客客气气。 元宝真是—— 一点面子没给呢。 “先前你们府上世子,哦,不现在不是世子了,是二爷,就欠着我们家小姐的钱不还,我们可不敢把嫁妆给你们,万一私吞了呢,这里面装得可都是好东西!” 元宝一句阴阳怪气落下。 抄着声音喊,“兄弟们,嫁妆进府~都给小姐看好了,可别丢上一件!” 吉庆堂的小伙计们扯着脖子吼,“得令~” 浩浩荡荡,挤开镇宁侯府的小厮,抬着嫁妆就进门。 惹得外面看客哗啦啦鼓掌。 镇宁侯夫人气的咬牙,“贱人,竟然这般防着我们。” 一甩帕子,镇宁侯夫人笑着上前,“都是西宁的嫁妆吧,来来来,跟着管家送去祠堂那边,毕竟是太后娘娘赐婚,是咱们府上的荣耀,要让列祖列宗都高兴一下。” 不好送去老夫人院子里,她临时改去祠堂。 元宝他们一副全然不知道她算盘珠子如何拨的样子,笑嘻嘻的,抬着大箱子就跟着走。 “辛苦几位了,咱们都是西宁的娘家人,西宁大婚,府里特意给你们准备了最好的酒菜。”镇宁侯夫人陪着笑,想要将元宝他们带走,“我带你们去吃席。” 咣当! 大箱子往地上一搁。 元宝拍拍手,“那不行,我们小姐的婚事还没办完呢,我们得守着,等什么时候入了洞房,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吃席,这是我们吉庆堂的规矩。” 一句话给镇宁侯夫人堵住。 她只能堆着脸上的笑,压着愤怒不甘,“好好好,那我让人把酒菜搬过来。” 徐西宁结结实实十二大口箱子威慑在这里,这一场婚事,硬是半点纰漏没有,热热闹闹拜了堂,徐西宁被送入傅珩的新房。 傅珩身子不好,借口不舒服,直接不去招待宾客了。 新婚喜房。 送亲的章敏和徐梓呈已经被请出去喝喜酒,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徐西宁和傅珩两人。 沉重的头饰摘掉,徐西宁抻了下腰,朝歪在床榻上养精神的傅珩道:“你说,一会儿你二叔二婶看见那箱子里没有嫁妆只有账单,会不会气的吐血?” 傅珩今儿一天,算是耗空了精力给了徐西宁一个体面。 此时神色恹恹,但精神尚好,笑,气若游丝,“这不是你盼着的?” 徐西宁就着茶盏喝一口茶,“那不是,我盼着他们直接气死。” 傅珩闷声笑起来。 昨儿他和徐西宁就商议好,知道两府都惦记着徐西宁的嫁妆,他们干脆将计就计,以嫁妆作为威慑,让镇宁侯府的二房在这婚宴上不敢有半分怠慢。 等到婚宴结束…… 等到婚宴结束,已经是戌时过半。 从昨儿就开始忙碌着张灯结彩安排宴席,直到今儿一早浩浩荡荡的接亲,热热闹闹的宴请…… 镇宁侯和他夫人白氏忙的脚不沾地老腰酸疼,总算是把全部的宾客都送走了。 大门一关,白氏迫不及待就往祠堂那边走。 一边走,一边问贴身婢女,“徐西宁那边,可是来讨嫁妆了?” 婢女摇头,“夫人放心,他们大概还没反应过来呢,嫁妆都好好的在祠堂院子里放着,吉庆堂的伙计们一走,咱们府里的伙计就立刻守着了。” 白氏眼角眉梢全是笑。 朝旁边的镇宁侯和傅筠说:“虽然给傅珩办这一场婚事,花销不菲,可总算不白辛苦。” 这话。 她一个妇道人家挂在嘴边说也就罢了,镇宁侯和傅筠谁都没接茬。 但也不影响他们冲向祠堂院子的步伐。 灯火通明的祠堂。 他们仨一到,一院子小厮立刻行礼问安。 白氏心跳都有些快,嘴角压不住的笑,“快,开箱!” 第104章 麻了 折腾了那么久,不就是等着徐西宁的嫁妆进府么! 一院子小厮噼里啪啦除掉那巨大箱笼上的绸缎红花和封条,霍的开箱。 “都有什么……” 白氏激动地就往前探脑袋。 扬着笑容的脸在看清箱子里的情形后,顿时整张脸石化在那里。 “这,这……” 白氏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空箱子。 人都麻了。 “怎么会是空箱子!” 她倒吸着冷气一嗓子颤抖的疑惑。 傅筠和镇宁侯也脸色大变,忙去看旁边的箱子。 “侯爷,这箱子是空的。” “侯爷,这箱子也是空的。” “这边也是空的。” …… 十二口巨大的箱子,全是空的! 白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一头栽了箱子里去,“徐西宁那贱人!我给她操办婚事,花了五千两银子!我给她办的风风光光体体体面!” 白氏气的浑身发抖,骂都快骂不出来了。 不甘的愤怒裹挟着全身,游窜着每一个毛孔。 “啊!”白氏歇斯里地一声吼,“把那贱人给我带来!” 镇宁侯阴沉着脸,他为了让人觉得他从未亏待傅珩这大侄子,今儿陪了一整天的笑,游走于宾客间,说好话,陪好笑…… 结果,就这? 傅筠结结实实踹了那箱子一脚,阴翳的眼底裹着杀气,“那贱人敢耍我!” “侯爷,这个箱子里有东西。” 就在这仨怒火滔天要把自己个烧着的时候,一个小厮弱弱的开口。 他们仨齐刷刷看过去。 眼神大概太过于有杀气,吓得那小厮一个哆嗦,指了旁边箱笼,“里面有张纸。” 傅筠两步过去,弯腰,一把将那箱笼里的纸捡起来。 差点吐血。 白氏和镇宁侯也看过来—— 这尼玛还不如没有呢! 是一张清单。 就像徐西宁当初和傅筠讨债列的清单一样。 这个清单,是徐西宁这些年给云阳侯府的花销,只罗列了个大概,然后说,这些就是嫁妆,想要去找云阳侯府要。 白氏眼都气红了,一把抄了那清单,“贱人,就这么把我们耍的团团转?我这就找她去!” 拿着清单,白氏活像一个行走的火球,朝着傅珩那边就去。 白氏前脚离开,一个小丫鬟过来问傅筠,“二爷,云阳侯府那边派人来问,现在能把媛姨娘送来吗?” 傅筠一脑门的火,没好气的道:“爱送不送!” 云阳侯府。 徐梓呈是在镇宁侯府吃完喜酒才醉醺醺的回去的。 宋氏气的快要杀人了。 徐梓呈一回家,宋氏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你疯了不成!你自己亲妹妹在家你不管,你送什么狗屁亲,那徐西宁算什么东西!” 徐梓呈那点醉意,被宋氏一巴掌扇了个烟消云散。 他捂着脸,看着宋氏,冷笑连连,“徐西宁什么都不算,但是傅筠还回来的东西,她分了我一半,我亲妹妹,想要把我的东西全部掏走!” 宋氏要炸了,又要扇徐梓呈,被徐西媛拦住,“母亲,不要打哥哥了,我……我再不过去,就太晚了,总不能等到镇宁侯府落锁我再去啊。” 不好让徐西媛一个人去,云阳侯府又找不出其他合适的人来相送。 庶出的哥哥弟弟倒是在,可搁着亲哥哥,谁用庶出的。 宋氏就一直等,哪成想就等到这个时候。 压着这口怒火,宋氏朝徐梓呈道:“我不和你多废话,你现在先把你妹妹送过去。” 徐梓呈一摆手,“我不去。” 宋氏蹭蹭的冒火,“你说什么?” 徐梓呈道:“我不去。” 屋里、 云阳侯气的骂他,“家里的产业都给你留着,你妹妹只带走一点,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闹什么!成何体统!” 云阳侯骂完,一个丫鬟急匆匆从外面奔进来、 “侯爷,夫人,不好了!” 她一脸的大惊失色。 宋氏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没站稳,踉跄一步,“又怎么了?” 那丫鬟悚然道:“奴婢刚刚从镇宁侯府得了消息,今儿三小姐带去镇宁侯府的嫁妆,那十二个箱子,是空的!” “什么?”宋氏差点人没了。 屋里,云阳侯岔了气儿,一阵咳嗽,震得伤口绷裂。 徐西媛一脸的血色肉眼可见的褪去,继而脸上爬满惶恐。 没有徐西宁的嫁妆,她进了镇宁侯府会是什么日子。 徐西媛一下打了个激灵。 只有徐梓呈,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冷笑起来,“你们还想算计西宁的嫁妆?现在好了,嫁妆没有算计进去,咱们府里搭上了张灯结彩的费用,镇宁侯府搭上了操办婚事的费用,这可不菲。” “你闭嘴!”宋氏怒斥。 徐梓呈冷笑着转头朝外走。 徐西媛一把拽住他,“哥哥去哪里?” 徐梓呈直接推开她,“回去睡觉,我可不想跟你去镇宁侯府吃白眼。” 徐梓呈铁了心不肯去。 云阳侯和宋氏捆都没办法把他捆去。 又急又气。 一面忧心嫁妆的事,一面又怕镇宁侯府真的府门落匙,徐西媛去了难道还要在外面等着人家开门? 没办法。 只能找了府里庶出的哥哥把她一顶小轿送过去。 徐西媛从府里离开,宋氏担心着急,怒火攻心,前脚徐西媛走,后脚宋氏就吐了血。 云阳侯府鸡飞狗跳。 镇宁侯府也不逊色。 镇宁侯夫人白氏拿着那张清单,怒火滔天冲到傅珩院子门口的时候,被发财挡住了。 “夫人,大爷和大奶奶已经睡下了。” 发财的声音算不上恭敬,最多称之为客气。 白氏一腔怒火哪听他这个,一把推开发财,“滚开!” 抬脚就往里走。 发财连忙去拦,“夫人这是做什么,我们大爷身子不好,今儿成亲,又是接亲又是拜堂的,已经累得受不住……”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白氏想到自己花掉的那些钱,更气的心口疼、 “徐西宁,贱人,给我出来!” 白氏根本不理会发财,攥着清单嚯嚯嚯的暴走。 屋里。 傅珩躺在床榻上。 他确实是精力不济,面无血色,但眼底飞着揶揄,看徐西宁。“人找上门了。” 徐西宁坐在床榻上,将床榻的帷幔放下,转头在傅珩胸口点了一下,“放心,给你摆的平平的……” 噗! 不等徐西宁说完。 傅珩一口血吐了出来。 傅珩:…… 徐西宁:…… 徐西宁无语又震惊,“所以,你身上是真的有个开关?我一摁你就吐血?” 第105章 家法 傅珩一晚上的难受,吐出这口血之后,竟然倒觉得身子清爽了许多。 就好像压在胸口的一坨浸了水的棉花被拿走了一般。 “我能说,我自己也找过这个开关但是没有找到吗?” 砰! 话音才落,外面传来一声大门被重重踹开的声音。 跟着便是白氏凶狠的怒喝,“徐西宁,你给我滚出来。” 前一瞬,徐西宁还在跟傅珩聊天。 后一瞬,便一嗓子惨叫。 “夫君,夫君?夫君你怎么了,你怎么吐血了!” 傅珩躺在床榻上,眼睁睁看着徐西宁一张小脸上惟妙惟肖的表情变化,竟有几分忍俊不禁。 转头。 徐西宁蹭的从床榻上跳下去。 指着白氏的鼻子就骂,“都怪你,我好好的夫君,被你刚刚突然踹门给吓得吐了血!你跟我去见官,这就去见官!我要告你谋杀!” 徐西宁顺势抓了白氏的手腕子,就把人往出带。 白氏一腔怒火冲进来,万万没想到竟然迎面遇上一个恶人先告状? 都被徐西宁拖拽着往出倒退了两步,才从震怒中反应过来。 挣扎着要甩开徐西宁的桎梏,“贱人!松开!我可是你的长辈!你在云阳侯府无法无天,难道进了我镇宁侯府的门还想继续?你当我镇宁侯府是好欺负的?” 徐西宁一脸怒火丝毫不比白氏弱。 “你镇宁侯府是不是好欺负的我不知道,但我从未听说过,侄子洞房,做婶娘的要强行闯进来,你要干什么?难道你也要爬上这床榻睡一觉?” “你!” 白氏被这没羞耻的话气的脸色铁青又涨红。 “混账东西,反了你了,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家法伺候!” 白氏声音落下。 不及她的婢女上前。 外面。 忽然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春喜手里提这个锣,敲得震耳欲聋的。 “婶娘强闯大侄子婚房竟然是为了……” 砰! “新婚夜,夫妻洞房被婶娘破坏,原因竟然是……” 砰! “新娘子被婶娘凶残殴打,新郎官被气的吐血,婶娘竟然想要……” 砰! 春喜没抛出一句噱头,就敲一下锣。 原本已经静谧下来的镇宁侯府,瞬间沸腾起来。 别说镇宁侯府沸腾了,就连隔壁几个府里,那灭了的灯火都又刷刷刷的亮起来。 全都探着脖子往这边瞧。 八卦谁不想看啊。 尤其是婶娘究竟竟然是为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这边春喜敲锣打鼓的吆喝,那边,发财已经连哭带嚎,人奔向了长公主府。 也不知道是本色出演还是被春喜传染,一边跑一边嚎,“长公主殿下救命啊,夫人不让我们大公子洞房,非要强闯进去,不知道要干什么,救命啊,救命啊,救命救命救命啊~” 他这一路跑,别说镇宁侯府附近了,半个京都贵族圈都惊动了。 毕竟大家都住这附近。 傅珩屋里。 徐西宁冷眼看着白氏,“二婶要对我动家法?二婶可能忘了,我与大爷的婚事,是太后娘娘赐婚,明儿一早,我们是要进宫敬茶谢恩的,您想要对我动家法也行,但我明儿肯定是要告状的。 我和大爷正洞房呢,你忽然冲进来,你安得什么心? 你是故意不想让大爷有子嗣吗?” 白氏让气的太阳穴突突的快跳炸了。 外面锣鼓喧天的动静终于没了。 她只以为是徐西宁带来的那贱婢被拿下了,冷着脸道:“我会怕你告状?你尽管告!来人,给我把她拖到院子里去!” “二婶。”傅珩嘴角带着血,拨开床榻上的帷幔,虚弱而无力的央求,“二婶放了我夫人吧,今日是我的新婚夜……咳咳咳咳咳……” 白氏冷着眼看傅珩,眼见傅珩一副快死的样子,她心里稍稍痛快几分,“我替你教训这不懂规矩的媳妇,你不必多管。” 撂下一句话,转头就往出走。 徐西宁已经被带到院子里。 让强行摁着跪在当院。 白氏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烧着火气,白氏咬牙切齿的问:“你戏弄我?能戏弄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别以为你把云阳侯府搅合的家宅不宁,那一套花花肠子来了我镇宁侯府也行得通,给我打!” 徐西宁身后站着一个婢女。 婢女手中拿着拇指粗的长鞭。 挥起鞭子就往徐西宁身上抽。 在鞭子裹着刺破空气的尖锐声落过来那一瞬,徐西宁反手一扯,将那鞭子攥住。 攥着鞭子,徐西宁在那婢女被一跟头带倒的同时,朝白氏问,“我怎么戏弄你了?我们好好的洞房呢,你忽然冲来,我今儿一天甚至都没和你说过一句话,何谈戏弄?” 白氏没想到徐西宁竟然敢夺了鞭子! 竟然能夺了鞭子。 气的咬牙,“你好大的胆子,家法都敢忤逆,我看你是分毫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白氏一个字不提为什么要惩治徐西宁。 但惩治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狠辣,“给我把她捆了凳子上去,我倒要看看她还如何耍横!商户女生出来的贱种,平白辱没了侯府小姐的身份,我镇宁侯府绝容不下你这样的人。” “是吗?” 长公主来的奇快。 一道不高不低的问忽然传来,白氏吓得一个激灵,转头就瞧见长公主被一群人簇拥着,从大门处进来。 身后。 镇宁侯和傅筠脸色铁青,成国公府的章敏章景繁竟然也跟来了,还有吉庆堂的上上下下。 乌拉拉一群人。 章敏和春喜几乎一起冲向徐西宁。 徐西宁正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押着,章敏上前,一脚踹飞一个,抱住徐西宁,“没事吧?” 徐西宁惊疑的看章敏,又看了一眼人群里的章景繁。 他们的计划里,只请了长公主殿下过来啊。 怎么还惊动了成国公府。 徐西宁目光落向春喜,不及春喜以目光回应,章敏小声在徐西宁耳边道:“我就没走。” 同时。 长公主冷着脸问:“这婚事,是太后娘娘赐婚,结的是喜良缘,你若是不满,大可当日拒婚,何必白日里一副仁慈菩萨模样给侄子操办婚事,到了夜里又要打杀新娘?” 第106章 怪爽 白氏不敢惹长公主,忙行礼赔笑,“殿下误会了,不是臣妇要打杀她,实在是她不懂规矩,臣妇替亡故的兄嫂教训她,免得她气到了珩儿。” 镇宁侯也跟着赔笑,“深夜惊动长公主殿下,实在是我们的不对,主要是西宁这孩子着实过分,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在新婚夜闹这样一场。” “我过分?” 徐西宁挺直脊背站在那里,看看白氏又看看镇宁侯。 “敢问二叔二婶,我过分在哪里?自拜堂之后进了洞房,我就没有出过房门一步,二婶冲进来的时候,我和夫君都睡下了,我过分什么了?” 白氏刷的扬起手里的单子。 “长公主殿下息怒,若非有因,我们怎么会在新婚夜这般,我们也知道这是太后娘娘赐婚,若非气急了,我们万万不会动徐西宁的,实在是……” 白氏一副怒极了气急了的样子,将那单子递给长公主。 长公主没接,只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这是臣妇从徐西宁嫁妆箱子里找到的。” 白氏话音一落,徐西宁震怒质问:“我嫁妆箱子?你……你翻我嫁妆箱子?春喜,春喜!” “哎,哎,奴婢在。”春喜忙应。 徐西宁怒不可遏的问:“我的嫁妆在哪?” 春喜看了白氏一眼,咬了咬嘴唇,一脸委屈和愤愤。 “大奶奶和大爷拜堂成亲,嫁妆被送到府里的祠堂院子里,说是要给列祖列宗高兴高兴。 “开始是吉庆堂的伙计盯着嫁妆,后来婚事都办完了,伙计们说要把嫁妆给您抬过来,他们说镇宁侯府的规矩,嫁妆要在祠堂摆三天。 “那吉庆堂的伙计没道理在府里待三天,只能走了,嫁妆如今应该还在祠堂。” 徐西宁冷眼看向白氏,“我的嫁妆就算是在祠堂,那也是给列祖列宗看的,我倒是不知道,二婶竟然活成一个牌位了?” 白氏要气炸了。 “长公主殿下,您听听这话,这是该她一个晚辈对我说的?”叹一口气,白氏道:“这我不和她计较,只是她奉旨成婚,嫁给珩儿,带来的嫁妆却是十二抬空箱子,里面只有一个这样荒唐的单子。” 这话一出,徐西宁和春喜,甚至吉庆堂的伙计,几乎异口同声。 “你胡说!” 春喜脸都绿了,“我家小姐出阁,那十二抬嫁妆装的是满满当当的,怎么就是空的?你就算是镇宁侯夫人,也不能信口雌黄红口白牙如此污蔑人!” 徐西宁更是气的咬牙,“我怎么可能抬着空箱子进门,我有病?那嫁妆是我自己的,我何必骗我自己,我难道没有这个钱吗?” 满京都,谁敢说徐西宁没钱。 “昨儿我才捐了军费,捐了物资。 “我捐的起,却没钱给自己办嫁妆? “你们污蔑人,不要太荒唐!王伯!” 徐西宁怒极了,一声吩咐。 王伯登时道:“小姐吩咐。” 徐西宁掷地有声,“报官!我的嫁妆丢了!真是滑稽,我进门镇宁侯府才多长时间,嫁妆就丢了不说,还被人这样冤屈,你可以说我徐西宁没有家教,毕竟云阳侯府上上下下也没有一个有家教的,但你不能羞辱我没钱!” 王伯领命就往出走。 镇宁侯眼皮子一跳,慌忙就去拦王伯。 这若是真的去个官府,说不清的就是他们。 是他们让徐西宁的嫁妆进了祠堂的。 是他们打开徐西宁的嫁妆箱子的。 这期间,并无一个徐西宁的人在场。 若是徐西宁一口咬定,是他们搬空了她的嫁妆…… 镇宁侯心惊肉跳看向徐西宁,感觉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坑里。 这坑,好像还是他们自己挖的。 “别别,大喜的日子。”镇宁侯压着心中惊涛骇浪,摁住王伯的肩膀。 王伯怒目相对,“我家小姐的嫁妆呢?” 白氏气的跳,“你们就是带着空箱子来的,难道还要讹人?” 王伯冷笑,“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官府见,我相信,京兆尹大人会给我们家小姐一个公道,你们视我们大小姐为泥土,但我们将大小姐捧在手心,她出阁,我们怎么会准备空箱子,简直笑话!” 王伯火气翻滚,转身就走。 镇宁侯赶紧再拦,“息怒息怒,这事儿……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 徐西宁就道:“哪里出了问题我不想知道,我只要我的嫁妆,我抬进来结结实实十二抬,现在箱子成空的了,你们欺负人也没有这样欺负的。” 白氏快断气了。 难道她占不到徐西宁嫁妆的便宜,还要倒赔? 心口疼的像是被刀戳,白氏声音都是抖得,“那就去官府!” 镇宁侯立刻呵斥她一句,“无知妇人,闭嘴!” 镇宁侯呵斥了白氏,朝长公主赔笑,“让殿下笑话了,应该是府中有不长眼的东西,眼红西宁的嫁妆,给偷了去。” 徐西宁直接打断。 “一偷就把我十二箱子都偷了?这藏都不方便藏吧。 “前脚有人偷了我嫁妆,后脚二婶就要家法伺候,想要活活打死我。 “这是给我立规矩呢,还是灭口? “合着你们镇宁侯府,这是骗婚夺财?” “你胡说八道!”白氏跳脚怒斥,却憋不出另外其他的话。 好憋屈! 真的好憋屈啊! 要憋死了! 啊啊啊啊啊! 长公主瞥了徐西宁一眼。 先前傅珩给她传话,让她新婚夜来帮个忙,别让徐西宁吃了亏,别的倒是没说。 没想到,是帮这样的忙。 倒是怪爽的。 长公主嗤笑,“好好的嫁妆总不会凭空消失,该报官还是要报官的,不然,谁来赔偿人家新娘子的钱财?” 镇宁侯脸上挂着憋屈的怒火,“长公主殿下放心,该有的,肯定是能查出来的。” “一年查出来也叫查出来,十年查出来也叫查出来。” 镇宁侯知道,长公主向来疼爱傅珩。 这些年,若无长公主护着,傅珩早死了几回了。 可眼下不是他不报官。 是他不敢。 毕竟这件事,有嘴说不清的人是他。 “三天,三天之内,臣一定查清楚。”镇宁侯保证。 徐西宁反驳,“我不同意。” 第107章 好好 白氏恨不得掐死徐西宁,“你凭什么不同意。” 徐西宁道:“就凭丢了的是我的嫁妆,我难道还不能给自己的东西做主了?我的嫁妆?难道你们做主?有意思。” 徐西宁的声音,凌冽里透着讥诮。 白氏被怼的嗓子眼嗖嗖冒火,“那分明是空箱子。” “说空箱子的,是你们,不让报官的,也是你们,你们是既要当也要立吗!” 既要当婊子,也要立牌坊。 西宁话说的难听。 白氏气急了,扬手就要打她,“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徐西宁冷冽的目光对上白氏,“二婶若是打了我,这官,我必定要报。” 白氏扬起的那只手,就那么尴尬而无措的举在半空。 徐西宁不理她,只朝镇宁侯道:“我的嫁妆,装了满满十二箱子,里面有什么,我有清单,在你们的祠堂丢了的,二叔若是不让报官想要自己找,那就得先给我一个定金,到时候,找到了东西,钱还给你,找不到……我再报官,不能什么都你们说了算,我干吃亏。” 长公主不说话,这便是默许。 镇宁侯沉着脸,“多少定金?” 徐西宁道:“多了你未必拿得出来,亲情价,十万两。” 白氏跳脚怒骂:“你怎么不去抢!” 春喜:…… 我们这是,抢完了云阳侯府,又来抢镇宁侯府? 好好好。 我爱看。 多抢点。 徐西宁朝镇宁侯道:“二叔不愿意也行,那就让官府来查,查一查我满箱子的东西到底被谁偷走了。” “父亲,报官吧,东西又不是我们偷得,我们凭什么掏钱,分明是她讹人,”傅筠厌恶的看着徐西宁,“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徐西宁不软不硬的笑,“我也没想到,你会丢了世子的封号。” 傅筠:……卒! 春喜差点跳起来给她家小姐,不,她家大奶奶鼓掌。 镇宁侯几乎要将一口牙齿咬碎了。 怒火攻心,却无法拒绝。 但凡能报官,他早报了。 恶心又憋屈,镇宁侯道:“好,给你十万两定金,三日后我找到你的嫁妆,你要如数归还。” “好的。”徐西宁立刻应了。 镇宁侯转头朝长公主道:“大晚上的,惊动殿下来一趟,臣有罪,殿下是要去看看珩儿还是先回?” 长公主笑,“你去拿银子吧,本宫去看看珩儿。” 镇宁侯一噎,明白长公主这是怕他出尔反尔。 只能压着火气吩咐人去取银票。 新婚喜房。 长公主进去的时候,屋里方桌倒地,杯盏碎了一地,是方才白氏的婢女往出拖拽徐西宁的时候弄倒的。 之前不觉得如何,现在长公主进来,白氏眼皮子狂跳。 傅珩人歪在床榻上,胸前还有刚刚吐血的血迹,瞧着触目惊心的。 见长公主进来,忙要起身行礼,被长公主制止,“都吐血了,就不要折腾了,老实躺着,现在觉得如何?” 傅珩病歪歪的说:“太后娘娘疼爱我,给我冲喜,今儿一天,我都觉得像是好多了,能亲自去接亲,还能在门口射箭,谁能想到……” 说着话,病秧子眼眶就红了。 “二婶冲进来的时候,我们正……咳咳咳……” 傅珩一副气的咳嗽说不下去的样子。 徐西宁朝长公主屈膝一福,“求殿下做主,二婶进来的时候,我和夫君正要睡下,我们是新婚夫妻,夫君如今又是血气方刚的二十多岁……二婶忽然就闯进来了。” 徐西宁这话,就差直说,她打断了我们夫妻之礼。 白氏梗着脖子,强行辩驳,“胡说什么,珩儿的身体怎么可能……” 徐西宁直接打断白氏的话。 “是二婶盼着夫君不行?还是二婶觉得夫君不行?太后娘娘让我冲喜,我来了,夫君身体好了,我们做什么难道不是很正常吗?还是你觉得冲喜不行?” 一句话,堵得白氏开不得口。 只能活活咽下这口气。 徐西宁却是转头朝长公主道:“夫君的父亲,原本是镇宁侯府的镇宁侯,他若没有亡故,夫君便是世子,如今夫君父母双亡,在这府里,他自己的院子,二婶都能随便闯入,随便将他的新婚妻子拉出去欲要杖毙,还求长公主殿下给夫君做主,给他一点点起码的尊严吧。” 前一阵子,长公主就听傅珩提起过,说是镇宁侯又往他院子里安插人。 他想要找个机会来个一劳永逸。 明知道眼下就是傅珩说的那个机会,可徐西宁的话,还是让长公主心里难受了一下。 尤其徐西宁那一句,给他一点点起码的尊严吧。 心疼的看了傅珩一眼,长公主呵斥,“你院里,谁伺候?有人来也不知道通传吗?都是死的?” 徐西宁替傅珩道:“当时其他人大约是都歇下了,一个没有出来,只有一个发财,怎么都拦不住,二婶是一脚踹开门冲进来的。” 白氏张了张嘴,却无法为自己开脱。 镇宁侯怨怪的看了白氏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朝长公主作揖行礼,“殿下放心,今儿是珩儿大婚,院子里的人忙乎了许久,该是累了,所以没有及时回禀,臣必定责罚他们,平时他们不敢如此对珩儿的、” 长公主问:“你夫人,平时也不敢?” 镇宁侯笃定道:“今儿真的是事出有因,箱笼打开,见是空箱子,我们都吓一跳,贱内更是气急攻心才乱了分寸,误会了西宁,险些酿成大错的,素日贱内对珩儿,都是如同亲生一般爱护。” 长公主不戳穿他这假话,只看向徐西宁。 徐西宁一脸恳求,“夫君身体不好,素日总是离不开药,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却如此不尽心尽力,二婶来的时候,也不过刚刚戌时过半,镇宁侯府的下人,戌时过半就睡下了?若是如此,这人,我也不敢用了。” 镇宁侯耐着火气的解释,“今日真的是意外。、” 徐西宁讥笑,“二叔一句意外说的轻飘飘,可我夫君吐了血,一口血十年命,你有亲儿子,还有别的侄子,我却只有这一个夫君,你们能见他衣襟带血,从进门到现在,一句关心的话不问,我却不能不管他。 我既是成了我夫君的冲喜新娘,你们府里的事我做不得主,但我夫君院子里用谁不用谁,我有这个权利吧?” 镇宁侯眼皮一跳。 他好不容易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在傅珩院子里安插了个人、 难道就这么打水漂了? 第108章 走进 就在镇宁侯心惊肉跳那一瞬。 徐西宁道:“院子里的下人,除了夫君的亲随发财,余下的,我一个不留。” “不行!”白氏立刻拒绝,“珩儿是镇宁侯府的大公子,岂能院子里只有一个亲随伺候。” “二婶知道他是身份尊贵的大公子,却要杖毙他的新婚妻子?却要踹开他喜房的门?你来,甚至满院子丫鬟婆子,没有一个人敢拦敢回禀。 二婶非要让我把话说明了吗? 我之所以不用,是因为他们不可靠,他们忠于二婶,而非我夫君。” 这话说的直白透顶。 白氏脸上挂不住,但事实又是如此。 当时的确无人拦着。 可她怎么甘心让徐西宁把人撵走。 她好容易借着成亲的名义,精挑细选了四个丫鬟,长得花容月貌的,过来伺候傅珩。 “总不能都撵走,这次是他们做的不对,训诫便是,全都撵走了,这么大的院子活儿都干不完。”白氏语气软和了一点。 徐西宁也退让一步,“那就,卖身契在我夫君手里的人留下,余下的撵走。” 白氏:…… 那不还是把我的人撵走吗! “二婶若是不答应,那就还是报官吧,让官府审讯一下,究竟是他们真的睡下了,还是要欺辱人。” 报官报官报官! 白氏快要被报官俩字刺激疯了。 怎么就知道报官。 春喜就像是洞察了白氏的心思似的。 “上次云阳侯府的管家报官,现在他人还在牢里。 “上次云阳侯夫人报官,现在她人昨天刚刚从牢里出来。 “哦,上次你们府上世子,哦,不对,已经不是世子了,是二公子,二公子报官,人好像也被抓进去过。” 白氏:…… 傅筠:…… 镇宁侯:…… 长公主都不由的多看了春喜一眼。 徐西宁不肯让步,白氏就算是僵持,可总不能僵持到明天去。 长公主又向着傅珩。 没办法,镇宁侯只能吞下这憋屈,答应徐西宁的条件。 这边的事情办完,长公主也没多留,直接离开。 走的时候,直接将这院子里该被撵走的人一起全部带了出去。 她要走,章敏和章景繁也没多留,跟着一起出来。 镇宁侯府大门口。 章景繁带着章敏先一步离开,长公主则看向门口停着的一顶小轿子。 先是疑惑了一下,继而想起什么,回头朝后面的傅筠道:“你的妾室到了,怎么不送进去?” 傅筠脸色难看,恨不得将这不合时宜出现的轿子和人一起埋了地底下去。 镇宁侯和白氏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 等送走了长公主,白氏眼底飞刀子似的怒斥,“怎么停在这里?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轿子里的徐西媛被这怒斥激的一抖。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偶尔有人路过,指指点点说一句,徐西媛眼泪含在眼底,摇摇欲坠。 门口的小厮恭恭敬敬的回禀,“回侯爷夫人的话,云阳侯府大小姐来的时候,长公主殿下刚刚进去,奴才是要去回禀呢,只是瞧见大公子院子里闹起来,怕激怒了大奶奶再给您添乱,就没敢回禀。” 镇宁侯一摆手,看都没看那轿辇一眼,“行了,先回去再说。” 白氏跟着镇宁侯回府,傅筠在门口等了一下,不耐烦的道:“你还不出来,等什么呢?难道你也等我三支箭射向你那轿辇?” 送徐西媛来的,是云阳侯府大房的庶子。 别管平时和徐西媛的感情如何,说到底,他们终归是一家人。 那庶子皱眉朝傅筠道:“西媛纵然是妾,也没道理在门口下轿吧。” 傅筠这一晚上都过得不痛快,没好气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如此说话?要不你再把人抬回去?” 那庶子被堵得一下脸色难看。 傅筠却朝轿辇里的徐西媛道:“你下不下?不下我回去了。” 徐西媛攥着手里的帕子,死死的咬着嘴唇没让那眼泪掉下。 凭什么! 凭什么徐西宁那贱人出阁,都是傅珩亲自去接。 傅珩甚至拉弓射箭。 整个镇宁侯府,酒席摆了一个半时辰。 到她这里,甚至都要自己走进去。 徐西媛再不甘心,外面也穿来了傅筠不耐烦要转身回去的衣料摩挲声和脚步声。 徐西媛没敢多留,几乎一下掀开轿辇的帘子,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傅筠已经一脚迈进镇宁侯府大门的门槛了。 徐西媛没敢耽误,紧跟上去。 镇宁侯府。 正房。 自从傅珩的父亲过世,傅筠的父亲成了新的镇宁侯,这正房,便是他们二房一家的了。 白氏坐在宽大的梨花木椅子上,气的一张脸几乎要冒绿光。 “那贱人!竟挖坑害我!我为了这场婚事,陪着笑陪着操劳,一场婚宴办下来花了我几千两的银子不说,甚至昨儿傅珩抬出去的彩礼都是公中出的! “结果?我又搭进去十万两?” 一想到自己一分徐西宁的嫁妆没得到,反而又里里外外的亏损,白氏真是血都要炸在血管子里了。 “明明就是她自己抬了空箱子来,还让我去给她找嫁妆?我去哪找!” 白氏怒骂间,傅筠带着徐西媛进来。 一看见徐西媛,白氏那火气越发压不住,蹭的起身,上前一巴掌就扇了徐西媛脸上。 “下贱!若非你,我们镇宁侯府至于吃了这样的亏!”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徐西媛憋在眼底的泪几乎兜不住。 她捂着脸一个踉跄,朝傅筠看去。 傅筠却铁青着脸坐下,一眼没看她。 徐西媛心里难受的像是被剜了一样,却也只能卑躬屈膝,“婆母息怒。” 白氏怒喝,“息怒?我怎么息怒?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你那好妹妹勒索了我十万两!还把我好不容易送过去的人,全都撵了出来!” 镇宁侯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他安插进去的那个人,也被撵出来了。 只是被白氏吵得脑子疼,“好了,不要再吵了,眼下当务之急,是看如何处理。” 傅筠不甘心,“嫁妆的事,难道我们就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镇宁侯长叹一口气,“不吃亏如何?谁能证明徐西宁抬进来的是空箱子?” 傅筠看向徐西媛。 徐西媛登时一个激灵。 难道要让她上堂作证,揭发徐西宁? 第109章 欺负 知子莫若父。 镇宁侯府直接否定,“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京兆尹,就不是个吃素的!但凡换个人,谁敢把宋氏直接抓了关起来!” 徐西媛脸色白了白。 镇宁侯丝毫不顾及徐西媛的感受。 “还有抓云阳侯府那管家,现在还关着呢,这是能给人面子的主?还有你!你不也被抓了?” 镇宁侯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杯盏咣咣的颤。 “徐西宁敢抬着空箱子来坑我们,这是吃准了我们会吞她的嫁妆,她玩的一手将计就计,她为什么能得逞?还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要对她嫁妆动手,提前准备了,不然,长公主怎么会来的那么快。” 白氏和傅筠登时目光不善看向徐西媛。 徐西媛忙摇头,眼底的泪一下滚出来,半个脸颊让扇的发红,“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过。” “纵然不是你说的,也是从你们府上传出去的,不然徐西宁怎么会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白氏朝着徐西媛直接啐了一口。 徐西媛没敢躲。 硬生生挨了。 镇宁侯道:“既然徐西宁有备而来,我们就没办法硬碰硬,只能吃下这亏,她……” 镇宁侯搓了搓手指。 “不好对付。” 白氏气的磨牙,“以前挺好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这样。” 不管怎么成了这样。 事已至此,哑巴亏是吃定了。 “嫁妆的事,我们答应了长公主三天之内给结果,这就必须得给个结果。”镇宁侯深吸一口气,朝徐西媛看去,“徐西宁列了个单子,你看看吧。” 白氏将那清单给了徐西媛。 镇宁侯道:“这些东西,都在你们府上,这是徐西宁要的,你能拿回来吧。” 徐西媛捏着清单的手就狠狠的颤了一下。 她进门镇宁侯府之前,就知道,自己日子大约不会好过。 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难题。 旁的不说,“这上面提的紫檀木手串,已经送给太后娘娘了,这……如何要回?” 徐西媛为难又委屈的看向镇宁侯。 镇宁侯一摆手,“明日放你回门,如何要回,你回去与你父母商议,这是你们家欠徐西宁的,连累了我们。” 白氏附和,“没错,若非你们把徐西宁逼得太厉害,她何至于如此对我们,再者,她才应该是我们明媒正娶的儿媳妇!” 这话刺的徐西媛心口疼。 她却一个字反驳不出。 只能捏着那清单,讨好公公婆婆,“好,我明日回去和母亲说。” 镇宁侯转头朝傅筠道:“嫁妆的事,暂时这样了,你粮食的事情如何了?” 傅筠道:“已经找了三家,一家宣城的,一家京都的,还有一家,听王禄说,在大同,宣城和京都离得近,但货少,且价格只能比市面价格便宜一点,大同那家倒是价格低也货足,只是太远了,而且晋商抱团,就怕被设了圈套。” 说着,傅筠为难的苦笑。 “而且,就算是按照大同那边给出的价格,我们要买那么多粮,初步估算也需要一大笔银子的。” 先前镇宁侯就在宫中捐了三十万两。 刚刚赔偿了徐西宁十万两。 府里怎么可能拿得出来那么多现银。 白氏立刻又朝徐西媛看去。 徐西媛忙道:“我手里有一点钱,二爷先应急用。” 傅筠一张阴沉的脸,这才稍稍缓和一点。 只是一想到,若自己娶得人是徐西宁,此时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困境! 那一点点缓和,又阴沉下去。 他们这边如何怄的慌,徐西宁和傅珩是眼不见心不烦。 “我院里,留下的都是当年伺候过我父亲母亲的一些老仆,忠心耿耿自不必说,只是人老了,不免腿脚不利索,又有些耳聋眼花的,他们不会故意怠慢你,有时候可能反应慢,你多担待。” 傅珩躺了许久,精神气儿养回来些,从床榻上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朝徐西宁说。 他一句多担待,徐西宁猛地鼻子一酸。 想起赵巍。 上一世,她才跟着赵巍去西北边疆的时候,赵巍指着一些受伤的老兵说:“都是西北军的老人了,论理,早该回乡了。 只是亲人朋友都埋在这西北,他们早就没有家了。 平时或许有些耳聋眼花的,不是故意怠慢你,你多担待。 他们……” 赵巍有些话没说完。 但徐西宁听的出来。 他们也只等着战死沙场,一生了事了。 前世今生的一句多担待重重叠叠。 傅珩衣裳都穿好了,却见徐西宁站在那里出神。 不免好奇,“是我说了什么,让你回味这么老半天?我下次多说两句?” 徐西宁飞他一眼,瞧他身上穿的整整齐齐的外袍,疑惑道:“你要去哪?” 傅珩笑道:“这屋里只有一张床,你我既是契约成亲,难道你要与我同床共枕?我可提前说好哈,我们只是契约,你不要惦记我。” 徐西宁一腔酸涩都被冲了个干干净净。 无语翻白眼,“赶紧滚。” 傅珩懒洋洋病恹恹的笑,靠在墙上,看着徐西宁,却没动,“之前说好的交易呢?什么时候给我荆棘沙?” 徐西宁原本低着头用手指无意识的划拉桌上放着的一本书,闻言朝傅珩看去,“你很着急?” 傅珩点头,“对啊,”他声音轻微的停顿了一下,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徐西宁,“毕竟赵巍要回来了。” 徐西宁心跳猛地一颤,有些后悔抬头看过来,不知道脸上的神色在这一瞬间遮掩的如何,但她竭力镇定,“他回来难道要吃荆棘沙?” 傅珩却没答这个问题,而是抬起那只鸡爪子一般枯瘦的手,在徐西宁眼睛那里指了一下,“你刚刚,睫毛颤的好厉害。” 徐西宁心道,我现在心跳跳的更厉害。 这算是她和傅珩交锋以来,第一次败走吧。 徐西宁不知如何应答,干脆—— 抬手摁在傅珩胸口。 平时她这么摁,傅珩都要吐上一口血的。 就在徐西宁手落上那一瞬—— 哇! 傅珩张嘴一口血吐了出来。 傅珩:…… 难以置信的看向徐西宁,“你怎么还欺负病秧子?” 第110章 敬茶 虽然昨日闹了半夜的不愉快,但新婚夫妇,该敬茶还是要敬茶。 只是傅珩身体不好,起不得早。 日上三竿,他俩才去。 “你怎么还欺负病秧子?”都隔夜了,傅珩见了徐西宁,张嘴还是这句话。 徐西宁哭笑不得,“你怎么还碰瓷儿?谁好人家的人,一碰就吐血啊。” 傅珩理直气壮的,“我病秧子啊。” 徐西宁给他个白眼。 傅珩半垂着眼看她,“我听说,赵巍可能要提前进京,大概三五日的就来了。” 徐西宁那平息了一夜的心,再次如雷鼓动。 这么快! 手指攥了攥帕子,徐西宁没吭声。 傅珩也没再提赵巍,没再提徐西宁昨夜睫毛颤的厉害,只压着声音悄悄的问:“我荆棘沙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哦,昨儿忘了说,那十万两,算是咱俩共同挣来的吧?你得分我一半。” 徐西宁无大语,没理他。 他俩说着不被外人知的话,自然靠的比较近。 但在外人看来,纵然不是耳鬓厮磨,也是新婚夫妇如胶似漆了。 “咳!”傅筠阴沉着脸,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光天化日,大哥未免也太伤风败俗。” 傅珩原本只是挨着徐西宁近,听到声音,干脆抬手直接搂了徐西宁的肩膀。 偏头,在她耳边小声说:“外人面前,我们还是要恩爱一点的好,但是只能我搂你,你不能摸我,知道不?” 徐西宁让他警告的想笑,“怕吐血吗?” 傅筠眼睁睁看着傅珩说了句什么,徐西宁脸上裹上了笑意,顿时心头怒火蹭蹭的翻滚起来。 这人,原本是他的未婚妻! 原本今日该敬茶的人是他! 还有…… 傅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徐西宁的脸,她什么时候,这么好看了。 在傅筠的记忆里,徐西宁分明是连笑都不敢太笑的开的,永远都是那么小家子气的唯唯诺诺,一脸受气包的晦气样子。 可今日…… 明艳的红色衣裙衬托着她那张脸,竟然让傅筠有些目光发直。 傅珩搂着徐西宁的肩,不悦的看着傅筠,“你有你自己的妾室,想要看女人,回去看你的妾室去,做弟弟的,怎么能如此看自己的嫂子,你的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傅筠不服,恶狠狠的瞪着徐西宁,“你水性杨花,你明明与我有婚约,却突然悔婚,我看你是早就看上了他!” 傅珩搂着徐西宁,冷笑,“再有七个月不到,你孩子就该生出来了,怎么,让西宁嫁给你给你带孩子吗?” “你!”傅筠被气的胸口疼。 傅珩没再理他,带着徐西宁往老夫人院子里走。 他们进去的时候,老夫人,白氏,镇宁侯以及二房一些子女们已经都在了。 正说说笑笑,一片热闹。 仿佛昨天夜里的白热化争执,完全不存在。 “珩儿和西宁来了。” 他们一进来,所有人都朝他们看来,坐在主位的老夫人一脸的慈笑。 和蔼的看着傅珩,“昨儿一天的累,珩儿身子可还好?” 傅珩朝老夫人做了个揖,笑道:“冲喜想来有用,今儿一觉醒来,孙儿觉得身体好多了。” 老夫人笑意盈盈的点头,“那便好,那便好。” 又看向徐西宁,眼底的怜爱浓浓的,“昨儿夜里,你二婶娘做的糊涂,让西宁进门第一天就受委屈了,祖母已经替你骂过她了,一会儿让她给你道歉,西宁不要委屈。” 她仿佛真的是一个疼爱晚辈的老太太,那么温柔和蔼的和徐西宁说话。 徐西宁抿唇弯出一点笑,朝老夫人行礼,没吭声。 有婆子准备好了蒲团,端了茶水上前。 傅珩带着徐西宁给老夫人跪下敬茶。 想象中的刁难并没有,老夫人甚至心疼傅珩身子弱,不等他说话就接了那茶,让他快点起来。 最后递上厚厚的红包和一只羊脂玉的手镯给徐西宁。 “这是我当年出阁的时候,我母亲给我的,她说,这也是她母亲给的,你是珩儿的媳妇,是咱们镇宁侯府的长孙长媳,祖母盼着你和珩儿能和和美美。” 徐西宁接了那羊脂玉的镯子。 “谢祖母垂爱。” 转头,便是要给镇宁侯夫妇敬茶。 不同于老夫人的满脸笑,白氏脸上,带着别扭的不情愿,扯起一点勉强的笑。 接了敬茶的茶水,将自己的贺礼递出。 是一套足金的头面。 硬邦邦冷生生的说了句,“昨日,对不起。” 徐西宁同样还给她一句干瘪瘪的,“无妨。” 白氏气的登时咬牙,眼看就要发作的样子,被老夫人一句呵斥,压制住了。 给长辈敬了茶,之后便是府中小辈来给大哥大嫂敬茶。 徐西宁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见面礼,一人发了一份。 不偏不倚,每人一千两银票和一只足量的赤金手镯,那手镯足有两根手指并拢那么宽,上面点缀着红绿宝石。 金灿灿,光亮亮。 就彰显了两个字:有钱! 一共九个小辈,九个一模一样的见面礼。 直接把白氏给徐西宁的那个头面给碾压下去了。 白氏看的眼珠子都直了。 若是傅筠娶了徐西宁……天啊,若是傅筠娶了徐西宁,她不知道该多有钱! 可恨这钱,现在成了傅珩的! 白氏怎么努力,脸上都带不起笑。 徐西宁却一脸轻飘飘的习以为常,朝老夫人道:“祖母怜爱,西宁受宠若惊,有一件不情之请,恳求祖母答应。” 老夫人眼睛从那金镯子上收回,笑问:“西宁可是觉得哪里不满意?” 徐西宁笑道:“祖母,西宁想要见一见府里的采办。” 傅珩很轻的挑了一下眉,“见采办?” 王禄? 这要干什么? 徐西宁提前并未和他商量。 “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但不妨碍病秧子一脸的温柔宠溺。 白氏看的更刺眼。 傅筠以前是世子的时候,还能捞个座位,如今没了世子的封号,只能跟着一众小辈站在那里。 手里甚至捏着徐西宁给他的见面礼。 铁青着脸,傅筠看着徐西宁。 徐西宁却只看着傅珩,“今儿一早,厨房送来的燕窝粥,我吃着,味道虽好,却不是顶级的血燕,我吃惯了那个。” 徐西宁朝老夫人看去。 “西宁想要交待采办一下,以后给我那边买的燕窝,就从吉庆堂拿吧,拿最好的血燕。” 白氏登时阴阳怪气,“厨房送的吃食,都是府中账上统一采购,你若自己要吃什么,自己去买就是,府上的账可不给你这骄奢淫逸付钱。” 第111章 我也 老夫人也略皱了皱眉。 “我们府上的燕窝虽不是顶级的品相,但也不是差的,再者,从吉庆堂拿,没得让人说你用公中的银钱贴补自己的铺子。” 显然也是不赞同。 傅珩自然要替徐西宁说话。 “差价从我那里支钱补上就是,不过是个燕窝,她想吃就让她吃,又不是吃不起,反正我也快死了,人死了,钱没花完,也是很痛苦的。 至于贴补自己的铺子,她不贴补自己的难道去贴补别人的?” 白氏真的要气死了! 为什么有的人都快死了,钱还那么多! 她活的活蹦乱跳的,却没有! 而且! 傅珩向来面冷心冷,怎么还维护上徐西宁了! 傅珩不是有心上人吗! 徐西宁嗔怪的看了傅珩一眼,小声嘀咕一句,“别胡说。” 然后朝老夫人道:“祖母误会了,采办原先买燕窝要多少钱,从吉庆堂拿货,还是花一样的钱,我会打招呼的,我只是心疼祖母和夫君,要吃那种燕窝。 祖母疼惜我,夫君也对我好,我也想对祖母和夫君好。 旁的事,我能力有限,吃食上,吉庆堂有的,我必定是想让祖母和夫君用最好的。 用原本的价钱,买最好品相的燕窝,料想旁人也不会说我贴补自己的铺子。” 花一样的钱,却从吉庆堂拿顶级的血燕? 并且自己也有份? 老夫人眉眼间的笑意登时就浓了,“西宁有心了,只是……如此的话,吉庆堂会不会亏损?” 徐西宁笑着摇头,“只是咱们三人的份,也没多少,不会亏太多的,祖母不要担心。” 白氏:…… 你们三人的份? 我们不配吗? 因着还要进宫给太后敬茶谢恩,徐西宁和傅珩没在老夫人这边多留。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傅珩压着声音朝徐西宁道:“这是给你日后见王禄提前铺路过明路?” 徐西宁点头,“顺便收买人心。” 傅珩嗤笑,“你该不会真的觉得祖母对你是慈善有加,你用个燕窝就能收买她吧?” 徐西宁抬眼看傅珩,眼底亮晶晶的一片促狭,“没听说过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花点钱能办到的事,我向来不吝啬的。” 傅珩只稍微一怔便明白徐西宁的意思。 闷笑几声,傅珩随便招了个丫鬟去传话,让王禄去二门处候着。 转而对徐西宁道:“我真的很好奇,你这脑子是原本就这么好用?还是被谁调教了?” 傅筠从屋里出来,原本阴沉的脸,看到他俩有说有笑,登时满心的怒火更旺了。 “大哥,听说蒋二小姐要回京了?是真的吗?” 傅筠眼底带着阴阳怪气的冷笑,讥讽的看了徐西宁一眼,朝傅珩问。 问完,那鄙夷的目光又落向徐西宁。 “你还不知道吧?你们这婚事,太后娘娘赐婚来的突然,不然,我大哥是要娶蒋二小姐的,他们是青梅竹马。” 徐西宁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蒋二小姐就是春喜说的那个傅珩的青梅竹马,就听旁边病秧子慢条斯理的问傅筠,“你现在的行为,能叫做狗急跳墙吗?” 徐西宁噗的笑出声。 傅筠沉着脸,看着傅珩,“我难道说错了?大哥和蒋二小姐不是青梅竹马么?我怎么记得,去年蒋二小姐病了,大哥急的饭都吃不下去。” “那你记性还挺好。”傅珩将徐西宁搂在怀里,带着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希望你也记得,你们一家欠我们西宁十二箱嫁妆呢,记得赶紧还哦,另外,你再废话,我现在就躺地上犯病了,我不进宫敬茶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宫里会不会派人来问一句。” 徐西宁:…… 傅筠被傅珩一句明晃晃的碰瓷儿逼得硬是没敢再说一句话。 气冲冲走了。 傅珩嗤笑,“自己屁股还拿瓦盖呢,倒是管的挺宽。” 傅珩仗着身体不好,一步不肯多走。 从老夫人院里出来便上了一抬蜀锦软轿。 徐西宁作为他的新婚夫人,自然也跟着沾光。 两口子一人一个软轿被抬着,直奔二门处。 半路还遇上刚刚暴走离开的傅筠,居高临下,傅珩十分有闲情逸致的朝他还吹了个口哨,“记得提醒二叔二婶,快点还我们西宁嫁妆哦。” 气的傅筠脸色青绿。 二门处。 徐西宁到的时候,王禄已经候着了。 将去吉庆堂拿燕窝的事和王禄说了,徐西宁吩咐道:“……我从宫里敬茶出来之后,要去一趟普元寺,到时候,普元寺会去一个山西的粮商,你去给傅筠打听粮价,顺便在普元寺马厩那边放把火。” 王禄差点吓得膝盖一软直接跪了,“放把火?” 前面他都能理解。 那个所谓的什么山西粮商肯定是徐西宁安排的。 可……放把火是什么意思? 那可是普元寺啊! 徐西宁脸上带着淡淡一层笑意,“火大点,越大越好,能不能做得隐蔽就看你的本事了。” 留下吩咐,徐西宁上车。 马车开拔,傅珩笑问:“说什么了?看把王禄吓得脸比傅筠还绿。” 徐西宁掸了掸裙面,“给你要荆棘沙呢。” 傅珩一挑眉。 徐西宁没再继续这个问题,只是道:“太后娘娘好像不太喜欢我,一会儿进宫敬茶,怕是会有些波折。” 既然两人名义上做了夫妻,有些事还是要相互交个底。 傅珩不以为意,笑的散漫,靠在马车上,“没事,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徐西宁登时一愣,带着几分错愕,看向傅珩。 傅珩笑,“很意外吗?你没听说过?我母亲过世前被太后娘娘叫进宫过,进去大概两个时辰,回来之后,一个时辰不到人就没了。” 徐西宁听得心惊肉跳的、 这事儿,她前世今生都是头一次说。 可傅珩却一边笑一边说,甚至眼眶都没红一下。 那时候…… “我听说,你母亲是在你父亲过世之后,伤心过度……” 傅珩打断了徐西宁的话,笑里带着些冷意,“再伤心过度,我好歹还有半口气呢,哪个当娘的能这么狠心放下半死不活的儿子,自己殉情去?” 第112章 火球 说完这话,傅珩闭了眼。 说不上是累了还是心里难过,一张脸苍白的憔悴。 徐西宁无声叹了口气,转头挑起一点帘子看向窗外,透透气。 车里的沉重闷得人心里难受。 哪个当娘的能这么狠心放下半死不活的儿子? 那她自己的母亲呢? 当年过世的时候,她还那么小,她母亲当时…… 徐西宁发现,这种问题不能想,越想,心里越是撕裂的难受。 好在镇宁侯府离皇宫也不算多远,马车辘辘,不消多久也就到了。 冗长的宫道才走没多久,迎面急匆匆来了个小内侍,正是之前被徐西宁收买的那个,名叫五福。 “哎呦喂,杂家正要去传话呢,可这就遇上傅大公子了。” 人还未到跟前,声音已经急切的传来。 五福朝傅珩说完,又朝徐西宁眉开眼笑,“恭喜徐三小姐新婚,不对,该是要叫大奶奶了。” 徐西宁抿唇笑了笑。 傅珩问:“陛下传召?” 五福点头,“对,傅大公子快随杂家来,陛下等着呢。” 尽管已经接到人了,但他语气里依旧带着点着急,傅珩不免皱眉,“只是,我与西宁成婚乃是太后娘娘赐婚,今日是要去敬茶的,不好误了吉时。” 说着话,傅珩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红灿灿的荷包,塞给五福,“福公公拿着买茶吃。” 五福看了徐西宁一眼,推让,压着声音小声的笑,“先前大奶奶已经给的很多了。” “这是我们成婚的喜钱,福公公收着沾个喜气吧。”傅珩问:“不能先去敬茶再去御书房吗?” 宫里人来人往,五福没再推让那荷包,麻溜的收入衣袖里,“不瞒傅大公子,陛下那里真的有急事。” 这便是不能和徐西宁一起去敬茶了。 敬茶不敬茶的傅珩无所谓,但是怕徐西宁被太后为难,“那我自己去御书房吧,劳烦福公公辛苦,送西宁去太后娘娘那边,她不识路,若是方便,福公公能送她出来就更好了,傅珩感激不尽。” 五福笑道:“傅大公子客气了,应该的,杂家给大奶奶带路,傅大公子快去吧,免得陛下等得着急。” 傅珩道了句谢,朝徐西宁道:“我若结束的快便去接你,若是你没等到我就自己先走。” 不要在宫中逗留。 这是傅珩话里的意思。 徐西宁体会出来,朝他笑笑,“你放心去吧,没事。” 傅珩一走,五福在徐西宁旁边一边带路一边赔笑,“傅大公子对大奶奶真体贴。” 徐西宁笑问:“他又没有什么正经官职,不过是帮着朝廷训练特训犬,陛下这么着急找他做什么?” 五福便道:“今儿一早,陛下下朝之后收到一封急报,看完之后陛下便立刻吩咐奴才传话傅大公子进宫,只是那急报从何处来写的什么,奴才不知,不过大奶奶放心,陛下从来不训斥大公子的。” 唯恐徐西宁不信似的,五福又补充一句,“长公主殿下拿大公子当亲儿子疼,陛下不会不给长公主殿下这个面子的。” 徐西宁点了点头,心里却疑惑。 长公主既是拿傅珩当亲儿子疼,那为何又这么容易的答应了太后的赐婚? 御书房。 傅珩进去还没且行礼,便被皇上赐座。 “一晃眼,你都成亲了,这日子过得是真快啊。”皇上坐在宽大的桌案后面,叹息着感慨一句,瞧着傅珩落座,皇上脸上带着些追忆往昔的悲伤,“你父亲母亲若是还在,不知要多高兴。” 傅珩揣测不到皇上忽然将他叫来的意图,只能顺着话,道:“臣已经带着西宁给他们上过香磕过头,想来泉下有知,是欢喜的。” 皇上看向傅珩,“太后忽然赐婚,你怨恨吗?” 傅珩忙起身。 皇上摆摆手,“坐下说,你和朕不必如此生分的,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每次回京都要和朕下几盘棋,很是亲近的。” 皇上如是说,傅珩却没敢再坐。 只站在椅子前,“太后娘娘是心疼臣身子弱,才赐婚冲喜,也是这冲喜有效,臣昨儿亲自去接亲,一整天忙碌下来,今日竟然精神尚可,臣对太后娘娘感激不尽。” 皇上笑了笑,“朕记得,你有个师傅,是谁来着?看朕这记性,这些年,越发的不好了。” 傅珩原本只是微微悬着的心,在皇上提到师傅二字的时候,猛地一颤。 他只有一个师傅。 便是赵巍。 他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的本事,全是赵巍教的。 皇上看似玩笑,却是在说完之后,眼睛一直盯着傅珩,等他回答。 傅珩心惊肉跳,“臣十三四岁的时候,曾拜赵巍为师。” 皇上朗声笑起来,“对对对,就是赵巍。” 皇上微微眯了一下眼,叹一口气,“他年纪也大了,前几年在战场落了伤,没养好,听说这几年一到冬日便腿疼,你劝劝他,让他这次回京之后便好好颐养天年吧。” 傅珩心里狠狠一个咯噔。 皇上什么意思? 这是赵巍这次进京,皇上不让他走了? 要强行卸了赵巍的兵权? 背心骤然间爬上冷汗,细细密密,渗到原本就没有好的伤口处,蛰的生疼。 傅珩压着心思,朝皇上笑,“臣虽拜赵巍为师,但也只师从五年,后来便再无联系,只怕臣的话未必管用。” 皇上似笑非笑,“那你努努力,争取管用。” 傅珩心跳如雷。 皇上又道:“京都这些人,朕对谁都不放心,那几个皇子更是一个个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他们去留赵巍,朕唯恐冲撞了老将军,倒是让老将军心头生出其他委屈。 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了,这次赵巍回京,你务必给朕将他留下来。 古来征战几人回,朕舍不得老将军再在西北受苦啊。” 皇上说的满嘴仁慈,却是丢给傅珩一个滚烫的火球。 太后寝宫门前。 五福带着徐西宁到了。 门口,一个宫女笑着道:“太后娘娘刚刚睡下小憩,傅大奶奶且稍后,奴婢这就去回禀。” 那宫女前脚离开,便又另外一个宫人急匆匆的走来,朝着五福招呼,“哎呦,可是找到你了,快,御膳房那边出了点乱子,皇后娘娘让你去处理呢。” 第113章 真心 五福有点急。 太后明知道傅珩和徐西宁要来敬茶,却偏偏睡下了。 傅珩又不在,太后这明摆着是要给徐西宁一个下马威。 至于皇后…… 他一个专职御书房的内侍,什么时候要管御膳房的破事了。 明显这是皇后要把他支开。 可他又不能不走。 来传话的宫人催促,“快点,皇后娘娘那边着急着呢。” 五福赔了个笑,“稍等一下。” 他转头问太后寝宫门口的宫人,“太后娘娘可是醒了?新妇敬茶,可是不好错过吉时。” 那宫人对五福的态度倒是和善,但话依旧是推辞,“已经去传话了,马上就好,傅大奶奶等心急了吗?” 徐西宁能怎么说,只能说:“没有。” 皇后派来的宫人又催五福。 五福没辙,只能朝徐西宁道:“您先等等,我一会儿看看能不能给傅大爷递个话。” 五福一走。 太后寝宫门口那宫女直接扭头也走了。 徐西宁对着空荡荡的大门站着。 这附近连一棵遮阳的树都没有。 六月里的天,前一瞬还是骄阳似火,烤的地上的人冒汗,后一瞬,忽的狂风大作,天就阴沉下来。 一道响雷当头劈过。 带着紫电,瓢泼大雨竟然就下下来了。 噼里啪啦的雨珠子劈头盖脸往徐西宁头上身上砸,她想上前两步去那寝殿大门檐下避个雨,却忽然冒出一个撑伞的宫女,冷着脸吩咐,“太后娘娘已经起来了,傅大奶奶稍后,娘娘梳洗完便召你。” 一句话,徐西宁不敢轻举妄动。 明知道太后就是作践她,却也只能站在这大雨里让浇个倾盆。 御书房里。 皇上瞥了一眼半开的窗。 外面雨大,已经下的雾气蒙蒙白茫茫一片,只听得急促的雨点子声往地上砸。 收了目光,皇上朝傅珩道:“……赵巍后日进京,到时候,你接待一下他吧。” 太后寝宫外。 这雨最少下了一刻钟了。 太后传召的命令还没有来。 徐西宁在这雨里被浇的狼狈不堪。 宫中的排水没有那么好,这么大的雨,脚下很快有了积水。 她一双早就湿透了的鞋,就泡在那积水里,上次在青灵山受的伤,怕是已经被泡的溃脓了,脚疼的几乎站不住。 偏偏她不能转头一走了之。 “怎么站在这里?” 章景繁举着伞大步赶来的时候,徐西宁已经被冻得脸色发青,嘴皮发紫。 章景繁手里一把伞,几乎全部罩在徐西宁头顶。 垂眼,看她哆嗦,皱眉问。 徐西宁没想到竟然遇上他,抿了抿唇,不及开口,半天无人的寝宫门口,忽然就站了个宫女。 “太后娘娘身子不适,傅大奶奶不如先回吧。”那宫女说着话上前,递给徐西宁一把伞。 徐西宁抬手去接,还得谢恩,可手不及碰到那伞。 砰。 伞落了地上,砸起一片水花。 章景繁忙弯腰捡起来,那宫女朝章景繁笑:“章世子可是有事?” 章景繁笑了笑,“无事,今日丽妃娘娘传我进宫说话,正要出去呢,路过这边。” 这可不是路过的路。 那宫女没说什么,朝章景繁屈膝行了个礼,转头走了。 若是徐西宁尚未成亲,章景繁扶着她或者背着她,扶也就扶了,背也就背了。 可徐西宁成亲了。 再扶再背,对她来说,可能就是灾难。 他只能拿伞给徐西宁将雨隔开,问:“你怎么样?我先带你去丽妃娘娘那边休息一下,还能走得动吗?若是走不动,你举着伞靠着墙等我,我去叫人。” 徐西宁和章景繁上一世从未说过话。 这一世,倒是因为章敏的缘故,得了他的好心。 咬牙忍着脚上蚀骨的疼,徐西宁道:“劳烦世子帮我撑伞吧,我出宫,就不去丽妃娘娘那里了。” 普元寺那边,她已经交代春喜去安排了。 不能白忙乎一场。 章景繁皱眉,看着徐西宁哆嗦的几乎牙齿都在打颤,偏偏夏日里,他没有办法脱下外衣给徐西宁穿,“宫门口距离这里,起码要走两刻钟,你……” “不碍事,可能是站的久了有些冷,走起来就不哆嗦了。”徐西宁白着一张脸,忍着脚上的疼,朝章景繁扯嘴笑。 她看不到此刻自己的脸有多白。 活像是个鬼。 偏偏瘦的只有一把,还是个可怜鬼。 不勉强笑还好,一勉强笑,更可怜了。 章景繁终究是不忍心,“你靠墙等我一小会儿,很快的,我去找个人背你出去。” 唯恐徐西宁拒绝,章景繁说完,不由分说,将拿把伞塞了徐西宁手里,转头就跑。 大雨依旧如注。 不知道是忘记手里还有一把太后寝宫那宫女给的伞,还是唯恐撑了伞影响速度。 章景繁冒雨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徐西宁叹了口气,没了人,不用绷着一脸无所谓,裹着满脸的疼,几乎是单脚跳到墙边靠上去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章景繁带着一个宫女重新折返。 “这是丽妃娘娘跟前伺候的,会些功夫,力气颇大,让她背你出宫。”许是怕徐西宁心里过意不去,章景繁尽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明儿你好好谢过人家。” 不光谢人家,还要好好谢章景繁。 徐西宁前世今生,在京都,从未被谁善待过。 这次重活一世,却能有这样的待遇。 就连被大雨浇透的心都冒了些暖和气。 宫女背着徐西宁,章景繁给她俩撑着伞。 雨下的大,宫道上倒是没什么人。 “这是小敏留在丽妃娘娘那边替换的衣裳,都是洗干净的,你……”出了宫门口,到了马车旁,章景繁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袱塞给徐西宁,“你上车换一下,车上有热水吗?” 徐西宁感激不尽。 接了那包袱。 背她出来的宫女完成了任务,要走,徐西宁一把拉住她。 “姐姐,今儿谢谢你,我……我是个粗人,你不要嫌弃。”她一把拽着那宫女不让人走,转头,忍着脚上疼,从马车里掏出一个紫檀木的匣子。 从匣子里抓了一把银票。 一百两一张的面值。 一把足有十几张。 不由分说往那宫女手里塞,“你拿着。” 给那宫女吓一跳。 好家伙,背个人就给一千多两? “不不不,傅大奶奶客气了,奴婢是丽妃娘娘的陪嫁,奴婢从前在成国公府的时候,也常与敏小姐玩的,傅大奶奶是敏小姐的朋友,就是奴婢的主子。” 第114章 欲擒 徐西宁拉着她的手,把那银票塞住。 “你拿着,便是将来被人为难,只说是我花钱请你。” 章景繁一下明白徐西宁的意思,心里有些发酸。 徐西宁从来没有被谁善待过吗? 不过一次帮助,她便诚惶诚恐,唯恐给别人带来麻烦。 “拿着吧。” 章景繁开口,那宫女不再推辞,收了银票,朝徐西宁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转头回宫了。 她一走,章景繁没多问别的,只笑,“我你就不必给钱了吧,这要是算账给钱,那上次的事不知要给多少了。” 上次便是章景繁给徐西宁通风报信巷子里的事那次。 他打趣一句。 徐西宁笑:“多谢章世子,改日我去找敏敏玩。” “快上车吧,把衣服换了,喝点热水。” 章景繁拿捏着分寸,看徐西宁上车,他便离开。 马车直奔普元寺。 徐西宁在车里窸窸窣窣换了干爽的衣裳,又用脱下来的旧衣裳擦了擦头上的水。 脱掉湿透的鞋袜,露出被雨水泡的发胀的脚。 那伤口早就溃烂一片。 徐西宁叹了口气,摸出药瓶儿,上一世在战场上受伤多,治疗的伤更多,倒是眼皮没眨轻车熟路的上药,包扎。 等到马车到了普元寺,甩甩鞋上的水,重新穿了。 忍着疼,下车。 “施主?”一下车,迎面便遇上俊和尚澄明,澄明满目惊讶看着徐西宁,“施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大雨已经停了。 半山腰上的空气湿漉漉的透着清新。 徐西宁在苍翠间越发显得脸色阚白,她对着澄明,倒是一副放荡不羁,“哎呦我脚疼,小哥哥你快扶我一把。” 吓得澄明眼皮子一跳,连忙后退两步,双手合一,红着脸默念一句阿弥陀否。 徐西宁一瘸一拐往寺院里走,“你可真是狠心肠,都说了我脚疼,怎么都不扶一把呀,出家人的慈悲心肠呢?” 澄明一脸愧疚为难,“男女授受不亲。” 徐西宁嗤笑,“出家人六根清净,你怎么还授受不亲了?该不会是个假和尚吧?” 澄明一半羞愤一半恼怒,瞪着徐西宁,“施主佛前不可妄言。” 徐西宁笑笑没说话,直往里面走,澄明倒是沉默了一瞬,跟上来,“施主的脚怎么了?” 徐西宁朝他眨眼笑,“你很关心我?” 澄明红着脸,咬着嘴唇,一副为难,却片刻后点头,“嗯。” 徐西宁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梢,朝澄明吹个口哨,“哪种关心?” 澄明登时加重一点语气,“施主慎言,你已经成亲了。” 徐西宁轻佻的笑,“若是没有成亲呢?” 澄明不说话了。 徐西宁倒是笑声放大,“好好好,我懂了,你这和尚对我一见钟情了。” “你!”澄明恼羞成怒的样子,却没有否定。 徐西宁却不说话了,转头继续往里走。 她前面走,后面,澄明一脸羞愤不在,眼底面上都是一片阴沉的疑惑。 自己承认了喜欢她,她怎么倒是不说话了? 她难道不应该顺杆爬吗? 澄明追上两步,脸上依旧是羞红,“你生气了?” 徐西宁还是没说话,只往方丈的禅房方向走。 澄明不安的又问:“你真的生气了?” 徐西宁只当听不见。 澄明欲要再问,前面,春喜蹬蹬蹬的跑过来,“大奶奶,你怎么了?” 春喜心惊肉跳看着徐西宁阚白的脸色和苍白无华的嘴唇,吓得一张小脸全是慌张。 早上还好好的。 这怎么一会儿不见,就跟成了鬼似的。 徐西宁见了春喜,总算是能卸下力气,踏踏实实靠了春喜身上,让她扶着自己,“脚疼,你扶我去见方丈。” 徐西宁没多说,春喜也不好多问,忙撑住徐西宁多半个身子,带着她往方丈的禅房走。 澄明跟在一侧,脸上带了些慌张。 他不知道徐西宁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了,师傅让他和徐西宁把关系拉近。 他好像办砸了。 可男女之事,不就应该欲拒还迎,欲擒故纵? 禅房。 徐西宁进去的时候,方丈正跪坐在蒲团上品茶。 徐西宁松开春喜,笑着上前,“方丈好雅兴,雨中品茶,看来,这领悟境界又高一层,我今天算是来对了。” 她自顾自的在方丈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方丈抬眼觑着徐西宁,“一大早的便让你的丫鬟来我这里守着,傅大奶奶可是有何贵干?”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徐西宁不当回事,抬手。 春喜立刻递上一只小巧玲珑的黄梨花木匣子。 徐西宁接了那匣子,打开,端端正正摆放在方丈面前。 方丈端在手里的茶盏差点滑落下去。 震惊的看着里面摆放的端端正正的一颗夜明珠。 从光泽和品相来看,这夜明珠绝对是上品。 一颗好的夜明珠,至少价值十几万白银。 且有价无货。 这是真正的稀罕品。 方丈心跳如雷。 徐西宁笑靥如花,用食指的指尖往前推了推那盒子,“小女子这几日一直被一件事情困惑,却怎么都找不到答案,还求方丈点拨。” 方丈不想失态。 平常皇上赏赐,他也算是见惯了各种珍奇。 可这种夜明珠,他头一次见。 目光从那夜明珠上挪开,方丈维持着平常的声音,“施主请讲。” 徐西宁开门见山,“太后娘娘为何不喜欢我母亲,也不喜欢我?” 方丈眼底露出些疑惑,不是作假,“傅大奶奶这话从而何处?因为太后娘娘赐婚冲喜?还是因为今日雨中等待?” 徐西宁心惊方丈消息的灵通。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方丈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她,他很有手段。 徐西宁手指在那黄梨花木的匣子上轻轻的点了点,“这也算是其中原因吧,所以……为什么?” 徐西宁话音才落,外面忽然奔进来一个小沙弥。 “方丈,不好了,前殿和马厩着了大火!” 徐西宁一脸疑惑,“不是刚下过雨?” 那小沙弥急的要跳起来了,“就是离奇,明明刚刚下过雨,到处湿润,但就是着了大火,马厩的火大的根本扑不灭,方丈快去看看吧。” 第115章 故纵 “方丈先去忙,我不急,在这里等您。” 方丈看了一眼那夜明珠,起身出去。 等他一走,春喜走到禅房门口,朝徐西宁做了个人出了院子的手势。 徐西宁几乎片刻没有耽误,起身就往方丈住的内室走去。 窗明几亮的禅房里,并无过多的装饰。 一张床榻,一个矮柜,一张方桌,一把椅子,靠墙一个书架,上面摆着佛经古籍和几只花瓶。 徐西宁几乎一眼从那五只花瓶里认出,其中一只,上面画的是琉倭侍女图。 琉倭是大夏朝的附属小国,每年都要来进贡不少东西。 市面上也有一些琉倭的玩意儿在卖。 什么镜子梳子花瓶,也不算罕见。 但一个被皇上万般重视的僧人房间里摆放一只琉倭侍女图的花瓶…… 就不那么正常了。 徐西宁抬脚直接走向那花瓶,伸手碰了一下。 花瓶在书架上,纹丝不动。 这花瓶是固定在书架上的? 一般如此,那便是做成机关。 徐西宁心跳猛地快了几拍,朝窗外瞥了一眼,伸手就去转那花瓶。 却是在两只手覆上去的瞬间,眉心轻蹙一下。 偏头痛的人,病发如山倒,都是急症。 他若是要吃荆棘沙缓解,怎么会把荆棘沙放到这样大费周章的机关里? 那落在花瓶上的手又收回,徐西宁目光看向床榻和书桌。 “大奶奶,回来了。” 春喜忽然压着声音提醒一句。 徐西宁本来就紧绷的神经,猛地一颤。 这就回来了? 马厩距离这里甚远,这怕是才走出去就又反悔了。 徐西宁不可能制造两次调虎离山。 她飞快的扫视,屏气凝神,凭着上一世在战场练就的医术,仔细辨别物种的气味。 外面,门口,已经有说话声。 徐西宁在心如鼓动里,目光落在桌案旁的一个白玉石的笔筒上。 那笔筒左侧是圆筒,里面插着粗细各有的七八支毛笔。 右侧是一个假山。 但假山仿佛裂开了一条缝? 外面脚步声已经靠近过来。 徐西宁蹲下身打了个滚直接滚到桌案前,伸手,从桌上将笔架拿下。 什么裂开一条缝,分明是一扇做成假山模样的小巧机关门,没有关严实。 徐西宁飞快的打开那门,里面嵌着一个瓷白小瓶儿。 她火速将那小瓶儿取出,将机关门合上的一瞬间,犹豫了一下,没有完全合上,依旧留了一条缝隙。 此时方丈已经走上台阶。 在院子里看不到屋里的人影,徐西宁起身将笔架放回刚刚记忆里的位置。 一个翻身打滚,擦掉地上脚印水渍。 “贫僧忽然想起一件事,傅大奶奶上次不是对寺里的马很感兴趣吗?前几天寺里新到了几匹马,傅大奶奶不如和贫僧一起过去,顺便再挑一两匹?” 方丈说着话,抬脚迈进门槛。 目光笔直的落向徐西宁刚刚坐过的位置。 春喜整个人都快吓软了。 但凡她家小姐慢出来一步,也让方丈抓个正着。 不敢大喘气,春喜撑着发软的腿靠在门框上朝徐西宁看去, 徐西宁手里还攥着那瓷白小瓶儿,一颗心跳的根本没有回落,却绷着一脸淡定的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嘻嘻起来,“真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方丈,现在就去?” 她一派从容。 方丈倒是暗笑自己多心。 上前从桌上拿了那黄梨花木的盒子,转头往内室瞥了一眼。 桌案上的笔筒依旧摆在先前的位置。 他故意留下的缝隙依旧在。 方丈将黄梨花木的匣子收到袖笼里,朝徐西宁做了个请的动作。 马厩处。 方丈过去的时候,寺院里的僧人已经将火扑灭的差不多了。 地上摊着两块油毡、 负责马厩的僧人阴沉着脸,“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我就说,好好的怎么会这里着火,甚至才下过雨,到处都湿着呢,这火怎么就那么大!原来有人用油毡烧马厩!” 有两匹马被烧伤的严重,那僧人心疼的够呛。 方丈脸色也不好看,“报官。” 只吩咐两个字。 小和尚领命就去报官。 方丈朝徐西宁道:“傅大奶奶瞧瞧,看中了哪匹马?” 徐西宁被春喜搀扶着,遥遥指了一下,“我就不过去看了,那边全是泥,就那匹白色带一些黑花儿的吧,长得怪像猪的。” 方丈:…… 徐西宁随意的说完,朝方丈道:“您今儿还能帮我解惑吗?我这事儿,真的挺着急的。” 她一脸急切,心思完全不在马厩更不在马上。 方丈双手合一行了个佛礼,“一会儿怕是官府要来人,还要配合查案,今儿真对不住了,不过傅大奶奶放心,最迟后日,我便给傅大奶奶一个结果。” 又沙弥牵了徐西宁相中的那匹马过来。 徐西宁连看都没看,只催促方丈,“那您争取快点,我这……万一哪天又被传召进宫呢。” 她小声的抱怨。 方丈颔首笑:“施主放心。” 牵着马从普元寺离开,徐西宁上车吩咐车夫去吉庆堂。 春喜一上车就急切的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头发湿成这样,衣裳也不是您的衣裳,脸色那么难看。” 徐西宁言简意赅将宫里的事和她提了一遍,“……也算因祸得福,方丈该不会怀疑我来的目的,” 春喜气的咬牙,“这算什么因祸得福,谁好人在大雨里淋那么久也得病,何况您身上有伤。” 春喜不由分说就要脱了徐西宁的鞋袜看看伤口。 徐西宁拗不过她,加上刚刚一会儿折腾,伤口处胀痛,也就由着她。 嘶~ 鞋袜一褪去,露出那被雨水泡烂了的伤口,春喜急的直接就哭了。 “这还叫没事?你人是铁打的?和奴婢跟前逞强什么!” 徐西宁让她嗔怪的心里发酸发软,抬手揉揉春喜发顶,“别生气了,请你吃好吃的行不?” 春喜大约是最近被宠着,有点恃宠而骄了,瞪了徐西宁一眼,“吃个屁,先去吃药!” 说完:…… 愣了一下。 然后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弱弱的缩了缩脖子,“奴婢是不是有点过分嚣张?” 徐西宁忍俊不禁,不批评,还鼓励,“我就喜欢这样的。” 春喜:…… 普元寺。 方丈的禅房里猛地发出一声东西砸落在地的动静。 跟着,便是方丈一声怒吼,“谁进过我的院子!” 他藏在笔筒机关后面的一整瓶儿药,不见了! 第116章 快点 吉庆堂。 徐西宁一进后院就被烟熏火燎的香气呛得一阵咳嗽。 墙角。 那匹马对着墙默默流泪。 王伯手持手臂粗的高香,正撅着屁股对着马屁股振振有词。 “……求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托塔李天王,红孩儿,土地公……保佑我家小姐脑子继续保持……” 徐西宁:…… 她脑子能不能继续保持不好说,但感觉那马快保持不住了。 哭笑不得,徐西宁朝王伯喊:“王伯,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王伯十分执着的直到碎碎念完,将那高香插上,才转头看徐西宁。 一转头—— 好家伙! 目光直勾勾就落向那匹白色带一点黑花的马上,“这马怎么长得跟猪似的?” 徐西宁笑,“这是从普元寺牵来。” 王伯登时神色凛然,瞬间改口,“难怪如此富态,想必也是天蓬元帅那个级别的,今天我必要上三柱高香的,保佑小姐以后进宫不再淋雨。” 徐西宁原本啼笑皆非,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鼻子根那里酸胀了一下。 元宝有个干哥哥在宫中当值。 想必是把她今天的凄惨样子告诉吉庆堂这边了。 所以王伯才会这么卖力的上香。 马:??? 正说话,元宝从前堂来后院,“大奶奶,镇宁侯府那个叫王禄的采办来了。” 徐西宁有点脚疼,不想多走了,便将王禄直接叫到了后院。 “……按照奶奶的吩咐,奴才已经在普元寺放了火,也和大同那粮商搭上了话,只是那人一听说奴才是镇宁侯府的人,立刻就拒绝了,说是不与官府做生意。” 徐西宁笑道:“你做的不错,燕窝已经装好了,你一会儿直接提走便是。” 王禄眼底一下迸出贪婪的光。 直接提走? 这意思是,他从镇宁侯府账上支出的那笔买燕窝的钱,可以自己留下了? 心跳如雷,王禄脸颊都泛着红色。 徐西宁道:“一会儿你去找傅筠,告诉他,想要拿下那个粮商,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普元寺的方丈帮面出面说和,再想办法透露给傅筠,就说方丈有偏头痛的旧疾,那病,只有我们吉庆堂有药能治,别让他觉得你是故意说的,明白吗?” 徐西宁没提钱的事,王禄吞咽了几口兴奋的口水,“明白明白,大奶奶放心,奴才晓得怎么说的。” 等王禄一走,春喜从徐西宁的绸缎铺里给她拿来一套合身的衣裙和干净的鞋袜。 重新梳洗整齐,让元宝找个借口将吉庆堂前堂的伙计和坐堂大夫都叫到后院去,徐西宁将从方丈那里偷来的瓷白小瓶儿拿出来。 春喜立刻递上两个小瓷瓶儿。 街头巷尾随便就能买到的常见货色。 一个瓶儿里装了三粒,另外一个瓶儿里将余下的全部装了,徐西宁将普元寺的那个瓷瓶儿给春喜,“拿去销毁了。” 春喜没多问,拿了就往后院走。 “今儿雨下的挺大啊。” 春喜才走,吉庆堂门口传来一声阴阳怪气。 徐西宁抬眼就见傅筠一脸得意的嘲讽进来。 目光先是在吉庆堂环视一圈,然后落向徐西宁的脸上,阴翳的恨意裹着翻滚的讥讽,“你被淋雨的时候,傅珩干什么去了?怎么不陪着你?” 徐西宁面无表情,“你来我的店铺做什么?还想打秋风?别做梦了,我店里的东西,一样都不会给你,赶紧出去。” 傅筠胳膊肘撑在柜台上,嗤笑,“傅珩在宫里被蒋二小姐缠住了,人家两人廊下赏雨,你在门前淋雨,你怎么那么贱呢?” 徐西宁扬手就要给傅筠一巴掌。 傅筠大概是被她连着打了几次,有了经验了,飞快的偏头闪了一下。 闪过,却发现徐西宁只是抬手扶了一下鬓角的珠花,根本没有打他的意思。 那一闪,就显得尴尬而愚蠢。 傅筠恼羞成怒,“贱人,你以为嫁给傅珩就算是报复了我吗?蠢货!我就算是被褫夺了世子的封号,镇宁侯府的镇宁侯,如今也还是我父亲,镇宁侯府,也是我说了算,他傅珩算什么东西。 我就说呢,怎么我去了一趟西北回来,你就像是鬼上身了一样针对我。 原来是被傅珩算计了。 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别做梦了,他心里装的是蒋二小姐。 不过是利用你来对付我,对付完了,你的钱财,全都落入他的囊中。 到时候,他和蒋二小姐双宿双飞,还有你什么事儿!” 傅筠一口一个蒋二小姐,目的是什么,显而易见,徐西宁无奈的看着他,“说完了吗?说完了,滚。” 傅筠怒道:“你就这么贱?明知道傅珩喜欢别的女人,你还上赶着倒贴?” “那起码傅珩没有把别的女人肚子搞大,你难道很高贵吗?赶紧滚,别忘了,你家还欠我的嫁妆呢,还有两天时间。” 提起嫁妆,傅筠怒火滔天,“分明是你抬来了空箱子,你还有脸反咬一口?是你故意坑害我们。” 徐西宁挑衅的笑,“有本事你去报官,没本事闭嘴滚蛋。” “你!”傅筠一下血气直冲天灵盖。 他原以为说出蒋二小姐,徐西宁会在乎的。 结果…… 她真的不在乎? 不可能。 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你若是求我,我倒是可以看在婚约一场的份上,教给你如何对付蒋二小姐。”傅筠扬高了下巴,高高在上。 徐西宁朝着他的下巴—— 呸! 一口啐。 傅筠眼底骤然冒出刀子一样的杀气,只是碍着有急事要办,不然,他必定要掐死这个贱人。 深吸一口气,傅筠道:“你自甘下贱到如此地步,到时候可别哭着说我没提醒过你,听说你们吉庆堂有治疗偏头痛的药,我来买药。” 徐西宁翻个白眼,“卖给狗都不卖给你。” 傅筠啪的一拍桌子,“我朝律例明文规定,任何商铺不得拒绝客人的合理购买要求,你要让我报官吗?” 徐西宁一副被噎住的样子。 傅筠顿时冷笑一声,“治疗偏头痛的药,快点!” 第117章 香的 徐西宁瞪着傅筠,不情不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儿。 “你要多少?”硬邦邦的问。 傅筠伸手就想将那一瓶儿都抢来,“全要!” 只是一来柜台高且宽,他没有那么长的手臂,二来徐西宁坐的靠后,他抢了个空。 徐西宁脸上带了点震惊看着傅筠,“全要?我倒是愿意卖给你,但就怕你买不起,你有钱吗?” 一句话问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傅筠黑着脸,“你要是敢敲诈勒索漫天要价,我现在就报官。” 徐西宁从药瓶儿里倒出一粒药丸,捏在手里,冲着傅筠晃了一下,“治疗偏头痛的神药,荆棘沙,有本事你去报官,你去,我就把这一瓶儿的药全都化在水里泼在地上,销毁了我也不卖给你。 不怕告诉你,全京都,只有我店里有这药。 我店里,也只有这么一瓶儿。 横竖我又不头疼,大不了赔点钱,我缺钱吗?” “你!”傅筠快被堵死了。 最近徐西宁做事乖张,她还真做得出来销毁的事。 唯恐耽误自己大事,傅筠冷声道:“多少钱,你说。” 徐西宁道:“一颗一万两,看你要几颗?” “你这是在抢钱!”傅筠怒火难压,脱口咆哮。 春喜刚刚销毁了那瓷瓶儿进来,一进门,就听到这句话。 登时眼睛就亮了。 又开始抢钱了? 好好好! 抢抢抢! 我爱看! 嚯嚯嚯,春喜大步走到徐西宁身后,朝着傅筠就翻白眼,“怕抢钱转头出去啊?怎么?难道你的腿不愿意为你服务了吗?” “贱婢!你算什么东西!”不能打徐西宁,难道还不能打你个贱婢了吗,傅筠扬手就扇春喜。 徐西宁起身,当着傅筠的面,两根手指就将那颗黄豆大的丸药捏碎,“你敢动她一下试试,这药你别想买了。” 眼睁睁看着药丸被毁。 傅筠气的要炸了都得收住劲儿,没扇出去、 怒火冲撞,胸膛起伏,黑着脸,傅筠道:“一万两太贵了。” 徐西宁又倒出来一颗,“没关系,反正我就喜欢捏碎了玩儿,我就喜欢糟践东西。” 又捏碎一颗。 那瓶儿里拢共几颗傅筠不知道,但徐西宁若真就这么一颗接一颗的捏…… 深吸一口气,傅筠只能干生气的将这口气吞回去。 求情讨便宜的事自然不可能做,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要五颗。” 五颗就是五万两。 心都在滴血。 徐西宁却轻描淡写,“穷鬼。” 傅筠真的炸了。 这个贱人怎么不去死! 出门被车撞死多好! 徐西宁伸手,“拿钱,五万两拿来,现在就给你药,还送你一个瓷瓶儿。”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票,回家之后给你。” 徐西宁眉眼弯弯一笑,“好呀,那我也回家之后给你药。” “你!你就这么绝情?”傅筠啪的拍柜台,“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你以前对我的那些深情难道就这么容易一笔勾销了?我不信你就真的不喜欢我了。” yue~ 春喜大概刚刚出去销毁瓷瓶儿的时候,鸡腿吃多了。 一下yue上来。 傅筠:…… 他真的要吐血了。 “我是有些事做的对不起你,你要报复我,我理解,但凡事有个度!徐西宁!你别把事情做的太绝!” 咔嚓。 徐西宁在傅筠的咆哮声里,又捏碎一颗。 傅筠吧嗒闭嘴了。 顶着冒火星子的眼睛,掏出五万两银票,啪的拍着柜台上。 他一个瞬间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等他把太子交待的买粮的事情办好了,回头第一件事便是踏平吉庆堂! 瞥了一眼那银票,徐西宁在柜台底下又倒出两颗药装了另外一个瓶儿里,凑够五颗,递给傅筠,“钱货两讫,滚。” “你给我等着!到时候别哭着求我就行!” 撂下一句狠话,傅筠怒不可遏离开。 大约是五万两买来的五颗药太珍贵,出门前,他检查了一下药瓶儿里的颗数,然后将药瓶儿小心翼翼收起。 春喜笑嘻嘻捧着那五万两,“最近抢了好多钱了!” 眼底冒着晶晶亮光,春喜见牙不见眼的问徐西宁,“抢到的钱就是比挣到的钱香,下次啥时候抢?” 徐西宁忍俊不禁捏她的脸,“后天,让你抢个大的,好好锻炼身体,到时候别抢不动。” 春喜登时一蹦三尺高,“奴婢这几天每顿饭多吃俩鸡腿!” 吉庆堂这里的事,徐西宁是避开吉庆堂所有人的。 没人知道她和傅筠交易了什么。 不为防着,只为了一旦有事不想牵累他们。 事情办完,徐西宁起身叫伙计们回来。 一开门后—— 好家伙! 吉庆堂上上下下,在王伯的带领下,正人人手里一柱高香,朝着前面两匹马磕头上香。 那两匹马—— 一匹旧的,显然一脸生无可恋。 徐西宁甚至觉得它动了动嘴,骂了一句:狗日的! 另外一匹新的,完全不明白即将等着它的是什么。 一张马脸透着清澈的愚蠢。 望着浩浩荡荡一院子香,徐西宁好笑又感动的离开。 刚回镇宁侯府,便被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一个嬷嬷拦住。 那嬷嬷态度倒是和善,笑眯眯的,传话让徐西宁过去。 徐西宁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坐在炕桌旁。 炕桌上摆着一碗燕窝粥,正吃了一半。 见她进来,老夫人笑着招呼,“快来,燕窝粥正好出锅,你也在这里吃了吧。” 行礼问安,徐西宁没有拒绝。 转眼便有丫鬟端了一碗燕窝粥进来。 徐西宁在老夫人下首的椅子上落座,接了那燕窝粥。 老夫人满目慈爱的笑:“沾了西宁的福,我竟也能吃上这般好的燕窝,顶级的品相是不同,好孩子,以后在镇宁侯府,必定不让你吃亏的,谁欺负了你,只管和我说。” 她话说的慈爱。 徐西宁端着那碗燕窝粥,笑眯眯的应。 垂眼,看向燕窝粥,眼神却是冰冷。 幸亏她上一世在西北学了那么久的医,几乎凭着气味便闻出来,这碗燕窝粥里让加了分量不小的罂粟壳。 第118章 舍得 这东西,一时吃了不要命。 可若是天天吃,神志就容易被人控制。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依旧,催促她,“趁热吃吧。” 徐西宁笑着,舀了一勺进嘴。 老夫人眉眼间笑意更浓,叹了口气,“我这些儿孙里,最喜欢的便是珩儿,可惜他先前大病了一场,伤了身子骨,这几年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可身子就是不见好。 太后娘娘垂爱,赐婚下来,珩儿能娶到你,是珩儿的夫妻,更是我们镇宁侯府的福气。” 她觑着徐西宁的神色,又叹息一声。 “只是……珩儿这身子骨,不知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有个孩子,不是我做祖母的偏心,我是真不愿意让筠儿的孩子成了府里的长孙。 这侯爷的位置,本该是珩儿父亲的,可怜我那大儿大儿媳命薄,早早没了。 如今整个镇宁侯府,都被我那二儿子一家把持,若是长孙再从二房出来,只怕你和珩儿以后的日子会艰难。 我活着尚且好说,若是哪日我撑不住了……” 老夫人说到动情处,红了眼圈抹泪。 一脸的伤心欲绝。 徐西宁顺势放下了碗,擦了擦嘴角,道:“祖母,吉庆堂是京都最好的药堂,坐诊大夫医术高明,吉庆堂的药应有尽有,一定会治好夫君的。” “我知道珩儿娶了你一定没有错。”老夫人一脸的感激,“只是,你那姐姐肚子已经大了,她若当真生出儿子,若是被扶正了,珩儿吃亏不说,镇宁侯府也脸面让他们丢光了。” 老夫人话里有话。 徐西宁就没接了。 老夫人没等到徐西宁开口,只能抹着眼泪道:“西宁啊,祖母和你商量个事,你看,现在珩儿身子弱,你们一时半刻的难有个孩子,不如先抱养一个?” 徐西宁眉梢轻动。 先有云阳侯府弄出个假哥哥来,为的是夺了她的财产。 现在镇宁侯府又笑面虎一般要弄个抱养? 为的什么? 摁着心思,徐西宁只脸上带了些意外,“抱养?祖母,抱养的哪有亲生的亲,再者,抱养的孩子还不知道随了谁,良莠不齐的。” 老夫人便道:“我知道,这我都知道,可,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和珩儿有个府里的长孙么,有了长孙,珩儿就能再去请封世子了。 这世子,本来就该是珩儿的,是二房霸道,占了侯爷的身份,还要夺了珩儿的世子。 如今好了,筠儿惹怒陛下,被褫夺了位份,珩儿就有了机会,只要他有了长孙,我便能让你二叔去给珩儿请封。 西宁,不过一个孩子,但对珩儿对你,都是百利无害的。” 她字字句句都是为徐西宁和傅珩呕心沥血的着想。 徐西宁只能抿了抿唇,“这件事,我要和夫君商议一下。” 老夫人点头,“夫妻一体,是该商议,只是……珩儿性子拗一些,你也不必什么都听他的,横竖,祖母不会害你们。” 眼见那半碗燕窝粥还没有吃完,老夫人又催促,“快吃吧,都要冷了。” 徐西宁手指摸了摸那碗,笑道:“已经温了,我不爱吃温的,赏了丫鬟们吧。” 说着话,徐西宁起身行礼。 “今儿进宫敬茶,淋了些雨,有些身子不舒服,西宁想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老夫人忙道:“瞧我老糊涂了,光顾着和你说这大事,混忘了这个,你快回去休息,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驱寒的汤药过去。” “老夫人!”站在老夫人身侧的嬷嬷,急切的喊了一句。 像是急不可耐的提醒,更像是怒其不争的急躁。 “闭嘴!”老夫人呵斥她一句,转头朝徐西宁道:“去吧,没事。” 徐西宁疑惑的看了一眼那嬷嬷。 嬷嬷上前一步,扑通就给徐西宁跪下,“大奶奶,老奴求您一件事。” “放肆,不得胡言乱语!”老夫人登时着急,慌忙就要下地去阻止那嬷嬷。 嬷嬷已经嘴快的说出来,“之前给大奶奶和大爷操办婚事的钱,都是老夫人自己用体己银子出的,这些年,二房苛待老夫人,老夫人手里哪还有什么钱,是老夫人当了自己的一套头面才得了银钱。 那头面,是老夫人母亲留给老夫人的东西。 求大奶奶开恩,帮老夫人赎回来吧。” “你闭嘴!还嫌不够丢人!”老夫人抄起拐杖,在那嬷嬷身上打了几下。 然后讪讪朝徐西宁道:“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 徐西宁大可一走了之。 但忽然改了主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祖母,我们是一家人,您不要和我客气,别的忙我帮不上,但银钱上的,我一定能帮。”徐西宁问那婆子,“需要多少钱赎回来?” “三万两。”那婆子道。 徐西宁点头,直接从衣袖里抽出银票,放在桌上。 “这是三万两,你去帮祖母赎回来吧。” 她银票拿的简直轻而易举。 老夫人几乎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压住那嫉妒的怒火,只一脸的推辞,“这怎么能让你出钱,万万没有这个道理,你快拿回去……” 徐西宁笑着留了一句算我孝顺祖母的,抬脚走了。 等她一走,那嬷嬷从地上起来,把银票递给老夫人,“这大奶奶还真是有钱,随身竟然就装着三万两银票,老奴刚刚瞧,她衣袖里还有钱呢!” 镇宁侯夫人白氏从内室走出来。 嫉妒的眼睛都快成绿的了。 “这些,本来都该是筠儿的,现在便宜了那个病秧子!” 老夫人瞪了白氏一眼,“我早说了多少遍,让筠儿对西宁好点,结果呢?闹出那么多乱子。” 银票往白氏那边一推,老夫人道:“拿去给筠儿应急吧,以后,明面上我都会偏袒徐西宁的,云阳侯府没人对她好,我只要稍微对她好点,她不知道多感激呢,哄着她点算什么,能拿到银钱就行。” 白氏不情不愿的应了,一边将银票收起,一边看向那燕窝粥,“这么好的燕窝,说不吃就不吃了?真是败家!” 老夫人看了自己的贴身嬷嬷一眼,“还按照之前的法子,给她再送去一碗,看着她吃了,稍的顺带过去点驱寒的汤药。” 白氏吃不上,心里发酸,“什么法子?母亲告诉我,我回去也熬一些来。” 老夫人没理她。 白氏又道:“母亲,给西宁过继孩子的事,您之前怎么没和我说,我也好提前张罗,这孩子可不能随便选。” 不然,像云阳侯府似的,闹个自讨苦吃。 第119章 答案 老夫人神色淡淡的,“孩子的人选,我已经有了,筠儿买粮的事,可有着落了?西宁那些空箱子嫁妆,想好如何应对了?” 老夫人提起这个,白氏顿时愁眉不展骂骂咧咧,不再关注过继孩子的事。 老夫人眉眼间神色松弛了点。 普元寺。 因着皇上看重普元寺方丈,一接到报官,京兆尹便亲自带着衙役来了。 一番现场勘查之后,京兆尹在禅房和方丈道:“整个案件看下来,也算明确,应该就是有人声东击西,搞出声势浩大的火,吸引您过去,然后他顺势偷了您禅房的东西。 至于嫌疑人…… 根据目击者的口供,有人看到镇宁侯府的小厮在马厩和您禅房这边出没过。 时间上,在马厩附近出没是在着火之前,在您禅房这边出没,是在着火之后,这算是嫌疑人。 另外一个,就是您说的徐西宁,您曾经在中途短暂的离开禅房,她有偷窃的机会。 徐西宁,碍着身份问题,而且人证物证不足,我们不好抓人,但是镇宁侯府的小厮倒是可以抓,毕竟有目击者,勉强算人证。 您看您这边的意思是?” 镇宁侯府毕竟是高门贵府。 京兆尹需要方丈的态度。 话音顿了一下,京兆尹又补充。 “另外,我们现在训练的特训犬您也知道,在抓获犯人查找罪证方面还算好用,让特训犬来闻一下气味,或许能找到失窃的东西。” 方丈当即拒绝,“不必兴师动众了。” 他怎么可能让特训犬来。 若是来了,当众找出丢的东西是荆棘沙…… 就算那东西在大夏朝罕见,几乎无人见过,可万一呢……万一正好有见多识广的人认出来。 方丈叹了口气,“横竖丢了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到显得普元寺有些仗势欺人,请大人来,其实也只是想要搞清楚纵火的原因,既是大人说,纵火是为了偷窃,老衲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京兆尹疑惑,“敢在普元寺纵火,可见要偷窃的东西贵重,大师确定不找了?” 方丈摇头,“东西贵重,是在旁人眼中,觉得夜明珠贵重,但在贫僧眼中,这东西留着反倒是祸害,被偷走了,说不定是因祸得福,也没有那么多人惦记了,免得普元寺日日不得安宁。” “丢了的是夜明珠?”京兆尹问。 方丈点头,正说话,澄明来回禀,“师傅,镇宁侯府傅筠求见。” 京兆尹顺势起身,“既是方丈慈悲为怀不再找了,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多嘴一句,若丢了的是夜明珠,可能徐西宁倒是能洗脱嫌疑。” 毕竟她有钱。 送走京兆尹,方丈在禅房见了傅筠。 因着荆棘沙丢失,方丈心神不宁,偏头痛又有些发作,揉着太阳穴问:“傅公子可是有事?” 方丈想要赶紧打发了傅筠。 傅筠却是心头裹着沾沾自喜,一脸关切朝方丈道:“听闻大师患有偏头痛的沉疾?” 方丈皱眉看向傅筠,没回答。 这表情,落在傅筠眼中,便是可能犯病了正痛苦,他忙道:“陛下喜好礼佛,我自小给太子殿下伴读,耳濡目染,对大师极为崇拜。 听说大师患有此顽疾,连忙寻医问药,找到一味神药能缓解大师的偏头痛。” 方丈眼底,升起隐隐的怒火,面上不动声色,“哦?是何神药?” 傅筠献宝一样,将那装着五颗药丸的瓷瓶儿递上,“这便是神药,方丈试试,据说药效神奇。” 傅筠虽然没见旁人吃过这药。 但吉庆堂的名声响当当,从来不会卖假药。 哪怕和徐西宁之间有龃龉,他也没有怀疑过药效。 方丈狐疑的看着傅筠,迟疑了一瞬,接了那瓷瓶儿。 拔开瓶塞,熟悉的气息登时扑面而来。 他倒出两颗,几乎被当场气笑。 这不就是他丢失了的吗! 确认了药丸就是自己的药,方丈先吃了一颗缓解此时头疼欲裂的痛苦。 傅筠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方丈,“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方丈攥着那药瓶儿,面上带着笑,如沐春风,“二公子从何处得来如此神药?” 傅筠来的路上就想好了。 他当然不会愚蠢的说是从吉庆堂得来的。 若是说了,那岂不是等于给方丈和吉庆堂牵线保媒么! “是我父亲早些年征战沙场意外得来的,小时候,家里有人偏头痛便是吃这个药好了的。” 方丈顿时想起他和徐西宁第一次见面,徐西宁问他能不能弄到荆棘沙。 徐西宁当时就说,是自己年幼的时候,从镇宁侯府的人手里得来过。 当时他不过是一听…… 看着傅筠,瞧着他眼角眉梢的得意,方丈依旧是一脸慈悲为怀,“侯爷真是好生厉害,竟然能得如此神药,吃了果然好多了,不知可还有?老衲再买些。” 虽然徐西宁说,吉庆堂就一瓶儿。 但傅筠怎么回相信那贱人的鬼话。 何况,他要方丈帮忙办事,钓鱼不要鱼饵怎么能行。 “有倒是还有,只是这药来的不易,我父亲向来珍藏,这几颗还是我这些年来攒下来的五颗,都给了方丈。” 说着话,傅筠起身一拜。 “有个不情之请,求方丈成全,若是能成,我必万死不辞再帮方丈弄些药丸。” 他低着头,看不清方丈眼底一片阴翳,却只能听到方丈温和的声音,“说来听听?” 傅筠忙道:“我想要和寺中一位香客买些粮,那位香客不太愿意和官府的人打交道,还求方丈帮忙说和一下。” 方丈登时想起,就在今儿上午,镇宁侯府的采办,那个叫王禄的人,的确是和寺中小住的一位香客说了半天话。 跟着没多久,寺中起火。 再没多久,他禅房失窃。 现在,傅筠就拿着这药瓶儿里的五颗药,来求他? 或者。 来威胁他? 压着心头怒火,方丈笑容温和,“这个,老衲还要见过那位香客,问问他的意思才好,等有了消息便立刻告知二公子,二公子且先回去耐心等一下,最迟今晚之前便有答案。” 第120章 咳咳 送走傅筠,澄明满目疑惑,“师傅,傅筠手中怎么会有荆棘沙?难道是他让人纵火偷窃?” 方丈一脸怒火,“不是他,难道是徐西宁唆使了镇宁侯府的人?” 澄明摇头,“徐西宁就算是再有钱,能收买人,也不至于就昨儿才嫁进去今儿就能收买到人来我们普元寺行凶,那……我们要报官吗?” 方丈咬牙,“报官便宜他了,备车,我现在就进宫。” 敢偷了他的药丸再来用这药丸威胁他,真当他是泥捏的菩萨呢! 澄明本想和方丈提一句,他在徐西宁跟前好像搞砸了。 只是看着方丈一脸的火气,这话又咽了回去,只转身去安排进宫的马车。 镇宁侯府。 老夫人屋里。 傅筠一脸骄傲走进来,瞧见镇宁侯,白氏和老夫人都在,一进门便咳了一声发出清嗓子的动静。 白氏立刻转头看来,知道傅筠一天都在忙粮食的事,白氏开口就问:“可是有眉目了?” 傅筠笑着给老夫人行了个礼,在椅子上落座,“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普元寺遇上一位山西来上香的粮商,普元寺的方丈答应了帮忙说和一下,应该能低价拿下。” 镇宁侯眼中带上意外,“你竟然说动了普元寺的方丈帮你说和?” 要知道,普元寺的方丈向来得陛下恩宠,平时颇为清高傲骨,几乎不与京都任何权贵来往。 一来避嫌。 二来,怕是出家人不染红尘,人家不屑。 傅筠本就沾沾自得的心被镇宁侯眼底的意外更加将这份骄傲放大。 但他不可能说花五万两从徐西宁手里买药。 只笑道:“因为一些事,我和他有些旧缘吧,这次也是没办法了才去求他,一开口他就答应了。” 白氏喜上眉梢,“我就说筠儿极有城府能成大事,果然!果然!他和普元寺的方丈有旧缘都不和我们提,可见是能沉得住气的,你再去求一求他,世子的封号或许又回来了,他在陛下面前,向来说话管用的。” “胡闹!”镇宁侯呵斥一句,“如此岂不是败坏了筠儿在方丈心目中的形象。” 呵斥完白氏,镇宁侯朝傅筠道:“既是能低价拿下,那银钱方面你准备的如何?” “昨儿夜里,西媛给了我三万两,她说她手里只有这么多,今儿不是回门去了嘛,还没回来,我自己,手里还有五万两,八万两肯定是不够。 今儿一早,太子殿下专门又送书信回来,说务必要我多准备粮食。” 白氏便道:“那看看西媛回来能带回多少……” 正说话,外面一声丫鬟的回禀传来,“老夫人,媛姨娘回来了。” 不等老夫人开口,白氏急道:“快让她过来这边。” 不消片刻。 徐西媛挑帘子进来。 眼圈红着,眼皮肿着,一看就是在娘家大哭过一场。 白氏翻了个晦气的白眼,“你若是不愿意嫁过来,我们也没强迫你,这好好的回门的日子,你哭什么,不够晦气吗?” 徐西媛身子轻微的颤抖着,上前行礼问安,低声辩解,“母亲误会西媛了,西媛没有委屈。” “既是不委屈,那这次筠儿急需要用钱,你能帮他多少?”白氏直白的问。 徐西媛咬了咬嘴唇,“家里也没有太多的现银,之前被徐西宁闹腾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赔出去不少,我母亲能拿出来的也就只有三千两。” 白氏登时便沉了脸,“三千两?你打发要饭的这个数也打发不出去!” 徐西媛脸色寡白,“我母亲说,二爷急着用钱,就先把手里一间铺子兑出去。” 都要往出兑铺子了,可见那是真的没钱。 老夫人便开口道:“成家立业购房置地,哪有好好的日子变卖家财的,那铺子你先交给你婆母帮你打理着吧,筠儿这里,问问珩儿两口子吧。” 徐西媛立刻道:“我母亲也是这个意思,说姐姐如今成了我的嫂嫂,更是亲上加亲,她手里攥着大把的银票,没道理不帮小叔子的,祖母开口,姐姐定然不会拒绝。” 会不会拒绝,如今也没得选。 太子明儿就回京了。 若是能在太子回京之前把粮食的事情办妥了,那便是大功一件。 “去把珩儿两口子叫来!”老夫人转头吩咐下去。 大房院中。 傅珩在宫中耽误的时间久了点,才刚回来。 褪去进宫穿的那身喜服,换上寻常衣裳,傅珩病歪歪的坐在美人榻上养精神,半眯着眼睛看徐西宁坐在书桌前看书,傅珩忽然道:“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徐西宁目光从书本的字上挪开,顺着书沿儿看向傅珩,“巧了,我也有个事情和你说。” 傅珩眉梢微挑,似笑非笑,“我这个事情,和赵巍有关。” 他盯着徐西宁,看徐西宁的表情。 离宫之后,傅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徐西宁有关皇上要留赵巍在京都的事。 从直觉上,他觉得徐西宁和西北军和赵巍一定有牵扯。 磷粉的事情不是偶然。 但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更找不到这种牵扯的证据。 事关重大,他不敢轻举妄动、 徐西宁捏着书本的手指猛地收紧,那骨节显得格外分明,但脸上带着面具一样的笑,“我这个事情,和你儿子有关。” 咳! 咳咳! 咳咳咳! 傅珩甚至没来得及观察徐西宁的反应,就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趁着他咳嗽,徐西宁深吸了口气,大概断定,今儿皇上将傅珩叫走,应该就是说赵巍的事。 上一世,赵巍挨了五十军棍,在京都停留了一个多月才离京。 这一世,军棍大概齐不必了,他还会在京都停留那么久吗? 两人各自揣着心思,傅珩总算是咳过了那个劲儿,难以置信的看着徐西宁,“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我只是契约成婚,你不要惦记我,我们之间没有结果的。” 这下该徐西宁咳了。 呛的咳嗽一声,徐西宁无语的看着傅珩,“不要自作多情,是你祖母准备给你弄个现成的儿子。” 第121章 嘴脸 两人正说话,外面传来回禀的声音,“大爷,大奶奶,老夫人那边传话让过去,说是万分紧急。” 就着这个传话的声音。 傅珩硬是半躺在美人榻上,纹丝没动,只问:“什么现成的儿子?” 徐西宁便将方才老夫人那些话说了一遍,顺便提了一嘴,“我给她从吉庆堂拿了最好的燕窝,她让人给我那一份里熬制的时候放了罂粟壳的粉。” 徐西宁的声音带着讥诮。 傅珩脸上,阴翳的神色一闪而过,继而冷笑一声,“那你忍了?” “忍了?那不能够,我让春喜去办了,她最喜欢办这种事了。” 傅珩怔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忽的笑出声。 两口子说着话,起身往老夫人那边去。 傅珩不肯多走一步路。 照旧。 两口子被蜀锦肩舆抬过去。 老夫人屋里。 他俩一进去,迎面便对上老夫人哭的有些发红的眼睛,以及老夫人下首面色沉重的镇宁侯,白氏和傅筠。 傅珩一脸惊诧,“这是……谁死了?” 旁边徐西宁万万没想到,这病秧子这么敢说。 好家伙! 这话一说出口,白氏那张本来就阴沉的脸,瞬间更难看了。 老夫人一脸的难过都让这话说的表情僵了一下,瞪了傅珩一眼,“别瞎说,是你二弟,领了宫中的差事如今遇上些困难,若是办不好,怕是连累咱们整个府里。” 傅珩登时大松一口气,“吓我一跳,我以为谁这么不经活,我还没死,他竟然先死了,我竟错过了如此好机会,没来得及在他死之前问一句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老夫人:…… 镇宁侯:…… 白氏:…… 傅筠:…… 在一屋子人无语凝噎里,病秧子堂而皇之牵了徐西宁的手,在旁边落座。 坐下之后,还要朝徐西宁再加一句,“毕竟我也没有死的经验,还是有些害怕的。” 徐西宁攥紧了拳头才憋住没笑,配合他一句,“没事儿,哪天找个人放放血,等她快死的时候你抓紧时间问问。” 这下,傅珩病秧子本秧也无语到了。 硬是停顿了一瞬,才朝徐西宁笑:“你对我真好。” 对面。 傅筠眼睁睁看着这俩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气的眼里冒火,“祖母面前,你们这般,成何体统!” 徐西宁朝傅筠看过去,冷淡的说:“刚刚祖母说,你办事不利可能要牵连我们,我还以为把我和大爷叫来,是你有求于我们,没想到二弟说话口气这么冲,看来是我想多了。” 傅筠一噎。 差点咬了舌头。 转头狠狠瞪了徐西媛一眼。 但凡徐西媛有钱,他至于在这里受徐西宁的气? 从徐西宁进门那一刻起,徐西媛已经气得快要站不住了。 她才是云阳侯府最矜贵的嫡女。 现在,她却只能站着。 徐西宁那贱人却满面含笑的坐在那里。 凭什么! 老夫人责备的看了傅筠一眼,朝徐西宁道:“说来惭愧,西宁才嫁进来第二天就要跟着遭受这些,不过,确实是有点事希望西宁能看在珩儿的份上,看在你母亲与镇宁侯府以前的交情的份上,帮个忙。” 傅珩直接提徐西宁开口,“祖母,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行,西宁脸皮薄,她不太好意思拒绝,我替她拒绝。” 老夫人差点气死! 我开口求情,合着是等着被拒绝吗! 这慈爱都要装不下去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脸上撑着一点笑意。 “西宁,你看你能不能先借给筠儿十万两银钱,祖母给你做担保,必定不会让他白拿你的钱,一定让他还给你的。” 老夫人没理会傅珩,直接一脸央求的表情看向徐西宁,开门见山。 “若非实在为难,祖母也不会和你开这个口的,西宁,你能看在祖母的份上答应吗? “祖母知道,筠儿混账,曾经对不起你,可你如今和珩儿也算情投意合,就放下旧怨吧。” 她一个长辈,这样开口求人。 徐西宁真是—— 一点没被影响呢。 “祖母,借倒是没有问题,毕竟我很有钱。”徐西宁开口主打一个气死人,“真是,我总要知道二弟借钱是为了办什么差事吧?” 傅筠是接了太子的密信才开始筹备粮食。 当然不能泄露。 别的不说,总不能让傅珩得了消息来抢功吧。 老夫人为难道:“这是朝务上的事,算是机密,不是祖母不告诉你,着实是连祖母都不知道的,不过你放心,祖母可以给你写下字据,祖母也能摁手印,这个钱,筠儿若是还不上,祖母变卖庄子也还给你的,绝对不让你吃亏。 “本来祖母不和你张这个嘴,只让你二叔二婶变卖一些他们自己手里的店铺庄子便可,只是筠儿用钱急,一时半刻,变卖不出去。” 傅珩立刻道:“这个好说,卖给我吧,我有钱,反正我也快死了,那么多钱我也花不完,我替二叔二婶分忧,不必谢我的,一家人,应该的。” 镇宁侯:…… 白氏:…… 老夫人压着呵斥的怒火,瞪他,“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哪有侄子逼着二叔变卖家产的,也不替自己的名声考虑考虑。” 仿佛为傅珩着想,老夫人一口拒绝,又冲着徐西宁,“祖母跟你去官府签字画押都可以的,西宁,行吗?祖母从来没求过谁,你是头一个。” 就用身份压着徐西宁。 逼她点头。 徐西宁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祖母确定他是官府公务急需用钱?不是在外面养了外室?” “徐西宁!”傅筠忍无可忍,啪的拍了桌子。 傅珩轻飘飘的怼过去,“怎么和你嫂嫂说话呢?长嫂如母,你嫂嫂就是你娘,你竟然敢直呼名字?” 旁边白氏:…… 我是死了的吗? 碍着要和徐西宁借钱,白氏只能收敛怒火,但忍不住阴阳怪气,“西宁也不能这样污蔑筠儿啊。” 傅珩翻白眼,“这算什么污蔑,说的好像他曾经没有花着西宁的钱睡了别的女子一样,孩子不是都有了?” 徐西媛站在傅筠背后,几乎背过气去。 傅筠遭不住这羞辱,愤然起身,“你们就是见我有难,存心落井下石,嘴脸未免太过丑恶!” 一句怒吼落下。 外面传来婢女急切的声音,“老夫人,侯爷,宫中来人传旨了。” 第122章 板子 一听宫中来人,镇宁侯愣了一下,忙起身往外走。 傅珩转头朝徐西宁看过去。 徐西宁眉眼弯弯,朝他笑了笑。 跟着,便听外面的婢女朝已经走出去的镇宁侯说:“内侍公公说,让都过去,旨意是给二爷的。” 一听是给傅筠的,白氏脸上顿时带了喜色。 一定是太子给傅筠求情了,皇上要恢复傅筠的官职,或者恢复世子的封号。 不然,何必要全部都过去。 白氏蹭的起身,一脸的喜气,轻蔑的看了傅珩和徐西宁一眼,“我们筠儿先前在西北立了战功,被贱人迫害,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老夫人脸上也带了喜气,跟着下了地。 白氏伸手要扶老夫人,老夫人记着要和徐西宁打好关系,便推开她,只扶了自己的贴身嬷嬷。 转头朝徐西宁语重心长的叮嘱道:“筠儿在朝中做的好,对珩儿也是有助益的,你要把眼光放长远些,毕竟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祖母不会害你,他们是兄弟,总该是要团结些的,你平时也该劝着珩儿些。” 傅筠特意等了一下,等徐西宁说些示好的话。 结果只看见徐西宁油盐不进的朝老夫人道:“等我把嫁妆收回来再说吧。” 不识抬举! 傅筠恶狠狠的瞪了徐西宁一眼,转头出去。 会客厅。 他们到的时候,传旨的内侍公公已经在厅里候着了。 正是今儿送徐西宁去太后寝宫门口的那位五福公公。 眉眼间带着笑意,五福公公先给老夫人和镇宁侯行了个礼,然后才抖开圣旨,“镇宁侯府,傅筠,听宣~” 傅筠一脸骄傲,昂首挺胸,阔步上前,扑通跪下。 他已经想好了一会儿接了圣旨,要如何不经意间将圣旨甩到徐西宁那贱人脸上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宁侯府傅筠,品行不端,朽木不雕,着令,杖责三十,以儆效尤,钦此!” 一道圣旨读完。 整个会客厅,静的落针可闻。 白氏瞠目结舌看着五福,脸都绿了。 镇宁侯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砸的头晕脑胀。 自本朝开国以来,还从未听闻,皇上专门下旨去谁家府里打人板子的! 傅筠更是直接瘫坐在地,震愕难解看向五福。 最终,还是傅珩堪当大任,在这坟墓一般沉寂的气氛里,发出第一道声音—— “哈哈。” 傅珩噗的就笑出声。 跟着又道:“不,不好意思,但凡忍得住,我也忍住了,实在是你们刚刚得势的样子和现在有点不太一样,我就没忍住。” 镇宁侯脸色更黑,怒火冲天看向傅珩,“你幸灾乐祸什么,你弟弟被罚,你很开心吗?” 徐西宁对向镇宁侯,“当初,我夫君的父亲过世,母亲过世,他的世子身份没有了,不知死活的躺在床榻上,你们给傅筠领旨封世子的时候,难道是悲痛万分的哭着?” “放肆!镇宁侯府还轮不到你来说话!”镇宁侯朝着徐西宁怒喝。 其实平时,他是不会如此发脾气的。 但今儿这圣旨,来的荒唐又突然。 傅珩护着徐西宁,“刚刚祖母和西宁借钱的时候,二叔怎么不说轮不到西宁说话啊?现在轮不到她说话了?” 这两口子,一人一句,彼此护着。 气的镇宁侯几乎要炸。 偏偏五福站在旁边,提醒,“二公子,接旨吧。” 镇宁侯摇摇欲坠转头过去,朝五福陪着笑,问:“公公能不能透露一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陛下就降罪了?” 傅筠白着脸,瘫在地上,连抬手去接圣旨的力气都没有,全身抖得衣料都波光粼粼了。 五福垂眼看了傅筠一眼,朝镇宁侯赔罪,“侯爷息怒,奴才只是在御书房院中伺候,都进不得里面去,着实是不知情。” 来之前,镇宁侯只当是喜事,早就准备好了红包。 如今虽不是,可这钱也得给,忙塞给五福,“那可是有谁进宫见了陛下?公公只透露一点便可,也好让我们有个改正的方向。” 五福知道徐西宁和傅筠之间的龃龉,之前收了徐西宁那么大手笔的银钱,后面徐西宁又待他客客气气尊尊敬敬。 吉庆堂更是在后面几次三番送过他各种东西。 拿人手软,既是拿了徐西宁的,五福就不好再拿镇宁侯的。 手背将那红包挡回去,五福赔罪,“侯爷见谅,奴才着实不知,陛下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这圣旨中的三十杖,得打完,不过侯爷放心,奴才交待他们下手轻点。” 这算是卖给镇宁侯一个面子。 镇宁侯没有问出来话,嗓子眼堵着怒火搅合着气,却只能认了。 眼见跟着五福一起来的内侍上前要来拉拽。 傅筠吓得魂飞魄散,“父亲救我,父亲,父亲,祖母救我,祖母!” 皇上要打板子,镇宁侯怎么救! 他们府里到底踩了什么绝世霉运。 好好的封王没封上,反倒连世子的封号都没了。 赔了钱,赔了脸面……现在还要挨板子! 站在那里,镇宁侯整个人只觉得被烈火焚烧。 眼见傅筠被拖出去,白氏哭着就要去拦,“求你们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横竖打板子的事,打没打谁也不知道,我保证镇宁侯府不会有人说出去的。” 白氏抢了镇宁侯手里的那个红包,发疯似的往小内侍手里塞。 “求你们了。” 五福陪着笑,“夫人,您这不是让我们犯下欺君之罪嘛,奴才几个都是奉命行事,万万不敢的,奴才知道夫人心疼二爷,只是……您以后多约束着二爷些,比什么都强。” 朝着白氏说完,五福脸色一冷,呵斥,“还愣着干什么,快点!” 三下五除二,傅筠就被摁了凳子上。 左右开弓,板子开打。 四周围的下人甚至都来不及避出去,傅筠的惨叫声就伴着板子的声音嘶吼出来。 老夫人头一个遭不住,心疼的直接哭的站不住,软在旁边嬷嬷怀里。 徐西宁冷眼看着傅筠,转头问五福,“打成这样,他还怎么替陛下办差?不是说,他领了一个很要紧的差事吗?” 第123章 叛变 老夫人纵然就是腿软站不住,也被徐西宁这话问的浑身一个激灵。 五福一脸疑惑,看向徐西宁,“大奶奶恕罪,奴才未曾听说二爷要替陛下办差啊,二爷不是都被陛下褫夺了一切官职了?纵然要办差,也得先封个职务啊。” 徐西宁眸光流转,就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 眼皮一闭,晕过去算了。 徐西宁冷笑一声,“原来是没有办差啊,那逼着祖母和我借银子,真是可恶至极了,难怪连陛下都看不下去,要打他板子。” 白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镇宁侯一张脸裹着怒火,一句话说不出来,憋了半晌,只怒喝一句,“闭嘴!” 徐西宁一身反骨,逆着镇宁侯的怒火而上,十分情真意切的问:“那二叔,你们还借钱吗?” 镇宁侯差点让她活活气死。 偏偏镇宁侯说不出一句话,傅珩却拖着病歪歪的身子,身残志坚,一句不落下。 “借钱治板子打出来的病吗?这若签字画押来借钱,岂不是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他被打板子了?他不要脸面的吗?” 镇宁侯:……卒! 三十大板打完,五福带着几个小内侍收工离开。 白氏立刻凄厉的喊着,“来人,快来人,把世子抬回去,请大夫,去请太医!” 她急的乱了分寸,连世子都顺嘴喊出来了。 镇宁侯赶紧拦住,“不必请太医,府里的大夫来看就行。” 白氏欲要反驳,被镇宁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请了太医,那就真是全京都都知道傅筠被皇上降罪打板子了。 况且是陛下下令打的板子,没有陛下恩赏送了太医来瞧,他几个胆子啊敢去请太医。 下人手忙脚乱将傅筠抬走,还没等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呢,镇宁侯府的管家急吼吼的冲进来,“老夫人,侯爷,夫人,不好了,大奶奶跟前的婢女把厨房砸了!” 刚刚,老夫人唯恐徐西宁要对峙傅筠办差的事,装晕过去了。 现在听了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呵斥道:“什么?混账东西,那贱婢呢?” 下人抬着傅筠离开,白氏原本是要紧随一起的,只是听到这话,脚步猝然停下。 他们如今这般,都是徐西宁这贱人祸害的,她定要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出口恶气。 白氏冷着脸怒骂:“这般刁奴,不乱棍打死,还等什么!” 镇宁侯也阴沉着脸朝管家看去。 管家急道:“那丫头功夫了得,老奴调了十几个家将过去,都被她快打死了。” “混账!”老夫人眼底喷着火星子,转头就朝徐西宁看过去,“去把你的丫鬟给我带来!” 白氏咬牙切齿,“今日必定要好好惩治,让她知道镇宁侯府的规矩!简直不成体统!” 徐西宁转着手腕一只通翠的手镯,沉默一瞬,慢条斯理,抬眼朝老夫人和白氏笑,笑的十分灿烂,“是我让她去砸的。” “你!”白氏气的活活跳起来,“你把我们镇宁侯府当什么!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如此猖狂跋扈,嚣张粗鲁,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拿下,家法伺候!” 上次嫁妆的事,白氏吃了大亏。 一口恶气始终憋着。 今儿必定是要狠狠的,狠狠的收拾徐西宁。 这次莫说长公主来了,就是皇上来了,也没有理由阻止。 白氏一声令下,老夫人和镇宁侯谁都没阻拦。 便是默认。 徐西宁眼底带着冷意,面上带着笑意。 “家法伺候?那不如报官吧,我也很想知道,你们镇宁侯府的家规到底是什么,怎么我好心好意的从我的店铺里拿了最好的燕窝来孝顺祖母,转眼就有人在我吃的燕窝里下了分量足足的罂粟壳粉。” 老夫人眼皮猛地一跳。 白氏不知原委,不明就里,怒喝,“胡说八道什么,谁要害你!” 在白氏的认知里,她都没有吩咐人去害徐西宁呢,难道还有别人先下手为强了? 那不可能! 她气鼓鼓的,掷地有声,“你想报官是吧……” “闭嘴!”老夫人登时怒喝白氏一句,“报官报官报官,像什么话,一家人非要闹得这般鸡飞狗跳吗?西宁是你侄媳妇,你做长辈的,连孩子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还有脸闹?” 白氏瞠目结舌看向老夫人。 满目都是:……你叛变了? 老夫人堵得心口疼。 傅筠挨打她已经够难受了,现在还要应付这个,压着心里想要直接将徐西宁一把掐死的怒火,老夫人朝徐西宁放缓了语气,“受了委屈怎么不和我说?祖母给你做主,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你的丫鬟把厨房砸了啊,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徐西宁顺势便道:“那祖母现在给我做主吧,找出这个罪魁祸首,把她移送官府处理。” 老夫人心跳抽抽两下,“你先消消气,祖母一定给你把作恶的人找出来,现在你先把你丫鬟叫回去。” “母亲!”白氏不明白,这么好的收拾徐西宁的机会,老夫人怎么反倒是要放过。 就算是要和徐西宁打好关系,那也要等她把徐西宁打一顿之后,老夫人再出来当老好人啊。 “你闭嘴!”老夫人瞪了白氏一眼,朝镇宁侯道:“你们先去看筠儿吧,这边我来处理。” 白氏还想说什么,被镇宁侯强硬带走了。 等他们一走,老夫人朝徐西宁道:“珩儿身子不好,累不得,你们也先回去,祖母一定不让你白白受了委屈的,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再让你丫鬟打砸了,来找我就行了。” 老夫人使出最大的劲儿让自己尽量的和颜悦色。 徐西宁见好就收,朝老夫人屈膝一福,“祖母真疼西宁,西宁以后一定好好孝顺祖母,祖母帮西宁找罪魁祸首,西宁就先和夫君回去了。” 说完,徐西宁转身去扶傅珩,“夫君……” 噗! 就在徐西宁扶住傅珩的那一瞬,傅珩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 老夫人结结实实吓一跳。 她单知道傅珩身子不好,可这还是头一次眼睁睁看着傅珩吐血。 第124章 早该 傅珩垂眼看着徐西宁故意放在他胸口的那只手,哭笑不得当场表演了一个—— “啊,我怕不是要死了!” 嗷。 傅珩“晕”过去了。 徐西宁一副使出吃奶的劲儿的样子,抱住傅珩,嚎啕大哭,“夫君,我的夫君啊,我苦命的夫君啊,快来人啊,传太医,快穿太医,发财,发财,你主子要死啦,有人给我下毒,他被活活气死啦~” 噼里啪啦。 稀里哗啦。 发财带着人冲进来,把傅珩弄上软轿,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将傅珩抬走了。 镇宁侯不是想要遮掩一二不请太医吗? 嘿嘿。 我偏请。 徐西宁哭天抹泪的一路跟着离开。 他们一走,老夫人缓了一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转头问贴身嬷嬷,“珩儿,刚刚,吐血了?” 贴身嬷嬷脸上也带着些惊慌,“好大一口,老奴瞧着,怕不是有半碗血,大爷这身子……大概撑不了几天了。” 老夫人刚刚还因为傅筠被打板子,徐西宁的丫鬟大闹厨房而怒不可遏,现在傅珩忽然吐血,她那怒火便消散几分。 横竖傅珩死了,徐西宁就是她镇宁侯府一个寡妇。 寡妇能翻起什么浪来。 到时候,为了生存,还不是要依附于她。 老夫人吁了口气,“派人过去看看珩儿,西宁有什么需要的,帮着点。” 这个时候徐西宁必定手忙脚乱吓坏了,给她一点好处,她能感激一辈子。 至于厨房—— 等贴身嬷嬷领命离开,老夫人朝管家道:“厨房那边,你派人收拾一下。” 管家一脸的为难,“老夫人,这……这不是收拾一下就能收拾好的,春喜把厨房给砸了。” 老夫人有些不解的看向管家。 砸了不就是把厨房的锅碗瓢盆抄家了吗? 管家快哭了,“不是抄家了,不是把厨房锅碗瓢盆米面粮油砸了,是把厨房砸了,砸的是厨房这个房。” 老夫人惊呆了。 管家快哭了。 “墙都塌了,房梁也断了,那些去拦春喜的家将,不是让打断了腿就是让打断了胳膊,在厨房院子里惨叫,那院子……根本没法收拾,得重建。” 老夫人的怒火一下就蹿到天灵盖。 差点掀飞了。 “混账东西!” 管家继而道:“不光大厨房让砸了,她还把二房的一个小厨房也砸了,是先砸的小厨房,砸完小厨房才去砸的大厨房,她动作有些过快,小厨房砸完了,房顶子都塌了,老奴才收到消息。 等老奴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在砸大厨房了。” 管家眨巴眨巴眼。 “这饭都没地方做了。” 老夫人差点撅过去。 可傅珩吐血了,给徐西宁下药的人又是她自己,她……这让她如何处置春喜啊。 只能干干咽下这口气! 啊啊啊啊! 气死了! 真的要气死了! 狰狞着一脸的咆哮,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赶紧重建,至于做饭,大厨房的饭先临时搭个灶,二房那边……先和我用我这边的小厨房。” 吩咐完,老夫人到底惦记傅筠的伤势,一边怒火冲天,一边迫不及待去看傅筠。 三十板子给傅筠打的皮开肉绽。 大夫上完药,走了。 白氏心疼的哭,“凭什么我筠儿就要遭受这无妄之灾,他做了什么,就被陛下这般惩罚!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得罪了谁!” 镇宁侯百思不得其解,刚刚盘问了傅筠两句,也什么都没盘问出来。 现在傅筠上完药,他还得进宫谢恩领罪去。 “……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最近得罪了谁,还是今儿见了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陛下总不能忽然就降罪啊。” 傅筠疼的满头大汗,“我真的谁都没有得罪。” 他快冤屈死了。 问不出结果,镇宁侯只能先进宫。 老夫人进来的时候,镇宁侯刚走,白氏哭的肝肠寸断的,见老夫人一来,白氏一肚子的火气,连尊卑都快气没了。 “母亲今日护着那贱人作甚!她那婢女嚣张跋扈,我便是乱棍打死她,也是她活该,徐西宁难道还能说出半句不字?” 老夫人先看了傅筠一眼,见他虽然伤的重,但好歹面色还算可以,松了口气。 将白氏屋里伺候的人撵了出去,老夫人才道:“那罂粟壳粉,是我让人下的。” 白氏和傅筠齐齐一愣。 老夫人叹口气,“本来是想要不落痕迹的用这东西控制住她,以后她就得乖乖听我们的,哪成想,才第一天就被她发现了。” 老夫人转头看向傅筠,“不是祖母不疼你,不给你出气,实在是这事儿有原委的。” “孙儿知道祖母心疼孙儿。”傅筠忍着疼说。 得知这个真相,白氏心里那滚滚的火气才消散了。 “夫人,咱们小厨房被春喜砸了,没办法给二爷煎药。” 之前傅筠被打板子,二房上上下下兵荒马乱的,小厨房被砸的事还没来得及回禀。 此时,白氏的贴身婢女站在门口,急切的朝屋里一嗓子回禀。 白氏那滚滚的怒火顿时就—— 消散个屁! “母亲,便是如此,也不能放过她!她连我的厨房都敢砸,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一面和老夫人怒不可遏的说,白氏一面扭头吩咐婢女,“赶紧收拾,收拾完了煎药。” 老夫人:…… 外面婢女急道:“夫人,没法收拾,春喜是把厨房砸了,不是把厨房里的东西砸了,是墙,房梁,让砸了,厨房塌了。” 白氏头晕脑胀差点眼前一黑栽过去。 老夫人赶紧说:“先去我小厨房那里给筠儿煎药。” “母亲!”白氏气的牙床子都快咬烂了,“决不能就如此算了,她才嫁进来第二天,就敢把我厨房砸了,还砸塌了!” 老夫人拉了白氏的手安抚,“你消消气,刚刚珩儿吐了好大一口血,怕是人快不行了,若是现在处置西宁,万一珩儿没撑住,传出去岂不是落人口舌。” 因着傅筠,徐西宁,徐西媛三个人的破事,镇宁侯府现在名声已经不好了。 若是在传出去一个气死傅珩,那还了得。 听到傅珩吐血,白氏冷笑一声,“他早该死了。” 第125章 喜欢 白氏声音才落,外面又传来婢女的声音。 “老夫人,夫人,太医院的太医来了,要给二爷瞧病。” 白氏登时一个激灵。 刚刚镇宁侯已经给她解释了为何不能请太医。 白氏忙道:“快去回绝了,就说二爷不用。” 这下,不等丫鬟开口,外面已经传来太医院太医的声音,“还是瞧一下吧,听说傅二公子受的是皮外伤,我们来的这几个,正好都擅长皮外伤的。” 白氏:…… 来的……这几个? 她霍的转身朝外瞧,从窗户就瞧见外面站了一二三四五六七! 好家伙! 足足七个太医。 白氏忙朝老夫人道:“母亲,侯爷说不能看太医的,不然筠儿屁股上的板子伤就传出去了。” 老夫人想了一下,“到底是伺候宫里的太医,你也不能随便打发了,封了红封,说几句好话,好好把人送走吧。” 白氏气的直跺脚。 本来今天是要和徐西宁拿钱的! 现在,一个铜板没拿到,筠儿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她此时此刻,还得倒往外拿钱? 厨房还被砸了! 白氏一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 “嗐,一辈子长着呢!” 大房屋里,春喜一脸喜滋滋,眉飞色舞的和徐西宁说话。 “他们还敢说,一辈子没见过奴婢这么嚣张的人,嘿嘿,奴婢就告诉他们,真没见识,一辈子长着呢,慢慢见呗,活得久就见得多。” 一通打砸,春喜脸上滚了几颗汗珠子,小脸蛋红彤彤的,小眼神亮晶晶的,一看就十分健康呢。 说完、 刷! 春喜从身上摸出一个黑皮小本本,“奴婢可得好好记一笔。” 傅珩病歪歪的躺在床榻上,匪夷所思,“记什么?” 春喜一边往书桌旁走,一边道:“仇人名单啊,给我们家小姐下药,哼,我宣布,现在她已经超过傅筠那人渣,位居我小黑名单第一个。” 刷刷刷,春喜落笔。 傅珩目瞪口呆,看着那个厚厚的本子,“你该不会有一本子的仇人吧?” 春喜写完,收了本子,“那倒不会,我人缘还挺好的,也就半本吧。” 傅珩:…… 默默给春喜竖了个大拇指,“你真棒。” 春喜嘻嘻笑,“以后,大爷若是有仇家,也可以上我黑名单的,不过前提得是你别欺负我家小姐。” 傅珩:…… 那我还……挺荣幸? 徐西宁哭笑不得,拍着春喜的小后背,“累半天了,快去吃点东西吧,给你准备了一桌子菜呢。” 春喜美滋滋出去了。 发财目送春喜离开,才收了目光,朝傅珩回禀,“老夫人派了她那边的玉红过来帮忙,卑职没让人进来,现在还在院子里。” “这个玉红,大爷有安排吗?”徐西宁在椅子上坐下,端了茶盏喝了一口,问傅珩。 傅珩朝她看去,“你有?” 徐西宁笑,“你若没有,我也可以有。” “那你安排。”傅珩咳了一声,一副好整以暇准备看戏的样子。 旁边发财:…… 我给您抓把炒瓜子儿? 无语的看了他家爷一眼,怎么觉得他家爷看徐西宁的表情,就跟家长看小孩子玩闹过家家似的。 打了个激灵摇摇头,发财转头去把玉红叫进来。 玉红是老夫人跟前贴身伺候的丫鬟,来之前就得了吩咐,要帮衬徐西宁一把。 刚刚在院子里被晾了半天,以为完不成老夫人的任务呢,正心里着急,此时进来,倒是恭恭敬敬给徐西宁和傅珩行了个礼。 “大爷身子可是怎么说?老夫人心急的不行,让奴婢过来帮衬大奶奶打个下手,大奶奶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吩咐奴婢。” 傅珩一副我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歪在床榻上没吭声。 徐西宁倒是笑盈盈的问她:“叫什么名字?” 玉红忙道:“奴婢叫玉红。” “多大了?” 徐西宁温声细语的,让玉红有些悬着的心稍稍回落。 若是从前,她必定不把徐西宁放在眼里的。 毕竟是个上赶着讨好二爷的贱货。 可现如今,她能把云阳侯府闹得鸡犬不宁,徐西媛都成了妾室,她就不敢小瞧徐西宁,乖巧作答。 “回大奶奶的话,奴婢十七了。” 徐西宁笑了一声,“十七了啊,不小了,该嫁人了、” 玉红一个激灵,不知道徐西宁这话什么意思,扑通就赶紧跪下,“奴婢从小伺候老夫人的,不敢有旁的心思,只想尽职尽责伺候主子们,一辈子不嫁人。” 徐西宁端着茶盏,手指摩挲着那片瓷白,盯着玉红看了一瞬,忽然问:“今儿祖母忽然说,要给我和大爷过继一个孩子,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 就连傅珩,都挑眉看了徐西宁一眼。 玉红:…… 怎么的? 您还打算从我嘴里打听老夫人的事? 您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我蠢啊! 无语的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玉红道:“老夫人心疼大爷,也心疼大奶奶,怕你们膝下无子被人欺负,所以才着急想要给大爷大奶奶过继一个。” 不等玉红说完。 她眼前忽然出现一张银票。 一百两的面值。 玉红一愣。 “老夫人为何给我和大爷过继一个孩子啊?”徐西宁将银票放到玉红面前,又问。 玉红差点笑出声。 一百两就要收买我? 你当我玉红是没见过钱吗! “真的是因为心疼大爷和大奶奶……” 话未说完,又是一张银票被递来。 这次,是一千两。 玉红登时心跳一颤。 徐西宁笑问,“到底是为什么?” 玉红呼吸打了个颤,不由自主的吞咽一口口水,“真的是……” 又一张银票。 面值依旧是一千两。 递上前。 别说玉红看直了眼。 旁边发财都看直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人的快乐? 好家伙! “所以,老夫人到底是为什么要给我和大爷过继孩子呢?” 徐西宁手里拿着一张地契。 在玉红面前晃了晃。 “喜欢钱吗? “喜欢房子吗? “只要说了,不光这两千一百两银子是你的,这张地契,也是你的了。 “说吗?不说的话,我也不耽误你时间,改明儿我换个人问问。” 第126章 快乐 “奴婢说!” 还不等徐西宁话音落地,玉红几乎气息急促的就开口。 那可是地契啊。 她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地契上的宅子,应该是在南锣巷那边。 那边的宅子虽然住的都是老百姓,可也是老百姓里的有钱人。 价格起码也在—— 五六万! 五六万两啊! 把她玉红卖了都不值这个钱。 玉红心跳如雷。 就算她不说,徐西宁也一定会去找别人。 凭什么要便宜了别的小贱人! “奴婢说了,大奶奶真的就……” “当然。”徐西宁心满意足的笑,带着无限的蛊惑,将那银票和地契,直接放在玉红面前,“票子,宅子,都是你的,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多源源不断的好处。” 玉红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膝前地契。 揣着狂跳的心。 “老夫人是前天,就是大爷和大奶奶成婚前一天,老夫人忽然出去了一趟,去的哪里奴婢不晓得,老夫人只带着窦嬷嬷去的,连马车都没有坐。 出去了大概两个多时辰,回来之后老夫人就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惆怅,过了片刻,开始念叨说,要给大爷和大奶奶过继一个孩子。 至于原因,奴婢猜测和老夫人出去那趟有关。 有关过继孩子的事,奴婢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横竖也出卖了老夫人,玉红识时务,干脆讨徐西宁的好。 “老夫人对大奶奶好,不是真的心疼大奶奶,不过是想要让大奶奶领她的情,她想从大奶奶这里往出抠银子。” 徐西宁靠在椅背上,拨弄着手腕的玉镯,笑:“那你知道傅筠为什么忽然买粮吗?” 玉红摇头,“这个奴婢不知,只知道为了筹钱,二爷让瑶姨娘回云阳侯府拿钱,他要的很着急,哦,对了,就连夫人,先前都不知道老夫人要给大爷和大奶奶过继孩子。 今儿夫人问老夫人准备把谁过继了,老夫人只说自己有安排,不让夫人插手。” 徐西宁和傅珩短促的对视了一下,朝玉红笑道:“你若是能在过继之前帮我打听出来老夫人准备把谁过继给我,见过锦绣阁那套红宝石头面吗?就是你的了。” 玉红气息都粗重了。 锦绣阁,京都最好的首饰店,一套珍品红宝石头面,价值起码五千两。 她作为一个婢女,自然是不配的。 可不配不代表不想要。 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玉红道:“奴,奴婢尽力。” 打发了玉红,徐西宁朝傅珩看过去。 发财站在床头旁,满眼迸射着对有钱人的羡慕,“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徐西宁摇头,“不,我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发财:…… 傅珩:…… 徐西宁笑了两声,言归正传,“过继的事,你怎么看?” 傅珩气息略弱,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祖母出去那一趟,应该是去见那个孩子了,见了那个孩子之后,她才决定要让我过继这个孩子。 也就是说,她的目的,其实是想要让这个孩子进府,方式则是通过让我过继。 我身子弱,将来我死了,这个孩子,就是二房正儿八经的嫡子。” 发财脱口就道:“这不就等于,老夫人打算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 徐西宁和傅珩对视,沉默片刻,傅珩问:“你觉得呢?” 徐西宁道:“老夫人连白氏都瞒着,可见这个孩子的身份,不能让白氏知道,也就是说……” 发财宛若一个捧哏,再次脱口而出。 “该不会是侯爷在外面的私生子吧?可,若是侯爷在外面有私生子,那老夫人该恼怒啊,毕竟大房那边又不缺儿子,庶出的儿子也比私生子强,可玉红不是说,老夫人回去的时候有些兴奋吗?” 傅珩咳嗽了两声,“那就说明,这个私生子的母亲,或许身份非同小可。” 徐西宁道:“也可能是,镇宁侯的嫡子庶子都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占着我的钱,但这个过继子,不光可以正大光明占着我的财产,还能被老夫人拿捏。 若是我和大爷都死了,我那些钱,就都是这个过继子的。” 发财一下醍醐灌顶,“不要脸!” 傅珩朝徐西宁道:“你放心,这个孩子,我若是不点头,他进不了我这院子半步的。” 他给徐西宁吃一剂定心丸。 徐西宁笑:“你猜我为什么让玉红给我打听?难道只是为了拒绝?我当然要让这个孩子进府,不光让他进来,我还要再挑一个一起进来。” “谁?”傅珩立刻问。 徐西宁抿唇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上一世。 她死里逃生被赵巍带去西北战场。 一起带去的,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儿。 赵巍没说那孩子是谁,但去西北的路上,那孩子发急症死了,赵巍难受了往后余生的每一天。 每一次在西北军营喝了酒,赵巍都会红着眼睛说,自己没有照顾好那孩子,语气里全是愧疚。 徐西宁重生以来,一直忙的像陀螺,虽然惦记着这孩子,却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照顾。 现在好了。 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替赵巍把这孩子养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的养大,不让赵巍再留下一丁点的遗憾。 这话徐西宁不可能和傅珩说,但傅珩沉默了一个须臾,却突然道:“今儿在宫里,听说是成国公府的章景繁把你送出去的?” 徐西宁挑眉。 傅珩气若游丝的道:“明儿我去谢谢他,正好,有一件事我还得再求他帮个忙,后日赵巍回京,陛下让我想办法把赵巍留在京都不让他再回西北了。” 徐西宁一下心跳蹦到嗓子眼。 傅珩若无其事,但眼睛始终看着徐西宁,慢条斯理的说:“我不太知道如何留下赵巍,还有赵巍在京都都没有宅子,要如何安置,我得问问章景繁,他有过类似的经验,你……和我一起去?” 徐西宁心跳的砰砰的。 后日就要进京。 她后日就要见到赵巍了。 上一世,赵巍从乱葬岗把她扒拉出来,这一世,她还活的好好的,那赵巍见了她,会说什么? 第127章 宅子 翌日一早。 白氏惦记着傅筠,起来便往傅筠那屋去。 一边走一边问婢女,“珩儿那边,夜里可是叫了大夫?” 昨儿吃了那么大的亏,白氏恨不得傅珩立刻就去死。 丫鬟跟在白氏一侧,弱弱道:“没,刚刚大爷带着大奶奶出门了。” 白氏往前走的步子差点闪空,错愕转头,“什么?” 傅珩昨儿不是吐了血?怎么还有力气出去。 “是徐西宁带着他去吉庆堂看病吗?” 丫鬟摇头,抿了抿嘴,更加弱弱的道:“奴婢听说,是去成国公府玩儿。” 玩儿? 她儿子半个铜板没有捞到反而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板子,现在还在床上趴着惨叫,傅珩那个半死的人,竟然出去玩? 凭什么! 他怎么还不去死! 白氏勃然大怒,正好徐西媛带着婢女迎面过来,白氏一腔怒火没地方发泄,朝着徐西媛一巴掌扇过去。 “贱人,筠儿还伤着,你大早起的瞎蹿什么!” 徐西媛劈头盖脸挨了一巴掌,差点让打的跌倒。 委屈的眼泪一下就滚出来,“刚刚,我母亲派人送银子过来,说是卖掉了一间铺子,我去拿银子。” 白氏这才面色稍霁。 太子今儿已经回来了,傅筠若是再不能替太子分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被复用。 瞪了徐西媛一眼,白氏没再多说,抬脚往傅筠那边走。 徐西媛委屈的抹掉眼泪,亦步亦趋跟着。 成国公府门前。 徐西宁和傅珩才下车,迎面便遇上章景繁陪着一个人从府里出来。 “傅珩?” 不等傅珩开口,那人先朝傅珩叫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一股震惊。 “还真的是你,孤本打算去镇宁侯府瞧你呢,听说昨儿吐了血?” 傅珩忙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多谢殿下记挂,臣昨儿是吐了血,不过约莫是太后娘娘赐婚冲喜给了臣谢些气,臣今日又觉得好多了。” 太子朝傅珩旁边的徐西宁看去, 徐西宁上辈子都没见过太子。 忙屈膝行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眼底带着些冷意,不过面上浮着笑:“不必见外,孤与傅珩自幼一起长大,都是好兄弟,只是,你不是傅筠的未婚妻?怎么倒嫁给了傅珩?” 他这话问出来,莫说傅珩,就是站在太子一侧的章景繁都脸色变了变。 谁都知道,太子和傅筠关系更近些。 这是要给傅筠撑腰? 但凡徐西宁说傅筠一个不是,只怕太子当场就能找个借口发作她一顿。 傅珩正要替徐西宁开口,徐西宁笑盈盈道:“太后娘娘赐婚赐的突然,臣妇当时也有些懵的,好在冲喜有效,夫君身子好多了,不然臣妇终日惶惶。” 太子在回来之前,就听人说,徐西宁在京都闹得傅筠几次吃了大亏。 还有些不信。 现如今,眼底带着些探究,看着徐西宁,“你倒是变了许多。” 徐西宁福了福,没开口。 太子大约是忙,没再揪着她不放,而是朝傅珩道:“孤方才进宫给父皇请安,父皇说,明日赵巍回京,让你来接待?” 章景繁悚然一惊,看向傅珩。 傅珩脸上神情自然,病恹恹的带着一如既往的虚弱,“是。” 太子便道:“正好,孤有一套宅子始终空着,刚刚已经和父皇说了,等赵巍回来,就让赵巍住到那边去养老吧,伺候的人孤已经安排过去了,你去看看哪里不合适,或添或减的你自己斟酌着来。” 语落,太子一笑,“孤还有事,你们玩儿,改日孤请你们去喝酒。” 下人牵了马过来,太子打马离开。 等他一走,章景繁几步走到傅珩跟前,急切询问:“陛下当真让你劝赵老将军留下?” 傅珩眉心皱着,嗯了一声,“他来你们府里做什么?” 章景繁叹一口气,“从济南府回来,带回不少特产,送过来说是孝顺我祖母,但明着暗着提了,想要娶敏敏。” 徐西宁一脸惊讶。 章景繁朝她道:“你们来的正好,陪敏敏说说话。” 徐西宁点头,三人正要往府里走,迎面就见章敏红着眼睛朝外走出来。 明显是哭过。 眼睛还肿着。 见徐西宁来,登时小跑了几步过来,一把挽住徐西宁的胳膊,脑袋往徐西宁肩膀一枕,“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就来了,陪我去喝酒吧,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 “喝茶也不耽误你说话。”章景繁看了傅珩一眼,几乎没什么责备语气的嗔怪章敏一句,“今儿傅珩他们还要回门儿的吧?” 徐西宁笑道:“就去吉庆堂坐坐就好,也不耽误事的。” 徐西宁只字不提云阳侯府。 傅珩跟着笑:“正好我有一坛藏了好多年的好酒,你们去哪喝,我给你们送去?去吉庆堂?” “你真是!”章景繁无语失笑。 徐西宁笑眼弯弯问傅珩,“你要去哪?去太子殿下给赵将军准备的宅子吗?我能去看看吗?” 傅珩垂眼看徐西宁那一脸天真。 “去呗,我也去看看,敏敏也去。”章景繁全然看不出徐西宁和傅珩对视时两人眼底的那份试探,只转身吩咐府里小厮备车。 傅珩默了一瞬,笑,“好啊。” 只是在转身上车辇之后,车辇里只有徐西宁和傅珩两个人的时候,傅珩压着声音问徐西宁,“你为什么想去?我以为你对赵巍的事情不感兴趣呢。” 徐西宁面无异色,“但我对我夫君的事情感兴趣。” 傅珩眉梢很轻的挑了一下,朝徐西宁靠近一点。 “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那我怎么听说,傅筠去你跟前说,昨儿我在宫里不顾你死活,是因为我被蒋二小姐绊住了脚,既是感兴趣,怎么不听你问我一句?” 徐西宁抱臂靠着车壁,“我没吃醋,你难道有些失落?” 傅珩:…… 差点让这话给噎住。 他真就一点消息都套不出来吗? 啊? 这女人的嘴是铁做的吗? 外面。 发财左右找了一圈都没见春喜,一脸疑惑问车夫,“春喜没跟着大奶奶一起来?” 徐西宁出门向来都带着春喜的。 春喜呢? 第128章 灯罩 车夫驾车,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道:“好像是说什么香没了,要去买香。” 发财顿时想起吉庆堂后院那一院的腾云驾雾。 打了个激灵。 难道春喜要在镇宁侯府也弄个同款腾云驾雾? 顺城街一处府邸门前。 徐西宁下车便看到那门前已经挂了匾额,上面赵府两个字龙飞凤舞,霸气磅礴。 上一世,赵巍到死都没在京都有一处宅院。 这一世,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徐西宁收了目光,转头就见章敏朝她跑过来。 可能刚刚在车上又同章景繁哭了一会儿,眼睛更红了,挽了徐西宁的手臂便迫不及待的说:“太子今儿去我家,几乎把话挑明了,要求陛下赐婚,把我嫁给他。” 压着声音,章敏咬牙切齿。 “且不说我根本不想嫁入皇家,单单他东宫,已经有三个侧妃四个良娣,庶子庶女都三四个了,我才多大,我嫁过去,不得被那些人吃了?” 章敏声音透着哽咽。 鼻音很重。 徐西宁心里是带着心疼的。 第一次见章敏的时候,章敏在普元寺门口对她大加讥讽,那时候章敏嚣张凌厉。 后来给她道歉,后来与她交好,后来在行宫救太后…… 章敏骨子里透着的,都是英姿飒爽桀骜不驯。 现在却哭的难受,可见心里真是委屈极了。 徐西宁小声问:“你家里什么意思?” “我家里当然不愿意让我嫁过去,我祖母今儿明确拒绝了太子,可他说让我祖母别把话说的那么满,还说什么,别以为武将世家如何,明儿赵爷爷就进京了,他说让我祖母见了赵爷爷再决定也不迟。 他说的没有这么难听,但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徐西宁万万没想到会牵扯到赵巍。 心跳一下不由人的颤了颤。 前面,傅珩和章景繁并肩而行,也在说着什么。 旁边,章敏咬着嘴唇,“我祖母,我祖父,当年与赵爷爷一样,那都是沙场悍将,陛下若当真把我赐婚给太子……莫说我难受死,我祖母也要怄死。” 徐西宁揣着砰砰乱跳的心,“你们家,和赵巍将军很熟悉?” 徐西宁上一世,从未听赵巍提起过成国公府。 她只知道,章敏上一世跳河自尽了。 是因为被太子逼婚吗? 章敏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我祖父和赵爷爷当初是一个军营的,后来赵爷爷立了大功,被封了将,才去西北独自带了西北军,但他们感情一直很要好。” 说起赵巍,章敏又叹了一口气。 “这次赵爷爷进京,我听我祖母说,陛下的意思好像是要让他兵权上交,留京修养,太子的意思,其实就是说,我们武将家里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呗,这天下还是他们皇室的天下呗。 武将征战沙场打天下,一家子不知要死多少才能熬出那么几个铁血悍将来。 别的不说,我家,我大哥二哥,我二叔三叔四叔五叔,全都战死沙场,连个尸骨都没带回来。” 说起这些,章敏呜呜咽咽的哭。 徐西宁搂住她的肩膀把人带在怀里安慰,“别哭,这不是还没有赐婚么,会有转机的。” 章敏咬着牙,凶巴巴擦眼泪,把眼尾擦的通红,“到时候若是真的赐婚,我就去跳河,身上挂个横幅,就说是皇家把我逼死的。” 徐西宁一下想到章敏上一世跳河丧命,赶紧捂住她的嘴,“别胡说,不至于,我说有转机就肯定有转机。” 赵巍的事不都和上一世不同了吗。 章敏也会的。 也会不同的。 这宅院三进三出,左右两个跨院,着实不小。 太子大手笔,安排了不少人过来伺候。 人来人往的,都在忙碌着收拾着。 章敏小声说:“说的好听,皇恩浩荡,赏了这么些人伺候,其实还不都是来监视的。” 这话说的既大逆不道又让人心酸难过。 徐西宁拍了拍章敏的肩膀,没多说什么。 一行人在这府里转了一圈,最后到了赵巍住的正房。 章景繁环视一圈,“这房子光线还算行,单单是住着的话,还是好住。” 章敏翻个白眼嗤笑一声。 全是不满, 章景繁唯恐这妹妹当着这么些太子的人的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拽了她过去叮嘱。 傅珩轻咳两声,走到徐西宁旁边,“来也来了,看也看了,还满意?” 徐西宁在内室的书桌旁坐了,抬手拨弄那镂空雕着万寿无疆浮腾的灯罩,“我满意不满意的……” 她话没说完。 忽然神色大变。 目光带着凌厉,看向被手拨弄的灯罩。 气息一凛间,傅珩压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徐西宁盯着这个灯罩,“上面有东西。” 傅珩本就孱弱的气息,颤抖了一下,呼吸因为心跳抖动而急促,看向那个灯罩。 徐西宁道:“上面涂了药。” 这药,不靠近根本闻不到什么气味。 她距离这灯罩这么近,也就勉强闻到那么一丝半缕。 若非上一世在西北战场练就的医术扎实,再加上在战场,应付的细作多,各种魑魅魍魉见得多,有些经验,她就算闻到了异常的味道,也未必就能察觉什么。 “灯罩上涂了药,一旦这屋里点了烛火,烛火加热,会让灯罩上的药迅速的散入周围空气里,坐在这烛火旁的人,首当其冲被这药残害。 中毒轻的,成了哑巴,中毒重的,怕是直接当场毙命。 金良错。” 傅珩猝然看向徐西宁,脸上的悚然那么浓,“金良错?你确定?” 傅珩脸上震骇的表情太过强烈,以至于徐西宁立刻就察觉出来不对劲,“你知道?” 傅珩单薄的身子抖了一下,他几乎是踉跄一下,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才扶稳桌子,沉沉的坐下。 “我母亲当年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回来之后不过两个时辰,人就没了。” 傅珩再次提起这件事。 徐西宁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那边章景繁和章敏也察觉这边不太对劲,兄妹俩朝这边走来。 “出什么事了?”章景繁问。 第129章 善类 徐西宁不确定傅珩与成国公府的关系究竟是如何,没吭声。 倒是傅珩,在章景繁带着章敏进来的前一瞬,飞快的抓住了徐西宁的手。 徐西宁一怔,抬眼看向傅珩。 章景繁带着章敏进来了。 傅珩一脸无奈的瞪了章景繁一眼,“你平时不是话挺稠?怎么不多说会儿?” 懒散的说完,有些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徐西宁的手。 章敏脸颊发红,锤了章景繁一下,“哥,你真是的,人家小两口说话,你非拽着我往过凑。” 章景繁白净的脸上也带了一点局促尴尬的红晕,“那,那什么,我和敏敏有点事要先走,就是过来和你们说一声。” 从赵府出来,章景繁有些疑惑的问章敏,“傅珩不是喜欢蒋二姑娘吗?他和徐西宁先前都没有过来往,这虽然成亲了,可这婚事是云阳侯府和镇宁侯府算计他俩算计来的,怎么……” 怎么两人看上去倒像是动了真心的? 章敏瞪了章景繁一眼,“蒋二算什么东西,能和西宁比?西宁比她有钱,比她长得好看,而且西宁性子还好,就是条狗也知道选谁吧?傅大哥难道还不如狗?” 章景繁还是觉得奇怪。 感情这东西,不是说长得好性子好就能动心的。 刚刚傅珩抓着徐西宁手的样子,倒不像是云阳侯府和镇宁侯府联手算计了他俩,倒像是傅珩算计了别人终于算计来一场良缘。 府里。 正房。 书桌前。 傅珩苍白着一张脸看着眼前那灯罩,“那时候,我自己都是生死未卜,成天昏睡,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是发财查出来的。” 傅珩病恹恹的脸上是脆弱的难过。 他原本璀璨的人生,随着自己中毒那一瞬间开始,彻底天翻地覆。 “我母亲屋里那盏灯,也是掐丝珐琅的万寿无疆,发财说,那天我母亲从宫中出来,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便是赏赐了这样一个宫灯。” 徐西宁眼眸震颤。 傅珩却已经从那粘稠的拨不开的情绪里抽离,他深吸了口气,咳嗽了几声,朝徐西宁看过去,“你觉得,该如何安排这灯罩?” 徐西宁沉默了须臾,“你若现在给他偷偷换掉,反而引起太子殿下的警觉,照我看来,倒不如将计就计,赵老将军住进来的当天,办一场宴,把太子请来,到时候,让老将军带着太子来这里,一起点燃这灯。” 门外发财:…… 好歹毒一女的! 傅珩微曲的手指在灯罩上敲了敲,“你就不怕太子有解药?” 徐西宁笑:“太子有没有解药我不知道,但是,你若是肯求我,我说不定有解药。” 傅珩转眸看向徐西宁。 四目相对。 傅珩目光描摹徐西宁那双含笑的杏仁眼,“我以为,你有些在乎赵巍,所以刚刚发现灯罩有毒的时候才会那么紧张。” 徐西宁坦坦荡荡迎着他的目光。 上一世,徐西宁在赵巍从乱葬岗挖她之前,从来不知道这位老将军那么在乎她。 她不知道,云阳侯也不知道。 所以…… 在老将军回京之前,她不会和任何人承认任何事。 以免给赵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徐西宁嘴角微扬,是一抹不羁的笑,“我只是想要从你这里捞点好处。” “什么好处?” 他俩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就是中间隔了一个圆凳。 气息几乎纠缠在一起。 徐西宁慢条斯理的说:“我想去工部。” 傅珩大概是在徐西宁开口之前,心里已经揣测了无数种徐西宁可能提出的好处。 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 前一瞬还在说赵巍说灯罩,这就……工部? 以至于傅珩整个人情真意切的愣了一下,带着些猝不及防的始料不及,“工部?” “嗯,工部,听说工部修葺城墙,我想看一下修葺图。” 傅珩狐疑,“看这个做什么?” 但跟着想到,前不久,徐西宁把徐让塞进了工部。 当时他以为徐西宁只是随便安排一下,给自己当天那场闹腾找一个靠山。 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当时徐让进工部,就已经是徐西宁安排的一步棋? 傅珩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几分。 徐西宁朝他笑,人从凳子上起来,似玩笑似天真,“看着玩儿呗,给不给看?” 但徐西宁怎么可能真的懵懂。 傅珩也起身,“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徐西宁噗的笑出声,手指在傅珩胸口那里轻轻的戳了一下,“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交换条件呢?” 噗! 果不其然! 就在徐西宁手指触到傅珩胸口那一瞬。 傅珩脑子里一句我要吐血了还没说完,一口血就涌上来。 大概是吐得多了,俩人竟然谁都没觉得惊讶。 徐西宁好整以暇往后退一步,傅珩有序不紊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想来我应该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比如说,我有特训犬。” 徐西宁笑,“当初,我答应给你荆棘沙的时候,你就答应要送我一条特训犬的。” 说完,徐西宁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儿,朝傅珩丢过去,“你要的荆棘沙。” 傅珩脸色一变,抬手去接。 抓住那瓷瓶儿之后,一边拔开塞子一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徐西宁,“你真的把普元寺方丈那瓶儿偷来了?” 徐西宁也有些意外,“你竟然认得?” 门口发财:…… 好家伙,这两口子,加一起都凑不出半个善类。 傅珩和徐西宁对视片刻,忽然笑起来,“你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呢?我怎么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我不相信云阳侯府那个被人欺负了十几年的三小姐,忽然就醍醐灌顶到如此地步。” 他把话挑明了说。 “你到底是谁?” 徐西宁一点不紧张,甚至朝他笑:“上次青灵山之后,春喜一直以为,我是借尸还魂,要不,你也把我当成一缕孤魂野鬼?” 傅珩直接气笑了,“我不值得你想个更好一点的理由打发吗?你哪怕说你梦里得到什么神仙指点呢?” 徐西宁十分上道,立刻改口:“其实,我梦里得到了神仙指点。” 门外发财:……噗! 屋里傅珩:……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第130章 情面 云阳侯府。 宋氏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傍晚。 一整天都没等来徐西宁回门。 气的抄手砸了旁边一只茶盏,“她人到底在哪!” 一刻钟前,丫鬟回禀,说徐西宁去了吉庆堂。 在宋氏的怒火滔天里,一个丫鬟从外面进来,“夫人,三小姐和傅大公子回府了。” 宋氏登时一脸冷笑,“把人直接带到这边来……” 不等宋氏说完,那丫鬟怯怯道:“夫人,他们回的是镇宁侯府。” “什么?” 宋氏怒不可遏抄手又要砸茶盏。 被旁边云阳侯拦住,“行了,府里拢共就剩这么四个粉瓷茶盏,再砸砸完了!” 以前的话,随便砸,反正砸完了再和徐西宁的铺子里拿。 可自从那贱人开始逆反,他们现在根本从徐西宁的铺子拿不出任何东西。 宋氏气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徐西媛昨日回门,哭着说委屈。 说傅筠当天夜里根本都没有睡在她那屋,而是睡在府里一个通房的屋里,第二天一早,白氏就做主把那通房也抬成了姨娘。 徐西媛回门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巴掌印子。 她亲生的闺女,她平时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却在镇宁侯府被那般作践。 带着巴掌印子,还得回来要钱。 更要命的是,徐西宁抬去镇宁侯府的嫁妆箱笼是空的,却诬陷镇宁侯府克扣了她的嫁妆,要让白氏给她补齐。 白氏那贱人,竟然让西媛来解决。 西媛又不是神仙,去哪变出来那些嫁妆。 宋氏怄的吃不下睡不着。 和云阳侯商量了一夜,决定趁着徐西宁今日回门的时候,直接借着给老夫人侍疾的缘故,把她扣押下来。 逼着她把嫁妆的事一笔勾销,逼着她分出一半的铺子给西媛撑腰。 结果? 徐西宁回门的日子竟然不来? 宋氏要气炸了,“她凭什么不来?这里是她娘家!三弟是她亲生父亲,她凭什么不来!啊?她凭什么不来!” 怒火冲天,宋氏咆哮。 “去给我告诉她,一刻钟之内她若是不来,我就去京兆尹府衙告她不孝!” 横竖徐西宁还是云阳侯府的孩子,一个不孝,足够她喝一壶! 云阳侯没有反对,丫鬟领命而去。 镇宁侯府。 徐西宁前脚进屋,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便有下人回禀,“大奶奶,云阳侯府来了个丫鬟,要见您。” “来的是谁?”徐西宁问。 “是云阳侯夫人跟前伺候的婢女,好像叫春桃。” 那就不是她买通的那个。 大概能猜出这丫鬟来是要干什么,徐西宁冷笑一声。 太子敢给赵巍下金良错,就别怪她出手狠。 主打一个有仇就报,当场就报,绝不隔夜! 衣裳也不换了,就穿着从外面回来的那条洒金红裙,徐西宁抬脚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吩咐,“把人送到徐西媛那里,我随后就到。” 傅珩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是对傅珩忠心耿耿的。 得了吩咐,不多问,领命就走。 徐西媛正在傅筠跟前伺候汤水,忽然被告知,云阳侯府派了人来。 傅筠一脸的不耐烦,“你都是嫁到这边的人了,怎么还跟没断奶似的,天天娘家人往过跑?” 以前傅筠同徐西媛说话,哪次不是把她当宝贝一般珍爱着。 可现如今…… 徐西媛忍着委屈,勉强扯起一点笑:“想来是银钱的事有眉目了,二爷稍等妾一下,妾出去看看情况。” 傅筠哼了一声,没说话。 徐西媛攥了攥帕子,往外走、 今儿一早,宋氏就给她送来三万两银子,这是宋氏背着云阳侯和徐梓呈,紧急变卖了一处铺子筹来的钱。 结果傅筠说太少了,根本不够。 徐西媛没辙,又打发丫鬟去府里要钱。 难道这么快就又有了? 徐西媛惴惴不宁出门,才走出屋门口,刚刚一眼看到云阳侯府过来的丫鬟,跟着,就见徐西宁穿着一身嚣张的红裙,出现在院子门口。 徐西媛登时心口一紧,怒火恨意和紧张不宁交织,徐西媛深吸一口气,朝徐西宁笑:“妹妹怎么过来了?” 被打发来的丫鬟正要上前同徐西媛说话,一听这话,回头,就见徐西宁抱臂靠墙,站在那里。 徐西宁靠着墙,朝那丫鬟抬了抬下巴。 “她刚刚去我那边找我,说是有话说,我想着,姐姐或许思念家里人,就让她先过来陪姐姐说说话,我收拾完了立刻就赶过来了。” 敷衍徐西媛一句,徐西宁朝那丫鬟看去,“你来找我什么事?” 那丫鬟立刻就道:“今儿是三小姐回门儿的日子。” 一句话。 徐西媛脸色刷的就白了。 按照京都的习俗,正儿八经迎娶的正房夫人,才是隔天回门。 像她这种妾室,夫家给面子的,能第二天回门儿,夫家不给面子的,门儿都回不去。 攥着手里的帕子,徐西媛铁青着脸,“徐西宁,你是来我这里炫耀的吗?” 唯恐自家小姐受了委屈,那丫鬟赶紧又说:“三小姐回门儿的日子却一步没有踏进云阳侯府大门,夫人让奴婢来传话,三小姐若是不回去给三爷敬茶,三夫人便做主去衙门告你不孝!” 徐西媛心头的委屈,登时消散一般。 刚刚还铁青的脸,这下面色好看许多,朝徐西宁冷笑,“妹妹就算心里再不满冲喜,再对太后娘娘有怨怼,可回门儿的日子,总该是要回去敬茶磕头的,三叔可是你亲生父亲。” 她三言两语,就给徐西宁扣上一个对太后不满的帽子。 又不忘恶毒的加一句。 “再说,也不是三叔让你在宫里淋了一场雨,太后娘娘身子不舒服,没能及时见你,难道你心里还怀恨上了?” 傅筠趴在床榻上,听着这话,只觉得解气。 外面。 徐西宁听着身后有蹬蹬蹬跑来的脚步声,回头,见春喜跑过来。 徐西宁转头朝徐西媛就道:“看来姐姐是一点都不顾念姐妹情分,既然如此,你们都打算要去府衙告我不孝了,我也没必要给你们留面子了,春喜!” 徐西宁一声喊。 春喜刚好跑上前,“奴婢在!” “给我砸!” 春喜气喘吁吁里透着极度的亢奋,一撸袖子就往里走,“是!” 第131章 预谋 “你干什么!” 眼见春喜撸起袖子就往屋里钻,徐西媛慌乱呵斥。 “你们要干什么,徐西宁你疯了吗?这里可是镇宁侯府,这是二爷的屋子,你算什么东西,也要在这里撒泼!” 春喜一把推开徐西媛,人已经冲进去了、 在徐西媛怒喝间,里面已经传来噼里啪啦的摔打声。 伴着傅筠怒火冲天的吼叫:“放肆,给我滚出去,滚!” 春喜砸的正高兴,才不鸟他。 傅筠趴在床榻上,屁股上的伤让气的更疼了,“来人,把这恶怒给我抓了!” 傅筠的亲随从外面进来。 春喜笑嘻嘻就朝他勾勾手,“来啊来啊!” 一撸袖子,也不砸东西了,直接和傅筠的亲随在屋里打起来了。 好家伙! 一打架,东西被砸的更烂了。 徐西媛气的快吐血了,睚眦目裂看着徐西宁,小腹一阵一阵的发紧。 徐西宁朝她笑着说:“是你母亲逼我的,我也没办法,她说要告我,我只能提醒她一句,镇宁侯欠着我的嫁妆呢,她若是告我,那我就告镇宁侯府,正好一起上公堂,咱们包饺子。” 白氏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 进门就听到这样一句话,气的火气直冒三千丈,差点把天灵盖掀翻。 “徐西宁,你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三天时间,这三天还没过完呢,明天才是最后期限。” 白氏几乎扬手就要打徐西宁。 徐西宁抬起手臂将她那扬起的手挡开,“我是仁慈,但架不住你家的媛姨娘不是个东西,她母亲要把我告上公堂,我难道还要做菩萨保你平平安安?” 白氏一张裹满火气的脸,就看向徐西媛。 徐西媛吓得一个哆嗦。 院里云阳侯府那丫鬟忙道:“是三小姐回门儿不肯回家,夫人才如此说一句气话,哪有回门不回家的。” 徐西宁冷笑,“少废话,我的嫁妆呢,还我!若是不还,我今儿就闹个惊天动地!” 徐西宁一副泼皮样子,横了一条心,就是要嫁妆。 春喜在屋里打砸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的传来,伴着傅筠憋屈而无济于事的怒吼。 傅筠四个亲随都打不过一个春喜,把屋里活活糟践的没有一处完整的。 就连他屁股,都被飞来的花瓶或者茶盏砸中好几次。 白氏又气又急,没法,只能让人去请镇宁侯赶紧回来,同时把老夫人叫来。 不过片刻,院里黑压压一片人。 老夫人急的朝徐西宁道:“西宁,听祖母一句劝,这回门儿不回娘家,已经是你的不对了,若是闹得厉害了,终究伤的是你的体面,别闹了。” 老夫人假装慈爱。 徐西宁倒也配合。 “我可以不闹了,但是总要让我看看我的嫁妆吧,就算是三日期限明日才到期,今儿我要看一眼总是不为过吧?” 白氏跳脚怒喝,“根本就没有嫁妆,当初就是你诈骗我们!” 徐西宁反唇相讥,“不要脸,有本事上公堂啊。” 她一个长辈,被徐西宁这么骂,哪里气得过,眼泪一下就蹿出来,哭着就吼,“去就去!” “闭嘴!” 镇宁侯让吵吵的脑袋都快炸了。 但凡能去公堂,何至于闹到今日这般地步。 镇宁侯深吸一口气,怒不可遏看向徐西宁,“你到底要如何?” 徐西宁坦言,“说白了,就是徐西媛让我不高兴了,我要闹一闹,撒气。” “你!”白氏快炸了、 转手一巴掌扇了徐西媛脸上,“贱人,好好的家,都被你给霍霍了。” 徐西媛被她一巴掌扇的没站住,直接跌到,肚子疼的脸一下白了,“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白氏眼皮没眨,恶狠狠的说,“若非这孽种,我镇宁侯府何至于如此!闭嘴,不许哭丧。” 徐西媛吓得一声不敢吭,只白着脸抱着肚子团缩在地上,恶狠狠的看着徐西宁。 镇宁侯更是一眼没看徐西媛,只朝徐西宁道:“那现在气也撒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徐西宁道:“明日晌午之前,我若是没有看到我的嫁妆,我还闹!” 说完,徐西宁喊:“春喜,走!” 砰砰砰砰! 四声。 傅筠的四个亲随被春喜弹豆子似的从屋里踹出来。 落在镇宁侯脚前。 春喜嚣张的从屋里出来。 徐西宁带着春喜转头离开。 白氏嚎啕大哭,“好好的,就遭了这么瘟神。” 她一边哭,一边往屋里去。 进去一看见好好的屋子让砸了个稀巴烂,莫说摆在面上的花瓶摆件书籍笔墨让砸了,就是嵌在墙上的两颗红宝石,都被砸的碎在墙上。 傅筠床榻上的帷幔被扯了个乱七八糟,堆在傅筠身上。 傅筠屁股上好容易止住血的伤,又绷开,鲜红的血渗出来。 白氏脚跺着地的咒骂,“徐西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骂完,又回头,红着眼的朝外吩咐,“把徐西媛给我拖下去,掌嘴五十!” 吩咐完,一肚子的火气也没撒出去。 镇宁侯一张脸如锅底般黑,遣散屋里要收拾狼藉的下人,等到人走完了,镇宁侯道:“济南府赈灾求救的折子明日就送到京都,太子说,你若是办不好这件事,那就让别人去办。” 一句话。 屋里被打砸的稀烂都变得不值一提。 若是让太子对傅筠也失去耐心…… 白氏一把抓了镇宁侯的衣袖,“侯爷!” 镇宁侯深吸一口气想要叹出,可怒火堵在心头,那一口气竟是就叹不出来。 只卡在那里,堵得难受。 “原本,粮食的事,我们可以再仔细斟酌一下,横竖折子就算递上来,朝中商议赈灾政策,确定赈灾人选都要一两天的时间。 我们利用这一两天就足够在仔仔细细制定方案。 可徐西宁明日若真的要闹起来,只怕要坏了大事。 不如现在就告诉太子,就说粮食的事我们已经办好了,不说邀功,只让太子殿下帮忙处理一下徐西宁。” 镇宁侯朝白氏吩咐道:“我现在就去东宫,你想个办法,一会儿太子殿下来了以后,让徐西宁冲撞殿下一下。” 只要太子发落了徐西宁,发落的够狠,明儿徐西宁就闹不起来。 为了以防万一,镇宁侯道:“母亲进宫一趟吧,陪太后娘娘说说话,让太后娘娘把珩儿叫过去。” 第132章 神马 “小姐!奴婢好开心啊,就像过年一样开心!” 春喜连蹦带跳走在徐西宁前面一点,倒着走,亮晶晶的眼底冒着兴奋的光,看着徐西宁,嘴角咧着笑,笑的一张小脸红彤彤。 激动的连称呼都忘了。 这些年,她们家小姐不知让欺负了多少次,现在…… 天道好轮回! 终于轮到她春喜也去欺负欺负别人了!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徐西宁也笑:“明儿让你更开心。” 春喜登时瞪圆了眼睛凑到徐西宁跟前,“真的?” 徐西宁抬手捏捏她小脸蛋,小声说:“你觉得明日他们能还得出来嫁妆?” 春喜眨眨小眼睛,“那必定是不能的。” 他们来的时候就抬着空箱子来的,有个屁的嫁妆。 春喜一蹦三尺高,转头咆哮:“嘿嘿嘿,奴婢回去,定要去上三炷香的!三柱高香!” 徐西宁:…… 回了傅珩的院子,进门春喜就迫不及待去上香了。 徐西宁回屋换了一身家常穿的衣裳,收拾完,一出院子…… 好家伙! 春喜正在给这院子里一些老仆发香,人人手里拿了粗粗的一捆。 然后对着墙角开始拜。 春喜在前,后面老仆四人一排,拢共站了五排。 跟着春喜一起振振有词,“皇天后土保佑咱们明儿个更高兴。” 春喜头顶,墙上,贴着一幅画。 画的吉庆堂后院那两匹马。 徐西宁哭笑不得靠在门框上看他们闹。 等上完香,一院子老仆去忙了,春喜蹦蹦跳跳回到徐西宁这里。 “大奶奶让奴婢去找的那个小孩儿已经找到了。 “奴婢去的时候,他刚刚从药堂抓了药回去,才五岁,就又是生火又是煎药的,真可怜。” 春喜原本一张小脸笑嘻嘻的,但说着说着,这笑容就挂不住了,叹了口气,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和一个老爷爷一起住,那老爷爷病的有点重,感觉不是一两副药能救得过来的。 “奴婢去了,也没多废话,直接和那小孩儿和那老爷爷说,大奶奶您想要过继一个孩子,他们若是愿意,明儿就去普元寺上香。 “那老爷爷当时就反应特别激烈,十分明确的拒绝了奴婢,但是奴婢瞧着,那小孩儿动心了。 “奴婢出来的时候,他追出来了,问奴婢说话是不是算话,是不是一定会把他爷爷治好。” 说到最后,春喜声音闷闷的。 “他一双鞋一只大一只小,小的那只,脚指头都在外面露的,小姐……”春喜仰头看徐西宁,“奴婢当年被捡回去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眼圈红红的,含着泪。 徐西宁抬手摸摸她头顶软软的头发,“以后不让我们小春喜受苦的,以后都是好日子,天天开心。” 春喜掷地有声,“奴婢天天上香!” 徐西宁:…… 正说话,外面传来动静。 “大奶奶,太子殿下来了。” 一个老仆上前回禀。 徐西宁心下冷笑,来的倒是快。 她去打砸傅筠的屋子,逼着催着白氏还嫁妆,搞得气势汹汹,不过就是想要看看,镇宁侯急怒攻心走投无路之下会不会请太子这尊大佛来压她。 没想到,真请来了! 佯作一脸意外,徐西宁道:“就说大爷不在。” “孤来瞧瞧傅珩,他怎么偏巧就不在了,该不会是故意躲着孤吧。” 徐西宁话音未落,太子人已经从门口进来了。 徐西宁只得赶紧上前去迎,“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垂眼瞧了徐西宁一眼,目光不由自主落向了墙角处那吨吨吨冒烟的一片高香,十分疑惑:“那是在做什么?” 太子旁边,是镇宁侯和镇宁侯府两个庶子作陪。 镇宁侯笑道:“珩儿这院子,向来不让我们进来,臣还真不知道他捣鼓了些什么,西宁,快给殿下说说。” 站直,徐西宁偏头看了一眼那边的烟雾缭绕,笑道:“殿下见谅,院里刚刚祭拜过两匹神马。” “神马?”太子更疑惑了,抬脚就往那一片香走。 镇宁侯也没听说过什么什么神马,赶紧跟上。 香炉前。 墙壁上。 两匹马……准确的说,是两匹被画的十分火柴棍儿的……马,正贴在墙壁上。 “这是……神马?”太子看看墙上的画,又看看香炉,看看香炉,又看看墙上的画,最终看向徐西宁,“你若不提前告诉孤这是马,孤都看不出来。” 镇宁侯没好气的呵斥一句,“纵然珩儿宠着你,也不能太胡闹了,好好的高香都是花银钱买来的,就这么糟践?纵然有钱,也不能这样奢靡浪费。” 徐西宁还就怕镇宁侯不刷存在感呢。 他一开口,徐西宁笑道:“二叔误会了,春喜虽然画工差些,但是心是虔诚的,这两匹马,都是普元寺的方丈送的,给普元寺开过光的马上香,难道也叫浪费?” 镇宁侯一愣,什么玩意儿? 普元寺的方丈送的? 他怎么不知道? 太子也愣了一下,“你说这马是普元寺的?” 徐西宁道:“普元寺方丈第一次见春喜,便觉得春喜颇有慧根,十分投缘,当天便送了春喜一匹开过光的马,哦,就是傅筠和徐西媛在普元寺亲热那天。” 镇宁侯差点当场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事儿太子没听说。 疑惑看向镇宁侯,但见镇宁侯脸色难看,也就知道徐西宁说的上下不差。 离谱! 竟然在普元寺亲热?是发情期到了吗?控制不住吗? 太子脸上带了些愠怒。 镇宁侯心惊胆战,他特意请了太子来收拾徐西宁的,可千万别搞砸了。 镇宁侯忙道:“既是有两匹神马,那马呢?怎么没听府里人说马厩里多了两匹神马,可别照顾不当。” 徐西宁笑道:“春喜得了第一匹神马的时候,我还没有嫁给夫君,故而那马养在了吉庆堂了,得第二匹神马的时候,原本是想要带回府里来的。 偏巧那日傅筠被陛下责罚,打了一顿板子。 又偏巧他挨板子那天,先去了一趟普元寺。 我私心想着,他是不是在普元寺冲撞了什么,便没敢将那神马牵回来,唯恐佛祖不高兴。” “傅筠被打板子之前,去过普元寺?”太子转头就问镇宁侯。 声音带着明显的质问。 皇上偏宠普元寺方丈,天下人皆知。 第133章 无法 镇宁侯顿时一个激灵。 这也就是徐西宁在,他碍着尊严面子,硬着头皮没跪,只低着头道:“回殿下的话,筠儿和普元寺的方丈有些私交,因着一桩急事,去拜托方丈帮忙说个情。” 太子知道他说的大概是粮食的事,没挑明,只问:“那成了吗?” 镇宁侯顿了一下。 昨儿傅筠被打了板子,今儿徐西宁砸了傅筠的院子。 鸡飞狗跳的,他脑袋都要炸了,忘记问傅筠方丈那边有没有给他消息。 镇宁侯的这一个迟疑,太子脸上露出冷色,朝徐西宁点了个头,转脚往出走,“既是傅珩不在,孤就不多叨扰了。” 镇宁侯顶着一脑门的冷汗,赶紧追出去。 徐西宁屈膝行礼,朝着太子的背影道一句,“臣妇恭送太子殿下。” 等到太子镇宁侯一走,春喜凑到徐西宁跟前,十分不确定的问:“大奶奶,奴婢是不是立功了?” 徐西宁呼撸她脑袋一把,“嗯,立大功了!” “耶!”春喜一蹦三尺高,转头就朝香炉走,“奴婢定要再上三炷香!” 旁边一个老伯实在看不下去,“娃啊,这香上的太密了,那张画怕不是要被熏黄了。” 徐西宁笑的不行,看春喜。 春喜一脸醍醐灌顶,“对哦,那我得多准备几幅画。” 老伯:…… 呵呵。 呵呵。 你高兴就好。 玩儿吧。 春喜开开心心又上了三柱高香。 等她上完,徐心宁道:“你去找玉红,告诉她,明儿天亮之前我就要知道有关那个孩子的消息,她若是做不到,我便告诉老夫人,她收了我一处宅子。 “另外,让元宝去普元寺盯着点,看太子一会儿会不会去普元寺。” 镇宁侯请了太子来,没惩治了自己,反倒是惹了一身骚。 为了明儿还嫁妆的事,他们必定还有动作。 西北战场数年的磨砺让徐西宁习惯了,凡事,自己掌控主动权。 这厢,春喜欢天喜地去办事儿。 那厢,镇宁侯胆战心惊将太子送出去,转头就去了傅筠那里。 刚刚被砸了个稀巴烂的屋子,狼藉倒是收拾出去了,但是随着收拾完,整个屋子也变得家徒四壁只剩一个傅筠“遗世独立”在那张床榻上。 镇宁侯简直眼角狂跳,怒火游窜,天灵盖都要突突的飞起来了。 “普元寺方丈,给了你信儿了吗?那山西粮商愿不愿意合作?” 镇宁侯怒不可遏的问,傅筠趴在床榻上,屁股上的伤绷裂是小,今儿春喜就在他这屋里砸,他是一点脸面都没兜住。 此时再提这个,傅筠咬着牙,摇头,“没有。” “没有?”镇宁侯一脸的火气,“你不是说,普元寺方丈和你有旧交吗?这么点事他都不愿意帮忙?” 傅筠一张脸憋的紫红。 没敢说他花了五万两从徐西宁那里买药丸,唯恐火上浇油。 一面气怒的肠子都快烂了,一面嘴硬,道:“方丈是和我有旧交,但人家出家人,也不会去为难那个粮商啊,那个粮商不愿意,方丈也没办法。” 镇宁侯简直要气死了。 “你知不知道太子殿下刚刚说什么,混账东西,你还瞒着我,太子殿下让我问你,前脚去了普元寺,后脚就挨了板子,你是不是得罪了方丈?” 傅筠心头一个突突,“不应该啊。” 他送去的药是方丈急需的。 方丈甚至当场就吃了。 明显是吃完药脸色好多了。 若这都能得罪,那方丈也忒不是个东西了吧。 傅筠十分笃定,“不会,不可能,我没有得罪方丈。” 镇宁侯狐疑看他一眼,见他说的如此坚定,也就打消了怀疑,叹了口气,在一张被砸的有些腿儿不稳的椅子上坐下。 “之前买粮,我们只是想要讨好太子殿下,在他面前立个功,让太子殿下帮你去陛下跟前求个情。 “可如今,太子明显是怀疑你得罪了普元寺方丈,这买粮的事,倒就真的迫在眉睫必须要做了。” 傅筠趴在那里,一张脸紫红和铁青来回变换。 “父亲不必担心,粮食的事,我已经安排王禄去办了,保证能办好。” 镇宁侯疑惑看着他,“什么时候安排的?他找到粮商了?” 傅筠道:“就刚才,西媛不是被母亲掌嘴了吗,哭哭啼啼的来我这里说委屈,和我提了个法子,我觉得可行,就打发王禄去办了。” “什么法子?” 傅筠咬了咬嘴唇,“买陈年旧米。” 镇宁侯登时气怒喷发,“混账,陈年旧米,能低价卖给你的,那都是存放了不知多少年的长了霉的,这东西送去赈灾,你头上几个脑袋!” 傅筠道:“父亲息怒,听我说完,西媛说,咱们只筹备赈灾的粮食,到时候押送不妨让大哥去,陛下不是赏识大哥么,我听说,明日赵巍回京,陛下都让大哥接待。” 傅筠眼底冒着熊熊妒火。 他被打了板子,被褫夺了世子的封号。 凭什么傅珩那个要死的病秧子却能风风光光。 就凭傅珩,也配享用徐西宁那些钱? 呸! 傅筠道:“只要大哥接了这个差事,到时候出了问题我们就能推说,是大哥中途调换了粮食。” 镇宁侯要让他气死了,“胡闹,灾区百姓等着粮食救命,你玩这种把戏?若真的闹出人命,你担得起这个孽债?” 镇宁侯发火,傅筠也发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父亲倒是说该如何?正常买粮,又想在短时间内买到大批的,又拿不出足够的钱,是要逼死我吗? 我若是能低价买到好粮,难道我愿意造这个孽? 这不是现在时间紧迫吗!” 但凡有点宽绰的时间,但凡徐西宁不这么闹腾,但凡徐西宁肯给他花钱…… 傅筠怒火游窜,大概是蹿到屁股上,伤口疼的龇牙,“今日太子殿下没有处置徐西宁,那明日她要闹着要嫁妆,父亲可想要如何应对了吗?” 镇宁侯一个脑袋七八百个大,斥责一句,“但凡你当时稳稳当当娶了西宁,何至于此!” 第134章 喵喵 可再多怨怼,也事已至此。 只能一步一步解决。 “粮食的事,你既然已经让王禄去办了,那就办的仔细点,别让人抓了把柄,至于嫁妆,你安心养伤,我和你母亲处理。” 老夫人屋里。 镇宁侯过去的时候,白氏已经在了。 今儿受了一场大气,白氏一张脸肉眼可见的萎靡不振,眼睛更是哭的红肿。 见镇宁侯进来,掀起眼皮朝他看过去,满脸的焦急,“太子殿下怎么发了那么大的火?” 老夫人也已经从宫里回来,来不及更衣,还穿着诰命的衣裳,等镇宁侯的话。 白氏一脸的火气,“我倒是带着西媛过去了,想要趁着太子在,让西宁撞了西媛的肚子,闹个流产落胎什么的,让太子殿下狠狠的责罚她一顿。 偏生还没等我们走到那边,太子殿下就已经一脸怒火的离开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镇宁侯沉着脸落座,将傅珩院子里事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吓得老夫人和白氏心惊肉跳,异口同声,“太子殿下以为筠儿得罪了普元寺?那可如何是好?好端端的,筠儿怎么可能得罪普元寺。” 镇宁侯叹了口气,“这事儿,解释是没办法解释清楚的,只能说,抓紧时间把粮食买了,明日徐西宁要闹,摁住点,再慢慢想办法。” 镇宁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急躁过。 就好像身后有一条凶悍的恶犬,在追着他咬。 他慌不择路的逃。 根本不知道要逃向何方,只能笨拙无措的奔跑。 想要停下来仔细想想对策都来不及,只怕一停下来,恶犬就咬上来了。 这种急切感让镇宁侯烦躁憋屈,朝老夫人看去,“明日徐西宁闹腾,只怕只能母亲出面了,过继孩子的事……” 提起过继孩子,白氏也朝老夫人看去,“母亲到底看上了谁家的孩子?” 镇宁侯垂眼,端了茶盏喝茶。 老夫人看了镇宁侯一眼,朝白氏道:“就是城西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那孩子爹爹不在了,娘亲又病的要死了,等他娘一死,这孩子无依无靠,过继过来,只能靠着我们。” 没多说,老夫人叹了口气。 “原本过继的事,我还要再好好筹划,可现在她闹得这么厉害,筠儿又要紧事火烧眉毛,咱们没时间和西宁耗着,罢了,今儿晚了,明儿一早你和我一起去把这孩子接了,然后……” 老夫人想了一下。 “既是太子殿下怀疑筠儿得罪了普元寺方丈,不如,明儿的过继礼,就在普元寺办,如此也能向太子殿下解释一二了。” 老夫人征询镇宁侯的意见。 镇宁侯斟酌片刻,“也好。” 白氏登时脸上带着一股出气般的痛快,咬牙道:“等这孩子过继过来,来了个一年半载的,若是徐西宁出个什么事死了才好,她的家财,顺理成章就都是这个孩子的。” “闭嘴!”镇宁侯简直被她这口无遮拦要气死,“你是疯了?什么话都要说!” 白氏气的两只眼都崩火星子,“我凭什么不能说,我筠儿好好的世子位子没了,好好的差事没了,好好的王位没了,现在人被打了板子,还被徐西宁抄了家,我凭什么不能说,我就要说,我盼着她不得好死!死了钱财全归我。” 白氏真的要气疯了。 不光是气。 主要是徐西宁下午打砸时带给她的那份耻辱感。 憋在心口,根本散不去。 就活像是徐西宁蹲在她头上尿了一样。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行了,回去歇着吧,明日打起精神来,把过继的事情办好了。” 大房院中。 “嚯!这是哪里来的小可爱!” 春喜蹦蹦跳跳一回来,进门就瞧见院子里多了一条狗子。 傅珩和徐西宁正在廊下说话,她这一嗓子嚯,徐西宁抬眼看过来,笑道:“这是大爷牵来的特训犬,送咱们了。” 春喜一蹦三尺高,滋溜蹿到徐西宁跟前,“大奶奶,奴婢能给它取名字吗?能吗能吗能吗?” 小眼神透着不能我就要坐地上搓脚板哭的倔强。 徐西宁哭笑不得曲指在她脑门儿上弹一下,“取。” 发财原本蹲在狗子面前和狗子玩,一听这个,扭头道:“特训犬都是有名字的,这条狗叫二黑。” 春喜和发财并排蹲下,撇撇嘴,“难听死了,这么好看的小狗狗,为什么要叫二黑这么难听的名字。” 春喜摸摸狗子脑袋,特训犬顿时乌漆漆的眼睛看着春喜,耳朵朝后一夹,伸着脖子把脑袋往前送了送让她摸。 惹得春喜一阵姨母般的笑,直接—— 嚯! 给狗子抱起来了。 “咱们以后不叫二黑了,我给你取了个超级好听的名字,咱们以后叫喵喵、” 砰! 蹲着的发财正要起身,猝不及防被这名字一雷,膝盖直接点地,跌回去了。 “啥玩意?”仰头,震惊的看着春喜,一脸有种你再说一遍。 春喜抱着她的乖宝狗子,还掂了掂,“我们以后叫喵喵,对吧,小宝儿,咱们不叫二黑了,二黑多难听啊,咱们叫喵喵,喵喵,喵喵。” “不行!”发财蹭的起身,“你清醒点,它是一条狗!” 春喜下巴一扬,“谁规定狗狗就不能叫喵喵?我就叫喵喵。” 发财翻白眼,“你叫它也不会理你的,对吧二黑。” 狗子澄澈的目光看着发财,然后—— 把头转过去了。 发财:…… “刚刚白给你肉了?怎么翻脸比狗都快!” 狗:…… 那我是啥? 春喜美滋滋抱着狗子往香炉那里走,“乖喵,咱们不理他,咱们去上香,上了这注香,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人了。” 春喜把狗子放下,去拿香。 发财没好气的喊:“二黑,回来!” 狗子绕着春喜的小腿打了个转,摇摇尾巴没理发财。 春喜点好香,“喵喵!” 狗子耳朵一支棱,蹭,仰头看春喜。 气的发财跳脚。 偏偏春喜十分得意的挑衅的看了发财一眼,“喵,跟着姐姐上香!”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 春喜抱着狗子,手拢着狗子的两只前爪,拿着那把粗粗的香,对着墙上两匹火柴棍马,开始上香祈福,“皇天后土,保佑我家小姐不被人欺负,天天欺负人。” 堂堂特训犬:汪汪汪汪汪汪…… 发财:…… 第135章 回本 明明只是上了个香,春喜带着喵喵,一人一狗,硬是上出一种让狗子认祖归宗的气势。 连傅珩都笑的溢出几声,裹在咳嗽里。 上完香,春喜牵着喵喵朝徐西宁这边靠近过来,小眼神给徐西宁递个眼色,“奴婢有话要说。” 傅珩直接闷笑一声,逗她,“怎么?要说悄悄话?我听不得?” 春喜抿着嘴唇瞪着眼,看着傅珩,一副:对。 傅珩笑起来,“怎么办,我有点想听。” 春喜登时小表情一急,朝徐西宁看去。 徐西宁胳膊肘朝着傅珩手臂怼了一下,转头朝春喜笑道:“没事儿,就这么说吧。” 春喜又看了傅珩一眼,眼见她家小姐的确是没有避开傅珩的意思,这才道:“刚刚玉红传来消息,说是明儿一早,那边就打算让你们把孩子过继了。 玉红说,孩子的身世她真的暂时打听不出来,但是明儿一早,老夫人和白氏要去接那个孩子,她可以悄悄跟一下。 元宝方才送来消息,王禄去吉庆堂拿燕窝的时候说,傅筠那个渣渣准备买陈年旧米。” 傅珩脸上的笑顿时冷了下来,“他倒真干得出来。” 徐西宁笑意更冷,“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两口子一个对视,两双眼的眼神里凑不出半分暖和劲儿。 一个比一个冷。 春喜手指头拨弄着喵喵的耳朵,“还有,大奶奶不是让元宝在普元寺盯着点么,太子殿下从咱们府里离开之后,没去普元寺。” 徐西宁原本的计划很明确。 在府里大闹一通,逼得镇宁侯无计可施,只能请来更加权高位重的人来打压她。 她趁机抛出普元寺。 让太子怀疑傅筠得罪普元寺,然后—— 只要太子去普元寺试探虚实也好划清界限也罢,只要他去了,徐西宁就有办法让普元寺方丈认为,那荆棘沙的事,太子也参与了。 他竟然没去? 徐西宁扭头问傅珩,“你有没有办法让太子这一两日去一趟普元寺?” 不及傅珩开口,春喜先说:“玉红说,明儿过继孩子,老夫人盘算去普元寺办,并且要把太子殿下一起请过去。” 倒是不必他们再搞动作了。 傅珩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儿,正是徐西宁给他的那瓶儿荆棘沙。 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摩挲着那片瓷白,傅珩原本歪歪靠着廊下柱子的身子站直了。 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散漫的笑着说:“若是普元寺的方丈发现,这丢了的荆棘沙是从我那好二叔的身上掉下来了,你猜他会如何?” 徐西宁:…… 好家伙! 她都不敢这么怼脸算计。 转头跟着傅珩进屋,“你有把握?” 傅珩斜睨她一眼,嘴角勾起一点笑,“讨个彩头?若是我做到了,你和我交个底呗。” 徐西宁明知故问,“什么底?” 傅珩也说的直白,“你和赵巍,到底什么关系。” 徐西宁挑了挑眉,给傅珩加码,“你若是能把太子一起拖下水,我就告诉你。” 傅珩看着徐西宁,两人四目相望,约莫就这么对视了半盏茶的时间,傅珩病恹恹的笑:“为什么?因为那灯罩上涂了毒?还是为了章敏?” 徐西宁没吭声。 傅珩垂眼瞧着她,沉默了半晌,忽的一笑,“成交。” 翌日一早。 傅珩从书房过来的时候,徐西宁已经收拾整齐,正和春喜蹲在院子里逗狗子玩。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在她身上,瘦弱的单薄。 “爷,老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 傅珩正站在门口,瞧着徐西宁那边有些出神,院中一个老仆忽的上前回禀、 徐西宁回头,站起来。 傅珩虚拳抵着唇角,咳嗽一声,收了目光,朝那老仆吩咐:“进来吧。” 来的是老夫人跟前的贴身嬷嬷。 虽然是日上三竿的时间,可这天气还没到一走动就要出汗的地步。 嬷嬷鬓角却挂着汗珠子,朝傅珩跟徐西宁行了个礼,“老夫人说,最近府里频频出事,大爷昨儿又吐了血,老夫人想要去普元寺上香祈福,让老奴来请大奶奶一起过去。” 傅珩疑惑,“没有请我吗?” 嬷嬷笑道:“大爷身子不大爽利,老夫人让您在家好好歇着。” 傅珩一摆手,牵了徐西宁的手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掷地有声,“我和我的夫人,片刻不能分离,看不到她我就心痛如绞,不如死了。” 嬷嬷瞠目结舌看向傅珩。 傅珩微微侧头,压着声音,和徐西宁道:“当然,我只是这么一说,你不要当真,咱们只是契约成亲。” 徐西宁无语瞪他一眼,“不必你提醒。” 傅珩笑,“都说女孩子容易动感情,我也是好心提醒你,怕你沉沦。” 徐西宁:…… 我有病吗? 沉沦一个病秧子? 这病秧子昨儿才和我讨彩头做交易,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做生意,我沉沦什么?沉沦资金回本吗! 嬷嬷跟在身后:…… 我的天啊! 大爷和大奶奶感情这么好? 这黏黏糊糊的,根本不像是被算计了的亲事,这完全就是青梅竹马修成正果的架势啊。 二门处。 他们过去的时候,老夫人和白氏已经在了。 瞧见傅珩也跟着来了,老夫人压着一脸意外,慈爱的关切,“怎么你也过来了?好好养身体,我难道还能拐了你媳妇啊。” 傅珩笑道:“孙儿怕冲喜的功效会因为我离开我夫人时间太长而降低,为了多活两年,我要时时刻刻和我夫人在一起,狗都不能将我们分离。” 老夫人:…… 傅珩说完,左右瞧了一眼马车,挑剔。 “祖母,难道要让孙儿坐这样朴素的马车出门吗?孙儿都是要死的人了,万一我一不小心就死在路上,那岂不是死的很寒酸? 我记得府里有一辆金丝楠木的马车,用的是蜀锦的窗帘。 我要坐那一辆。 哦,拉车的马也不能是这种马,这毛色一看就不吉利,不利于我多活两年的。 万一我一不小心死在路上,一想到是黑色的马给我拉车,我会忍不住被气活的。” 老夫人要炸了。 你不会不会被气活不知道,但我快被气死了。 第136章 祈福 府里是有一辆金丝楠木的马车。 那是当年老镇宁侯在战场立下大功,先帝爷赏赐的。 你个病秧子也配坐那个? 压着心头蹭蹭蹿起的火,老夫人道:“不年不节的,拉出那辆车来不免被人弹劾我们镇宁侯府太过高调。” 傅珩不依不饶,满脸委屈,“可我快死了,难道我死之前都不能坐一次自己心爱的马车吗?若坐马车不自由,则死还有什么意义。” 老夫人险些脱口而出:你死难道就因为想要坐马车吗! 徐西宁算是看出来了。 半天都不见发财的影子,这病秧子是在这里拖延时间呢。 主打一个夫唱妇随。 徐西宁立刻心疼的道:“祖母,就算是马车高调,可拉车的马总是可以换一下的吧,若是府里着实困难,我倒是可以让春喜去把吉庆堂那两匹神马牵来,也好让它们顺便回个娘家。” 老夫人:…… 神马?娘家? 白氏不耐烦的道:“等从吉庆堂把马牵来,都什么时候了!” “横竖又不赶时间。”徐西宁朝白氏看去,“难道二婶急着回来还我嫁妆呢?其实可以先把嫁妆还给我,再去上香祈福的,佛祖又不计较你去的早晚。” 白氏:…… 直接被怼的哑口无言,说不出第二句话了。 唯恐徐西宁现在就要闹着让白氏还嫁妆,更唯恐一旦闹起来,普元寺那边的安排就鸡飞蛋打,老夫人赶紧说:“那就换马吧,珩儿喜欢什么颜色的,尽管吩咐他们去换。” 正说话,头顶忽然传来一道—— 咻~ 窜天猴青天白日的直接窜上天。 病秧牵了徐西宁的手扭头就上车,“我现在觉得这个马也挺眉清目秀的,不换了。” 白氏:…… 老夫人:…… 是她们错觉吗? 怎么觉得这病秧子上车的背影甚至还带了几分雀跃的迫不及待。 大早起的添堵了一肚气。 马车开拔,直奔普元寺。 白氏气的骂骂咧咧叨叨了一路徐西宁不得好死,直到临下车才愤愤闭嘴。 普元寺。 正殿。 老夫人带着白氏和徐西宁跪在蒲团上祈福上香。 拿着手里粗粗的一捆香,徐西宁重生以来,头一次虔诚的闭眼祈祷:盼赵巍这一世,平安顺遂,盼西北军这一世……枯骨不埋他乡,大捷能得人归。 压着眼眶的酸涩,徐西宁在心里一遍一遍的祈祷。 傅珩没跪,而是斜斜的站在旁边。 起初只是和陪在一侧的澄明有一搭没一搭的低低说话,直到看到徐西宁眼角挂着的泪珠子。 傅珩久无波澜的心头,忽然像是被这泪珠子砸开一点氤氲。 她想什么呢? 怎么竟就哭了? 是委屈还是什么? 事关自己,还是……和赵巍有关系吗? 盯着徐西宁眼角那滴滚落的泪,看着那泪珠子顺着脸颊落在衣衫上,傅珩很轻的皱了皱眉。 澄明见傅珩忽然不说话了,顺着傅珩的目光,笔直的落到徐西宁的身上。 澄明清了一下嗓子,低声朝傅珩道:“师傅还担心,忽然赐婚,傅大公子心头淤堵,会病情加重,如今看来,冲喜倒是有效了,傅大公子似乎心情很好?” 傅珩收了目光,淡淡笑了笑,“还行吧。” 澄明眼底浮上冷色,正要再说。 “求你们了,若不是实在家里过不下去,我也不会把孩子送入佛门的,求你们,求求了,收下他吧。”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凄惨的央求声,带着哭音,听着那么可怜。 老夫人正好上完香,被白氏搀扶着起来,转头疑惑的看过去,“这是怎么了?” 澄明也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惊扰老夫人上香,罪过罪过,贫僧这就去问清楚。” 老夫人皱着眉往外走,“我听着,她刚刚说什么家里过不下去?” 一边走,老夫人的目光一边去找徐西宁。 却见徐西宁竟然还跪在蒲团上祈祷什么。 该不会是祈祷傅珩真的能康复吧? 老夫人眼底闪过不耐烦的冷色,给白氏递了个眼色。 白氏会意,转头就朝徐西宁道:“西宁,走了。” 徐西宁跪在那里,没动。 白氏眼见她不起来,有些着急,上前就要拉她,被傅珩身子一横,挡住了,“二婶要做什么?我夫人连上香祈福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镇宁侯府的当家主母,未免太霸道了些。 要来上香祈福的人是你和祖母,这不许人把福祈完的人,怎么也是你?” 白氏被傅珩堵得说不出话,可她必须把徐西宁带走,只能硬着头皮说:“老夫人都走了,西宁一个做孙媳妇的,怎么能不陪着。” 傅珩冷笑,“傅筠挨了板子,二婶可是找到他挨打的原因了?” 白氏顿时火气蹿上来。 老夫人后面的安排,那都是需要徐西宁陪在旁边的。 谁能想到,这竟然在这一步上出了乱子。 “你得意什么?你弟弟纵然是挨了板子,身体一样养的好,十天半个月之后,又是生龙活虎。”白氏让傅珩气的嗓子冒火,压着声音恶毒的咒骂,“你一个将死之人,就不必替他操心了。” 说完,朝徐西宁催促,“好了吗?快点,老夫人要走了。” 徐西宁稳稳的跪在地上,“本来好了,但你刚刚咒骂我夫君,我还得再求求佛祖不必理会你的话。” 白氏差点气个跟头。 正殿外面。 老夫人已经和澄明并肩走出来了。 前面跪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妇人旁边,是个五岁的男孩、 男孩穿的衣不蔽体,泪流满面跪在妇人一侧。 妇人则梨花带雨满目央求,拽着旁边僧人的僧袍衣摆,苦苦哀求,“求求大师大慈大悲,收下他吧,他可以砍柴可以洒扫可以烧水,什么活都能干,给他一口饭吃一个睡觉的地方就行,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吧。” 那僧人被这妇人缠的没法,一遍又一遍的双手合一的解释,“施主您冷静点,寺院收纳弟子,不是在这里,贫僧让人带您去门房那里登记就行,您起来说话。” 那妇人就像是个傻子,听不懂这话似的。 还跪在那里求,“求你们收下他吧、” 被她拽住的僧人:……特娘的! 老夫人等了片刻都没等到白氏把徐西宁带出来,唯恐澄明发话,直接把人撵到门房去,忙搭话,“这是怎么了?这小孩……你不要了吗?” 第137章 不起 那妇人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立刻松开僧人的衣袍,转而朝老夫人道:“这位夫人雍容华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求您帮我求个情,我实在是养不活这孩子了。 我病的重,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我一死,他跟前一个亲人没有,他才五岁、 我怎么咽下这口气啊。 求您帮我求个情,让普元寺收了他吧。 唯有在寺院,我会安心,若是流落在外面,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求您了。” 她不怕疼似的砰砰的给老夫人磕头。 澄明皱眉,“不必求人的,我们普元寺向来敞开大门包容所有苦难人,你带着孩子去门房登记便可。” 刚刚被这妇人拽住衣摆的僧人无奈的朝澄明道:“师兄,这话我说了八百遍了,她不信。” 老夫人皱着眉,看了那孩子一眼,又朝那妇人确认一般,道:“这孩子,你真的不养了?” “我真的养不了了,我就要死了。”妇人哭的凄惨。 老夫人吁一口气,“不瞒你说,我刚刚在佛祖面前祈福,求他给我长孙赐一个孩儿,我长孙身子弱,我们本想过继一个……” 老夫人说着话,目光落向那孩子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 那妇人得了老夫人的话,先是一愣,跟着,醍醐灌顶般露出癫狂的炽热,忙掰着孩子的脸让他抬起头,“他小名叫小满,大名……” 妇人松了孩子的脸,朝老夫人磕头。 “求您赐个名字,我家孩子健健康康,性格也好,孝顺听话,若非我真的病的要死了,家里又没有其他人能照顾他……” 妇人哭的肝肠寸断。 “今日既是在佛前相遇,必定是缘分,老夫人您心善,不如就收下小满吧,他一定把您长孙当亲生父亲来孝顺,一定听话懂事。” 不等老夫人开口,她就迫不及待让小满磕头,“快,给曾祖母磕头,快,小满,叫曾祖母。” 癫狂,狼狈,迫不及待的丑态百出,却是可怜人为最后的一丝希望所付出的全部挣扎。 如果是真的。 老夫人一脸的悲悯,叹息一声,如果徐西宁在旁边,这个时候,她该转头和徐西宁说话了。 这把人留下的话,该是徐西宁自己说出来。 可徐西宁那贱人竟然还在上香! 是一辈子没上过香吗! 老夫人心里恼恨的要死,偏偏徐西宁就是不出来,她只能咬牙说:“瞧着倒是个好孩子,你当真舍得把他过继给我们家?” 那妇人激动地泪眼婆娑,双眼冒光,“舍得,舍得,求老夫人大恩大德,把他带回去吧,以后他给你们家当牛做马。” 说着话,她推旁边小孩一把,“快叫曾祖母。” 小满怯怯的看着老夫人,憋了半晌,“曾祖母。” 老夫人心头一肚子火气翻滚,若是徐西宁在旁边,她现在立刻就能欢天喜地的答应一声。 偏偏徐西宁不在,她现在要是答应了,那就等于是她给徐西宁做主,而非徐西宁自己做主。 抬眼。 老夫人看向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过来看热闹的香客。 太阳穴突突的跳。 必须得让徐西宁自己答应,以后不论出了什么事,才与她无关。 老夫人没理小孩儿的叫,回头问:“西宁呢?好了吗?” 那小孩鼓足勇气叫一声曾祖母,却被忽略,眼底一下涌上无措的惶恐,转头看旁边的妇人,委屈的喊:“娘,” 妇人攥着手心,拍拍小孩儿的肩膀,“没事,曾祖母会喜欢你的。” “这就叫上曾祖母了?你们可真不要脸,人家镇宁侯府还没答应了,你们到上赶着叫的热乎!” 围观的人群里,忽然有人尖锐的喊了一嗓子。 跟着就有人呼应。 “刚刚还哭的要送孩子出家呢,现在就喊上曾祖母了,猴儿都没你们会顺杆爬。” “就是,人家答应了吗你们就叫!” “真不要脸!” “呸!” 恶毒的谩骂不知怎么就忽然炸了锅似的传来。 那小孩儿吓得瑟瑟发抖,往他娘身边凑。 “娘,我不认亲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娘赶紧捂住他的嘴。 但旁边围观看热闹的奚落声还是传来了。 “认亲?这话说的,好像你们原本就沾亲带故似的。” 老夫人顿时脸色一青,看向说话的方向。 可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她根本找不到是谁在说。 只能目光带着怨怪,看向那妇人。 妇人打了个激灵,忙道:“求府上大奶奶慈悲为怀,收留小满吧。” “你怎么知道是人家府上大奶奶要过继孩子?” “嘿,这人难道知道对方是镇宁侯府的?” “该不会带着孩子故意来的吧,刚刚那和尚说半天她跟个傻子似的假装听不懂,我就觉得奇怪。” “一定是居心不良别有用心,要过继孩子可是大事,可得把底细查清楚。” “就是,必须查清楚!” 质疑声裹着谩骂声,一句接一句的往过砸。 那妇人跪都有些跪不住,焦急的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急的冒火。 徐西宁还没有出来。 她总不能就一直站在这里这么耗着吧。 还有。 这些围观的人是疯了吗,怎么这么大戾气。 可老夫人又不能怼回去。 毕竟作为要过继孩子的一方,他们肯定要更加慎重。 “西宁呢,她还没有好吗?”老夫人转头催促里面。 白氏急的都快哭了,恨不得亲自将徐西宁从蒲团上拽起来。 偏傅珩就挡在那里,皮笑肉不笑的,“二婶这么着急做什么,来普元寺不就是来上香祈福的吗?难道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白氏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傅珩,“你看不到外面那么多人吗?看不到老夫人在等你们吗?” 傅珩一脸天真的病气,“外面那么多人,关我屁事?” 白氏:…… 急怒攻心,气的心口疼,不理傅珩,催促徐西宁,“你快点,老夫人等着呢。” 徐西宁慢条斯理,“快不了,我有很多愿望,还没有说完,二婶若是着急,你先和祖母走吧,不必等我。” 不等你,外面如何过继! 白氏眼看这里徐西宁和傅珩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起来、 没辙。 只能怒火冲天自己朝老夫人那边过去,压着声音告状。 徐西宁不过来,老夫人总不能直接去拽人。 “以为不过来就可以不用过继了?呵!” 第138章 缘分 “乖孩子,过来。” 老夫人压着怒火,慈眉善目朝小满招手。 小满怯怯的看她。 跪在地上的女人赶紧推了小满一把,“去。” 猝不及防被推,小满差点一个踉跄栽倒过去,还好白氏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好孩子,别怕。” 老夫人斜睨了白氏一眼,转头进了大殿里面。 呼啦~ 围观的人立刻凑近一点。 大殿中,徐西宁才起来,傅珩正压着声音问她:“大概再有半个时辰,赵巍抵京,你同我一起去接吗?” 徐西宁没来得及回答,老夫人已经折返回来。 瞧着傅珩和徐西宁站的那么近,说话几乎要贴在一起,白氏没好气的翻白眼。 在佛前亲亲热热,不要脸! “西宁,你看这孩子。” 老夫人眉目含笑,朝徐西宁招呼。 徐西宁转头看过来,一脸疑惑,目光在小满脸上逡巡一下,问老夫人:“这孩子怎么了?” 老夫人越发笑的慈善,“我才在佛前许愿,希望珩儿能过继一个知冷知热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可巧这前脚许愿,后脚我一出大殿便遇上这个孩子,这便是缘分了。” 徐西宁一脸震惊,“祖母的意思是,要让夫君过继他?” 老夫人笑道:“你也觉得很有缘是不是?” 徐西宁立刻摇头,“没,我没觉得。” 老夫人一脸的笑,刹那间就僵住,有些错愕的看着徐西宁。 自从徐西宁嫁进来,别管和白氏如何,但在她跟前,从来是没有忤逆过的、 先前也说的好好的,要过继一个孩子,这怎么…… 老夫人上前一步,拉了徐西宁的手,“祖母知道,你想要自己的孩子,可珩儿身子不好,我总担心哪一天,他忽然就撒手人寰……” 老夫人说着话,红了眼,一把声音带着哽咽。 “他父亲的时候,我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当时好歹还有一个珩儿,若珩儿有个三长两短,他总不能后继无人。” 老夫人说的期期艾艾。 徐西宁答得铁石心肠,“祖母,我觉得夫君身子不好,真的不赖夫君,刚刚二婶还在佛前咒骂夫君不得好死,您瞧瞧,这,夫君身体怎么能好呢。” 外面围观看热闹的人群,登时哗然。 白氏万万没想到徐西宁说这个,急道:“我可没这么说。” 徐西宁挑眉冷声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白氏一噎。 她说的是,将死之人。 可这话,也没法说出口啊。 白氏只能梗着脖子道:“你就是不想给珩儿过继孩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的诬陷我,你心胸怎么这般狭窄,便是给珩儿过继,难道这孩子不叫你一声母亲吗?将来不也孝顺你?” “二婶慎言。”傅珩抬手揽住徐西宁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一点,“是我觉得冲喜有效,自己身体好多了,比起过继的,我更想要自己亲生的。” “珩儿!”老夫人急了,“我知道你不想让西宁委屈,可那日你才吐了血,这身体……祖母何尝不希望你身体康健,生个自己的孩子,可万一呢。” 老夫人眼泪一下流出来。 “万一你撒手人寰,你让祖母怎么活,你一个后人也无,祖母会活不下去的。 “你听祖母的,先过继一个,将来身子若是好了,也不耽误你再生亲生的啊。” 老夫人满脸的央求。 “祖母别无他愿,只求你后继有人,将来,有人给你祭祀上坟,有人给你爹上香祈福。” 傅珩身子不好,人尽皆知。 老夫人对孙儿的拳拳爱意,无可挑剔。 “过继不是不行,可……” 傅珩虚虚咳嗽两声,才开口,便被老夫人打断, 老夫人一把拉了小满,将他往傅珩跟前一推。 “这孩子的娘病的要死了,她若撒手人寰,便只剩下这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佛祖可怜他,也可怜我,才在今日将他送到佛前,珩儿,这是佛祖赐给咱们的缘分。 “你若是怕这孩子出身不好,或者性子不好,这样,祖母这就派人去查,你看行吗? “不是祖母非要过继这个孩子,着实是,佛祖恩赐的缘分难得。” “这真是佛祖赐下的缘分?”徐西宁一脸有些动摇的表情,看向小满。 老夫人立刻道:“一定是,不然,怎么会我前脚许愿,后脚这孩子就出现。” “你抬起头来。”徐西宁一边朝小满说,一边抬手往傅珩胸口虚虚一贴。 就在小满抬眼看向傅珩那一瞬—— 哇! 傅珩一张嘴,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夫君!”徐西宁大惊失色,“夫君你怎么了。” 傅珩嘴角胸前带着刚刚吐出来的血,苍白的脸上,玉白的长袍,那血色触目惊心。 吓得小满赶紧往后一退。 傅珩虚弱的缓了两口气,“这孩子一看我,我便难受的要吐血。” “胡说!” 老夫人差点气死。 险些脱口一句你吐血那是因为你病的快死了,关孩子什么事。 可这话老夫人没法说,只能道:“祖母就知道你身子不好。” 徐西宁小心翼翼扶着傅珩,转头朝老夫人道:“过继个孩子我没意见,但这个孩子不行,我夫君刚刚还好好的,他一看过来我夫君就吐血,这纵然是缘分,也是孽缘,我们不要。” “不行!”老夫人急道:“珩儿吐血,怎么可能和这个孩子有关,谬论。” 徐西宁一脸的难以置信,“祖母,我夫君都吐血了,你不关心我夫君的身体,怎么还要坚持让他过继这个孩子?我夫君才是你的亲孙子。” …… “对啊,都吐血了,要是我,我肯定冲上前扶住我孙子、” “赶紧请大夫啊!” “天啊,都吐血了,怎么还非得这个时候过继孩子啊!” …… 外面议论声嘈嘈杂杂。 老夫人脸色铁青。 徐西宁朝外瞥了一眼,看见人群最前面,挤进来一个小孩儿。 鞋子破了几个洞,脚指头露在外面。 目光一收,徐西宁扶了傅珩就要往出走,“我夫君身体不适,我带他先回去了。” “等等!”白氏立刻拦住。 急切的看向老夫人。 镇宁侯今儿专门去请太子过来。 一来为了向太子证明,镇宁侯府没有得罪普元寺、 二来,傅珩过继孩子,镇宁侯就能顺其自然和太子求个恩典,到时候押送粮草,让傅珩去。 一会儿太子来了,傅珩却已经走了,那怎么行! 第139章 打他 不等老夫人开口,徐西宁怒道:“我夫君已经吐血了,二婶拦住不让我们走是要干什么,要逼死我夫君你才满意吗?” 徐西宁怒不可遏里带着委屈的哽咽。 “我奉旨嫁进镇宁侯府,当天二婶便克扣下我全部的嫁妆。” 就在徐西宁说出这句话的那一个瞬间,白氏一张脸,肉眼可见的血色褪去。 震怒中带着不安。 外面议论声一下爆开。 …… “什么?” “克扣嫁妆?” “我的天,当婶娘的,克扣侄媳妇嫁妆?真是欺负人家无父无母啊!” “镇宁侯府大公子好可怜啊,云阳侯府三小姐也可怜。” “这镇宁侯府世子的位子,原本该是这位大公子的吧……” …… 议论声一层高过一层。 白氏就像是被当众扇了两个巴掌一样,怒火冲天道:“你胡说,我没有克扣你嫁妆,是你自己抬着空箱子来的。” 徐西宁一下就哭出来了。 “我徐西宁,没娘,没人疼,但你不能说我没有钱! “二婶,我新婚夜,你克扣我嫁妆,打砸我婚房,害的我夫君当夜吐血,这些我都委屈合着血吞。 “可现在我夫君刚刚吐血,他身子真的不好,你让开吧,我们要去看大夫,算我求你,行吗? “你们就算是逼着我们过继孩子,也不至于就非得此时此刻吧? “但我夫君的身子,等不及了。” 徐西宁这委屈,七分假三分真,那三分,冲着傅珩。 这病秧子是真可怜,府里是没有一个人对他好啊。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可怜。 …… “对啊,人家都吐血了,你们还拦着干什么?” “亲孙子吐血不赶紧看大夫,反倒是逼着立刻过继?” “我都要怀疑这过继的孩子是不是身份有猫腻了,不然,这得多铁石心肠才能眼睁睁看着亲孙子吐血不管!” …… 议论的声音层层叠叠的砸进来。 白氏铁青着一张脸,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没想到徐西宁竟然这般不给自己面子,竟然当众提起嫁妆的事,心头翻滚着怒火,道:“珩儿身子要紧,当然要赶紧去看大夫,只是,我们是在佛前遇上这孩子的,纵然现在不过继,也该在佛前给佛祖一句话,感谢佛祖恩赐我们一个孩子,算是还愿。” 徐西宁直接打断老夫人。 “不可能,我夫君看见他就难受,就吐血,祖母还让我们过继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夫君吐血至死吗!” 老夫人几乎没了耐心,“胡说八道,珩儿吐血怎么可能和这个孩子有关。” 徐西宁转头就看向小满,“你现在再看我夫君。” 小满瑟瑟发抖,两眼惶恐,不敢看。 倒是白氏,推他一把,“看啊,你是佛祖恩赐下来的,怕什么!不要让她造谣!” 白氏很不的咬徐西宁一口。 给我等着! 一会儿小满看了傅珩,她非要狠狠出口恶气不可! 小满得了鼓励,抬眼,战战兢兢看向傅珩。 徐西宁半转身子,抬手扶在傅筠胸口,像是扶住他一样。 就在小满看过来的瞬间,傅筠—— 十分神奇的就,一张嘴,哇! 又一口血吐出来。 已经准备破口报仇的白氏:…… 正要劝说徐西宁留人的老夫人:…… 徐西宁气的火冒三千丈,“你们但凡不是瞎了,也能看到了吧,真的是,他一看我夫君,我夫君便要吐血,我们过继孩子,肯定要挑一个合心合意的,总不能挑一个催命的吧!” 老夫人一面生气,一面觉得震惊。 怎么会呢? 怎么会有人被看一眼就吐血呢? 难道真是冥冥之中,小满的身份对傅珩造成了某种刺激? 本来老夫人是要等着徐西宁开口,徐西宁做主留下这孩子的,将来不论出什么事,都怪不到她头上。 可现在闹到这一步,徐西宁必定是不肯答应的。 可事已至此总不能就算了。 现在不过继,没了佛祖这一层说辞,后面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这绝对是巧合,是珩儿身子太弱了,才会吐血,珩儿又不是之前没有吐过血,这怎么能怪到小满身上去,祖母知道你心里着急,可也不能这样冤屈一个孩子。” 老夫人摆出苦口婆心的姿态。 但却不再给徐西宁选择的权利。 “这孩子,算是我在佛前求来的,既是佛祖恩赐,我镇宁侯府必定不能违拗,小满,你来。” 老夫人直接招呼小满。 小满惶恐不安的上前。 老夫人在他头上摸了摸,道:“给你父亲母亲磕头。” 噗! 傅珩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眼看整个人摇摇欲坠就要不行了。 …… “天啊,这孩子是克傅大公子吧,不然怎么他一看傅大公子,人家就吐血啊!” “都吐血成这样了,还尼玛非得过继,这孩子是金蝉子转世吗?” “好离谱啊,亲孙子吐血成这样了,还非得过继这个小满?这小满是你家祖宗吗?” …… 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嘈杂的往里传。 老夫人硬着头皮只当听不见,推了小满一下,“快点。” 哪怕知道傅珩这吐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西宁此刻也动了真气。 她知道傅珩吐血是因为什么,可旁人不知道,眼见傅珩一连吐了三次血都执意要过继。 这老太婆,是一点不管傅珩死活啊。 就在小满听话要跪下那一瞬,徐西宁一步上前。 啪! 一巴掌直接扇了小满脸上。 徐西宁提刀拿剑的手,结结实实一巴掌扇上去,小满差点让她扇飞了。 直接一头栽了旁边。 这猝不及防一巴掌扇过来,小满惊恐又疼,哇的就哭。 他娘一骨碌扑上前,“小满!” 老夫人怒火滔天看向徐西宁,“你干什么!” 徐西宁对上老夫人的怒火,道:“我就这么一个夫君,谁也没有我夫君重要,这孩子克我夫君,你们不心疼我夫君,我心疼,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这么糟践他欺负他。” 明知道徐西宁说的话,是此时需要的话。 傅珩站在徐西宁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板,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涌上那么丝丝缕缕的暖意。 徐西宁转头看向小满的母亲。 “这孩子,我不会过继,如果你非要死皮赖脸把他塞给我,我就每天打他,打死为止。” 第140章 沐沐 小满被徐西宁打的摔在地上。 那妇人心疼的把孩子抱起来,一眼看到小满那张脸被打的又红又肿甚至破了皮,心疼的直流眼泪。 直接朝老夫人看过去,“若是你们府上大奶奶这般蛇蝎心肠,我家小满宁愿做和尚也不会过继过去。” 老夫人气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朝徐西宁怒喝,“你疯了吗?这是佛前,佛祖赐下的孩子,你也动手?你还有没有一点慈悲心肠?” 徐西宁指了傅珩嘴角的血,梗着脖子问老夫人,“我夫君,一连吐了三次血,祖母还有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这样逼自己的孙子吗?” “这怎么能叫逼,若非佛祖恩赐,难道我疯了非要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过继给珩儿吗?”老夫人将素不相识四个字咬的极重,“珩儿本来就身体不好,若是再违拗佛祖恩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 老夫人哭出声。 一副我是为了珩儿好的样子,铁了心要过继。 徐西宁道:“祖母说这个小满是佛祖恩赐,不过就是因为祖母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他,可当时除了他,现场难道没有其他孩子了? 祖母一眼看见这孩子,无非是因为这孩子的母亲正在蛮不讲理的哭闹,声音吸引了祖母罢了。 这孩子一看我夫君,我夫君便吐血,可见他不是正缘。 既然祖母一口咬定佛祖恩赐,一口咬定非要给我夫君过继一个孩子……” 徐西宁说着话,目光投向围观的百姓。 一眼落在站在最前排的孩子。 抬手随意一指,“这不也是佛前的孩子!” 徐西宁忽然指向那孩子,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小孩儿看去。 老夫人先是一愣,继而心里突突的跳了两下。 徐西宁这贱人,该不会是打算随便挑个人过继吧、 老夫人压着心头的火气,脸上是好言相劝,“西宁,你就算是着急,就算是不想过继小满,也不能随便指一个人啊,咱们镇宁侯府可不干欺压百姓夺人子女的事。” 不等老夫人话音落下。 扑通。 那站在围观百姓堆儿里的小孩儿,忽然上前一步,笔直的给徐西宁跪下了。 “你们要过继小孩儿吗?我可以吗?只要你们给我爷爷治病,我一定孝顺懂事。” 老夫人气的脸都绿了。 扭头就朝那小孩儿道:“过继孩子是大事,可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就能说了算的。” 那小孩儿满眼的天真懵懂,“我是说了不算,但是佛祖说了算啊,刚刚您从大殿出来的时候,我正好要进去,我和您撞了一下,不过那个大婶正在哭闹,您没瞧见我。” 老夫人一愣。 恍惚想起来。 好像是从大殿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小孩儿。 徐西宁道:“这么说来,这孩子才是我和夫君的正缘,才是佛祖的恩赐。” 老夫人张口就反驳,“当然不是。” “不是祖母您说的吗?前脚祈福,后脚就碰到的孩子,便是佛祖恩赐?”徐西宁反问,“这孩子,可是您第一个碰到的,为什么不是?” 老夫人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说的佛祖恩赐,是借口啊! 只是想让小满进府。 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她镇宁侯府。 老夫人语塞间,徐西宁朝那小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抿唇看着徐西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母亲给我赐名。” 对上他那双乌漆漆的眼,徐西宁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 便是赵巍在往后余生的那么多年里,每次提起这个孩子时,那满眼满脸的愧疚:我对不起沐沐。 徐西宁忍着眼眶的酸涩,牵了他的手,让他站起来,在他头顶揉了一把,“叫沐沐行吗?” “胡闹!”不等小孩儿开口,老夫人呵斥道:“过继孩子,是何其重要的大事,怎么能这般轻易草率!” 傅珩看了老夫人一眼,才吐过血,嘴角的血迹还未干,整个人瞧上去马上就要断气了,“我瞧着这个孩子就很不错,合我的眼缘,再说,佛祖恩赐的心意,怎么能说草率呢,就他吧。” 老夫人怎么可能让小满以外的人进府,直接拒绝,“不行!” “为什么?”傅珩病气十足的眼底带着乌沉沉的冷意,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竭力的做出关切的样子,“过继子嗣,香火传承,要看八字的,这个孩子的八字与你未必合适。” 傅珩冷笑,“那祖母刚刚为什么一口咬定要过继小满,还要立刻让我在佛前还愿,难道小满的八字就合适?因为我一看他,我就吐血,所以他合适?” 老夫人差点让傅珩这话噎死、 “这是什么话,我是为了你好!”老夫人声音顿了一下,“小满,我也没说一定要过继他,只是说他是佛祖的恩赐……” 傅珩直接打断老夫人的话,“那是祖母搞错了,佛祖的恩赐是沐沐,至于八字,我会请人来看的。” 徐西宁跟着道:“祖母不会改口吧?您刚刚口口声声说,佛祖的恩赐不能拒绝,现在不会因为我们不选小满选了别人,您就不顾及佛祖的恩赐了吧?” 老夫人差点让这两口子气炸了。 合着她说了半天,铺垫了半天,就得了这么个结果? 她铺垫了个寂寞? 偏偏一句佛祖恩赐是她说的,她现在连反驳都没办法反驳。 深吸一口气,老夫人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小满一起带上吧,横竖都是佛祖的恩典。” “我说过,让我夫君吐血的人,我会往死里打,祖母愿意,孩子的母亲愿意,我也无所谓。”徐西宁凶巴巴的看向小满。 小满吓得哇哇哭,往他母亲怀里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那妇人也犹疑着,看向老夫人,拿不定主意。 正闹着,镇宁侯带着太子来了。 普元寺方丈陪在一侧。 “这是怎么了?”镇宁侯上前便看到小满脸上带着巴掌印,顿时眼底涌上怒意,只压着火气,问。 第141章 贱婢 太子过来,现场自然是要清场的。 等围观的百姓被请走,大殿的门关上,老夫人似真似假的说:“让殿下见笑了,珩儿身子不好,老身想要给珩儿过继一个孩子,西宁心下有些不痛快,打了这孩子一巴掌。” 白氏帮腔,“便是再不愿意,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看给孩子脸皮都打破了、” 镇宁侯捧着小满的脸看,心疼的心口直抽抽。 扭头朝徐西宁看去,“你便是如此胸襟?” 徐西宁二话没说,上前一步,劈手从那妇人手中抢了小满,一把拖到傅珩跟前。 在那妇人惊叫,小满大哭,老夫人着急的混乱里,徐西宁一手扶了小满的脸迫使他抬眼看傅珩,一手指在傅珩的心口。 小满抬眼那一瞬。 傅珩当着太子的面,张嘴,一口血又吐出来。 徐西宁一把推搡开小满,转头朝太子道:“太子殿下也看到了,只要这孩子和我夫君对视,我夫君就会吐血,这样的孩子,我们如何过继?过继来眼睁睁看着我夫君等死吗? 我不知道祖母是揣着什么样的心思,非要让我夫君过继这样一个明显克他的孩子。” 徐西宁脸上带着腾腾怒气。 那怒气不是装出来的。 太子震惊的看着傅珩。 以前,他一直以为钦天监说的什么相生相克,都是编出来的屁话。 天! 一个人克另外一个人,竟然能克到这一步? 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吐血? 那他岂不是可以找个与二皇子相克的人,让那人天天去看二皇子? “殿下觉得,臣妇应该满意吗?我夫君几次吐血,他们甚至都不放我夫君离开去看大夫!” 徐西宁一声掷地有声的问,将太子跑偏的思绪拉回、 太子看了一眼傅珩胸前的血迹。 斑斑驳驳的,有刚刚吐得,也有已经颜色变深的,可见刚刚已经吐过几次了。 无语看向镇宁侯,“傅珩父母过世的早,你做二叔的,怎么就不知道关心他、” 镇宁侯请了太子过来,一则是想要在太子面前表达一下自己和方丈并无隔阂恩怨,二则是为了让太子答应,给傅珩一个押送粮草的差事、 这样傅筠买的那些陈年旧米出了问题,才能推到傅珩身上去、 可…… 镇宁侯万万没想到,竟然看了个傅珩当场吐血。 他惊得眼睛都直了。 “这,这……珩儿吐血,和小满有什么关系?” 徐西宁冷笑反问,“二叔怎么知道,这孩子叫小满?” 老夫人登时眼皮一跳,朝白氏看去。 镇宁侯也呼吸紧了一下,沉着脸道:“当然是刚刚听到有人叫。” “是吗?”徐西宁意味深长冷笑一声,继而道:“我夫君吐血和小满是不是有关系,二叔不妨问问澄明师傅?” 忽然被点到。 澄明双手合一,念了一句佛号,将刚刚的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镇宁侯越听脸色越差。 等到澄明说完,徐西宁道:“不管怎么样,这个小满,我和夫君不会过继,是祖母坚持非要让我们过继一个孩子,那我们出于对祖母的孝顺,决定过继沐沐。 “若是你们执意要把这个克我夫君的孩子弄到府里,我只能见一次打一次,我丑话说到前面,打死算他活该。” “你!”镇宁侯气的脸色发青。 你算什么东西! 也配打小满! 可偏偏小满对上傅珩,傅珩就吐血。 这让镇宁侯连反驳都无从开口。 老夫人怄的肠子都是黑的。 过继小满是不可能过继小满了。 他能让傅珩吐血,这就完全没机会了。 镇宁侯压着不甘的怒火,只能朝傅珩道:“既是你们看中了这个孩子,那便核一下生辰八字,若是合适,便过继了。” 他扮演一个关切侄子的好二叔。 说完,朝太子道:“珩儿也算是有子嗣了,我大哥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镇宁侯朝着太子作揖抱拳。 “臣斗胆,求太子殿下一个恩典,若是珩儿身体允许,臣求殿下应允,济南府赈灾的灾粮,让珩儿押送吧。” 若不是知道傅筠买的是陈年旧米,这一瞬,徐西宁真要恍惚,镇宁侯是不是真的为傅珩着想了。 毕竟押解赈灾粮,向来都是美差。 一来被灾区灾民念好。 二来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利益可拿。 三来只要不出岔子就能立功。 可惜!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傅筠买的粮,是发霉的粮。 徐西宁眼底带上冷意间,傅珩虚弱的咳嗽几声,正要开口,那关着的大殿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 发财一脸着急的朝傅珩道:“大爷,赵巍将军回京了,无人接应,如今人已经进宫了!” 徐西宁蓦的心口一跳。 继而想到傅珩刚才问她,说赵巍回京,她要不要一起去接。 心跳如雷,徐西宁朝傅珩看去。 傅珩皱眉,脸上带着惶恐,“陛下让我去迎接赵将军的。” 汪! 汪汪! 汪汪汪! 忽然特训犬喵喵一头撞开发财,蹭的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傅珩大惊失色,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忙上前挡住太子,“殿下小心,混账,谁让……” 不等傅珩呵斥完。 砰! 冲进来的狗子直接撞到了镇宁侯身上、 镇宁侯让撞得一个趔趄,朝后倒退几步。 然后—— 咣当。 一个瓷白小瓶儿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站在旁边始终冷眼旁观的普元寺方丈,一眼看到那瓷白小瓶儿,一眼看到摔碎的瓷瓶儿里滚出来的药丸,刹那间满目杀意。 荆棘沙。 从瓷瓶儿里掉出来的药丸,是荆棘沙。 镇宁侯猝不及防被狗子撞的差点摔倒,勉强站稳,一脸怒火,加上刚刚憋屈的火气,一下就爆发出来,“混账,这寺中佛前,谁带着狗进来的!” 特训犬撞了镇宁侯之后,蹿到了徐西宁跟前,摇着尾巴在徐西宁那里撒欢儿。 春喜一头冲进来,“你们看见我的狗……” 话没说完,一眼看到大殿之中竟然还有太子殿下,吓得嘴皮一颤,直接闭嘴,连忙跪地求饶:“殿下饶命,殿下恕罪。” 镇宁侯怒不可遏,不能把徐西宁怎么样,今儿非要办了她这个婢女,“贱婢,是你把狗带过来的?” 第142章 惶恐 对上镇宁侯,春喜…… “昂。” 镇宁侯的火气一下被她这声充满不服和挑衅的“昂”给激发,怒喝,“放肆,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带着狗在这里撒野?当真毫无规矩,带回去,杖责五十,至于这狗,冲撞佛前,冲撞殿下……拉出去,乱棍打死!” 镇宁侯一通发火,他的亲随当即上前就拉拽春喜,去拖拽狗子。 春喜一脸震惊的看向镇宁侯,“这狗只是回个娘家而已,您……连连狗子回娘家的权利,也要剥夺?” 镇宁侯甚至以为自己让气的神志恍惚了。 竟然没听懂。 什么玩意儿? 回娘家? 狗? 回娘家? “少胡言乱语妖言惑众。”说及此,镇宁侯脑中灵光乍现,当即便跟着又道:“就像是什么相克不相克的,全是无稽之谈。” 春喜被镇宁侯的亲随拖了就往走带。 另外有亲随要捉拿狗子。 徐西宁摁着狗子脑袋,冷声朝镇宁侯道:“春喜养的狗,是拜了神马的狗,神马出自普元寺,这狗子给神马上过香磕过头,春喜带着狗子来普元寺,请问二叔哪里不妥?” 镇宁侯:…… 一脸凌乱看向徐西宁。 哈? 你在说什么? 普元寺方丈盯着地上掉落的瓷瓶儿,上前一步,弯腰捡起,“这是……侯爷的?” 镇宁侯忙接住,“劳您大驾,我自己捡就行。” 双手捧向前,接了普元寺方丈递来的药瓶儿,镇宁侯将那药瓶儿胡乱塞入衣袖。 方丈眉目含笑,“这是什么药,没听说侯爷有什么病要随身带着药啊。” 镇宁侯笑道:“治疗偏头痛的药。” 其实他只知道这药是治疗偏头痛的。 具体叫什么,他不知道。 这还是今儿一早,王禄神神秘秘给他送来。 说是听听宫中出来采办的内侍提及,皇上最近犯了偏头痛,只有这个药管用。 傅筠先是被褫夺世子身份,又是莫名其妙挨打。 镇宁侯迫不及待想要讨好皇上,当时便收了这药。 原想着请大夫仔细辨认一下这个药,确认无毒无害能治病之后,他便敬献御前。 哪想到,这还没等到让大夫确认呢,就遇上这边的破事儿。 让狗撞得,这药瓶儿都碎了。 镇宁侯不欲多说,含糊一句带过。 朝太子看了一眼:看看,我们傅筠才没有得罪方丈呢,方丈甚至亲自给我捡药。 镇宁侯这带着骄傲的一瞥还没完全递过去,就见方丈后退一步。 似笑非笑。 “侯爷息怒,这狗,是贫僧让春喜带来的,冲撞了太子殿下,属实该死,贫僧也该领五十大棍的。” 这话说的,太子直接眼皮一跳。 镇宁侯那脸上的傲然刷的褪去。 心口突突的跳。 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普元寺方丈要朝他阴阳怪气。 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他好歹是侯爷,就算是他冤枉了春喜,方丈至于为了一个春喜这么当场让他下不来台吗? 难道筠儿当真得罪了方丈? 镇宁侯压着一腔惶恐不安,忙赔笑,“方丈误会了,我只以为是春喜这丫头无法无天,着实没想到是方丈您允许的。” 方丈慈眉善目,偏偏透着一股子冷意,“你也没让春喜解释啊,你只说春喜妖言惑众,怎么?难道贫僧也妖言惑众,甚至迷惑了陛下?” 镇宁侯不知道方丈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差点让吓得给他跪下。 赶紧朝太子投去求救的目光。 太子恨不得捏死他。 本来太子就怀疑傅筠得罪了方丈,今儿镇宁侯去请,他是不打算来的,只是镇宁侯提了一句傅珩要在普元寺过继孩子,希望太子帮忙主持一下。 太子知道普元寺方丈一直给傅珩调理身体,便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来试探虚实。 哪想到,来了就遇上这样的局面。 倒像是镇宁侯府逼迫傅珩和徐西宁过继孩子不成,自己来给镇宁侯府撑腰似的。 偏偏方丈又是这个态度,难道傅筠真的得罪了方丈? 那方丈万一连他也记恨上…… 要知道,这秃驴在皇上面前,说话是十分有分量的。 太子没好气的朝镇宁侯道:“你确实是没让春喜解释。” 镇宁侯没得了太子的援助,只能硬着头皮,道:“是臣刚刚冲动了。” 心里快气死了。 他堂堂侯爷,难道还要听一个贱婢的解释? 闻所未闻。 方丈冷眼看着他俩,心里冷哼一句,这不就是自罚三杯么。 继而想到镇宁侯刚刚求太子,让傅珩押送赈灾粮草的事,再联系之前傅筠让他牵线搭桥想要买粮的事,方丈顿时明白过来。 一丘之貉! 好好好! 你们够胆量! 方丈脸上带着笑,双手合一念了个佛礼,“既是解释清楚了,那不妨侯爷高抬贵手,放春喜一马?” 镇宁侯的亲随还押着春喜呢。 他连忙道:“还不赶紧把春喜放了!” 正说话,一个小和尚急匆匆跑来,“方丈,太子殿下,宫中来人,陛下传傅大公子进宫问话。” 傅珩苍白着一张脸,皱了皱眉,“陛下让我去接赵巍赵将军,我偏偏在此给耽误了,如今赵将军已经进宫,陛下怕是要责罚!” 病恹恹的朝太子一拜,又朝普元寺方丈一拜,“殿下,方丈,我先走一步。” 太子道:“孤和你一起进宫。” 他是一刻钟都不想在普元寺待下去。 傅珩点了个头,转头牵了徐西宁的手,才吐了几次血,整个人透着一种有快要咽气的无力,上气不接下气,“你先带沐沐回去,过继的事,等我回来……” 傅珩一往情深。 一边说话,一边将徐西宁的手贴向自己胸口,然后朝小满看了一眼。 只一眼。 然后—— 哇! 众目睽睽之下,一口血吐出来。 跟着便人事不省,一头撅了徐西宁肩膀上。 吓得发财和徐西宁惊呼。 “夫君!” “大爷!” 春喜也冲了过去,那条狗子急躁的围着他们来回打转。 猝不及防的混乱里,太子心头生出一股极大的惶恐。 皇上派傅珩去接赵巍,傅珩却因为过继的事情,被镇宁侯府的人耽误在这里。 傅珩不昏过去,顺利进宫还好说。 现在傅珩昏过去了。 皇上如果知道,傅珩昏过去的现场,他也在,会如何想? 第143章 敕封 御书房。 皇上阴沉着脸看着站在前面的太子。 旁边,前往普元寺传话的内侍正低着头回禀。 “……镇宁侯府老夫人和镇宁侯夫人要给傅大公子过继一个孩子,那孩子一看傅大公子,傅大公子就吐血,奴才去传话的时候,正巧傅大公子吐血晕过去。” 皇上冷冽的眼底都涌上一抹浓浓的震惊,错愕看向那小内侍,“一看就吐血?” 小内侍低着头,忙道:“是,奴才唯恐听岔了,又专门找普元寺的方丈确认过,方丈说,因着傅大公子和大奶奶不愿意过继这个孩子,镇宁侯府老夫人和夫人不依不饶拦着不让走,傅大公子吐了好几次血,每次都是因为那个孩子看他。” 皇上惊呆了! 从前,他只听人说,只要活得久,就能见得多。 他还没当回事。 现如今…… 但凡他不是活到现在,怎么会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离谱的事实! 看一眼就吐血…… 这得克到什么地步! 震惊之后,继而,皇上皱了眉。 “傅珩都吐血了,她们也非要傅珩过继这个孩子?” 小内侍垂首应,“是,大奶奶要带着傅大公子去瞧大夫,被拦着不让走。” “荒唐!”皇上啪的一拍桌子,“傅珩的父亲去的早,他们便这般欺负人!” 提起傅珩的父亲,皇上心里缓缓的叹了口气。 那也是个能征善战的,可惜因为傅珩中毒突然,他急着去寻药,死在路上。 皇上看向坐在旁边的赵巍。 赵巍和傅珩的父亲,算是至交。 他又是傅珩的师傅。 当年傅珩的爹娘相继过世,赵巍几次上书,想要将傅珩接到西北去,都被皇上驳回了。 赵巍无儿无女无家无室,皇上为了牵绊赵巍,当然要把傅珩留在京都。 可如今赵巍上京第一天,便听到傅珩被如此苛虐。 原本皇上还想责问赵巍铁骑队的事。 现在…… 皇上脸上挂不住,朝太子发火,“你去做什么?” 普元寺的方丈就站在旁边,太子连撒谎都没办法撒,只能如实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是被镇宁侯请去的,他说傅珩要在普元寺过继一个孩子,想让儿臣去给主持一下,儿臣只当是傅珩自己挑选好的,所以就去了,儿臣也没想到会是那般。” 傅筠明显得罪了普元寺方丈。 太子迫不及待的要划清界限。 普元寺方丈念了一句佛号。 “陛下息怒,虽然镇宁侯府要给傅大公子过继的孩子不妥,但镇宁侯还是护着傅大公子的,当时在普元寺,镇宁侯还求着太子殿下应允,许济南府赈灾的粮草押送,让傅大公子领了差事。” 在普元寺方丈开口之前,太子便心跳的砰砰的,一股一股不安往上涌。 普元寺方丈这话一出,太子登时心里狠狠一个激灵,汗毛都站起来了。 济南府赈灾的事,派谁去押送粮草,皇上还康健,根本轮不到他指手画脚安排人。 更遑论—— 这折子怕是刚刚才递到御前。 论理来说,朝臣们是不可能知道济南府闹出灾荒的。 太子心跳如雷,大气不敢出,豆大的汗珠子从脑门沁出。 头顶。 皇上一言不发。 整个御书房骤然间静的落针可闻。 却在一个瞬息的停顿之后,普元寺方丈又道:“前几天,傅二公子傅筠还求到普元寺,想让贫僧帮忙牵线搭桥,他想从山西一个粮商手里买一批粮食。” 这下,不光太子心跳如雷。 就连杵在旁边的镇宁侯,都一颗心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普元寺方丈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如实回禀的样子。 “贫僧得知他要买的粮食是要送去济南府赈灾,当时便应下这事,只是傅二公子给的价格实在太低,那山西粮商不愿意。” 镇宁侯只知道傅筠求过普元寺方丈,却并不知道其中细节。 可现在…… 知道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赈灾的折子今儿才到,他们却在几天前就开始筹备粮草。 “哦,对了,陛下恕罪,贫僧还有一事要禀。” 皇上一张脸,已经阴云密布。 若是旁人开口,皇上必定没有好脸色,但说话的是普元寺方丈,皇上硬是在咬牙切齿里,挤出那么一丝和气,“方丈请说。” “今日,镇宁侯府老夫人和夫人要给傅大公子过继的孩子,叫小满。” 他忽然提起小满,镇宁侯瞬间慌得几乎站不住。 “当时,小满的母亲跪求普元寺的僧人,求他收留小满,那妇人说自己得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只是,贫僧那师弟凑巧会些医术。 在扶那妇人起来的时候,顺便给她打了个脉。 她身体康健,并无疾病、” 镇宁侯差点眼前一黑,一头撅过去。 事已至此,皇上便是个傻子,也隐约瞧不出不对劲了。 要给傅珩过继子嗣,无可厚非,可那孩子都让傅珩吐血了,镇宁侯府却依旧不依不饶…… 皇上啪的一拍桌子。 怒目看向镇宁侯。 镇宁侯吓得一个哆嗦,扑通跪下,“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只是过继一事,是母亲和贱内操办,臣着实不知情。” 皇上咬牙切齿道:“傅珩是你亲侄子,若是他父亲还活着,这镇宁侯的爵位轮得到你?那世子的封号轮得到傅筠? 你兄长没了,你不知道怜惜侄子,反倒是如此害他。 你从哪找来的如此命格恶毒的孩子,竟然把傅珩克的屡屡吐血!” 一个命格恶毒扣在小满头上、 镇宁侯只觉得头晕目眩,战战兢兢磕头求饶:“陛下息怒,臣必定严查此事,不让珩儿受委屈。” 皇上一来被气的不轻,二来更要给赵巍一个交代。 怒不可遏道:“回去,闭门思过三日,另外……” 深吸一口气,皇上转头朝内侍总管吩咐,“敕封傅珩为镇宁侯府世子。” 镇宁侯差点大腿带着膝盖发软,跪不住,跌到过去。 却只能咬牙撑着,还得叩头谢恩,“谢陛下恩典。” 皇上一眼不想看他,“退下吧。” 刚说完,不等镇宁侯开口,普元寺方丈道:“陛下,贫僧还有一语,据说,云阳侯府三小姐徐西宁出阁当日,嫁妆被镇宁侯府二房如数克扣下了。” 第144章 追咬 扑通。 镇宁侯终究是没跪住,跌坐在地。 皇上眼底冒着寒光,怒火滔天看着他,“畜生!你侄媳妇的嫁妆,你都要克扣?” 镇宁侯百口莫辩。 徐西宁有的是钱,谁会相信她,成亲当日,是抬着空箱子进门的。 再说—— 就算人家抬着空箱子,也不是他把人家嫁妆箱子撬开的理由。 他若是不撬开人家嫁妆箱子,怎么知道人家是空的。 就这一点,他就说不清。 再者—— 先前徐西宁闹退婚,闹得满城风雨,傅筠这些年一共占了徐西宁十几万两的便宜。 心惊胆战,镇宁侯只能咽下这口憋屈,如数推到白氏头上,“陛下息怒,臣已经勒令贱内如数归还了,今日便归还。” 皇上没好气的一摆手,“滚!” 镇宁侯灰头灰脸跌跌撞撞出去。 百思不得其解,傅筠到底哪里得罪普元寺方丈了,他要这么追着咬镇宁侯府。 御书房中。 镇宁侯一走,皇上看向太子。 “朕倒是不知道了,镇宁侯和傅筠,是如何知道济南府受灾的?你回来已有几日,济南府那样严重的灾情,若非折子递上,朕都不知道、 他们却提前知道,还要提前准备赈灾的粮草? 连谁去押送粮草的人选都要定下了?” 太子遭不住皇上这一句一句的问。 扑通。 跪下。 “父皇息怒,儿臣着实不知傅筠父子是从何处知道的,儿臣从泰山下来之后,直接回京,途中只是听说有的地方受灾,却并未来得及核实。 是儿臣办的不妥,儿臣有罪。” 他只承认自己办事不周全。 但绝不承认和镇宁侯府有关。 普元寺方丈不轻不重,又开口,“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大约是心系边疆,知道赵将军要进京,故而匆忙回来,他还专门为赵将军准备了宅院。” 太子心口蓦的一突突。 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到底哪里得罪这秃驴了,要这么坑他。 都是傅筠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连累他! 艹! “父皇明察,儿臣听说赵将军回京,父皇让傅珩接待,儿臣知道傅珩身子不好,故而想要帮他一把,儿臣并无他意,那宅子是前御史赵大人告老还乡后留在京都的宅子,位置好,院子也干干净净的,所以儿臣才想让赵将军住。” 普元寺方丈便道:“太子殿下有心,贫僧听傅大公子说,那宅子里别说用具一应俱全,就连侍奉的人,太子殿下都准备齐全了。” 太子慌忙朝皇上道:“儿臣为父皇分忧,自然竭尽全力。” 皇上阴沉的目光看着他。 皇上之所以让傅珩接待赵巍,让傅珩将赵巍留在京都,那是要让傅珩劝说赵巍上交兵权,免得皇上和赵巍闹出面上的不和。 太子却这么热络的插一道子。 他要干什么? 是想要收买赵巍? 还是想要有别的打算? 皇上的沉默让太子心跳的几乎要呛出咳嗽来。 就在太子几乎遭不住这份沉默时,皇上忽然道:“退下吧。” 太子一愣,冷汗刷的冒出,几乎瞬间浸透衣衫。 退下吧? 什么意思? 太子惶恐不安看向皇上,皇上却已经不再看他,只起身朝赵巍走过去,“赵将军才回京,便让你受这一场惊吓,朕心中惭愧。” 赵巍慌忙起身,抱拳行礼,“陛下折煞老臣,太子殿下亲自为老臣准备下榻之处,老臣感激不尽。” 皇上实实在在扶了赵巍一把。 “朕知道你心里惦记傅珩,就不多留你了,朕不便出宫,你去看傅珩的时候,替朕带句话,告诉他,朕一定不会让他委屈的。” 一面说,皇上一面扭头吩咐内侍总管,“你一会儿亲自把赵将军送去傅珩那边,从库房挑些用得上的药品补品,一起带过去,再带几个太医,务必好好给朕调理傅珩的身子。” 内侍总管领命。 皇上不再多言,赵巍抱拳谢恩,从御书房出来。 他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太子还跪在那里没动。 普元寺的方丈倒是朝皇上行了个礼,跟着一起出来。 年过四十的赵巍,因着常年在边疆吹那风沙走石,一张脸,比京都那些官员要沧桑的多。 但也更带萧杀之气。 纵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往那一站,便威气逼人。 普元寺方丈一脸慈眉善目,朝赵巍双手合一行了个佛礼,“贫僧听说,赵将军是傅世子的师傅?” 皇上才下旨,要敕封傅珩为镇宁侯府世子,普元寺方丈从善如流改口。 赵巍笑道:“不过是他小的时候,随便教过点皮毛,称不上师傅。” 普元寺方丈叹一口气。 “贫僧和赵将军接触不多,但与傅世子的父亲,却是关系匪浅,当年他亡故,贫僧着实难过了许久。 “若非傅世子的病迫在眉睫,贫僧又万幸会一点医术,能帮忙调理,有忙碌分神,只怕贫僧现在还在悲痛中。” 傅珩给赵巍写信,提过普元寺方丈帮他调配解药的事。 赵巍没有过多的意外。 只是一脸善意的笑,“让方丈操心了。” 普元寺方丈摆手,继而苦笑道:“贫僧能帮着调理傅世子体内的毒素,却无法医治自己的陈疾。” 赵巍挑眉,疑惑询问:“方丈可是哪里不舒服?” 普元寺方丈十分不见外的道:“偏头痛,好多年了,对了,赵将军在西北征战,见多识广,可知道什么治疗偏头痛的偏方?” 赵巍几乎一个瞬间心跳绷了一下。 荆棘沙。 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但这是琉倭国细作招供的一种依赖性极强药效十分霸道的药。 压着加快的心跳,赵巍大大咧咧笑道:“方丈真是抬举我了,军中医务之事,向来都是军医在忙,不瞒方丈说,我虽然腿上有腿寒的毛病,但其他地方还算康健,已经好多年不吃药了,凑巧了,这次回京,我还真带了个军中大夫回来,一会儿给你问问。” 方丈也爽朗一笑,“不吃药是好事,如此,多谢将军了。” 两人并肩而行,出了宫,各奔东西。 方丈回普元寺。 赵巍则上马直朝镇宁侯府而去。 第145章 正经 镇宁侯府。 大房屋里。 在普元寺吐了三四次血,明明应该虚弱无力奄奄一息马上断气的傅珩,反倒是觉得身上轻盈了许多。 就连精神,都比平常好不少。 徐西宁无语的看着傅珩,“你到底什么毛病?怎么越吐血越精神了?” 傅珩半靠在美人榻上,朝徐西宁笑:“你不是颇通医术?” 徐西宁给他一个白眼,“你这个病,那是能用医术解释的吗?谁家正经病人,被人一摸胸口就吐血!谁家正经病人,越吐血越精神!” 傅珩自己也笑起来。 真的很离谱。 他试过,自己摸自己胸口,吐不出血,让发财摸,吐不出血,甚至也让春喜摸了一下,也没用。 更甚至。 春喜一脸亢奋两眼冒光,还抱着那条狗,让狗爪子也摸了一下。 当然。 也没吐出来。 偏偏就徐西宁,徐西宁的手往他胸前一放,那就跟有个吐血开关似的,立竿见影,哇的就吐。 吐完还浑身舒坦。 “大概是因为我的血不正经吧。” 傅珩苍白的脸上带着笑。 是真的笑,连眼底也浸着笑意,虽然依旧是病恹恹的,但带着几分生机,他看着徐西宁。 “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赵巍赵将军应该要来看我。” 徐西宁原本脸上也带着笑意,正打趣一样看着傅珩。 他猝不及防提起赵巍。 徐西宁很轻的颤了一下睫毛,“哦。” “哦?”傅珩扬声重复徐西宁那一声,“我的彩头呢,不是说,我若是能将太子一并拉下,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徐西宁心跳不由的快了两分。 傅珩半靠在那里,慢条斯理的说:“皇上让我去接赵巍,我却被太子和镇宁侯府大房的人联手堵在普元寺活活让逼得吐血昏厥。 内宅之事皇上最多觉得荒唐,可赵巍涉及西北兵权,而眼下皇上又急切的想要兵权回笼。 你说,太子在这个时候横插一杠子,皇上能容他? 赵巍住的那个宅子,皇上必定会派人过去,到时候若是凑巧发现那灯罩上的手脚,你觉得陛下会如何?” 一层一层,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傅珩眼底神色柔和,但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徐西宁。 “我答应你的事,办到了,起码在近期,太子不敢对赵巍如何,那你答应我的事呢?” 徐西宁心跳的砰砰的。 她当然不可能和傅珩说实话。 可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深吸一口气,徐西宁朝他抿唇笑笑,“我其实……” “大爷,大奶奶,宫中来人,说是带了圣旨来,给大爷的,还有赵将军也来了!还带了三个太医来给大爷瞧病,正往这边来。” 赵巍来了! 徐西宁几乎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蹭的就从椅子上起身。 一张脸,因为气息颤抖而神色急切又肃重,眼睫毛抖得很快。 傅珩不动声色看着徐西宁的反应,“这么激动?” 徐西宁一颗心跳的要蹦到嗓子眼。 她怎么能不激动。 上一世。 她和赵巍诀别时分,赵巍都未能看她一眼。 让傅筠那狗贼害的,瞎了眼聋了耳,被凌虐残杀。 西北军全军悍将,让活活烧死。 那惨叫声混着皮肉被灼烧的味道,徐西宁此时此刻,颤抖着身体,却闻得真切听得心痛、 她低垂的手死死的攥着拳,指甲抠着掌心那点肉,刺疼让她清醒,让她知道此时此刻,不是上一世。 她马上就要见到一个活生生的赵巍。 “我……” 开口,徐西宁声音难以克制的颤抖和沙哑,这种反应,根本遮掩不过去,徐西宁看着傅珩。 “赵将军为什么要来看你?” 傅珩挑眉,“现在,不是应该你来回答我的问题吗?你这个反应,很难让我不多想啊,徐三小姐。” 徐西宁闭了闭眼,竭力稳定躁动的心绪,却没接傅珩的话,只道:“宫中派了太医来,你要见吗?” 见了,傅珩吐血却身体无碍,甚至身体比之前更好一点的事实,就瞒不住了。 傅珩嘴角噙着一点笑。 那笑,放荡不羁里透着几分混不吝的混账劲儿。 “见啊,不让皇上知道我身体好了,他怎么给我分派活儿呢。” 说着话,外面已经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春喜探着小脑袋,在门口几乎用气音传话,“人来了!” 徐西宁提了口气,转头往出走。 傅珩瞧着她因为全身发抖而粼粼颤动的衣裙布料,皱了皱眉。 自从他和徐西宁接触以来,徐西宁向来都是势在必得的沉稳。 哪怕是在青灵山上,一群人被黑衣人追剿,生死关头,徐西宁都是冷静的。 现在却慌成这个样子? 徐西宁的裙角从门口消失,外面传来杂乱的说话声,傅珩才收了目光,从美人榻上慢慢起来,挪到床榻上,给自己盖好。 轻车熟路做出一个昏迷不醒的样子。 院中。 徐西宁一脚踏出屋门,便看到赵巍混在人群里,进来。 他魁梧的身体那么夺目。 徐西宁一眼就看到他。 哪怕再怎么克制,再怎么装,再怎么告诉自己冷静。 可经历过一遭生死。 这个时候再看到赵巍,再看到活生生的赵巍,徐西宁根本忍不住眼底的泪。 眼泪珠子刷的就落下来。 旁边春喜:…… 我靠! 说哭就哭? 好好好! 学会了。 哇! 春喜张嘴就嚎:“可怜的大爷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呜呜呜呜,你可别撒手人寰,让大奶奶怎么活啊!” 旁边发财:…… 来这一套? 好好好! 知道了! “大爷!我的大爷诶!呜呜呜呜呜,你睁眼看看啊,你可千万停住啊,我可怜的大爷啊!” 旁边狗子:…… 汪?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徐西宁:…… 还让不让人正经难过了! 抹一把眼泪,徐西宁赶紧迎上前。 镇宁侯阴沉着脸,带着内侍总管和赵巍过来,后面跟着镇宁侯府几个作陪的庶子和三个太医。 听见哭声,赵巍一惊,直接朝徐西宁问道:“珩儿病的很严重吗?” 徐西宁一腔悲怆几乎怔住。 赵巍…… 看上去,竟然像是不认识她? 怎么会! 上辈子,明明是赵巍把她从乱葬岗里刨出来的! 第146章 有钱 眼见徐西宁怔住不说话。 又见院里老仆一个个神色哀切,那小丫鬟和傅珩的亲随发财更是哭的嗷嗷的。 赵巍脸色大变,抬脚就往屋里走。 旁边跟着来的内侍总管也吓得赶紧跟上。 镇宁侯阴沉着脸,心里骂一句,死了才好呢。 但心头再怎么咒骂怨恨,脸上也得带着急切。 屋里。 赵巍打头,第一个进去。 一眼瞧见傅珩一张脸白的跟纸糊的似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赵巍眼圈一下红了,“太医!太医!” 急切之下,嗓子都破了音。 跟着来的三个太医蹭蹭蹿上前。 立刻打开药箱就开始诊脉。 然后—— 第一个冲上前的太医甲震惊的盯着傅珩的手腕。 是我医术倒退了? 为什么他看上去快死了,但脉搏却比之前稳健许多? 太医甲一脸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又换另外一只手去诊脉。 珍完。 整个人呆若木鸡。 赵巍让他这样子吓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世子怎么样?” 太医甲舔着发干的嘴皮,“赵将军,那个,傅世子病情复杂,下官几个得研究一下才能给出确切的诊断。” 旁边太医乙太医病一脸疑惑。 病情复杂? 不就是中毒快死了? 这有什么好复杂的? 太医甲提了自己的药箱,往开让一步,朝太医乙说:“你来诊脉。” 太医乙二话不说,直接上前。 然后—— 一张充满自信的脸上,骤然间自信碎裂。 满脸都是:哈? 眼见太医乙也是一脸表情凝重且惊疑,赵巍一颗心越来越往下沉,“世子到底如何?” 他声音都带着抖。 太医乙一步让开,一把抓了太医丙,“你来看!” 太医丙疑惑的看看前面的小甲小乙,一头雾水去搭脉。 然后—— 整张脸就透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醍醐灌顶。 甲乙丙六只眼睛齐刷刷一个对视。 “我瞧着……稳健?”太医甲试探着给出判断。 太医乙太医丙立刻点头,“稳健!” 三个太医,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原来真的是稳健。 不是医术倒退啊。 娘的! 吓死了! 三人得出一致的结论,小甲小乙小丙也就淡定下来。 太医甲朝赵巍抱拳,“将军安心,虽然傅世子病情瞧着凶险,但从脉象上来看,身体康健了许多。” “怎么可能!”镇宁侯脱口就说。 刚刚三个太医的神色那般凝重,他心里差点笑出声。 只以为傅珩终于要死了。 结果。 康健? “为什么不可能?”徐西宁一直沉默站在一旁,贪婪一般,看着赵巍,此时镇宁侯开口,徐西宁目光一收,一脸冷色朝镇宁侯质问过去,“是二叔盼着我夫君不可能,还是什么?” 镇宁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忙道:“西宁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今儿珩儿在普元寺吐了那么多次血,怎么可能身体反而稳健了呢?” 徐西宁冷笑,“二叔也知道我夫君在普元寺吐了好几次血啊,那怎么还铁石心肠的堵着门不许他离开,非要等到他昏厥过去才肯罢休?” “你!”镇宁侯被徐西宁毫不客气的话说的脸上挂不住,尤其还当着外人,“我是珩儿的亲二叔,我怎么会害他,我知道你因为过继的事情有怨气,但也不该质疑我对珩儿的爱,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 说起过继,他立刻又补充一句,“既是珩儿脉象稳健,可见小满克珩儿的说辞,纯属无稽之谈。” 一想到小满被冠以命格刻毒的帽子,镇宁侯就气的发抖。 唯恐徐西宁再怼一句什么,镇宁侯立刻朝太医道:“既是稳健,怎么还昏迷不醒?” 太医甲道:“因为今儿吐血有点多,血气不足。” 镇宁侯:…… 差点噎死。 张了张嘴,硬是没再说出一个字来。 赵巍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心疼的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傅珩,朝太医道:“确定稳健?” 太医点头,斩钉截铁,“赵将军安心,确定,脉象不似从前那般凌乱,已经有力且有序,虽然不如寻常健康人那般,但也已经很好了,好好调理,假以时日,必定康复。” 得了这话,赵巍一颗心彻底踏实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声音都是哽咽的。 太医甲笑道:“世子昏睡是在养气血,不必将他喊醒,睡足了自然就醒了,虽然脉象稳健,但保险起见,还是少吐血的好。” 镇宁侯:…… 正常太医,谁会嘱咐这种话? 谁不知道少吐血好! 一个腹诽没落地,镇宁侯忽的一怔。 该不会是,专门说给我听? 靠! 气死了! 镇宁侯黑着脸杵在那里,三个太医瞧看完,商议着去开方子。 内侍总管上前一步,朝徐西宁道:“陛下有旨,特敕封傅大公子世子封号,既是傅世子昏睡,那这圣旨,有劳夫人来接。” 傅珩是世子。 那徐西宁便不再只是大奶奶,而是世子夫人了。 徐西宁忙跪地接旨。 旁边镇宁侯怄的脸色青绿,牙关紧咬。 没得到一点好处,还得跟着下跪! 内侍总管却是带着喜气洋洋的语调,小声宣读了圣旨,等徐西宁接旨起身,他含笑道:“陛下惦记傅世子,特意让老奴带了些药材补品来,若是有什么缺的,夫人再同老奴说,老奴再给世子送来。” 不及他话音落下,春喜一步上前,将一个厚厚的红封捧上。 徐西宁拿了红封塞进内侍总管手里,“多谢公公特意跑一趟,一点心意,您拿着买茶喝、” 捏着那红封,内侍总管心道,这可不是一点心意。 不过,他在御前做事,什么金银财宝没见过,不动声色的笑着将那红封推让回去,“夫人客气了,老奴奉命行事而已。” 徐西宁再把红封推回到内侍总管手中,客客气气,恭恭敬敬,“陛下隆恩,庇佑世子身体康健,西宁心中感激不尽,明日便捐十万两以充国库,这点茶水钱,就当公公替西宁传句话。” 内侍总管:…… 好家伙! 一个高兴就要捐十万两? 你是真有钱! 徐西宁说的诚恳,他也就没再推辞。 圣旨传完,回宫复命。 等从镇宁侯府出来,一上轿辇,内侍总管随手打开那红封。 惊得差点从座位上滑落下去。 他以为,凭着以往的经验,这个厚度,充其量也就是五百一千的。 没想到! 里面装的银票,每一张都是一千两的面值。 足足装了…… 二十张? 两万两? 第147章 封官 宫中。 御书房。 内侍总管进去的时候,皇上正沉着脸坐在那里生闷气。 瞧见他回来,叹了口气,问:“傅珩如何?” 内侍总管忙上前道:“回陛下的话,太医说,吐了血虽然瞧着凶险,但大约是冲喜起了作用,傅世子的脉象倒是比以前稳健了。” 皇上一腔闷气都让惊散了。 冲喜不就是个欺负人的名义吗? 这怎么还能真的有效呢? 旋即想到傅珩在普元寺一看到那个叫小满的小孩儿就吐血,皇上啧啧两声。 真神奇。 瞧着皇上的反应,内侍总管又道:“陛下隆恩,敕封傅大公子为世子,当时傅世子昏迷着,他夫人替他接了旨,说陛下厚爱无以为报,明日要捐十万两白银以充国库。” 皇上一怔。 济南府发来求救的折子。 今年灾荒,灾民流离失所。 皇上正为这件事发愁。 国库空虚,六部全都嗷嗷等着用钱,他可怎么赈灾。 有了这十万两,虽不能彻底解决赈灾一事,却也能一解燃眉之急了。 “徐西宁,有大义啊。” 沉默半晌,皇上叹息一声。 继而摩挲着手中那串碧翠的手串,道:“既是傅珩身子康健起来,那便还是入朝当值的好,就不要在京兆尹那里养狗了。 “去传朕的口谕,等傅珩身子利索些了,去……兵部报道吧,任职兵部右侍郎。” …… “什么?兵部右侍郎?” 镇宁侯府。 老夫人屋里。 白氏睚眦目裂瞪着站在门口的小厮,满脸怒火恨不得把天灵盖给烧了。 镇宁侯和老夫人也阴沉着脸看过来。 那小厮战战兢兢,道:“是,奴才奉侯爷的命,去兵部送文函,恰好遇上宫中内侍过去传旨,兵部尚书亲自接旨的,陛下特意交代,说世子身体不好,让他多照拂。” 白氏几乎当场炸了。 “他怎么不去死!怎么还不去死!抢了我筠儿世子的位子还不够,竟然还要抢我筠儿的官职! “谁不知道,我筠儿在战场立下大功,陛下是要让他去兵部做事的! “现在我筠儿王位没了,世子封号没了,连官职都没了。 “那活死人却什么都有! “凭什么!” 抄起旁边一只粉瓷茶盏,白氏怒火冲天的砸出去。 镇宁侯阴沉着脸,摆手让那小厮褪去,转头朝白氏道:“在这里发火有什么用,徐西宁要的那些嫁妆,可是准备齐了?” 白氏气的眼泪横飚,一屁股坐下。 “我去哪准备去!把我卖了我也凭空给她变不出来!原本不是说好的吗,过继了小满,小满给她敬茶的时候,那茶水里加点药,让她大病一场,也就没精神折腾嫁妆的事,谁知道会出那种乱子! “孩子没过继成咱们安排的那个也就算了,还给傅珩那扑死货弄来一个世子封号!” 白氏骂的咬牙切齿。 几乎要怄出血来、 镇宁侯眉目间裹着沉沉火气,“我在陛下面前已经应下,今日就还她嫁妆,若是拿不出来,只怕她闹起来,我们吃亏更大、” 老夫人铁青着脸,道:“她不是给了个清单吗?” 白氏没好气道:“那单子上列的,我让西媛看了,西媛说,那些东西,八九成都是在云阳侯府老夫人屋里,余下一两成,差不多都送进宫了,怎么可能就是她的嫁妆!这贱人就是想要借着咱们的手往回收以前她撒出去的东西,呸!” 可骂归骂,骂完了,还得替徐西宁去讨嫁妆。 白氏怄的天灵盖突突的跳。 从老夫人这里离开,直奔徐西媛的屋子,进门劈头盖脸给了她一巴掌、 “都是一个府里出来的,你看看西宁,再看看你,丧门星,自从你进了府,筠儿就没有一天好日子。” 啪、 将那清单往桌上一拍。 白氏怒道:“给你一个时辰的功夫,把这清单上的东西都给我送去二房那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上一次的巴掌印子还没消除,新的巴掌印子又覆盖上来。 徐西媛咬着唇,忍住没敢哭。 等拿着单子回到云阳侯府。 见到宋氏。 徐西媛憋了一路的眼泪再也绷不住,抱着宋氏嚎啕大哭。 “母亲,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母亲救救我吧。” 徐西媛哭,宋氏也哭。 云阳侯沉着脸坐在旁边,心里也针扎似的难受。 只有徐梓呈。 冷笑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傅筠本来就是徐西宁的未婚夫,你非要把人家睡了,女子不自爱,就是烂白菜。” “闭嘴!” 宋氏气的两眼冒火,抄起手边杯盏就去砸徐梓呈。 徐梓呈闪身一躲。 “我说错了?若非徐西媛不自爱,若非徐西媛犯贱,非要去抢徐西宁的未婚夫,咱们府里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但凡她没有做出未婚先孕的事,都不至于如今被镇宁侯府骑在头上欺负。 “她一个人被打,丢的是咱们全家人的脸,连我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我凭什么不能说? “不知廉耻的烂白菜!” 宋氏一把推开徐西媛,蹭的起身,两步上前,劈头盖脸就打徐梓呈。 “畜生,你就这么说你妹妹?西媛是你亲妹妹!她为了你,出阁连嫁妆都没带多少,才被婆家欺负,你良心让狗吃了?” 徐梓呈闪身躲开宋氏扇过来的巴掌、 阴沉沉的眼底带着怒火,“母亲偷偷变卖家里的铺子贴补她,当我不知道?” 宋氏顿时一僵。 云阳侯也错愕看过来,“你变卖家里的铺子?” 宋氏没想到徐梓呈竟然发现了,被云阳侯质问,她先是心口一提,跟着嚎啕大哭,“那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西媛被她们欺负死啊。 都怪徐西宁那贱人,她明明都那么有钱了,傅筠急着买粮,她帮一把怎么了,偏偏一个铜板不出。 都是徐西宁害的,白氏才逼着西媛拿钱。 我难道眼睁睁看着西媛拿不出钱被婆家欺辱吗?” “糊涂!”云阳侯差点气撅过去,“难道西媛拿了钱,就不被欺负了?她要你就给,那镇宁侯府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西媛。” 宋氏哭喊:“道理我懂,可我能怎么办?” 云阳侯咬牙,“事到如今,只能用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第148章 梦见 徐梓呈眼皮一跳,“什么?” 云阳侯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吩咐宋氏,“清单上的东西,咱们府里有的,先送过去,后面我来安排。” 宋氏怎么甘心。 “就一定要送过去吗?” 不等云阳侯开口,徐西媛先哭道:“母亲,若是不送过去,婆母怕是要撕了我的皮,被徐西宁害的,我在那边的日子真的好难。” 宋氏再心疼钱财,也说不出话了。 只能一边骂骂咧咧诅咒徐西宁去死,一边带着人去老夫人屋里搬东西。 他们如何兵荒马乱,也影响不到镇宁侯府二房此时的一片…… 烟熏雾绕。 “皇天后土保佑,保佑我家小姐年年岁岁都像今天这般开心!” 手里拿着粗粗的一捆香,春喜站在神马画像前,碎碎叨叨的拜。 旁边。 左侧喵喵:汪汪汪汪汪! 右侧沐沐手里拿着一捆快比他整个人都要高的香。 学着春喜,撅着屁股,也碎碎叨叨。 “皇天后土保佑完母亲,也抽空保佑一下我爷爷健健康康。” 发财一进院,就被这烟雾盘绕呛得一阵咳嗽。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谁好人家上香,一上上十捆啊!” 春喜将手里粗粗一捆香插入面前香炉里,笑嘻嘻转头朝发财道:“发财哥,要不要一起?” 发财翻个白眼,“我不信这个。” 春喜若有所思点点头,转头就又拿起一捆香,朝着墙上神马就拜。 “皇天后土,我收回刚刚祈祷傅世子健康顺遂的话,我不给他祈祷了,发财说他不信。” 发财差点气死。 两步冲上前。 劈手抢过春喜手里的香。 扭头不光拜,还扑通跪下,“皇天后土,别听春喜瞎咧咧,您老人家继续保佑我家世子平安顺遂。” 春喜站在发财身后,幽幽道:“皇天后土不是老人家,是美若天仙的姐姐。” 发财差点手滑,把给皇天后土的香给滑落地上。 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春喜,“姐姐?” 春喜点头,“昂。” 发财眼角直抽抽,“谁告诉你的?” 春喜十分掷地有声,“有一次,我梦见了。” 发财:…… 你是会做梦的。 屋里。 外人散去,傅珩不必再假装昏迷,十分麻溜的“苏醒”过来。 赵巍哭笑不得,“你小子,刚刚吓死我了。” 傅珩半靠在靠枕上,赵巍就坐在他的床榻边儿上,拿了他的手腕给他诊脉。 赵巍会些医术,徐西宁是知道的。 只是她重活一世,都不知道赵巍和傅珩……关系这么好的吗? 上一世,赵巍也只是偶尔提起傅珩一两句。 说起来,也不过是说他可惜了。 徐西宁仔细想过上一世傅珩的结局,只可惜,她在京都的时候,过得浑浑噩噩,被赵巍从乱葬岗带走之后就和京都再无联系。 到死也不知道傅珩究竟如何。 而上一世,疯狂的在乱葬岗的死人堆儿里翻找她的赵巍,在西北边疆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的赵巍,此时见面,却对她客客气气的生疏。 仿佛,不认识一样。 对沐沐也是。 明明上一世沐沐病逝之后,赵巍久久无法释怀。 可现在,他刚刚在院子里见了沐沐,也仿佛不认识一样。 揣着心头的疑惑,徐西宁朝赵巍看去。 按理说,此时赵巍和傅珩说话,她是该避开退出去的。 可她不舍得。 傅珩瞥了徐西宁一眼,也没提让她出去的话,只朝赵巍笑道:“如何?” 赵巍认认真真的给他把脉,继而舒缓的一笑,“是好多了,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傅珩看了徐西宁一眼,“大概是西宁冲喜有用吧。” 赵巍没接这话。 傅珩便道:“师傅,你以前是不是认识西宁啊?” 徐西宁没料到傅珩会开门见山直接问。 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眼睫颤着,朝赵巍看去, 手心细细密密一片汗。 赵巍却一脸无语的瞪了傅珩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她是云阳侯府的小姐,我是西北的兵,她没去过战场我鲜少来京都,去哪见。” 徐西宁一颗心跳的砰砰的,却被这一句否认撞击的凌乱。 猝不及防。 看着赵巍。 赵巍始终没看徐西宁,只朝傅珩笑道:“病糊涂了吧你,陛下给了你兵部右侍郎的差事,你怎么看?” 傅珩却没顺着赵巍的话说。 而是道:“前一阵子,我和西宁在青灵山遇上琉倭人假扮的悍匪,西宁一套坤凌剑法耍的行云流水,师傅,你可别说这天底下除了你,还有别人懂坤凌剑?” 当时傅珩就觉得徐西宁的招数眼熟。 在青灵山一时间没想起来。 可后来到底还是想起来了。 他小时候,赵巍教过他一次,只是坤凌剑对力气的要求太高,那时候他太小,不方便学。 这是赵巍自创的剑术。 徐西宁被撞得凌乱的一颗心,招架不住傅珩这猝不及防砸出来的话。 坤凌剑,是她上辈子在西北,赵巍手把手教的。 这辈子…… 她一瞬不瞬看着赵巍,想要听赵巍的回答。 赵巍皱眉,“坤凌剑?” 他疑惑着,转头,这才朝徐西宁看过来,“唐突问一下,徐三小姐是师从何人?” 那客气,疏离的徐西宁想哭。 为什么。 为什么上一世对她那么好的人。 这一世,却不认识她了。 师从何人,当然是师从你! 这话徐西宁无法开口,只能裹着一腔的酸涩,攥着掌心那点细肉,勉强扯起一点笑,“说来离奇,我其实是梦里梦到的。” 砰。 发财上完香,刚要进来。 顿时被门槛绊的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墙上去。 好好好! 你们主仆俩是会做梦的! 一个梦见皇天后土是姐姐。 一个…… 好家伙! 直接梦里学会功夫了。 踉跄两步,站稳,发财回禀,“世子,夫人,赵将军,徐西媛求见,说是夫人的嫁妆准备的差不多了,让验收一下。” 发财打断了屋里原本的对话。 徐西宁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起身,“将军同世子说话,我去看看。” 等徐西宁一走,傅珩收了目光,朝赵巍看去,“真不认识?” 赵巍一脸的无语,“就因为坤凌剑,你就觉得我认识?” 傅珩笑,“没,我就是觉得,她好像挺关心西北军的,之前还去御前替西北军诉冤,要不是她折腾,这次你回来,怕不是要被陛下责罚的。” 赵巍怔了一下。 但也只是短促的一个瞬息,继而起身,满脸震惊,“我还以为是你给我忙前忙后的,结果,你还不如你媳妇?我要你有何用?” 傅珩差点一口口水呛死。 这是人话吗? 第149章 酸的 宫中给赵巍准备了洗尘宴,赵巍没在傅珩这里久留。 从屋里出来,一眼瞧见院子里沐沐正和狗子玩。 特训犬本就比寻常狗子要强壮些,沐沐又瘦小单薄,那狗子跃起来,几乎要比沐沐高。 沐沐一点没害怕。 咯咯咯的笑,一边笑,一边伸手想要去摸狗子的头。 赵巍站在门口,有些晃神。 傅珩半靠在门框上,瞧着赵巍,“这是徐西宁给我选的儿子。” 赵巍已经知道傅珩过继子嗣的事,笑了笑,“等你身子好了,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傅珩继续自己刚刚的话,“满京都那么多小孩儿,也不知道徐西宁是怎么,就挑中这一个,这小孩儿爷爷快病死了,我让发财带着大夫去瞧了,那病……治不好。” 赵巍向来从容的神色,刹那间一凛、 他几乎是震愕转头,看向傅珩,“治不好?” 傅珩点头,“发财去看过,说沐沐的爷爷,像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声音顿了一下。 傅珩道:“师傅,你真的不认识徐西宁?” 赵巍背在身后的手,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明天,我去看看沐,沐沐的爷爷。” 赵巍没接傅珩的话,抬脚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又问:“名字谁取的?” “徐西宁。” 赵巍顿了顿,几不可见的吸了口气,转头离开。 发财站在傅珩一侧,小声的问:“赵将军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认识,但不能告诉我。”傅珩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屋,“不告诉就不告诉吧,一个个的,都有秘密,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发财:…… 不稀罕你语气咋这么酸? 还用打哈欠来遮掩? …… 镇宁侯府大门前。 徐西媛泪眼婆娑,挺着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朝徐西宁央求,“妹妹,八成的嫁妆都在这里了,余下的一些,着实是需要些时间的,你再宽裕两天,好吗?” 虽然是侯门高户。 可大门前依旧有人来来往往。 路过,不免放慢脚步朝这边看。 徐西媛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贱人! 她原本是要将这些东西弄进府里的,偏偏徐西宁把她挡在大门外。 从前只有徐西宁跟在她屁股后面摇尾乞怜的份! 如今竟然让这贱人骑到她头上,她迟早要讨回这份委屈。 压着心口翻滚的怒火,徐西媛一脸的楚楚可怜。 徐西宁似笑非笑,“行,那就宽裕两天。” 徐西媛正意外徐西宁的好说话,徐西宁转头吩咐春喜,“把这些箱子,直接送去兵部。” 春喜二话不说,得令就办。 徐西媛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这箱子里的东西是真东西,可东西上被云阳侯做了点手脚。 这若是送去兵部…… 徐西媛顿时拦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送回来的东西是假的不成?你我好歹是一个府里出来的,荣辱与共,你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吗?” 徐西宁无语的翻个白眼,“我的东西,我想要送哪就送哪,怎么?我还得经过你的允许?媛姨娘?” 徐西媛被刺激的一张脸阚白。 但更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徐西宁嗤的一笑,“看你这么着急,该不会,这箱子里的东西真有问题吧?嘿嘿,我就喜欢看你们想要害我又弄巧成拙的狼狈样子,春喜,拿走!” 徐西媛急怒攻心,转头扑到那箱子旁,“不行,你就是不相信我,你若是将这箱子搬走,我就撞死在这里!” 徐西宁半个眼神没给她,“那你撞呗,死了送你一口上好的棺木。” 说完,转头回府。 一转身。 正好看到赵巍站在距她不过五步远的位置。 不知是刚刚走到那里,还是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 她看去的那一瞬,和赵巍四目相对。 徐西宁舍不得挪开目光,可当着外人的面,也只能火速收了视线。 更何况—— 赵巍会追问坤凌剑的事吗? 徐西宁心跳如雷,屈膝一福,“将军要走了?” 赵巍笑道:“进宫。” 说着话,和徐西宁点了点头,与她擦肩而过,一个字没提坤凌剑。 “徐西宁!你当真要逼死我吗?” 背后,徐西媛眼见春喜根本不搭理她的威胁,直接让人抬了箱子就走。 歇斯底里的朝着徐西宁吼。 徐西宁借着看徐西媛的由头,回头,朝赵巍看去。 直到赵巍上马离开,她凉飕飕的瞥了徐西媛一眼,抬脚离开。 徐西媛顿时大急。 她又不能真的撞死自己。 连忙一把抓了贴身婢女,小声吩咐,“你快回去告诉我父亲,就说徐西宁要把这些东西送到兵部去,快!” 吩咐完,她深吸一口气,压着慌乱不安的心跳,回府。 徐西宁才回二房院子里,狗子喵喵就扑上前。 上蹿下跳在她周围来回扑腾,急的不行。 徐西宁疑惑的看向旁边老仆,“怎么了?” 院子里没瞧见沐沐,又追问一句,“沐沐呢?” 老仆有些耳背,没听清徐西宁问什么,只是指了屋里,一脸急色,“老夫人来了。” 徐西宁大步就往屋里走。 一进去。 正好听到老夫人朝着沐沐怒喝,“跪下!” 沐沐只有五岁。 单薄瘦弱的小身板被老夫人一句疾言厉色的呵斥吓得一个哆嗦。 他身侧站着老夫人的贴身嬷嬷,那嬷嬷抬脚就要踹沐沐的小腿。 徐西宁心头咯噔一下,慌忙上前。 却见傅珩伸出苍白的手,在那嬷嬷踹出去的前一瞬,扯了一下沐沐的胳膊。 直接把小孩儿拽到自己跟前,抱到了腿上。 冰凉的手摸到沐沐让吓得哆嗦的小手上,安抚似的搓搓他小指头,傅珩朝徐西宁看过去,“回来了?” 徐西宁一张脸,阴沉中带着杀气,朝里屋走来,“祖母怎么发这么大火?” 老夫人铁青的脸上带着压都压不下去的怒火,直接朝徐西宁道:“这孩子,你们不能过继。” 徐西宁冷笑,“为什么?” 白氏站在老夫人身后,阴阳怪气冷哼一声,“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这孩子的八字,和老夫人相克,过继了他,就等于是要了老夫人的命。” 第150章 过继 如今所谓的嫁妆已经还给徐西宁了,白氏心里没有任何发虚的地方。 更无须忌惮。 只剩下滔天的怒火。 她可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撒撒气。 “我真是不知道西宁你安得什么心,怎么就挑了这么一个孩子,命格恶毒,简直是往死里冲老夫人,怎么,你是盼着老夫人死吗?” 白氏咄咄质问。 徐西宁看出来了,老夫人这是没有把小满弄进府,不甘心,想要来再闹腾一次。 本来徐西宁都想算了的。 你们找上门? 好好好!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讥讽的看向白氏,徐西宁道:“那依二婶的意思呢?” 白氏冷笑道:“依我的意思,当然是把这个命格骨相都刻毒的孩子打出去,这种孽障留在府里,那就是对老夫人极大的不尊重。” 沐沐被傅珩抱在腿上,一双眼睛透着惊恐,颤着眼睫看徐西宁。 身上抖得像是筛糠一样。 傅珩心疼他,很轻的拍拍他后背,“别怕。” 白氏耳朵尖,一下就听到傅珩这话。 转头就朝傅珩冷呵,“珩儿如今被陛下敕封了世子的封号,莫非是翅膀硬了,连老夫人的身体都不管了?为了这么个野种杂种,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祖母被克死?” 白氏话说的恶毒。 沐沐几乎要被吓得哭出来。 他自小无父无母,是爷爷带着长大的。 爷爷教他读书认字明道理,爷爷教他打拳打棍侠肝义胆。 但和爷爷在一起的这些年,他从来没遇见过谁说话这么吓人。 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孩子抖得更厉害,傅珩冷眼看着白氏。 病恹恹的脸上全是嫌恶。 “在普元寺,是祖母一口一个佛祖恩赐的缘分不可违背,我才迫不得已,选了沐沐来过继,现在你们又说沐沐克祖母。 既然如此,一来,我不能不顾忌佛祖的恩赐,二来,作为晚辈,我不能不顾及祖母的身体。 那就分家吧。” 一句话,惊得白氏一张脸的怒火都僵在那里。 舔了一下嘴皮,硬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转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怒不可遏啪的一拍桌子,“放肆!你这是什么混账话!分家?你也说得出口!我镇宁侯府整整齐齐一家人,是你说分家就能分家的?” 徐西宁掷地有声,替病秧子接了这话,“那祖母说怎么办?难道让世子违背佛祖的恩赐,然后遭受天打雷劈吗?” 老夫人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让小满进府。 她沉着脸深吸一口气,“从普元寺离开之后,我请人看过,想要化解沐沐对我的相冲,也不是没有办法,小满的命格正好可以化解沐沐命格里的煞气,两个孩子,你一起过继了吧。 既不违背佛祖的恩赐,也不会冲到谁。” 傅珩立刻就要拒绝。 但徐西宁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心有灵犀,傅珩那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并且眼底带上了—— 看好戏。 徐西宁就等这句呢。 现在等着了,不紧不慢的说:“过继小满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条件、” 老夫人满目寒意,看着徐西宁,“你说。” 徐西宁笑:“第一,过继小满可以,但不能过继在我名下,要过继,不如过继到二婶的名下。” 白氏一愣。 老夫人更是眼皮一跳。 狐疑看着徐西宁。 难道她知道什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事儿瞒的死死的。 就连她都是才知道,徐西宁怎么可能知道。 压着心里那一瞬间的不安,老夫人没应,只问:“还有第二?” 徐西宁笑,“第二,听说二婶在鼓楼大街有一家胭脂铺?那铺子送给我,我就答应让小满进府。” 白氏直接让气笑了。 “荒唐!这是给你过继孩子,关我什么事!我又不缺儿子!你还惦记上我的铺子了?想钱想疯了吧你!” 徐西宁看着白氏,笑的璀璨,说的恶毒。 “我就这两个条件,你们如果答应,我就点头同意,你们如果不答应,那我还是那句话,那个孩子只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打他,打死为止。 “另外,既然你们说沐沐对老夫人相克,好说,我就不把沐沐过继过来做我和世子的儿子了。 “只做我的弟弟就好,如此既维持了沐沐和世子之间的佛缘,也不冲撞老夫人。” 说完,徐西宁一屁股在老夫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一掸裙面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笑意盈盈,“你们考虑考虑!” 白氏坡口大骂,“做你的春秋大梦,想都别想。” 骂完,却见老夫人一声不吭。 白氏心头突突的一跳,带着一脸不安,“老夫人,您该不会……要答应吧?” 老夫人当然不愿意答应。 可徐西宁这贱人跟疯子似的。 她说要打小满,那就绝对是真的。 在普元寺,佛像前她都一巴掌把小满打的嘴巴流血。 若是小满进了府,落了她手里…… 老夫人冷笑,“你若是敢动小满一根指头,就不怕我加倍奉还到沐沐身上?” 徐西宁无所谓,“我说了,从此以后,沐沐是我弟弟,我弟弟不必住在镇宁侯府,住吉庆堂就好,若是镇宁侯府的人去吉庆堂找茬,我想,官府会有所作为的。” 老夫人被堵得气结。 可一想到小满流落在外,不能回镇宁侯府,老夫人这心里更难受。 斟酌一个瞬息,她缓了口气,道:“你确定,你的两个条件若是我满足了,你就不会对小满动手?” 徐西宁笑:“我不保证,我这个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不惹我,我不和他一个孩子计较,但他若是惹到我,在我眼里他也就不是个孩子了。” 话是笑的说的。 声音是带着腾腾杀气的。 眼见老夫人一副要答应的样子,白氏急了。 “母亲,这简直离谱,这种荒唐的条件怎么能答应呢?我们是给珩儿过继子嗣,又不是给侯爷过继子嗣,孩子过继到我名下算什么!” 徐西宁朝她笑:“二婶,格局打开点嘛,过继在谁的名下不都是镇宁侯府的孩子么。” 白氏差点一句国骂喷出口。 去你娘的! 把孩子过继到我的名下,我还得倒贴给你一个铺子? 我是傻子吗? 第151章 傻吗 白氏一句我是傻子吗在肚子里汹涌咆哮。 旁边,老夫人一瞬间的斟酌之后,给出答案,“好。” 白氏登时急道:“母亲!” 老夫人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继而朝徐西宁道:“你要知道,祖母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和珩儿好,只要你和珩儿把日子好好的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说着话,老夫人起身,“那就说定了,小满进府之后,你不许刁难孩子,一会儿我让你二婶送地契过来。” 白氏气的脸都是绿的。 油绿油绿的。 绿的震耳欲聋。(好离谱的形容) 从二房出来,火气腾腾的朝老夫人道:“母亲把人塞了我屋里做什么,我又不缺儿子,我们找小满不就是为了把人塞了徐西宁屋里,然后方便以后吗?这塞我屋里有什么用!” 白氏快憋死了。 胸口疼的铮铮的。 “就算塞我屋里,您直接塞进来不就行了?这……在这里折腾一圈,孩子进了我屋,我还得倒贴给徐西宁一个铺子,我图什么?” 老夫人想让小满进府的心太急切了。 唯恐过了这个时机,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名正言顺的借口、 知道白氏委屈,老夫人拍怕她手背,耐心的劝慰,“上次你不是想让筠儿尚公主吗?九公主的事被珩儿两口子搅合了,没成了,过几日太后娘娘大寿,进宫的时候,我给你争取一个赐婚。 尚了公主,筠儿的官职也就能封下来了,到底算是驸马。” 白氏气的声音都沙哑了。 “母亲,这两码事啊,筠儿是您亲孙子,给他争取一个好姻缘好前途,这不是咱们该做的吗?我……我要个五岁的孩子来干什么!” 老夫人继续安抚,“你若是嫌带着麻烦,放到我屋里来,我带着。” 白氏人都恍惚了。 这是谁带的问题吗? 我请不起乳母奶娘嬷嬷丫鬟吗! “不是,母亲,咱为啥非要把这个孩子弄进来啊?傅珩看了这孩子吐血,咱们再重新找一个孩子不就行了?何必让徐西宁拿捏!” 她简直不能理解。 老夫人向来精明,怎么就在这件事上,轴了呢。 老夫人没了耐心,干脆闭眼瞎说:“这个孩子,他……” 声音压低,老夫人瞧了一眼左右,几乎用气音,神神秘秘的道:“他很有可能,是你大哥亲生的。” 白氏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眼珠子都瞪圆了、 目瞪口呆看向老夫人。 已故大伯哥的外室? 这么劲爆? 老夫人朝她点点头,“之前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没有彻底查清楚,现在你既是知道了,就给我闭紧嘴巴,不许说出去,这样的底牌,我们要等到关键时候拿出来用。” 白氏立刻点头,“母亲放心,我一句话不说的。” 跟着,白氏神神秘秘瞧瞧左右,也用气音道:“那孩子的母亲……就是那个妇人?” “嗯。” 白氏立刻道:“要不要也接到府里来?” 老夫人直接眼皮一掀,看向白氏。 白氏遮掩自己的小算盘,笑道:“我没别的什么心思,就是想着,那么小的孩子,自然是离不开亲娘的,不如一起接进来吧,横竖府里不缺那一口吃的。” 到时候。 找准机会。 让傅珩和那妇人发生点什么,然后再将这妇人外室小娘的身份公之于众。 倒要看看那病秧子还有什么脸面顶着世子的封号! 敢抢他筠儿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到时候不光让傅珩身败名裂,他那死了的爹也得声名扫地! 白氏简直想要笑出声。 老夫人若有所思看着白氏,“若是一起接进来,该如何解释呢?” 白氏一摆手,“解释什么,只说母亲您舍不得孩子离开娘亲,认了小满的娘做干闺女不就得了,这样,小满过继到我膝下也好不过继也罢,横竖人在咱们手里捏着。” 想到这人将来的用处,白氏嘴角上扬的压都压不下。 老夫人瞧着她这副表情,倒是不好在说什么,只是道:“普元寺的事闹得风风雨雨的,正在风头上,接个孩子进来倒是没什么,先悄悄的养着,等过几个月再对外公布也好,那么大个大人,先等等吧。” 老夫人不欲多说。 白氏另外打着小算盘,也没多提。 婆媳俩各自离开。 回了屋,白氏简直压不住心头的狂喜,从匣子里抽了鼓楼大街胭脂铺的地契丢给贴身婢女,“去给徐西宁送过去。” 婢女拿着那地契,忍不住劝道:“夫人,奴婢总觉得今儿的事怪怪的,好好的给大房过继子嗣,这怎么成了咱们又收孩子又出钱了,太蹊跷了。” 白氏压着心头那惊天大秘密,催促,“别操那没用的心,快去快回,回来我有事吩咐你。” 她可得让人去那妇人跟前煽风点火。 就说徐西宁在府里苛虐小满。 那妇人,当娘的岂有不心疼孩子的,到时候必定要闹着老夫人接她进来。 嘿嘿嘿! 有好戏看咯! 一想到傅珩即将身败名裂,白氏激动地全身冒汗,满地打转。 “夫人,不好了!” 才转两圈,外面传来一道急促的回禀声。 跟着。 一个丫鬟气喘吁吁从外面奔进来,脸都跑红了,上气不接下气,“夫人,不好了,官府来人,要带走媛姨娘。” 白氏一脸喜气洋洋变成错愕,“你说什么?” “京兆尹府衙的衙役来了,要带走媛姨娘,说是她给世子夫人的嫁妆涂了毒,要毒害世子和夫人,人已经在花厅了,侯爷和二爷都过去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徐西媛那个丧门星! 白氏一腔欢喜变成满腹愤怒,抬脚就往过走。 她过去的时候,正好老夫人也到了。 傅珩和徐西宁也在。 徐西宁手里还拿着她刚刚送去的那张地契,正同京兆尹府衙的衙役说话。 “……嫁妆送回来的时候,并未进镇宁侯府的大门,因着世子被陛下任免为兵部右侍郎,为谢陛下隆恩,我直接让我的婢女将那些嫁妆如数送去兵部了。 “都是些摆件,兵部用得着便摆着,用不着便变卖了充当军饷。 “那嫁妆,我一指未碰。 “是……出了什么事吗?” 徐西宁问的一脸关切。 前来拿人的衙役客气道:“兵部报案,说有人摸了那嫁妆,当场昏迷过去,我们京兆尹府衙的人过去查验了,在嫁妆上发现了一种剧毒,金良错。” 傅珩站在徐西宁旁边,病恹恹的脸上,一下裹上寒意。 金良错。 赵巍灯罩上淬的毒。 他母亲过世前,灯罩上也有这个。 第152章 经验 咔嚓。 一声轻微的响动。 徐西宁抬眼就见镇宁侯脸色青白皮肉紧绷,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朝后踉跄半步。 那一声轻微的咔嚓,是镇宁侯倒退半步时,踩到了地上的小树枝。 其实他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甚至只是一闪而过。 但徐西宁上一世跟着赵巍审讯过太多的细作,以至于那一闪而过的刹那,还是捕捉到些不同。 旁边。 老夫人面上也带了那么一抹几不可见的慌张。 倒是白氏,面容依旧如常,甚至裹着些怒火,朝那衙役问:“就算上面有毒素,管我们府上媛姨娘什么事,你们有证据证明那毒素是她抹上去的吗?徐西宁说她没碰过那些嫁妆就是真的没碰过?谁知道是不是她一早安排好的!” 衙役耐心解释道:“东西是从云阳侯府抬出来的,抬箱子的人是云阳侯府的小厮,一路抬到镇宁侯府确实是连镇宁侯府的门都没进,就被吉庆堂的伙计接手,抬去了兵部。” 白氏立刻道:“那就有可能是吉庆堂的伙计捣鬼!” “这一路过去,从头到尾,进兵部之前,都有百姓跟着看热闹,可以作证,进了兵部之后,兵部的官爷可以作证,吉庆堂的伙计从头到尾没有碰那箱子里的东西。 去了兵部之后,是兵部尚书开的箱子。 而第一个摸那嫁妆的人,是工部左侍郎。 现在太医已经去兵部衙门给工部左侍郎大人治病了。 小的奉命前来拿人,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小的。” 镇宁侯几乎倒吸一口冷气。 中毒的竟然是工部左侍郎。 白氏怎么可能让徐西媛被抓走。 她倒不是为了徐西媛。 只是镇宁侯府二房最近接二连三的倒霉,傅筠现在还在床上趴着起不来,侯爷又被陛下勒令禁足思过三日。 若是徐西媛再被抓走…… 外人会如何猜测? 外人就会说,是他们不愿意把嫁妆还给徐西宁才如此毒害徐西宁,只是意外连累了旁人。 一想到外面会如何风言风语,白氏怒火烧心,朝着那衙役发火。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徐西宁的嫁妆不是被我克扣了吗?怎么会从云阳侯府抬出来呢?” 当着前来拿人的十来个衙役的面。 白氏转头朝徐西宁质问,“你口口声声说我克扣你嫁妆,现在你如何解释?这世道,终究纸包不住火!你如何解释,你的嫁妆是从云阳侯府出来的? 我分明清清白白没有碰过你的嫁妆,你却栽赃陷害我!” 徐西宁慢条斯理朝白氏笑。 “难道不是,你克扣了我的嫁妆,然后悄悄送回云阳侯府,想要等到徐西媛进门的时候,再光明正大带过来吗?” “你!胡言乱语!”白氏气的脸都绿了。 偏偏徐西宁这话,还真就说得通。 徐西宁冷笑,“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二婶心知肚明,不然,为什么我的嫁妆,会在云阳侯府出现?” 白氏差点吐血,“你问我?你栽赃陷害我,你还问我?我当然心知肚明,就是你害我!” 徐西宁便道:“既然二婶觉得委屈,现如今京兆尹府衙的人也在,不妨我们一起去衙门公堂,将这件事再好好说清楚?” “胡闹!”一直沉默的镇宁侯,终于是开口呵斥。 先是瞪了白氏一眼,眼神勒令她闭嘴,然后朝衙役客气道:“工部左侍郎大人中毒可是严重?” 那衙役抱了个拳,给镇宁侯行礼,“回侯爷的话,据说是当场就口吐白沫了,别的小人不知。” “二叔!” 一直没说话的傅珩,忽然神色凌冽透着一股寒气,朝着镇宁侯叫了一嗓子。 徐西宁眼睁睁看到镇宁侯听到声音的时候,眼皮颤了一下。 继而,他才转头朝傅珩看来。 眼底带着来刚刚涌上根本来不及散去的些慌乱。 傅珩沉着脸,看着镇宁侯,“他刚刚说,金良错?” 镇宁侯整张脸的表情,刹那间僵住。 跟着。 几乎是下意识的,眼珠子转动,朝老夫人看去。 与此同时,老夫人也朝镇宁侯这边看来。 傅珩却忽然又道。 “这毒药的药效这么霸道吗?只是摸了就要口吐白沫?好家伙,那岂不是,他就要死了?” 镇宁侯面上的心虚还没褪去,蹭的转头,有些茫然看向傅珩。 傅珩一脸急促。 “我可得赶紧过去瞧瞧。 “万一他真的要死了,我也好打听个经验什么的。 “毕竟死人这么大事呢,也不是谁都能有经验的,我还是挺害怕呢!” 镇宁侯:…… 茫然和心虚倒是散去了。 但—— 差点气死! 人命关天的事,还和镇宁侯府有关,你去看热闹? 在镇宁侯一脸震怒里,傅珩拖着病歪歪的身子,抬脚就走。 刚走没两步,又猛地回头。 一把拉了徐西宁的手。 “夫人和我一起去,没有你,我简直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心如刀绞宛若断气。” 旁边发财:…… 但凡你病的再重点,也说不出这么长一段骚话! 牵了徐西宁,傅珩一边朝外走,一边催促衙役,“快点啊,再磨蹭,我怕那边工部左侍郎就咽气了。” 催促完衙役,又催促发财。 “我的金丝楠木蜀锦双面绣软轿呢?快快快,给我抬过来,我可走不动路,我都要死了,走路是不能走路了。 “哦,对了,把我那小舅子也一起带过来。 “我夫人要送他去吉庆堂。” 就连徐西宁,都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舅子说的是沐沐。 简直哭笑不得。 但也十分沾光。 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傅珩坐上了金丝楠木蜀锦双面绣软轿呢。 软轿一路抬到二门,傅珩带着徐西宁改乘马车,一路直奔兵部衙门。 发财则带着沐沐把人送去吉庆堂。 他们前脚一走,后脚镇宁侯就让衙役将徐西媛带走。 白氏气的直朝镇宁侯捏拳砸过去,“你疯了?西媛被抓走,别人怎么看我们筠儿!” 镇宁侯一把推开白氏,“中毒的人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是工部左侍郎,你知道他是谁吗?那是成国公府的公子,是章景繁的小叔!不让带走,你等着成国公府来找你要人呢?” 第153章 更气 “成国公府?” 章景繁的小叔,那不就是成国公府老夫人最偏爱的那个小儿子? 白氏一张脸,肉眼可见的就慌张起来。 镇宁侯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云阳侯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多少事,都是他们府上惹出来,再牵连我们!” 骂骂咧咧一句。 想到自己现在被禁足,不能去兵部衙门一看究竟,傅珩却去看热闹了,镇宁侯更气了。 “但凡你平时对筠儿严厉点,他也不至于闹出和徐西媛私通的丑闻,何至于如此!” 只能吩咐亲随,“你们去盯着点,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来回禀!” 打发了亲随出去,镇宁侯沉着脸朝老夫人看去。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眼底都是一份不安。 怎么好好的,会有金良错再次出现呢? 那药不是…… 白氏没察觉老夫人和镇宁侯的不安,只是又气又怒又急,口不择言,“若是能趁这个机会让西媛彻底离开咱们府上,倒是好事一桩,横竖咱们也不缺那个孩子。” 说及孩子,白氏又忽然想起过继的事。 “对了,侯爷,母亲做主,把小满过继到我的膝下了。” 白氏猜测,镇宁侯肯定是知道小满的身世,知道小满是已故大伯哥的外室子。 说完,又特意加了一句,“我说让小满的娘也一起进来,母亲没同意。” 老夫人前一桩慌张还在心里存着,猛地一听这话,简直想要抄起拐棍儿给白氏一棍子。 倒是镇宁侯,怔了一下,“小满过继到你的名下?” 一堆破事里,这算是唯一一件大快人心的爽事,白氏扯出心领神会一点笑,“侯爷放心,我不会苛待那孩子的。” 镇宁侯:…… 兵部。 傅珩和徐西宁进去就瞧见工部尚书左唯两手叉腰,指着兵部尚书破口大骂,“你个遭瘟的玩意儿,你兵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你让谁去看不行,非要用我工部的人。 “我拢共就这么俩虾兵蟹将。 “昨天一个拉肚子掉茅坑里,现在还浑身发臭不能来上职。 “这个好容易是个全乎人,现在也被你放倒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在左唯大嗓门的轰炸下。 兵部尚书跳脚回怼,“关我屁事,他这么大人了,自己要过去看热闹,我能拦得住?” “我不管,反正你得赔我一个!”工部尚书左唯一嗓子喊完,转头瞧见傅珩进来,嚯嚯嚯两步上前,一把抓了傅珩的胳膊,“就他,在我的人治好之前,把他给我用!” 徐西宁:…… 震惊的看向傅珩。 之前她和傅珩谈条件,其中一条就是要看工部修葺城墙的布防图。 现在傅珩就这么名正言顺的被左唯强行要去? 对上徐西宁投来的震惊目光,傅珩朝她眨眼笑了一下。 病恹恹乌漆漆的眼底透着那么一抹狡黠。 继而转头就朝左唯义正言辞道:“左大人,我夫人还在呢,不要拉拉扯扯!” 徐西宁:…… 左唯看了徐西宁一眼,松开傅珩,又有些疑惑的不确定,“你夫人不在,就行?” 徐西宁:…… 你们有个正常人吗? “你们有个正常人吗!”刑部尚书要气死了,“这里还有个人命官司呢,安静会儿行不行!” 章景繁的小叔,工部左侍郎,口吐白沫躺在地上直抽抽:真就没人管我死活是吧! 给他扎针的太医,莫名其妙就福至心灵了这抽抽的意义,啪的往工部左侍郎足三里猛地下了一针:我不是人? 一侧刑部尚书心累的一手扶住后移的发际线,一手抬胳膊搭在京兆尹的肩膀上,道:“求你了,案子你审吧,不要移送刑部了,我不想和这些王八蛋打交道。” 工部尚书抓着傅珩的胳膊,“案子谁审我不管,但这人,我得借走。” “借走那得和陛下说,没有陛下口谕,谁都别想借。”兵部尚书几下走到傅珩另外一侧,一屁股把徐西宁挤开,抓住了傅珩的另外一只胳膊。 徐西宁:…… 你们平时上朝,也这样? 还有…… 真就没人管躺地上抽抽的那人的死活吗? 正闹腾。 衙役带了徐西媛和几个负责运送嫁妆的云阳侯府伙计,抵达。 刚刚还闹腾的几位大人,瞬间脸色一绷,威严端庄起来。 徐西宁:…… 徐西媛一进院子,一眼瞧见站在里面的徐西宁—— 原本只是惊恐的脸上,顿时就裹上愤怒。 “徐西宁,你不得好死!贱人,你要遭天打雷劈的,你连孕妇都不放过,你会被下油锅下火海下地狱的!” 她朝着徐西宁破口就骂。 一句下油锅下火海,让徐西宁狠狠的打了个颤。 站在徐西宁一侧的春喜立刻就不干了,“你倒是好活,你的好夫君怎么不来救你啊?他不来是因为你不愿意吗?” “贱婢!”徐西媛睚眦目裂着朝春喜疯狂的想要冲过去,只是被衙役押着,冲不过去,唯有一颗头裹着怒火青筋毕现的挣扎,“贱人!” 刚刚还半个身子挂在京兆尹身上要死不活的刑部尚书,此时满目威严,“放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堵了她的嘴。” 旁边,京兆尹府衙的衙役立刻拧着徐西媛的肩膀,把她的嘴堵住。 然后抬脚在她膝弯一踹。 徐西媛扑通跪下。 双目喷火,直勾勾看着徐西宁,眼底全是恶毒的咒骂。 徐西宁没理她。 春喜站在徐西宁身边,十分小声的道:“小姐别生气,奴婢一会儿回去上三炷香,把那些不好的,全都反弹回去。” 徐西媛一句火海油锅,让徐西宁晃神上一世那场大火那桶滚油。 小春喜凭着三炷香,将徐西宁拽回烟火人间。 因着一桩案子涉嫌兵部工部以及镇宁侯府云阳侯府四家,刑部尚书和京兆尹联合办案,将公堂就设在事发点。 啪的一拍惊堂木,京兆尹朝着跪在地上的云阳侯府小厮便呵问:“这些嫁妆,在你们接手之后,都接触过何人?你们可否打开过,从实招来!” 旁边堆放着刑部尚书专门派人从刑部大牢拿来的刑具。 铁铮铮的刑具上甚至还带着血迹。 透着森森寒意。 那些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启禀大人,奴才们接了箱笼之后,一路跟着媛姨娘回镇宁侯府,中途并未打开,奴才们接手的时候,这箱笼就已经盖好了盖子。” 京兆尹冷着脸问,“你们是从何处接手?” 一个小厮道:“云阳侯府。” “可是云阳侯亲自交给你们的?”京兆尹继续问。 “好啊!本侯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京兆尹府衙可以在这里私设公堂了!” 不等京兆尹问完,一道怒斥声忽然传来。 云阳侯裹着满腔怒火,铁青着脸,进来。 旁边,跟着太后跟前的贴身嬷嬷。 第154章 进宫 他为了一了百了彻底解决徐西宁,想到的办法就是送徐西宁上西天。 人只要死了,就什么风浪都掀不起来了。 所以专门在那些嫁妆上涂抹了金良错。 一则为了除掉徐西宁能除掉的更加快准狠,毕竟这种毒药,只要碰了那就必死无疑。 二则…… 一旦出事,也好有人给他兜底。 只要太后能把这件事压下去,便是徐西宁猝死也没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没想到徐西宁这贱人竟然没有验收嫁妆,而是直接将嫁妆送到兵部来。 更没想到,成国公府章景繁他小叔,工部左侍郎,竟然手贱去看这嫁妆。 徐西媛送回消息的时候,云阳侯就立刻让宋氏进宫去求太后,没想到等到太后派出来的人刚到云阳侯府,事情就到了这一步。 一声怒喝,云阳侯带着那嬷嬷上前。 “这位是太后娘娘跟前的云嬷嬷,太后娘娘多日不见西媛,想的很,专门让云嬷嬷来接她进宫说话,真是没想到,本侯接自己的女儿,竟然要来这里接人了。 “敢问几位大人,我家西媛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怀着身孕呢就被五花大绑。” 京兆尹不太好正面和云阳侯刚。 但刑部尚书不怕。 霍的起身。 一捋后移的发际线,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瞒侯爷,我们去镇宁侯府拿人,起初也只是说,让镇宁侯府将嫌疑人交出来,我们也没想到,镇宁侯府交出来的人,就是你的女儿,可惜镇宁侯被禁足,不然,可以请来对峙了。” 云阳侯让他阴阳怪气的话堵得难受。 他当然知道西媛在镇宁侯府过得不好。 可知道是一回事,眼睁睁看到镇宁侯府把她交出来,却一点死活都不管她,这心情,就是另外一回事。 云阳侯沉着脸,“镇宁侯府如何做事,轮不到本侯插手,只是我女儿清清白白,本侯便绝不允许旁人欺辱了她。” 徐西媛哭的泪眼婆娑。 嘴巴让堵着,只呜呜呜呜的朝云阳侯这边看。 凄凄惨惨。 云阳侯倒是没看她,只是朝刑部尚书道:“你们有证据证明我女儿是凶手吗?若是没有,本朝律例,可是有善待孕妇的条款。” 刑部尚书则道:“侯爷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刑部,兵部,工部,三部联手只为了要欺负一个身怀有孕的弱女子似的。” 声音顿了一下,刑部尚书略扬下巴,点了一下前面跪着的一排小厮。 “他们已经招供,这些嫁妆,都是从云阳侯府运出来的,过程中,并无任何人掀开过这箱笼的盖子,也就是说,这毒,是在从云阳侯府出来之前,就已经在了。 “而这些小厮接手箱笼的时候,箱笼已经封了盖子。 “请问侯爷,这种情况下,我们不抓令嫒,难道直接去云阳侯府请侯爷来问话吗?” 云阳侯脸色一黑,怒道:“就凭这一点,你们就这般对待一个孕妇?这箱笼里的东西有毒,能下毒的人多了去了,我府上的丫鬟,我府上的小厮,恨徐西宁的人那么多,随便谁都有机会下毒,你却偏偏挑一个身怀有孕的来审讯?” 说着,云阳侯转头看向徐西宁。 “西宁,你真让大伯失望,一笔写不出两个徐,你母亲过世的早,你是你祖母和你大伯母一手拉扯大的。 “如今你祖母昏迷不醒,你不去床前侍疾也就罢了,竟然在这里唆使人给你大姐姐扣上罪名?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徐西宁多的话没有,就一句,“大伯父对我这么好,那为什么我的嫁妆,没有跟着我去镇宁侯府,反倒是今儿从云阳侯府抬出来了?” 一句反问。 差点气死云阳侯。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因为你特娘的当初就是抬着空箱子走的! 若非你闹,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可这话,谁信呢! 云阳侯怒不可遏道:“真是伶牙俐齿,既然你这么会说,那就进宫同太后娘娘说吧,正好太后娘娘也想见你。” 徐西宁一愣。 那云嬷嬷上前,朝着徐西宁一福,没什么表情的说:“世子夫人,太后娘娘说,那日进宫敬茶,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未能见上面,今儿倒是得空,请您同媛姨娘一起,进宫说话。” 徐西宁何尝看不出来,云阳侯这是搬了太后来给她施压。 徐西宁登时嗤笑,“大伯打的什么算盘,算盘珠子就算是绷了我脸上,我也只能告诉大伯,我便是在宫中住上三天三夜,这案子,该怎么断还得是怎么断,铁律无情,被金良错误伤的人,是成国公府的人,不是我徐西宁的人。 不是我遭不住委屈或者遭不住恐慌,一句算了,这案子就能算了的!” 撂下话,徐西宁抬脚就往出走,“既然太后娘娘要见我,那我就去。” 傅珩立刻一把拉住她的手,“我同夫人一起去,我和我的夫人,片刻不能分离。” 旁边云阳侯差点在盛怒中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给噎住。 傅珩却已经牵了徐西宁的手,朝云阳侯阴沉沉的笑,“正好,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也顺便问问,金良错的毒,怎么按照侯爷的意思,云阳侯府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了?难道这个毒,是云阳侯府的府毒?” 府毒? 旁边工部尚书左唯登时朝傅珩的嘴投去炽热的一瞥。 你小子是会长嘴的。 嘿嘿。 我喜欢。 云嬷嬷眼见傅珩也要跟着去,倒是有些犯难,谁都知道傅珩身子不好,若是在太后那里出点什么事…… 一来长公主殿下向来护着傅珩。 而来,赵巍是傅珩的师傅。 赵巍如今回京,因着普元寺的事,皇上为了安抚赵巍,专门敕封傅珩世子的身份,还给了他官职。 太后只是吓唬徐西宁,却不是真的要伤到傅珩。 犹豫一瞬,云嬷嬷不敢擅做主张,只遵照太后的吩咐,道:“太后娘娘还请了媛姨娘一起进宫。” 不等其他人开口,刑部尚书顿时咳嗽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大家一起进宫,先去御前禀明此案,之后如何,陛下说了算,陛下让我当场放人,我便屁都不放就放人!” 刑部尚书一语落下,旁边工部尚书立刻举起手来就赞同,“对,进宫,正好我要向兵部讨人!” 好家伙! 说进宫,就进宫。 乌泱泱就行动。 云阳侯登时傻眼了。 第155章 当真 他只是要借着太后的名义,将徐西媛捞走。 同时让太后扣着徐西宁拖延时间,然后他好有机会将整件事推到徐西宁身上去。 就说她自编自演,栽赃陷害。 怎么还要进宫? 不能进宫。 一进宫,这事儿就大了。 云阳侯立刻道:“陛下在给赵巍赵将军办接风宴,赵将军劳苦功高,好容易回京一次,你们要去宴席上闹吗?成何体统!” 顿一下。 云阳侯自认为退让一步。 “我只是奉太后娘娘的命,她老人家思念西媛,我带着云嬷嬷来把西媛带走而已,又不是干预你们如何判案。 “就算我不带走西媛,她身怀有孕,你们也不能对她用刑啊。 “案子要如何审,我云阳侯府完全配合……” 刑部尚书看了云阳侯一眼。 然后——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就进宫,你奈我何!” 双手捂着耳朵,嚯嚯嚯,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徐西宁人都惊呆了。 旁边春喜—— 一脸小表情,明晃晃的:学到了! 徐西宁:…… 云阳侯气的倒仰,脱口质问,“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吗?” 然而刑部尚书只给了他一个双手捂住耳朵的背影,头都没回。 倒是旁边京兆尹朝云阳侯道:“侯爷,其实这事儿,我们也不想闹到御前去,毕竟中毒的人是成国公府的,闹到御前,陛下会严惩凶手不说,兵部工部连带着刑部,都会跟着受牵连,您也知道成国公府老夫人的彪悍,可您把媛姨娘带走了,我们审谁去?拿什么给成国公府交待?” 云阳侯双目狰狞着怒火,看着京兆尹,“你就认定,我女儿必定是凶手了?” 京兆尹一脸你不识好人心的冷笑。 “侯爷若是这么说,那下官也无话可说,毕竟下官也无凭无据,但最起码,这几个小厮,肯定不是凶手,事情牵连云阳侯府,按流程,该是京兆尹府衙立案,然后上呈御前,陛下再酌情交待这案子该如何办。 “我们是念着大事化小的原则去办,但侯爷执意要把人带走,那下官也无能为力了。 “进宫吧。” 京兆尹撂下话,也抬脚往外走。 旁边左唯,那是很早以前就和云阳侯不对付的人,压根理都没理云阳侯,也直接往出走。 再旁边…… 几个太医蹲在地上,还在奋力的给中毒的左侍郎救命。 云阳侯有些慌了神。 朝云嬷嬷看去。 云嬷嬷叹一口气,不为云阳侯,只为着太后,上前两步,挡住了刑部尚书的路。 朝着刑部尚书屈膝一福,“老奴不敢打扰大人断案,只是太后娘娘身体不好,之前在行宫遇见刺客,更是受惊之后常常心悸难眠,唯有西媛小姐一手推拿深得太后娘娘的心。 太后娘娘向来不插手朝务之事,更不会妨碍各位大人办公。 只求大人给老奴一个颜面,让老奴带西媛小姐去给太后娘娘推拿一次。” 她是太后跟前的老人。 她的话,就是太后的话。 刑部尚书能怼云阳侯,却没办法怼云嬷嬷。 只是心下疑惑。 太后何故要给云阳侯府担这么大的风险,若真是查出来,幕后黑手就是云阳侯府,那太后如何向成国公府交待。 按照成国公府老夫人那性子,怕是能直接冲到太后跟前挠人。 疑虑一瞬,刑部尚书叹一口气,“嬷嬷见外了,既是太后娘娘要见,本官不敢阻拦,来人,给徐西媛松绑、” 云阳侯顿时大松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落停。 外面忽然奔进来一个衙役。 那衙役背后,紧随着一个面容阴沉的人。 一眼瞧见来人,徐西宁一颗心几乎是在一个刹那,蹦到了嗓子眼,并且激烈的跳着。 西北军军医,遂川。 上一世,她一手医术,七七八八,都是遂川教的。 在那一场漫山大火喷发的时候,遂川刚刚收到家书。 他媳妇生了一个女娃。 白白嫩嫩。 寄了家书,让遂川给娃取个名字。 遂川还问徐西宁,叫如意好不好,吉祥如意。 名字还没定下来,那火就来了。 烧的那么烈,那么旺。 猛地在这里见到故人,徐西宁几乎膝盖发软,站不住,又想一步上前,抱住恩师同袍。 问问他,疼不疼。 傅珩侧脸看徐西宁,见她表情不对,很轻的捏了捏她手指。 徐西宁带着满腔满目的情绪,偏头,朝傅珩看。 四目相对,傅珩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点笑,乌漆漆的眼睛那么沉,小声问:“认识?” 徐西宁几乎一个激灵惊醒,垂眸敛下神色,没说话。 她还欠傅珩一个交代,此时不知如何否认。 傅珩倒是没追问,只是牵着她手的手指,很轻的在她手指上捏了捏。 像是安抚。 继而,温热的气息喷洒耳边。 傅珩靠近过来。 徐西宁下意识要往后退一点,惊疑抬眼朝傅珩看去,就听他说:“不肯和我交底,是因为把太子拉下马那件事,我做的,你不满意吗?那我表现好点,你说吗?” 不等徐西宁开口。 傅珩已经松开她的手,转而朝着来人上前。 “遂大哥,你怎么来了?” 徐西宁霍的转头,视线追着傅珩看过去。 傅珩已经走到遂川面前去。 遂川一脸的急色,立刻拉住傅珩,“我来找你!” “嗯?” 傅珩疑惑间,遂川已经拽了他一把,将他拽到旁边一点,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说几句话。 满院子的人疑惑的盯着他俩。 只有徐西宁心跳的更快了。 傅珩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她让春喜把嫁妆箱子全部送到兵部来,是她收到徐梓呈送来的消息,知道云阳侯没安好心。 她要将计就计给云阳侯府一击。 那傅珩呢? 还有,章景繁的小叔,为什么这么凑巧就是他中毒了。 旁边。 刑部尚书问带着这人上前的那衙役,“这人谁?” 那衙役忙道:“是赵将军那边的人,去镇宁侯府找傅世子,听说人在这边,又找过来,正好卑职遇上,就带进来了。” 这衙役话还没说完。 那边。 傅珩一脸怒火扬声一句反问,“什么?当真?” 第156章 决定 遂川面容沉重的点头,“千真万确。” 傅珩转头,先是阴沉沉的朝云阳侯看过去。 他向来一脸病气,给人一种羸弱之感,可此时那眼底,却是带着毫不遮掩的杀意。 让云阳侯一头雾水的疑惑之下,心头浮上几分忌惮,“傅世子为何这般看本侯。” 傅珩没接这话,转而收了目光朝刑部尚书道:“你们要放徐西媛,要在此处审理此案,请便,我这就进宫,此事,我必定回禀御前!” 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工部尚书仨老头几乎异口同声,“怎么了?” 傅珩再次看向云阳侯,脸上烈烈寒气透着彻骨的冷意,“赵巍,赵将军,今日才抵达京都,不知道到底是碍着了谁的眼,竟然有人在他的用具上涂了毒。 要巧不巧,就是金良错。” 云阳侯瞬间眼底瞳仁一颤,立刻反驳,“傅世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 傅珩冷笑,“云阳侯刚刚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你府上随便谁都能拿得到金良错么?” “你!”云阳侯气结,他刚刚只是为了事先将话铺垫出去,将自己摘出去而已。 傅珩没了耐心再和他多说,朝着三位尚书拱手抱拳,“赵巍是我师父,我断然不会允许有人这般毒害他!在下告辞。” 给赵巍那灯罩上下毒的,极有可能是太子。 徐西宁这下明白傅珩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了。 只是,这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竟然排下如此缜密如此严丝合缝的一场。 瞥了一眼那边被几位太医抢救的成国公府的公子,徐西宁抬脚跟上傅珩的步伐。 眼见傅珩真的要进宫。 云阳侯心急如焚,连忙伸手去拉,“傅世子……” 就在云阳侯伸手那一瞬,徐西宁抬手。 一手拦住云阳侯,一手看似无意的放在傅珩胸口,“大伯管着自己家的事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要请太后娘娘管管赵将军府上的事?” 旁边云嬷嬷脸色一沉,正要开口。 哇! 傅珩一口血吐了出来。 云嬷嬷顿时一惊。 徐西宁已经转身扶住傅珩,眼底喷着火星子一样瞪着云阳侯。 “我夫君身体不好,赵巍是我夫君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因为赵将军的事,我夫君急的吐血。 “若是我夫君或是赵将军有什么三长两短,大伯,我徐西宁豁出去一条命,让你陪葬!” 大不敬大不孝的话,说的掷地有声。 “你拦一下试试看!我倒要看看,大伯你要以什么借口拦下我夫君!春喜!” “奴婢在!” 徐西宁一声令下,春喜抬脚上前,横在云阳侯面前。 当着云阳侯的面,咔咔转了转手腕:再拦揍你! 云阳侯几乎要被徐西宁这嚣张的劲儿气死。 可更急的是,如果傅珩真的进宫了…… 嫁妆上的金良错,该怎么解释? 靠!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徐西宁这贱人,她若是不把嫁妆送到兵部,什么事都没有。 贱人! 贱人! 她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收下嫁妆。 还有。 哪个天煞的竟然要害赵巍,竟然也用了金良错! 啊啊啊啊! 心头憋着怒火,云阳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他能让云嬷嬷带走西媛,可他拿什么借口拦住傅珩? 云阳侯天人交战间,旁边,三位尚书已经一甩衣袖,跟上了傅珩。 刑部尚书大步流星,“傅世子,本官同你一起进宫!” 兵部尚书脚下生风,“赵将军曾在战场救过在下的命,竟然有人如此毒害他,我必定不会罢休!” 工部尚书左唯,倒是眼角眉梢带着一缕笑,如沐春风看向云阳侯,“侯爷,快,还不把你府上擅长推拿的媛姨娘送进宫啊?太后娘娘等着呢,呵呵呵呵呵呵~” 呵你娘的头! 云阳侯气的,险些上前给左唯一耳刮子。 你还是人吗! 可也不能真的就给一耳刮子,只能干生气,转头看向云嬷嬷,压着声音,急切的求救,“嬷嬷,这可如何是好。” 云嬷嬷也没辙。 “先前,老奴还能拦一拦,可现如今,事关赵将军,这事儿,莫说是老奴,便是太后娘娘都不会阻拦的。 “我朝半壁江山,都是赵将军打下的,侯爷也知道。” 顿了顿,云嬷嬷提点云阳侯。 “这事儿,怪就怪在凑巧。” 云阳侯登时眼皮一跳,看向云嬷嬷。 云嬷嬷却不再多说了,只问:“事到如今,侯爷还让老奴带走西媛小姐吗?” 云阳侯一颗心猛地颤了一下, 旁边,徐西媛让吓得差点宫缩。 已经被松绑,徐西媛一把抓住云阳侯的胳膊,满脸泪痕满目央求,“父亲。” 云阳侯看着她。 耳边脑海,却是徐梓呈的话。 “我说错了?若非徐西媛不自爱,若非徐西媛犯贱,非要去抢徐西宁的未婚夫,咱们府里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但凡她没有做出未婚先孕的事,都不至于如今被镇宁侯府骑在头上欺负。” “她一个人被打,丢的是咱们全家人的脸,连我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我凭什么不能说?” …… 徐梓呈说的没错。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因为徐西媛抢了徐西宁的未婚夫,又闹出未婚先孕,激怒了徐西宁要退婚。 后面,接二连三的变故,都是从这里开始。 若是没有徐西媛…… 云阳侯心跳猛地加重。 他知道自己不该生出这样的想法,可这想法,挥之不去。 如果没有了徐西媛…… “父亲,父亲!”徐西媛眼见云阳侯不说话,央求的声音都打颤。 扑通,给云阳侯跪下。 “父亲救我。” 云阳侯一个短促的晃神,做了决定,朝徐西媛道:“你先同云嬷嬷进宫,有太后娘娘护着你,没事的,别怕,其他事情,父亲处理。” 徐西媛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起来,抹了把泪,“好,好的,多谢父亲。” 徐西媛跟着云嬷嬷前脚离开,云阳侯闭了闭眼,重重吐出一口气,等出了兵部衙门的大门边吩咐贴身随从,“带夫人和老夫人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回来。” 第157章 维护 宫中。 宴席大殿。 因着傅珩在普元寺被逼着过继孩子而接二连三吐血的事,皇上始终觉得让赵巍寒了心。 他是想要收回赵巍的军权,可也只是想要收回军权。 只是想要实现新的政令改革,完成军权集中。 可并不想寒了老将的心。 何况是赵巍这种有着铁血功劳的。 “赵将军的腿,还是一到变天就疼?”推杯换盏,皇上举着酒杯朝赵巍敬酒,关切他。 赵巍坐在皇上下首,一脸恭敬,先饮一口才道:“托陛下隆恩,这几年边关太平,这腿倒也将养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疼了。” 太子坐在赵巍对面。 因着普元寺的事,因着济南府赈灾的事,皇上对他十分不满。 太子急着表现,笑道:“以前总是听父皇提起,说在西北边关,条件苦寒,赵将军那几年经常腿疼的站都站不住。” 他说着话,端着酒杯起身。 “孤替大夏百姓,敬赵将军一杯,赵将军辛苦了。” 赵巍忙起身。 皇上虚虚按了赵巍手臂一下,“让他敬你,应该的,起来做什么,他一个晚辈。” 太子跟着道:“赵将军若是起身,真的就折煞我了。” 连孤都不用了,直接用我。 为了显示与赵巍的亲厚,这接风宴,皇上并未邀请满朝文武,赴宴的,只是皇上带着几个皇子和几个皇室宗亲。 宛若家宴。 正说话,外面进来一个小内侍,急切回禀,“陛下,傅世子,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工部尚书和京兆尹大人,求见。” 皇上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好家伙! 怎么一来来这么多? 若是只来一个,皇上或许就推了。 毕竟眼下,赵巍为重。 可一下来这么多,莫非是出了什么急事? “传!” 皇上一声令下,转瞬,以傅珩牵着徐西宁为首,一下乌泱泱进来足足六个人。 瞧见徐西宁,皇上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傅珩却已经扑通跪下,“陛下给赵将军做主!” 皇上一愣。 震惊的看向傅珩。 傅珩胸襟前,甚至还带着刚刚吐血的血迹,触目惊心的让人心头打颤。 继而又震惊的看向赵巍,“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巍一头雾水,满面茫然,“臣,不知啊。” 回了皇上的话,赵巍朝傅珩道:“珩儿,出什么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无需做主啊。” 太子也赶紧道:“傅珩起来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出了什么事?” 傅珩跪在地上没动,双手抱拳,脸色苍白,乌漆漆的眼底是脆弱的委屈。 “前些日子,陛下让臣给赵将军准备入京之后的下榻之处。” 傅珩一提这个,太子顿时脸上表情僵了一下,“难道是住处出了什么事?不应该啊,派过去伺候的人,都是从内务府抽调的。” 傅珩没理太子这话,只朝皇上道:“太子殿下关切体恤臣和赵将军,特意赏赐一座宅子供赵将军住,可就在刚才,西北军军医遂川,在赵将军住的内室之中,发现屋中一只灯罩,被涂了剧毒。” 太子差点膝盖一软,直接跪下。 怎么就发现了? 不可能啊! 那毒,无色更几乎无味。 只一点点淡淡的味道,混在香炉的香料味道里,根本闻不出来。 而且,赵巍不在家,他又没有女眷,谁会进他内室。 那地方,只有赵巍自己去。 晚上回去,只要一点灯,灯火的温度烤着那灯罩,毒素散发开来,不出一个时辰,一定毙命。 这怎么……怎么发现的! 太子震惊而惶恐的看着傅珩。 啪! 皇上已经怒不可遏脸色铁青的一拍桌案,怒问:“当真?” 傅珩跪在那里,脊梁笔直的道:“千真万确,军医遂川,医术了得,当时便确定,那毒,是金良错,幸好当时是白天,屋内并未点灯,若是点了,怕是当场毙命。” 提起这个名字。 皇上眼皮很重的颤了一下。 当年傅珩的母亲忽然暴毙,他暗中让人查过。 没有查到什么凶手的痕迹,但却在屋中灯罩上,发现了金良错。 时隔几年。 竟然又同样的手笔出现在赵巍的灯罩上? 皇上一张脸,阴沉可怖。 太子缓过一口气,强作镇定的问:“赵将军都不在府中,那叫遂什么的军医,他怎么会去赵将军屋里,这不是很奇怪?” 说完,太子忙朝皇上解释,“父皇,儿臣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赵将军府中出事,儿臣比谁都着急,只是……儿臣觉得有点奇怪。” 皇上朝傅珩看去。 不等傅珩开口,赵巍倒是起身回禀,“回陛下,是臣让遂川去臣屋里的。” “赵将军人在这里,怎么吩咐遂川去你屋里?”太子疑惑问道。 “回殿下的话,是这样的,今日臣离宫的时候,与普元寺方丈同路聊了几句,方丈询问臣可否知道什么治疗偏头痛的良方。 “臣一个粗人,岂能知道这个,故而从镇宁侯府看望完傅珩,臣便先回去交代了遂川。 “让他研究研究,看有没有什么治疗偏头痛的方子。 “因着那宅子臣还未正式入住,不太清楚里面的安排布置,故而吩咐遂川先去臣那屋研究着。 “横竖臣光棍一个,无儿无女无家室,也不存在什么避嫌,那屋中更是也没有什么军中机密。” 赵巍解释的清清楚楚。 徐西宁跪在那里,忍不住想,傅珩的这一盘大棋,真的是严丝合缝。 连普元寺方丈都被算计进去了。 太子压着心头涌动的慌张,一脸怒不可遏,“真是胆大包天!何人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这般毒害赵将军!” 他怒气腾腾朝傅珩问:“那宅子,傅世子去检查过两次,难道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一句话。 把傅珩也划为嫌疑人范围内。 徐西宁顿时就火了,一副维护自己夫君的急切样子,连尊卑都急忘了,“殿下这是什么话,得知赵将军被人下毒,我夫君当时便吐了血,他若是发现了异常,能急的吐血吗?” 徐西宁凄厉的质问就一个意思:我夫君事先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怎么会急的吐血。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太子一眼,继而朝刑部尚书道:“爱卿过来,便是为了此案?” 第158章 认罪 刑部尚书一步上前。 满面肃重。 “启禀陛下,臣来,是为了工部左侍郎大人遇害一事。” 一句话,惊得皇上差点站起来。 “谁遇害?遇什么?什么害?” 刑部尚书掷地有声,“工部左侍郎,章宥琛章大人。” 砰! 皇上失手就打翻了手边的酒盏。 章宥琛? 成国公府老夫人最心疼的那个小儿子? 他遇害? 好家伙! 一想到成国公府老夫人的彪悍,皇上嘴皮一哆嗦,赶紧问:“好端端的,他怎么遇害了。” 心里:天爷诶,他怎么就遇害了!!!! 刑部尚书抱拳道:“今日,镇宁侯归还傅世子夫人的嫁妆,那嫁妆是从云阳侯府抬出来的,傅世子的夫人感念陛下对傅世子的隆恩,便将所收回来的全部嫁妆,如数送到兵部衙门,充当兵部经费。” 旁边太子:…… 好家伙! 那得几百万两吧! 眼睛都直了。 刑部尚书换口气,继续。 “当时工部左侍郎章大人正在兵部衙门办事,正好遇上此事,便上前瞧热闹,想要看看箱子里都有什么。 “结果才一拿起箱中一件羊脂玉的玉如意,便当场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索性当时正有太医院几位太医来兵部替兵部衙门的几位大人瞧病,当即便紧急救治。” 皇上听得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可是救过来了?” 列祖列宗可千万保佑,千万活过来。 他遭不住那老夫人的闹啊。 “不好说。”刑部尚书如实道:“臣进宫的时候,几位太医还在奋力抢治。” 皇上:…… 咕咚。 咽下一口虚无的唾沫。 立刻吩咐旁边内侍总管,“快,让太医院倾尽全力,务必将左侍郎救过来!” 内侍总管得令,拔脚就走。 皇上这才回头看向刑部尚书,“你说,这些东西,是从云阳侯府出来的?上面涂着什么毒药?” “金良错。” 三个字,从刑部尚书口中一说出来,旁边太子顿时心尖儿狠狠颤了一下。 皇上怒不可遏啪的一拍桌子,“金良错?” 赵巍的灯罩上被人涂了金良错。 徐西宁的嫁妆上,也被人涂了金良错? 怒火直冒三千丈,皇上朝刑部尚书道:“这案子,可有线索?” 刑部尚书如实回禀,“启禀陛下,因着当时护送嫁妆的人是云阳侯府大小姐徐西媛和云阳侯府的小厮,臣和京兆尹大人原本正要审讯这些小厮和徐西媛,云阳侯忽然带着太后娘娘跟前的嬷嬷来了,要接走徐西媛。 “再加上遂川忽然找到傅世子,说赵将军府中灯罩被涂了金良错。 “臣等不敢耽误,便立刻进宫了。” 事情牵扯的太大了。 赵巍的府邸,是太子准备的。 徐西宁的嫁妆,是云阳侯府出来的。 中间还有太后插了一杠子。 这就不是京兆尹和刑部尚书能审查的了。 皇上一张脸,黢黑的活脱脱像个锅底。 怒火裹着气息都粗重起来,“去把云阳侯给朕叫来!” 殿中小内侍得令,立刻就去。 一时间。 整个宴席大殿,静的落针可闻。 皇上阴沉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傅珩还跪着呢,叹了口气,朝他道:“你快起来吧,本来就身体不好。” 傅珩一脸执拗,十分身残志坚的道:“陛下给赵将军做主,不然,臣,死不瞑目。” 皇上没好气道:“还活的好好的呢,什么死啊死的,不是说身体见好?” 傅珩一本正经的害怕,“身体再好,也遭不住这么让人算计啊,听说以前有一个人总是吐血,后来他死了。” 皇上:…… 硬是深吸一口气,才说出一句无语的话,“赶紧给朕起来,朕难道还能让你师父受了委屈?臭小子!起来!” 傅珩这才被徐西宁扶着起身。 正说话,刚刚被皇上派出去的小内侍就折返回来了。 “陛下,奴才刚往出走就遇上云阳侯了。” 皇上看向随着他进来的云阳侯,瞧见云阳侯一身血迹,衣裳污浊不堪,倒是没有先质问,而是疑惑道:“你从哪搞这么一身狼狈?” 云阳侯扑通就跪下了。 “陛下,臣教女无妨,惹出大祸,臣有罪啊!” 跪在徐西宁旁边,云阳侯额头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地板,认罪认的肝肠寸断。 傅珩冷哼一声,“刚刚在兵部衙门,侯爷要带走徐西媛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云阳侯声泪俱下,“傅世子息怒吧!” 朝傅珩说了一句,云阳侯转头又朝皇上砰的磕头。 磕的声音那么响,额头的血顿时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颤颤巍巍,一脸悲痛欲绝。 “陛下,臣知罪,臣不该求了太后娘娘的恩情让她帮着臣救西媛,臣只是太心疼自己女儿了,才会一时糊涂。 “臣救西媛的时候,臣可以对天发誓,臣真的不知道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 刑部尚书一挑眉,“这话说的,侯爷的意思是,你能确定,那金良错是你女儿下的?” 云阳侯闭着眼哭嚎,承认,“是。” 说完。 朝着皇上砰的又是磕一个头。 “臣教女无妨,让她生出这样恶毒的心思残害手足,还误伤了工部左侍郎大人,臣有罪,陛下息怒,陛下降罪,臣有罪!” 他直接给徐西媛定了罪。 若是这件事不牵扯赵巍,皇上也就顺其自然如此了。 毕竟成国公府那边可以交代了。 而这件事的本质,也不过就是徐西媛徐西宁两姐妹为了钱财打破头的内宅腌臜事。 他一个帝王,还没闲到为了这种事分神的地步。 可牵扯到赵巍了。 皇上怒道:“你说是徐西媛下的毒,你可有证据?” 云阳侯泣不成声,跪在那里,一脸的血泪斑驳。 “是西媛亲口承认的,她说,她因为嫉妒西宁,所以才生出这个心思想要害西宁,她也没想到那嫁妆,西宁竟然会如数送到兵部衙门,还害了章大人。” “那她那金良错,从何而来?”傅珩立刻问道。 旁边太子,莫名其妙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他和徐西媛并无任何私交。 可总不至于就倒霉被牵连吧? 第159章 继续 云阳侯带着一脸的血和泪,颤颤巍巍抬头。 “陛下!” 他一声哭喊。 砰! 又重重的磕头磕下去。 “臣问西媛那金良错从何而来,她还没来得及说,就……就……一尸两命车毁人亡了。” 徐西宁狠狠打了个寒颤。 转头看向云阳侯。 眼底寒芒一片。 徐西媛…… 死了? “当时云嬷嬷也在那马车上,万幸马车冲向河里的时候,云嬷嬷从车窗爬了出来,不然……臣无颜见太后娘娘啊! “陛下,臣有罪!” 云阳侯哭的肝胆俱颤。 整个大殿,空气在这一瞬间的震惊里凝固。 刑部尚书皱着眉,“好好的,马车怎么会冲到河里?” 云阳侯额头抵着地面,仿佛无力起来一般,就着那姿势,哭。 “原本云嬷嬷要带着西媛进宫的,路过洒金桥的时候,桥上有条疯狗忽然冲出来,那疯狗咬了马,马受惊之下便朝着河里冲过去。 “车夫来不及阻止,自己跳车逃了。 “臣知道西媛罪大恶极罪不可赦,可……她到底是臣的女儿啊,腹中还有孩子! “陛下,臣求陛下看在她已经遭报应死了的份上,看在臣的母亲至今依旧昏迷不醒的份上,能不能让臣给她敛尸入葬啊。 “求陛下了!” 云阳痛失爱女,疯了一样,砰砰的磕头。 皇上若是不阻止,他一副要把脑瓜子磕烂的架势。 原本顺着徐西媛还能追查一下金良错的源头。 现在好了。 人死了。 线索断掉了。 太子要吓死了。 靠! 她死了,那这个锅……算谁的? 刑部尚书看了傅珩一眼,“这死的也……太突然了,倒像是被灭口。” 云阳侯顿时激动的眼泪唾沫横飚,“尚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要杀我自己女儿吗?我是畜生吗?” 刑部尚书忙道:“侯爷冷静点,我只是分析案件,又没有说你。” 太子:…… 那你是说谁! 扑通。 傅珩又跪下了。 “陛下给臣做主,臣今儿险些同一天亡妻丧师傅,臣本就快要死了,他们若是同一天发生意外,臣怕是连今儿夜里都熬不过去。” 皇上眼底泛着腾腾怒火。 徐西媛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镇宁侯府逼着傅珩过继子嗣的时候,太子掺和了。 前脚闹出过继子嗣失败的事,后脚赵巍屋里的灯罩被涂了金良错就闹出来了! 金良错刚刚出来,徐西媛就认罪了,且死了! 这让赵巍怎么想! 赵巍会觉得,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容不下他! 皇上快气死了。 他今儿本来是想要借着接风宴的气氛,和赵巍谈一下兵权回笼的事的。 结果闹成这样。 还谈个屁! 啪的一拍桌案,皇上怒道:“查!给朕继续查!狠狠的查,一查到底!务必将这奸恶之人给朕揪出来!” 云阳侯让这一句雷霆之怒惊得连哭都卡住了。 前一瞬还嚎啕大哭拼命磕头。 这一瞬就—— 整个人维持着一个要磕头不磕头的姿势,僵在那里。 哈? 还要查? 为什么? 这种事,不都是有人出来顶罪就结案吗? 他连亲闺女一尸两命都推出来了,难道还不够顶罪? 怎么还要查? 他云阳侯府是做了什么孽要被这样对待! 他这短促的一瞬间僵住,让大殿之内的人下意识朝他看去。 云阳侯一个激灵。 赶紧继续哭。 皇上满目阴沉朝太子看去。 太子心跳如雷。 “济南府赈灾的事,你不必管了,让你二弟去负责吧,你配合刑部调查金良错的事。” 皇上冷淡的一声令下。 太子半个身子几乎软的站不住。 皇上这是怀疑他了。 赈灾的事,明明说好了让他负责的。 不敢还嘴,太子只能强撑着力气,道:“父皇放心,儿臣必定配合刑部彻查此案,就算父皇不提,儿臣也会催促案件调查的,必定要将这歹人揪出来。” 皇上没理他,只朝傅珩看去,“你起来吧,朕必定找出真凶。” 傅珩恭恭敬敬给皇上磕了个病恹恹的头,“那臣谢陛下隆恩。” 好好一个接风宴,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从宫中出来,傅珩当着太子的面,朝赵巍道:“师傅,不如暂时住在我那里吧,你那宅子,谁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毒呢!” 太子顿时一脸怒火,刚要质问傅珩你什么意思! 傅珩就病歪歪的朝他看过来。 还朝他笑。 还说:“太子殿下是一定不会介意的呢,对吧?” 太子:…… 的呢个屁! “对。” 忍着的呢个屁,太子只能勉强扯出一点笑。 “傅珩不提,孤也要说的,不知哪个黑心肝的,竟然敢如此毒害赵将军,赵将军放心,孤一定帮着刑部早早抓出这歹徒,至于住,孤会派人将那宅子挖地三尺的清查干净的。” 一字没提让赵巍住傅珩那里、 但不妨碍傅珩大松一口气,朝太子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多谢殿下隆恩,那臣就带着师傅先住进镇宁侯府了,殿下真好。” 太子:…… 莫说太子。 徐西宁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靠! 她嫁了个什么奇葩! 无语的心头翻个白眼,徐西宁朝着太子屈膝一福,“殿下真是宽厚仁慈呢。” 太子:…… 身后,在刑部尚书的解释下,云阳侯终于明白皇上为何要继续查了。 顿时火冒三千丈。 差点原地蹦起来。 扯着嗓子就怒骂,“日他八辈儿祖宗的,到底哪个王八蛋害的赵将军!别让老子找出来!弄不死他!连赵将军都害,他还是个人吗!” 他骂的情真意切咬牙切齿。 真的要气死了! 旁边太子:…… 孤还没日你八辈儿祖宗,你倒来日孤的? 要不是你闺女死的不是时候,孤至于被连累? 阴沉着脸朝他呵斥道:“宫门口乱叫什么,侯爷是女儿死了伤心的疯魔了吗?规矩都忘干净了,父皇仁厚,你还不快去收尸?” 云阳侯自问素日与太子关系还算不错。 猝不及防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训,顿时脸上挂不住。 一张脸涨的发紫。 没敢再吭声。 但心里疑惑,他是哪里得罪太子了吗?为什么今儿的事,太子殿下都没帮他说句话。 太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扭头朝傅珩道:“徐西媛到底是你夫人的姐姐,你们要去云阳侯府帮着料理后事吗?” 傅珩一脸的震惊。 满目真诚的疑惑,是对知识的渴望。 “我朝律例竟然改了?娘家获罪的姐姐过世,已经出阁的他房妹妹还得帮忙料理后事? “料理什么?烧点纸告诉她去了阴曹地府洗心革面重新做鬼吗? “那,臣要不要现在就多烧点钱下去,等臣死了,去了阴曹地府,不至于青黄不接没得花?” 太子:…… 哈? 旁边工部尚书满目炽热的看着傅珩的嘴。 你是真会长嘴啊。 继而…… 艹! 跟着进宫,就顾着看热闹了,忘记和陛下提要人的事了! 第160章 命硬 宫门口说完话。 各回各家。 各找各车。 云阳侯府要如何人仰马翻,如何料理徐西媛的后事,徐西宁一点不想想。 马车里。 隔着那车帘被风带起的缝隙,她只忍不住去看外面。 马车旁。 赵巍骑在高头大马上。 威风凛凛。 可她脑子里却忍不住去想那个在火海里嘶吼打滚的赵巍。 他叫的那么凄厉。 不光是被烧的身体疼。 更是心里疼,是不甘,是愤怒。 他一手打造起来的西北军,是西北的一道铁墙啊。 就那样被一个杂种给毁了。 “只要工部左侍郎一日不康复,皇上都会一日不给太子好脸色的,这个结果,满意吗?” 傅珩坐在马车正位,偏头看徐西宁。 马车里的光线不如外面的亮堂,可他也瞧得见徐西宁眼尾泛着红。 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可就是瞧着那么可怜。 可怜到无助。 不堪一击的脆弱。 想什么呢? 傅珩微微拢着一点眉心,朝徐西宁说。 打断了徐西宁陷在火海里的那片抽不出来的记忆。 徐西宁怔了怔,收了目光,转头看向傅珩。 眼尾还带着点红,但眼神已经是澄澈,她含着点笑,“你就知道章大人一定无碍了?金良错的毒,据我所知,可没什么凑手的解药。” 傅珩笑而不语。 徐西宁忽然笑意加深几分,带了点揶揄,“世子是在等我夸你吗?思维缜密,局安排的严丝合缝?” 傅珩抱臂靠在马车壁上,病恹恹的脸上,因为笑意,带着几分鲜活,“我不值得被肯定吗?” “当然值得。”徐西宁答得毫不犹豫。 但也知道傅珩的画外音。 那你什么时候和我交个底? 徐西宁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从知道赵巍和傅珩的关系不一般时起,徐西宁对傅珩的戒备,就已经松弛了。 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另寻话题。 “章大人为了配合你,竟然冒险中毒?他是……”顿了一瞬,徐西宁问:“为了章敏的婚事?” 之前章敏就说,太子想要求娶她、 普元寺的事,徐西宁和傅珩已经联手坑了太子一次。 成国公府大概是怕不够。 所以要补一刀? 傅珩含糊应道:“差不多吧。” “可金良错的毒,你们真的有解药?” 上一世在边关,徐西宁捣鼓过金良错的解药,但没成功。 “他中的不是金良错,只是……假装中毒,演的比较逼真。” 徐西宁瞠目结舌,怔了好片刻。 难怪在兵部衙门,你们一个个的那样子。 “你们连宫中的太医都能收买?还一下收买了三四个?那到时候要如何与陛下解释金良错解毒的事呢?” 傅珩没往细里说,只道:“成国公府前前后后有三位姑娘侍奉过本朝三位帝王,宫中盘根错节下,总要有几分自己的势力,至于解毒……一来救的及时,二来,命硬吧,横竖云阳侯是真下毒,陛下就不会怀疑他假中毒。” 徐西宁:…… 好家伙! 这借口,比我一句做梦得来的,还要牛逼! “问完了吗?” 傅珩忽然换了话题,声音也带了几分清冷。 “若是没有问完,你继续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问完了,我能问吗?” 徐西宁一下捏住袖口那点布料。 心口紧了紧。 该来的还是来了。 傅珩沉默了一瞬,开门见山,“你到底是谁?” 徐西宁压着不齐的心跳,立刻回答他:“徐西宁,我就是徐西宁。” “我查过,你从小到大,没有任何能够习武的机会,不要和我说是梦里学会的,坤凌剑是谁教你的?医术又是从哪学来的? “甚至,在你和傅筠闹退婚的前一天,你还在准备卖掉吉庆堂给傅筠筹钱。 “你如果真的是徐西宁,是什么让你改变这么大!” 傅珩一句接一句的问,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逼迫的质问。 徐西宁闭了闭眼。 不是她不说。 是她不知怎么说。 难道要告诉傅珩,她已经死过一次吗? 告诉傅珩,上一世她在西北战场学的坤凌剑学的医术,在那里度过了自己人生无法想象的快乐时光吗? 告诉傅珩,西北军被一场大火烧的全成枯骨吗! 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这样能敞开心扉的地步。 她一个字都没办法说。 可若是不说,又该如何解释。 眼见徐西宁不说话,傅珩道:“你该知道,我对你,目前没有任何恶意。” 徐西宁睁眼,点头,但眼底全是为难。 那么浓。 指尖掐着衣袖口的那点布料,露出来的一截指头,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泛着青白。 傅珩没来由的,心软了。 声音柔和下去,“这么为难吗?” 徐西宁原本绷着的神经,就很突然的,一下鼻子泛上酸涩。 她从不在人前示弱。 却被傅珩一句温和的“这么为难吗?”惹得红了眼,落了泪。 为难吗? 对啊。 为难。 自重生以来,她要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送傅筠下地狱。 可镇宁侯府云阳侯府,她折腾了这么久,也不过是伤及皮毛。 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唯恐上一世的悲剧再现。 她诚惶诚恐噩梦连连。 唯恐那把大火再烧。 她每天过的嚣张跋扈有钱轻狂,可她也会怕啊。 怕做的不够好,不够改变那结局。 徐西宁眼泪珠子掉的猝不及防,傅筠一下怔住,皱着眉,递给她手帕,“别的我都可以不问,你总得告诉我,你与赵巍是什么关系吧?” 徐西宁接着那帕子,攥在手里。 泪眼婆娑看傅珩。 举起自己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他是我豁出去死都会保护的人。” 徐西宁摸一把眼泪。 发红的眼睛看着傅珩。 又说一遍。 “他是我豁出去死,都会保护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若有半句虚言,我遭五雷轰顶,烈火焚烧,永世不得安宁……” 傅珩抬手。 将徐西宁那举在耳边的三根手指,摁下。 叹了口气。 是妥协。 “那你要记住自己说的话,若是哪一日违背了,我会第一个杀你。” 这是放过自己了吗? 不再追问了吗? 徐西宁迫不及待的说:“……” 叩叩叩。 不等她那嗓子眼里堵着的话说出口,旁边,马车壁被从外面敲响。 第161章 见到 “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这车要往哪走?” 赵巍拿着手里的马鞭,朝着徐西宁这边的车厢壁敲了几下。 他声音传来的那一瞬。 徐西宁飞快的朝傅珩说:“不会,我绝对不会,但你若是敢伤害他,我也会毫不留情直接宰了你!” 说完,徐西宁拿着傅珩给的帕子擦了两把眼泪。 然后—— 刷! 拉开车帘。 朝赵巍笑。 “将军问世子。” 傅珩:…… 我都放你一马了,结果,你这样对我? 乌漆漆的眼睛恶狠狠的瞪了徐西宁一眼,傅珩朝赵巍说:“章景繁的小叔中毒,按理说,咱们该去看看他,但成国公府现在想必是兵荒马乱的,咱们就先别添乱呢,我先给师傅接风吧。” 赵巍骑在马上,垂眼看着傅珩,“去哪接风?” 傅珩笑的神秘兮兮的,“去了就知道了,横竖不能卖了你。”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 赵巍笑骂一句,不再问。 车帘放下,傅珩瞪着徐西宁,“他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怎么会背叛他! 徐西宁笑笑。 眉眼弯弯,才落过泪珠子,眼底还带着那么几分水汽。 “那我也会对你好。” “那我也会对你好”。 这话就像是一片柔软的羽毛,不轻不重的在傅珩心口拂了那么一下。 自从父母过世,他再没听过这样的话。 有人这样坐在他跟前,发自真心的和他说,会对他好。 …… 徐西宁万万没想到,傅珩竟然把赵巍带到这里来。 “这是哪?” 望着眼前有些破烂的木门,赵巍疑惑的看着傅珩。 傅珩伸手将那破烂的木门推开,一边朝里走,一边和赵巍笑着解释。 “原本这是我儿子家,但是我夫人做主,我儿子变成她弟弟了。 所以,我没儿子了。 所以,现在这里这是我小舅子家。” 赵巍在这罗里吧嗦中一怔。 一脚跨进木门,便瞧见院子里正坐在一把破烂太师椅上的老人。 那老人原本正和蹲在旁边的沐沐春喜说话,听见动静,蓦的转头。 在看清门口人的瞬间,整个人就像是被点了穴。 刹那间定住。 倒是沐沐,眼睛一亮,起身就朝徐西宁跑过来,“西宁姐姐,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 徐西宁赶紧上前两步、 略微弯一点腰。 在他跑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他抱起来。 五岁的孩子本也没多沉,沐沐又瘦,抱在怀里轻飘飘的。 徐西宁掂了掂他,和他笑,“对啊,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沐沐大概是从未想过会被徐西宁抱起来、 一张小脸上、 震惊,激动,亢奋,欢喜,害羞…… 都交杂一片了。 还扭捏,“姐姐放我下来,我沉。” 徐西宁只一手就抱了他,另外一手捏捏他小脸蛋,“不沉,给姐姐抱抱,既是认了我做姐姐,就要和姐姐亲近,知道不。” 上一世。 她是在乱葬岗被赵巍挖出来的。 因为身体不好,去西北边疆的路上,一路都病恹恹的。 是沐沐嘘寒问暖。 “姐姐你饿不饿。” “姐姐喝水不?” “姐姐我给你摘了小花,你闻闻香不香。” “姐姐你看那边树上有鸟窝。” “姐姐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 一路知冷知热依偎在她旁边的小孩儿,没熬到去西北,病死在路上了。 徐西宁稳稳的抱着沐沐,朝他笑,“做什么呢?” 沐沐亮晶晶的小眼睛里全是开心,“春喜姐姐教我背剑法口诀呢!” 春喜站在徐西宁一侧,抬手呼撸一把沐沐的小脑袋,朝徐西宁说:“从兵部衙门出来以后,发财哥说,世子吩咐,让奴婢带沐沐过来。” “既是认了个弟弟,总要来人家爷爷这里正儿八经的拜见一下的。”傅珩朝徐西宁笑。 徐西宁这才注意到,这病秧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提了两盒点心。 傅珩没管赵巍的反应。 只提着两盒点心走到那老头跟前。 老头还扭着脖子瞪着眼,看着赵巍。 傅珩将那两盒点心放在老头身前的木桌上,朝着他作揖一拜。 “我叫傅珩,是徐西宁的夫君,今儿您的孙子认了我夫人做姐姐,按辈分,我便也叫您一声爷爷。 “可惜我和我夫人两个大活人凑不出半个活家长。 “好在今儿我师父来了,便带我师父过来,咱们算是认真把这个事情定下。” 老头不知道是听清了傅珩的话还是没听清。 那直勾勾的目光倒是略微收敛一点,气力不足的靠在那破烂的太师椅上,呼扯呼扯的咳嗽两声。 憋的一张脸紫红才缓过半口气。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徐西宁皱眉。 上一世,她从未听沐沐提起过他爷爷。 所以这一世在找到沐沐之前,并不知道沐沐的爷爷病的这么重。 找到之后,知道病的重,但没顾得上亲自来看,只让春喜带着吉庆堂的大夫过来瞧过。 大夫说,怕是药石无用,命不久矣。 可她现在瞧着…… 这分明是寒食散吃多了。 抱着沐沐上前,徐西宁笑道:“您放心把孩子过继给我做弟弟,是我的福气。” 一边说话,徐西宁一边将沐沐放下。 状似无意的在老人膝前蹲下。 “您放心,我一定会像对待亲弟弟一样对他好,让他读书,让他习武,寒穿暖,饥食饱……” 一边说,徐西宁一边想要借着亲近之意将手指搭在老头的脉上。 不知是不是徐西宁的错觉。 就在她手伸过去那一瞬,老头原本浑浊的目光,骤然锋利的看向她,带着机警的寒意。 徐西宁心头咯噔一下。 再要细看,老头却已经收了手,起了身,面上依旧是病气沉沉的将死之气。 “小沐。”他气力不支的佝偻着腰,叫一声嘶哑的唤。 “诶,爷爷,我在呢。”沐沐立刻上前。 老人朝他笑,“你姐姐来,家里没有什么能招待她的,你带你姐姐姐夫去买点肉回来,咱们包饺子、” “好!” 小沐顿时应下。 只是一声好说完,猛地脸色大变。 第162章 吃醋 小小的人怔在那里,仰着头,看着老头。 紧抿的嘴唇昭示着心头激烈的情绪。 小嗓子哽咽了好几下,他才说:“爷爷等我回来,我很快的。” 稚嫩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抖。 说完,转头一把抓了徐西宁的手就往出冲。 他带着徐西宁往出走,老头驼着背,勉强抬头,朝傅珩笑了笑,拉扯着气息道:“这一片儿乱,傅世子跟着一起去吧。” 傅珩何尝听不出这是要把他支开。 “好,那就劳烦爷爷招呼一下我师父,我们去去就回。” 沐沐拉着徐西宁一头冲出了院子。 在院门被傅珩关上的那一瞬间。 沐沐蓦的转身,仰头,一张脸上蜿蜒的全是泪,看徐西宁。 “姐姐,我爷爷是不是要死了?我就要没有爷爷了,是不是?” 他声音抖得那么厉害。 却也只敢用气声问,不敢声音抬高一丁点。 唯恐院子里的人听到。 单薄的小身板颤着,抖着,一张小脸蛋吓得青白。 徐西宁心疼,蹲下身来给他擦眼泪,一把把孩子搂进怀里,“没,爷爷只是让我们去买肉,死不了的。” 孩子人虽小,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心眼明白着呢。 “他是要把我支开。” 他执拗的从徐西宁怀里挣脱开,发红的眼睛瞪着徐西宁,仿佛要从这里获得什么力量。 徐西宁吸一口气,慢慢问:“那你告诉姐姐,爷爷是不是总是穿衣服很少,冬天也穿的单薄?吃东西要吃冷的,喝水也喝冷的,但喝酒会喝热酒,而且经常喝酒?” 傅珩原本垂眼看徐西宁。 闻言神色一凛。 沐沐点头,泪眼婆娑里带着震惊的意外。 “姐姐怎么知道?爷爷说他不喜欢穿厚的,可我知道,爷爷不是不喜欢,是要把钱省下来给我做棉衣。” 小孩儿瘪着小嘴巴,哭的那么可怜。 徐西宁用指腹给他擦那泪珠子,“那爷爷是不是平时穿衣服,也喜欢穿宽大的?” 小孩儿点头,“是因为爷爷病了,天天都在瘦,他舍不得买新衣服。” 说着话,哭的更凶了。 “我爷爷就要没了?是不是?” 徐西宁和他笑,和他摇头,给他保证,“爷爷没不了,姐姐会扎针,能把爷爷扎活的。” 沐沐滚着泪珠子的眼睛就瞪直了,一脸的不可思议但更是一脸的欣喜,他问:“真的?” 徐西宁手指摩挲他脸上的泪,“你在药堂抓药,是不是看到过有大夫给病人扎针?” 沐沐点头。 “扎了针,是不是病人的病就会好了?” 沐沐点头。 徐西宁揉揉他小脑袋,“所以,姐姐给爷爷扎针,爷爷也能活的。” “真的?”小孩儿不是不信,只是想要再得到一次保证。 “真的,姐姐给你保证。” “徐三小姐?” 不等徐西宁说完,对面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疑惑。 徐西宁抬眼看去。 就见普元寺和尚澄明从一辆马车上下来。 一袭白色僧袍透着几分飘逸,俊俏的脸上,疑惑散去,裹上红晕。 “徐三小姐和傅世子怎么在这里?” 他双手合一行了个佛礼。 上前。 徐西宁慢慢起身,笑道:“我认了个弟弟,今儿登门来和人家家里长辈把事情定下,俊和尚你怎么也在这里?” 旁边傅珩:…… 什么玩意儿? 一把抓了徐西宁的胳膊,十分在意的问:“你叫他什么?” 澄明红着脸,忙无措道:“傅世子别生气,西宁小姐和贫僧开玩笑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徐西宁:…… 傅珩瞪了澄明一眼,“什么西宁小姐,她现在是我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澄明忙双手合一行个佛礼,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浮红。 “师傅说,傅世子和夫人要过继这家的孩子,孩子是在普元寺遇上的,是普元寺的佛缘,师傅让贫僧来给这家的孩子送串佛珠,以佑他平安顺遂。 本来贫僧是送去镇宁侯府的,结果他们说孩子去了吉庆堂。 贫僧又从吉庆堂辗转到这里。” 说着话,他隔着门缝,瞧了一眼。 “贫僧瞧着,赵将军也在?” 徐西宁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梢,继而大咧咧的笑道:“对呀,我这弟弟有个爷爷呢,总不能我和世子两个平辈儿的就把事情定下,我俩无父无母的,叫了他师傅来当长辈,和人家爷爷把过继的事情说定了,我们一会儿要吃过继饭呢,你一起?” 徐让:……? 好好好。 我是死的是吧。 澄明面色微红的看了傅珩一眼,有些羞赧的摇摇头,“还是算了,不过……” 澄明抿了抿唇,有些忐忑不安的朝徐西宁道:“我师父说,想要请西宁小姐,哦,不是,是世子夫人,想要请世子夫人哪天得空过去一叙。” 徐西宁一脸震惊,“我?” 澄明满目天真无邪的点头,“嗯嗯。” 傅珩:…… 嗯嗯? 直接打断澄明,“不是送佛珠,佛珠呢?” 澄明从衣袖中掏出一串紫檀木的小串儿,大小倒是正合适沐沐这么大的小孩儿、 一边递出,一边朝傅珩看过去,“怎么傅世子好像对贫僧有点情绪?” 佛珠是朝着徐西宁的方向递的。 但不妨碍傅珩一把截胡,夺了。 还理直气壮,“你一看见我夫人就脸红,难道我对你还不能有情绪?那我得是真的就死了吧。” 澄明:…… 慌忙行了个佛礼。 “世子误会了,贫僧与你夫人只是志同道合兴趣相投比较有共同语言,但清清白白。” 徐西宁:…… 好家伙,你是会解释的! “行了行了,珠子你也送到了,该走就走吧,不要打扰我们夫妻二人了,慢走不送,沐沐,和和尚伯伯说慢走。” 沐沐乖乖巧巧,张嘴就说:“伯伯慢走。” 澄明一脸无语,看了傅珩一眼,“那贫僧就先走了,世子夫人记得来。” 等澄明一走。 傅珩立刻压着声音和徐西宁道:“你应该知道,我刚刚那样说,是故意说给他听得,表现得我吃醋的样子,并不是我真的吃醋吧?” 第163章 没有 徐西宁简直生无可恋,“你不必每次都提醒我的!” 傅珩不放心,“我这不是怕你搞出什么日久生情之类的。” “日久生情的前提,那得是日久,咱俩拢共才认识几天啊!大哥!” 翻给傅珩一个大无语的白眼,徐西宁牵着沐沐带着春喜就走。 傅珩紧随其后,“把话说清楚总是好的,免得将来误会,我怕你难受。” 发财跟在傅珩身侧,十分忧愁的叹了口气。 可别您天天提醒人家。 到时候自己给生情了。 那就……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啊。 “诶,这和尚为什么每次看到你都要脸红?”傅珩落后了几步,沉默了一瞬间,又拖着病歪歪的身体往前追两步,“你说他想干嘛?” 徐西宁懒得理他,随口敷衍,“我长得好看啊,看到我脸红不是很正常。” 傅珩无语的呵呵一声,又问:“你说,他刚刚来,真的是来送珠子的?你觉不觉得他说话,总是想要营造一种你们其实有什么的假象?” 发财摸着下巴走在后面。 端详他家世子爷那巴着和人聊天的背影。 他家这病秧子,什么时候这么热衷于聊天了? 不都是别人和他说十句,他高兴了回一句,不高兴了直接回一个咳咳咳咳? 穿出沐沐家所在的小巷子,对面就是一条小街。 不算宽敞的小街还挺热闹。 街道左右两边的居民都把自家住的屋改成做买卖的。 米面粮油酱醋茶,熟食生肉包子馒头几乎应有尽有。 还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挑着扁担吆喝着。 别有洞天。 沐沐得了徐西宁的保证,心情轻快了许多。 到底是五岁的孩子,刚刚还哭的是个小泪人儿,现在走在前面,一蹦一跳的。 “我们去买牛二哥家的肉,牛二哥家的肉好吃,就在前面!” 春喜在后面一点跟着他,明知道沐沐对这一片儿熟,但还是怕一眼看不见就把孩子丢了。 “你走慢点……吃饺子不能没有菜吧,我闻这个烧鸡怪香的。” 走到一家卖烧鸡的铺子,春喜一下走不动了。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摆在台子上刚刚出锅的鸡。 沐沐回头扯春喜,十分小声的说:“这个不好吃。” 话没说完。 一不小心,口水漏出来了。 春喜顿时乐了。 抬手在沐沐小脑袋上弹个脑崩儿,“不好吃你流什么口水,小孩子家家的别说瞎话。” 沐沐捂着脑袋疼的龇牙,但还是小声的说:“这个好贵的,一个鸡腿就要十文钱,十文钱都可以扯一尺布了,而且,我带的钱不够。” 春喜又给他一个脑崩儿,“跟我出来还用得着你付钱?小孩儿,以后跟着春喜姐姐,别管贵不贵,想吃就买,姐姐别的买不起,一个鸡腿管你吃得饱!” 说完。 春喜十分豪横的和老板说:“给我来……” 转头点了一下人数。 “夫人一个我一个,世子一个我一个,发财哥一个我一个,沐沐一个我一个,将军一个我一个,老头儿一个我一个,拢共…… “给我来十二个鸡腿!” 旁边发财惊呆了。 脱口就朝傅珩说:“还有这么算的?” 傅珩也笑出声。 是个人才。 在这一片儿住的,都是寻常百姓。 大多都是和沐沐这样的,吃个什么都要算计半天银钱。 一下要十二个,老板高兴的牙床子都笑出来了。 “好嘞!这就给您装!收您十一个的钱,第十二个算我送您,我这里还有一点卤豆腐干给您装点尝尝味道,好吃您再来。” 用油纸包好了,欢欢喜喜递给春喜。 从沐沐家出来的时候,春喜就顺手提了个小竹筐。 十二个鸡腿和一块卤豆干放进小筐里,春喜扭头朝沐沐说:“包饺子,肉混什么菜?这个季节,荠菜最好吃,有没有卖荠菜的?” 沐沐跟在春喜旁边,那十二个鸡腿扰的他简直心神不宁,直咽口水。 蹦蹦跳跳的说:“前面有一家特别大的菜铺子,什么菜都有。” 沐沐说的特别大的菜铺,不过就是一个放平的门板,上面摆了一些芥菜韭菜豆苗什么的。 还真有一堆儿荠菜。 “老板这些荠菜怎么卖?我都要了。”春喜一如既往出手豪横。 老板登时乐了,“这一堆儿,姑娘给我十文就行。” 付了钱,一堆儿荠菜直接给小竹筐放满了。 这小竹筐背的绳儿坏了,只能提在手里,只是一转头—— “糖人儿!买糖人儿咯!糖人儿!” 对面来了个卖糖人的。 举起来的桩子上,插了十几个各种小动物样的糖人儿。 春喜眼睛都直了。 好想吃。 “发财哥,你不能不能帮我拿这个筐啊?我想买糖人儿,提着筐没有手吃了,我还得牵沐沐。” 傅珩斜眼看发财。 等发财把筐接过来,春喜牵着沐沐冲过去买糖人儿的时候,傅珩阴阳怪气。 “我怎么记得,上次章景繁抓捕逃犯的时候,让你帮忙拿一下他给章敏买的点心,你好像是说:旁边的石墩子不愿意为您服务吗? 怎么?春喜让你拿筐你就拿啊?” 发财一脸气鼓鼓,“你以为我愿意拿?但是她叫我发财哥诶!” 傅珩:…… 哈? 所以,章景繁失败就失败在没有叫你发财哥吗? 傅珩朝发财偏靠一点,揶揄,“发财哥,我走不动了。” 发财一脸见鬼的表情,十分悚然的看着他,“你有病吗!” 徐西宁要把白眼翻上天了。 她怕不是嫁了个神经病吧! 幸好是假成亲! “夫人,吃糖人!” 春喜和沐沐一人手里举了俩糖人,兴高采烈回来。 “姐姐吃我手里这个,这个是我专门给你挑的,我付的钱!”沐沐扬着小脑袋,把手里一个小兔子糖人儿送到徐西宁跟前。 徐西宁笑眼弯弯接了,舔一口,“真好吃,谢谢沐沐。” 春喜将自己手里另外一个分给发财,“发财哥,这个给你。” 发财一脸意外的惊喜,“我也有?” 旁边傅珩:…… 就我没有? 一行五个人。 四个人都有。 就他没有? 第164章 甜的 绷着脸,傅珩斜斜看了发财一眼。 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男子汉大丈夫,拿着个糖人儿舔来舔去,像什么话!” 发财手里的糖人儿是个小猴儿。 发财正舔那猴儿屁股,被他家爷酸溜溜说一句。 正要反驳—— 就见春喜又拿了个糖人儿过来,一脸无措的看着傅珩,“世子是不愿意吃吗?奴婢不知道您不吃这个,我,我把这个退了吧。” 发财顿时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傅珩。 十分大声音的舔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猴儿屁股,“哎呀,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能舔糖人儿呢,我可真是个没出息的混账啊!” 傅珩脸都要绿了。 徐西宁哭笑不得。 感觉傅珩病的迟迟不好,有一部分可能是被发财气的。 但凡不是亲亲随,也不敢这么不见外的往死里气啊。 一把接了春喜手里的糖人儿,徐西宁直接塞给傅珩,“吃!” 傅珩:…… 一脸别扭的就拿上了呢。 发财凑到傅珩跟前,欠不兮兮的,“爷,您别舔,直接和它说:别不识抬举,自己进我嘴里来。” 但凡不是病的重,傅珩也直接一脚踹飞这糟心的玩意儿了。 “滚!” 他没好气一声呵斥,发财十分心满意足的舔着糖人儿提着小竹筐,闪一边儿去了。 春喜带着沐沐在前面走,一路见什么买什么。 傅珩举着那糖人儿。 “你和它有仇?”徐西宁好笑的不行,一边吃自己的糖人儿一边问傅珩,“我怎么觉得你看着糖人儿的眼神带着恨意。” 傅珩绷着脸不说话。 徐西宁笑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凑近一点,“别告诉我说,你从小到大,没吃过糖人儿吧?不知道怎么吃?” 傅珩面孔僵了僵,十分矜贵的—— “嗯。” 徐西宁笑道:“为什么?你父母出事的时候,你都那么大了,你小时候他们都在啊,连我都吃过呢。” 这话说的多心酸。 她好歹也是云阳侯府的三小姐呢。 吃过一个糖人儿都是骄傲的了。 提及此,徐西宁心头有点麻麻的难受,看向前面说说笑笑的春喜。 “以前没吃过,是我外祖家送了四个丫鬟来照顾我,她们来了以后,上街上给我买过。”顿了顿,徐西宁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没了。 “我有个丫鬟,名字叫送夏,当年就是她给我买的糖人儿,结果我糖人还没吃完,她就被我祖母杖毙了。” 傅珩猛地转头,“为什么?” 徐西宁看着春喜的背影。 想着从前。 “祖母说她给我吃外面不干净的东西,是要毒害我。” 傅珩眼底带着厌恶,皱眉。 徐西宁抿了抿唇,“我以前很蠢吧,可饶是如此,我当时甚至觉得她该死,觉得祖母做得对,四个丫鬟,死的就剩下一个春喜了。 你知道吗? 春喜也差点死了。” 上一世,她的小春喜就死了。 因为她执意要变卖了吉庆堂给傅筠筹钱。 春喜劝的厉害,拼命拦着她,就被老夫人杖毙了。 闭了闭眼,憋回去眼底冒出的泪珠子,徐西宁笑。 “我以后都不会蠢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糖人儿。 是一只振翅高飞的小鸟。 “当年送夏给我买的糖人儿,就是一只小鸟,她们都希望我能像小鸟一样,自由自在的飞,不要被牢笼囚禁。” 徐西宁转头看傅珩。 春喜给他挑的糖人儿,是一尾鱼。 “鱼跃龙门,海阔天空。” 傅珩垂眼去看那尾鱼。 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他学着发财的样子,舔了一小口那鱼的肚子。 很甜。 特别甜。 从牛二哥家买了肉,一行人往回折返。 大家糖人儿都吃完了,就傅珩,一小口一小口的舔,还剩大半个。 “……沐沐爷爷是吃了寒食散?” 压着声音,傅珩问徐西宁。 不及徐西宁回答。 “小姐,小心!” 春喜忽然一声凄厉的喊。 咻~ 一道利箭刺破空气,笔直朝着徐西宁就飞射过来。 徐西宁心头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挡开。 但就在抬手那一瞬间,脑中电光火石:不能挡。 人人都知道她是云阳侯府的三小姐。 云阳侯府的三小姐有钱,能突然改变性格,从懦弱胆怯变得骄傲跋扈,但总不能突然就武功极好。 她在青灵山能打,那是因为那时候没有旁人。 但现在不一样。 就在徐西宁脑中电光火石间涌上的声音阻止了她的那个瞬息,傅珩几乎同时道:“西宁!” 是一声警告的呵斥。 他一把抓住了徐西宁几乎要抬起来的那只手,将她猛地一拽。 避开那飞来的箭。 砰! 那箭如同钉子一般直接钉入徐西宁身后的树干上。 “别动。” 傅珩半抱着徐西宁,在她耳边急促而低声的提醒。 眨眼功夫。 十来个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的路。 春喜将沐沐挡在身后,转了转手腕,朝着前面黑衣人就吼:“哪条道上的!不长眼吗?镇宁侯府傅世子的路你们也敢挡?还是说,你们挡的就是傅世子呢?” 前面黑衣人一箭没有射死徐西宁。 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春喜眼见她家小姐没有第一时间上前,也不知道哪门子的心有灵犀。 “世子照顾好我家小姐!” 春喜脚尖点地,纵身飞起,一把推开沐沐的功夫,从腰间抽出软鞭。 冲着对方就卷着鞭子抽过去。 发财撂下手里的筐,先把沐沐抱起来送到傅珩跟前,转身和春喜并肩战斗。 但对方并不恋战,甚至根本没有要杀了他俩的心思。 一门心思只想冲到他俩身后。 徐西宁搂着沐沐,原本想要挡住小孩儿的眼睛。 但沐沐掰开徐西宁的手,仰头,一脸认真,“姐姐,我爷爷说,男子汉大丈夫,血染沙场不怕死,学功夫既为了防身也为了杀人,不能害怕的。” 徐西宁猛地一怔。 学功夫即为了防身也为了杀人? 老头为什么要教给这么小的孩子这种话。 为了杀人。 傅珩垂眼看了沐沐一眼,松开徐西宁,但没退开,“你觉得对方是什么人?云阳侯府的?我们府上的?” 第165章 闹大 疑惑敛起,徐西宁眼底裹着冷冽的杀意。 “那就要先看看他们是奔着谁来的。” 徐西宁一声阴冷的声音落下,温声朝沐沐说:“能帮姐姐一个忙吗?看见前面发财哥哥放在地上的小竹筐了吗?小竹筐倒了,里面的东西撒出来了,你哭着说要鸡腿。” 沐沐几乎一下就明白徐西宁的意思。 哇的就哭! 挣脱开徐西宁就要往那竹筐处跑。 “我的鸡腿!我的鸡腿掉地上了!呜呜呜呜,我的鸡腿!” 沐沐前脚跑,徐西宁一脸大惊失色就追。 “沐沐别过去,回来,沐沐!” 前面。 被春喜和发财挡住的黑衣人,在徐西宁朝着沐沐追过去的那一瞬间,几乎一个瞬间,都想要冲破春喜和发财,朝着徐西宁杀过去。 但被春喜和发财死死的拦住。 咻~ 又是一道利箭。 从房顶上忽然飞射出来。 直接瞄准徐西宁。 不是冲着傅珩,而是准确无误,就是冲着徐西宁。 徐西宁吓得直接腿一软,跌在地上,“世子救我!” 傅珩不敢用力。 但不妨碍他猛地往徐西宁那边一冲。 身体挡住徐西宁的瞬间,徐西宁在他身后用捡起的石子朝着那飞来的箭羽一弹。 砰! 石子击中那箭。 箭羽咔嚓,断裂两截。 落地。 房顶上的人却没有再补射一箭。 “他是冲着我的,你和我离得近,他就不敢射,怕误伤到你。”被傅珩扶起来,徐西宁压着声音说:“冲着我,却不敢误伤你,不是云阳侯府也不是镇宁侯府。” 这俩府里,谁管傅珩死活啊。 前面。 春喜软鞭一鞭子卷过黑衣人的剑,当啷,那剑落地的一瞬。 春喜一步上前,直接近身一脚朝那人胸口踹过去。 砰! 那人被踹飞,朝着徐西宁这边就砸落下来。 傅珩当即上前。 原本想要一脚踩住他,然后审问一下。 但就在傅珩上前那一瞬,那人嘴角溢上一口黑血。 傅珩神色悚然一怔,“咬毒自尽了!” 这边死了一个,余下几个黑衣人倒是不再打了,转头就撤。 “别追了。” 傅珩立刻呵止了春喜和发财。 “把这个带回去。” 指了地上的尸体,吩咐。 春喜收拾了小竹筐提溜上,发财背了尸体,一行人直奔沐沐家。 他们推门进去的时候。 老头儿还在那张破旧的太师椅上坐着。 赵巍倒是正要出门。 门一开,徐西宁差点一头直接走进赵巍怀里去。 慌忙往后一退—— 好家伙。 没走进赵巍怀里,直接后背怼进傅珩怀里了。 傅珩让她猛地一退,差点撞的吐血,连连咳嗽,“你要撞死我啊。” 一把给她推开了。 怜香惜玉是什么? 不懂! 徐西宁踉跄两步,站稳,赵巍看着他们全胳膊全腿儿的回来,大松一口气,“刚刚听得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砰。 发财最后一个进来。 将尸体往地上一撂。 傅珩皮笑肉不笑,还举着他那糖人儿呢,“的确是打起来了,这还有个服毒自尽的,发财。” “诶!”发财一步上前。 傅珩舔了一口糖人儿,“扒了他!” 转头,三言两语将刚刚的情况和赵巍说了。 “……冲着西宁来的,看不出是什么人,但对方出手就是夺命的路子。” 赵巍脸色凝重的看了徐西宁一眼。 等发财把人扒的就剩下一条遮羞的里裤,赵巍蹲了地上,上上下下检查。 “除了手掌粗糙,虎口处茧子厚重,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外,身上没有任何的标记,甚至连个痣都没有,可见对方在挑选死士的时候,是精心筛选过的。 从功夫上看,也看不出路子吗?” 检查完,赵巍慢慢起来,问傅珩。 傅珩摇头,“他们被春喜和发财拦住,只想快速突破防线,用的都是必杀技,看不出任何路子。” 那也就是说。 暂时无从推断对方的身份。 赵巍朝徐西宁看过去,“徒弟媳妇,你是得罪过什么人吗?仔细想想?” 徒弟媳妇? 徐西宁被他这称呼叫的有点想笑。 “我最近得罪的人,无非就是云阳侯府镇宁侯府,别的,还没太来得及得罪。” 赵巍:…… 嘴角很轻的颤了一下。 你是会说的。 既是暂时无从推测对方身份,“那你们准备如何?” 傅珩朝徐西宁看去。 徐西宁直接就道:“第一,把这个人拖去京兆尹府衙,报案,前脚有人给我和赵将军下金良错,谋杀失败,后脚就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傅世子,都不搞暗杀了直接来明杀,把这事儿往大里闹,第二……” 徐西宁转头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头儿。 他们说话的时候。 老头都没睁眼。 闭着眼靠在太师椅上,从气息来开,倒像是刚刚做了什么,累着了,正在缓着,完全无暇顾及他们这边杀啊死啊的。 “沐沐和爷爷都搬去吉庆堂住吧,这里只怕因为我得一点牵连,会不太安全,而且去了吉庆堂,有大夫日日守着,也方便给您瞧病。” 沐沐转头就去看他爷爷什么意思。 老头儿勉强掀开一点眼皮,嘶哑着声音拒绝,“不了,我这身体我知道,药石无效,我就不去给人添乱了,你们把沐沐带走就行。” 这话说的够狠的。 沐沐眼睛一下就红了。 “爷爷!” 急的就蹿到老头跟前。 扶着老头的膝盖说:“爷爷,姐姐说可以给你扎针,能治好的。” 老头想要抬手揉一把沐沐的脑袋,但那手在扶手上挣扎了好一下,都没力气抬起来。 最终干脆放弃,狠心道:“爷爷不想被扎,爷爷怕疼,爷爷病了这么久,已经活的很痛苦了,死了倒是解脱。” “爷爷!” 沐沐以前从未听过这话,让吓得小脸青白,哇的就哭。 无措的回头看徐西宁。 徐西宁皱眉,“您吓唬一个孩子做什么,寒食散吃了是要命,虽然不知道您有什么苦衷要吃那玩意儿,但也不是你说的药石无效。” 徐西宁直接就把寒食散三个字说出来。 那老头眼底一下迸射出凶光。 泛着杀气,看向徐西宁。 原本只是凝重的气氛,瞬间裹上些剑拔弩张。 徐西宁目光直视他,分毫没有退避开,“我说错了吗?” 第166章 完整 老头铁青的脸上蓄着浓重的戒备,“你如何知道的?” 徐西宁轻笑,“很难吗?你身上皮肤脆弱,哪怕已经衰老,但依旧一碰就泛红,春夏交接的时节穿宽大单薄的衣袍,不就是担心衣料摩擦肌肤难受吗?不就是担心毒素产生的热气无法散出吗? 寒食散是能让人维持暂时的神智清明,但更让人五脏六腑被寒气裹挟,身体日渐衰败。 只不过,也不就是完全等死。” 老头一瞬不瞬盯着徐西宁,“据我所知,云阳侯府的三小姐可没有学过医,你是从何判断?” 嘘~ 傅珩挑眉就吹了个口哨。 徐西宁无语看了傅珩幸灾乐祸的表情一眼,朝那老头道:“这影响你治病吗?你若是觉得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就等死不让我治了,那我尊重你的个人喜好。” 老头差点让噎的提早断气。 一下眼珠子瞪得要蹦出来。 “你个女娃怎么说话呢!” 春喜护主,嗖的蹿上前。 “就这么说话呢,我家夫人都说了,能给你治病,你叽叽歪歪这个那个,怎么?仗着年纪大就要刁难人? 我们不过是过继了你孙子做我家小姐的弟弟,你也不能仗着孩子的脸面就欺负人吧? 没听说过,谁要治病,还得让大夫给他跪下? 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吗?” 老头儿:…… 让怼的眼珠子都硬了。 赵巍看不下去,咳嗽一声,“老高!行了!我徒弟媳妇都说了能给你治病,你不用去死了,怎么还没完没了?” 这老头姓高? 徐西宁略挑一点眉梢,朝高老头看去。 高老头垮着个脸,十分不服的说:“那我就让她治!” 徐西宁:…… 好家伙! 您这话说的,活像是说:那我就等死! 沐沐看看爷爷看看姐姐,一张小脸紧张了半天,唯恐这俩打起来。 现在高兴的一蹦三尺高,“那我们是不是就能搬家了?搬去吉庆堂?刚刚姐姐说让搬到吉庆堂住。” 老头绷着脸,看着沐沐,“你很想去吗?” 沐沐欢快的点头,“对啊对啊对啊,这样就能天天上香了,我好喜欢上香啊!上香上香上香!” 徐西宁:…… 赵巍一头雾水,“上香?什么意思?” 傅珩一脸无奈,“一会儿去了吉庆堂您就知道了,那什么,既是要搬家,要不现在就搬?咱们去吉庆堂吃饺子?” 高老头驼着背从太师椅上颤颤巍巍起来。 骂骂咧咧。 “就知道折腾人,一把年纪要入土了,还要搬家,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把刷子能把我治好?” 春喜就喜欢抬杠,“要不你别搬了。” 老头儿:…… 这孩子怎么这么烦人呢! 看着老头儿吃瘪的样子,春喜开开心心跟着沐沐进了屋里,“我靠!” 一进门。 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震惊。 徐西宁紧随其后,“怎么了?” 怎么了? 破破烂烂的屋里,靠墙一侧放着一个巨大的书架,架子上摆放了整整齐齐密密麻麻一架子的书。 沐沐站在架子前,“我和爷爷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要搬走,只有这些书,爷爷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姐姐,我可以都搬过去吗?” “当然。” 徐西宁吩咐春喜去吉庆堂叫人,带着马车箱子过来装书。 她站在书架前仰头看这浩浩荡荡一架子的书。 从布兵排阵到边疆风土人情,从地方语言总结到山脉地势解说,形形色色逃不脱一个:征战。 “这些书你都看过?” 徐西宁随便抽出一本,问沐沐。 书上有些地方有仔细的注释。 沐沐摇头,“我认得字还不够,都是爷爷给我读,每天都读。” “你能听懂吗?” 沐沐摇头,“但是爷爷说,听不懂也要听。” 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徐西宁从这话里判断这弦外之音。 院中。 高老头杵在院子里还在碎碎叨叨骂骂咧咧。 赵巍问傅珩,“你怎么不进去?” 傅珩抱臂笑,“我之前让人来摸查过一次,要不我怎么告诉您,他可能是军中出身呢。” 赵巍斜眼看傅珩。 傅珩笑的坦坦荡荡,“对,没错,我就是坏心眼,我故意带你来的,我就想看看徐西宁过继这个孩子,是不是和你有关。” 顿了一下。 傅珩又笑。 “以您的耳力,从宫中出来,我和徐西宁在马车里的对话,你听得清清楚楚吧? 怎么? 当时突然敲马车,是怕我把人逼得哭的更厉害?” 赵巍算是看出来了。 他这个病秧子徒弟,浑身上下只剩下心眼子了。 没好气丢下一句,“怎么没病死你呢!” 抬脚往屋里走。 傅珩笑,“你跑什么?心虚啦?” “心虚你奶奶的腿儿!” 赵巍头也不回砸给他一句。 傅珩自己个笑了半天,转头吩咐发财,“去把这尸体送到京兆尹府衙,就按夫人刚刚说的,闹得越大越好。” 发财得令,扛起尸体就走。 京兆尹正在家里辅导孩子九章算法。 气的快要吐血了。 天爷诶。 三加二等于五,算的好好的,为什么二加三就不会算了啊! “你是个棒槌吗?” 京兆尹怒不可遏拍着桌子,朝着他八岁的儿子怒吼。 那儿子可怜巴巴缩着脖子,十分孝顺的说:“您说是那就是吧,我都听您的。” 京兆尹差点气撅过去。 捋一捋又后移的发际线,准备起身就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大人,傅世子跟前的发财来了,在前堂击鼓鸣冤呢。” 正闹,京兆尹的亲随急匆匆进来。 京兆尹指着他儿子怒斥,“先滚去写字吧,我回来之前要是写不够十个字,揍不死你个棒槌!” 气咻咻,京兆尹提着两个胳膊直奔前堂。 然后—— 一屁股坐在明镜高悬下。 听发财说完。 顿时—— 这尼玛还不如辅导棒槌写功课呢! 发际线瞬间又后移了。 “也就是说,光天化日之下,忽然冲出来一行黑衣人,对着你们就开始砍?房顶上还藏着弓弩手?但你们都把对方的人弄死一个了,那个弓弩手也没射死你们,反而跑了?” 发财:…… 这话我听得,怎么那么像是:怎么就没射死你们呢! 第167章 屎盆 大眼瞪小眼。 对上京兆尹那蓬勃的好奇心,发财莫名其妙就想到了春喜买鸡腿的样子。 然后—— 扑通坐地上就哭。 “天爷啊,不给人活路啦! “赵将军被人害,让人在灯罩上涂了金良错,他若是死了,我家世子爷也别活了! “我们夫人被人害,让人在嫁妆上涂了金良错,她若是死了,我家世子爷也别活了! “光天化日下杀人,#¥%……&*,我家世子爷也别活了!” 京兆尹让他哭的脑袋都要秃了。 谁家正经亲随这么撒泼啊! 没眼看的瞪了发财一眼,“抗上尸体,跟我去刑部。” 苦绝对不能我一个人吃! 三下五除二,抵达刑部。 他们去的时候,刑部尚书正在亲自审讯从云阳侯府带回来的人。 徐西媛死了,那就审讯徐西媛跟前的婢女,找到突破口,问出到底是谁给的徐西媛金良错。 那婢女在被抓之前,就得了云阳侯的威胁。 让她一口咬定是个年轻男子给的,具体是谁,对方带着围帽看不到真容。 要是不这么说,就杀了她全家。 云阳侯的目的很简单:推出一个根本查不到的人,把自己摘出去。 婢女被五花大绑在刑具上,看着那带血的鞭子,想着云阳侯要挟的话,哭的嗷嗷的。 “大人啊,不要打我,我都招,问什么招什么,求求了,不要打我,我细皮嫩肉经不住打的。” 太子奉命协同刑部查案。 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好气的问:“那你就说,是谁给徐西媛毒药的!” 婢女磕巴都不打,直接就道:“一个带着围帽的男人,奴婢看的清清楚楚的,看不到他长什么样!” 刑部尚书:哈? 看的清清楚楚的看不到对方长什么样? 太子:靠! 这不就是在说我? 砰! 怒不可遏,太子啪的一拍桌案。 正要再问,京兆尹带着发财进来了。 砰。 发财将尸体往地上一搁。 京兆尹叉腰就道:“就在刚才,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竟然有一群黑衣人包围了傅世子和他夫人,要取他们狗……要取他们项上人头! 这是金良错下毒没有毒杀成功,直接改成明杀了! 这歹人,必定就是下金良错那王八蛋派去的。” 盯着地上的尸体,太子差点炸了! 一个锅还没有处理干净! 为什么又有一个新的锅朝我砸来! 我做错了什么! 蹭的就从椅子上起来,太子沉着脸,说:“未必吧?” 刑部尚书跟着,蹭的也从椅子上起来,沉着脸,说:“殿下,这一定是一伙人,用金良错毒杀没有成功,改了更为残暴的明杀! 下官这就进宫回禀陛下!” 太子让吓得眼皮子突突一跳,“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就进宫,不太好吧,父皇最近身体不太好,受不得太多操劳和怒火的。” 刑部尚书掷地有声,“殿下办案经验少,不知道,这种穷凶恶极追杀不放的,甚至牵扯到侯府小姐的命案,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臣必须得和陛下说清楚,万一耽误了,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徐西媛已经成为整件事的牺牲者。 臣不能眼睁睁看着还有别人丧命。” 说进宫,就进宫。 刑部尚书抬脚就走,一边走一边吩咐京兆尹,“把尸体带上,跟我一起走!” 京兆尹二话不说,扛着尸体就跟上。 太子:…… 艹! 这事儿该不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最后…… 所有的锅都是他的吧! 诚惶诚恐,太子赶紧跟上。 普元寺。 澄明站在拾阶下,疑惑的问方丈,“……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连傅珩一起射杀了?” 普元寺方丈立在廊下石阶上,慈眉善目的脸上带着冷意。 “你猜,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傅珩连他的暗卫都没有叫出来?” 就只是春喜和发财两个人在对付。 澄明一愣,继而脸上带着惊恐,“难道他知道是谁动手?知道目标只是徐西宁?” 方丈摇头,“他未必知道是谁在动手,但他一定是在试探目标是谁。” 方丈不满的看向澄明。 澄明立刻后退一步,满面自责,“卑职搞砸了。” 方丈道:“现在傅珩一定是明确知道,要被杀的人是徐西宁。” 吁了口气。 “好在这些年,我给他吃的那些缓解病情的药也差不多积累到一定程度了,只要再加大一点药量,他立刻就能毙命,到时不足为惧。 只是徐西宁……” 提起徐西宁,方丈眼底带着细碎的寒意。 话题没有再继续。 他只是吩咐,“京都的事,你不必管了,带着人立刻出发去济南府,务必将那边的灾民暴动闹起来。” 澄明再退后一步,“是!” 御书房。 皇上因为太后插手云阳侯救徐西媛的事,专门去了一趟太后寝宫。 才发了一顿火回来。 结果进门就瞧见刑部尚书京兆尹和太子,带着一个尸体,杵在御书房的院子里。 皇上头都大了。 “这是又怎么了?” 京兆尹三言两语便将傅珩当街遇刺的事回禀了。 皇上盯着地上的尸体,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抬眼就朝太子看过去,“放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嚣张的刺杀朝廷命臣,眼中还有没有一点王法!” 太子差点跪了。 爹啊! 不是我! 但只能硬着头皮绷着脊梁骨,朝皇上保证,“父皇息怒,儿臣一定和刑部尽快查清此案。” 皇上没好气的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太子道:“云阳侯府伺候徐西媛的婢女招供,说是个年轻男子给了徐西媛毒药,儿臣和刑部尚书大人正要追查这年轻男子。” 皇上目光盯着太子。 “朕不管什么年轻男子年老男子,若是傅珩徐西宁赵巍再发生任何三长两短的意外,朕,唯你是问!” 这是在明着警告他了。 太子带着一肚子的委屈,扑通跪下。 “父皇息怒。” “朕要你保证!” 太子要哭了,早知道他就不积极的给赵巍安排宅子了。 现在好了。 两个屎盆子都在他头上扣着。 第168章 福气 从宫中出来,一上马车,太子铁青着脸就在自家马车里咣咣踹了两脚泄愤。 他都快忍不住和皇上招了。 他只是想要毒杀赵巍。 徐西媛和黑衣人的事和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啊啊啊啊啊! 到底哪个王八蛋浑水摸鱼啊! 气怒之下,太子没再跟着刑部尚书回刑部,而是直接回府。 才一回去,就被亲随迎上。 “殿下,二殿下已经整顿车马,准备今日就出发去济南府赈灾,二殿下……” 原本这个肥差,是他的。 一脑门的怒火,太子没好气的打断:“去去去,让他去,到时候闹出个什么灾民暴动来,他可别哭!” 这话还没说完—— “皇兄,你就这么不盼着我好?” 二皇子震惊的声音一下从背后传来。 太子震惊的回头。 就迎上了二皇子震惊的目光。 震惊顿时三连。 “你怎么在这里?”太子脱口就问。 二皇子满目难过。 “我本来就在这里啊,父皇让我去济南府赈灾,我听人说,傅筠买了一批粮食,我还想着,傅筠和皇兄关系好,要不要让他把粮食捐了换父皇一个恩典……结果,皇兄盼着我遇到灾民暴动?” 太子只想翻白眼。 咱俩之间的关系,我盼着你遇到灾民暴动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二皇子,向来都会假惺惺。 不耐烦,太子一摆手,“什么事,你和他去说,孤现在没空。” “是为了金良错的事吗?”二皇子关切道:“真凶可是抓到了?听说就在刚才,傅珩又遇刺了,这凶手得是多歹毒啊,怎么赵巍一回来,他就疯了似的出手啊,皇兄你觉得到底谁是真凶啊?” 对上这个不安好心的东西。 太子现在满腔怒火,自知无法冷静下来分析这东西的意图,只能没好气的打发他。“在案件没有落定之前,一切细节不得透露,你不是急着去赈灾吗?快走吧,孤不耽误你时间了。” 二皇子笑了笑,“那我走了。” 二皇子一走,太子转头看向亲随。 亲随一脸惶恐,“殿下息怒,二殿下也是刚刚到,来了就说想要卖给殿下一个人情,问殿下愿不愿意让傅筠把手里的粮食给他换个恩典。 这事儿卑职哪敢说什么,只说殿下不在。 他也不走,就在这里等着。” 刚刚,他被太子不耐烦的打断的那句话,正要说二殿下就在这里。 太子满目怒火,摆摆手,“赈灾的事,横竖已经不归我们管了,也没必要操心那么多。” 深吸一口气。 勉强从怒火里恢复一点冷静。 太子吩咐:“你现在去办两件事,第一,查徐西媛到底怎么死的,第二,查今儿杀傅珩的人到底是谁!” 说着话,想起在过继现场,傅珩一被小满看就吐血的样子。 十分郑重的又加一句。 “哦,对了,去找个命格和老二相克的人回来!” 亲随:…… 哈? 亲随得令一走,太子召了暗卫上前。 “殿下吩咐。”暗卫立在廊下,埋首领命。 太子道:“暂时不要动赵巍了,你亲自带人去西北,见一下副统领,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给我收买了。” 暗卫得令便走。 太子长吁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掌握了军权,才能掌握主动权。 父皇想要军权回拢…… 怎么可能! 军权彻底集中,大大削弱了地方军战斗时候的自由,一旦边境来犯,根本无法第一时间果决迎战。 如果赵巍那老糊涂要上交军权,那他就只能牺牲赵巍扶持副统领。 冷静了片刻,太子搓搓脑门一脸烦躁转头去找金良错的替罪羊去。 这案子赶紧结束吧。 烦死了!(悟空状。) 镇宁侯府。 徐西媛的死,对镇宁侯府二房来说,简直是天降喜讯。 白氏第一时间便将当时徐西媛陪嫁来的那些仆人撵了出去。 “这下好了,没了这个丧门星,我筠儿再娶正妻,就能名正言顺挑个好姑娘,不必被人拿着妾室的短处说了,更可喜的是,她是因为他们云阳侯府的事死的,和咱们一点关系不沾。” 坐在老夫人下首,白氏喜得嘴巴合不拢。 顺便奉承老夫人两句。 “小满可真是咱们府上的福星啊,他才进门,就给筠儿带来了好运。” 老夫人:……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了。 只是有些怪心疼的看着她,“你高兴就好。” 白氏喜滋滋的道:“我当然高兴啊,一会儿我回去给小满找个长命锁,算是给孩子的见面礼,好歹现在过继在我的名下,叫我一声母亲呢。” 正说话,外面丫鬟回禀。 “老夫人,夫人,二皇子殿下来了,去二爷那边了。” 镇宁侯被陛下勒令面壁思过。 既足不能出户,又不能见朝臣。 二皇子来,只能直接去见被打了板子的傅筠。 白氏惊得一下从椅子上起来,“快去打听一下出什么事了。” 丫鬟领命去打听。 白氏有些惴惴不安,脸上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只紧张道:“母亲,咱们府上向来是和太子殿下走的近,二殿下与太子殿下不合,也算是人尽皆知,他怎么来了?” 老夫人也心神不宁,但到底比白氏稳得住。 “先看看情况。” 白氏坐不住,满地的转。 不过片刻,那丫鬟急匆匆跑来。 “老夫人,夫人,二殿下说,他一会儿就出发去济南府赈灾,知道咱们二爷先前心系济南府灾民,特意买了一批粮。 二殿下问咱们二爷,愿不愿意把这些粮交给他。 二殿下说,给咱们爷进宫求个恩典。” 白氏惊讶的笑容都有点发僵、 转头就朝老夫人道:“这可是……天降的好事?” 老夫人眼角眉梢也带着笑意,问:“那筠儿答应了吗?” 丫鬟道:“二爷不敢擅做主张,悄悄让人给侯爷传话,侯爷说可,二爷应下了,现在二殿下已经走了,王禄跟着二殿下一起走的,去取二爷的粮,然后进宫给二爷讨个恩典。” 白氏几乎喜极而泣。 “母亲,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小满真的给咱们家带来福气了!” 第169章 什么 原本傅筠积极买粮,就是为了从太子这里得一个恩赏。 没想到,赈灾的差事虽然落到二皇子头上,二皇子却也不吝啬这个恩赏。 哪怕二皇子是为了白嫖这些粮呢。 只要能将傅筠从眼下这个被皇上冷落的困境中解脱出来,那就值了。 “筠儿板子的伤好的如何了?”老夫人脸上挂着笑,问白氏。 “瞧着还是严重,但是也能下地行走了,只是坐还是不能坐。” 老夫人便道:“你去告诉筠儿,让他先去一趟太子那里,一会儿若是有陛下口谕或者旨意传来,他务必亲自进宫谢恩。” 镇宁侯府到底是太子这边的。 纵然恩赏是二殿下请来的,也要让太子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氏忙道:“幸好母亲提点,我这就去。” 吉庆堂后门门口。 搬家的马车缓缓停下。 沐沐迫不及待就从车辕上跳下来,“王爷爷,王爷爷我来啦!” 砰。 一把推开后门的大门,沐沐一头冲进去,就见王伯正撅着屁股对着墙角两匹马上高香。 顿时激动地就蹿上前。 “王爷爷,我也要上香!” 赵巍一进院子,便被满院子的香熏得一阵咳嗽。 好家伙! 战场上烧烟熏敌人,也烧不出这么浓的烟来。 烟雾缭绕间,瞧见墙角处,一大一小正双手举着高香,对着前面两匹马的马屁股振振有词的拜。 赵巍:…… 眼角一抽,转头问傅珩,“这就是上香?” 傅珩指挥人将马车上的书搬下来,点头,“嗯,想要加入他们这个大家庭,就得加入他们上香教。” 高老头绷着脸重重一声哼,“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上一根香!” 一抬眼—— 吉庆堂掌柜的王伯一脸震惊站在他面前。 “真的吗?好好好,那我去和皇天后土说一声,你不想上香只想去死。” 手里拿着高香,王伯转头就走。 高老头气的脸色发黑,“你是不是有病?我哪句话说我想死了?” 王伯被他拉住,一脸不服,“你刚刚亲口说的啊,你说,你死也不上一根香,这不就是,你只想去死不想上香?” “夫人,王禄来了。” 徐西宁正从后门进来,看王伯往死里气高老头,元宝从前堂过来回禀。 徐西宁抬脚往过走。 前堂。 徐西宁一来,王禄就急切迎上,“夫人,刚刚二殿下来府里,和二爷要走了他手里那批粮,二殿下算是白得了这些粮,但是答应二爷,进宫去给他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 “他给了?”傅珩从后面进来,冷笑里带着点讥诮,问。 王禄忙给傅珩行了个礼,“是。” “他可真是病急乱投医,连死都不怕了。”傅珩凉飕飕的点评一句,转头在八仙桌旁坐下,自斟一杯茶,“你去吧,什么都不用管,忙你的去就行了。” 王禄看了徐西宁一眼。 徐西宁点了个头。 王禄告退。 等王禄一走,傅珩喝着那盏茶,道:“太子和二皇子不合,人尽皆知,二皇子再想白嫖那些粮,也不会从傅筠手里拿的,好不容易傅筠被陛下厌弃,一旦让傅筠复起,给二皇子带来的代价可比那些白嫖的粮食带来的好处多得多。 他疯了么,上赶着给傅筠送好处。” 徐西宁对京都这些皇子,了解都不多。 “那他想干什么?” 傅珩冷笑,“如今太子陷入金良错的案子里惹得一身骚,你说二皇子最想干的是什么?” 徐西宁犹豫一下,“痛打落水狗?” 傅珩就道:“但是他马上要去济南府赈灾了。” 徐西宁瞬间醍醐灌顶,“他怕回来之后,太子就已经平安过关了,所以要在离开之前,给太子来个雪上加霜。” 傅珩看徐西宁的目光带着欣赏。 徐西宁略一琢磨就明白过来,“傅筠手里那批粮,是旧年陈米,发霉的,二皇子若是将这件事……不对。” 徐西宁眉梢一挑。 傅珩好整以暇,“如何?” “二皇子不会现在揭穿傅筠,如果要给太子一个重击,他就会先拉着粮去济南府,然后等到粮食闹出人命,他再写折子哭诉,到时候……” 四目相对,傅珩道:“到时候,皇上因为已经嘉奖过傅筠,就会愤怒加倍。” 徐西宁啪的一拍桌子,脸上带着如霜的寒气。 “灾民受灾已经够可怜了,若是真的吃了发霉的米,闹出人命…… “姑且不说灾民枉死,二皇子就不怕灾民暴动吗?” 傅珩眼底带着鼓励一样的笑,问:“若是暴动,你觉得二皇子该当如何?” 徐西宁看着傅珩,在傅珩温和的目光下,缓了口愤怒的气,皱着眉。 “若是暴动,他在挖坑埋太子的同时还能立下平息暴动的战功,等他回来,这太子的位置是谁的就未可知了。” 傅珩道:“我敢保证,二皇子在去找傅筠之前,专门去找了太子。” 他先找太子,再找傅筠。 一旦出了事,就是太子指使了傅筠。 不论太子如何狡辩,他都逃不脱这污水。 “而傅筠,自作聪明,也一定会在二皇子离开之后,立刻就去见太子殿下。” 徐西宁一脸的嫌恶,“这些人,为了那个位置,竟然如此置百姓于不顾,手段未免太下作。” “你准备作壁上观吗?”傅珩问。 徐西宁看着这个一身心眼子的病秧子,“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拐弯抹角的,你就不怕思虑过度再熬出个心血不足?英年早逝?” 傅珩直接被气笑了。 “好,那我直说,我准备等二皇子殿下和陛下给傅筠求了恩典,恩典下发车队开拔的时候,就把傅筠粮食的事情抖搂出来。 “如此,既能让皇上愤怒加倍,也不至于让灾区百姓真的就吃到发霉的米。 “夫人意下如何?” 徐西宁给他一个白眼,“那祝你旗开得胜。” 傅珩就道:“若是德胜,有什么奖励?” 徐西宁一下绷了脸,“你说过不再问我的。” 傅珩笑,“没说问你那个,奖励个别的。” 徐西宁警惕的看着他,“什么?” 第170章 面孔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而坐。 傅珩略微朝徐西宁那边偏靠一点,似笑非笑看着她。 “下次见了澄明,别和他说话。” 徐西宁差点脱口来一句: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门口。 办完差事正要回来的发财:哈? 啧啧啧。 这是什么情况啊? 发财那即将迈进来的腿,就撤了回去。 不影响他们家病秧子发癫。 徐西宁震惊的看着傅珩,“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我和那个和尚有什么吧?他明显有问题啊,你别说你看不出来啊?” 傅珩已经坐好。 “他有问题是他的事,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一个喊俊和尚一个脸红耳赤的,成何体统,就算我们成亲是契约,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给我戴绿帽子。” 徐西宁思考一瞬,真诚询问,“那我背着你?” “不行!”傅珩立刻十分不像病秧子似的说了句中气十足的拒绝,“当着面背着面,都不行,我不管你是试探他也好,还是撒网钓鱼也罢,总之不行。” 十分强势的说完。 眼见徐西宁脸色不对。 立刻就捂着胸口一脸病恹恹的样子。 “我拢共活不了几天,我不想活着的时候让人家背后嚼舌,说我娶了漂亮媳妇却当绿毛龟。 “我连你那些秘密都不问你了。 “你就不能满足我一个快死之人的一点点小小的愿望吗? “你钓鱼撒网想要达到的目的,我保证,你不钓鱼不撒网,我也能给你办到。” 可怜巴巴。 徐西宁简直没辙,无语的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两幅面孔来回切换的?” 傅珩十分不要脸的用着这副比较好用的面孔,“大概是今天的糖人太好吃了吧,从未有人给我手里塞过糖人,约莫是甜给了我一点点提要求的勇气。” 徐西宁:…… 好家伙。 她鸡皮疙瘩都准备好了。 差点以为病秧子要说:勇气气呢。 无语的摆摆手,“我要去给高老头儿扎针了。” 起身往后院走。 傅珩抬手,扯住她衣袖一点布料,仰着头,乌沉沉的眼睛和她对视,“那我当你答应了?” 徐西宁一把抽回自己的衣袖,“看心情吧。” 等徐西宁离开,发财贼头贼脑的进了前堂。 吹个口哨。 十分以下犯上的道:“爷,我给您买个糖人儿去?” 傅珩起身朝他冷嘲热讽,“那我给发财哥买个竹篓吧,天天背着。” 发财:…… 你有病吗! 傅珩:…… 对! 主仆俩硬是拼凑不出来一张好脸色,前后脚离开吉庆堂。 后院。 徐西宁一进去就瞧见气势汹汹的高老头举着一把高香。 活像是要去找谁拼命一样,杵到马屁股前面。 “皇天后土保佑我长命百岁,保佑沐沐平安顺遂。” 徐西宁好笑的朝元宝问:“他不是死都不上吗?怎么决定又上了?” 不等元宝开口,赵巍先笑道:“他和你家掌柜的辩论了一会儿,结果就是,死都不上,没死就得上,所以就去了。” 赵巍声音稍微放低了点。 带着些嘶哑。 徐西宁一边笑,一边心跳加快,好想喊一句义父,却又只能克制着说:“等会儿我和吉庆堂的大夫研究一下,给他扎针。” 赵巍偏头看徐西宁,他高大魁梧,半垂着眼,“我听老高说,是你找到沐沐的,怎么想的,要过继他?” 徐西宁那本就跳的快的心,一下像敲锣打鼓一样在胸腔里就炸开了。 舔了一下嘴皮。 徐西宁笑道:“没,就是有一次在路上见过他,他正去药堂买药,小小年纪怪可怜的。” 徐西宁说完,赵巍没开口。 旁边春喜沐沐王伯还有高老头,不知道聊什么,声音高的震耳欲聋,但徐西宁就是一个字听不清。 满耳朵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赵巍忽然道:“你怕我?” 徐西宁忙摇头,“没,没有。” 她抬头看赵巍,“真没。” 四目相对,赵巍和她笑,“我虽是傅珩的师傅,但他父母死后,我拿他当亲儿子,不必怕我的,我们沙场上的兵又不会滥杀无辜。” 他开句玩笑。 徐西宁立刻点头,“知道的。” “那你……” 要问什么? 要问坤凌剑了? 还是要问医术? 还是不相信她刚刚的说辞了? “那你去给老高扎针吧。” 赵巍只是拍拍徐西宁的肩膀,像慈爱的长辈对晚辈。 “我也去上柱香。” 徐西宁一身冷汗大松一口气。 看着赵巍和王伯说笑,看着赵巍捏捏沐沐小脸,看着赵巍拿了一把高香杵到马屁股后面…… 高老头的病,吉庆堂的大夫先前就去瞧过。 当时高老头不配合,人家大夫只能切脉,从脉象上看,他五脏六腑都被寒气裹挟,伤透了,几乎没有什么活的可能。 现在结合他吃寒食散的事实,再仔仔细细的辨症了他的病症。 吉庆堂三个大夫和徐西宁得出一致的结论:用烧山火的针法逼寒气。 把体内的寒气慢慢逼出来,这身体将养着,或许就好了。 只是烧山火的针法,一来针法讲究颇多,不是谁都能扎,二来高老头体弱,只怕体内寒气遭不住这三把火的烧,再把那点元气烧没了。 三个大夫不敢下针,只能徐西宁一撸袖子自己上。 王伯带着沐沐春喜和赵巍在后院包饺子。 徐西宁和三个大夫带着高老头在屋里扎针。 及至月上树梢,行针才结束。 “感觉怎么样?”一边收针,徐西宁一边问高老头。 烧山火的针,扎的好的话,患者是要全身上下出汗出透的。 衣裳被汗打湿,高老头斜斜的看徐西宁,硬邦邦的说:“下次什么时候扎?” 徐西宁瞧着这个嘴硬的杠杠的老头儿,正要学春喜一样逗逗他,春喜推开一点门缝,探进来个小脑袋。 “夫人,好了吗?” 徐西宁将收好的针放进药箱,“怎么了?” 春喜一脸火气,“老爷来了。” 老爷。 徐让。 徐西宁略皱了点眉,转头和高老头道:“我有事先出去一下,注意事项什么的,你听我们吉庆堂大夫的就行。” 第171章 听见 夜色已浓。 吉庆堂外面,依旧是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一条街热闹鼎沸。 徐西宁从药堂出来便瞧见徐让斜靠在马车上,正往吉庆堂大门的方向瞧。 一眼看见她,徐让登时笑着上前几步。 “哎呦我的闺女大人诶,你可算是露面了,我这个亲爹想要见见自己的亲闺女,怎么那么难呢,还得左一层右一层的通禀,您可是有空给我个脸了。” 他笑的阴阳怪气,说的更是恶心。 徐西宁木着脸没什么表情,“有事吗?” 徐让让她这表情惹得心头不爽,没好气的朝着徐西宁的脸就啐了一口,“我是你爹,你和我说话,这是什么态度!” 他猛地一口啐,惹得旁边春喜怒火丛生。 一把拉开徐西宁,朝着徐让就道:“当初我们夫人出嫁的时候,老爷您怎么不说您是小姐的爹啊,谁家姑娘出嫁,娘家一个人不露面啊?您这不也喘着气呢啊!” “反了你个贱婢了,竟然敢教训老子?”徐让气的瞪眼,扬手就要给春喜一巴掌。 徐西宁让他吵吵的头疼。 抬手一把挡掉他那扬起的手。 “有事你便说,一定要在吉庆堂门口打一架吗?也不是不行,就是上次大伯母在这里打架,是被京兆尹府衙抓走关起来的。” 徐让恶狠狠的瞪着徐西宁,“你敢威胁老子?” 徐西宁不理他。 徐让朝着旁边的地面,呸的啐了一口。 “你有钱,你了不起,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是吧,行啊,有本事你就横,今儿是你娘的祭日,我一会儿就去你娘牌位前告诉她,你有多不孝。” 徐西宁心头猛地一个激灵。 前世今生茫茫生死…… 太久了。 久到她竟然忘了,今儿是娘亲的祭日。 上一世,活着的时候,每年今日,她都是要在祠堂跪一夜的。 瞧着徐西宁的反应,徐让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若是想要回去祭拜你娘呢,就乖乖听话,给我十万两白银,若是不想回去呢,我就去官府告你不孝。” 春喜要气死了。 这是亲爹吗? 谁家爹这么对自己个闺女啊。 徐西宁从思绪中抽离,皱眉看着徐让,“你要十万两做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抬手捋一下鬓角的头发。 徐让吓一跳,以为这死丫头要打他呢,顿时朝后一闪,“拿开你的手,上面都是疤,你要恶心死我吗?” 徐西宁那抬起的手,微微一顿。 上次在青灵山恶战一场。 伤是好了。 但的确是留了疤。 尽管用了祛疤胶,但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消除的。 手背上的疤,徐西宁向来不在乎。 但徐让…… 明知道他不是个东西,可这话这样猝不及防的说出来,还是让徐西宁本就不热乎的心又冷了冷。 徐让嫌恶的避开一点。 “这话说的真有意思,你那么有钱,大把的嫁妆说不要就不要,直接送给外人花,我这个当爹的和你要十万两花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你还要问我干什么?要钱能干什么,当然是花啊!快点给我。 “以前我都是直接从吉庆堂拿钱,要不是你个死丫头屁事多,非不让吉庆堂给我,我至于和你张口要吗? “我看你真是心眼坏透了,就想让我求你呢是吧! “谁家的闺女像你这样逼着当爹的开口求你呢?你是不是还想看我给你跪下?” 徐西宁让徐让堵得心口疼。 “一会儿我去祭拜娘亲,等祭拜完再说吧。” 徐让嗤的一笑。 “那不行,祭拜完你肯定就不给我了,要不我为什么挑了今天来呢,就是怕你耍心眼,你现在就给我,我就让你回去祭拜,你若是不给我……” 徐西宁眼神骤然一冷。 徐让扬着下颚,十分嚣张的说:“我回去就把你娘的牌位烧了。” “你!”徐西宁让气的心口疼,“……” “怎么了?” 正说话。 赵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徐西宁被徐让气的心口疼的时候,都没觉得委屈,只是觉得愤怒。 可赵巍的声音忽然传来。 她心头就莫名的涌上一股一股一潮一潮的委屈。 眼圈一下就红了。 不太敢让赵巍看到,徐西宁没敢回头,只是道:“没事,将军,我爹找我说话呢。” 徐让一见赵巍从吉庆堂出来,知道赵巍是傅珩的师傅,唯恐赵巍要给徐西宁撑腰,登时怂了半截。 朝着赵巍点头哈腰,“赵将军您在呢,诶呦喂,赵将军您可是咱们大夏朝的大功臣,要不是您守着西北,咱们哪有安稳日子啊,那什么,我是西宁她爹,我……” 猛地想起来,自己如今也在工部做事呢。 徐让身子又直了直,“如今在工部当值,那什么,赵将军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尽管说,别的不敢说,这满京都吃的喝的玩的,您想找什么,我都知道。” 赵巍面上带着客气的笑,点了点头,“若是有需要,一定劳烦徐大人,那个……西宁啊,饺子包好了,要煮了,我们都不会煮,你过去煮饺子吧。” 这是找个借口让徐西宁回吉庆堂呢。 徐让顿时拉住徐西宁的胳膊。 但转而想到她胳膊上曾经流脓带血的伤,又恶心的赶紧松开,只扯着徐西宁衣袖的布料,朝赵巍龇牙笑:“赵将军,对不住了,我找西宁有点事,那什么,你让春喜给你下饺子吧。” 说完,徐让一扯徐西宁的衣袖。 “走。” 赵巍皱眉看着徐西宁,走下台阶,往这边走了两步,“西宁?” 他声音一如上一世,全是关心。 徐西宁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一把甩开徐让的拉扯,“一会儿我去找你,你先走吧。” 徐让登时冷了脸,但忌惮赵巍,只压着声音,“你敢不听我的?信不信我回去就烧了你娘的牌位,连同你娘留下的那些东西,全烧了。” “烧了什么?” 赵巍耳力好,纵然没有靠近,也听得清楚。 怕徐西宁为难,直接开口问。 徐西宁蓦的回头,看向赵巍。 这样的距离,徐让这样的声音,他都听见了? 那今儿在马车上,她和傅珩说话…… 赵巍听见了吗? 第172章 护着 眼瞧着徐西宁眼底泛起恐惧。 赵巍只当她是被徐让吓得,皱了眉,沉了脸,两步过去,没什么好脸色的看着徐让,“徐大人刚刚是说,要烧了西宁过世母亲的东西和牌位?为什么?” 他本就是沙场老将,身上的煞气遮挡都遮挡不住,更遑论此时面色不虞。 徐让吓得一个激灵,唯恐赵巍要打人,转头就跑。 “没有,我没说,赵将军听错了。” 他屁滚尿流的走,赵巍直接让他那怂样恶心到了。 拧着眉,眼底腾升起怒火。 不过转瞬即逝。 偏头看徐西宁的时候,已经是平静,“今天是你母亲的祭日?” 他声音那么温和。 温和到让徐西宁绷不住心头的委屈,眼泪珠子一下就不争气的掉下来。 她慌忙去擦。 赵巍心疼着,隐忍着,只说:“若是要回去,让珩儿陪你,他也该去你母亲牌位前上柱香的,别自己回去,不过……” 他声音顿了顿。 像是在斟酌用词。 更像是在调整情绪。 “我说句话,你觉得对便听,觉得不对,便当我没说。 “牌位这东西,不过就是一块木板,既无法代表你母亲的生魂,更无法代表你母亲对你的爱,心中惦记,随时都能祭拜的,不必拘束于这一块木板或者那一块木板的。” 怕徐西宁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赵巍想了想,又补充。 “我们行军打仗的人,去了边疆上了战场,那是几年十几年都无法再回家的。 “可家中也有亲人,或活着的,或过世的。 “将士们人回不去,但心惦记着,也会常常祭拜。 “不拘用什么,有时候是一捧土,迎风一撒喊一句,娘,孩儿想你了。 “有时候是几滴酒,边疆苦寒,他们舍不得用半壶酒祭拜亲人,了不起撒几滴已经是极大的情分了,但不能说他们不孝,对不对?” 赵巍耐心的给徐西宁说。 高大魁梧的身体微微弯下来一点,是他悍然中的全部温柔。 一如上一世。 徐西宁哭的绷不住,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 给赵巍哭慌了。 想要帮她擦一下又不合适,有些手脚无措,“那什么,你若是实在想要回去祭拜,现在珩儿不在,我陪你回去也是可以的,有我在,他们不会欺负你的,别哭了。” 徐西宁用衣袖擦眼泪。 一下一下的擦,擦得眼尾通红。 抿着嘴,点头,努力的压住那翻滚的情绪,“我不回去,我听将军的。” 赵巍松一口气,“那,咱们进去洗把脸,吃饺子?你弟弟还等着你呢,你看,再哭小孩儿该害怕了,以为赵伯伯欺负他姐姐了。” 徐西宁转头,就见沐沐扒在吉庆堂的门口,探着个小脑袋,一脸着急的往过瞧。 见徐西宁看过来。 沐沐登时飞一样奔过来。 “姐姐!”一把抱住徐西宁的腿,仰着头,嫩生生的脸上是小孩儿全部的关心,“姐姐别难过。” 徐西宁呼撸他脑袋一把,牵了他的手,“嗯,姐姐不哭了,咱们回去吃饺子。” 从头到尾,赵巍没提马车里的事。 徐西宁也没问。 就这样吧。 吉庆堂后院。 徐西宁一进去,迎面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高老头。 高老头正在门口处来回踱步,听到动静,立刻装模作样脚步一停仰头看天,一副十分不关心的样子,“今儿月亮不错。” 王伯就见不得人装x。 端着饺子从厨房出来,翻个白眼就说:“刚刚谁啊,跟狗刨似的在我这院子里来回的蹿,我都怕你给我地犁了,现在赏月了?就你这病的就剩半口气的身体,赏什么月啊,赏棺材多好。” 高老头要气死了! 病的都快死了,但依旧坚强不屈,跳脚就骂:“关你屁事!我就赏月。” 王伯乐呵呵的朝他笑:“快赏,我们现在要吃饺子了,你可千万别来吃。” 高老头:…… 你们还是个人吗! 为什么要欺负病人。 一脸怒火,高老头瞪着王伯,气势汹汹,“我就吃!” 春喜噗嗤笑出声来,小声和徐西宁道:“奴婢怎么觉得他俩就跟以前认识似的,这杠抬的真水滑。” 正说话。 另外一个病秧子回来了。 傅珩带着发财从后院进来。 一进门,一群人里一眼就瞧见徐西宁红着眼眶站在那里,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明显是哭过。 傅珩晃过去,站在徐西宁旁边,小声问她:“怎么了?” 徐西宁笑着摇摇头,“没事,你事情办完了?” 不等傅珩回答。 旁边赵巍粗着大嗓门,“什么没事儿,我说徒弟媳妇你怎么回事,怎么不知道告状呢?” 徐西宁一脸错愕转头看赵巍。 傅珩也看过去。 赵巍指了前堂就和傅珩说:“刚刚你岳丈找来了,逼着你媳妇往出拿钱呢,好家伙,开口就要十万两,不给钱就要告她不孝,给你媳妇逼哭了。” 三言两语,就把状告完了。 告完还不忘表功,“我可是帮着你哄了一下,你记得感谢我。” 徐西宁:…… 义父! 您怎么还有这样的面孔呢! 傅珩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扭头朝徐西宁道:“以后他再来找你,想见你就见见,不想见你就推说婆家规矩严,我不许你见娘家人,纵然说不孝也说不到你头上去。” 横竖他也不怕名声差。 被人这样护着,徐西宁心里一片暖。 点头,“知道了,真没事了,师傅已经帮我把人吓唬走了,洗手吃饺子吧。” 她跟着傅珩,也叫师傅。 赵巍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但傅珩去洗手的时候,赵巍跟过去,小声说:“今儿是你媳妇她母亲的祭日。” 傅珩拿澡珠的动作顿了一下。 赵巍又道:“她爹威胁她,说是不给钱就要烧了她娘的牌位,我劝了一会儿,说是祭拜不一定非要冲着牌位,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反正那会儿哭的可凶了,估计是想她娘了,怪可怜的。” “赵伯伯,姐夫,吃饺子啦,快点,饺子可香啦!还有大鸡腿!” 沐沐扯着小嗓子在院子里喊。 傅珩缓慢的搓着澡珠,朝赵巍道:“知道了。” 第173章 偷袭 一顿饺子,在春喜王伯高老头三个人的抬杠中,热闹非凡的吃完了。 “徒弟啊,我今儿不去你府里住了,我就住吉庆堂吧,”饺子吃完,赵巍伸个懒腰,朝傅珩道:“我怪稀罕沐沐这孩子的,和他玩会儿。” 沐沐小人精,赵巍这么一说,他立刻屁股离开板凳子,凑到赵巍跟前。 “我也特别喜欢赵爷爷。” 傅珩笑道:“行,那我和西宁先回去,有什么事儿您让人来叫我。” 等到傅珩和徐西宁一走。 赵巍起身,“我出去转转。” 王伯蹭的就也起身,“赵将军去哪转啊,人生地不熟的,我和元宝给您带路吧,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俩就当溜达。” 赵巍看了王伯一眼。 王伯乐呵呵的站在那里,凭他看。 “好啊。” 从吉庆堂出来,王伯凑在赵巍旁边,“赵将军打算去哪溜达?” 赵巍斜睨他,“哦,去找徐让的路上溜达,我打算偶遇他,然后揍他一顿。” 旁边元宝:…… 好家伙! 您是懂偶遇的。 王伯转头就看元宝。 元宝张口就道:“徐大人现在在云香缘,那是镇宁侯府名下的产业,一个青楼,徐大人在那有固定的情头,赵将军是打算进去偶遇还是小的找个由头将他骗出来?” 王伯给他一脚,“骗到云香缘对面的巷子里去,找个黑灯瞎火的地方。” 云香缘。 被赵巍吓了一顿的徐让正抱着个姑娘在房间里啃,他的贴身小厮敲开门,“爷。” 那姑娘胸襟大敞,正入情,猛地被人推开门,顿时满面潮红含羞带怯,掩面往徐让怀里钻。 徐让没好气的吼,“小王八蛋,连你也要欺负人?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小厮知道自家爷的性子,没真滚,而是赔笑道:“吉庆堂来人了,说是找您送东西。” 送东西? 什么? 银子? 徐让登时眼底泛上热光,一把推开衣裳都解开了的姑娘,起身提了裤子就往出走,“宝贝儿,等着爷回来给你玩个厉害的。” 一出门,徐让一面系裤子一面道:“人在哪?” “在对面巷子里,手里提了个口袋,也不知道装的什么,瞧着还怪沉的。” 徐让登时搓手。 他就知道西宁那小贱人不敢不来。 娘的。 今儿让他丢了那么大的一个没脸,他可得借着这个由头,狠狠的再多要点银子。 若是不给…… 那就烧了她娘的牌位。 手里捏着那么多钱竟然不给他花,想得美! 压着心头的亢奋,徐让迫不及待冲进了对面的巷子里。 相较大街上的车水马龙,这巷子里黑灯瞎火,连个人都没有,直到往前走了几十步,徐让才勉强看到一个人影儿。 顿时怒喝,“作死的东西,送个钱你藏这么深做什么,害的老子……” 砰! 不等徐让说完,忽然背心被人一脚猛踹。 他顿时朝前踉跄两步,脚下没站稳,扑通,跪下。 “什么人偷袭老子!” 膝盖重重撞在地上,徐让疼的倒吸冷气眼泪横飚,裹着一腔怒火转头就骂。 却在转头那一瞬。 一个麻袋从天而降,直接从天灵盖给他套住了。 “放开,放开我,哪来的王八蛋,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老子可是云阳侯府的三爷,是工部的大官!王八蛋,放开我!” 被麻袋一套,徐让顿时心惊肉跳,惶恐挣扎。 “六子,小六,救我!” 他的贴身小厮,六六。 在他被一脚踹飞的瞬间,让赵巍一记手刀直接劈了后脖颈子。 翻个白眼昏倒过去了。 王掌柜早就想揍徐让了。 自从他们大小姐过世,徐西宁在云阳侯府过得就猪狗不如,他这个做掌柜的都看不下去,徐让这个亲爹却助纣为虐。 由着府里的人把徐西宁养的胆小怯懦是非不分,由着府里的人从徐西宁手里一次次的骗钱骗物。 拿捏着徐西宁,从吉庆堂要走多少钱! 拿捏着徐西宁,从其他铺子里要走多少好东西! 王八蛋! 前一阵子,甚至伙同傅筠那人渣,唆使徐西宁变卖吉庆堂! 王掌柜要气死了。 “打不死你个狗x!” 嘴里怒骂着,王掌柜朝着麻袋里的徐让就踹。 徐让疼的撕心裂肺的喊,“别打了别打了,好汉饶命啊,我闺女是徐西宁,她有钱,你们要多少有多少,别打了,求求了!” 不提徐西宁,王掌柜心头那怒火都蹭蹭的烧。 一提徐西宁…… 王掌柜就像是炸了一样,拳打脚踢,就跟下冰雹似的朝徐让身上招呼。 王掌柜打累了,元宝续上。 被云阳侯府老夫人杖毙的送夏,那是元宝的亲姐姐。 天知道这些年元宝有多恨云阳侯府的人。 可恨徐西宁那些年猪油糊了心窝子,远近亲疏的不分,那几年,他连徐西宁都恨。 若非主子糊涂,岂会护不住下人。 眼看元宝打红了眼,唯恐他闹出人命,王掌柜忙一把拉住他。 元宝赤红的眼底是积蓄了好多年的恨,气喘吁吁瞪着那麻袋,一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咬着嘴唇。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手刃了这帮王八蛋! 赵巍蹲在地上。 隔着麻袋,准确无误的掐在了徐让的脖子上。 徐让疼的几乎上不来气,奄奄一息缩在麻袋里,却被这一掐,惊得狠狠一个哆嗦。 嘴早就被元宝打的肿破不堪,含糊不清的求饶,“求求了,放过我吧,你们是西宁派来的人吗?我不敢要钱了,再也不敢了。” 赵巍盯着麻袋。 阴沉的眼底翻滚着怒火,“昭儿怎么死的?” 怒火滔天里,王掌柜和元宝猛地一怔,看向赵巍。 昭儿。 徐西宁母亲的小名。 赵巍掐着徐让的脖子,“说!” 徐让在苟延残喘里颤抖着,“你,你是谁?” 赵巍掐着他脖子的手,力气加大。 徐让吓得屁滚尿流,“她,她病死的,生了孩子以后留下的病根,没,没治好,病死的,真的,吉庆堂的大夫给她瞧的病,你可以去问吉庆堂的大夫,你们到底是谁?” 赵巍捏着徐让的脖子,乌沉沉的眼底是浓郁而无法化开的恨。 “西宁是个好孩子,你不配给她做父亲。” 王掌柜惊出一身冷汗。 我的天啊,你要直接掐死他吗? 不不不。 他不值得您脏了手的。 第174章 刺激 有那么一瞬间,赵巍是真的想要一把掐死这狗东西的。 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怒火。 他只起身,朝着徐让的胯下狠狠的踹了一脚。 在徐让杀猪一样的惨叫声里,警告,“离西宁远点,再去骚扰她,就不只是没了这条命了。” 麻袋在月色下渗出血。 徐让疼的只剩下打滚的惨叫。 云香缘是青楼,这附近本就鱼目混杂乱的很。 纵然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听到巷子里面的惨叫声,也没人敢进来看个究竟。 直到一个时辰后,徐让的小厮从昏迷中醒来,才连滚带爬惊慌失措将他从麻袋里放出来,赶紧弄回府里。 镇宁侯府。 马车在二门处停下,徐西宁和傅珩一下车便瞧见白氏正站在那儿。 脸上张扬着笑,手里拿着个笸箩,里面放着铜板碎银子。 “呦,这是西宁和珩儿回来了啊,你们还不知道吧,陛下刚刚下旨,说筠儿堪当大任,给他封了个兵部的官职。” 将手里的笸箩转手递给旁边的婢女,白氏颤着腰肢虚扶了一下头上簪的好好的簪子。 “听说陛下给珩儿封的官职就是在兵部,我还想着,你们兄弟俩有个照应,哪想到筠儿领了差事去兵部报道才得知,你去工部了啊? 哎~ 工部虽然比不不上兵部,但你身子弱,在个清水衙门也是好的。 免得兄弟俩在一个地方当值,一个做的好一个做不的不好,倒是不好看了。” 徐西宁简直想要当场翻白眼。 今儿是母亲的祭日,被徐让气了一顿,本就心绪不佳。 好好好! 说翻白眼,就翻白眼。 一个大白眼明晃晃的朝白氏翻过去,徐西宁道:“原来工部是清水衙门啊,夫君,明儿你去上职的时候,可千万记得告诉左尚书,就说镇宁侯夫人说了,工部是清水衙门。” 白氏原本是想要炫耀显摆刺激一下傅珩和徐西宁的。 她要让徐西宁懊悔! 没有嫁给他筠儿,是徐西宁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没想到这贱人竟然一点没有流露羡慕和悔恨来? 白氏眼底带着冷笑,“西宁这话说的,怎么?你们云阳侯府的姑娘,就是这种胸襟气度?见不得别人好?眼看我筠儿平步青云了,你就这样暗中使绊子?” 傅珩一脸疑惑,看着白氏,“西宁不好的话,太后娘娘为什么要给我赐婚?是太后娘娘讨厌我,所以把一个不好的人赐婚给我吗?多谢二婶提醒,明儿我就进宫问问。” 白氏差点气死。 这俩贱人! 绝对是故意的! 就是见不得筠儿好! 眼看筠儿被封了大官,这是嫉妒的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了! 压着这口气,白氏挺了挺胸膛。 你们越是嫉妒,我就越是开心,我不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嘴角扯出笑来。 “太后娘娘赐婚,当然不会有错,不然珩儿你怎么会身体日渐好起来。 “只不过,这气运吧,可能能让身体好起来,却未必能保佑你的官运的。 “先前西媛在咱们家的时候,筠儿总是霉运缠身,这西媛前脚一死,后脚筠儿立刻就被陛下重用。 “倒是让我想起一件要紧事来,当年西宁的母亲嫁给她父亲之前,他父亲可是被陛下亲自夸奖过,说是骑射一流一表人才呢。 “结果呢?前脚娶了西宁的母亲,后脚徐让便成了京都吃喝玩乐无所不及的纨绔。 “好好一个男人,让祸害成什么了。 “所以说,这女人啊,命里带煞就是要让夫家遭罪的。” 今天是徐西宁母亲的祭日。 不等徐西宁发怒,傅珩先冷了脸,“那二叔被陛下勒令闭门思过三日,是二婶你克的了?那你回娘家去吧!” 毫不留脸面的一句话。 气的白氏脸都绿了。 “怎么和长辈说话呢!”咬牙切齿,白氏怒喝,“你二叔被陛下勒令闭门思过,难道不是西宁闹腾的缘故吗!” 傅珩微凉的手牵了徐西宁,把她拽到自己身后。 “我看二婶削腮窄唐寅,是典型的克夫命,颧骨高额头扁,是典型的克子命,二叔和傅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如今徐西媛也死了,二婶该自己反省了。” (面相我瞎编的,不要对标现实哦,看书的宝子们都是平安顺遂命) 撂下一句火气腾腾恶意满满的话,傅珩牵了徐西宁就走。 白氏让气的浑身发抖。 伸手,一把扯住傅筠的胳膊,“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跟我去你祖母那边评评理去,让你祖母听听,让满京都的人听听,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 以前你挺好一个孩子,怎么成亲之后……” 不等白氏说完。 哗~ 一把纸钱忽然被徐西宁凌空撒出。 朝着白氏的脸。 劈头盖脸就落下来。 从吉庆堂回来的路上,傅筠专门去白事铺子里买的纸钱元宝。 装在一个匣子里,徐西宁手里提着。 一把纸钱撒出,猝不及防间,白氏抓着傅珩胳膊的手顿时松开,慌张就朝后退了两步,破口大骂。 “你疯了吗,好好的撒这东西,晦气死了!” 徐西宁冷眼看着白氏,“既然傅筠平步青云,那我就祝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哗啦! 又一把纸钱朝着白氏的脸就撒过去。 白氏登时抬手抵挡,破口大骂。 傅珩牵着徐西宁离开。 白氏气的跳脚,还想拦,被发财挡住了。 背后。 白氏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说徐西宁贱人。 说徐西宁的母亲天煞孤星,克夫克子,活该命短早早死了。 说商户女下贱恶毒不是个东西,徐西宁有娘生没娘养。 …… 傅珩陪在徐西宁一侧,安慰她。 “我小时候,见过一次你母亲,很漂亮很和善的,我母亲以前就说过,说你母亲面相富态的,她是遇人不淑才会丧命,白氏的话,不必理会。” 徐西宁当然知道,白氏就是故意捡难听的话刺激她。 知道不必理会。 但还是会气。 吁了口气,偏头看傅珩,“你见过我母亲?” “对啊,你满月的时候,我娘带我去你们府上吃满月酒,那时候我都五岁了,你母亲还送给我一个长命锁呢。” 第175章 克子 两人说着话,一路抵达大房院中。 往年,在云阳侯府,徐西宁都是要在祠堂跪一晚上的。 如今云阳侯府她是不想回去。 在镇宁侯府—— “咱们就在这里祭拜夫人,可以吗?” 春喜提着那一匣子的纸钱,指了她天天上香的宝地。 “这里距离皇天后土更近一点,夫人肯定能更快的就收到咱们给她烧的钱。” 徐西宁让白氏惹出来的坏情绪,被傅珩哄散了点,又被春喜逗的消散了些。 甚至笑出来,“好,那就在这里。” 转头看傅珩。 她和傅珩是假成亲,祭拜的话—— “我给夫人上柱香。”不等徐西宁开口,傅珩先道。 “谢谢。” “小姐!” 正说话,春喜忽然一嗓子惊叫。 这孩子,跟着徐西宁来了镇宁侯府也好些日子了,但称呼上还是会一激动就乱叫。 夫人小姐想起什么叫什么。 徐西宁转头—— 顿时整个人气息像是被摁住了暂停。 眼睁睁看见春喜从那匣子里掏出一个牌位。 她再熟悉不过。 原本应该摆放在云阳侯府祠堂角落里的牌位,现在,被春喜从匣子里取出来。 ……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祭拜用的纸钱,这家店铺手艺好,折的元宝纸钱比其他店铺更精美些,用的纸也好,我每年祭拜我父母,都是从这里买。” 傅珩叫停马车,翻身下车。 脸上还带着病气,嘴唇发白,但黑漆漆的眼睛透着些笑意。 “不过,他家都是现扎的,所以慢些,你要多等一会儿,哦,他家还有个规矩,不许女眷进去,你就在车里等吧。” 她在马车里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 所以,不是那家店铺不让女眷进去。 是那半个时辰里,傅珩帮她去云阳侯府取了她母亲的牌位? 徐西宁转头就朝傅珩看去。 傅珩微垂眼,病恹恹的脸上带着点风轻云淡,“小事一桩。” 刚刚进门的发财:…… 你说什么? 有种你再说一遍? 半个时辰的时间去云阳侯府祠堂偷牌位,被人家发现了,咱俩差点让云阳侯府的暗卫劈死在祠堂房顶的事你忘了? 是谁扛着你从房顶逃了的? 人家放狗咬,是谁脑袋差点进了狗嘴里的? 奶奶个腿儿的! 发财一腔骂骂咧咧,瞪着傅珩。 傅珩:…… 春喜满目惊喜,“发财哥,是你和世子爷帮夫人取回来的吗?” 发财掌根一捋鬓角头发,“嗐,小事一桩。” 傅珩:??? “凭着我的功夫,去他们祠堂取这个,简直如探囊取物,别耽误了,赶紧祭拜吧。” 唯恐春喜再问更多细节,发财催促。 春喜抱着牌位,朝发财笑,“发财哥你人真好!” 发财下巴上昂,嘴角微微扬起,活像一只刚刚斗赢了的大公鸡,昂首挺胸走到春喜跟前,“还行吧。” 傅珩:…… 脸呢? “谢谢你。”说不感动是假的,徐西宁几乎嗓子眼都带着哽咽,朝傅珩说。 傅珩收了看发财的目光,朝徐西宁看去,轻描淡写,“真的没费什么功夫。” “那也谢谢。” 她完全没想到,傅珩会去帮她取。 她原想着,等把赵巍顺利送离京都之后,再回过手来收拾云阳侯府的。 上一世的京都,对她来说是噩梦,是冰冷的冰窟窿。 但现在有傅珩,有王伯,还有章敏…… “谢谢你。” 让我觉得暖呼呼的。 就着春喜素日上香的神坛,四个人围了个圈,蹲在地上,碎碎叨叨给徐西宁的母亲烧纸。 春喜—— “夫人放心吧,小姐现在脑子好了,不是以前的糊涂蛋了,您在那边帮着奴婢照顾好送夏她们,送夏欠我三吊钱没还呢,等我死了是要去找她讨债的。” 发财—— “夫人,也不知道您认不认识我爹娘,看在我帮您取牌位的份上,您若是遇上一对叫赵发和李财的年轻夫妻,就告诉他们,感谢他们当年遗弃之恩,我发财现在过得可好了,穿得暖吃得饱,让他们就安心死着吧。” 傅珩—— “夫人,我叫傅珩,西宁满月酒的时候咱们见过,您还说我长得肉乎乎的可爱,将来必定有福气,那就求夫人说话算话,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有福气啊,若是没有就是您保佑我的心不诚。 另外,发财的爹娘不叫赵发和李财,这是他自己编的,真实名字其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徐西宁:…… 好好好! 你们是会说的! 这个家是煽不出半点情是吧! 正烧着纸,一个院中伺候的老仆忽然上前回禀,“世子,夫人,宫中来人了,朝着二房去了。” 徐西宁一怔,眼底浮上几乎堪称快意的神色,转头朝傅珩道:“这是事情败露,陛下的处罚来了?” 镇宁侯府。 老夫人房里。 白氏正铁青着脸哭哭啼啼的和老夫人告状。 “……珩儿也太过分了,筠儿被陛下重赏重用,我正欢天喜地的给下人们亲自发喜钱,他就当着二门一院子下人的面,那般的诅咒我。 说我克夫克子,说筠儿和侯爷将来若是出事,都是我的错。 母亲,我到底是他的长辈,他怎么能如此说我。 说我也就罢了,甚至这话,恶毒到还诅咒了侯爷和筠儿。” 老夫人脸色铁青,啪的一拍桌子,“去把珩儿两口子给我叫来!简直不像话!” 一句怒喝尚未落地。 丫鬟还没来得及领命。 另外一个丫鬟急切的冲了进来,连行礼都顾不上了。 “老夫人,夫人,不好了,宫中来人,说二爷以下犯上心思歹毒,要将二爷带走,侯爷已经过去了!” 白氏惊得差点一头栽过去。 蹭的起身,一步上前抓了那丫鬟的胳膊,“你说什么?” 气息都抖了。 老夫人也惊得从椅子上起身。 丫鬟大喘着气,“来的是禁军,说二爷犯了重罪,要抓走严惩。” 砰! 白氏朝后一步踉跄,撞翻了桌上的茶盏。 茶盏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白氏差点跟着茶盏一起摔地上去。 大缓一口气,火急火燎就往二房跑, 等她冲过去,傅筠正好被禁军押着走出来。 第176章 带走 镇宁侯脸色黢黑的站在一旁。 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着急,但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白氏疯了似的就冲过来。 一把抱住傅筠,“这是怎么了?下午陛下才给傅筠封了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怎么突然就要抓人?” 傅筠披头散发,一脸狼狈。 负责抓人的,是禁军统领。 身穿铠甲,手持长刀,冰冷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只漠然道:“夫人冷静点,不要影响我们办案,否则视为同伙,一起带走。” 他凌冽的声音吓得白氏一个激灵。 旁边的禁军一把将白氏从傅筠身上扯开,押着傅筠直接就走。 傅筠屁股上的板子伤还没好,被大步押解,疼的满身冒冷汗。 才走两步,看见傅珩牵着徐西宁的手过来了。 那种愤怒一下就从傅筠心头冒到天灵盖上。 他几乎难以克制的要蹦起来,“徐西宁,现在你满意了!我被抓走,你满意了?你得意什么,傅珩一个病秧子,他活不过两年的,我倒要看看你变成寡妇以后是不是还能笑的出来。” 傅珩一手牵着徐西宁,另外一只手—— 抬手,十分病恹恹的就给了傅筠一巴掌。 啪! 人是病着,但不妨碍手下的重。 一巴掌扇的傅筠脸颊登时红肿起来,他怒斥,“长嫂如母,你就是这般羞辱西宁的?你的教养都进了狗肚子里?” 猛不防被打了一巴掌。 羞怒交加,傅筠满腔的怒火要将五脏六腑烧裂。 但不及他开口说一句话呢,押着他的禁军直接面无表情就把他拖走了。 白氏眼睁睁看着傅筠被带走,眼睁睁看着傅筠被傅珩打,气的心口疼,冲过来就要打傅珩。 “你弟弟被抓,你是不是高兴的很,我就知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一直盼着你弟弟……” 白氏手扬起来。 却被徐西宁一把抓住,狠狠掼开。 “二婶,徐西媛都死了,傅筠怎么还被抓?该不会真的是被你克的吧?” 白氏心口猛地一抽。 前不久。 傅珩刚刚说的她克夫克子的话,就在耳边。 不。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克夫克子呢? 不可能,绝不可能! 急怒攻心,再加一个神志激荡,白氏直觉头晕眼花,一头栽过去。 “夫人!” 吓得旁边婢女赶紧扶住她,疾呼着叫大夫,赶紧将她送回屋。 傅珩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向镇宁侯,“二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刚我和西宁回来,还听二婶说,陛下重用傅筠,封了兵部的官职,怎么眨眼功夫就被抓了?” 镇宁侯眼底几乎淬了毒一样,看着傅珩。 “你不知道?” 他声音阴沉中裹着怒火。 傅珩茫然摇头,“不知道啊,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镇宁侯恶狠狠的盯着傅珩。 继而,那目光落向徐西宁。 自从徐西宁不肯给傅筠花钱,他们家就没有一天消停过! 那凶恶的目光,恨不得把徐西宁活撕了。 最终,只道:“没什么,一点误会,你去休息吧。” 傅珩点头,跟着又问:“需要我做什么吗?二叔你现在还被禁足呢,不能出去,有什么要做的,我帮你?虽然我身体不好,但自从娶了西宁,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感觉已经好多了,真是娶妻娶贤啊。” 镇宁侯快要被气死了。 “不必!” 凶狠的丢下一句话,转头回了二房的院子。 气的进门就给了门口一人一脚。 踹出去了,才看清楚,踹的是采办王禄。 登时更气了,一把提溜了王禄的后脖颈子,将他摔到院子里。 咣当关门。 镇宁侯问:“给筠儿采办粮食的事,都谁知道?” 王禄被镇宁侯一脚踹了肚子上,疼的脸都是绿的,冷汗汩汩的冒,却也只能忍着疼,道:“回侯爷的话,奴才只是帮着二爷找到了卖家,具体和卖家如何谈,一直是二爷那边的人自己在进行,奴才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啊。” 镇宁侯怒火滔天站在那里,“滚!整件事你敢说出一个字,小心你的脑袋!” 王禄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 已经说出去了。 连滚带爬赶紧溜了。 镇宁侯憋屈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件事,必定有人暗中陷害,不然,那些粮食都装车拉走了,怎么可能就突然装粮的口袋破了,粮食漏出来了,又突然有马吃了那洒出来的米死了。 怎么可能这么凑巧! 可恨他现在被禁足! 竟然连进宫求情也不能。 啊啊啊啊啊! 到底谁在害傅筠! “侯爷,会不会是二殿下?”镇宁侯的亲随站在旁边,等镇宁侯情绪稍微稳定些了,说出心中分析,“二殿下向来与太子殿下不合,他便是想要白嫖咱们的粮,也不至于就真的愿意送二爷去兵部做官啊。” 镇宁侯转头,扬手就给了那亲随一巴掌。 “为什么不早说!” 亲随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登时委屈低头,“下午二爷那边差人来问话,卑职就说了,侯爷说是卑职想多了。” 镇宁侯:…… 好像是这样的。 妈的! 瞬间更气了! 闭了闭眼,缓了口气恶气,镇宁侯朝他道:“刚刚错怪你了。” 亲随忙道:“卑职知道侯爷心里火气大,卑职愿意为侯爷分担,眼下,还是得赶紧给二爷活动一下,只说二爷是被那奸商给坑了?” 镇宁侯摆摆手。 “眼下只能如此了,你先去一趟太子殿下府上,劳烦殿下看在我的面上,救筠儿一把,那奸商,你处理了。” 亲随领命,转头就走。 宫中。 御书房。 皇上怒不可遏看着太子,痛心疾首。 “朕念在你是太子的份上,念在你母亲是皇后的份上,几次三番的给你机会,结果你呢? 毒杀功臣,杀人灭口,光天化日之下强杀朝廷命臣。 肆无忌惮,目无王法。 现在,你连一丁点的仁德之心都没有,为了那点子阴谋算计,连灾区的百姓你都不放过? 你还是个人吗!” 太子跪在地上,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到底尼玛是哪个天煞的王八蛋教唆傅筠买粮食买的陈年旧米啊! 草他大爷的! 凭什么这种锅也要扣在他的头上! 第177章 锤子 “父皇息怒,父皇英明,儿臣真的冤枉,不是儿臣让傅筠买的发霉的米,儿臣真的一无所知。” 皇上气的脸色发白。 啪的一拍桌案。 “你还狡辩!朕问你,老二是不是从你府里出来之后,才去找的傅筠?傅筠是不是见过老二之后,立刻就去见你?” 太子快要吓尿了。 “父皇,二弟去儿臣府上,一来是打听毒杀赵将军的真凶是谁,二来是告诉儿臣,他要借傅筠手里的粮。 但儿臣一来没有抓到真凶,二来,傅筠与儿臣只是年幼的时候关系颇好,后来长大,各自忙碌,真的他手里有什么粮,儿臣当真不知情啊。” 皇上气的两眼冒火。 “你敢说不是你提前写了密信回来让傅筠准备赈灾粮食?” 太子哭诉,“是儿臣做的不对,但儿臣也没让他买发霉的米啊,父皇细想,儿臣原本是以为,儿臣能接下赈灾的差事的,若是儿臣让他买发霉的米,岂不是坑了儿臣? 等去了灾区,这必定是要发生暴动的,儿臣不是害自己嘛。” 他说的头头是道,情真意切。 皇上真是信他个—— 锤子! “你还要骗朕?朕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傅筠那些发霉的米,是和你府中妾室的小舅子买的!你还要如何狡辩!” 太子惊得咣当一屁股直接跪不住,跌坐在那里。 啥玩意? 卧槽!!! 除了内心狂骂卧槽,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傅筠那个杀千刀的! “或许是傅筠想要讨好儿臣,又或者是儿臣妾室的小舅子仗着儿臣的名义为非作歹,但父皇信儿臣,儿臣从小受父皇亲自教导。 礼仪诚信,儿臣一字不敢忘记。 儿臣真的不知道傅筠会买这样的粮来赈灾啊,儿臣以儿臣的项上人头作保,可以赌天发誓的。” 皇上不想再搭理他。 要被这逆子气死了。 “滚回去反省,从今日起,朝务之事你不必再理会,刑部的案子你也不必再插手,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说,滚吧!” 这是要软禁他了。 太子怒火丛生又冷汗如雨。 哑巴吃黄连,一个委屈说不出,只能砰砰磕了几个头,离开。 一回去。 就遇上镇宁侯派来的亲随,急怒之下,太子差点一刀宰了那亲随来泄愤。 镇宁侯府。 镇宁侯目瞪口呆,“什么?你确定?筠儿那些发霉的粮,是从太子妾室小舅子手里买的?” 亲随点头,“太子殿下亲口说的,陛下已经将太子殿下软禁了。” 咕咚。 镇宁侯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一张脸灰绿。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这下真的…… 那奸商都无法处置了。 他们把太子拖下水了。 镇宁侯绝望的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天啊! 这可怎么办! 猛地! 镇宁侯睁眼,眼底带着几乎狂热的光,看向他的亲随,“你说,如果让陛下知道,这么一系列的事,其实都是二皇子串通了傅珩,搞出来栽赃陷害太子的呢? 包括那金良错的毒,包括筠儿买的发霉的粮食,其实都是他们栽赃陷害呢?” 亲随眼皮一跳。 镇宁侯啪的一拍桌子,“只要太子那小舅子一口咬定,是徐西宁花钱买通了他。” 亲随忙道:“可他姐姐是太子殿下的妾室。” 镇宁侯道:“若是这个妾室,其实是二皇子安插的呢?” 亲随顿时恍然大悟。 横竖二皇子现在人不在京都。 “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办。” 镇宁侯叮嘱,“你告诉太子殿下,若想解除这个困局,只能破釜沉舟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先死再生。 亲随得令便走。 翌日一早。 徐西宁起床就听见春喜在外面亢奋的上香。 更衣洗漱,她收拾整齐出了门,春喜举着三把高香,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一蹦三尺高的蹦上前。 “夫人,高不高兴,开不开心,傅筠那王八蛋,让刑部关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手举香一手叉腰。 春喜嘚瑟的不行。 “还有更高兴的呢,昨儿晚上傅筠被抓之后,听说白氏和老夫人就双双病倒了,今儿一早,夫人还没起呢,老夫人那边就派人来传话,说是让夫人去侍疾。 你猜咱们世子爷怎么说?” 眼见春喜乐的要跳起来,徐西宁也跟着笑,“怎么说?” 春喜举着高香。 “世子爷说,你们是不是想要逼死我,满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伺候不了老夫人一个?为什么偏偏要我媳妇去! “她要是一个没控制住她自己,一巴掌打死那个叫小满的,算谁的呢! “那个传话的嬷嬷当时脸就绿了。” 别说春喜说的可乐,徐西宁听都听笑了。 脑补了一下病秧子病歪歪的一张脸说这些话的样子,徐西宁嘴角扬着。 春喜笑眼弯弯的看着徐西宁,忽然道:“夫人笑起来真好看,以前总是不爱笑,以后要多多笑。” 徐西宁曲手指在她脑门弹了一下,“世子呢?” 春喜举着高香,“世子爷去上职了呀,今儿去工部报道呢。” 说起工部,她又开始乐。 “还有一件事,虽然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但奴婢就是大逆不道的总想笑。” 徐西宁瞧她憋不住想笑但又拼命憋着的样儿,“什么事儿?” 春喜捂着嘴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畅快,“昨儿夜里,老爷让人打了,听说让打的成了个太监。” 徐西宁骤然一惊。 徐让让人打了? “你听谁说的?” 春喜见她表情凝重,立刻提心吊胆,“夫人,您该不会要回云阳侯府伺候他吧?不行!他虽然是您父亲,但干的事,桩桩件件都是害您的。” 说着说着、 春喜脸色越发紧绷。 “这才长好的脑子,该不会就……到此为止了?” 徐西宁哭笑不得。 她原本也没打算回去看徐让,刚刚问也不过是惊讶而已。 昨儿徐让才找她讨钱,结果半夜就让打了? “好了好了,我不回去,收拾一下,咱们去吉庆堂看沐沐。” 那么好的义父在吉庆堂呢,她去看什么徐让啊。 她又不贱。 第178章 暴动 吉庆堂。 后院。 徐西宁一进去就见沐沐坐在小板凳上读书。 旁边,高老头躺在一张躺椅上晒太阳。 “西宁姐姐!” 徐西宁一进来,沐沐登时欢喜的喊。 啪! 高老头手里拿着个短棍儿,朝着沐沐小胳膊就一抽,先是瞪了徐西宁一眼,继而呵斥沐沐,“读书要专心!” 沐沐也不委屈,只朝徐西宁眨眨眼睛,冒着挨打的风险,喊完最后一句话,“我读完书和你玩!” 高老头倒是没再抽,只气咻咻的重重哼了一声。 然后耷拉着那张脸,闭目养神去了。 春喜一撸袖子,上去就要和他抬杠,被徐西宁赶紧拉住,“赵将军呢?” 王伯正端着半盆质量一般的石斛出来,“进宫去了。” 徐西宁一皱眉,“进宫做什么?” 许是上一世赵巍在宫里挨得那五十军棍给徐西宁的刺激太大了,一提赵巍进宫,她就紧张。 王伯摇头,“不知道呢,来传话的内侍也没说原因,不光他进宫了,刚刚我听来买药的人说,今儿进宫早朝的那帮官爷们,也都没出来呢,不知道是出了啥事,元宝去打听了,小姐先等等。” 纵然徐西宁嫁给傅珩,是镇宁侯府的世子夫人。 但王伯从娘家这边叫,依旧叫她小姐。 徐西宁心神不宁的点点头。 哪里坐得下去。 干脆也拿了一把香,去马屁股后面上香去。 宫中。 金銮殿。 皇上脸色阴沉的看着底下争论不休的朝臣,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要炸了。 户部尚书脸红脖子粗的几乎要跳起来。 “赈灾可以,户部全力配合,二殿下走的时候,从户部支走了十万两银子,拿走了十五车粮和三车药材,十车帐篷。 “但灾区忽然灾民暴动,这是谁都预想不到的。 “你们不能说什么事都没干呢,就红口白牙先和我要钱吧!” 兵部尚书道:“不拿钱出来解决灾区民生问题,如何平息暴乱,那暴乱的是灾民,不是乱匪,难道要血腥镇压吗?” “二殿下带去的东西先安抚着,不够再准备啊,这二殿下还没到济南府呢,就又让我出钱?” “我只是让你先准备着!” 眼看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在朝堂上就要打起来了。 皇上长吸一口气,“好了!” 昨天下午,二皇子带着银两粮食药品,前往济南府赈灾。 今儿一早收到济南府的急报。 灾区难民暴动,冲了济南府的府衙。 皇上万万没想到,一场大雨饥荒,竟然能闹到这一步。 朝廷赈灾已经够及时了,几乎是一收到消息,立刻就派人过去,派的还是皇子。 甚至傅筠投机倒把用了发霉的米,皇上都杀鸡儆猴的严惩了,就是为了给灾民一个态度。 朝廷不会放弃他们。 哪怕国库空虚,皇上勒紧裤腰带,连自己的墓都不修了,就为了节省出钱来。 怎么还要暴动呢。 皇上也很委屈。 愤慨的坐在那金座上,长吁一口气,皇上道:“户部尚书说的对,灾民暴动,再暴动,那也是灾民,是民,不是悍匪,不能镇压。 “他们暴动是惶恐导致的,只要朝廷做的好,他们拿到了粮食得到了救济,自然也就平息了。 “已经八百里加急给赈灾队伍送去消息,让他们快马加鞭赶去济南府。” 嘶哑的嗓子里堵着憋屈。 皇上缓了口气。 看向户部尚书。 “但,不得不考虑,有人要浑水摸鱼,煽动灾民,所以,户部还是要准备出更多的粮草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不时之需,皇上也希望用不到啊。 不等兵部尚书领命。 忽然,一位御史大人一步跨出。 扑通跪下。 砰的磕头。 一套动作如流水,大有一副要死荐的架势。 “陛下,臣有话要说。” 皇上让他这动作惊得眼皮一跳,“你说。” 那御史跪的笔直,扯着嗓子就说:“昨儿,二殿下带着人马离开之前,臣与几位大人一通前往城门口送行,二殿下忧心忡忡和臣说了一句话。 他说,怕太子殿下煽动灾民暴动给他制造难题!” “混账!”皇上顿时勃然大怒,“太子纵然有万般不是,也不是你能如此诋毁的!” 御史一脸浩然之气。 “不是臣诋毁太子殿下,着实是,昨儿二殿下去太子殿下府上辞行,太子殿下亲口说的,让他收了傅筠手里的粮,然后给傅筠求个情,不然,赈灾怕是要赈出一个灾民暴动。 二殿下素来与镇宁侯府不和,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收了傅筠手里的粮。 幸好老天有眼,刚出城门二十里地这粮袋子就破了,被二殿下察觉了里面的米是陈米。 陛下英明。 我朝百姓向来不是好战之辈,济南府闹出灾荒,也不是旷日持久,这才刚有灾荒就有暴民暴动。 说不是人为,谁信? 怎么就那么凑巧,一夜之间那么多灾民就要一起暴动了?” 皇上被御史的话质问的脸色铁青。 但关键是,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一夜之间忽然有暴动、 难道真的是太子? 急怒攻心,皇上也顾不上什么体面情分,直接下令,“去太子府,把太子给朕带来!” 内侍得令,当即便去。 整个金銮殿,空气凝重的像是马上要下刀子。 不过片刻。 前去传话的小内侍连滚带爬冲了回来。 “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被人投毒,昏迷不醒,整个太子府已经人仰马翻!” 皇上惊得脉都快不跳了。 蹭的就从那金座上起来,甚至向下走了几步,“你说什么?” 小内侍惊恐万分的跪在那里。 “太子殿下被府中侧妃投毒,那侧妃已经被拿下了,府中掌事正准备要进宫求陛下主持大局,太医院太医们几乎如数都在太子府。” 昨儿因为粮食的事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 今儿就被投毒。 皇上阴鸷的目光瞬间落向刚刚那御史。 一时间他分不清。 到底是太子作恶。 还是有人往太子头上扣屎盆子。 裹着一腔怒火,扭头朝刑部尚书道:“给朕审,现在就审,务必给朕问个清清楚楚!” 第179章 焦头 刑部尚书领命,当堂告退,直奔太子府。 然而金銮殿上,这早朝,还是不能退。 户部没有钱是事实。 如果这场暴动是有人恶意而为,那么必定要出兵镇压。 军费粮饷怎么办。 人为恶意的话,派谁去查? 正君臣集体沉默,外面内侍回禀,“陛下,西北军主帅赵巍到了。” 皇上立刻道:“快进来!” 赵巍没穿铠甲,只穿着一身布料官服,满面威严萧杀,大步上前,“臣赵巍,拜见陛下。” 不等赵巍跪下,皇上已经下了金座的台阶,将他扶起来。 “赵将军无需下跪,赐座!” 满朝文武都站着,赵巍自然不会托大自己坐下,但架不住皇上直接将他摁在那座椅上。 重新落座,皇上开门见山,“不瞒赵将军,急召进宫,乃是因为济南府灾区发生灾民暴动。” 赵巍本就萧杀的脸上,登时因为疑惑皱眉而更带杀气。 皇上道:“想来赵将军已经听闻,昨儿朕已经派了二皇子前往灾区赈灾,但还不等他到,灾民已经暴动,这件事,赵将军如何看?” 赵巍思考一瞬,终究还是站起身来。 “回陛下,臣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 “将军请言。” “这次暴动,人数几何?” “急报上写,人数三千。” 这也正是皇上着急的点。 三千暴民,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这根本不是地方衙门能抵挡得住的。 赵巍原本皱着的眉头更紧一分,“济南府,常住人口,多少?” 皇上忽然醍醐灌顶。 济南府受灾,但不是整个济南府都受灾。 皇上朝户部尚书看去。 户部尚书连磕巴都没打,“济南府常住人口一百七十万余人,但此次大清河水暴涨导致的洪灾,主要受灾地区是禹城,商河,棣州这三地,这三地的常住人口不足三十万。” 赵巍便道:“济南府向来是地大物博之地,每年粮食产量颇为丰厚,纵然遭灾,此时也不是青黄不接的冬末春初,这是其一。 其二,受灾地区,至少应该有一半以上的人家,是饱暖之家,这样的人家不会暴动,余下十五万,州县之地,如果有十五万饥不果腹的流民,那么整个州县的治安都是相当糟糕的,按理说,这糟糕的名声应该是一传百百传千,但臣从未听闻过。 其三,我朝百姓向来温善,除非济南府地方官暴政,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才会在闹出灾荒的时候,被迫走投无路,暴动反抗。” 吏部尚书立刻道:“济南府这一两年进京赶考的学子占比正常,官员擢升方面,尽可能的按照本地人管理本地人的原则,三年一次考核的轮换,但都是济南府或者附近出来的官员。” 赵巍抱拳,朝皇上行礼。 “自陛下登基以来,朝中上下一片太平,除边境有敌国纷争外,其余几乎没有发生过任何暴动。” 就因为没有发生过暴动,皇上以及满朝文武,在这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 所以皇上才会立刻第一时间召赵巍进宫。 “那依赵将军之见?” 赵巍道:“臣觉得,此次暴动,是有人借洪灾之名,或许煽动百姓恶意闹事,或者……暴动之人只是借着百姓的旗号行事,本人根本不是百姓。 自本朝开朝以来,琉倭之人始终心怀不轨,妄图分裂我朝。 在前朝,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 借口灾荒,灾民暴动,引发朝廷赈灾,朝廷赈灾部队抵达灾区镇压的却是受苦受难的百姓,如此加大百姓对朝廷的怨言。” 皇上皱眉,“你觉得,是琉倭人作乱?” 赵巍道:“臣不敢作保,只是怀疑,因为这次暴动发生的太过突然,不同荒灾地区发生暴动的普通规律。” 皇上吁了口气。 脸色凝重。 一场暴动,直接变成了外敌分裂。 这让皇上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凝重。 如果是外敌分裂,那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总不能只是要搞一场暴动吧? 三千人的暴动,只要朝廷正规军出面,很快就能碾压的。 兵部尚书道:“陛下,赵将军说的言之有理,当务之急,秉承两者兼顾的原则,应该选派有作战经验的朝臣带兵前往济南府。 若是敌寇作乱,当场镇压。 若非敌寇作乱,则可留下帮着二皇子殿下恢复当地秩序。” 好么。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钱从哪出! 户部尚书要急死了。 赵巍这几年在西北,从军费上就能看出来,国库没钱。 大概也能猜到皇上的为难之处。 “陛下,臣有个想法,不如从西山大营抽调精兵铁骑一千人,急速前往济南府,调查清楚,若是灾民暴动,如兵部尚书所言,一千铁骑作为威慑,配合二殿下赈灾。 若是敌寇侵犯,一千铁骑足以抵挡,后续兵力根据前方实况再跟上便是。” 只一千铁骑的话,快去快回,应该用不了多少钱。 户部尚书立刻同意,“臣附议。” 铁骑一人可挡步兵三十。 兵部尚书也同意,“臣附议。” 吏部尚书立刻道:“西山大营副指挥使乃当年武状元,曾在刑部任职半年,后擢升副指挥使,才前往西山大营当差,此人可用!” 一场焦头烂额得到解决。 皇上大松一口气。 散朝之后,皇上当即传召西山大营副指挥使,安排赈灾一事。 赵巍从宫中出来,迎面就看见傅珩和徐西宁俩人并肩站在宫门口外。 “你们俩跟对儿望夫石似的蹲在这里作甚?”几步上前,赵巍哭笑不得看着他俩。 傅珩斜了徐西宁一眼,“还不是她,知道师傅突然让传召进宫,坐立不安的找到工部去,让我带她来这里等着。” 说完,傅珩朝徐西宁道:“这下踏实了?我能回去当值了吧?” 徐西宁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作为傅珩的媳妇,惦记人家傅珩的师傅,这算什么事儿啊。 好在傅珩转头又朝赵巍说:“陛下急召,到底什么事儿?” “济南府发生灾民暴动……” 不等赵巍话说完。 宫中一个小内侍大一步小一步,连跑带喊追了出来。 “赵将军留步,赵将军,将军,陛下急召,让赵将军去御书房。” 第180章 烂额 皇上急召,赵巍只得再次折返。 工部尚书左唯,如今是傅珩的顶头上司。 斜眼看着傅珩,“我说你,青天白日的,不在衙门当值,杵在这里干什么?还领不领俸禄了?” 傅珩倒是不怕左唯,只抱拳作揖,“左大人,济南府灾民暴动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师父又被叫进宫了?” 左唯道:“是有点棘手,二殿下赈灾人马还没到呢,那边一大早传来急报,三千多灾民发生暴动,冲击了济南府衙门,陛下叫你师父进宫,不过是问问他的看法。” 知道皇上有意军权回拢。 也知道傅珩担心赵巍。 左唯作为反对军权回拢的朝臣,拍拍傅珩的肩膀。 “放心吧,没事儿,大概赈灾政策已经定下来了,陛下准备让西山大营副指挥使带一千轻骑过去摸一下状况,和你师父无关的,再叫赵将军回去,应该也只是有些细节需要赵将军给些建议吧。” 说着话,左唯抬脚准备离开,“你回不回衙门?” 傅珩赔罪,“左大人通融一下,下官等我师父出来再回去。” 左唯瞪他一眼,自己走了。 等左唯一走,傅珩转头朝徐西宁道:“济南府向来民风淳朴且颇为富庶,一场洪灾根本不足以闹得民不聊生,更何况,这洪灾才刚刚开始,怎么就闹到了暴动的份上。” 徐西宁也心惊肉跳。 上一世。 她从未听说过济南府暴动的事。 上一世,赵巍在京都挨了五十军棍,略作停留便回西北了。 就算是济南府暴动,和赵巍也无关的。 两人正着急疑惑,元宝跑上前。 还带着气喘吁吁,“小姐,普元寺的方丈在半个时辰前进宫了,走的东南门。” 徐西宁一惊。 上几次,她收拾傅筠收拾云阳侯,都是利用了普元寺方丈。 方丈进宫和皇上说几句话,转头对傅筠对云阳侯的处置就会下发。 刚刚赵巍才出宫,转头又被叫进去,这让徐西宁心神不宁,“会不会和普元寺方丈有关?” 傅珩脸色发寒,没说话。 徐西宁又朝元宝问:“他是自己进宫还是带着澄明一起?” 普元寺那边,徐西宁一直安排人盯着。 元宝立刻道:“自己乘车进宫,未曾见澄明,澄明可能在寺中修行,已经有一两日不见他了。” 徐西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现在让人去普元寺找澄明。” 元宝领命就走。 傅珩半垂着眼看徐西宁,“找他做什么?” 昨儿傅珩才和徐西宁说,能不能以后别和澄明说话了。 当时徐西宁没多解释。 现在却心神不宁,忍不住道:“我一直怀疑,普元寺的方丈和琉倭人有来往,这次济南府突然暴动,如果情况对赵将军不利,而这个时候方丈又进宫,我怕要出乱子。” 傅珩眼底神色发寒,扭头吩咐发财,“召集人手去吧。” 发财领命便走。 宫中。 御书房。 皇上脸上带着疑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普元寺方丈,“大师真的觉得,让赵巍带兵去济南府是最合适的?赵巍常年在西北征战,一身的病,这次回京都,不瞒方丈说,朕是想要让他留下养养身子的。” 若是既要收回人家的兵权,还要在收回兵权之前派赵巍去济南府赈灾,那成什么了! 地主也没有这样欺负佃户的。 “济南府的暴动,派西山大营的指挥使去足矣,赵将军去,未免大材小用了。” 对普元寺的方丈,皇上向来是尊重而信从的。 但事关朝廷老将,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看法。 普元寺方丈双手合一,念了句佛号。 “陛下,正因为赵将军劳苦功高,贫僧才认为,赵将军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赵将军在军中和民间声望都极高。 “若是他亲自去济南府赈灾,安抚民心的作用,比二殿下不知强多少倍。” 这话让皇上心里不舒坦。 普元寺方丈只当看不出皇上的表情,继续道:“若是那边只是普通灾民暴动,想必赵将军不费一兵一卒,凭着个人魅力便能平息,若是那边是奸人作恶,凭着赵将军的作战能力,只怕都用不到西山大营大部队过去,直接就能剿灭。 朝廷如今国库空虚,陛下勤政爱民,舍不得增加赋税,只能自己节衣缩食。 靠赵将军一人就能节约多少军费、 陛下三思。” 这句话,打动了皇上。 赵巍去,的确是省钱啊。 普元寺方丈又道:“又不是让赵将军孤身一人前往,西山大营一千骑兵依旧跟随,只是有赵将军在,这一千人必定能发挥五千人的作用,陛下何必固执? 赵将军一心为民,想必也能理解陛下的苦心。” 正说话,外面内侍回禀,“陛下,赵将军来了。” 皇上登时眼皮一跳。 有些心虚,觉得这话烫嘴,无法面对赵巍直说。 但的确,普元寺方丈说得对,赵巍带兵前往,是最好的。 一次性就能彻底解决。 不需要二次派兵,节约多少人力物力。 普元寺方丈给了皇上最后一颗定心丸,“陛下想要留下赵将军,凭着赵将军如今的军功,封侯拜相不在话下,但总得出师有名,若是这次赵将军前去赈灾,立功回来,陛下顺势便能给他加官进爵,到时候顺便也就提了军权回收,让他在京都发挥更大的作用之类的话。” 皇上心头那点犹豫,彻底散去。 “方丈真乃朕命中福星!幸亏有方丈为朕打算。” 朝着方丈回了一个佛礼,皇上转头吩咐,“传赵将军进来。” 宫门口。 傅珩和徐西宁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总算是等到赵巍出来。 “师傅!” 傅珩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几步上前。 对上赵巍沉重的面色,傅珩心神不定,“出什么事了?” 之前赵巍出来,都是眼底含笑的。 这次却是眉头紧锁,面带杀气。 “回去再说。” 赵巍翻身上马。 徐西宁和傅珩立刻上车。 吉庆堂。 后院。 傅珩既瞠目结舌,又一脸果然如此,“陛下派你去济南府赈灾?” 第181章 被抓 赵巍长叹一声。 “原本是定下西山大营的副指挥使带一千轻骑前往,不知皇上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坚定的让我带着一千骑兵过去。” 傅珩满脸不解。 “西山大营的副指挥使文武双全不说,那骑兵本就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他带着自己的兵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那现在陛下让你去,他还去吗?” 赵巍摇头,“他不去,我单独带那一千骑兵过去。” 再好的骑兵,不是跟着自家的主帅,那也没有那么强的执行力和服从力。 再好的将军,不是指挥自己的兵马—— 人家听你个锤子! 但是道理赵巍都和皇上讲了,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皇上心意已定。 “事关民生,不得延误,一刻钟后出发。”赵巍无奈,和傅珩说完,扭头吩咐遂川,“招呼咱们的人,准备上路。” 徐西宁忙道:“若是说,陛下是听了普元寺方丈的建议,才改变主意,让师傅去济南府,那么根据这个点,还有回转的机会吗?” 赵巍扭头看向徐西宁。 眼底是很浓的厌恶,“若是那个秃驴,那就更无半分回转的余地。” 皇上对普元寺秃驴的信任程度,异乎寻常的超过了任何人。 军权回拢就是那个秃驴的主意。 “那秃驴没什么好心眼,你们都离他远点!” 告诫傅珩和徐西宁一句,赵巍也没有多少时间久留。 匆匆收拾一下便上马离开。 徐西宁简直要急死了。 怎么事情就走到这一步了。 济南府突然爆发的暴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门口,送了赵巍带着一千轻骑离开,徐西宁回头就朝傅珩说:“我能离开京都一段时间吗?对外就说我病了。” 知道她是想要跟着赵巍去。 傅珩心里也着急,半垂着眼,看着徐西宁,“我有暗卫八人,死士三十,全都秘密跟着师傅一起去了,会护着他平安。” 别人护着,徐西宁终究不放心。 上一世,那把大火烧的她十年怕井绳。 对上徐西宁那双急切而央求的眼神,傅珩叹一口气,“我安排一下,你先别急,去吉庆堂等我。” 两口子自城门口分别。 徐西宁回吉庆堂等着傅珩的消息。 进去却见高老头手里提着一把长剑。 见她又回来了,高老头绷着个脸二五八万似的也没开口,只坐在椅子上擦自己那把剑。 徐西宁也没什么心情和他搭话。 “小姐!” 正等傅珩的消息等得着急,元宝急匆匆的跑回来。 “普元寺那边说,澄明和尚闭关修行呢,小的趁人不备悄悄溜进澄明的院子里,那院子里空无一人,澄明可能不在普元寺了。” “不在了?”徐西宁心头狠狠的跳了一下。 元宝拿出一样东西。 一把弯刀。 “在澄明的屋里,小的找到了这个。” 看到那弯刀的一瞬,徐西宁脸色大变。 “春喜!” 招呼春喜一声,拿了那弯刀就往出走。 直奔工部衙门。 这弯刀,是那日他们遭遇袭击的时候,那帮黑衣人用的刀! 竟然在澄明的屋里。 也就是说,伏击他们的人,是澄明安排的。 他们要干什么! 普元寺方丈为什么执意要让赵巍去济南府。 心急如焚,徐西宁恨不得马车飞起来。 好不容易抵达工部衙门门口,她刚下车,就见左唯着急忙慌的从衙门往出走。 两人正好遇上。 “快,西宁,你来的正好,傅珩刚刚被抓走了!” 徐西宁大惊失色。 一个刹那间,向来稳重冷静的她,只觉得耳朵脑袋嗡的一下。 头顶像是炸开了。 几乎朝后一步踉跄,被春喜扶着才站稳。 “您说什么?”徐西宁难以置信的看着左唯。 左唯急道:“就刚刚,一刻钟前,我去了一趟城墙那边查看修葺情况,等我回来就被告知,傅珩被抓走了,我现在进宫,你……你去看看塞点钱打点一下吧,他那个身子骨,怕是遭不住刑具的。” 徐西宁心跳的几乎快要听不清楚左唯说什么了。 猛地吸了两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丁点。 “他被谁抓走了?抓到哪里去了?” 左唯道:“大理寺,更多的,我也还不知道呢。” 匆匆嘱咐徐西宁两句,左唯急急上了车,直奔宫中。 徐西宁急的天灵盖冒烟。 好端端的,傅珩怎么会被抓! “你回吉庆堂取钱,越多越好,然后去大理寺牢房那边和我汇合!” 来不及坐马车,徐西宁将马匹从车上解下,直接翻身上马,直奔大理寺。 大理寺大牢前。 徐西宁压着狂跳的心,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上前,“小哥,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我想见见傅世子。” 她将头上戴的金簪珠花全部摸下来,往那小哥手里塞。 小哥明显是对这东西感兴趣,眼神都热了一瞬,但还是拒绝,“夫人见谅,大理寺的犯人,向来关押严格,没有上面的令牌是不许私自探望的。” 徐西宁将手镯褪下,耳环取下。 “这手镯,你拿去当铺换钱,能当一万两,拿去吉庆堂换钱,能换十万两,这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留的遗物。” 多少? 十万两? 小哥眼睛都直了! 他在大理寺当差一辈子,不,何止一辈子,十辈子也挣不来十万两啊! 上面是特意交代,不许任何人探视傅珩。 但…… 这给的也太多了吧、 咕咚。 咽下一口口水,那小哥左右瞧了一眼,“夫人,不是小的不给您通融,傅世子和他那亲随是大理寺少卿亲自关押进来的,他亲自吩咐,不许任何人探视。” 眼睛瞥着徐西宁手里的东西。 他道:“不过,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向来不合,您若是能拿到大理寺卿的手令,小的立刻给您开门,大理寺卿大人晌午向来喜欢去清风苑吃饭。” 他给徐西宁算是把话递了明白。 但却依旧无法安抚徐西宁的胆战心寒。 “这些都给您,只求在我拿到手令之前,能不能不要对傅世子用刑?” 那小哥脸上带着为难,“这个小人说了也不算,大理寺少卿关押了傅世子之后,说是要亲自提审,您还是得先找到大理寺卿。” 第182章 寒颤 “夫人!” 说话间,春喜急匆匆赶来。 接了春喜递来的银票,徐西宁吩咐,“我现在去清风苑找大理寺卿,你去长公主府。” 长公主向来护着傅珩的,不管什么原因,傅珩被抓,长公主不会坐视不理。 主仆俩分头行动。 清风苑。 三楼包间。 徐西宁推门进去的时候,大理寺卿正坐在窗边小酌。 一瞧见她,虽然第一次见面,但还是只疑惑了一瞬便叹一口气,“傅世子的夫人?” 徐西宁也没多寒暄,抬脚进门,反手关门,两步走到他面前。 “拜见大人,小女子徐西宁,傅珩的夫人,我……” 不等徐西宁说完,大理寺卿摆了下手,“你想从我这里拿到手令,去探视傅珩?” 徐西宁被打断话音,看着大理寺卿,坦言,“是。” 大理寺卿今年五十多岁,两鬓斑白,略带一点苍老的面容上,是无奈的一声叹息。 “不是本官不给你和傅世子这个面子,而是这个手令,本官没办法拿出来。” 徐西宁登时急了,“我只是去看看他,哪怕半盏茶的时间都可。” 大理寺卿摇头,“你大概是带了不少钱财来吧,不必了,不瞒你说,在你来之前,刑部尚书已经见过我一次了,连他我都拒绝了,不是我不拿手令,是大理寺少卿这次的案子……” 声音略微停顿了一瞬,他朝徐西宁笑了笑。 “你不妨回去,求一求镇宁侯。” 徐西宁先是一愣。 继而几乎醍醐灌顶。 听说太子中毒,昏迷不醒。 徐西宁心惊肉跳,朝大理寺卿核实,“傅珩被抓,是因为太子殿下中毒之事?” 大理寺卿大约也没想到她能一下想到点子上去,看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欣赏,但更多的是无奈,没答,端起面前酒杯,慢慢喝了一口。 沉默,就是默认了。 徐西宁朝着大理寺卿深深一拜,从衣袖里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知道大人两袖清风,但还是感谢大人点拨之恩,无以为报,今日的酒菜,算是西宁一点心意,来日世子平安出来,让世子亲自请您吃酒。” 银票放在桌上,徐西宁转头离开。 脑子里乱成一片。 她一点点的整理。 傅筠将发霉的陈米给了二皇子,二皇子帮他求情,得了陛下恩赏,跟着发霉的陈米被曝光,皇上大怒,抓了傅筠,又怒斥了太子。 镇宁侯要救傅筠。 太子想要翻身。 就绝对不可能没有动作。 紧跟着,太子就中毒,皇上下令让刑部彻查…… 傅珩被抓,肯定与刑部无关,不然刑部尚书不会求到大理寺卿这里求一个手令去探视傅珩的。 越过了刑部,越过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直接抓人。 并且大理寺卿甚至避嫌到连一个手令都不愿意拿出来。 大理寺少卿,是奉谁的命抓的傅珩? 太子吗? 如果是太子,那会不会表现的太过急切,难道不怕激怒皇上? 二皇子当初离开京都,临走之前,设局要坑太子一把,那他有没有想过太子会反击。 他有没有想过太子会如何反击。 面对太子的反击,他有没有安排后手。 脑子里天翻地覆的思绪被徐西宁一条一条的整理清楚,几乎明明白白的结果摆在面前:二皇子抓的傅珩。 想清楚这一点,徐西宁就知道,镇宁侯没能力救傅珩。 甚至。 大概自身难保了。 二皇子连傅珩都抓,那怕是想要直接将太子党全部弄死。 而傅珩,就是那个弄死太子党的关键一步。 让皇上以为,是太子为了翻身,将全部的过错推向傅珩,偏偏事实上,可能镇宁侯和太子也真的打算这样做,那他们就彻底说不清了。 这口锅,稳稳的扣在太子头上。 想清楚了这一点,徐西宁站在清风苑门口打了个寒颤。 “夫人!” 春喜策马,一路疾驰。 抵达跟前,几乎是一下从马背上滚下来的,“长公主殿下不在,今儿一早,长公主殿下被慧贵妃娘娘邀请去西山别院了。” 徐西宁几乎脱口问春喜,“慧贵妃娘娘和二殿下,是什么关系?” 春喜先是一愣,继而道:“慧贵妃娘娘的姐姐,是二殿下的生母,她姐姐过世之后,二殿下便养在慧贵妃娘娘膝下。” 果然。 是二殿下。 为了卡死这一局,直接将长公主带走了。 “你去吉庆堂,让元宝去西山别院找……” 话说一半。 徐西宁自己顿住了。 慧贵妃既然带走长公主,那就绝不可能让消息轻易的被送到长公主跟前。 元宝去没有用。 徐西宁翻身上马,“去成国公府!” 事到如今,只能碍着先前积攒下来的一点情面,求一求成国公府老夫人。 主仆俩急促的在京都大街飞驰。 宫中。 御书房。 皇上面目阴沉的坐在桌案后面。 前面。 大理寺少卿掷地有声的说:“……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就是傅珩,为了私人恩怨,陷害手足,给傅筠买下的粮食做了手脚,傅筠本人并不知道那些粮是发霉的粮,是傅珩私下换了的,以至于连累到太子殿下。” 刑部尚书站在大理寺卿旁边。 满面怒火。 “胡说八道,这案子是刑部在查,从陛下早朝下令到我去太子殿下府中彻查中毒之事,前后还没过去两个时辰,你是从哪查清楚的?” 刑部尚书要气死了。 怒喝一句,转头朝皇上抱拳求情。 “陛下,傅珩乃是前镇国公傅矩唯一的儿子,且不说傅矩当年战功如何,单单傅珩,三年前在西北立下的那桩功劳,那是可以彪炳史册的。 没有傅珩率兵突围又单刀直入,生擒匈厥部落首领,我们西北边关的那场恶战,起码还要再打半年。 当时粮草已经无法供给了。 是傅珩生擒突厥首领,提前结束了这场恶战。 从西北回来,傅珩连世子的位置都没有了。 现在傅筠为了蝇营苟利买下发霉的陈米,这锅却要让傅珩背? 臣绝对不相信,当年摔五百精兵就敢闯入匈厥部落的傅珩,能做出这种卑鄙无耻陷害手足的事。 当年傅珩中毒,大家谁心里没点数!” 裹在那遮羞布底下的话,刑部尚书劈头盖脸直接扬出来。 他转头质问大理寺少卿,“你直接抓了傅珩,他那身子骨,莫说你动用刑具逼他认罪,便是什么都不做,只拖延着,关押他三五天,他都死路一条,你是何居心!” 第183章 争论 大理寺少卿面不变色。 理直气壮。 “陛下,臣查的清清楚楚,人证物证具有,才抓的傅珩,至于刑部尚书所言……臣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刑部尚书与傅矩,当年是同窗。 他有私心偏袒,再正常不过。” 刑部尚书差点蹦起来。 “谁偏袒了?你所谓的人证物证根本站不住脚,你的人证,是米铺的掌柜的,那掌柜的是太子殿下小舅子的大舅哥,这关系,从律例上来言,那都属于从犯,何来人证一说。 至于物证,那就更站不住脚了。 一块玉佩,那掌柜的说是傅珩用这玉佩买通了他,那便是物证了? 简直狗屁不通! 倒是一点我不知道了,今儿傅珩被抓,我担心傅珩身体受不住,确实出于私心,求到了大理寺卿面前,想要让他开口,我去探望傅珩一下。 但大理寺卿避嫌,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他避的谁的嫌? 今儿一早,慧贵妃娘娘便邀请长公主殿下去西山别院,这是哪来的巧合?” 深吸一口气。 刑部尚书怒骂的惊天动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养在桐树巷的外室,是二皇子殿下府中侧妃的妹妹!” 皇上:…… 啥玩意儿? 这怎么还扯到这上面去了? 二皇子府中侧妃的妹妹? 哪个侧妃? 皇上那原本充满怒火的目光,一下闪烁而明亮了几分,看向了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脸都绿了。 瞠目结舌看向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冷哼,“你以为你瞒天过海呢?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没为。” 扭头,刑部尚书朝皇上抱拳,“陛下,傅珩最起码在现调查阶段,无罪,求陛下开恩,释放傅珩。” 大理寺少卿压着外室被发现的惊恐和那一瞬间涌上的恼羞成怒,转头也抱拳。 “陛下,傅珩就算现在无罪,但之后呢?谁能保证他一定无罪,既然是嫌疑人,又是事关太子殿下中毒一事,大理寺有权关押。” 他声音一顿。 提一口气。 “你又是提慧贵妃娘娘,又是提二殿下的,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是二殿下指使我抓了傅珩? “二殿下也好,太子殿下也罢,那都是陛下亲自教导出来的皇子,血脉尊贵,岂能干出如此卑鄙龌龊之事。 “倒是傅珩,赵巍是他的师傅,如今陛下为了江山社稷,想要军权集中,赵巍却为了一己私利不肯交出兵权。 “如今赵巍去济南府赈灾,若是灾民暴动被他顺利平息,那就是大功一件,等他回来,陛下还如何与他提军权上交的事情! “要我看来,这分明就是傅珩和赵巍联手上演的一出好戏。 “什么发霉的米,什么太子殿下中毒,什么灾民暴动,都是在为赵巍铺路!” “放屁!”刑部尚书气的直吐脏话,“赵巍去济南府赈灾,那是陛下的旨意!” 大理寺少卿跟着便道:“纵然是陛下的旨意,难道不是陛下为了天下苍生,反而被赵巍拿捏了这一点,被算计了?” 皇上那原本看热闹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去了。 他明知道,傅珩和赵巍都不是这样的人。 但却忍不住的去想大理寺少卿的话,一遍一遍在脑子里盘亘。 让赵巍去济南府,最初他是不愿意的。 是普元寺的方丈劝说了他,目的也是为了等赵巍顺利归来之后,借口恩赏,让他留京。 可如果大理寺少卿分析的对。 这一切,其实是赵巍在暗地里拿捏了他和方丈那颗救世之心…… 赵巍立功回来,会愿意上交兵权吗? 眼看皇上脸色眼色全都变了,刑部尚书忙道:“陛下,赵将军和傅珩不是这种耍手段的人。” 旁边,大理寺少卿反唇相讥,“他们不是,难道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就是了?两位殿下的胸襟气度,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赵巍和傅珩?一个比不上,两个全都比不上?你索性说,陛下的皇子全都不如傅珩算了!” “你!” 刑部尚书被他强行扣上的一顶大逆不道的帽子气的心口疼。 只能朝皇上道:“陛下,审案靠的是人证物证,不是靠主观臆断。” 不等皇上开口,大理寺少卿掷地有声道:“但傅珩获罪,赵巍回来之后,怎么会有脸面再和陛下提论功行赏。” 皇上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了。 他并不相信自己的两个儿子有多清白。 恰恰相反。 他也经历过皇位争夺,知道这里面有多肮脏龌龊。 但—— 就像当初傅筠回京,说他立了大功,说西北军铁骑投降匈厥。 他也一句话都不信,可还是给了傅筠封赏。 因为这样,他就能顺势夺掉赵巍手里的军权,完成军权回拢。 闭了闭眼,皇上心头已经有了决断。 朝大理寺卿怒喝一句,“这是刑部的案子,你擅自插手已经算是僭越,何况还要越过顶头上司直接插手,此案你不必再管。” 呵斥完,朝刑部尚书道:“你继续审查,但是在审查期间,傅珩暂时关押大理寺牢房。” 刑部尚书一下急了,“陛下,傅珩的身体吃不消。” 皇上道:“但他确实嫌疑重,并且也有人证物证证明他陷害傅筠,你若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就不该是在这里与朕求情,而是赶紧查清案子,给他一个清白。” “陛下!”刑部尚书是真的心疼傅珩那破身子,还要再求。 皇上直接沉着脸,一摆手,“好了,不必多说,退下吧。” 从御书房出来。 刑部尚书一把抓了大理寺少卿的衣领,“你敢发誓说,你不是被二殿下指使?” 大理寺少卿任由他抓着,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傅珩的身子,熬得住几天?” 刑部尚书气的脸色发青。 大理寺少卿一把推开刑部尚书,一抖自己被弄歪的衣袍,阴阳怪气,“大人还不赶紧去给傅珩,沉冤得雪?” 在刑部尚书铁青的脸色下,他得意的抬脚离开。 御书房里,皇上面容阴森,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张江山舆图。 上面,西北那一片,一部分是傅矩打下的,一部分是赵巍打下的。 “朕做错了吗?” 第184章 说晕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一句不敢吭声。 皇上盯着那舆图。 “从父皇那个时候起,连年征战已经掏空了国库,国库穷的朕连修墓的银子都不敢花,朕收拢兵权,让老百姓休养生息,缓和民生,朕错了吗?” 皇上仿佛也不需要内侍总管回答。 他在自己劝慰自己。 “朕没有错,纵然处置傅珩,逼着赵巍交出兵权,是有些对不住已经死了的傅矩,但……朕总不能让赵巍成为第二个傅矩。” 内侍总管悚然一惊。 头都没敢抬。 心里却是心跳乱了起来。 皇上忽然回头,看向内侍总管,“你怎么不说话?” 内侍总管压着狂乱跳动的心,缓了口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陛下深谋远虑,老奴就负责照顾好陛下的饮食起居,让陛下殚精竭虑间能舒坦些。” 皇上凝重的脸色稍霁。 叹了口气,恩赐,“给大理寺那边传话,不许审讯,关着就好。” 内侍总管忙领命。 从御书房出来,招了五福,将皇上的交待吩咐下去,多嘴,压着音儿提了一句,“赵将军回来之前,怕是陛下不会放了傅珩的。” 先前内侍总管给镇宁侯府传话,徐西宁砸了三万两的赏银。 先前,五福给云阳侯府传话,徐西宁砸了三千两的赏银。 大理寺牢房。 五福手里拿着佛尘,居高临下站在牢房门口,“痛快点,还愣着做什么,陛下口谕,只许关着傅世子,可不许审讯,杂家得看的清清楚楚傅世子是不是被审讯了,才好和陛下回话。” 大理寺卿去吃晌午饭了,没回来。 大理寺少卿在衙门当值,没过来。 陪着五福过来的,只是大理寺一位主薄大人,陪着笑,“还不赶紧的,五福公公可忙着呢。” 门口守门的衙役收了徐西宁的钱,麻溜的开门。 大理寺的牢房与刑部牢房略有不同。 因着这里关押的犯人,要么是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审讯一番就直接放出去了,要么就是直接灭九族。 故而牢房两极分化十分严重。 甲字号牢房,布置的宽敞舒适。 乙字号牢房,阴暗潮湿,鼠虫不断。 他们过去的时候,傅珩正在乙字号牢房里,逮着一只耗子,和耗子说话呢。 气的五福扭头就朝大理寺主薄发火。 “蠢材,傅世子是已经定罪了吗?你们就这样糟践人,连陛下都亲自发令,不许审讯,只准关着,那是什么意思,就是照顾傅世子的身体,你们倒好,直接把人关在这里了,快快快,赶紧给傅世子换一个,换到甲字号去。” 傅珩刚刚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用那布条给耗子腿儿拴上了,抬头就瞧见五福一面骂人一面过来。 吁了口气。 靠着牢房的木门,病恹恹的笑,“我还以为得直接归西呢,没想到归西之前还能见见活人。” 手里拿着那只耗子,和活人说完,扭头和活耗子说。 “弟弟,你看,活人耶!” 那看守差点吓死,哆哆嗦嗦问大理寺主薄,“傅世子难道一会儿工夫就让逼疯了?” 大理寺主薄也怕这位爷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上面的神仙打架,他们底下的小鬼遭殃,赶紧道:“还不痛快给傅世子换个牢房,不长眼的,谁让你把世子爷关在这里的,糊涂东西!” 那衙役委屈,是他娘的是大理寺少卿亲自指定的牢房。 但他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抗下所有的错。 “小的这就换。” 两步上前,咔嚓给傅珩把牢门打开。 “世子爷,您,您挪个地儿。” 傅珩抱着自己的耗子弟弟,“弟弟,听见没,他们让咱们换个地儿去死,走吧,黄泉路上做个伴儿。” 五福心惊胆战看着傅珩,“世子,那边甲字号牢房,干净舒适,陛下说了,不许他们审讯您,您……” 当着外人,那句内侍总管特意提的话,他不好开口。 只能说:“您快放下这耗子,先去那边吧,身体要紧。” 傅珩抱着他耗子弟弟,“那不行,去了那边就没耗子了,这可是我刚刚结拜的弟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在牢房的日子里,同年同月同日生死,我和他结交于患难,苟富贵勿相忘。” 疯疯癫癫。 抱着那耗子,病恹恹的就出了牢房。 “那边甲字号牢房干干净净,没有鼠虫,世子爷可别把这个耗子带过去啊。” 耗子一窝不知道生多少呢,若是带过去,那边闹起鼠患,还得再费力清除,大理寺主薄忙拦一下。 傅珩病的一张脸素白,干裂而无华的嘴皮很轻的颤抖,朝他说:“你嫌弃我的兄弟?” 大理寺主薄:…… 我特娘的! 那是个耗子! 眼见僵住,旁边那衙役忙道:“这样,我给世子爷准备一个小笼子,咱把耗子兄弟关进小笼子里带过去,行吗?” 傅珩瞥了他一眼。 “行啊,我是哥哥,我住大笼子,他是弟弟,他住小笼子,我俩一对儿囚徒,黄泉路上手牵手,到了阴间摆喜酒。” 大理寺主薄:…… 吸了口气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没辙,只能转头安排人去找关耗子的小笼子。 五福道:“世子跟前那亲随呢?” 大理寺主薄脸上带着为难,“陛下只说,不许审讯傅世子,但没说不许审讯旁人,发财被拉去审讯了。” 五福慌忙看了傅珩一眼。 傅珩只抱着他那耗子弟弟,垂着眼,一言未发,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五福摆摆手,“行了,别废话了,快带路,把世子送去甲字号,你赶紧去看看哪间牢房合适,别世子辛辛苦苦走过去,还得陪着一起找房子。” 大理寺主薄也不想再和这神经病多待一会儿,正好得了这个空,先行一步,只交待那衙役跟好了。 他一走。 衙役看看傅珩,又看看五福。 一把掏出徐西宁给他的一只簪子,往自己头上一插,“哦,不好,我有点头晕,哦,我晕过去了要,大概晕一盏茶的功夫、” 说晕。 就晕。 咣当。 倒了。 第185章 忠魂 傅珩瞠目结舌看着他。 继而发自内心的感慨:真乃,奇才。 一眼认出那簪子,傅珩吸了口气,病恹恹的看向五福。 五福也明白过来,没敢耽误,赶紧凑上前,将内侍总管交待的那句话告诉傅珩。 “……您若是有什么话要让奴才带出去,或者奴才帮着做的,您尽管吩咐,西宁小姐待奴才不薄,力所能及的,奴才尽量而为。” 傅珩感激的笑了笑,“那劳烦公公替我告诉我夫人,我府里八口棺材,让她帮我看好了,我死了,是要用棺材的。” 五福差点噎死。 这话说的。 谁死了不用棺材啊! 不是。 这是重点吗! 五福还想说,但傅珩已经病歪歪的抱着他耗子弟弟抬脚走了。 五福只能给了地上晕倒的那衙役一脚。 那衙役十分丝滑的—— “哎呦,这头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一骨碌爬起来,将簪子收起来,缩着脖子凑着脑袋,问五福,“小的没耽误正事吧?” 五福斜他一眼,“你叫什么?” 衙役忙道:“小的叫六顺。” 五福:…… 你是会取名字的。 成国公府。 老夫人一脸心疼的看着徐西宁。 “丫头,不是我不帮你,成国公府一旦出面,傅珩就彻底救不出来了。” 遣散左右。 老夫人语重心长。 “成国公府,镇宁侯府,以及赵巍,三家都是武将之门,我们府上的老国公爷,敏敏她父亲,她几个叔叔,当年与前镇宁侯傅矩,与赵巍,都是过命的交情。 战场上,都从死人堆儿里挖到过对方,又扛回来的交情。 但凡能救,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傅珩被抓的,我豁出去这张老脸,直接去大理寺要人,都要的出来。 但你想想,陛下现如今最想做什么? 兵权回拢。 我们府上,已经打仗打的快要死绝了,如今就剩下景繁和他小叔两个男丁,都是主动放弃去战场的。 故而陛下对成国公府,格外恩宠。 可傅矩虽然死了,傅珩身后还有一个赵巍。 且不说傅珩被抓是因为被人陷害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单单这救,谁都能出手救他,唯独成国公府不行。 否则,落在陛下眼中,那便是武将势力抗衡皇室权威。 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徐西宁站在当地。 她原本是要给老夫人跪下的,被老夫人拦住了。 老夫人一点不隐藏的耐心教导点拨,让她心里一下如明镜似的。 “西宁懂了,多谢老夫人提点,若要救夫君出来,需得等到赵将军回来。” 徐西宁一语中的,成国公府老夫人既欣慰她聪慧心里又酸涩的难过。 征战沙场。 枯骨尚未成,却待牢狱中。 有些话不好对徐西宁说,只朝她道:“但是,你和敏敏是有情分的,让她给你跑一趟,去西山别院求长公主殿下,那是可以的。 长公主殿下与傅珩的母亲,当年也是生死之交了。” 徐西宁给老夫人深深一拜,转头离开。 从屋里一出来,章敏立刻迎上她。 早就在廊下等得心急如焚,“我祖母怎么说?怎么救傅珩哥哥?” 章景繁也在旁边,脸上挂着焦灼。 徐西宁朝章敏扯嘴笑笑,朝她一福,“要劳驾你去一趟西山别院,帮我给长公主殿下递话了。” 章敏二话不说,抬脚就走,“放心,我这就去,一定把话递到。” 章敏走的飞快,眨眼没了人影。 章景繁却是皱眉,朝徐西宁问:“我祖母的意思是,她不会进宫求情,是吗?” 徐西宁没多说,只道:“都是武将世家,老夫人有顾虑是正常的。” 章景繁一摆手,“什么顾虑,任何顾虑都没道理让忠魂烈骨的后代为皇权葬送性命,她不去,我去!” 章景繁抬脚就往出走。 徐西宁连忙拉住他,“世子,我知道世子和我夫君交情好,但……老夫人说的对,成国公府不出手,或许才是救他。” 章景繁气的脸发白,嘴皮哆嗦了好一下,才咬牙切齿的说:“傅珩横扫匈厥首领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军权回拢!如今匈厥被赶走,西北边境平定了,他们要军权回拢了,甚至不惜把傅珩关起来。 当初他那么大的战功,回来连个世子的封号都保不住。” 章景繁气的说不下去。 徐西宁怔了一下。 上一世,赵巍提起傅珩,只说他很好,说他可惜了。 徐西宁一来不知道傅珩竟然是赵巍的徒弟。 二来更不知道,那少年英雄勇闯匈厥大本营,手刃匈厥首领的人,是傅珩。 她只以为傅珩是在西北立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功。 沉甸甸的思绪裹着心头的焦灼,徐西宁很轻的捻了一下手指,“章世子保重,留得青山在,终究,来日方长。” 章景繁憋了一瞬,铁青着脸,“我不管什么来日方长,人不冲动枉少年,我今儿就冲动了!来人!” 章景繁高呼一声。 他几个亲随立刻应声。 “跟我去大理寺!” 章景繁带着人,一脸萧杀往出走。 徐西宁急着要拦,却被成国公府的一个老奴拦住,“傅世子夫人,老夫人嘴上说着不能出面,但景繁世子出门,她是知道的,她都没拦着。” 徐西宁一愣。 那老仆道:“我们府上,算上老国公爷,拢共七个男丁,全都死在战场,连尸首都寻不回来,一府上下,全是寡妇,老夫人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咽不下那口气的。” 没多说旁的,只低低的说完这一句,那老仆转身离开。 徐西宁站在廊下,愣怔了好一会儿。 等她从成国公府出来,刚要上马。 “哎呦喂,西宁小姐,奴才可算是找到您了。” 五福气喘吁吁迎上前。 徐西宁连忙敛着情绪,朝他一福,“公公什么事?” 徐西宁刚刚脸上的难过太浓,哪怕收起,也带着蛛丝马迹,五福只当她是因为傅珩着急的,忙小声道:“奴才刚刚去见了傅世子,傅世子让奴才给您带个话。” 徐西宁万万没想到,傅珩的消息,是五福第一个带来的。 “他如何?可是受伤了?” 徐西宁问的太急。 五福压着声音,“陛下说了,不许审讯傅世子,只关着就行,我师父说,约莫关到赵将军回来,人也就出来了,您别太担心。 那什么,傅世子说,让您看好他那八口棺材。” 第186章 贪财 果然。 赵巍不回来,傅珩是出不来的。 徐西宁既略松一口气,又觉得悲愤憋屈,想要骂街。 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忍了一下,从衣袖里抽出银票。 先前准备给大理寺卿的,没花出去,抽了几张塞进五福的手里。 “多谢公公特意跑这一趟腿,辛苦了,等世子平安出来,让世子请你吃酒。” 五福之前就收过徐西宁三千两的赏银,此刻哪好再收,“夫人折煞奴才……” 只是不由他拒绝,徐西宁已经后退一步,“有什么消息,劳烦公公和我说一句,我不经事,世子忽然被抓,我心惊肉跳的坐立不安,惶恐的很。” 微风掠起她的一点裙摆,盈盈纤瘦,看上去怪可怜的。 五福叹了口气。 “夫人放心,有什么要紧事,奴才一定送出来。” 那捏在手里的银票,五福攥了攥,没再推让。 罢了,且拿着帮忙打点一下吧。 五福一走,徐西宁定了定神。 然后—— 整张脸露出一股震惊之下的匪夷所思。 傅珩让她看好什么? 春喜瞧着她家主子的脸色,十分贴心的说:“是的没错,八口棺材。” 徐西宁:…… 好好好! 你棺材里最好有点什么要紧东西! 章景繁去闹大理寺,从头到尾,成国公府老夫人也没让人去拦着,徐西宁没凑到大理寺去跟着一起闹,只将这份恩情记在心头,带着春喜先回镇宁侯府。 那八口棺材,傅珩特意交代,她总要回去看一眼的。 也不知道赵巍那边是不是顺利。 皇上要等赵巍回来才会释放傅珩,那意思就是,不会额外为难赵巍吧。 镇宁侯府。 老夫人屋里。 白氏急的直哭,“这可如何是好,一旦傅珩被定罪为谋杀太子,咱们是要被诛九族的!侯爷!” 得知傅珩被大理寺少卿抓走之后,镇宁侯急怒之下险些吐血。 原本他和太子的计划天衣无缝。 太子中毒,皇上彻查此案,之后逼迫太子府上的妾室招供,从傅筠的粮到赵巍金良错的毒,都是傅珩一手捏造出来的一场戏。 把一切罪过都推到傅珩身上。 至于太子中毒,是那妾室唯恐自己罪行败露,慌张之下冲动举措。 如此,既让太子脱困,又能救了傅筠,还能将傅珩钉死,并且不牵连整个镇宁侯府。 谁能想到,二皇子党的大理寺少卿会忽然插手。 猝不及防之下,抓了傅珩,直接将谋杀太子的罪名扣到了傅珩的头上。 这是要诛九族啊! 更可恨的是,太子明明是假中毒,但现在好像真的昏迷不醒了。 镇宁侯要急死气死了。 和幕僚商议了一个时辰,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疏通大理寺少卿。 拿什么疏通? 钱! 从哪来钱? 徐西宁! 大理寺少卿虽然是二皇子的人,可只要钱砸的足够多,谁会和钱过不去。 只是这话,他不能自己说出来,烦躁的看了白氏一眼,镇宁侯道:“别哭了,先想想办法筹钱吧,我去疏通一下关系。” 白氏抹着泪,“我哪有钱,总不能变卖产业,这事情是傅珩惹出来的,就该徐西宁出钱。” 镇宁侯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叹一口气,“你去给她陈清利弊,她若是答应便好说,若是不答应,也不必顾忌情面了,总不能阖府上下眼睁睁等死!” 得了老夫人的话,镇宁侯抱拳,“儿子知道。” 转头便朝外走。 白氏连忙跟上。 二门处。 徐西宁带着春喜才进门,迎面便遇上面色凝重的镇宁侯和白氏。 春喜很轻的扯了一下徐西宁的衣袖,“夫人,来者不善啊。” 徐西宁嗯了一声,全然无视。 “站住!”白氏登时一声怒喝,声音里透着尖锐的怒火,“贱人,傅珩用那卑鄙的手段陷害我筠儿,我筠儿花钱买的粮,被他偷梁换柱成发霉的米,害的我筠儿现在还在刑部大牢关着。 眼下事情败露,傅珩被抓,你就没个解释吗?” 徐西宁理都没理白氏,大步继续走。 白氏几步冲上前,身子一横,挡住徐西宁的去路。 扬手就要一巴掌扇过来。 “贱人,我和你说话呢,一窝黑心肠的东西,傅珩陷害我筠儿,陷害太子殿下,自编自演的金良错,发霉陈米,当我不知道呢?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只是那抬起的手腕,被徐西宁一把抓住。 徐西宁一点力气都没收着。 抓了,就是狠狠的一攥。 疼的白氏一瞬间脸都绿了,身子骤然弓成虾米,嗷的一嗓子惨叫,“疼,放开我,混账东西,放开,贱人!” 徐西宁攥着白氏的手腕,目光如铁钉一样看向镇宁侯。 “世子是怎么被抓进去了的,二叔心知肚明。 “怎么?你想陷害世子,却被二皇子殿下的人横插一杠,二叔偷鸡不成蚀把米,害的整个府邸的人要被问罪了,却要把屎盆子扣了世子头上?” 镇宁侯恼羞成怒,咬牙切齿。 “混账东西,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的? “傅珩一直将筠儿视为眼中钉,为了那么一点蝇头苟利,他不惜手足之情,栽赃陷害筠儿,为了赵巍的军权,栽赃陷害太子殿下。 他胆大妄为,以下犯上,甚至给太子殿下下毒,牵连整个侯府跟着遭殃。 你以为,你就能逃得掉? 一旦傅珩的罪名被落实,那就是诛九族的重罪。” 徐西宁冷笑,“那二叔陷害世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这个结果呢?为什么没想到,是因为不愿意想到吗?还是因为技不如人,让人黄雀在后了?” “你!”镇宁侯让她那讥诮的话音气的心口疼,“我便是再怎么想要陷害傅珩,也不会拿皇室宗亲的命开玩笑,何况那是太子殿下,我疯了不成?招惹一个诛九族?害他把我自己也赔进去? “我不和你磨牙打机锋,你妇道人家见识短浅不知轻重,如今我不光是为了救傅珩,更是为了整个镇宁侯府。 “你若是还想活命,就快点拿银子出来,趁着一切还未定案,还有机会,我去疏通一下大理寺少卿。” 第187章 叵测 徐西宁一手死死的攥着白氏的手腕。 在白氏骂骂咧咧的惨叫声里,她朝镇宁侯道:“巧了,我不太想活命。” 说完,将白氏朝着镇宁侯的方向狠狠一掼,徐西宁抬脚要走。 白氏登时被她一个推搡,跌倒在地,凄惨哭喊。 镇宁侯气的两眼冒火,“你以为这钱,你不想出就能不出?丧门星,我镇宁侯府怎么能被你这个毒妇连累,来人,给我拿下!” 登时,四下冒出十几个高大健硕的男子。 是镇宁侯府的护院家丁。 各个都身怀功夫。 春喜眼神一冷,登时提拳。 镇宁侯废话不多说,直接吩咐,“拿下!” 那十几个家丁朝着徐西宁就冲过来。 春喜摸出腰间的软鞭,脚尖点地,鞭子朝着对面抽过去。 软鞭卷了对方的刀,使劲儿一拽,那刀顿时脱了手,春喜一抽,那刀咣当一下直接砸了白氏脚尖儿前。 吓得白氏头发差点立起来。 嗷的一嗓子叫,才爬起来,又跌下去。 “拿下!”镇宁侯气的眼冒金光,厉声呵斥。 徐西宁看着镇宁侯,“你若今儿敢伤春喜分毫,我让傅筠在刑部大牢,当场毙命,血溅三尺!不信你试试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要拿我的钱救你的命,呸!我徐西宁就是死,也拉着你们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一起去死!” 就在徐西宁语落那一瞬。 外面,王禄急匆匆的奔进来。 “侯爷,不好了,刑部大牢传出消息,二爷肚子疼的在牢房里满地打滚。” 徐西宁微微扬着下颚,冷笑,“让他们住手,否则就不是打滚儿了。” 白氏刚刚被那落地的刀吓得魂飞魄散。 此时听到傅筠在牢中腹痛,再加上徐西宁刚刚那话,登时疯了似的爬起来。 朝着徐西宁就往过扑。 “是不是你给我筠儿下毒,我杀了你!” 啪! 春喜眼疾手快挥着鞭子,朝着白氏小腿直接一鞭子抽过去。 疼的白氏倒吸一口冷气,扑通跌跪下去。 小腿的疼,心头的怒,全身的急,让她睚眦目裂,“徐西宁,贱人!” 她骂的咬牙切齿。 徐西宁轻描淡写看着镇宁侯,“让开,否则,你等着收尸!” 镇宁侯要气死了。 真正的,断气了,死了,要见阎王爷了。 “你,竟然给傅筠下毒?”他简直难以置信,“你怎么这么狠毒的心肠!” “比起你设计陷害傅珩,我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胜在我下毒,立竿见影傅筠就要死,而你害傅珩,却蠢笨如猪害的自己搭上命陪葬。” 毫不留情的羞辱几乎让镇宁侯当场吐血。 傅筠中毒,他是着急。 可若是不能从徐西宁这里拿到钱,他就不能去疏通大理寺少卿,到时候傅珩一个毒杀太子的罪名下来,如果陛下没有网开一面,而是直接诛九族…… 不行! 不能让全府陪葬。 一咬牙,镇宁侯道:“拿下!” 白氏急的就喊,“侯爷!” 镇宁侯冷声呵斥,“急什么,等把她拿下了,不愁没有解药!痛快点,别耽误!” 徐西宁一声冷笑,“你可真是个好父亲,怎么?儿子多了,死上一个两个无所谓?” 镇宁侯蓦的眼皮一跳。 这贱人知道什么了? 不不,不可能。 是他多心了。 徐西宁指的,应该是他府中庶出的那些。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不必顾忌生死!”镇宁侯朝着那些护院就怒喝。 啪! 不及声音落下,春喜手中鞭子卷着一个护院,朝着镇宁侯脚跟前就砸过来。 镇宁侯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拿弓弩!给我射死她!” 当即便有七八个小厮,拿着弓箭一字排开。 瞄准春喜就射。 徐西宁眼底的怒火一下蹿起。 一脚将落在地上的刀踢得飞起,纵身而起,凌空抓了那把刀,朝着镇宁侯便砍过去。 镇宁侯只知道春喜功夫好,万万没想到,徐西宁竟然飞起来了、 还抓了把刀。 还朝着他砍过来。 震惊之下,惶恐丛生。 镇宁侯差点转头就跑。 惊怒之下,忙喊,“射死她!” 砰! 徐西宁一脚踹向镇宁侯的嘴巴子。 直接踹的镇宁侯一连朝后踉跄七八步。 就在他要朝后栽倒过去那一瞬,徐西宁手里的刀,卡在了他脖子上,手抓了他的衣领,“让他们散了,不然你就去黄泉路上陪傅筠吧!” 白氏惊得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侯爷!” 镇宁侯怎么也没想到。 徐西宁会功夫。 难以置信的看着徐西宁,“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可能会功夫?” 徐西宁刀刃在他脖子上一划拉,“我还会杀人,试试吗?” 那冰冷的刀刃割过脖子的一瞬,镇宁侯差点尿了,直接整个身子都凉了。 冷汗如雨,瑟瑟发抖。 “侯爷!” 白氏眼睁睁看着血红的血珠子从镇宁侯脖子上滚落,吓得站都站不起来,连哭带喊,“快去叫老夫人,快去!” 哪用白氏吩咐,早在徐西宁动手的时候,就有丫鬟去传话了。 老夫人一来,眼见镇宁侯被徐西宁摁在刀上,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放开,西宁放手!你怎么能这样对你二叔,那是你二叔!” 徐西宁冷眼看着老夫人,“我倒是敬着他是我二叔,但他要让弓弩手射杀春喜,我难道等死吗?” 老夫人唯恐徐西宁手一哆嗦,直接宰了镇宁侯,“你先放开你二叔,什么话好好说,好孩子,放开,咱们是一家人啊。” “放开可以,给我封十万两银子,我就放人!”徐西宁干脆利索摆出条件。 旁边春喜:…… 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抢钱? 好好好。 我爱看。 站在徐西宁身边,春喜虎虎生威,“拿钱!” 白氏气怒交加,从地上爬起来,“凭什么!” 徐西宁攥着镇宁侯,“就凭,傅珩是二叔陷害的,就凭,二叔害人害己连累整个侯府要被诛九族,就凭他为了疏通关系舍不得自己出钱想要从我身上要钱,就凭你们要是不给,我就宰了他,横竖一个诛九族也是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现在死,我还能尝尝杀人是什么滋味,我数三下,不给钱你们就等着领人头吧。 “一! “二!” 第188章 不怕 刀就在镇宁侯的脖子上。 镇宁侯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刀朝着他脖子使劲儿了。 只要再使劲儿那么一点,他脑袋怕不是就断了。 这贱人竟然真的敢! “给他!” 镇宁侯不敢做赌,气息不稳的喊。 老夫人要怄死了。 明明是镇宁侯来找徐西宁拿钱,这怎么……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怎么就变成了他们给徐西宁钱? 十万两银票送来。 春喜扬着小下巴,将银票一卷,收了。 徐西宁一把松开镇宁侯。 当即,旁边守着的亲随拿了药,拿了白布条子,上前,麻溜的就给镇宁侯脖子上撒上药粉了,用白布条子将那伤口摁住。 手压着那白布条子,镇宁侯一脸屈辱的愤怒,他刚刚,和变成俘虏有什么区别! “徐西宁,我是你二叔,是你的长辈,你竟然敢如此对我!你竟敢!去请家法!” 镇宁侯咬着牙的怒喝。 徐西宁提着刀,看着他。 “请家法?随便!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二叔。 “济南府受灾,吉庆堂刚刚又捐款十万两,药品三车,棉被三车,衣裳三车。 “您捐什么了?哦,捐了一个抢钱不成要用弓弩射杀侄媳妇啊,真棒! “请家法去请啊,看到时候会不会再喜提一个禁足思过,把刚刚的解禁续上。” 一顿羞辱加上这语言刺激,镇宁侯让气的险些吐血,“你猖狂什么,不就是有几个臭钱!” 徐西宁笑的十分狂,“我就是有钱,并且不给你花!” “你!” 真的要气死了! 镇宁侯感觉自己快咽气了。 但徐西宁捐了那么多钱财,宫里必定有赏赐,他还真就没办法请家法。 啊啊啊啊啊! 气死了! 讥诮的看了一眼干生气的镇宁侯,徐西宁带着春喜就走。 老夫人两步上前,拦住徐西宁。 “西宁,你要逼死祖母吗?”她压着心头的怒火,哭的泪眼婆娑,“咱们好好一个家……” 徐西宁没给老太太发挥的余地。 直接打断她。 “是他逼我要钱不成,想要用弓弩手射杀我,祖母纵然是想要维护这个家的安定,但,家和万事兴也不是靠着燃烧我一个人来完成的,我徐西宁向来不怕事,谁要是把我当软柿子捏,我就把谁直接捏死。” 冷冽的说完。 徐西宁朝老夫人笑。 “对了,忘了和您说,傅筠中毒了,我下的,二叔若是敢动傅珩分毫,我就让傅筠横死牢中。” 老夫人在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 一听,差点吓得魂儿飞了。 “西宁,珩儿被抓,那是大理寺少卿抓的,和你二叔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怪罪你二叔,怪罪筠儿,是珩儿害的筠儿啊!” 徐西宁嗤笑一声,“不瞒祖母说,在回家之前,我已经得了确切的消息,我夫君被抓,是二叔联手太子爷陷害我夫君,只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二皇子一党的人钻了空子,原本他们只陷害我夫君一个人,现在变成了阖府陪葬,变成二皇子的踏脚石。 “呵呵呵呵呵。 “本来我还挺着急,又是花钱又是找人的想要救傅珩,但现在,我凭什么着急啊。 “横竖要死一起死,天塌下来,有二叔顶着呢!” 带着笑,徐西宁说完,拉了春喜就走。 几句话给老夫人堵得无话可说。 她竟然知道! 白氏哇的一嗓子就哭嚎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的筠儿啊!我苦命的筠儿啊!侯爷,这可怎么办?我们真的要被灭九族吗?侯爷!徐西宁那个贱人,她那么有钱,捐款都十万两三十万两的捐,怎么就不能拿出来救人了!” 大理寺少卿扣押着傅珩不放。 刑部尚书就不可能释放傅筠。 这是个死局。 镇宁侯捂着脖子人快炸了。 明明只要徐西宁出钱,他豁出去脸面人情,去求一下大理寺少卿就能解决的问题! 到底谁给这贱人的消息! 竟然让她什么都知道了。 偏偏—— 一来傅筠在牢中等不得。 二来谁知道二皇子那边还有什么操作。 现在太子也昏迷着。 总不能镇宁侯府真的等死。 三来。 徐西宁短短时间已经捐了那么多钱,他今儿被徐西宁打,就算告上公堂,他也占不到便宜,白白给人看笑话,还浪费了时间! 深吸了好几口气,镇宁侯只能劝自己,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徐西宁以后慢慢收拾。 啊啊啊啊啊! 要气死了! 自从徐西宁闹退婚,他真的就觉得每天屁股后面都有一头饿狼在追着咬他。 他连停下来喘息思考的功夫都没有。 只能焦头烂额的拆了东墙补西墙,见招拆招。 裹着一肚子的怒火,镇宁侯朝老夫人道:“先变卖铺子吧,东兴街的那两间铺子先卖了,看看能卖多少钱,我去疏通关系、” 一听要变卖家产,白氏登时着急。 只是再一听,是变卖东兴街的铺子,就又没那么着急了、 东兴街的铺子,是傅珩他娘的嫁妆。 傅珩爹娘一死,那几年他自己又不死不活的,这些嫁妆家产都在老夫人手里攥着呢。 “别管多少钱,赶紧卖了,”白氏催促,“先派人去看看筠儿。” 刚刚徐西宁要杀镇宁侯,那是要动真格的,一点没留情面。 只怕牢中,筠儿还不知道怎么遭罪呢。 白氏要心疼死了。 恨不得活吃了徐西宁。 镇宁侯三日禁足已经结束,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匆匆出去周转。 白氏铁青着脸看向老夫人,“母亲,这件事决不能这么算了!那贱人刚刚要杀侯爷!她怎么敢!” 老夫人没好气道:“她有什么不敢的,你没听她说吗?她得了消息,知道是你们害的傅珩,她光脚不怕穿鞋的,混账起来谁都吃不消,好了,眼下来不及和她计较,你先进宫去求求皇后娘娘。” 镇宁侯府乌烟瘴气一团糟。 徐西宁回了大房的院子里,一进去,正好迎上院中老仆正要一群人怒气腾腾的往出走。 “这是去哪?”徐西宁忙问。 这些人见了她,那凝重的脸色才稍微放松点,为首的一个老仆道:“听他们说,夫人被侯爷拦住了。” 原来是要去救她。 徐西宁笑了笑,“我没事儿,大家散了吧,世子不在,大家要替世子守好家,我们整整齐齐的等世子回来。” 她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笑意,但掷地有声的语气就给人一种底气。 那些跟着傅珩多年的老仆,不免看她的眼神带了些额外的尊敬。 等人散去,徐西宁问其中一人,“世子交待,让我看好他那八口棺材,那些棺材在哪放着?” 第189章 故意 书房。 徐西宁一进去便被震撼住了。 好家伙! 八口棺材排排放,几乎将整个书房空余的位置沾满了。 谁好人家书房里放八个棺材啊。 给徐西宁开门的小厮,十分恭敬的说:“世子先前吩咐过,夫人若是过来,是可以去棺材里玩的。” 徐西宁:…… 听我说。 谢谢你。 小厮开了门便告退,徐西宁带着春喜进屋。 “夫人,世子爷对自己个真好,这棺材,是金丝楠木的,这个棺材是上好的红松木,还有这个,我听王伯说,这种樟木一块板料要上万两银子。” 徐西宁眼睁睁在春喜脸上看到了:羡慕。 哭笑不得在春喜脑袋上呼撸一把,一边吩咐她把那个金丝楠木的棺材打开,一边问:“王伯怎么还说起棺材呢?咱们家也做木料生意?” “因为那几年小姐你脑子不好,王伯天天说,自己可能会被气死,”春喜一使劲儿,将那棺材盖子推开,“开了!” 想到上一世王伯被她连累致死…… “夫人!” 不等徐西宁心头那口苦涩蔓延开来,春喜震惊的一嗓子叫,已经弯腰从棺材里捞出一样东西。 徐西宁压着情绪,回神。 是一把刀。 “夫人,这棺材里放了好些刀,有的都生锈了,世子把刀放在这里做什么?” 徐西宁接了春喜手里递来的刀。 春喜弯腰,又捞了一把,“诶,这刀柄上还刻着名字,这个叫……高振义?高振义是谁啊?” 徐西宁瞥了一眼春喜手里的刀,又看向自己手中的刀。 高振义是谁她不知道。 但她手里这把刀,刻着的名字是:傅矩。 傅珩的父亲。 眉心很轻的皱了一下,徐西宁看向棺材里的刀。 拢共二三十把,有的还锋利,带着森森寒光,有的已经生锈,裹着斑斑点点。 但每一把,手柄上都有名字。 傅矩从前也是南征北战的大将,这些刀…… 怕是那些将士用过的吧。 刀在。 人…… 没了。 春喜拿着那刀比划了两下,又放回去,“高老头也姓高,不知道和这个高振义有没有关系,要打开旁边的棺材吗?” 徐西宁摩挲着刀柄上傅矩两个字的痕迹,眼眶有些发酸,缓了口气,“嗯,开。” 春喜一撸衣袖。 “嚯!” 一把将旁边红松木的棺材盖子推开。 “呀,里面好像是……”春喜扒着棺材边缘,屁股撅了那里,上半身几乎栽进去,“夫人,是账本。” 捞了一本出来,春喜一脸疑惑递到徐西宁跟前。 “傅世子怎么什么都往棺材里藏啊,又是刀又是账本的,这账本还挺多。” 徐西宁将自己手中那把属于傅矩的刀,恭恭敬敬的放回棺材中。 吸了口气,接过春喜递来的账本。 这账本倒是稀奇。 没记账目,只写着: 南北大街,绸缎铺,四季情韵,我娘的。 东兴街,酒水铺,太白酿,东兴街茶肆,晓风清酌,我娘的。 …… 东兴街? 徐西宁记得,在和傅珩成亲之前,她查过白氏。 印象中,白氏在东兴街有两处铺子。 一个酒水铺子,一个茶肆。 那些店铺,不是白氏的,是傅珩母亲的? 徐西宁捏着账本,不免去想,三年前,傅珩病的半死不活,他爹没了,娘死了,跟前就剩一个发财守着。 那些人,就是那个时候把他娘的东西霸占了去? 怎么这么欺负病秧子。 吁了口气。 将那账本合上,放回去。 “看看旁边这几个里面是什么?” 傅珩专门叮嘱她看好这八个棺材,总不能就是让她看看阵亡将士的刀,看看账本吧。 正说。 书房的门被推开。 还是刚刚那个小厮,“夫人,外面有个叫元宝的求见。” 徐西宁忙抬脚往出走,原以为元宝在她那边的院子里,没想到一出书房,元宝在书房的院子里呢。 见到徐西宁,元宝立刻上前。 “小姐,普元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普元寺方丈不见了。” 自澄明不见之后,徐西宁就叮嘱他们盯着点普元寺的方丈。 现在。 方丈也不见了? 不好的预感一下蹿到天灵盖,徐西宁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边盯着的兄弟应该就是刚刚发现的,一发现不对劲,立刻去普元寺核查,寺院里的和尚说,方丈去云游了。” 赵巍前脚去济南府赈灾。 傅珩前脚被抓。 他去云游了? 徐西宁信他个锤子。 “去找!”立刻便吩咐。 元宝应了一声,又道:“还有,小的过来的时候,正好遇上王伯,王伯正准备来回禀呢,说是收到消息,镇宁侯府这边着急出手两个铺子,问小姐什么打算。” 徐西宁只怔了一瞬,蓦的,想到了那棺材里的账本。 心头一下涌出一种微妙而奇怪的猜测。 她问:“镇宁侯府出手哪里的铺子?” 元宝道:“东兴街的,一家酒水铺子,一家茶肆。” 春喜登时瞪眼,“那是人家病秧……人家傅世子的!” 旁边傅珩书房的小厮:…… 好好好,我什么都没听到。 徐西宁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梢,“告诉王伯,镇宁侯府出手的铺子,咱们想办法压价,用最低的价格全都收回来。” “是。” 元宝领命就走。 等她一走,春喜朝徐西宁问,“夫人,咱们还进去看棺材吗?” 徐西宁回头瞅了一眼。 看什么看。 病秧子全身上下,就剩心眼了。 这是让她来看着棺材呢? 这是让她帮着往回收铺子呢! …… “阿嚏!” 大理寺牢房,傅珩抱着他那耗子弟弟,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然后一脸无语的看着旁边的章景繁。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你跟着瞎裹什么乱,赶紧走!” 章景繁来之前,急的眉毛都快冒火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 在大理寺门前又哭又闹差点上吊。 总算是得了大理寺卿的手令,能进来看傅珩了。 没想到,进来就见这倒霉玩意儿正靠着墙遛耗子呢。 并且对于他强闯大理寺来营救的行为,十分没有良心的毫无感激之意。 章景繁忍不住,压着声音问,“您老该不会是故意被抓吧?” 第190章 信任 傅珩病歪歪的靠着牢房的木头门,略微抬起那么一点眼皮,一副要死不活的样,看着章景繁。 明摆着没打算吭声儿。 章景繁气的只想给他一脚,“怎么就没病死你呢!” 傅珩不知道想起什么,笑出声,“对啊,怎么就没病死我呢。” 章景繁瞪着他,“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到底什么打算,我拢共只能进来一盏茶的功夫,总不能就进来看你玩耗子吧!” 被傅珩捆住的那耗子,正拼命的想要往墙根儿钻。 可惜傅珩不做人。 人家耗子眼看要到墙根儿了,他一拽绳儿给拖回来了。 等耗子又好容易要到了,他又给拽回来了。 耗子都气的要跳起来骂街了:你丫真不是人! 傅珩扯着那绳儿,沉默了一个瞬息,叹一口气,朝章景繁道:“要不,你就帮我给你嫂嫂捎句话?” 章景繁硬是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嫂嫂指的是徐西宁。 不由狐疑看着他,压着声音问,“你俩不是契约成婚吗?” 傅珩直接就当没听见他这句话,“去告诉你嫂子,就说,我先前真的不知道我师父要被派去济南府赈灾,发财现在被审讯呢,让她疏通疏通大理寺少卿,赶紧把发财捞出去吧,别让打死了。” 章景繁一头雾水。 这都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吉庆堂。 章景繁进门就瞧见徐西宁在后院藤椅上坐着。 她旁边,沐沐拿着一把木剑,正上下挥舞,练习新学的招式。 春喜时不时指点一两句。 再旁边,墙根下。 俩老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齐刷刷举着香撅着屁股,冲着跟前两匹马正拜呢。 那马跟前的香,比普元寺香坛的香都多。 熏得那俩马眼看要骂人了。 瞧见章景繁进来,徐西宁忙起身迎上,“章世子,傅珩他怎么样?” 章景繁收了震惊的目光,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朝徐西宁道:“大理寺那边没审讯他,但是审讯发财了,傅珩说,让赶紧疏通一下大理寺少卿,把发财捞出来,怕出个万一。” 也不知道傅珩传这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章景繁还是原话传达。 “另外,他说,先前真的不知道他师父要被派去济南府赈灾。” 徐西宁怔了一下。 基本能断定,这病秧子被抓,可能就是他自己个折腾着玩儿呢,只是赵巍去济南府的事,在他计划之外。 这是和她解释一嘴呢。 这人。 “他说让我疏通大理寺少卿?” 章景繁点头,“嗯,是这么说的,不过,大理寺少卿是二皇子的人,好不容易逮了这么个机会,能把镇宁侯府一网打尽,同时还能牵累太子,赵巍一大帮人,怎么可能被疏通,我看他是担心发财,病急乱投医。” 想起傅珩在牢里那不着四六的样子,章景繁就生气。 “我好容易一通闹,进去见了他,他倒好,话没说几句,光和耗子玩了,羞辱傅筠也不是这么幼稚吧。” “耗子?”徐西宁一脸疑惑。 “啊,从牢里抓了个耗子,认了当弟弟,不离手的养着。” 章景繁嘀嘀咕咕骂骂咧咧。 徐西宁却是一下心口揪起来了那么一片。 这哪是养个耗子当弟弟。 这是怕饭菜里有毒,被人做了手脚,养个耗子给他当试菜的。 平时是遭了多少暗算,才能在牢里想出这招儿。 亏他霍的出去。 为了把他娘亲那些产业要回来,也不怕真把自己个折进去! 顿了顿呼吸,徐西宁朝章景繁道:“我要疏通大理寺少卿的话,章世子觉得从哪下手比较好?” 章景繁来的路上,琢磨一路了,叹一口气,“哪那么容易,大理寺少卿和二皇子那是从头到尾捆在一起的,他要的就不是钱,而是……” 扫了一眼左右。 章景繁压着声音,“二殿下将来登基,他便是国舅爷,他闺女是二殿下府里的侧妃。” 章景繁说完,自己愣了一下。 除了祖母以外,他还从来没有和哪个女子这般说过朝政之事。 他甚至与徐西宁都不算熟,不过是徐西宁与章敏的情分…… 顿了顿。 缓过神儿来。 是傅珩相信徐西宁,他被傅珩影响的。 再看徐西宁,章景繁眼神里带了些认真,“虽然我不知道那病死鬼到底想干什么,但牢里到底阴冷,他那身子骨,受不住的,咱们还是想办法赶紧给他弄出来。” 徐西宁嗯了一声,“用钱砸不开大理寺少卿的口,但傅珩不会凭白交代我疏通他的,当时在牢里没说,一定是他不方便说,但肯定,还是有突破口的。” 不方便? 当时牢里只有他俩,为啥不方便? 章景繁没明白。 那边,王伯和高老头上完香,高老头黑着一张脸进屋去挺着了,王伯则脸上带着笑,朝徐西宁和章景繁这边过来。 “章世子。”问了章景繁一句好,王伯朝徐西宁道:“小姐放心,元宝向来擅长做局,低价收下镇宁侯府出手的那俩铺子不在话下的,小姐等元宝好消息就是了。” 徐西宁忽然醍醐灌顶意识到什么。 病秧子让她看好棺材。 病秧子让她疏通大理寺少卿。 那…… 徐西宁扭头就问章景繁,“大理寺少卿名下有多少店铺,章世子能查出来吗?” 章景繁见她问的急切,忙道:“我现在就去查,查出来立刻来告诉你。” 说完也不耽误,转头就走。 他一走,徐西宁交待春喜,“去把世子棺材里的那账本给我抱来。” 说不定。 买通大理寺少卿的门道,就在那账本里。 春喜得令,拔脚离开。 不过须臾,提着半麻袋账本回来。 哗啦,往地上一倒。 徐西宁和王伯脸对脸坐着,“王伯,这些账本里记着的产业,您帮着看看,觉得哪些有问题的和我说。” 王伯简直泪眼婆娑看着徐西宁。 我家小姐,不光脑子好了,这跟带着,气势都足了。 往这里一坐,就跟统帅千军万马似的。 呜~ 我必要再去上三炷香的! 说上香,就上香。 王伯蹦起来,抓了一把香就杵了马屁股后面。 马:你特娘的还是个人吗! 第191章 麻子 从徐西宁的娘亲来京都起,王伯就在京都经营商铺。 十几家铺子经营下来,他对京都各大铺子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也算知己知彼。 傅珩那摞账本他细细看了一圈。 最后挑了一处。 “小姐,这个争辉堂,原先是一家笔墨铺子,三年前,大概也就是傅世子病倒那之后,忽然改成了书阁,里面不再卖笔墨纸砚了,只买各类话本子,生意颇好。 但一两年前吧,这里闹出过一次人命案。 铺子里的店小二半夜被杀,后来查来查去,查出来,作案的是个酒鬼。” 徐西宁一下听出问题所在,“当时案子是大理寺少卿办的?” 但王伯摇头,“不是,当时的案子是京兆尹办的。” 不是? 徐西宁的猜测一下被否定了,她一脸惊疑,“那……” 王伯缓缓道:“从人命闹出来,京兆尹府衙就一直在查,查了十来天都没有定案,是大理寺少卿府上的一个马夫去京兆尹府衙提供线索,说是半夜遇见个酒鬼进了争辉堂。 后来京兆尹府衙按着这个线索,找到了那个酒鬼,审了几下那个酒鬼就招供了。 说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见争辉堂亮着烛火,就想进去抢钱,然后失手打死了那个小伙计,当时还从酒鬼家里搜出了不少现银。” 顿了一下,王伯看向徐西宁。 “咱们家也有酒肆,我后来和酒肆的伙计闲聊过这件事,他们说,那就不是个酒鬼,是个读书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酒鬼还杀了人,白白断送了前程,寒窗苦读白白受苦了。” 这年头,要读个书可得花不少钱。 这是什么猪油蒙了心,这么断送自己。 “那个读书人后来呢?”徐西宁问。 “后来,案子定了,他杀人偿命,判了秋后问斩,死了呗,他也没有家人没什么的。” “那王伯还记得他先前住哪里吗?”徐西宁问。 “他以前住城西那边,凑巧他这案子判下来没几天,他住的那一片就被朝廷征用了,一大片居民区被夷为平地,盖了一个瞭望塔,附近的居民都被重新安置到其他地方了。” 也就是说,有关这个酒鬼读书人的一切,都被彻底抹除了。 这么巧? 徐西宁吸了口气,“王伯,咱们能从镇宁侯手中把这个争辉堂买过来吗?” 这是目前,唯一找到能下手的地方了。 “买当然不是问题,但前提得是人家卖,只要镇宁侯府卖,咱们就一定能收进来。” “行,那王伯等我消息,我去安排!” 徐西宁起身便往出走,一边走,一边交待春喜,“你去找王禄,让他想办法撺掇镇宁侯卖了争辉堂,当然,尽力就行,别让他暴露了自己,我去趟工部,你办完来工部找我,哦,对了,告诉王禄,只要镇宁侯卖了争辉堂,我送他个宅子。” 修建瞭望塔的事,工部应该最清楚。 主仆俩兵分两路。 工部。 徐西宁过去,正好迎上工部尚书手里拿着个图纸,焦头烂额的往出走。 见了她,不等徐西宁开口,工部尚书先大步走过来,“你是为了傅珩的事来的吧,大理寺少卿那王八蛋,一口咬定傅珩作恶,皇上偏偏信他的……” 重重叹一口气。 工部尚书呼撸一把脑门,“那什么,你放心,我和刑部尚书那小老头一直在周旋,不管怎么说,最后肯定尽最大努力保住傅珩一条命的。” 徐西宁心惊。 五福给她的消息,看来连工部尚书和刑部尚书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在所有人眼中,傅珩现在就是重大嫌疑犯。 镇宁侯府马上就要被连累的诛九族了。 徐西宁朝着工部尚书屈膝一福,压着声音,低低的说:“大人,我为了救世子,查到一点线索,想要问问大人,一两年前修建瞭望塔的事。” 工部尚书一脑门子着急、 攥着手里的图纸,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徐西宁的话。 “那什么,城墙那边出了点问题,新修的城墙不知道怎么了,塌了好大一块,我得赶紧过去,这样,你……” 工部尚书转头环视一圈。 指了一个下属,“麻子,过来!” 被叫麻子的,是个年轻人,瞧上去二十出头,一张脸白白净净的。 几步上前,“大人。” 工部尚书着急忙慌的说:“傅世子的夫人有些事要打听一下,你给她仔细说说。” 说完,又朝徐西宁道:“我真得走了,你什么话问他就行。” 撂下话,急匆匆就往外走, 徐西宁看着他屁股着火一样的背影,回头问麻子,“城墙的事,很严重吗?” 麻子道:“青灵山闹出悍匪之后,陛下就下令重新修葺一下城墙,加固一下,可明明我们做的是加固,不知道怎么回事,西边的城墙今儿塌了好大一块,足有两个城门大了、” 徐西宁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 可眼下傅珩的事更要紧,笑道:“大人,我……” 麻子忙道:“夫人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大人,我是左大人的亲随,有时候他这边忙的厉害,会让我来干苦力,夫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小的知道的一定仔仔细细回答,当初夫人给工部捐了五万两,切实解了我们大人燃眉之急,我们大人念叨了好几次呢。” 他说的诚恳。 徐西宁就没再说什么虚话,开门见山,“城西的瞭望塔,当初是谁主张要修建的?” 麻子短促的愣怔一下,继而飞快的道:“是二殿下。” 徐西宁很轻的心头吁了口气。 那就对上了。 方向是对的。 “这瞭望塔,修建是为了什么?当初拆城西那片居民宅的时候,谁去的?” “瞭望塔当初修建,目的是为了方便京卫营管理城西那一片,哪里出了问题,瞭望塔上一目了然,但其实后来用处不大,现在变成一个荒废的塔了,就每年花灯节用一用,为了防止哪里走水来不及灭火。 至于拆,巧了,当初是小的带人去拆的。” 不用再另外找人打听了。 徐西宁简直大松一口气,“当初,那一片出了个醉鬼,杀了争辉堂的伙计,你记得吗?” 麻子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裹上阴沉的怒火,表情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第192章 王虎 “那我可太记得了。 “当初拆迁那一片,为了拆迁顺利,我们工部是出人出力帮着老百姓搬家,那个醉鬼不是被判了死刑吗,他那家里的东西没人管,是我带人去搬的。 “没想到,杀人的醉鬼还是个读书人,家里书还挺多。 “我想着,他这人也不在了,别的倒是其次,这些书不能扔啊,就做主,将这些书送去易书阁。” 易书阁是朝廷在京都开的一家大书局。 里面一些四书五经杂谈杂记,都是可以供读书人免费借阅的。 “结果,我前一天把书送去易书阁,第二天就有人去官府告我,说我中饱私囊,侵吞老百姓财产。 “那醉鬼都穷的杀人抢钱了,我能侵吞什么财产。 “告发我的人也说不出我侵吞了什么,但就是一口咬定我侵吞了,说他亲眼看见了,闹到最后,京兆尹亲自出面,去我家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搜出来,我家大人又亲自出面才把我保释出来。” 说起旧事,麻子一脸晦气。 等他说完,徐西宁问,“告发你的人是谁啊?难道和你有旧怨?” 麻子没好气的说:“哪有什么旧怨,认都不认识,就那醉鬼家的邻居。” 寻常百姓,莫说见了当官的了,就是见了衙役,都恨不得躲着走,比躲瘟神都躲的凶。 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告发呢。 何况麻子当时在拆迁现场,必定是个指挥的,不是干苦力的。 一般老百姓见到这种的,都是要带一点害怕心的躲开的。 “后来你没去找那人问问?为什么要告发你?” 麻子道:“问了啊,我出来就去问了,他说他就是看见我往身上揣东西了,不过后来又说,也可能是眼花了,气的我,也不能揍他一顿,白白在牢里蹲了两天。” “这人现在在哪住你知道吗?”徐西宁问。 麻子狐疑看着她,“你要去找他?” 跟着,反应过来。 压着声音道:“傅世子的事,和他有关?他也去告发傅世子了?” 徐西宁摇头,“倒是没有告发,我多问问吧,万一能找到什么突破口呢,当初,告发那个酒鬼的人,不是大理寺少卿家的马夫么?” 麻子到底是跟着工部尚书做事的,只短暂的须臾便反应过来徐西宁的意思、 也没多打听,只道:“当初搬家,他是被分配到城东樱桃胡同三十四号院住的,至于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住我就不知道了,叫王虎。” “多谢。”徐西宁从衣袖口抽出一个荷包,塞给麻子,“我和你打听这些,劳驾小哥不要告诉旁人,等世子若是能平安出来,让他请你吃酒。” 麻子怎么可能收徐西宁的礼,当即便推回去。 “夫人客气了,本就是大人吩咐我的事,何况,傅世子如今也是我们工部的人,再者,我们大人与傅世子的父亲,当年也是挚友,傅世子被抓,我们大人是真切的着急的,也必定会尽心尽力帮傅世子的。” 徐西宁反手将那荷包塞到麻子手里。 “感情好是一回事,但谢还是要谢的,别推让了,我还要去找王虎问话,就不和你多说了。” 荷包塞到麻子手里那一瞬,徐西宁朝后退了两步,说完,转头离开。 攥着那荷包,工部人来人往,他不好再追上去为了一个荷包纠缠推诿。 只能暂时收起来。 等四下无人处,打开一瞧—— 好家伙! 被里面厚厚一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吓得差点手滑把荷包掉了。 压着一口呼吸,荷包往怀里一揣,拔脚就跑。 大人啊,咱们修城墙,又有钱了! 傅世子夫人又给钱了! 天知道他们尚书大人为了修城墙,掉了多少根头发啊! 修好的城墙忽然塌了一大片,他们大人差点坐了地上哭。 这下好了,又有钱买材料了。 呜呜呜呜呜。 “夫人,王禄那边交待下去了,他说一定尽力。” 徐西宁才从工部衙门出来,就迎上春喜。 等春喜说完,徐西宁吩咐:“城东,樱桃胡同三十四号院,有一个叫王虎的人,给我悄悄捆来,送去吉庆堂。” 春喜得令,转头又走了。 徐西宁站在工部衙门门口,迎着风,长长的吸了口气。 仰头看天。 那天半灰不蓝的。 也不知道章敏见着长公主没有。 赵巍现在到哪了。 普元寺那秃驴方丈,到底跑哪去了,他为什么要撺掇陛下把赵巍支去济南府。 澄明又去哪了? 病秧子现在……怎么样了? 一肚子心思砸的人一点胃口没有。 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竟然半分不饿。 镇宁侯府。 镇宁侯火冒三丈,抄起桌上的一只茶盏,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砰的将那茶盏砸了出去。 气怒裹着一张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混账东西!刑部尚书那老不死的,竟然连看一眼筠儿都不许,说什么傅珩一天没被放出来,我就一天不能见筠儿!他算什么东西!” 镇宁侯要气死了。 偏偏! 连进宫说理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傅珩虽然被抓,但没有被定罪,但傅筠是被定罪了。 他怕进宫,一个不慎激怒皇上,再来一个面壁思过。 更偏偏! 在刑部碰壁之后,东兴街的两个铺子卖的也不随心。 东兴街的两个铺子,不论当初在傅珩他娘手里,还是后来落入老夫人手里,那都是旺铺。 要不是现在急着用钱需要周转,他绝不会卖。 结果来了五个买家,一个比一个压价压的狠。 那么好的铺子,开价最高的,竟然只给他三千两,还是分三次给钱。 这是买铺子? 这尼玛是抢! 那铺子,别说三千两,就是三万两,他都舍不得出手。 气死了。 真的要死了。 他感觉已经闻见黄泉路的死人味儿了。 白氏哭的眼睛都红肿了,“那么好的两个铺子,所以,最后就两个一共卖了四千两?四千两够干什么?” 想要疏通大理寺少卿? 连大理寺少卿家门口看门的狗都不够疏通的。 正一家子被怒火烧着。 外面一个丫鬟在窗下回禀,“侯爷,夫人,王禄传话说,有人打听争辉堂。” 第193章 招认 镇宁侯正怒火丛生又束手无策,忽然得了这话,立刻道:“让他进来。” 须臾。 王禄低眉顺眼进屋。 行了礼,道:“是奴才在外面采买府里用的燕窝,听人议论,说是有个叫宝三爷的和人打听争辉堂,问争辉堂是谁家的产业,卖不卖什么的。” 白氏皱眉,“买什么燕窝?府里燕窝不是徐西宁说,从吉庆堂拿吗?” 王禄忙道:“回夫人的话,是小满少爷的燕窝,吉庆堂只给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那一份的,小满少爷的人家不管。” 白氏没好气的说:“他小小年纪吃什么燕窝,要吃,府里那些不够他用吗?一个外面生的野种,还要吃燕窝?真把自己当成府里正儿八经的少爷了。” 老夫人顿时寒了脸,呵斥,“他一个小孩子家的,能吃多少,你也至于这般刻毒的说,胸襟气度呢?” 白氏气的牙疼,“母亲,咱们府里现在多紧张?一不小心就是诛九族的罪,还有闲钱给他买燕窝?” “行了!” 镇宁侯呵斥一句。 瞪了白氏一眼。 朝王禄问:“那宝三爷,什么人?怎么好好的就打听起来争辉堂了?” 王禄忙道:“听说是山西那边过来的商人,家里本来是做书局生意的,但因着孩子科考,想要在京都落脚,所以就想来京都盘个店继续做书局的买卖。 倒也不光打听争辉堂,也打听了另外两家,只是奴才听他那口气,像是更看上了争辉堂。” 镇宁侯皱眉,“你见过他了?” 王禄忙道:“奴才要给侯爷回禀,肯定得先去看看情况摸摸底细,若是来路不正,奴才也不来占用侯爷时间的。” 这话说到了镇宁侯心里去。 只觉得王禄这人,办事做人还算靠谱。 转头朝老夫人看过去,“母亲,您看?” 争辉堂也是傅珩他娘留下的产业。 和旁的产业不同,之前做笔墨生意的时候,这个铺子就积攒了不少读书人的人脉,后来改成做书局,更是得了许多读书人成为常客。 读书人的价值,不可估量。 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重重叹一口气,问镇宁侯,“东兴街那两个铺子,就没有人出更多的钱?” 镇宁侯愁眉不展,“也有出一两万的,只是不会立刻给钱,都是要拖几日。” 老夫人气的咬牙,“这只给四千两就想拿走两个铺子的,还不如不卖。” 话是这么说。 可不卖,四千两都没有。 “东兴街的铺子先别急,你先去和那个什么宝三爷见见吧,若是价格合适,买就买了,以后……大不了过了这一关,再买回来,他一个外乡人。” 镇宁侯府到底是官。 自古民不与官斗。 现在急着用钱,先盘出去,将来渡过难关了,找个由头万一还能拿回来呢。 镇宁侯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当即起身,“那儿子去见见。” 吉庆堂。 后院。 春喜没费什么功夫便将王虎扛了回来。 麻袋系着口儿,王虎被塞在里面,满地打滚的叫骂,“谁绑了你爷爷,有本事把你爷爷松开!放我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说!” 徐西宁给了春喜一个眼色。 春喜上前,朝着王虎一脚就踹过去。 结结实实一脚踹了王虎后背上,王虎疼的嗷的一嗓子惨叫,“别打别打别打!” 徐西宁单刀直入,“一年前,你去公堂状告别人侵吞老百姓财产的事,谁指使的?” 王虎的惨叫声一下顿住。 停顿了大概几个瞬息,咆哮怒吼,“放你娘的屁!老子谁都没被指使,老子就是亲眼看见了,你娘的,怎么还秋后问罪呢?这你娘的都过了一年多了。” 徐西宁便又给了春喜一个示意。 春喜转转手腕,抄起旁边地上放着的手臂粗的棍子,朝着麻袋里的人就开始抽。 王虎疼的,惨叫声嗷嗷的一声比一声叫的可怜。 大概打了十来棍子,春喜把棍子往旁边一扔,一把提起麻袋的口儿。 王虎缩在麻袋里,疼的瑟瑟发抖,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只剩下哎哟哎呦的哼唧。 春喜解开麻袋口,抓起旁边的小铁盒子,盒子盖一开,里面一盒子蠕动的小玩意儿就倒了进去。 然后飞快的又把麻袋口系上。 拍拍手,“不说也行,但我刚刚倒了一盒蛆进麻袋里,你身上肯定不少地方都流血了,到时候这些蛆蹿到你破了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钻你肉里,生出更多的蛆。” 麻袋里的王虎,狠狠的虎躯一颤。 啥玩意儿? 蛆? 是我想的那个蛆的蛆? yue的一嗓子干呕便差点吐出来。 但…… 要真吐出来,还是吐了麻袋里,麻袋里有蛆还有他。 那恶心的干呕,又硬生生被咽回去。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恶心的,王虎声音打着颤带着飘,“你们到底要问啥?” 徐西宁重申刚刚的问题,“谁指使你去状告麻子的,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说不出来,你就等着和蛆共存亡吧。” 可能是里面蠕动的小东西已经进入到王虎视野范围内。 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混着惊恐,“别过来别过来,我说……” 打死王虎也想不到,那件事,当年都顺顺利利的过去了。 时隔一两年,竟然又被翻出来了? 还拿蛆翻出来的! “是,是牛大壮让我去的。” 徐西宁问:“牛大壮是谁?他让你去你就去?” “牛大壮是大理寺少卿大人府上赶车的,他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去,说是保证我平平安安没事,白赚二十两银子,那时候,我姑娘发高烧,吃药用钱,我就去了。” 徐西宁跟着就问,“告发你那邻居醉鬼的人,就是这个牛大壮?” “嗯,就是他。” 徐西宁闭了闭眼,吁了口气。 都对上了。 再睁眼,问:“你那邻居,怎么得罪牛大壮的?” 王虎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当时我也很震惊,我那邻居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除了穷点没有别的任何毛病,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杀人抢钱。” “牛大壮让你告发麻子,说麻子偷拿了你邻居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 第194章 满足 王虎在麻袋里被那密密麻麻蠕动的蛆虫恶心的够呛。 干脆闭上眼,打着哆嗦道:“他没说啥东西啊,我也不知道啥东西,当初官老爷问我,我也说不出来,就说是他偷拿了东西。” “凭你的猜测,你觉得是什么?” 王虎哭嚎,“我一个穷干鬼,能猜测啥,我真的不知道……” 砰! 不等他说完,春喜抄起棒子给了他一下。 王虎一嗓子哀嚎拔地惨叫。 春喜甩着棒子,“仔细想想,能想起来不?想不起来我再帮帮你。” “姑奶奶诶,不,不用帮了,我,我就突然想起来了。”倒吸着冷气,王虎一边心里骂自己倒了八辈子霉,一边哭,“我估么,他们是找书呢。” “什么书?”春喜用那棒子朝王虎身上戳。 大概是戳到他伤口处了,隔着麻袋都能感觉到王虎哆嗦的多么可怜。 “具体啥书咱也不知道啊,就,我那邻居被抓之前,有人半夜去过他家,他估么着是睡着了不知道,我正好那天闹肚子,半夜爬起来去茅坑,听见那边有动静。 咱,咱就,就人么,都有那么点好奇心,我就贴了墙根听了听,我以为他找女人呢。 结果是两个男人从他屋里出来,一边走一边说,找不到大人要的那本书。” 大人要的那本书? 哪个大人都不必扩大范围去猜,徐西宁直接锁定了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要从这个酒鬼家里找什么样的书,竟然值得他半夜派人来翻。 “这件事,是在争辉堂伙计死之前还是之后?” 王虎忙道:“之前,先闹出这个,之后隔了一天吧,争辉堂的伙计才死了。” “你这邻居,常去争辉堂?” 王虎便道:“他一个读书人,但是穷,没啥钱,就自己写点话本子啥的卖了争辉堂换些银两。” “他在哪个书院读书?” 王虎想了想,“他没去书院,就自己在家读,我还问他,我说不去书院,到时候要参考的话咋报名呢?我不是也有个儿子么,要是不去书院自己读书也能科考,我也想省几个钱。 他说,一般还是要去书院,但他有点小小的关系,能拿到举荐名额,所以在家读也一样。 不过这个举荐名额怎么来的,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这徐西宁倒是相信。 王虎这里,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暂时还不能放你,只能辛苦你和那些蛆一起住段时间了,等你想到什么更有价值的,我再放你!” 徐西宁起身,吩咐春喜将王虎关到吉庆堂的杂房里去。 王虎嗷的就哭,“我真的只知道这些,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 徐西宁打断他,“你老老小小,我给了一百两银子,就算没有你,他们也能安度余生,你还是惦记着你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吧。” 王虎:…… 瞬间就想到,他死了,他的媳妇带着他的娃和那一百两银子嫁给了隔壁老王。 哇! 哭的更伤心了。 挖空心思拼命想还有啥更有价值的。 春喜把麻袋拖进杂房里,咣当将门落锁,拍拍手回到徐西宁跟前,“夫人,他还藏着秘密呢?” 对上春喜那充满好奇的小眼神,徐西宁笑,“不想打草惊蛇,万一惊动了大理寺少卿呢,走吧,我们去争辉堂。” 去争辉堂之前,徐西宁先去见了刑部尚书。 托刑部尚书帮忙,从当年的卷宗里调出了那醉鬼那一份,徐西宁拿到那醉鬼的字迹。 争辉堂虽然是镇宁侯府的铺子,但里面的掌柜伙计却并不认识徐西宁这个世子夫人。 她一进门,店里的小伙计便笑盈盈的迎上前,“客官是需要点什么?咱们争辉堂上至四书五经,下到野闻杂谈,都有。” 正说话。 门口传来一道怒喝,“你怎么在这里?” 徐西宁回头就看到镇宁侯满面铁青从外面进来,正一双眼睛喷着怒火看着她。 徐西宁靠着柜台笑,“这店铺,是我夫君母亲的嫁妆,我来自己家的店铺,有什么不行的?难道门口贴了,徐西宁和狗不得进入?” 旁边小伙计悚然一惊。 看看镇宁侯。 再看看旁边这位小姐,哦,徐西宁,他们世子爷的夫人。 顿时一个哆嗦。 朝后连退三步。 退退退! 感觉不妙。 神仙要打架了。 镇宁侯一脸的怒火压都压不住,“谁与你胡说八道的,这争辉堂,以前是傅珩母亲的嫁妆,现如今可不是,三年前为了给他治病,这铺子早就兑出去了,现如今这店铺是别人家的。” 说着,镇宁侯转头朝身后一个男人呵问,“你说!” 那男人肥肥胖胖一身绫罗绸缎,站在镇宁侯身后,被镇宁侯点名,立刻上前一步。 看向徐西宁的眼神,贪婪里带着赤裸裸的色欲。 “呀,这就是贵府世子爷新娶得媳妇?长得真是,直接就长到我心窝里了,这如花似玉的,傅世子能满足你?” 徐西宁还没且发火,春喜一张脸率先阴沉下来。 软鞭从腰间摸出,朝着那男人便一鞭子抽过去。 “嘴巴不要可以直说,姑奶奶给你削了!” 啪! 一鞭子,毫不留情,快准狠,直接抽了男人嘴巴子上。 猝不及防的疼让男人一嗓子惨叫就嚎出来。 捂着嘴巴朝后退了两步。 怒火骤然升起,朝着春喜和徐西宁跳脚就骂,“敢对老子下手,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徐西宁看都没看他一眼。 只朝镇宁侯看去,“我一会儿就去京兆尹府衙击鼓鸣冤,状告二伯,趁着世子被抓,带人公然羞辱我,羞辱世子,让人问我,世子能不能满足我。” “你!” 镇宁侯差点气死了。 虽然他是没想到男人能说出那么露骨的话。 但他更没想到,徐西宁竟然这么不要脸,被调戏了竟然还有脸把调戏的话再说一遍。 简直不知羞耻! 冷笑着,镇宁侯道:“你以为这里是镇宁侯府呢,你能随便耍威风?你在家横行霸道也就算了,在杜二爷面前,你也横行霸道?” 杜二爷。 这个名号徐西宁倒是知道。 京都有名的地头蛇。 上一世,她被傅筠蛊惑,卖掉吉庆堂,就是把吉庆堂卖给了杜二爷。 王伯的腿,就是被杜二爷打断的。 固然上一世的她自己个糊涂做错了事…… 阴冷的目光落向杜二爷身上,徐西宁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杜二爷好不好惹……我今儿就试一试,春喜!” 第195章 缩骨 春喜本来就一腔怒火,得徐西宁一句话,手里的软鞭朝着杜二爷就再招呼过去。 杜二爷登时火冒三丈,“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也敢在你二爷头上撒尿,来人!” 杜二爷朝后一躲,怒喊一声。 哗啦! 当即,外面十几个手提着手臂粗的棍子的愣头青小伙子,进来十几个。 一下将争辉堂的前堂堵了个满满当当。 杜二爷站在人后,咬牙切齿吩咐,“给我打!” 那十几个愣头青小伙子,挥着棒子就往春喜和徐西宁身上招呼。 徐西宁脚尖点地,一把抄起柜台上的算盘,纵身飞起一瞬,那算盘朝着迎面而来的脑袋上咣当一磕。 算盘珠子顿时散落。 在珠子散落那一瞬,她抬手一个横扫。 噼里啪啦。 算盘珠子朝着屋里人便飞射过去。 砰! 其中一颗,结结实实打在了镇宁侯的眉心处,疼的镇宁侯眼冒金星差点惨叫出声。 一屋子壮汉倒地。 徐西宁冷眼看着杜二爷,“都说杜二爷是京都响当当的地头蛇,我今儿就想踢一踢这块铁板,看看有多硬。春喜!” “在呢!” 软鞭一卷,春喜又朝杜二爷抽去。 杜二爷是万万没想到,他十几个打手竟然眨眼功夫就被撂倒、 一面震惊镇宁侯府病秧子的媳妇怎么会功夫,一面闪身避开春喜的鞭子。 他人虽然胖,但身体倒是灵活,除了春喜第一次给他一个猝不及防的一抽之外,余下竟然都被躲过去。 一把抓起挂在胸口的哨子,他一口吹响。 避开鞭子的同时,朝徐西宁道:“小婊子,你死定了!不过你杜二爷怜香惜玉,你要是今儿夜里把你二爷伺候的好,二爷也能给你一条活路。” “给谁一条活路?” 就在春喜一鞭子又要抽过去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同以往的温和,这声音里,厌恶裹着怒火,阴沉可怖、 章景繁翻身下马,手腕一转,冷飕飕的目光看着前面的杜二爷。 “我当什么事呢,有人报案说争辉堂这里打起来了,原来是有人趁着傅世子被抓,带着人来欺负人家的媳妇呢!侯爷可真是好长辈,我们京都王侯公爵里的楷模,别人见了您,都得甘拜下风!” 章景繁穿着京卫营的衣服,一抽腰间佩剑。 “给我抓了!” 他身后,京卫营的兵立刻上前。 杜二爷眼皮子一跳,忙道:“章世子万安,误会,都是误会,是镇宁侯和小人说,有人想要买争辉堂,小人过来谈谈价格。” 章景繁铁面无私,半眼没看杜二爷,只吩咐,“扰乱京都治安,全部带走,什么话,去府衙和官爷说去,我们京卫营,只抓人不审讯。” 眼见地上十来个打手被抓。 还有两个京卫营的兵竟然也要来抓自己,杜二爷急眼了。 扭头就朝镇宁侯道:“侯爷,我可是来帮你办事!” 镇宁侯没想到章景繁能来的这么快。 “我知道章世子和傅珩关系好,可珩儿犯得错那是灭顶之罪,章世子可别糊涂,掺和了什么不该掺和的。” 章景繁嗤笑,“我不过是尽职守则,京卫营不就是维护京都治安么,我做错什么了?还是侯爷觉得,朝廷得向地头蛇三跪九叩?那我得进宫问问陛下,我身上这身官服,是不是比不过地头蛇那身皮矜贵!” 章景繁说完,春喜噗嗤笑出声。 “那有人又要喜提禁足了,呵呵呵。” 镇宁侯脸都绿了。 正说话。 争辉堂所在的大街,西面浩浩荡荡来了几百号人、 全都身穿黑色布衣,手提手臂粗的棍子,裹着杀气就朝争辉堂冲来。 正是刚刚杜二爷一个哨子召唤来的手下。 杜二爷朝着章景繁笑,“章世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给在下一条活路吧,不然,我这些小兄弟们看我被欺负,动起手来,不光朝廷的官爷吃亏,旁边的百姓也招架不住不是?” 皮笑肉不笑的威胁,让章景繁冷哼一声。 “威胁我呢?养兵一日用兵一时,我成国公府的男儿横竖没有一个活着的,他们战死沙场,我今儿就在这里捐躯了。” 手里佩剑一挥,章景繁直接那剑就朝杜二爷的脖子架过去。 却不放杜二爷肥硕的身体直接弯腰闪过去了。 徐西宁眼皮一跳。 这是—— 琉倭国秘传的缩骨功? “章景繁小心!” 徐西宁心头一跳,纵身就朝杜二爷冲过去,一嗓子提醒章景繁。 不及声音落下。 杜二爷手里已经攥了一把锃光瓦亮的匕首,朝着章景繁肋下刺去。 章景繁一剑刺向杜二爷,被他躲开,原本想要再来一剑。 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钻到自己身下,朝着他肋下刺来。 眼看避不及就要被刺中,心道自己该不会真就长了个乌鸦嘴,真要在这混混窝儿里栽跟头吧。 就听得啪的一声。 徐西宁纵身飞起那一瞬,夺了春喜手里的软鞭,朝着杜二爷的手一鞭子抽过去。 手腕被鞭子卷住,一拽。 那刺向章景繁的刀便偏了方向。 章景繁心惊肉跳闪开,同时手里的剑直接抵在杜二爷的脖子上。 “别动!” 冰凉的刀锋贴着肌肤,杜二爷一个寒颤停顿住所有动作。 徐西宁落地,站在杜二爷跟前。 劈手夺了那匕首,“春喜,捆了!” 春喜也不知道从哪就翻出一个捆猪专用的绳子,三下五除二,给杜二爷手脚全都捆了个结结实实的死扣儿。 想到他刚刚使出的缩骨功,徐西宁吩咐春喜,“把脖子捆了裤裆里。” 章景繁震惊的看向徐西宁。 继而震惊变成:好汉! 杜二爷原本只是愤怒的脸上,一下涌出一抹惶恐。 脖子捆了裤裆里,他就算是用缩骨功,那脖子也从裤裆里出不来啊。 奶奶个嘴儿的。 这贱人怎么这么歹毒。 杜二爷张嘴就要骂,徐西宁在他张嘴的前一瞬,大概是预判了他的张嘴,直接弯腰从地上捡了一只不知道谁掉的鞋,塞了杜二爷嘴里。 京卫营的人本就来的不少,加上这边动静大,惊动了京兆尹府衙。 很快京兆尹府衙的捕快也浩浩荡荡来了一群。 约莫用了一刻钟的功夫,将这帮地痞流氓全都抓了。 京兆尹亲自押解杜二爷。 章景繁压着声音和徐西宁说:“我本来是去查大理寺少卿的,但是傅珩托牢里那个叫六顺的人给我带话,让我护着你点。” 第196章 有吗 看着前面属下将人押走,章景繁收了目光,朝徐西宁看来。 “本来我还奇怪,护什么呢,没想到前脚收到话,后脚就得了信儿,这边闹起来了。” 章景繁砸么一下嘴,摸摸自己的下巴,朝徐西宁问:“你说,他是不是在外面有眼线啊?” 徐西宁笑了笑。 病秧子向来心眼多。 她做明,就一定有人做暗。 她做局,就一定有人收局。 她犯险…… 也一定会有人护着她。 就算是被抓的猝不及防,也绝不可能把外面的事情都丢给她一个人来做的。 本来徐西宁以为,傅珩只是为了夺回他娘亲留下的产业,但看瞧见杜二爷使出缩骨功的那一瞬,她感觉,病秧子的眼界不在这乌漆嘛黑的宅斗旋涡里。 杜二爷一党被带走,章景繁和徐西宁说了几句话也上马离开。 徐西宁回头看向脸色灰白的镇宁侯,嗤笑,“二叔,这争辉堂,它是傅珩的产业就一定是傅珩的产业,别人想要拿走,那是要蹲大牢的。” 镇宁侯咬牙看着徐西宁,“你别得意太早!” 转头,吩咐铺子里的小二和掌柜的,“关门,这铺子,卖出去了,今日不营业,什么时候营业,等着你们新东家通知。” 先前东兴街的铺子被人贱价收购,镇宁侯窝着一肚子气。 谈争辉堂的时候,他便请了杜二爷过来。 原本是想要将价格抬到最高的。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人想要在京都做生意,一个外地人,就得看着本地地头蛇的脸色。 没想到,谈买卖的人还没来得及见,杜二爷先被抓了。 杜二爷能在京都混的风生水起,那背后一定有人。 虽然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镇宁侯担心对方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 本就如履薄冰,瞬间更雪上加霜。 铁青着脸,镇宁侯吩咐完,见店小二和掌柜的愣着不动,勃然大怒,“我说的话你们听不见?关门!” 掌柜的看了看徐西宁,朝镇宁侯战战兢兢问:“侯爷,这店铺卖出去了?那您是光卖了店铺,还是连同小的几个一起卖了?” 镇宁侯还没和对方谈呢。 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随意一摆手,“一起卖了,到时候,你们愿意留下就留下,愿意走就走。” 话音才落,外面进来一个年轻人。 在屋里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向镇宁侯,“您是……侯爷?在下宝源,人称宝三爷,贵府的采办王禄和在下说,侯爷这争辉堂……” 你是真会捡时候。 早不来。 偏偏人被抓走了,你来了。 裹着一肚子的不顺心,镇宁侯抬手打断他的话,“我们去对面茶肆说。” 狠狠瞪了徐西宁一眼,镇宁侯抬脚离开。 宝三爷客客气气笑着,转身跟着镇宁侯一同去对面的茶肆。 徐西宁转身在店里的椅子上坐下。 春喜在她跟前小声嘀咕,“这名字取得还能再懒点不,宝源,嘿嘿。” 元宝。 宝源。 争辉堂的小伙计有些无措的看向掌柜的。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镇宁侯吩咐,关门。 但徐西宁是傅珩的媳妇,这争辉堂,先前就是傅珩母亲的产业。 他总不好把徐西宁撵出去。 倒是掌柜的,大大方方吩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世子夫人上茶,把这一地狼藉收拾一下。” 那小伙计立刻去倒水拿新茶。 他一走,屋里只剩下徐西宁春喜和掌柜的。 掌柜的上前两步,在徐西宁跟前低了低头,压着声音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世子爷先前交待过,一切听夫人安排。” 春喜登时眼皮一掀,朝掌柜的看去。 这是傅珩安排的自己人? 徐西宁笑,“世子先前在这里留了一样东西,我去取,您就不必陪着了,我拿了东西就走、” 说着话,徐西宁起身往二楼走。 掌柜的忙跟上,“夫人对这里不熟悉,要拿什么,吩咐小的,小的去给您取,您坐着喝茶就是。” “不必,我自己去拿,春喜,在底下等我。” 徐西宁笑容微敛,声音放冷,吩咐一句。 春喜立刻身子一横,挡在了掌柜的面前,“不必劳您大驾,我们夫人自己去拿。” “这……”掌柜的一脸为难,想要推开春喜,“夫人,这争辉堂,侯爷已经要卖掉了,您若是拿走什么,小的也不好和新东家交待啊,而且,按照店铺的规矩,不管是谁拿走什么,都是要登记的。” 春喜皱眉,一脸不耐烦,“我家夫人说不让你跟着就不让你跟着,啰嗦什么!” 徐西宁拾阶而上。 掌柜的想要跟上,但又忌惮春喜的功夫,正僵持。 背后传来声音。 “这是怎么了?” 宝三爷拿着地契文书从外面进来。 “从现在起,这争辉堂,就是我的了。” 徐西宁才走上楼梯,听了这话,顿时怒道:“胡说,这争辉堂是我夫君的产业,镇宁侯凭什么卖给你!这买卖根本不作数!” 宝三爷脸上带着些意外,朝徐西宁拱了拱手,“在下外乡人,不知你们之间的龃龉,但地契文书清清楚楚,并且也盖了官府的印章,这店就实打实是我的,姑娘若有疑惑,大可告上官府。 新店接手,我要盘点一下,今日闭门不开张,还请姑娘离开。” 徐西宁冷着脸,“我的店,我凭什么听你的!” 撂下话,扭头继续上楼。 宝三爷顿时火了。 抬腿就往楼上追,“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 春喜要拦着掌柜的,一个猝不及防,宝三爷钻了空子,冲了上去。 春喜立刻喊,“你下来,给我下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话没喊完,又回头挡住想要也追上去的掌柜的,气势汹汹,“你也想做漏网之鱼?呸!” 春喜在底下骂骂咧咧拦着掌柜的。 二楼。 宝三爷一上去,徐西宁将手里的字迹交给他,压着声音飞快的吩咐,“找这个字迹一致的全部话本子,和我吵架,将这块地砖撬开,我把这排书架推倒。” 第197章 收网 元宝立刻明白徐西宁的意思。 这是要佯作店中有机关,徐西宁打开机关,拿走要紧东西的假象。 上面激烈的动静让底下掌柜的急不可耐的想要上楼一看究竟。 偏偏被春喜拦了个死死的。 正急的冒火。 徐西宁拿着一本书从上面下来。 一面下楼梯,一面将那书藏入衣袖中,声音透着寒冽,“你们给我等着,这店铺是我夫君的,我一定会拿回来的,春喜,走!” 掌柜的眼睁睁看见徐西宁将一本书塞进衣袖。 但没看清楚塞得是哪本。 徐西宁下楼要走,他忙拦住,“夫人,这店铺,镇宁侯已经卖给人家现在这位东家了,您就这么把书带走,不太好吧,新东家若是为了这个为难小的几个……” 他一脸的央求和为难。 “您拿走的是哪本书,小的登记一下,也好找个誊抄版的补上,不然……” 啪! 徐西宁手起掌落。 一巴掌扇了他脸上。 “这东西是我夫君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可没动你货架上的一本书,滚开!” 春喜气势十足,一把推开这掌柜的,护着徐西宁,主仆俩凶巴巴的离开。 眼看拦不住她俩也问不出个究竟,等她们一走,掌柜的连忙往二楼冲。 上去就见新东家正蹲在地上,铁青着一张脸,将散落在地的书整理起来。 他忙道:“东家您搁着吧,哪能让您弄,小的带着伙计便弄了,那什么……刚刚傅世子夫人拿走的……” 元宝指了一下被书压住一角的地板,“这底下有个机关,她从这里拿走的。” 继而,元宝皱眉。 “一个书局,怎么还把书藏进地板里,这书到底是不是给人看的?” 掌柜的一眼看到那被撬开的地砖,登时脸色一白。 跟着,抱住肚子,“诶呦,小的忽然有点肚子疼,东家您先消消气,休息一下,小的去趟茅房,回来一定把这狼藉收拾好,那什么,您不会把小的几个赶走吧?” 元宝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赶紧去。” 掌柜的起身便走。 他前脚从争辉堂离开,后脚,春喜不远不近的跟上他。 一刻钟后。 吉庆堂。 “夫人,奴婢瞧的清清楚楚的,那掌柜的直接去了大理寺少卿的府上,在门口只通禀了一下就进去了。” 徐西宁坐在院中,慢悠悠点燃手里一把香,“鱼饵撒出去了,就等鱼儿找上门来。” 说完,将香递给春喜。 春喜美滋滋举着一把香去拜了。 徐西宁拿起那本去争辉堂之前她就提前备下的书,半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争辉堂的掌柜的去找大理寺少卿,就说明,大理寺少卿要找的东西,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 但当初那个书生,几乎没有怎么审讯就招供了。 明明没有杀人,明明被冤屈,明明是读书人,励志要科考,放着大把的前途,为什么要招供? 要么,被人拿了命脉威胁。 要么,绝望到不想活了。 但这一切,事关一本书。 大理寺少卿又是杀人又是逼人认罪又是买通争辉堂的掌柜的,历时一两年都没有找到的书,徐西宁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耐心去找。 她怕傅珩的身子等不及。 钓鱼么。 有鱼饵就行了。 “小姐,外面有个自称是大理寺少卿府上管家的人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 徐西宁将那本书收回衣袖,“让他过来。” 转眼。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从前堂来了后院。 脸上带着并无多少的恭敬,含糊给徐西宁行了个礼,“听说,世子夫人从争辉堂拿回一本书?” 他开门见山,直接问。 就是根本没把徐西宁放在眼里。 徐西宁靠在椅子上,眼皮都没睁,“已经让人去誊抄了。” 那管家顿时表情一冷,“夫人可知道,傅世子在牢里过得什么日子?傅世子身子弱,夫人不想让傅世子病逝牢中吧。” 徐西宁十分稳得住的冷笑,“你们大人,不想现有的一切都被我亲手摧毁吧,回去吧,你不配和我谈,你们大人想要拿回去什么,就亲自来见我,不然,我豁出去鱼死网破,横竖现在我光脚不怕穿鞋的,要死我也拉个垫背的。” …… “她真是这样说?” 大理寺少卿难以置信的看着管家,多年宦海沉浮练就的一副沉稳,此刻都遮掩不住眼底面上的慌张。 管家点头,“傅世子的夫人连看都没看奴才一眼,直接让人把奴才撵出来了。” 大理寺少卿摸着下巴皱着眉,“你觉得,她拿到那书的可能性有多大?” 管家道:“她是从争辉堂的密格机关里取出来的,奴才去争辉堂看了,的的确确如此,不是作假,而且她拿到之后立刻就让人誊抄副本。 更重要的是,自从傅世子被抓,她根本就没有求到大人您跟前。 就算是打点,也只是打点衙役照看傅世子。 可见是有恃无恐” 管家一句有恃无恐,让大理寺少卿心头恐慌弥漫的更快。 “她若是真的不顾傅珩死活,要将那书上的事扬出去……”狠狠一攥拳,他拿定主意,抬脚就往外走,“不行,决不能让她扬出去,去把人给我请来!” 管家得令,转身就走。 只是一刻钟后,无功而发。 “大人,徐西宁说,要见,大人就去吉庆堂见她,今日酉时之前若是没有见到大人,她就进宫,大人若是想要除掉她,那就等着誊抄本被扬出去。” 大理寺少卿狠狠打了个激灵。 这贱人。 竟然敢拿乔! …… 吉庆堂。 春喜从杂房出来,“小姐,王虎说他又想到点要紧的事。” 徐西宁当时关着王虎,就是不想打草惊蛇惊动了大理寺少卿。 没想到,还真又等到点? 杂房。 徐西宁蹲在麻袋前,“说罢,说的好就放了你。” 王虎缩在麻袋里,吭哧吭哧道:“那什么,就我那个邻居,他先前是有个婚约的,他和他那个未婚妻好像感情还挺好,后来他出事,我见有个姑娘来他家门口烧纸钱。” 徐西宁一愣。 从京兆尹府衙那边的案宗记录来看,那书生分明是无父无母无亲无友。 怎么还有未婚妻。 “你确定是未婚妻?” 王虎道:“我不确定那个姑娘是他未婚妻,但是我知道他有个未婚妻,他说他未婚妻人很好,长得好,家世好,他要刻苦读书,将来才不会让她白白等他一场。” 他斩首的当天,有个姑娘在他家门口烧纸,那时候都是半夜了,我也是夜里闹肚子,起来上茅房发现的。“ 徐西宁:…… 你是会闹肚子的。 第198章 谈判 “还有什么?” 王虎摇头,“真没了,真的真的真没了。” “小姐,他来了!” 正说话,春喜回禀一声。 徐西宁吸了口气,起身走出杂房。 吉庆堂后院的石桌旁。 徐西宁与大理寺少卿隔桌而坐。 “节约时间,我手里有大人您不惜一切都要要回去的东西,我可以把东西还你,但你要释放傅世子。” 大理寺少卿约莫是有些意外徐西宁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半眯着眼睛,哂笑一瞬,“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徐西宁道:“就凭大人您来了,就足够说明,这东西,足够让大人您惶恐。” 大理寺少卿顿时噎了一下,又冷笑,“就算如此,我凭什么相信你手里有我要的?” 徐西宁看着他。 脑子里飞快的想着王虎的话。 未婚妻,身世好,不必去书院读书有人举荐参加科考…… “我若是没有,我怎么会知道,当初您还要举荐一个穷书生参加科考?”徐西宁慢条斯理的说。 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大理寺少卿。 就在徐西宁说完这一瞬,大理寺少卿的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 眼底瞳仁震颤而带来的惶恐表情,肉眼可见。 徐西宁笑起来,“两个条件,第一,释放傅世子,第二,镇宁侯花钱疏通大人您,这个钱,我要和你五五分账。” 大理寺少卿前一瞬还在惶恐。 后一瞬就成了又惶恐又震惊。 什么玩意儿? 五五分账? “大人想想,你若是答应,不光能拿回你想要的东西,还能得了五成的好处,若是不答应,鸡飞蛋打,怕是什么都没了,哦,当然,黄泉路上喜提我给您作伴。” 大理寺少卿:…… 我稀罕你作伴吗! 狐疑看着徐西宁,“我要见到那本书。” 好了。 确定了。 的确是一本书,而不是画册或者其他东西。 徐西宁笑的越发从容,“那不可能,我好处没拿到,人没见到,怎么可能给你看,大人是欺负我妇道人家不懂见识吗?” 大理寺少卿道:“若是你捕风捉影,并无那本书呢?” 徐西宁朝大理寺少卿探了探身子,压着声音,蛊惑而笃定,“若是没有,那我怎么知道那书生为何绝望的放弃争辩,宁愿去死呢?” 大理寺少卿明显是被说的不安。 但依旧没有松口。 徐西宁的确是不知那书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不敢下猛药,顿了顿,“大人若是觉得不放心,那不妨回去再想想,傅世子身体不好,我等不得,酉时之前没有拿到我想要的,我必进宫,我们过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大理寺少卿立刻道:“那你给我看一眼那本书,哪怕是封皮。” 徐西宁上辈子跟着赵巍也与人谈判过几次。 学着赵巍的架势与气场,拿捏着语气,从容而淡定。 “大人,有这个必要吗?我若是没有这个东西……” 徐西宁嗤笑一声。 仿佛对大理寺少卿充满讥讽。 “你说,当时那书生被斩首,为何有人深更半夜要去给他烧纸?这是烧的哪门子纸?那女子她……” 大理寺少卿骤然脸色铁青,啪的一拍桌子,“闭嘴!” 气息的粗重根本不需要去分辨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紧张而不安。 徐西宁心里点点头。 好好好。 知道了。 这本书的重点是那姑娘。 她半掀起眼皮,“所以呢?五五分账,大人答不答应?” “我要见到那本书。”大理寺卿铁青着脸,说的咬牙切齿,“只是看一眼而已。” “不可能!”徐西宁微微抬着下颚,答的掷地有声。 四目相对,简直火星四射、 僵持了约莫一个瞬息,谁着急谁让步。 大理寺卿率先败下阵来。 “你保证,我答应了,你就会把东西还给我?” 徐西宁道:“原本肯定还给你,但是誊抄本嘛,我还是想要珍藏拜读。” 徐西宁将贪婪摆的明明白白。 大理寺少卿反而相信了她的话,只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你真是卑鄙!” “承让。”徐西宁笑,“那我就当大人答应了,那么,就劳烦大人去见镇宁侯,五五分账,我要拿到十万两银子,不要银票,要雪花银。” 旁边春喜:…… 好家伙! 她家小姐在抢钱这方面,又另辟蹊径了! 好好好! 这就去上三炷香。 马:??? “五十万?” 大理寺少卿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居高临下,震愕难掩的看着徐西宁。 “五五分账,你拿五十万,那就等于让镇宁侯出手一百万两,还是现银,你觉得现实吗?” 徐西宁笑的底气十足,“现不现实的,不是大人您说了算吗?诛九族的重罪呢,莫说一百万两,便是更多,能买一条活路,我相信镇宁侯也愿意。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加油。 另外,为表诚意,大人是不是应该先把发财放了?” 大理寺少卿:…… 一句脏话就滚在了嘴边。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脏话到底是冲着加油去的,还是冲着为表诚意去的。 简直尼玛离谱! 先前镇宁侯求见过,但那时候大理寺少卿铁了心要把傅珩的案子办成铁案,一举除掉镇宁侯府极其一切裙带关系。 可现在…… 从吉庆堂离开,只能一面吩咐人放了发财,一面吩咐给镇宁侯府那边透个活口。 大理寺少卿府上。 他才把消息透露给镇宁侯府,镇宁侯就迫不及待登门求见。 书房。 大理寺少卿看着眼前十万两的银票和两张地契。 和徐西宁谈判的时候,他惶恐不安。 此刻倒是坐的稳稳的,似笑非笑看着镇宁侯,“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刚出事的时候,镇宁侯就来求见过大理寺少卿,只不过被拒绝了。 现在既是能见到了,心里便门儿清,这件事,有普了。 陪着笑,“珩儿不懂事,做事莽撞了些,但绝无毒害太子殿下的意思,他小肚鸡肠的栽赃嫁祸筠儿,这事儿我不反驳,只是毒害太子殿下的事,还望大人能再查查。” 本来。 大理寺少卿觉得徐西宁可真不是个东西。 开口就要五十万两雪花银。 可现在…… 活你娘的该! 第199章 凑钱 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大理寺少卿只轻飘飘看了那银票一眼,便道:“诛灭九族的罪,侯爷是真看不起我啊,拿我当乞儿打发呢?” 镇宁侯来之前便做好被敲诈的准备,陪着笑,“误会,这不是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一下子只筹到这么些么……” 正说话,大理寺少卿的亲随未及通禀便直接从外面推门进来。 急促几步上前,压着声音在大理寺少卿耳边道:“大人,长公主殿下进宫了。” 大理寺少卿顿时心头一跳。 之前他和慧贵妃娘娘说好的,让慧贵妃娘娘将长公主绊在西山别院。 如此长公主就不能回来给傅珩说情。 他就有机会把案子办成铁案。 怎么长公主这么快就回来了。 若是长公主先一步说动陛下,让陛下放了傅珩,徐西宁一定会把他的秘密泄愤一样抖搂出去的。 神色一凛,大理寺少卿阴沉着面容看向镇宁侯。 镇宁侯几乎被他这表情吓一跳,正欲开口,便听大理寺少卿道:“我也不与侯爷虚与委蛇,这样,侯爷抬一百万两现银来,这案子我便给侯爷一个情面。” 镇宁侯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 啥玩意? 多少? 一百万两? 目瞪口呆之下,镇宁侯活以为自己听错了,舔了好几下嘴皮,才找回声音,“一百万两?你就是把镇宁侯府夷为平地,我也拿不出这么多啊!” 镇宁侯脸色变得苍白而阴狠。 啪的一拍桌子。 愤然起身。 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震惊的,还是绝望的。 声音都带着颤,“你若是执意要将我镇宁侯府置于死地,可以直说,何必如此羞辱我!你明知道我与徐西宁不和,她不肯帮半个铜板的忙,你让我拿一百万两?你怎么说的出口!” 气都快吸不上来了。 先前被徐西宁羞辱。 后来因为诛九族而胆战心惊。 现在又被如此刁难。 种种交叠,镇宁侯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咬着牙,眼底喷着火星子,“你这般不给我留活路,当真以为太子殿下人是死的?他手上就没有点什么你的把柄? 他现在是昏迷不醒,可总有醒的时候。 你就不怕太子殿下秋后算账? 我算是瞎了眼,竟然求到你的门上,来被你这般羞辱!” 一把拿了桌上的银票和地契,镇宁侯撂下话就要走。 眼见镇宁侯这个反应,大理寺少卿也心知肚明,这是要的出格了。 可徐西宁就是这么个条件,五五分账她要五十万两雪花银…… 等等。 五五分账,她要五十万两。 若是不五五分账呢? 大理寺少卿觑着镇宁侯府愤然离开的背影,就在镇宁侯要一把拉开门离开的刹那,他道:“等等。” 镇宁侯满目怒火,回头。 大理寺少卿嘘一口气,“侯爷何必与我动怒,我也不过是为二殿下办事,你……这样吧,六十万两你总拿得出来?我不与你多扯废话,不瞒你说,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她对傅珩向来看重。 若是她先一步求了陛下的恩典,释放了傅珩,我也就算是白干一场,而你府上,傅筠的罪名就算是落实了。” 大理寺少卿一边示弱,一边威胁。 “六十万没有,撑死了,我把所有的店铺变卖了,能有五十万两,还得是银票。” “银票不行!”大理寺少卿立刻道。 镇宁侯一愣。 大理寺少卿找补,“我总得给二殿下一个交代啊,这么大的事。” 说着,大理寺少卿一拍桌子。 “我也不为难你,同朝为官的情分,你给我五十五万两白银,立刻送来,我赶在长公主殿下进宫之前把事情办了,我在二殿下那里有交代,你家的傅筠也能扭转结局,行不行的,你自己决定吧。 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说着话,大理寺少卿吩咐亲随给自己去拿官服,准备要进宫。 他这着急的架势让镇宁侯心头也着急上火。 长公主要是真的把傅珩弄出来,傅珩一定会反扑傅筠…… “好,五十五万两白银,那大人可答应好了,释放筠儿……” 大理寺少卿一摆手,“别让我作保了,我作保不了,只能说,我要抢在长公主殿下进宫之前把傅珩的案子定下来,但你若是耽误了时间,我也没辙。” 镇宁侯不敢耽误,立刻回府筹备。 …… “什么?五十五万两?他怎么不去抢!” 白氏急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老夫人也急的气息都紊乱了,“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镇宁侯道:“母亲也去求了太后娘娘了,那边都没办法,我这边就更没有其他法子了。 “我打听了,长公主殿下的确是回京了,要进宫,若是她真的求了陛下的恩典释放了傅珩,那筠儿的罪就铁案了。 不光如此,我们诬陷傅珩,长公主能放过我们? 眼下当务之急,只能让太后娘娘先拖延住长公主殿下,然后让大理寺少卿把案子提前定了。 宫里我已经打招呼了。 现在就差钱了。” 被逼到绝路,老夫人一脸决绝叹一口气,“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金散尽还复来,把钥匙给侯爷。” 老夫人吩咐她的贴身嬷嬷。 这是将自己的家底全都给了镇宁侯。 白氏肉疼,舍不得钱,可更舍不得傅筠。 只能骂骂咧咧着往出拿钱,“我的嫁妆,折算银两,拢共能抵八九万,这也不够啊,都怪徐西宁那贱人,她但凡肯出钱,我们也不至于就如此狼狈。” 镇宁侯道:“母亲的,你的,还有我手头的积蓄都算上,再差的,我把铺子变卖了,顾不上那么多了,没有时间和徐西宁扯皮了,先把这个难关过了,后面再说。” 再说,那便是腾出功夫了,必定让徐西宁扒几层皮下来为今日之事赔罪! 贱人! 给我等着! 东凑西凑,几乎变卖了手里所有的店铺庄子,镇宁侯好容易凑齐了五十五万两,着急忙慌给大理寺少卿送去。 大理寺少卿连点一点都顾不上了,前门收了银子,后门就让人把银子换个箱子装了,抬到吉庆堂去。 就是…… 怎么他忙乎半天,合着就,最后捞到五万两银子? 第200章 不放 吉庆堂。 装着雪花银的箱子摆了半院子。 大理寺少卿急切的朝徐西宁道:“五十万两雪花银,一个锭子不少你的,现在可以把书给我了吧?发财我也放了。” 发财是放了。 但发财没回吉庆堂。 只让人传了句话回来,人不知道去哪了。 澄明和普元寺方丈到现在都没有踪迹,徐西宁心神不宁,压着不安,朝大理寺少卿笑,“书当然可以给大人,但傅珩什么时候被放? 据我所知,傅珩这个案子,被释放也要经过陛下的允许吧? 只要大人现在进宫,求了陛下的允许,释放傅珩,你从宫里出来我就立刻把书给你。 你拿着书,我再去大理寺的牢房接傅珩。” 之前五福给她的消息是,赵巍不回来,皇上不可能释放傅珩。 她要赌一赌。 如果长公主去和陛下求情,同时大理寺少卿也去证明傅珩无罪。 那皇上会释放傅珩吗? 目光带着坚定,徐西宁朝大理寺少卿笑,“长公主殿下大约正在进宫的路上,大人就不要耽误时间和我磨嘴皮子了吧?” 大理寺少卿简直要气死。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缠。 但他确实没有时间多耽误,只能咬牙道:“那你就说话算话,等到我从宫里出来,必定将书还给我,不然……我便是豁出去名声不要,也不会让你好过!” 徐西宁朝他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大人就抓紧时间吧。” 大理寺少卿前脚离开。 徐西宁后脚正准备去宫门口等着,高老头铁青着一张黑脸,上前,“能放出来吗?” 沐沐站在高老头身后,扒着高老头的腿往前瞧徐西宁。 傅珩被抓,大家都一颗心悬着。 “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去宫门口等消息,你们……” 正好元宝和王伯从前堂过来。 徐西宁道:“你们仔细盘点一下银两和店铺,封十万两给工部尚书大人送去,他修城墙呢,算是我们尽一份力。” 银两是镇宁侯送来的。 店铺么…… 镇宁侯着急卖出去的全部庄子铺子,都被元宝以各种假扮商人的名义买回来了。 花了四十万两买的,如今铺子庄子归他们了,等于还净赚十万两。 王伯带着吉庆堂上上下下去上香。 徐西宁带着春喜去宫门口等着,走之前,心里不安,徐西宁也上了一炷香。 宫中。 御书房。 长公主从西山别院一回来便直奔宫中,脸上带着怒火,几乎质问的朝皇上道:“皇兄让人把傅珩扣在大理寺牢房是什么意思? “皇兄难道真的觉得傅珩毒害太子? “傅矩怎么死的,他夫人怎么死的,皇兄都忘了吗? “他们俩,拢共就这么一个儿子,已经被害的半死不活不过是苟延残喘,过一日算一日了,怎么连个病秧子都不放过! “他若是真的熬不住大理寺牢房阴冷潮湿,病逝了,将来皇兄如何见傅矩。” 皇上脸色难看。 避重就轻。 “大理寺牢房甲字号,并无阴暗潮湿。” 长公主气的发疯,“您一定要让我把话说明白吗?傅珩他就不可能害太子,太子乃社稷之本,朝堂之根,莫说傅珩根本不站任何党派,单单他的性子,就使不出这阴毒的手段去用发霉的陈米毒害灾民。 “皇兄,你就一点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傅矩才死了三年,傅珩自己当初的军功,那是震彻整个军中的、 “你能找出几个人,率几百轻骑就敢闯匈厥本部,生擒他们首领的? “如今事实明摆着,你非要把傅珩关着,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是因为赵巍吗?” 皇上一下脸色阴沉下去。 “放肆!” 长公主道:“我是皇兄的亲妹妹,才敢如此放肆,我放肆,是为了皇兄。” “住口!”皇上没好气的道:“查傅珩的案子,是大理寺少卿亲自查的,你与朕说这样的话,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朕岂会为了兵权回笼就污蔑傅珩!” 皇上掷地有声说完,外面一个小内侍回禀,“陛下,大理寺少卿求见。” 虽然不知道大理寺少卿这个时候来要做什么。 但皇上被长公主说的头疼心烦,正好需要一个人堵住长公主的嘴。 便道:“让他进来!” 等大理寺少卿一进来。 不及他行礼问安,皇上先没好气的道,“你给长公主说清楚,傅珩到底犯得什么罪,又有什么人证物证!免得让她以为朕平白无故的关了傅珩!” 长公主脸色不悦的看向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扑通给皇上跪下。 “陛下,臣有罪,傅珩的案子,是臣莽撞了,人证物证臣又彻查一遍,查证清楚了,傅珩是清白的。” 皇上震惊的看向大理寺少卿。 长公主已经准备好一肚子的话要骂人了,没想到听来这样的话。 一边心里狐疑这大理寺少卿是不是吃错药脑子坏掉了,一面急切的朝皇上道:“皇兄,现如今大理寺少卿都说傅珩无罪了,那是不是立刻可以释放了?他的身子骨真正的受不住。” 皇上心头,怒火腾升。 几乎咬牙看着大理寺少卿。 “你说什么?傅珩无罪?” 大理寺少卿心里突突的跳。 怎么皇上这话音,听着像是,你是不是找死! 皇上是不是这个意思,大理寺少卿顾不上揣测了。 长公主就在侧,徐西宁就在宫外堵他。 他只能说:“是,臣查清楚了,傅珩是清白的,这案子作祟的是另有其人。” 碍着自己收了镇宁侯五十五万两白银的事实,唯恐被告一个贪墨,也不敢给傅筠定罪。 只能说:“是太子殿下府中妾室贪财,借着太子殿下的名义,让她弟弟卖了发霉的米给傅筠,又因为东窗事发,情急之下毒杀太子殿下,已经查清楚了。” 横竖他是二皇子的人。 全往太子头上堆,一点毛病没有。 “皇兄,那便放人吧!”长公主求道。 皇上恨不得一口咬死大理寺少卿。 放了傅珩,他拿什么辖制赵巍去! 第201章 战船 长公主声音落下,御书房静的如同坟墓一般。 大理寺少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 皇上阴沉的面孔上,因为火气太盛,眼皮子底下那块肉突突的跳。 “皇兄……” 不等长公主再求,皇上啪的一拍桌案,“事关太子,如此重大,岂能容你这般颠三倒四的查案,这案子你不必再查了,朕自会派人接管,退下吧。” 大理寺少卿冷汗哇哇的冒。 徐西宁还在门口堵他。 若是不释放傅珩,徐西宁能把书还给他吗? 若是不还…… 他收了镇宁侯五十五万两白银,已经是受贿。 打着寒颤,大理寺少卿争取道:“陛下,臣和刑部已经反复查了这个案子全部的细节,傅珩真的是清白的。” “放肆!” 大理寺少卿一口一个傅珩清白。 长公主一口一个放了傅珩。 难道朕是昏君吗! 若非为了军权回拢,休养生息,发展经济,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朕愿意这样对待良将后代吗! 你们来逼朕? 心头怒火裹挟着亿万根神经,皇上简直气到要抄了桌案,竭力压着怒火,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退下!” 长公主急的冒火,“皇兄还要如何查?非要傅珩在牢里送去半条命,你才高兴吗?” 天爷诶! 大理寺卿简直脑门抵着地板,动也不敢动。 头顶。 皇上怒不可遏,“来人,长公主累了,送她回府!” “皇兄一定要一意孤行吗?边境若是平静,那些将士疯了非要打仗吗?他们想要送死吗?百姓寒苦,国库空虚,是打仗打的吗?每年拨下去的军费多少,皇兄心里没数吗? 你到底是怎么了,就非要军权回拢。 纵然不回拢,该休养生息一样能休养生息……” 砰! 皇上气急之下,抓起桌案上的一把湖笔朝长公主砸过去。 “你放肆!” 皇上怒火喷发看着长公主,气怒之下,胸膛起伏,可他知道,自己当年这皇位能得来,长公主付出过多少努力,念着情分,皇上只将怒火发作到旁边内侍总管身上。 “你是死的吗?送长公主出去!” 内侍总管战战兢兢连忙喊人。 正闹。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小内侍惊慌失措的回禀声,“陛下,不好了,军中急报,大沽港有琉倭国大量船只逼近!” 一声回禀,如平地惊雷,炸进了御书房。 皇上一下惊得蓦的转头看向大门方向。 原本被怒火气的发疼的心,狂跳不止。 前面,大理寺少卿和长公主,齐刷刷一惊。 转眼。 御书房的大门被推开。 一个小内侍急匆匆进来,“陛下……” 不等这小内侍说完,皇上直接急促道:“让他进来!” 外面。 兵部尚书衣衫不整满头大汗气息不稳的扶着门框进来。 “陛下,大沽港刚刚传来急报,有大批琉倭国战船逼近。”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 毫无征兆。 皇上人都愣在那里,蒙住,几近喃喃自语的质问,“好好的,怎么会……大沽港是谁在守着?朕记得是……高振义?” 兵部尚书抹一把脑门子上的汗,喘着气息,道:“前镇宁侯傅矩死之后,他麾下副指挥高振义被举报贪墨军饷,被杖责五十,贬为大沽港闸官,镇守大沽港,后来又被同僚举报当值期间行贿受贿且多次喝酒误事,被斩首示众了。 如今大沽港值守的是……” 兵部尚书看了大理寺少卿一眼,气的眼冒金星,“是大理寺少卿的大舅哥,白丁全,琉倭国战船逼近之后,白丁全跑了。” 大理寺少卿差点魂飞魄散。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突然到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破了大沽港,琉倭人下一步的目的就是京都,简直不用分析。 皇上震怒交加的看着兵部尚书,“高振义被斩首示众?朕怎么不知道?” 他还记得高振义。 是个威风凛凛的汉子。 耍的一手好刀。 曾笑容朗朗的在他面前行礼,和他说:“臣给陛下耍个刀。” 曾单枪匹马从敌军的围剿中杀出来,带回敌军重要的情报。 这种铁将怎么会饮酒误事,怎么会行贿受贿,怎么又斩首示众? 兵部尚书回禀道:“三年前,傅矩过世,第二年春天,高振义被斩首,当时是普元寺方丈作证,案子判的铁案。” 回答完。 兵部尚书急促的道:“陛下,据大沽港传来的消息,起码有上百只船逼近,陛下!” 皇上心头那凌乱的思绪被强行压下。、 缓了一口气,开口吩咐,声音却发虚。 清了好几次嗓子,才道:“西山大营,带兵去打,务必将琉倭贼寇给朕打回去!” 兵部尚书立刻道:“西山大营兵权已经交回朝廷,打仗过程中,该不该追剿,如何退防,是死守大沽港,还是情急之下可以以退为进……” 这,都是问题。 主将没有军权。 做不得主。 需要时时刻刻将消息送回朝廷,再领命行事、 这一来一去,耽误的时间就是瞬息万变的军机,就是人命。 皇上一张脸,几乎涨红。 他军权回拢,想的是休养生息,他一直以为,战事已经很远了,根本无需再…… 谁能想到,会突然来袭、 深吸一口气,皇上只觉得脸疼,却也得说:“他自行做主!” 兵部尚书得了话,领了命,二话不多说,转头就走。 不。 转头就跑。 一边朝外跑,一边朝外面候着的小内侍吩咐,“快,去宫门口告诉兵部左侍郎,让他去西山大营调兵,战事全权由西山大营主将做主,快!” 他老了,跑不了那么快。 小内侍得了吩咐,拔腿就跑。 外面的怒吼吩咐越发凸显着御书房里的静默。 皇上几乎怔在当地,还有些回不过神、 大理寺少卿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心里把他那大舅哥骂了祖宗十八代、 倒是长公主,提醒皇上,“陛下,琉倭国战船忽然出现,可见蓄谋已久,陛下早做打算。” 御书房里贴着舆图。 长公主两步过去,指了大沽港,“若是大沽港失守,从大沽港到京都,一路过来,也就一天的功夫。” 第202章 不肯 皇上几乎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长公主看向皇上,“济南府忽然爆发灾民暴动,本来就诡异,前脚赵巍去赈灾,后脚琉倭国战舰直扑大沽港,若是西山大营挡不住…… 陛下,要传令其他地方驻军前来援助吧。” 顿了一下。 长公主又补充一句,“不是我悲观,就怕消息传得晚了,若是有个万一,可能这消息就传不出去了。” 传不出去了的话—— 京都附近的地方驻军,山东有,宣府有。 可已经军权上交,没有朝廷的诏令,统帅是无权带兵离开驻地的。 一旦离开,朝廷若是追究,那就罪同造反。 皇上脸颊火辣辣的难受。 他军权回拢,难道错了? 皇上闭了闭眼,只吩咐内侍总管,“传六部尚书来议事。” 内侍总管忙领命。 长公主顿了顿,又替傅珩求情,“皇兄,既然大理寺和刑部都把案子查清楚了,皇兄不如就放了傅珩吧。” 皇上眼皮一跳,恼羞成怒,“朕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出去!军机要事,不是你能参与的,出去!” “皇兄!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你还要因为赵巍……” 皇上怒喝,“长公主以下犯上,出言无状,闭门思过三日不得出来!” 旁边小内侍不敢不听,只能畏畏缩缩上前,将长公主请出去。 宫门口。 徐西宁左等右等等不到大理寺少卿出来,却见兵部尚书急吼吼进去又连滚带爬的出来。 连忙上前,想要问一句怎么了,可兵部尚书连停留都没有停留,轿子都没坐,直接翻身上马就飞驰出去了。 徐西宁心跳的突突的,总觉得出事了。 “元宝还没有打听到普元寺方丈和澄明的动向吗?”徐西宁压着不安,问春喜。 春喜摇头,“没,元宝哥撒出去的人都还没有回来。” 正说话,就见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以及一众执掌大权的朝臣,风风火火抵达。 徐西宁连忙上前,朝着熟人刑部尚书行礼问:“大人,出什么事了?” 刑部尚书来不及多说,只匆匆道:“大沽港出事了。” 说完,赶紧往宫里赶。 徐西宁越发心神不宁。 大沽港能出什么事,竟然惊动半个朝堂。 蓦的想到今儿抓的那个会缩骨功的杜二爷,以及工部尚书火急火燎的修城墙。 城墙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塌了一块。 正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长公主从宫里出来了。 徐西宁顾不上那么多,赶紧迎上去。 才要屈膝行礼,被长公主拉了一把,“好孩子,不必行礼了,咱们先去大理寺牢房那边,见过傅珩再说。” 长公主直接将徐西宁请上了自己的车辇。 马车中。 徐西宁目瞪口呆,“琉倭船只直逼大沽港?” 长公主气的咬牙,“都这般了,皇兄还是不肯放珩儿,真不知道他……” 徐西宁顾不上以下犯上,一把抓了长公主的手,打断她的话。 “殿下,怕是京都之中有琉倭人的内应,琉倭国忽然大举进攻,战船直逼大沽港,这么多船只在海上行驶,我们先前都没有收到消息,便是已经有人被买通。 这是其一。 其二,今日,工部尚书说,修好的城墙忽然塌了。 朝廷经费本就紧张,这城墙若是修补不好,或者修补不及时,到时候里应外合,莫说外面打进来。 就是里面内讧,这城墙就是一个烂口子。” 长公主听得心惊肉跳。 甚至顾不得震惊徐西宁怎么能知道这些。 忙掀开车帘,吩咐自己的亲随,“去找章景繁,让他加强巡逻,有可疑的人就地抓了,出事有我担着。” 那亲随领命而去。 长公主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周全,又吩咐另外一个亲随,“派人去工部那边,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尽管帮,不必回来伺候。” 等把人打发走了,长公主稍敛心神,朝徐西宁道:“好孩子,难为你想这么多,珩儿被抓,吓坏了吧?” 哪怕脸上依旧裹着肃重。 但长公主的话,温柔里带着关心。 是真正的关心。 自从赵巍离开,傅珩被抓,徐西宁这颗心就一直提着,吊着,难受着,紧绷着。 遇到的,都是想方设法算计她的。 这是除了吉庆堂以外的头一句关心。 徐西宁心里暖暖的,朝长公主摇摇头,“还好。” 先前。 没有大理寺少卿或者大理寺卿的手令,徐西宁见不到傅珩。 此时跟着长公主来,守着牢门的衙役哪怕还想拦着,但架不住长公主不讲理,直接让人把门口的衙役一把拦下。 “本宫又不是劫狱,你拦着作甚?” 狠狠的瞪了那衙役一眼,长公主抬脚就往里走。 牵了徐西宁同路。 门口。 衙役还想反抗,被那个叫六顺的压着声音劝道:“兄弟,得了,咱们就是小鬼,人家上面神仙打架,你非跟着掺和什么? 明儿大理寺卿也好,大理寺少卿也好,没准儿还要因为咱们冲撞了长公主殿下,或者他们想要给人家殿下赔罪,拿咱们作伐子呢。 横竖咱们是被长公主的人拿下了,将来就算问罪,咱们也有的说。 何苦来!” 他几句劝说,到让同僚衙役歇了反抗的心思。 牢中。 长公主和徐西宁过去的时候,傅珩正从饭菜里随手抓了一点给那耗子弟弟吃呢。 “吃吧吃吧,多吃点,你吃饱了,我再吃。” 他蹲在地上,披头散发,瞧着形销骨立。 病恹恹的活像是马上就熬不住了。 听见动静,缓缓转头,正要开口阴阳两句,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长公主和徐西宁,登时一惊,继而笑着慢慢起来,“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长公主先是看了一眼那不堪入目的饭菜。 又看了一眼那耗子。 心里门儿清这耗子的用途,登时眼眶红了,“皇上真是……珩儿你再等等,横竖这一两日我就把你弄出来,吃食上,我让人另外送来。” 傅珩三步两晃的靠在牢房门上。 病气浓重的脸上,带着点混不吝的笑,“还行吧,我和我弟过得挺得劲儿。” 说着,看向徐西宁。 “发财救出去了?” 徐西宁点头,哪怕心里有万万千千的话,也只能捡重点说。 她压着声音,飞快的问傅珩,“你知不知道大理寺少卿疯狂想要找到的那本书是什么?” 傅珩原本病歪歪的脸上,听了这话,顿时一脸震惊。 那表情,活像是见了鬼,又像是捡到了什么大宝贝,要狂笑出声。 倒给徐西宁一愣,“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第203章 未及 傅珩拳头虚虚攥着,嘴角噙着笑,咳嗽了好一会儿,朝徐西宁问:“我不是让你帮我看好我那几口棺材吗?” 徐西宁点头,“我看了啊。” 傅珩几乎忍不住笑,“你看了,但是没在里面找到那本书?” 徐西宁一愣。 那本书在棺材里? 靠! 那她上蹿下跳的忙了半天,忙什么? 傅珩瞧着徐西宁的反应,笑出声,“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拿到那本书,就凭着坑蒙拐骗,就把大理寺少卿忽悠进去了?还忽悠了五十万两雪花银和镇宁侯几乎全部的家产?” 徐西宁:…… 傅珩甚至想要捏一把徐西宁震惊而懊恼的脸。 “你可真厉害。” 徐西宁:…… 沉默一瞬,看着傅珩,“所以,您老人家,人在牢中坐,外面的动静是一点没少知道?” 傅珩笑,“毕竟,我夫人为了救我,给六顺砸了重金的。” 徐西宁直接给他一个大白眼,“放屁,六顺能知道镇宁侯的家产是我坑的?” 傅珩笑的上不来气,咳嗽好几声。 长公主看看傅珩,又看看徐西宁。 看看徐西宁,又看看傅珩。 不是说,只是契约成婚,彼此利用? 怎么瞧着,活像是我与驸马刚刚暗生情愫那时候的打情骂俏? 呵呵。 短暂的一个轻松,话题又回到沉重。 徐西宁问傅珩,“那你也知道,琉倭战船大量攻入大沽港了?” 傅珩前一瞬还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这一瞬,那笑便从脸上消失殆尽。 本就苍白的面孔,刹那间血色全无,手一下攥了牢房门上木柱,“你说什么?” 语气都带了颤。 徐西宁朝长公主看去。 长公主言简意赅,将目前的情况和傅珩说了,“……已经派西山大营过去增援了。” 傅珩一张脸灰绿灰绿的,瞬间的目光涣散带着几近喃喃自语,“我已经够快了,怎么还是来的这么突然,我竟然一点消息没有得到……” 他两个月前察觉普元寺方丈和琉倭人有来往。 当即便调动自己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以及傅矩留下的那些人脉,顺腾摸瓜的去查。 查与普元寺方丈有关的一切。 正在他几乎要确定普元寺方丈就是琉倭人的时候,徐西宁忽然改头换面冒出来了,并且事事针对西北军,还和普元寺牵扯上。 那时候他提心吊胆,唯恐徐西宁是被琉倭人买通的细作,更唯恐徐西宁是琉倭细作易容而成。 徐西宁不可怕,可怕的是她那些店铺在京都以及江南盘根错节的势力。 若真是琉倭细作,一旦他们要发生暴动,那朝中经济必定大受影响。 经济受影响,百姓就民不聊生。 更多的暴动就会接踵而来。 青灵山一场恶战,他对徐西宁的怀疑略微消除,也基本确定,琉倭国对我朝有了军事进攻的心思。 青灵山一战就是想要试探西山大营的实力。 他明着暗着都和皇上说了,可皇上却觉得他是为了赵巍的兵权在上蹿下跳。 长公主眼见傅珩脸色难看的不像话,唯恐他撑不住,“珩儿,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皇上高座庙堂统管全局都不知情,大沽港每日有船出海巡视也不知情,闽南方向更是毫无战报送来…… 不是你的责任,珩儿。” 傅珩猛地吸了两口气。 那涣散的目光落向徐西宁,“杜二抓了之后,审讯出结果了吗?” 徐西宁就知道。 抓杜二爷,是傅珩的意思。 可能当时镇宁侯会找杜二爷帮忙,都是傅珩的人撺掇了。 只是傅珩使出了他自己的全部努力,环环相扣徐徐图之中,谁也没料到,琉倭人会突然进攻。 忙道:“还不知道,刑部尚书进宫了,发财被放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和我见面。” “去审杜二,京都若是有内应,杜二一定都知道。” 他才察觉到杜二的蛛丝马迹,才刚刚开始布局想要将这些潜伏在京都的琉倭人一网打尽。 怎么就…… 攻来的这么突然。 没有给他一点点时间。 傅珩发青的脸色下,全是烈火焚烧一样的焦灼。 徐西宁忙应下,又道:“普元寺方丈和澄明都不见了,你有消息吗?” 徐西宁知道,傅珩和自己一样,也一直在暗中查普元寺方丈。 果然, 得了这话,傅珩很轻的吁了口气,“我的人盯着呢……” 傅珩只觉得心口麻麻的疼。 纵然他派人盯着普元寺方丈,可还是始料未及有琉倭人突然攻来。 缓了口呼吸,傅珩道:“西山大营的高振杰,是高振义的弟弟,让他带兵去堵,他是我父亲的旧部,当年带兵打匈厥人,很是勇猛。”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来不及说更多的话。 长公主也不能真的就不管不顾劈开牢门将傅珩放出来。 只能安抚傅珩一两句,一边吩咐人另外给傅珩送吃食,一边赶紧去办那火急眉毛的。 从大理寺牢中出来,长公主多的话没问徐西宁,只一句,“需要人手便与我说。” 傅珩信任徐西宁。 长公主就没道理怀疑。 徐西宁着急去刑部找杜二,也顾不上虚礼,“殿下放心,需要的话,我会张嘴!” 两个各奔东西。 宫中。 御书房。 刑部尚书进门便道:“陛下,城墙忽然塌陷,工部尚书来不得,他在现场亲自督促修补。” 得知大沽港被琉倭船只攻入,工部尚书当场就哭出来了。 这城墙塌陷,必定是有人暗中作祟、 他就怕那边守不住。 这边来不及修好、 甚至已经开始亲自搬砖了。 刑部尚书加一句,“先前徐西宁为了救傅珩,曾去工部求过工部尚书,给工部尚书塞了钱,工部尚书让臣与陛下交待。 他不是受贿,是工部修城墙,实在拿不出更多的经费。 他豁出去担一个恶名,收了徐西宁的钱,那钱如数拿去修城墙了。” 这话,是正经的回禀。 但落在皇上耳中,便是刺耳的难听,刺心的难受。 他关着傅珩是为了军权回拢,辖制赵巍。 却要用徐西宁救傅珩的钱去修城墙。 吁了口气,皇上没接刑部尚书的话,正要问兵部右侍郎兵力情况、 刑部尚书却继续道:“另外,今日镇宁侯带人去找徐西宁闹事,双方起了冲突,正好章景繁路过,将人拿下,其中抓到一个京都的地头蛇,号称杜二爷。 到了京兆尹府衙一审,京兆尹上报臣,怀疑此人是琉倭细作。” 皇上眼皮子突的一跳。 第204章 委屈 随着刑部尚书一句“琉倭细作”出口,整个御书房顿时本就沉重的气氛更是一凝。 刑部尚书道:“如今人已经转移刑部大牢审讯,但咬紧牙关不肯松口,他若是琉倭细作,只怕京都还有其他人要与那攻来的琉倭人里应外合。 他是京都有名的地头蛇,手下碎催几百人。” 刑部尚书磕头求道:“臣带兵打仗臣一窍不通,军事谋略更是对牛弹琴,臣在这里发挥不到任何作用,求陛下让臣回刑部,臣想要亲自去抓那些杂种!” 时间紧迫,不知是急的还是如何,刑部尚书声音透着哽咽。 皇上阴沉的脸上却带着怒火,“京兆尹和京卫营是如何当值的,一群废物,京中混入琉倭细作,他们竟然一点不知情!” 皇上语落。 底下。 二皇子母妃的亲哥哥,太常寺卿一步上前。 “陛下,京卫营由章景繁统管,那章景繁算是成国公府仅剩的独苗了,他怕是心中对朝廷怀恨,与琉倭细作勾结也未可知……” 不等皇上这大舅哥话音落下。 旁边。 刑部尚书几乎一下从地上跳起来。 吓得太常寺卿下意识往后一闪。 刑部尚书怒不可遏道:“成国公府上上下下一代又一代的儿郎为国捐躯,尸骨都收不回来,死在边境战场上,他们用血换来的太平,就是让你在这里嚼舌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刑部尚书怒吼。 旁边,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吏部尚书脸色也铁青难看。 太常寺卿发虚的往后又退了两步,但不甘示弱的道:“爹是好汉,儿子是孬种的大有人在,我只是说怀疑,再说又没有怀疑到你的头上去,你急什么!难道我说到你的痛点上去了?” 刑部尚书让他那恶心的嘴脸气的。 蹭! 一把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副拶刑刑具,就往他脑袋上砸。 太常寺卿不妨他竟然在这里袭击,脑袋上挨了一下,登时疼的惨叫。 “放肆!外敌入侵都要到家门口了,你们身为朝廷命官,在御书房打起来?” 皇上简直要气死了。 恶狠狠的一拍桌子,朝刑部尚书道:“他又没说错,你急什么,章景繁就算没有勾结琉倭细作,但渎职是有的,他是京卫营指挥使,负责京都治安,京都混进来细作,他该头一个担负责任!” 刑部尚书简直要被皇上这话呕死。 “陛下,章景繁的父亲,成国公,是被琉倭人冒充难民,用黑火药炸断腿的,他便是做细作,也不可能给琉倭人做细作。 国仇家恨摆在这里!” 皇上一拍桌子,打断刑部尚书的话,“难道朕说错了?” 刑部尚书心里一万句你就是说错了。 但以下犯上的忤逆之罪,他不敢。 国难当头,他更没有时间去纠缠掰扯这件事。 只能梗了脖子不吭声。 皇上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嘘一口气,道:“你去审讯那地头蛇,务必给朕将京都的细作一网打尽!京卫营的人,你随意调动,去吧。” 刑部尚书领命,剜了太常寺卿一眼,转头离开。 他前脚一走,后脚,皇上吩咐大理寺少卿,“把章景繁抓了。” 旁边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吏部尚书震愕难解,看向皇上。 “陛下!”大理寺卿更是眉梢一凛,“且不说成国公府战功累累,单单章景繁掌管京卫营,他对京都情况最为熟悉……” “朕难道是昏君,要谋害良将后代吗?”皇上气的太阳穴跳,“章景繁统管京卫营,京都却出了那么多琉倭细作,把他抓了,朕是为了让他避嫌,免得真闹出什么事,他说不清!” 普元寺方丈曾和他说,若是发生动乱,务必第一时间控制住成国公府的人。 这是对成国公府的保护。 毕竟他们家征战沙场,树敌颇多,难免有人浑水摸鱼。 方丈向来深谋远虑堪破天机,难道方丈的话能有错? 皇上简直要气死了。 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理解他。 这帮废物! 大理寺卿让皇上这话堵了个哑口无言。 户部尚书道:“陛下,章景繁……” 皇上直接呵斥打断了他的求饶,“国难当头,不要在为这些不足挂齿的事多言,先商讨一下应对琉倭人的策略。” …… 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一回去便遇上在牢房门口等着的徐西宁。 见刑部尚书来,徐西宁忙迎上前,压着声音道:“大人,是傅珩让我来的,杜二的嘴巴务必撬开。” 刑部尚书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大步流星往地牢里走。 没说不让跟着,徐西宁顿了顿,赶紧紧随。 地牢最里面一间。 杜二被吊在半空。 刑部衙役拿着鞭子沾着盐水辣椒水,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抽。 这杜二,虽然是个细作,但到底也算条汉子。 已经让抽的血淋淋的,可硬是牙关咬紧,一声不吭,只闭着眼一副已经死了的样子。 刑部尚书推门进去。 一侧的衙役忙上前,“大人,没招。” 抬手一摆,让抽鞭子的衙役先休息,刑部尚书看向吊在半空的杜二,“你以为你不吭声,就能熬到有人来救你?别做梦了,只要我给你定罪是细作,你就是细作。 一旦定了罪名,你这就是诛九族的罪。” 杜二悬在半空晃荡着,闭着眼睛没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咬牙看着他,“你手下那些碎催,我已经全部都抓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刻钟后,全部斩首。” 杜二依旧闭着眼,完全没有受到一点触动。 刑部尚书看着他满是鞭痕和血迹的脸,转头招呼衙役,“把他放下来点。” 等衙役将杜二放到和刑部尚书差不多高低的位置。 刑部尚书一下捏了他肥胖的脸,手指就掐在他的鞭痕上,“你以为不开口,我就没办法了?” 手指掐着伤口,血淅淅沥沥的流。 但杜二纹丝不动。 要不是鼻息尚存,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以为你不吭声,我们就抓不到普元寺方丈了?” 徐西宁站在刑部尚书身侧,忽然开口。 一直闭目装死的杜二,蓦的睁眼看向徐西宁,红血丝布满的眼底,是狰狞的杀意。 刑部尚书瞠目结舌也朝徐西宁看去。 谁? 第205章 博弈 但看杜二这个反应,徐西宁竟是说到点上了? 刑部尚书一瞬间由怒火灼烧变成心跳如雷。 普元寺方丈? 怎么可能! 若真是普元寺方丈…… 想到皇上对普元寺方丈的信赖和推崇,刑部尚书倒吸冷气。 理智的选择没开口,而是让徐西宁继续。 徐西宁见刑部尚书略往一侧错开半步,明白他的意思,也没多客气,直接一步走到杜二正对面前。 眼底带着阴冷的笑,徐西宁从衣袖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儿。 “这个东西,不陌生吧?” 杜二看到那瓷瓶儿的瞬间,眼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刚刚鞭子毒打都没让他眨一下眼,现在却是气息粗重。 他反应越强烈,刑部尚书身上的冷汗就越多,越发不祥之感强烈起来。 徐西宁拔开瓶塞,那塞子随手往地上一丢,将瓶子里棕橘色的药丸倒出来。 掌心一拢,倒了半手,徐西宁朝着杜二笑,“荆棘沙,千金难求,给你尝尝?” 她说着话,不等杜二反应,忽然一步上前,另外一只手将那瓷瓶儿一丢直接一把捏住杜二的脸,迫使他将嘴巴张开。 一把药丸全部塞了他嘴里。 杜二登时激烈的反抗。 刑部尚书连忙吩咐,“摁住他!” 两个衙役上前,一个摁住杜二的脑袋,一个摁住杜二的身体不让他乱动,徐西宁捏着他的鼻子像是灌小孩子药一样,让他将那一把药丸都吃下去。 等杜二将药丸咽下去,徐西宁慢条斯理的抽出帕子,擦手上的血迹。 “荆棘沙,普元寺方丈离不开这东西。 “你可以不说,但是等到几个时辰之后,我将你开肠破肚后丢到外面闹市里,你们的人就会在你的尸体中发现你胃里的荆棘沙。 “我会告诉所有人,其实你也有偏头痛的毛病,你头痛欲裂,为了得到这荆棘沙,已经归顺我朝。 “而你,是被澄明清理门户暗杀掉了。 “你猜,你的同伴会放过你的家人吗?” “你们抓到了澄明?”始终未开口的杜二,嘶哑着嗓子,一声怒问。 问的充满恨意,恨不得嚼碎徐西宁的骨头。 徐西宁冷笑。 “真有意思,明明是你们侵占破坏我们的家园,你倒是恨上我了? “土匪的思维果然异于常人,不过,我为什么要抓澄明呢? “你们青灵山那件事,蓄谋那么久,安排那么慎重,最终为何失败,难道你们没有反省过吗? 杜二血红的眼睛看着徐西宁。 猛地。 反应过来。 他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你说澄明背叛了我们?不可能!” 他咬着牙齿,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徐西宁嗤笑。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你觉得澄明去了济南府,煽动了济南府的灾民暴动吗?” 刑部尚书一颗心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都顾不上看杜二的反应。 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徐西宁。 她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徐西宁也不知道! 猜的,蒙的,时间紧迫下一把博弈罢了。 横竖济南府的暴动来的诡异而突然,横竖澄明和普元寺方丈是琉倭细作,横竖,他俩失踪了。 按照目前的发展,总有一个是去了济南府。 按照失踪的先后顺序,澄明的可能性更大。 更何况,傅珩的人跟着普元寺方丈,却没说跟着澄明,那就可能是跟丢了。 一把揣测被徐西宁说的掷地有声。 杜二睚眦目裂,全身的血管几乎要爆裂,“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 徐西宁在他那血污的脸上拍拍。 “信不信随你,你招供了,我们不过就是省点事,你不招供,我们我也充其量就是费点事罢了,问题不大。 “但你想好了。 “一旦你被你们内部人认定为叛徒,你家人朋友的结局是什么。” “啊!”杜二犹如一头发疯的野狼,朝着徐西宁歇斯底里的一嗓子疯喊嘶吼,“你骗我,骗我的!” 徐西宁手上的血污擦干净了,将那手帕一丢。 朝刑部尚书道:“不要再审了,留着这个时间,直接去抓人吧,两个时辰之后开肠破肚直接扔出去就是。” 说完,徐西宁转身往出走。 刑部尚书犹豫一下,跟上。 徐西宁边走边道:“这里我就不陪大人了,大沽港抓到的那些俘虏,我要陪着世子去处理一下。” 杜二一下怒喊,“你们休想骗我,我们琉倭勇士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被你们抓获。” 徐西宁嗤笑,回头看他一眼。 “你们来那么多人,理论上确实不可能被我们抓获,但,若是赵巍没有真的离开京都呢?你们以为的计谋,其实只是我们做了的一个局,名字叫请君入瓮呢? “呵呵,真好笑,而你,马上就要成为琉倭的罪人,因为,为了保护澄明,为了让澄明继续与我们合作,我们会对外宣布,一切都是你提前告知了我们。” 声音一顿。 徐西宁笑意加大。 “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凑巧的被抓呢?必定是与我们一唱一和啊,对不对?” 裹着猜测,徐西宁下一剂猛药。 “你不肯招供,是觉得你最在乎的人在琉倭,我们鞭长莫及,你以为你只要咬紧牙关就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做梦吧,你们琉倭的勇士会把你这个叛徒的家人,一网打尽,让他们不得好死!” “@#¥%…&” 怒极之下,杜二爷骂出几句琉倭话来。 狂怒让额头的青筋暴突。 徐西宁抬脚离开,走的轻轻松松。 刑部尚书一面心头佩服她这拿捏人心的本事炉火纯青,一面一捋快要愁秃的发际线,也跟着走的轻轻松松。 “等等。” 就在徐西宁和刑部尚书要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 怒骂嘶吼歇斯底里的杜二,忽然喊了一句。 徐西宁回头,“我希望听到的,是互惠共赢的合作,而不是废话连篇。” 如果眼神真的能杀人,杜二一双眼已经将徐西宁弄死了。 偏偏。 没有如果。 “我说。”杜二咬着牙,放弃了最后的抵抗,连那脊骨都塌陷下去,他盯着徐西宁。 第206章 招供 “十五年前,羽然大师带着我们从琉倭来到这里。” 招供这件事,当你放弃抵抗,开始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防线了。 杜二耷拉着脑袋,了无生气仿佛行尸走肉一般陈述,宛若说那不值一提的陈词滥调。 徐西宁和刑部尚书却是听得毛骨悚然。 “……十五年前,你们皇权更迭,羽然大师机缘巧合结识了你们现在的皇帝,并助他一臂之力,你们的皇帝顺利登基,羽然大师也成了普元寺德高望重的方丈。 “我们策划过很多次肃清行动。 “旨在将你们朝中得力之人全部除掉,只剩下酒囊饭袋。” 杜二舔了一下干裂的嘴皮。 舌头卷下已经干涸的血迹,透着一股子腥味。 他忽然抬眼,看向徐西宁。 木然的表情竟然带上了些幸灾乐祸。 “包括你母亲死。” 徐西宁心头,猛地,狠狠的,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一颤。 她娘亲的死和这些琉倭人有关? 不是说,是太后送去的药,让云阳侯府老夫人投给她母亲吗? 徐西宁气息都急促而紊乱,“为什么要杀我母亲?” 杜二摇头,“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碎催,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听别人说的、” 他眼底嘴角露着邪佞的笑,忽然笑的充满报复性。 “你们这么忠心耿耿的忠于你们的皇帝,他真的值得你们忠心吗?” 刑部尚书啪的一拍桌子,“放肆!招供你便招供,难道你还想策反我们不成?老实点!” 杜二奸恶的笑,舌头舔着嘴角。 “傅矩怎么死的,你们知道吗?” 刑部尚书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强行镇定着,“你老实交代就是,不要耍花样卖关子。” 杜二嗤笑一声。 “三年前,傅珩立了那么大一个战功回来,这样的少年将才,我们当然忌惮。 “只可惜,还不等我们出手,他那好二叔便坐不住了,直接一碗毒药想要毒死他,哈哈哈,你们国家的人,就喜欢窝里斗,好得很。 “一碗毒药没要了傅珩的命,却让傅矩连夜去找解药的时候送了命。 “他那马,被他那好弟弟做了手脚,马在半山腰便出了问题,可惜傅矩心急如焚没察觉,最终落了个跌落悬崖,尸骨未存。 “你们的皇帝,是心知肚明的,他知道谁害的傅矩,更知道谁害的傅珩。 “可就因为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傅矩功高盖主死了倒是省事了,他便选择了无视,甚至直接将镇宁侯的爵位给了傅矩的弟弟,将世子的封号给了傅筠。 “甚至几个月前,傅筠火烧西北军轻骑队,窃取轻骑队的战功,你们的皇帝都不打算细究这件事,还想给傅筠一个王位。 “只因为他想顺利的军权回拢。 “你们就忠心于这样的皇帝?” 徐西宁听得几乎怒火灼心。 她忍不住想。 上一世。 傅筠火烧西北军,会不会也是皇上的默许,或者,暗示。 置于膝头的手,死死的攥着拳。 愤怒与心寒交织,徐西宁仿佛置身那场火海,又仿佛坠入无尽的冰窟。 烫的灼心。 冷的刺骨。 杜二交待了许多。 从十五年前说起。 他们在我朝安插的细作,小道街头走卒,大到某位朝廷官员,其中更是不乏朝中官员家中侍奉之人,以及宫中一些主子跟前伺候的人。 林林总总,只是杜二知道的,只是京都范围内的,竟然就上百人。 拿着名单,拿着口供,刑部尚书愁的快哭了。 “这些街头走卒和一些官员家眷下人刑部可以直接抓,但是涉及朝臣,涉及王公贵族,涉及宫中的,我必须进宫回禀。”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皇上最信赖的人就是普元寺方丈。 那秃驴竟然是个细作。 还是个细作头头。 刑部尚书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徐西宁,想要开口劝慰,却一时间不知怎么说。 斟酌一下,只能道:“有关令堂和傅将军,傅珩的事,可能杜二说的也不全都是对的,他也可能想要煽动我们,你……” 徐西宁在一腔寒意凛凛的苦涩里勉强扯出一个笑。 “时间紧迫,大人不必劝慰我,快去进宫吧。” 刑部尚书叹一口气,点头,抬脚要走,又想起什么,压着声音又问,“赵巍真的没走?” 他那目光,带着明晃晃的期望。 明显是希望赵巍真的没走。 有赵巍在,他这心里能踏实一半。 西山大营虽然人多,可那些兵,一多半以上都是纨绔少爷兵,谁会真的去冒死抗敌啊。 徐西宁苦涩摇头,“怎么可能,匡他的。” 刑部尚书眼中的期望骤然黯然,他想叹一口气,都觉得那团气堵在嗓子眼,叹不出来。 最终捱着胸口憋闷的疼,“普元寺方丈是琉倭细作这件事……” 他想问徐西宁是怎么知道的。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问这干啥呢。 一摆手,只道:“我进宫了。” 匆匆离开。 刑部尚书一走,春喜问徐西宁,“夫人,咱们去哪?” 去哪? 徐西宁仰头看天。 天空灰扑扑的,压得人难受。 喘不上气。 她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傅珩他爹的死以及皇上的态度。 病秧子身体不好,她又没办法立刻把人救出来,若是在牢里有个三长两短又来不及找大夫…… 吐出一口浊气,“先去大理寺牢房吧。” 从刑部衙门一出来,徐西宁和春喜正要翻身上马。 迎面。 章敏一身马装策马疾驰而来。 瞧见她,章敏猛地一勒缰绳,“你怎么在这里?” 徐西宁也一脸疑惑看着章敏,“你要干嘛去?” 章敏脸上裹着怒气和着急。 “别提了,大理寺少卿奉命把我哥抓了。” 徐西宁震惊之下甚至朝后踉跄半步,“章景繁被抓了?为什么?” 章敏急的要吐血。 “说是京都混入琉倭细作,我哥有嫌疑。”她烦躁的一摆手,明显不想说这个令人愤怒的话,只道:“现在京都混乱,好多百姓不知怎么,闹腾的要走,还有人趁乱打劫的,京卫营人手不够,我来帮忙。” 第207章 何苦 没时间多说,章敏急匆匆打马离开。 徐西宁只觉得一股邪火在心头游窜。 抓一个傅珩押着还不够,连章景繁也抓? 成国公府为了守护边疆,整个府邸都快打的绝种了。 这太平生活,是成国公府,是沙场将士,一代人又一代人的骨血堆砌来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皇上的心,难道就不是肉长的? 憋屈的怒火游窜五脏六腑,徐西宁深吸一口气,瞧着章敏的身影几乎不见了,她朝春喜吩咐。 “你先去吉庆堂,让他们散播出去,就说连吉庆堂这样的有钱人都还在京都呢,可见问题不大,要不然,这些有钱人最怕死了,他们怎么不跑呢之类的这些话。” 好歹能安抚一下民心吧。 “办完来大理寺牢房这边等我,顺便问问元宝澄明有没有消息。” 春喜得令便去。 徐西宁翻身上马,直奔大理寺牢房。 “傅世子夫人来了。” 六顺老远就看见徐西宁,热切的就迎上前。 “那什么,现在这边乱糟糟的,小的怕有人趁乱对傅世子不利,一直没敢动弹,就在这里守着呢,趁着没人,夫人快去吧,小的在外面守着。” 徐西宁感激不尽。 却扯不出一个笑来。 只拍了两张银票给六顺,心头像是被巨大的石头碾过,硌得生疼,她也没注意拍出去的是多少,只道:“辛苦你了。” 六顺眼皮狠狠一跳。 好家伙。 一千两的银票又给他两张。 麻溜收了银票,忙道:“夫人这话说的,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徐西宁没心思敷衍,嗯嗯了两声,直接往牢房那边去了。 傅珩正蹲在地上和耗子大眼瞪小眼。 听见脚步声,抬头就见徐西宁过来了。 瞧着徐西宁巴掌大的脸上裹着疲惫无奈愤怒交织着那么浓的难过,傅珩一愣,几乎一下起身,嘴皮都颤了一下,“没问出来?还是大沽口没守住已经失守了?” 按理说不应该。 虽然琉倭人来的突然,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发财已经过去了。 更何况高振杰抗击琉倭人的经验还是很足的。 除非西山大营那边不让高振杰上。 徐西宁对上傅珩那张苍白的脸,乌沉沉的眼睛,疲惫的一下靠在了牢房的木门上。 隔着一道门,她将杜二招供的那些言简意赅的转告傅珩。 嘴上说着。 心里挣扎着。 到底要不要说傅矩的事。 等把杜二招供的名单说完,徐西宁摩挲了许久的手指松开。 没提自己娘亲的死,也没提傅矩的死。 傅珩也没问。 只是同样靠着那木门,裹着病气的身子那么单薄,他看着徐西宁,半垂着眼,“你什么打算?” 他俩一左一右,一里一外,都在那门上靠着。 离得那么近。 不用太大声说话对方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徐西宁也的确是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吁了口气,“刑部尚书已经进宫请示了,但我觉得并不乐观,皇上未必相信这份口供。” 徐西宁说的,便是傅珩想的。 且不说皇上对普元寺方丈的信任有多深。 单单这份信任却换来对方是细作头头的事实,皇上的脸上挂得住吗? 承认了这个事实,就等于要他承认,一切的后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有时候,人为了一个脸面,可能会罔顾事实。 “若是不信呢?” 徐西宁略微掀起一点眼皮,和傅珩对视。 一个病歪歪,一个累歪歪,对视片刻,徐西宁嘴角牵出一点冷笑。 “横竖现在外面乱糟糟的,他若是不信,我便自己去杀,我,春喜,元宝,都能去,乱世宜杀人,尤其宜杀细作。” 和自己不谋而合。 傅珩便道:“细作不除,苦的是百姓,是将士。” 只可惜。 当时赵巍离京,傅珩为了护着赵巍的安全,将自己的死士暗卫全都给了赵巍。 就剩下一个发财,现在还去了大沽港。 “我……” 徐西宁鬼使神差,冰凉的手指抬起,摁在病秧子薄薄的嘴唇上。 她手就够冰的了,病秧子嘴唇比她手还凉。 傅珩一愣,垂一点眼,对眼儿似的看了一眼徐西宁的手指,继而疑惑看向徐西宁。 徐西宁笑,收回手指,“就不必说那些场面话了吧,你在这里熬着别死了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傅珩低垂的手指很轻的捻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摸一下嘴唇,摸一下刚刚徐西宁摁住的地方。 最终却只笑出声,“你好歹让我把话说完,我那棺材,你肯定是没看完,回去看看,有一个红枣木的棺材,里面放着的东西你应该用得上,力气我出不了了,出点别的。” 徐西宁这下是真的笑出来,“你说你病的都快死了,何苦来。” 笑着笑着,想哭。 傻子。 皇上知道你爹是让你二叔害死的! 皇上知道你是你二叔下毒的。 你何苦来啊。 咬了咬嘴唇,徐西宁转身就走。 她走的猝不及防,傅珩一愣,忙追了一句,“让章景繁帮你,他身手很好的。” 徐西宁迈出去的步子顿住,回头,看向牢门后面的病秧子,苦涩蔓延一整张脸,说:“章景繁也让抓了。” 傅珩脸上那一点点笑,蓦的就没了。 徐西宁和他对视一眼,没等他开口,转身离开。 从傅珩这里离开,徐西宁托六顺帮忙,去看了一眼章景繁。 章景繁就一句话。 他虽然出不去,但他府上的人,若是用得上,随便用,关键时候,他那六七十岁的祖母也能提刀上阵的。 徐西宁本来都把眼泪憋回去了。 但章景繁一句话,让她鼻子酸的克制不住。 从牢房出来,徐西宁又抽了银票给六顺,“劳驾,也照顾一下章世子。” 六顺倒是没拒绝银票,“夫人放心,小的能做得到的,一定都做到,饭菜那些也会格外检查一下,若是有什么意外,小的肯定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去吉庆堂。” 六顺揣着银票,送徐西宁往出走,脸上带着惶惶不安,“琉倭人真能打过来吗?” 第208章 头香 真能打来吗? 徐西宁不知道。 战事向来谁都不能作保一定会如何。 “小姐,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元宝哥那边还没有澄明的消息呢。” 出了大理寺的大牢,徐西宁和春喜汇合。 一切都混乱一片,什么消息都没收到,刑部尚书进宫也没出来,徐西宁只能先带着春喜回镇宁侯府。 为了避免镇宁侯或者白氏或者谁找麻烦,徐西宁带着春喜干脆是翻墙回去的。 “好家伙!世子爷这是把别人家的布局给画出来了!” 打开红枣木的棺材,拿出里面的册子,一翻开,春喜直呼好家伙。 一共十来本册子,一本是京都布局地图,余下的都是几个朝臣府邸的地图,标注的清清楚楚。 恰好这几个府邸里,都有杜二招供的细作。 有了这个,徐西宁去杀人,的确是方便多了。 京都民心紊乱,必定是细作作祟。 杀了就完事儿了。 也不必等刑部尚书那头了。 大沽港。 “白丁全那狗日的跑了,兄弟们,要撤的,现在赶紧,不撤的,和我顶上去!” 三年前,徐虎是傅矩内勤兵。 傅矩死后,追随他的一部分亲兵被打乱分散到各个驻守处。 分到这大沽港码头的,就高振义和徐虎两人。 原本他们也想着,当兵的嘛,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在哪都能干好。 可习惯了傅矩军中的明朗干净,再来这大沽港码头…… 乌烟瘴气的官僚氛围让高振义和徐虎无措愤怒又吃了不少苦头。 直到高振义被陷害获罪,砍头死了,徐虎那一腔裹着热血的士气,算是被彻底磨灭了。 他开始沉沦。 开始随波逐流。 肚子出来了,脸上油腻了,连青楼也开始流连忘返了。 不是没有曾经的同袍来劝过他,甚至傅珩身体略有好转之后就亲自来过不下十次。 可他认命了。 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醉生梦死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太清醒,他容易想起高振义是怎么死的。 容易怀念以前那再也回不去的时光,战马萧萧铁甲长枪,那才是男儿天地。 清醒太痛苦了。 可没想到,大沽港竟然被琉倭人猝不及防的攻来了。 他抓着自己那把刀。 刀柄上刻着他的名字。 每一个傅矩军中的人,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刀,刀上刻着自己的名字。 这刀是他的兵器,也是他的兄弟。 攥紧刀柄的那一瞬,徐虎仿佛又回到军中,那久违的热血燃烧着每一寸肌肤和骨骼。 “只要我活着,就不让一个琉倭杂碎上了我大沽港的码头! “傅将军,你在天之灵看着,我没给咱们傅家军丢脸! “战死方休!” 一嗓子军号喊出去,徐虎一马当先,率先冲上。 不知是他的气势感染力太强,还是那一句傅家军唤醒了大家的记忆,想起他曾经也是傅矩军中一名悍将。 据说跟着傅矩出生入死,战斗力彪悍,刀下人头不计其数。 亦或者,男儿血性,白丁汉那种窝囊废是个别。 就在徐虎冲出去的下一瞬,一个小伙子提着大弓背着箭囊就跟着冲了出去。 “干完这一把,老子就算是死了,以后后代逢年过节上香,老子也是头香!” 徐虎见有人跟上,一边往前冲一边交待,“战船上铁链,全部开出去!” “是!” 回答徐虎的,却不光是刚刚那个小伙子。 而是几近异口同声的一片应。 大沽港码头戍守人员一共一百零五人。 逃兵算上白丁汉,拢共八人。 余下九十七人,全部上船。 徐虎手里拿着独眼窥筩(tong),望向对面已经逼的很近的琉倭战船。 一眼看见上面那个穿着本朝海事衙役官府的叛徒,将窥筩丢给那小伙子,咬牙切齿的吩咐,“等双方距离到达你的射程,不必管旁的,先把船上那几个叛徒给我宰了!” 琉倭人可恶。 这些给琉倭人带路的叛徒,更特娘的不是个玩意儿。 若非他们叛变,大沽港不至于收不到一丁点琉倭人来犯的消息。 对方火速冲来。 这边。 徐虎迎风高喝。 “把船装满,压到吃水线位置,开足了速度,铁链打紧了,撞! “船不烂,撞就不要停! “他们疾行上路,船都是轻装上阵,禁不住我们大吨位撞的,给我狠狠的撞!” 两军交战。 拼的就是士气。 只有不怕死的将士,才不会轻而易举的死去。 上了战场,越怕死,越死得快。 开船的命令交待下去。 余下还有几十人。 徐虎仿佛回到当初那个金戈铁马的沙场,他沉稳而老练的指挥,“竹筒封入火油,三十个水性好功夫好的,跟我下水! “等战船开撞之后,找机会翻上他们的船开烧。 “余下的,留在码头随时准备好,如果我们没守住,你们就放火烧了码头。 “朝廷一定会派兵来救援的,这火墙能烧多烈,时间拖延多久,就看你们了!” 寡不敌众,主打一个速战速决。 干脆利索布置完作战任务,徐虎带人去封火油,下水。 砰! 随着双方战船靠近,第一次撞击,激烈开始。 琉倭那边,从琉倭出来,一路都畅通无阻,完全没想到在大沽港迎来这么激烈的反抗。 船身剧烈的摇晃差点让上面站着的琉倭兵一个猝不及防栽出去。 “大沽港怎么回事?怎么还要反抗?我们不是已经疏通好了吗?羽然大师呢?” 船上的指挥使正在看地图,猝不及防船身剧烈摇晃,让他一脑袋撞了旁边木柱子上去。 一边捂着撞疼了的脑袋,一边冷声质问。 旁边亲随忙道:“一直没有收到羽然大师的消息,大沽港这边,我们先前打了预约好的旗子暗号,但是对方始终没有回应,刚刚用窥筩看过,对面看不到熟悉的面孔。” 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船身再次猛烈的摇晃。 外面有人喊,“不好,撞破了,进水了。” 平静了一路,此刻外面混乱起来。 指挥使怒不可遏往出走,“惊慌什么,就算是他们反抗,难道区区一个戍守码头的小喽啰,还能抵抗的了我大琉国的进攻?不必理会,全速前进,登录码头。” “不好啦,对面那艘船着火了!” 指挥使一声令下。 混乱里,忽然有人嚎了一嗓子。 第209章 拒绝 指挥使转头就看见旁边船上烧起熊熊大火。 顿时心头一惊。 这火就算是烧起来,怎么能一下就烧这么烈。 除非…… 前面开撞之后,琉倭的兵,注意力都被前面那几艘撞他们的船吸引了。 徐虎挑了最外侧的船,从侧面翻上去,直奔货仓。 货仓里的存着火油,他甚至都没用自己背去的,直接把对方的火油点了。 货仓里的看守早就被他一刀宰了,在空无一人的货仓里,那火油肆意的燃烧,等到烧到外面,已经火势大起。 这船眼瞧着不能再要,船上物资更是一样留不住,一船琉倭人只能跳水逃生。 指挥使怒道:“竟然敢烧我大琉国的船,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冲到他们的船上去,将那开船的人,给我开肠破肚扒了皮!” 咻儿~ 指挥使声音才落。 一道利箭迎面飞射而来,他登时偏头一躲。 砰! 原本站在他一侧的大沽港码头巡海小吏脖子中箭,一头到地,气绝而亡。 指挥使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继而怒火更旺,“给我冲!杀光他们!” 砰! 再次剧烈的撞击让指挥使在的这艘船在摇晃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大人,这船被撞裂了,要沉。” 指挥使要气死了。 他想象中的登陆,是气势汹汹威风凛凛令人闻风丧胆的登陆。 现在…… 难道让他下水,像落汤鸡一样爬上码头吗! “给我杀了他们!统统杀掉!” 琉倭士兵弃船下水,想要冲上对面的船上去。 然而,双方船的重量相差太多。 他们为了赶路,尽量减轻船的负重,而对方为了撞击力量更猛烈,似乎给船装的很满。 每一次撞击之后,他们的船都会被推开很远的距离。 而对方的船,会铆足了速度再来撞击。 这些人就像是不要命了一样,一下一下的撞。 他们这些弃船跳水的,都被巨大的浪裹得无法立刻扑上对方的船。 这场浩大的撞船,在琉倭士兵冲上我朝战船那一刻,停止。 然而撞船是停止了,可在他们冲上战船的那一刻,战船燃起烈火,这一片海,四面八方跟着烧起熊熊大火。 冲天烈焰就在码头这一片海域疯狂的燃烧。 那些爬上我朝船只的琉倭兵,只能狼狈再逃。 徐虎飘在水上。 他刚刚被琉倭人砍了一刀,那一刀直接劈在后背上,差点连心脏从后背一起给豁个口子。 海水蛰的可真特娘的疼啊。 但他把身上背着的火油,全都到了海水里烧了。 足够拖延这帮狗杂种半个时辰了。 这火烧的真好。 他好像在火光里看到兄弟们了。 他们在朝他招手。 他们骑着战马,朝他笑。 …… 西北的砂砾啊,你可放慢了脚步。 这里啊 有我的亲人。 这里啊 有我的疆土。 …… 西山大营的兵马接到军令便朝着大沽港疾驰而来。 打头阵的,正是高振杰。(死掉的是高振义) 铁马银枪飞驰而来,老远就看到港口那一大片的火光。 高振杰心急如焚,“徐虎,你特娘的,我就知道你还能打,你给老子坚持住!兄弟们,快!” 铁马飞驰,滚起的不止是黄尘,还有一颗颗滚烫的心。 在西山大营轻骑队抵达大沽港的时候。 码头被烧的几乎已经看不出这是个码头了。 现场。 一个码头守卫都看不到。 “徐虎!” 高振杰怒喝一声。 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琉倭的兵,正源源不断的从船上下来。 他们一行来了一百多艘船,被撞烂十几艘,那十几艘船上的琉倭兵,有被火烧死的,有被水淹死的,有被箭射死的。 也有逃过死亡,狼狈上岸的。 但后面那些船上的琉倭兵,完好无损。 高振杰看着海面上飘着的那些船只残骸,那些快要熄灭的火苗,怒红了眼。 “给我宰了这群杂碎!一个不剩!” 没有大沽港顽强抵抗的话,这帮杂碎已经进城了。 “他们用命给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拿这帮杂碎的头给他们祭奠!” 手提长刀。 高振杰策马急冲。 跟在他一侧的,是西北军营那个武状元,原本要去济南府赈灾的副指挥使。 激战一触即发。 琉倭兵开局便处于地理位置的弱势点。 背后是海。 眼前是红了眼的西山大营铁骑。 马蹄如雷,长刀似电。 “大人,不能再这么杀下去了,那边为首的叫高振杰,曾经是傅矩的亲随,他旁边那个叫贺然,是傅矩出钱供出来的读书人,考得武状元,承的也是傅矩那一套。 “咱们的人,虽然数量多,但步兵怎么比得过铁骑,何况,他们就这么把咱们堵在码头上杀。 “咱们的人,几乎是下船就是送死,咱们人再多也禁不住这么损耗。 “不如先叫停,把人撤回来,咱们等等羽然大师那边?” 跟在琉倭指挥使一侧的亲随着急的建议。 铁骑人数虽然不多,但胜在位置站的好。 如果硬拼也不是拼不过,可没道理这样损耗的。 眼看自己带来的勇士就这样被折损在这大沽港码头,琉倭指挥使脸色铁青。 “先去投降,我们要谈判。” 他开口,那亲随立刻去摇旗呐喊。 “谈判!” “我们要谈判!” 高振杰骑在马上,怒火裹着胸膛,“谈你娘的嘴,不谈,杀!老子和琉倭人,不共戴天,有一个算一个,全宰了,到时候问罪,算我高振杰头上!杀!” 高振杰拒绝谈判。 琉倭这边只能奋起反击。 厮杀中。 大批西山大营的步兵同着西山大营统帅一起抵达。 “哎呦,我的将军啊,您可算是来了,小的要急死了!”跑了的白丁全不知怎么,忽然冒了出来,冲到了西山大营统帅跟前,连哭带喊,“我们大沽港打的就剩我一个活人了。” 统帅来之前就得了消息,知道琉倭人一来,白丁全就跑了。 怒火喷发,直接给了他一脚、 “你还有脸来我这里?” 白丁全知道自己为什么挨一脚,被踹的跌倒在地又连滚带爬起来,“将军,从琉倭人来到现在,小的一直坚守大沽港。” 他刷起自己的衣袖。 “您看看我这身上,全是伤,好不容易拖延时间,把你们盼来了,您怎么发这么大火气?” 西山大营统帅皱眉看着他,狐疑,“你不是跑了?” 白丁全跳脚就喊冤枉,“我怎么会跑了!我祖上也是抗击倭寇的大英雄,我怎么会跑了,哪个王八蛋说的!” 第210章 劝阻 指了前面那已经杀成血海的码头。 白丁全跺脚发誓。 “从琉倭人来,我便带着码头的兄弟们全力反击,要不是我们不要命的拿船去撞他们,又用火油烧出来火墙火海拦住他们,他们早就进城了。 真的到了一马平川的地方,两军交战,情况更糟。 哪个黑心肝的造谣,说我跑了!” 说到激动处,白丁全差点哭出来。 倒是给西山大营的统帅整的有点不会了。 一时间也确定不了到底是有人造谣还是如何,皱着眼角看着他,瞧着他浑身褴褛,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样子,最终摆摆手,“行了。” 白丁全觑着西山大营统帅的脸色,抹了抹眼角那几滴泪,又凑上前。 肝脑涂地掏心掏肺。 “将军,不能打了,琉倭人都说要谈判了,咱们还打,若是传到陛下那里,万一要吃罪。” 西山大营统帅瞪他一眼,“琉倭都开船打到我们国都门口了,他要谈判就谈判?谈个鸡!从古到今,只有胜利者才有说谈判的权利,他说个鸡!”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这帮琉倭人,太特娘的可恨,可……”低垂的眼睛,眼珠子一转,白丁全哭丧着脸朝西山大营的统帅道:“小的这不是想着,他们能神出鬼没的突然抵达大沽口,可见是买通了人与他们里应外合,他们搞这么大动静,必定买通了很多人,会不会有朝中重臣? 小的恨不得现在提着刀就去砍杀这些杂碎和那些被琉倭人买通的叛徒。 可万一有人与皇上进言,说咱们只为了立功,拒绝谈判。 万一琉倭人开出来的条件又很丰厚,比如增加供奉之类的。 将军也知道,如今国库空虚。” 一面说,一面观察西山大营统帅的反应。 眼见一句国库空虚让西山大营统帅脸色微变,白丁全立刻又加一句,“打仗劳民伤财,再说,咱们兄弟的命也是命啊,若是能兵不刃血的就解决,那最好。 “反正现在看来,高将军已经打得这帮狗日的找不到北了。 “听说高将军是傅将军的旧部,陛下龙心大悦,再念及傅将军的好,一定会大肆封赏高将军的。”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西山大营统帅的亲兵没好气的推了白丁全一把,“高振杰如今可是我们西山大营的人,和傅矩有什么关系。” 白丁全忙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小的失言小的失言,将军恕罪,小的这不是忧思重重的,一下嘴巴没个把门的,听说那个贺然,也是傅矩的兵?” “你还说!”亲兵沉着脸只想踹这老头子一脚,“贺然那是我们西山大营的副指挥使。” “对对对,看我这张嘴,都是西山大营的。”白丁全忙改口,又叹息一声,眼皮一掀,朝统帅觑了一眼,“轻骑队可是西山大营最造钱的队伍了,里面不少人都是京都子弟,哎……” 轻骑队是西山大营仿西北军铁骑队拉起来的一支马上部队。 作战力是整个西山大营中最彪悍的。 但是西山大营作为戍守京都的队伍,平时几乎没有对外迎敌的机会、 一直被人笑称是养老的地方。 里面不少混吃等死的,都是京都官员的子弟或者裙带关系。 白丁全的话,字字句句,在西山大营统帅心里开始翻滚。 别的不说。 单单一点,皇上这几年一直推行的军权回拢,就是为了节约开支,充盈国库。 若是谈判真能带来利益,他们却单方面砍断了这个谈判…… 想到皇上为了拿回兵权所做出的一系列举措,西山大营统帅心头打了个寒颤。 正犹豫,有亲兵急促跑来。 “将军,前面琉倭人已经全数撤回船上,那船开离码头后退了,高将军要追击……” 不等这亲兵回禀完,白丁全忙道:“穷寇莫追啊,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埋伏,将军,谈判吧,若是不谈,他们撤离大沽港,又去祸害别的港口的话,万一从别的地方登陆,那罪过就都是咱们的了。 陛下向来主张军权回拢,这下若是咱们自己做主不谈的话,陛下怪罪下来……” 西山大营统帅终究是犹豫了一下,朝亲兵吩咐,“告诉高振杰,守好码头,不许琉倭人登陆分毫,但凡有敌船靠近便给我杀,但也不能出海追击。” 那亲兵得令,转头就走。 他一走,西山大营统帅又吩咐另外一个亲兵,“给京中传消息,就说对方要谈,看陛下的意思,是打还是谈。” 若是从前,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会问。 对方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不打死他个鳖孙都不算个爷们儿。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顾及。 他一家子老小都在京都,陛下虽然说让他全权指挥,可万一呢? 毕竟之前皇上那么迫切的要收回兵权。 再说,养一支铁骑队不容易,万一都打没了…… 命令下完,西山大营统帅嘘一口气,朝白丁全道:“你对码头熟悉,跟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白丁全忙应了一声,只是才走两步,忽然一抱肚子,苦瓜着一张脸求道:“诶呦,我这肚子,将军且先去,小的刚刚跑的太着急,这肚子怕是扯着了,我得去方便一下。” 等西山大营统帅一走,白丁全抱着肚子一路小跑。 却是在混乱里直接跑出了军中,奔着大沽港身后的汉沽镇跑去。 七拐八拐,进了一户人家。 “如何?” 白丁全才进门,便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急切的迎上。 白丁全气喘吁吁,“好说歹说,那边同意谈判了,娘的,没想到码头那帮酒囊饭袋还挺能打,硬生生拖延了小两个时辰的时间,硬是把西山大营的兵马给等来了。 还好羽然大师准备了两种方案。 那边已经回京上报军情了,这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几个时辰呢,眼看天黑了。 他们今晚上必定驻扎码头。 等晚上让我们的人从背后包抄过去,同时海上那边,指挥使大人从海上再打回来。” 匆匆把情况说明了,白丁全道:“你们快点准备吧,我还得回去,到时候和你们里应外合,我争取把那个高振杰和贺然先给弄倒了,没了他俩,西山大营就像老虎没了牙,打个屁。” 第211章 难受 消息传递完,白丁全没时间多耽误,气都没来得及喘匀便又离开。 他在汉沽这地方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了。 总算是等来了这一天。 等他大琉国将这些国土拿下,他高低能在京都那地方任一个肥差。 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看他那大理寺少卿妹夫的脸色了。 到时候讨个什么官职呢…… 白丁全一面心思活泛的想着,一边脚下步履匆匆。 才走出巷子要奔向大街,只要跨过这条街就能进了对面西山大营驻扎的区域。 砰! 猝不及防。 白丁全只觉得后脑勺钝钝的一疼,没等他回头去看到底谁在袭击自己时,一个麻袋从天而降。 直接给他套了。 白丁全心头大急,慌忙便要喊叫报信。 却是不及开口,那麻袋里不知放了什么药,甜腻腻的气味钻进鼻孔那一瞬,他整个人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一刻钟后。 汉沽镇一个破烂的小院子里。 普元寺方丈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那柱子足有三层房的高,横躺在破院里。 方丈身上血迹斑斑,都是被鞭子抽过的痕迹。 就连手指指甲缝里,都钉着竹签。 发财就站在普元寺方丈跟前,脚踩在他那瘦削而满是伤口的脸上,狠狠的碾了一下。 “不招是吗?你以为不招我就没别的法子了?一会儿给你见个老朋友!” 普元寺方丈嘴巴被破布条子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想要挣扎,奈何全身上下几乎被捆成蚕蛹的样子,根本动弹不得一丁点。 只剩下一双眼睛,带着怒火,瞪着发财。 发财在他对面的竹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下,抄起旁边的大碗茶灌了一口,朝着普元寺方丈冷笑,“杜二已经被我们抓了,你们在京都的那些安排,你猜还能生效吗?” 普元寺方丈满目怒火猝然一怔。 继而挣扎的更凶,更激烈。 只是,表达出来的,也不过就是带着那巨长的杆子稍微在地上蹭了蹭罢了。 “别急老秃驴,你就算是不肯招,也不是完全无用,等一会儿咱们见个老朋友之后,就让你发光发热。” 发财话音才落。 破烂的院门被朝外推开。 一个身着街头货郎衣裳的小伙子从外面进来。 肩上挑着个扁担,扁担前后挂着两个大竹筐。 前面一个筐里放着一些死兔子。 后面一个筐里—— 麻袋往出一提,口朝下一倒。 咕咚。 掉出来一个人。 那人的脸正对着普元寺方丈。 看清楚人是谁的时候,普元寺方丈被堵住的嘴,疯了似的呜呜呜着,眼睛里喷发着急促和愤怒。 发财慢条斯理拿出一个小瓷瓶儿,将那瓷瓶儿抛给进门的货郎。 货郎抬手一接,拔开塞子,将瓷瓶儿对准了白丁全的鼻子凑过去。 白丁全迷迷糊糊睁眼,眼皮子一颤一颤恍恍惚惚跟前一个模糊的人影儿竟然是羽然大师? 靠! 他该不会是做梦了吧。 不然怎么会看到羽然大师。 羽然大师现在不是应该正带着他们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暗军,准备夜里的偷袭吗? 怎么回事? 白丁全吓得一个激灵爬起来,揉了揉眼定睛正要再看。 啪! 一鞭子朝着他后背狠狠的抽来。 那鞭子上带着铁钉,一鞭子抽来,皮肉直接抽掉一块。 白丁全疼的嗷的一嗓子惨叫,下意识转头—— 却是在转头一瞬。 一个破布被塞入嘴里。 白丁全在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震惊中,看清楚对面的人。 发财。 傅珩跟前那个小跟班。 发财。 怎么会! 他气息一凛,不及再想,带着钉子的鞭子劈头盖脸再次抽来。 对方甚至连话都不问他,就这么仿佛要直接打死他一般噼里啪啦的抽。 钉子被抽入身体又被带出,身上千疮百孔四处飙血。 白丁全人还蒙着,就疼的满地打滚,偏偏堵了嘴巴,惨叫不出来。 这铁鞭,大约抽了一刻钟。 白丁全疼到几乎连打滚都打不动的时候。 对方住手了。 并且拔掉了他嘴里的破布。 可惜,他疼的根本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 像是一条死狗,瘫在那里,胸膛起伏的喘息着。 发财慢吞吞的起身,走到已经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白丁全跟前,用脚尖朝他眼上那么一踢。 就在白丁全疼的一个激灵痉挛抽搐间,发财缓缓的说:“想要里应外合消灭我们西山大营,然后给你们琉倭杂碎开路?” 发财声音不大。 但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带着的那股寒意,让白丁全几乎像是被冰块裹住了一颗心,忍不住的发颤,剧烈的发颤。 发财踢着白丁全眼睛的脚,用力。 问:“你们准备如何?” 白丁全整个人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能转,他看向被绑在那里的羽然大师。 普元寺方丈羽然大师全身动弹不得,只有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拼命的摇,嘴巴里呜呜呜的竭力阻止他,不让他说。 白丁全那目光,缓缓的收回来。 他身上真特娘的疼啊。 但他不会说的。 他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干大事的人,怎么会做招供的事—— 啊! 就在白丁全心理防线刚刚要拉起那一瞬。 一根竹签钉入他的手指。 白丁全疼的额头青筋暴突,凄然惨叫。 又一根钉入。 那疼,蚀骨蚀心,根本熬不住一丁点—— “我说。” 呜呜呜呜! 那边,普元寺方丈激烈的摇头。 这边,再一根竹签进入白丁全的手。 “我说!” 白丁全忍不了一丁点,他宁愿死了,也遭不住这个罪,可这些人根本不会让他痛痛快快死了的,他们会有更多的方法来折磨他。 他真的受不了。 说了没关系吧。 反正琉倭的勇士已经准备好了。 就算是他说了,也不会影响吧。 最多就是打的艰难些。 “塘沽镇,汉,汉元道,十,十八号院,有,有我们的,我们的暗军。” 支离破碎,白丁全一点一点往出崩字儿。 发财脸上带着笑意,“继续,说清楚点,给你把手上的竹签拆了。” 一边说,发财一边弯腰,拨弄一下白丁全指甲中的竹签。 白丁全疼的冷汗浸透全身,混着血迹。 “我们,我们准备,两,两个时辰后,偷,偷袭。” 第212章 不信 京都。 宫中。 御书房。 皇上看完刑部尚书递上的口供,整张脸阴云密布,怒不可遏,甚至比得知琉倭大军突袭大沽港还要难看。 “你是存的什么心思,竟然拿了这样一份口供到朕面前?” 咬牙切齿,一阵沉默之后,皇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刑部尚书来的路上就揣测了皇上的反应。 此时跪在地上,低垂的眼睛闭了闭,吸了口气,抱拳,“陛下,供词上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是杜二说的,臣岂敢篡改。” 啪! 皇上怒拍桌案。 “你是如何让杜二招供的?按照你这口供里的供词,普元寺的方丈是琉倭细作的头子,这杜二身为京都地头蛇,那也该是琉倭细作里的头目人物了,你今日才将其抓获,这审讯也不过才一个多时辰,他就招供了?琉倭人这么没有骨气?” 刑部尚书让皇上这话问的想哭。 国难当头啊。 国难当头! 当头! 你问我琉倭人真的这么没有骨气? 但凡眼前这个人不是皇上,哪怕是个皇子呢,他都要掏出怀里揣着的那副拶刑刑具去敲对方脑壳了。 娘的。 皇上这么问,他就绝不可能把徐西宁诱供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 傅珩已经被抓了。 如果把徐西宁诱供的话说了,那皇上又要如何想。 “杜二就是没有经住刑部的酷刑。”刑部尚书一口咬定,“琉倭人是不是有骨气,都不妨碍他们已经攻到大沽港了,臣进宫的路上,京都的百姓一片混乱,京卫营的人京兆尹的人甚至长公主府上太子殿下府上的人,都在维护京都秩序。 但效果甚微,可见琉倭细作已经开始动手,从我们内部开始引导骚动了。 陛下,再不抓,只怕到时候里应外合,我们西山大营的也挡不住琉倭大军。” “放屁!”皇上在愤怒里一双眼睛几乎喷火,“你让朕抓谁?抓普元寺的方丈?抓澄明?抓大理寺少卿的妾室和他的孩子?你怎么不说朕也是琉倭细作。” 刑部尚书张了张嘴。 只觉得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杜二说,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致力于一件事,那就是肃清朝堂。 将朝中有能力的,全部驱赶弄死弄走,只留下酒囊饭袋。 他也是留下的,他也算是个酒囊饭袋吧,可他这个酒囊饭袋都能分得清是非黑白,皇上怎么就…… 刑部尚书跪在地上,一时间只觉得心头一片悲哀。 皇上怒火喷发将那供词砸给刑部尚书,“这上面的,朕一个字都不信,国难当头,你心存歹意,想要分崩瓦解人心?真是胆大包天,来人!” 皇上一声令下。 外面进来两个内侍。 皇上厉声吩咐,“将他官袍褪去,杖责五十,押入大理寺审讯,朕倒要看看这京都的细作究竟是何面目!” 刑部尚书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抬头。 满眼的绝望看向皇上。 不是为自己绝望,而是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恶战绝望。 他缓缓抬手,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摘掉。 依稀看到当日那少年,意气风发,站在金銮殿上等待殿试。 依稀看到当日那青年,豪情万丈,站在刑部的衙门里,第一次断案。 他也曾一腔抱负要做一个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的好官。 不办一桩冤假错案,还所有人一个天理昭昭。 怎么到头来,这天理昭昭却越来越远。 远到他眼前一片模糊…… 哦,是哭了。 刑部尚书泪流满面将那乌纱帽放到旁边地上,正要起身。 外面忽然奔进来一个小内侍,急促的回禀,“陛下,大沽港传来急报。” 皇上忙道:“传!” 西山大营的一个副将急匆匆大步进来,单膝一跪,抱拳就道:“陛下,大沽港守卫徐虎等一干人拼死将敌船拦在码头,一直拖延到高副将军带着轻骑队抵达。 高副将军和和副指挥使率轻骑队重创琉倭大军。 琉倭人退回海上,请求谈判。” 刑部尚书顿时朝皇上看去。 皇上原本阴沉的面孔上,一下露出笑意,他连拍几下桌子,“好,好,朕就知道,朕的西山大营好样的!琉倭贼子,不自量力,要让他们好好尝尝恶果。 去传令,可以谈判。” 刑部尚书顿时心头狠狠一颤,忙磕头道:“陛下不可啊,琉倭人大举进攻,里应外合,蓄谋这么多年,岂能是一次重创就要谈判的。 他们明显是不想在西山大营手里吃亏损耗,想要拖延时间寻找战机。 该一鼓作气打到他们不敢来犯为止。 切不可谈判啊!” 刑部尚书求得声嘶力竭。 皇上怒目喷发看向他,“你怎么还在这里?狼子野心居心不良,这样的话你都能说得出来,你还能狡辩什么?西山大营的兵,命不是命? 都是爹生娘养的,能兵不刃血的解决,为什么一定要让将士去送命? 琉倭人退居海上,难道你让不善水战的西山大营去送命?” 刑部尚书急狠了,脱口道:“高振杰跟着傅矩,当年没少打水上的仗。” 一句话出口。 不等皇上反应,刑部尚书自己心里先咯噔一下。 遭了。 他说错话了。 果然,下一瞬,皇上眼底布上一层阴沉,看向那西山大营的副将,“传朕旨意,让高振杰亲自带琉倭使臣来谈判。” 刑部尚书要急死了。 偏偏皇上因为那口供的事,对他已无信任,他说什么只会适得其反。 倒是旁边单膝跪地的副将军,顿了一下,道:“陛下,为预防琉倭人耍诈,不如留高副将军镇守大沽港,臣送使臣来谈判。 臣更擅敌情分析,不善带兵实战,高副将军实战经验足,留下更好些。” 他这话,可谓说的诚心诚意。 皇上犹豫了一下,“也可。” 那副将得令离开。 皇上满目寒光看向刑部尚书,“带下去!将杜二带进宫,朕要亲自审讯。” 吉庆堂。 一连奔波三个府邸查找刺杀琉倭细作,徐西宁气喘吁吁前脚才回来。 一进门。 迎上焦急万分的六顺。 第213章 银票 “夫人,刚刚宫中来人,将刑部尚书关押进我们大理寺的牢房里了,大理寺少卿要亲自审讯他。 “另外,五福公公让小的传话说,他们要去刑部大牢提走一个叫杜二的人。” 得了话,六顺一口气往吉庆堂跑。 唯恐跑慢一步耽误了正事。 琉倭人要打来了,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能让这帮杂碎得逞。 六顺说完,双手撑着膝盖弓着腰,急促而剧烈的喘着气。 徐西宁几乎瞠目结舌。 她想到皇上不会轻易相信刑部尚书的话,可万万没想到,皇上会恼羞成怒到这种地步。 竟然要把刑部尚书关起来。 审什么? 屈打成招让刑部尚书承认杜二是冤枉的?承认那秃驴是好人?承认皇上没有信错人? 怒火游窜,徐西宁想骂街。 连知错就改都做不到,做什么皇帝! 刑部尚书是忠臣。 傅珩是忠臣。 他们能为了这个朝堂,这个江山这样那样。 她徐西宁不是。 提着刀,徐西宁朝六顺道:“辛苦你跑一趟,大理寺那边,劳烦你回去和大理寺少卿说一句,他若是敢对刑部尚书动刑,那就别怪我出尔反尔,我徐西宁向来不是正人君子。” 六顺听得迷迷糊糊不解其中意。 但无所谓了。 他就是个跑腿的。 “好,好,小的这就去。” 六顺深吸了两口气,扭头又往出跑。 他一走,徐西宁提着手里的刀也往外走。 “姐姐。” 沐沐从屋里钻出来,眼底脸上带着点子惶恐不安,叫徐西宁。 徐西宁回头,朝他笑,“听话,不要往出跑,乖乖在家和王爷爷你爷爷玩,记得提醒你爷爷,请药堂的大夫给他施针。” 沐沐蹬蹬蹬的跑到徐西宁跟前。 手里拿着个玉佩,举到徐西宁跟前。 “我爷爷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能保佑我平平安安,姐姐你戴上。” 徐西宁抬手在沐沐脑袋上呼撸一把,“沐沐戴着,姐姐有呢。” 沐沐扬着小脸,一脸的坚持,“姐姐戴。” 小孩儿一片真心,徐西宁一来领情,二来没有时间耽误在这推让上。 便笑着弯腰,“沐沐给姐姐戴上。” 沐沐垫着脚尖儿将穿着玉佩的红色璎珞绳结套在徐西宁脖子上,“姐姐平平安安。” 徐西宁顺道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回去吧。” 起身往出走,正好迎上春喜回来。 “夫人,城里杜二招供的那几个伪装成商贩走卒的细作,奴婢全杀了!奶奶个腿的,奴婢去的时候,他们竟然正煽动大家去围攻宫门。” 细作兴风作浪。 皇上关押忠臣。 徐西宁磨牙道:“跟我去菜市口。” 从刑部提人进宫,必定路过菜市口。 她若是直接去刑部将人劫走,将来刑部尚书说不清。 在菜市口将人劫走,冒充琉倭细作行动,倒要看看皇上说什么! 徐西宁几乎是裹着一腔的怒火过去的。 夜色将至。 街头行人匆匆,神色惶惶。 徐西宁和春喜各人一身随处可见的粗布麻衣,头上戴一个草帽遮挡头发。 眼瞧着五福带着人远远的过来。 怀里一张面具往脸上一扣,徐西宁带着春喜便杀出去。 五福正心头焦急。 这已经让六顺去传话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难道徐西宁不打算管这一茬? 可刑部尚书与傅珩也算是勾勾连连的,若是给刑部尚书定了罪名,那傅珩一定会被牵连的。 难道徐西宁没有想清楚其中关窍。 五福懊悔自己没有再多说点,徐西宁到底一个女娃子家的,能知道什么。 “啊!” 正急。 忽然一声惨叫在五福后脑勺那里炸响。 五福一个激灵,回头就见两个穿着灰色衣裤带着笑面娃娃面具的人提着刀杀过来。 那发出一声惨叫的,正是随行押解杜二的内侍。 被胳膊上砍了一刀。 那内侍惨叫着抱着胳膊狂嚎。 一通随行的禁军顿时抽刀去杀。 五福简直心跳如雷。 一方面揣测这来人的身份会不会是琉倭细作来救同伙,一方面揣测这人是不是徐西宁派来的。 六神无主间,那穿着灰衣裳的人忽然冲到他跟前,一脚踩了他的脑袋就纵身一跃,直劈轿辇。 轿辇里,藏着被打的体无完肤的杜二,让一把扯了出来。 一个灰衣人抵挡禁军,另外一个灰衣人几乎扛了杜二就逃。 “不好,杜二被劫走了!” 五福扬声惊叫,却是抬手高呼那一瞬,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下来。 五福一愣,低头去看。 是一张银票,裹在乱糟糟的暮色里,落在他脚尖儿前。 五福一下惶恐的心便的跳动加速,飞快的瞧了一眼周围。 那几个禁军已经朝杜二被劫走的方向要追。 随行的小内侍还在抱着胳膊惨叫。 五福吞咽一口唾沫,弯腰去捡地上的银票。 砰! 一声巨响。 一个二踢脚在他们跟前炸了。 五福手指擦着地面将银票抓紧,朝着后面一滚。 等响声过后,灰烟弥漫,已经不见那两个灰衣人的踪影。 五福手里攥着那银票,心跳的砰砰的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四下无人注意他,他借着抬起衣袖擦汗的功夫,去看那银票,在街头灯火下,银票上朱砂写的字清清楚楚:琉倭。 就两个字。 “已经跑没影儿了,他奶奶的,竟然被劫走了,到底什么人!” 追出去的禁军折返回来。 骂骂咧咧。 五福心惊肉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那张银票塞进嘴里。 塞进去之后,整个人一愣。 哈? 我为什么要往嘴里塞! 随便收到衣袖里不就行了! 靠! 可千万别有人看见啊。 “你往嘴里放了什么?”一个禁军狐疑看着五福,上前两步问,“你吃什么呢?” 五福一颗心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娘的。 怕什么来什么。 他背对着那禁军,想要拼命的将那银票咽下去。 靠! 怎么这么硬! 这么难咽。 怎么办。 怎么说? 身侧脚步声已经逼近。 五福的衣袖被那禁军一拽,那禁军直接扯了五福的胳膊让他转过身,“你吃什么呢?” 第214章 关押 被猛地一拽,五福几乎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半偏,就被迫转向那禁军。 嘴里还有一点没有咽下去。 他一颗心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嗐,能是什么啊,银票啊,我的天爷诶,闹出这种晦气事,肯定要吃张银票祭奠一下五脏六腑,安抚一下七魂六魄,但凡慢一步,都是我对财神爷的不尊重!” 不等五福开口。 跟着他一同来的那个小内侍,龇牙咧嘴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 他胳膊被砍了一刀,现在血还在流。 忍着疼,他一边将那银票塞了嘴巴里,一边含糊不清骂骂咧咧。 “艹,到底从哪来的人,怎么就劫走了,早知道当时出来该多带些人的,咱们拢共四个人,我和五福还是个手不能提的废物,只能靠你俩,这可怎么交差啊。” 两个禁军皱着眼角看着他吃银票。 抓着五福的那个,松了手,嫌弃的看着他俩,“你们什么毛病啊,吃银票。” 五福刚刚简直差点魂魄飞升。 感激的朝自己那同伴瞥了一眼,然后咽下最后一口银票,朝两个禁军苦笑。 “这不是晦气么,这全天下,能冲散晦气的,也只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财神爷保我平平安安啊。”他拍拍自己的肚子,将话题扯开,“咱们回去怎么交待啊?” 一副十分没有主见,只能依靠别人的表情,目光灼灼看着两个禁军。 两个禁军齐齐叹一口气。 “咱们去接杜二算是绝密了,基本去了刑部直接带人,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咱们还是用轿辇将他带出来的,这都能被劫走,肯定有内鬼。”一个禁军说。 五福才平息下去的心跳,再次蹦起来。 靠! 我就是那个内鬼。 “咱们去了刑部直接把人带走,中间一点耽搁没有,可见这内鬼不是从刑部出来的,不然他就算是通风报信,对方也来不及准备啊,只怕咱们从宫里出来,就已经有人盯着咱们了。”五福揣着砰砰跳的心,发表自己的看法。 横竖。 人已被劫。 他们也不敢耽误,唯恐再拖延时间酿成更大的祸端,只能收拾一下,赶紧回宫回禀。 宫中。 御书房。 皇上怒火滔天几乎拍案而起。 “什么?被劫走了?你们是废物吗?四个人提审一个罪犯,还被劫走了?” 皇上眼底的火星子,腾腾的冒。 刑部尚书在刑部牢房审讯的时候,旁边必定还有不少衙役。 那杜二招供,当众说出普元寺方丈是细作头子的时候…… 皇上简直不敢想那些人的反应。 这些话会被传开吧。 一想到这个,皇上脸上的怒火就浓的像是糊了一层浆。 所以他才关押了刑部尚书,去提审杜二。 一来他想要亲自从杜二嘴里确认,他不相信普元寺方丈是细作。 二来…… 如果普元寺方丈真的是细作,他必须想个办法堵住刑部当时在场那些人的嘴。 接了杜二,就能随便找个借口,将当时审讯的人全部招来,然后秘密处置掉。 可现在…… 杜二被劫走了! 啊!!!!!!! 皇上心头在咆哮。 五福跪在地上,他琢磨了一路,那银票上写着的两个字,是琉倭。 意思很明白,把这件事,扣到琉倭人头上。 可他不确定要不要听话。 毕竟他不确定杜二到底是不是琉倭细作。 事关家国大事,此刻又是国难当头,他怕自己选错了。 啪! 皇上怒不可遏啪的一拍桌子,直接吩咐,“去将刑部大牢那些衙役,给朕关起来!” 五福一个激灵,忙道:“陛下,奴才想起个事。” 五福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关刑部的衙役。 他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 可刑部尚书有恩于他,一旦那些衙役被关,刑部尚书怕是真就出不来了。 五福惊慌之下,脱口而出。 皇上怒目看向他,“什么?” 五福慌张道:“就是,那歹人来劫杜二的时候,有个人踩着奴才的脑袋飞过去,他脚在奴才脑袋上踩着的时候,奴才隐约听到一句什么西内呀,还是西内哈之类的。” 其中一个禁军皱眉就道:“这是琉倭话,大概意思就是去死吧。” 皇上一张脸,原本就裹着腾腾火气,此刻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火气攀升。 那禁军朝五福看去,“你确定没有听错?若是这个,那杜二就是被琉倭人救走了。” 五福没敢看皇上的脸色。 但能感觉到,头顶,皇上一双眼睛几乎要杀了他。 五福硬着头皮:“……” “是这个,我当时还好奇,西内挖啥意思,咋不东内北内,原来是琉倭话?” 五福一侧,那在银票上救了他一条狗命的小内侍,此时再次一脸天真的开口。 “那意思就是,杜二是琉倭人?天啊,杜二是京都的地头蛇,他手下好多小弟,那,那……” 纯真变成惶恐不安。 那小内侍战战兢兢看向皇上。 “陛下,快抓吧,奴才们一路去刑部大牢,和回来,满京都都乱套了,必定是有这些琉倭细作在作祟,煽动民心,奴才还听了一句,什么要围攻北宫门什么的,当时以为听错了,现在想想,可能真的是琉倭细作煽动老百姓内讧啊。” 这小内侍只是御书房外围打扫的。 并不能进里面伺候。 他于情于理是不知道刑部尚书回禀了什么的。 此时情真意切这样说,皇上脸上的怒火,就像是六月里的暴雨,一泻而下,裹着冰雹。 五福心头有些吃惊。 这小内侍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两次帮他都能帮的这么顺滑。 不过,此时五福没空深想。 头顶。 皇上咬牙切齿怒道:“刑部衙役与琉倭细作勾结,导致杜二被劫,来人,给朕将刑部大牢看守那些衙役,就地关押!” 五福心头砰砰的一跳。 皇上还是要关? 一声令下,皇上继而又道:“吩咐禁军统领,带兵统管京都秩序,不得出分毫差错!” 跪在地上领罪的两个禁军,只是普通禁军,并非统领、 但其一人还是道:“陛下,京都秩序有京卫营和京兆尹府衙衙役在管,若是禁军去,宫中安危就无法确保,此时琉倭作乱,细作尚未查清,卑职等不敢离开宫中。” 另外一人忙附和。 皇上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京都百姓若是被细作唆使,发生暴动,到时候更麻烦。 心烦意乱,皇上先遣散他们,只吩咐随时待命,等他们一出去,皇上转头朝内侍总管道:“刑部尚书供上的那份名单,但凡涉及宫里的人员,你立刻秘密控制了,另外,看看大理寺少卿审讯的如何了。” 第215章 戾气 内侍总管领命从御书房出来。 他一出来,六神无主的五福立刻迎上去,压着声音,几乎用气声道:“师傅,陛下怎么还是要关押刑部的衙役,我,刑部尚书曾救过我一家老小的命。” 五福要哭了。 刑部尚书要是出事,他娘肯定要锤他的。 内侍总管横他一眼,“蠢货,皇上不要脸面的吗?什么话你不能私下里回禀,非要当着那么些人的面,你让皇上下不来台,皇上能怎么办?” 五福急的口不择言,“什么台不台的,琉倭人都打来了!” 啪! 内侍总管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混账东西,什么话都敢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滚去大理寺,问问大理寺少卿审讯的如何了。” 顿了一瞬。 压着声音,透了一句,“陛下让我抓名单上那些人呢。” 五福一愣。 登时心里松了口气。 那意思就是,陛下还是信刑部尚书的,只是碍着面子才那般? 他赶紧问:“那是不是等事后,刑部尚书大人还能放出来?” “哪这么多废话,赶紧去办差,把事情办好比什么都强,快滚!”内侍总管给了他一脚。 等五福一走,内侍总管吸了口气,行色匆匆带着人按着名单去抓人。 半个时辰后。 御书房。 “陛下,名单上,但凡在宫中的,除了太后娘娘跟前那个孙嬷嬷,余下的全部控制了,孙嬷嬷今日生辰,太后娘娘许她出宫一日。 奴才已经派人去找了。” 内侍总管话音才落。 被派出去的五福火急火燎的回来。 “陛下,大理寺少卿家里出事了,他一个妾室,两个儿子,全被杀了,尸体就挂在家门口的门梁上,大理寺少卿让吓得昏过去,奴才去的时候,他还没醒呢。” 五福惊恐的回禀。 他不知道名单上到底有谁。 但皇上清清楚楚的知道。 名单上,琉倭细作,有大理寺少卿的妾室和他的儿子。 五福话音落下,皇上心头猛颤。 谁动手的? 大理寺少卿的妾室,真的是琉倭细作? 那大理寺少卿还靠得住不? 皇上一方面相信那份名单,另一方面又害怕相信那份名单。 一旦名单是真的。 这朝中,他能信任的人还有吗? 还有没有杜二没有招供的,但依旧是细作的? 那惶恐从指尖儿末梢蔓延四肢百骸,压得皇上喘不过气,一张脸铁青的僵硬在那里。 就在御书房一时间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时,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回禀声,“陛下,兵部急报!” 皇上一个激灵只觉得一片冷汗瞬间如雨下一般湿透里衣。 他转着眼珠,看向御书房大门方向。 眼底的惶恐那么浓。 西山大营已经大捷,不会有坏消息了,不会…… 皇上几乎是用力抓紧了那椅子扶手,“进!” 声音裹着暗沉的沙哑。 进来的,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脸色寡白,嘴唇都没有多少血色,“陛下,收到汉沽方面急报,汉沽发现五千多精兵悍将,是琉倭贼人,正往大沽口方向急行。” 皇上只觉得有一盆铁钉子从天而降直接劈头盖脸砸了他脑袋上。 耳边。 是刑部尚书凄厉的哀求声。 “陛下不可啊,琉倭人大举进攻,里应外合,蓄谋这么多年,岂能是一次重创就要谈判的。 “他们明显是不想在西山大营手里吃亏损耗,想要拖延时间寻找战机。 “该一鼓作气打到他们不敢来犯为止。 “切不可谈判啊!” 不久前,刑部尚书就跪在这里,求得声嘶力竭。 但他吩咐西山大营的副将,同意谈判。 皇上全身发寒。 “消息,可是可靠?” 兵部尚书急道:“可靠,是臣府中的管事,他是汉沽人,昨儿回汉沽看望他老娘,今日本来要回来的,他发现的。” 其实消息是徐西宁给他的。 但到了这种份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没必要提徐西宁。 大喘了一口气,兵部尚书道:“汉沽藏匿的这些人,很可能是先前青灵山逃窜的那些冒充恶匪的琉倭人,他们怕是要趁着夜色急行去大沽港,与海船上的琉倭贼人夹击西山大营。” 皇上头顶突突的跳。 天灵盖要炸了。 距离他下达命令同意谈判,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马上要两个时辰了。 那副将也该回了大沽港。 谈判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那…… 皇上面如死灰,强行定了定神,啪的在桌案上一拍,怒喝:“派人去大沽港传话,拒绝谈判,给朕剿灭这些倭贼,杀无赦!” 兵部尚书来可不是为了这个。 “陛下,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西山大营没有抗住夹击,一路退守,或者全军覆没的话,琉倭敌寇进犯京都,谁来守?” 兵部尚书一席话。 就像是几道雷,毫不留情的砸在了皇上的桌案上。 谁来守? 整个京都,有带兵打仗经验的,无非傅珩,傅筠,章景繁,许可行,赵力强,莫大宝…… 可数的几个人。 傅筠还是个水货。 傅珩和章景繁被他关着…… 他如果要释放这两个人,怎么释放?就说朕需要你们去卖命? 皇上一张脸,黑里透着紫,紫里透着红,红里透着这一辈子的憋屈和怒火。 五福跪在一侧。 心道:他刚刚只是让皇上下不来台,现在这是实实在在往死里逼皇上啊。 逼着他承认自己关错了人,此时有求于人。 吉庆堂。 春喜好奇的问徐西宁,“夫人,明明发财哥送来的消息是,他们已经抓了普元寺方丈,并且剿灭那五千多兵马,怎么你还要告诉兵部尚书有五千兵马去了大沽港?” 徐青青手里拿着一把香。 对着墙角的两个马屁股。 “因为我要让皇上知道,国难当头,他才是那个一事无成只知道添乱的废物!” 春喜震惊的看着她家夫人。 好家伙。 这话说的充满戾气。 春喜一下就撸起自己的袖子。 决不能被比下去。 叉腰怒斥,“没错,废物!他关押忠臣,咱们给他擦屁股!” 王伯站在她俩背后翻白眼,“行行好,再不上香,那俩马要等不及了。” 旁边高老头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到底谁等不及了啊喂! 马:…… 你们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她们这话大逆不道吗? 另一匹马:…… 我都快被熏死了,你还关心大逆不道?你还是不是马了! 第216章 做到 宫中。 御书房。 皇上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憋了半晌,猛吸一口气,朝兵部尚书问:“给宣府那边传令前来增援,军令可是送达了?” 这话,兵部尚书便明白,皇上这是要等宣府那边大军来增援,但并不释放傅珩和章景繁。 他着实不解。 就算是要留着傅珩辖制赵巍。 那章景繁呢? 为什么要关押章景繁。 “兵部第一时间派人去宣府,现在,传令之人尚未回来,大概率是要同宣府援兵一起抵京。”兵部尚书道:“臣唯恐来不及。” 皇上啪的一拍桌案,“西山大营没有那么废物!” 兵部尚书声音一顿,据理力争,“陛下,总要做好万全之策,万一呢?万一兵临城下?我们总不能连个招架的都没有,就直接被破城吧?” 皇上死死的攥着拳。 不是他不放章景繁。 万一呢? 万一普元寺方丈并非细作呢? 他一方面相信杜二的口供,不然不会让内侍总管去抓人。 可一方面又无法接受。 自己相信了那么多年的人,他……他怎么可能是细作。 “禁军统领当年也是上过战场的,京卫营的赵加琦,也曾是军中下来的,这两个人堪当大用。”沉默须臾,皇上做出决断,“你不必多说了,既是要防止倭贼兵临城下,就去组织兵力,而不是在这里祸乱人心。” 大沽港。 那已经被焚烧的面目全非的码头,重兵戍守。 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烧焦的岸边,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格外的响。 擅长浮水的将士下海去捞尸。 在大沽港码头用命架起一条防护线的勇士,此时并列着,肩抵肩,被摆在岸边。 他们有的人被烧的面容狰狞。 有的人被砍得皮肉外翻。 有的人没了手臂。 …… 但他们都有一颗忠烈而勇敢的灵魂。 西山大营的兵,沉默而敬畏的站在那里,看着高振杰一步一步往前走。 每到一个尸体前,高振杰学着曾经傅矩的样子,弯腰,鞠躬。 他身后,静默的西山大营的兵,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被这情绪感染,跟着鞠躬。 直到高振杰站在徐虎的尸体前。 他那要弯下去的腰,却怎么都弯不下去了。 站在那里,半垂着眼,看着徐虎的尸体,难过的上不来气。 他们从傅将军军中离开之后,来到京都地界的,就这么几个。 全死了。 全特娘的死了! 就剩他一个活着。 扑通。 高振杰跪下去。 双手摁在徐虎的肩膀上,那眼泪几乎汹涌而出,噼里啪啦砸在徐虎已经冰冷的脸上。 “徐虎!” 他吼一声。 唤不来昔日兄弟半声应。 寂静的夜空下,这声音裹着凄厉带着哀绝。 “这里有个活着的!” 忽然,从海里传来叫声。 “快,大夫!快!快来人搭把手!” 高振杰一怔。 猛地抬头。 一把抹掉眼上脸上的泪。 就见下海捞尸的将士已经抬着一个人回来。 那人身上还挂着弓背着箭囊,甚至还睁着眼。 高振杰起身就上前。 那人手里死死的攥着一把刀,嘴里一直在喃喃说着什么。 大夫来的很快,“快把他放平,这里,放这里!” 那人被放下。 三个军中大夫围在他左右。 触摸胸腔,手指搭脉,检查伤口。 “高振杰。” “我找高振杰。” “我要找高振杰。” 那人躺在地上,眼睛睁的巨大,嘴唇干涸而带着血,不断的含糊不清的说着。 “他说什么?” 西山大营统帅就站在最前面,问。 跪在地上的大夫一边诊脉一边耳朵贴在他的唇边,听了一瞬,转头回禀,“他要见高副将军!” 高振杰一步上前。 脸上带着疑惑,但也毫不迟疑单膝跪下,“我就是高振杰,你要说什么?” 他抓了男人的手,问。 那人一直瞪着的眼珠子动了动,看向高振杰。 像是在确认。 又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喘着气,几乎是憋足了所有的力气,抬手,指了一下后背,“刀,徐虎的,刀、” 高振杰那眼底的泪。 几乎是在这一刹那间,喷发。 大夫顺着他指的方向,小心翼翼的翻动他的身体,在后背发现了一个背囊,用医用的剪刀剪了那布带子,取下背囊。 里面有几支箭和一把刀。 高振杰接了那刀。 上面,刀柄上,刻着徐虎的名字。 这是徐虎的刀。 高振杰死死的攥着拿刀。 发狠一样,抹了一把眼上的泪,抓了那男人的手,“兄弟,辛苦你们了,你好好歇着,后面有我们,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的。” 男人闭了闭眼。 紧绷的精神松懈下去。 徐虎哥,我送到了,我做到了,我答应你把刀给高振杰,我做到了,你在天之灵看见没? 你和你的兄弟们,又在一起了。 …… 西山大营的统帅,眼睛也有点发红。 吸了口气,问大夫,“他情况怎么样?” 大夫道:“脉息尚好,伤势也不严重,就是脱了力,身体太虚了,养一养就好、” 真乃神人。 这么一场恶战。 他竟然…… 约等于是,毫发无损了。 西山大营的统帅,看向这人的目光就变了变,这是不是意味着祥瑞征兆啊,他们这场恶战,也能像他一样,全身而退。 “白丁全呢?回来了吗?”他转头问亲随。 地上的汉子,原本都闭上眼了。 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将眼睛争圆,眼底带着怒火,“孬种!叛徒!” 他硬是在力竭之际,喊出了声。 声音还挺大。 现场人一愣。 他躺在地上,大夫为了帮他恢复精血,给他含了参片,扎了针。 他用那微乎其微的力气,骂:“白丁全那狗日的,绞毁了我们战船的铁链跑了,王八蛋!” 要不是那铁链脆弱,被人为破坏,他们还能再拖延一会儿。 说不定。 还能活几个。 西山大营统帅一愣,一下就蹲下,抓了他的手问,“你说什么?白丁全怎么?” 黑漆漆的海上早就起了海雾。 朦朦胧胧里—— 瞭望的哨兵忽然惊呼。 “对面战船来了!” 第217章 尸体 “不好,他们未必真的想要谈判!” 西山大营统帅面若寒铁,怒喝一声。 “高振杰,贺然,准备迎战!” 凭着自己那并不多的作战经验,西山大营的统帅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判断。 白丁全能铰断铁链跑了,那就不是寻常的逃兵。 他甚至还专门来自己面前一通劝说,劝说他不要追击,要接受谈判…… 想到两个时辰前的那一幕,西山大营统帅怄的五脏生烟。 娘的! 他竟然让白丁全那畜生给耍了! 两个时辰,谁知道两个时辰能发生什么! “西山大营全军,迎战!” 怒火裹斥胸膛,西山大营统帅振臂高呼。 然而—— “我的亲娘咧,他们来了多少船?” “怎么觉得比白天人数要多?” “娘啊,这打不赢啊,跑吧,将军,我不打了,我家就我一个独苗,我不能死!” “我来西山大营又不是来送命的。” “这,不用打都能想到结果,咱们怎么可能打的赢啊,白白送死,投降算了,不投降我就跑了!” 他一声怒火裹着热血的高呼,却没带来一呼百应的豪壮。 原本肃穆的军中,忽然大乱。 哗然四起,哀声一片,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拔足逃跑。 “混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饷粮饷管饱的养着你们,你们事到临头要跑?”西山大营统帅要气死了。 然而不等他怒喝完。 底下就有人扯着嗓子唱反调。 “谁不知道我们是少爷兵,我们来西山大营又不是为了来打仗的!” “就是,我们来养老的啊,你不知道我们西山大营绰号养老大营吗!” “别说这个大道理,谁的命不是命,我们去打仗,我们死了伤了功劳却是你们当官的,呸!” 高振杰将徐虎的刀背在自己的背后。 两步走到西山大营统帅跟前。 “将军,琉倭人悄无声息直抵大沽港,便是已经买通了不少人,上次青灵山恶匪,陛下不也说过,极有可能是一场琉倭人的试探,咱们军中,怕是也有细作渗透。” 面对吵吵嚷嚷的军中,西山大营统帅一张脸黢黑。 他怒喝一声,“军令当前,逃者,就地处死!” “处死我也不打,兄弟们,逃命啊!” 就在西山大营统帅怒吼声落下,一人忽然扯着嗓子喊,带着人就要跑,眼看军心大乱。 咻~ 一支利箭朝着人群便飞射出去。 砰! 那利箭,准确无误直接插入刚刚叫嚣者的后脑勺里。 所有人震惊偏头。 谁也没注意,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瘫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站起来了、 手里拉弓放箭。 眨眼功夫,又射杀一个。 “我汉沽港码头,好汉九十七条,死的就剩我一个孤鬼,我倒要看看谁在危言耸听,有一个算一个,徐虎哥,你看着,我弄死这帮内讧的叛徒!” 咻! 他声音透着嘶哑,是力竭的嘶哑,但裹着一腔忠肝义胆,令人生畏。 军中蓦的一静。 高振杰趁着这一瞬的安静,道:“我,高振杰,十四岁从军,从军便是傅家军一员,跟着傅矩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百场! 上千人的包围我突击过。 十几万的对决我厮杀过。 仅有三百人却要抵抗对方五千兵马的仗我也打过,并且打赢了! 有人说,打仗,死的是当兵的,功劳是当官的。 错了吗? 没错。 但我十四岁从军的时候,我家穷的连锅都揭不开,我无任何身世背景,我的军功,是我自己挣来的。 如今,我就是那个当官的。 你们没有去过真正的军中,不知道那军中的军纪。 真正的军中,有本事的,永远不会被埋没。 我高振杰用项上人头给你发誓,你若是打赢了这场仗,上面不给你封赏,我给你,我家资全部充军,给你们封赏。 也有人看不上这点。 可。 琉倭大军一旦破了汉沽港,下一步目标京都。 你们当中,多少人的妻儿家人都在京都。 大道理就那么多,要走的,军令处置,就地射杀,要留的,贺然!” “在!” “轻骑队第一冲锋队,后面射手交替五轮换成半包围装,再后面步兵左中右三路!” “是!” 贺然一声领命,带兵便开始布阵。 那汉沽港的汉子,血红着一双眼,就举着他的箭瞄准军中,谁敢生乱,直接射杀。 紊乱的军心略微得到控制,西山大营的统帅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朝高振杰看去。 高振杰正用窥筩看海面情况。 他向来知道,自己从来都不如高振杰,但向来不愿意承认。 可此时此刻,他认了、 他的确是不如。 不如不如吧,这场仗打赢就好。 “将军。”高振杰忽然回头,朝西山大营统帅道:“从战船数量来看,对方人数比白天的时候要多。” 中间耽误的两个时辰。 对方应该在调整作战计划。 “距离大沽港码头最近的码头,就是沙流汀,他们大概是从沙流汀补充了一定数量的兵力。” 西山大营统帅抛开先前的那点心思,神思一凛,道:“从沙流汀进攻京都,不是比从汉沽港进攻更方便?为什么不从流沙汀下船?” 高振杰道:“从琉倭走海陆过来,大沽港上岸最方便,他们的主要兵力,还是琉倭过来的,沙流汀应该也是紧急招募。” 这么说,西山大营统帅就懂了。 只是对方人数倍增,自己这边本就不稳的军心…… 他正发愁。 忽然。 后面有人惊呼这急速跑来,“将军,那边忽然有人拉来好多尸体,说是琉倭细作,足有四五千的尸体。” 西山大营统帅震惊问道:“谁送来的?” 来回禀的人摇头,“不知道,拉尸体的车都快把那边堵死了,他们放下车就走,有人听见他们喊,说是让琉倭人的尸体去当琉倭人的刀。” 高振杰蓦的想起三年前。 傅珩突击匈厥的时候,说:让匈厥的马带咱们去杀匈厥的兵! 他心头一个突突,脑子里有什么猜测一闪而过,立刻道:“尸体拉来,放在码头最前面,调整兵力部署,轻骑撤回,尸体堆成山,射手在尸体后面。” 让琉倭人的尸体,去当琉倭人的刀! 第218章 开战 海面。 战船上。 琉倭指挥使依旧站在最前排战船的甲板上。 隔着朦胧海雾用窥筩观测前方。 “奇怪,白天的时候码头明明都被烧毁了,现在怎么这里倒是垒起高高的防御,他们明明都答应了谈判的。”指挥使望着那高高的防御措施,喃喃自语。 旁边。 亲随道:“西山大营的高振杰是傅矩麾下的,防范意识比较强也是正常。” 指挥使冷哼,“防范意识再强,也比不上我大琉国勇士的骁勇善战,全速前进!不管他什么防御措施,登陆之后,不惜一切代价,火速厮杀开一条口子,直奔京都!” 羽然大师已经传来消息。 他们在汉沽的五千精兵,已经就位。 足够和他们将这帮西山大营的软脚虾夹击了。 码头。 高振杰重新调整作战布局之后,死死盯着海面。 就在对方大船达到射程范围那一瞬,他抬手下令,“射!” 裹着火油冒着火星的箭,登时如下雨一般朝着对方的船只射去。 然而…… 对方开在最前排的船上,根本就没有人。 最前排的一整排船,在烈火中依旧急速前进,为后面的船只挡住进攻,全力开路。 眼见如此,高振杰只能下令暂停。 等琉倭船只进入港口。 琉倭兵开始下船。 再次—— “射!” 漫天箭羽直飞琉倭大军。 船上。 指挥使眼睁睁看着箭羽飞射,气的火冒三丈,怒吼下令。 “他们竟然耍诈,明明答应了谈判的!竟然出尔反尔!卑鄙无耻!下作恶毒! “不要停!给我全速前进,让那帮从沙流汀弄来的人去前面挡箭,把我们的勇士保护在后面。 ”给我冲!弓弩手,准备,朝着对方射杀!你们都是大琉国最好的勇士!给我杀!打赢了这场仗,脚下的土地城里的珠宝,女人,都是我们的!” 他原计划借着谈判的名义,要等他的勇士们都下了船,进入西山大营腹部的时候在突击反杀的。 没想到计划竟然有变! 至于沙流汀弄来的人,当然是他们这些年在那边发展的细作帮他们找的沙流汀本地人。 只要给钱,这些人就会给他们卖命—— 个屁! 那些跟着琉倭人上船的人,的确是听说对方给钱,一天给一百两呢,而且要对付的是西山大营的兵,他们才来的。 谁不知道西山大营是养老兵营啊。 而且琉倭人这么多呢。 娘的。 谁能想到,来了是这么个情况,这帮琉倭人竟然把他们当成活盾牌活靶子,让他们在前面开路。 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然而后面琉倭人用长刀长矛推着他们,他们不得不前进。 可前面就是飞来的箭…… 前面的人被箭羽射杀。 后面的人继续往前顶上去。 如同海浪,一浪倒下,新的一浪再次卷来,就这么用尸体铺就道路,不要命的往前冲,硬是被这些琉倭人杀到了防御前。 眼睁睁看着对方杀来,而他们身后的船上,还有大批的人正在下船。 “娘啊,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惊呼声在西山大营的军中响起。 高振杰抽刀上马,“轻骑队,准备!” “在!” 一声高呼回应,贺然带着部分轻骑队从左侧进攻,高振杰带着余下轻骑队正面迎战。 然而轻骑队再大的威力,也架不住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了。 骁勇的轻骑队几乎被蝗虫一样源源不断从船上涌下的琉倭人包围。 砍头都砍刀手软提不动刀。 更要命的是。 西山大营的步兵,几乎毫无作战经验和战斗力。 靠着高振杰给的一腔士气冲上了战场,可这帮没杀过人的兵见了满地人头满地尸体满地残骸,就已经心里胆怯了。 而对方来的。 似乎全部都是精挑细选,以一敌十,几乎人人身怀功夫。 这仗不能这么打下去。 这么打下去,得全都死在这里,并且死的意义不大。 可如果要撤,怎么撤? 那些步兵,明显已经失去体力了。 高振杰一边在马上厮杀,一边飞快的转着脑子琢磨应对之策。 “将军小心!” 就在贺然一声惊呼,高振杰猛地一惊,一把利剑几乎从高振杰胸腔刺入的那一瞬。 原本疯狂厮杀的琉倭人,忽然停住了。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西山大营所在的后方。 高振杰心有余悸的缓了口气,回头—— 就见一根足有三层楼高的柱子上,绑了个人, 那人穿着僧衣,剃了光头,高高的被捆在柱子上。 这不是—— 普元寺方丈? 人群里,有人认出来,登时哗然。 “你们的羽然大师在这里,想要你们的羽然大师,就放下武器!” 一声高呼凌空响起。 琉倭这边。 指挥使震怒的看着被绑在柱子上的羽然大师,气的睚眦目裂,“混账!你们竟然敢把我们的羽然大师捆在柱子上,速速放下,我大琉国勇士给你们一条活路,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就在指挥使这怒喝声落下一瞬。 有个人影忽然从地上飞起,朝着被捆在柱子上的羽然大师的胳膊一刀砍下去。 顿时,羽然大师一条手臂被砍断,他一声惨叫间,混着那飞飚的血,羽然大师的胳膊被扔向琉倭人那边。 “放下武器,就把羽然大师还给你们,不然…… “这个给你们收集了十五年情报的老头,就要死在你们手中!你们琉倭人,还真是白眼狼啊,连你们的功臣都不放在眼里。 “可就算你们不管这个和尚的死活,难道也不管你们琉倭二皇子的死活?澄明是你们二皇子吧,要不要我把他也竖起来?” 阴阳怪气的声音被喊出。 琉倭那边,登时一片骚动。 高振杰眼皮一跳。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 发财? 心跳如雷,高振杰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给贺然丢去一个眼神。 贺然会意,勒了一下缰绳,朝后退去。 那边,声音再起,“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们不后退不放下武器,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一,二……” “等等!”琉倭指挥使死死攥着拳,眼底带着震惊,不甘又愤怒的呵斥,“我不相信你抓了我们二皇子。” 第219章 炸了 “那就给你看看!” 发财声音透着一股子忒损的宠溺。 一语落下,刷的又竖起一根杆子。 那杆子上捆着个穿白衣的和尚。 只是白衣被血渍浸透,看上去凄惨可怜。 琉倭指挥使举着那窥筩,仔仔细细的看被举起来的人。 的确是羽然大师。 旁边的澄明虽然耷拉着脑袋看不真切,但基本和他们二殿下是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 二殿下和羽然大师怎么会被抓! 那五千精兵也没了? 指挥使心头突突的跳。 就算没了那里应外合的五千精兵,他也会帅军全速前进,可他不能不管羽然大师和二殿下。 他们的陛下一共就三位皇子,大皇子早早夭折,二殿下从小聪慧且勇敢,十几年前跟随羽然大师来到这里…… 这次进攻,他们陛下千叮咛万嘱咐,务必确保二殿下和羽然大师安危。 猛地吸了口气,指挥使万般不愿意,也得放话,“后退,放下武器!我们做到你们就放人!” 发财靠在柱子上,懒洋洋的喊,“当然!后退到你们的船上去!痛快点!” 琉倭人开始后退。 贺然已经抵达西山大营统帅旁边,“将军,咱们不能这么硬拼下去了,撤吧,利用这个时间撤回城里打巷战,拖延时间等外面的援军来,宣城的援军再怎么说,明儿一早也能来的。” 西山大营的统帅也看得出来,西山大营的少爷兵,确实战斗力太弱了。 没办法。 硬打下去,全特娘的得死。 死已经不可怕了,怕是怕他们死了,这帮蝗虫如履平地的攻到京都,到时候京都就遭殃了。 他一家老小还在京都呢。 “撤!” 西山大营这边,火速撤退。 很快,血气冲天的大沽港码头,只剩下发财一左一右扶着两根杆子杵在那里。 等到琉倭大军撤回船上,“我们已经按照约定撤退了,放人!” 琉倭指挥使朝着发财怒吼。 吼完,他亲随小声说:“大人放心,撤退的时候我们留了人伪装成尸体藏在码头,只要那边一放人,我们的人立刻就击杀那小子。” 指挥使眼底带着报复的快意,瞪着对面的人。 发财嘴角勾着笑,“好,那你们收好了!” 发财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那两根柱子朝着对面战船推到过去。 在两根柱子倒向战船的那一瞬,发财扑通趴下。 咻! 就在他刚刚趴下,前面忽然跳起来几十个琉倭兵,举着弓弩就朝发财刚刚站着的位置射来。 发财趴在死人身上,摸了摸脖子,“艹,好特娘的险,我家夫人也算的忒准了些。” 那边几十支箭羽全部射空,那些提前埋伏的人提着弓弩小心翼翼就朝发财这边围过来。 砰! 一声巨响在他们背后传来。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伴着热浪,几乎将这几十个人全部震飞、 砰! 砰砰砰! 剧烈的响动引起大地的颤抖。 高振杰带着人急速撤退间,回头。 大沽港码头,变成一片汪洋火海。 那巨大的爆炸声,是从战船方向传来的。 发财趴在地上,数着动静。 一共十二声炸,全部炸完,发财爬起来就往回跑。 他身后。 那一片火海里,无数琉倭兵被当场炸的四分五裂。 琉倭指挥使狼狈的跌入海中,被海浪裹挟冲击,等他爬上岸,整个大沽港码头已经空荡荡的悄无声息了。 “啊!!!” 他如落汤鸡一样站在尸体堆上,一边淌着水,一边拍着胸膛怒吼。 他眼睁睁看着那两根柱子在倒过来的时候,凌空炸了。 他们羽然大师和二皇子殿下,在柱子上被炸的连渣都不剩。 他大琉的勇士,被这柱子里的火药炸的起码损伤一半! 全部的战船都被炸毁。 而他自己,手臂被炸伤,后背背炸伤。 “啊啊啊啊啊!” 指挥使疯狂的跺脚,怒骂。 愤怒裹挟胸膛,他整个人几乎要让怒火炸裂。 “卑鄙,无耻,竟然在柱子里放了火药!啊啊啊啊!阴险小人!大琉的勇士,我们决不能咽下这口气恶气,为了我们的二皇子殿下,为了我们大琉国的大业,为了我们牺牲掉的同袍,给我整队,出发!杀死那帮畜生!” 从海里狼狈爬上岸的琉倭兵,穿着湿漉漉的滴答着水的衣裳,休整半个时辰,出发。 大港码头身后,是大港镇。 这里的百姓已经被清退出去。 镇上最大的一处院子里。 发财指了徐西宁,朝西山大营的统帅介绍,“这位徐三郎是我们傅将军当年的亲随,颇有作战经验,希望这次战事,能帮上你们的忙。” 高振杰狐疑的看了一眼那徐三郎。 心道:傅将军的亲随,还长得这么清秀,我怎么没见过? 但发财这么说,他也没反驳,只是看向西山大营统帅。 那统帅已经被刚刚那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炸的心神震颤,现在还有些不能回神,舔了一下嘴皮,朝徐西宁道:“徐将军,那柱子上绑着的人,真的是普元寺方丈和那个澄明和尚?他们竟然是琉倭人?” 他怎么都没想到,澄明竟然是琉倭的二皇子。 徐西宁客气点头,“将军不敢当,您叫我徐三就行,普元寺方丈与澄明的确是琉倭人。” 西山大营统帅深吸一口气,“那一场炸,起码能炸他们一半的兵力吧,之后怎么打,徐三……” 人家来帮这么大一个忙,叫人家徐三多少有些不尊重。 西山大营的统帅还是坚持叫徐西宁将军,“徐将军有何建议、” 徐西宁道:“我们初步统计,对方人数总数,是没有西山大营多的,但对方胜在兵力优质,一场爆炸能损伤对方一半的人,这是最大量估计,但剩下一半的人,如果全速进攻,我们胜算依旧不大。” 徐西宁指了铺在桌上的地图。 火烛下,那地图上的标注清晰可见。 “大港镇一共一条主干道,八条分干道,八条分干道又被各个居民宅细分,这不是打巷战的好地方,对方兵力依旧占优势。 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一部分人以巷战的方式迷惑对方,余下主力军全速回京,在京都依托城墙拉开攻守线。 大港镇没有城墙,很难防守。” 西山大营统帅几乎立刻拒绝,“这就等于把京都至于险地,陛下不会同意的。” 第220章 诡也 “给我烧,他们一定都藏在这镇上的角落里等着与我们巷战呢?一群卑鄙小人,给我烧死他们!我大琉的勇士岂会被你们算计!” 琉倭指挥使受伤的手臂被棉布包裹又吊在胸前。 脸上狰狞堆积着狠厉。 “给我把这个镇子,烧穿!” 他的亲随站在旁边,“若是他们没有留人在大港镇,而是急速撤回京都,我们在这里烧镇子不是耽误时间吗?明日天一亮,他们的援军可能就到了。 “不会!”指挥使笃定的说:“他们的皇帝,绝不会允许他们退到京都的,一旦退到京都,那就等于整个皇城危在旦夕,他们的皇帝,最窝囊惜命了。” 指挥使冷笑着,催促琉倭的兵火烧大港镇。 暗处。 春喜趴在土堆后面,望着前方烧起来的大火,朝徐西宁道:“夫人,他们开始放火烧了,我们撤吗?” 徐西宁望着前面漫天的火海。 脑子想的却是—— 上一世,她并未听说过京都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乱。 那上一世,究竟是没有战乱,还是说根本无需战乱,琉倭细作已经控制了朝堂? 如果是后者,那上一世让傅筠火烧西北军的人,是谁? 那火,烧在徐西宁眼前,烧在徐西宁心头。 她攥着拳,盯着前面的动静,“不着急,我们都是骑兵,撤退速度快,等着,等他们推进到半中央的时候,点火引线,听着爆炸声响了,我们再撤也不着急。” 最终徐西宁还是说服西山大营统帅。 他率步兵全速回京,重新布防。 徐西宁发财跟着高振杰贺然带轻骑队留下。 轻骑队速度快,杀伤力强,能最有效最减少伤亡的拖延时间。 靠西山大营是靠不住的,但没有西山大营又是万万不行的。 没了外人,高振杰问发财,“那些尸体,是你们送去的?傅小将军现在在哪?” 发财盯着前面的情况,没提尸体的事,只说:“我家爷还在牢里被关着。” 高振杰和贺然悚然一惊。 “牢里?他……” 高振杰还要问,却是那问题在舌尖儿打了个转,又没出口。 发财不回答尸体的问题,必定也不会回答有关这位徐三郎的问题。 他倒是不怀疑发财是不是对他不信任,而是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约好。 是傅珩对他们这些旧人的保护吧。 高振杰朝徐西宁道:“一会儿退开之后,徐将军怎么想?我们直接退回京都?” 徐西宁道:“退回去干什么,大港镇到京都之间,还有一个杨树镇,那镇子的人我已经清空了,到时候引他们过去,炸他们第三波。” 以少胜多,若不能兵贵神速,那就只能一点点蚕食。 与高振杰不谋而合。 高振杰就不再多问。 眼看前面的人烧的火越来越大,推进的越来越靠近。 “大人,会不会镇上没有人?他们已经撤了?”琉倭指挥使的亲随看着大火干烧却烧不出一个人,再次疑惑、 就在指挥使也有点怀疑的时候。 “点火!”徐西宁一声令下。 不过眨眼。 砰! 砰砰! 砰砰砰! 他们埋在大港镇上的黑火药,再次炸了。 已经进入大港镇腹部的琉倭兵,来不及退,当场被炸飞。 要不是旁边将士骁勇保护,琉倭指挥使差点被炸断脖子。 “趴下!” 惊怒声在琉倭兵里嘶吼。 烟火弥漫间,徐西宁他们打马上前。 在对方被黑火药炸的一团混乱里,趁火打劫又狠狠杀了一波,然后策马全速撤退。 “啊!!!!!!!”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炸飞,被砍杀,而对方策马离开,一个步兵没有,琉倭指挥使要气死了。 断气了的那种死了! 明明他们算计好了一切,怎么还会这样! 如果他们刚刚没有放火烧镇子,而是全速前进,或者绕过大港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可惜没有如果。 他只能在咆哮的怒火里,再次重整队伍,继续前进。 码头被消耗一次,柱子爆炸被消耗一次,现在又被消耗一次。 能全速前进的琉倭兵,已经骤减。 杨树镇。 埋伏点。 “这里再消耗一次,我们直接回京都,到时候依托城墙和步兵大部队,剿灭不是问题。” 检查了杨树镇的黑火药埋伏情况,徐西宁朝高振杰说。 高振杰有些不确定,“他们未必会进杨树镇,大港镇损失惨重,他们可能会迫不及待直接攻京都。” 徐西宁朝发财看去, 发财笑道:“高将军这是久了不打仗,都忘记怎么诱敌深入了,他们不进来,咱们骗他们进来啊,当初我们家爷是怎么在匈厥部落横行的?” 高振杰蓦的想起他跟着傅珩去匈厥部落袭击的场面。 用匈厥部落首领的命,骗那些匈厥兵进提前埋伏好的部落。 眼角一抽,高振杰问:“你们准备了什么?” 发财一个弹指—— 登时,再一根三层楼高的柱子被竖起来。 上面,绑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僧人。 高振杰顿时眼睛大睁,“刚刚死了的那个不是澄明?这个是?” 发财笑:“嗐,是不是的,让他们自己去判断呗!” 二斤牛肉,三斤烧白。 这边徐西宁他们酒肉下肚的功夫,那边,琉倭大军奔袭赶来。 “大人!” 官道上。 杨树镇附近。 琉倭指挥使震惊的看着被高高绑在柱子上的人,眼角狂跳。 怎么又出来一个二皇子殿下! 那刚刚让炸死的人是谁! 现在这个是真的二殿下,还是刚刚那个是真的二殿下,亦或者……都特娘的是假的! 琉倭指挥使一脑子怒火游窜脑仁儿,快把脑仁儿干炸了。 他死死攥着拳,不能在无效死亡了。 大琉的勇士,不能就这么被消耗没了。 “不必理会,全速前进!” 指挥使下令。 整个琉倭大军没进杨树镇,直接顺着官道直奔京都。 “高将军,他们没进来!” 高振杰派去打探情况的人急匆匆回来。 高振杰啪的搁下酒杯,看向徐西宁,“我们追?” 徐西宁笑:“你听。” 砰! 砰砰! 砰砰砰! 不远处,官道上,爆炸声再次响起。 伴着剧烈的爆炸声,是冲天火光。 “兵者,诡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岂能只做一处准备。” 徐西宁一口喝完杯中酒,抄起手边长剑,朝高振杰吹个口哨。 “补刀去!” 第221章 劫持 先前发财说,这徐三郎是傅矩的亲兵,高振杰心里还嘀咕呢。 现在。 管特娘的是不是亲兵,真乃神人也! 十分五体投地的,跟着徐西宁就走。 春喜走在徐西宁身侧,简直骄傲的恨不得在天上飞一圈。 这么牛逼的人谁啊。 我家小姐啊! 谁能想到琉倭大军那么多人,就这么一茬一茬的被她家小姐收拾了! 太厉害了! 厉害的春喜汗毛都炸起来了! 发财整张脸都张扬着肆意的痛快。 起初他们抓了普元寺方丈,只是打算用方丈和琉倭人交涉的。 拖延时间,伺机而动。 是徐西宁忽然从京都找来,说服了他。 与其伺机而动,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他更没想到,吉庆堂王伯,人生三大爱好竟然是—— 上香,挣钱,囤黑火药? 靠! 当时整箱整箱的黑火药搬来的时候,发财人都傻了。 裹着一身亢奋,发财翻身上马,提剑直奔外面官道。 被黑火药炸的手足无措死伤无数的琉倭人,再次遭受轻骑队一阵野狍子撞墙似的砍杀。 轻骑队杀累了才扬长而去。 琉倭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困兽狂怒。 人腿又追不上马腿! 只能干怒。 京都。 金銮殿。 几乎满朝文武全都在场了。 皇上万万没想到,西山大营竟然放弃在码头抵抗,撤回京都了! 这让他心里很惶恐。 “就是因为大沽港码头镇守不利,才导致琉倭大军从码头上岸,跟着西山大营又有样学样,明明可以在码头打,偏要回京都,说什么依靠城墙优势,他们分明就是怕死! “陛下该杀鸡儆猴,狠狠的处置几个,然后将西山大营赶回大沽港码头作战!” 皇上的大舅哥,二皇子的亲舅舅,太常寺卿恶狠狠的怒骂。 “放屁!” 兵部尚书气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冲着太常寺卿怒喝一声。 “大沽港只有白丁全那个王八蛋跑了,而且白丁全是琉倭细作,跑之前还绞毁了码头的铁链,是码头戍守的将士们用命阻拦了琉倭大军,一直将战线拖到西山大营抵达。” 不等兵部尚书说完,大理寺少卿跳了出来。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白丁全跑了?又有什么证据证明白丁全是琉倭细作!这么大一顶帽子就扣下来了!我看你分明是公报私仇,眼见我大理寺关押了傅珩,就这么拉我下水,给傅珩报仇!你真是心眼坏透了!” 先前小妾和两个儿子的身体被挂在家门口,大理寺少卿差点吓疯了。 现在缓过一点劲儿来。 冲着兵部尚书怒吼。 兵部尚书气的咬牙切齿,“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前线传回的战报写的清清楚楚,大沽港码头九十八位将士死的就剩一个了,白丁全铰断铁链跑了!这和傅珩有什么关系!” “那别人都死了,剩下的那个怎么不死,我看他才是细作!”大理寺少卿一语定罪。 太常寺卿跟着附和,“没错!” 礼部尚书户部尚书气的大骂,“人家用命去打仗,你们在这里放什么屁!” 太常寺卿转头朝皇上抱拳,“陛下英明,这活下来的人是不是细作暂且不说,等抓了一审便知,眼下要紧的是,一定不能让西山大营的人进城啊,他们必须在城外拦住琉倭贼人。” 兵部尚书红着眼,“这次前来的琉倭贼人,都是他们精挑细选的,武力上基本各个身手不错,若是白刃近身作战,西山大营毫无胜算,唯有依靠城墙才能占据地理优势。 “他们战船已经被毁,城外又无补给,我们就是拖延也能拖死他们。” 太常寺卿呸的一口啐。 “你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你就是细作!怪不得琉倭贼人进犯,我们得不到消息,我看就是你把消息藏起来了。” “你!” 兵部尚书忍无可忍,冲过去,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扇死他算求了! “放肆!” 皇上简直头疼欲裂,怒喝一声。 他不可能让西山大营进城的。 一旦失守,那就是彻底的亡国了! 正吵吵嚷嚷。 外面一个小内侍急匆匆奔进来,“陛下,前方军报,琉倭大军再有一刻钟就抵达了。” “陛下不能放进来!” “陛下,必须放进来!” 两种声音再次吵起来。 皇上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怒火和不安,正要下令,外面忽然奔进来一个小内侍。 几乎哭天喊地。 “陛下,不好了,太后娘娘被劫持了!” 话音未落。 外面已经有凌乱的脚步声。 皇上蹭的从龙椅上起身、 整个金銮殿,惊得狠狠一静间,太后被她跟前侍奉的那个孙嬷嬷,用匕首挟持着,从外面进来。 内侍总管眼皮子一跳。 他当时在宫中拿人的时候,就找不到这个孙嬷嬷,太后说她放出宫了。 内侍总管一面令人去宫外寻找,一面吩咐宫门口各个守卫,一旦见了孙嬷嬷立刻拿下。 这怎么…… 她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又劫持了太后。 然而来不及内侍总管细想,孙嬷嬷已经推搡了太后上前,朝着满朝文武和那坐在金銮殿龙椅上的帝王威胁,“打开城门,放我大琉国的勇士进城,否则,我就杀了这老太婆。” 太后被她掐着脖子。 说不出一句话。 只一双眼睛带着泪,全是恐惧,看向皇上。 皇上简直惊怒交加。 禁军已经弓弩手就位,寻找机会要射杀孙嬷嬷。 然而孙嬷嬷一手掐着太后的脖子,一手用匕首比着太后,一旦弓弩手失手,那太后必定丧命。 “开门!”孙嬷嬷怒喝。 一改往日温和慈善,此时眉目狰狞透着凶光。 皇上深吸一口气,“你先冷静些,放了太后,什么条件朕和你谈,朕可以给你银两,放你走,你……” 孙嬷嬷直接打断了皇上的话。 “第一,打开城门,放我大琉国勇士进城! “第二,赐下毒酒,毒杀傅珩和章景繁。 “痛快点,我数到五,如果你还不照做,就别怪我亲手把你亲生母亲掐死在你面前! “一, “二!” 第222章 犹豫 眼见孙嬷嬷就要动手。 皇上急的天灵盖突突的跳。 被挟持的人是太后啊,谁敢劝皇上狠心。 可难道真的要为了救太后,就杀了傅珩和章景繁,然后给琉倭大军开门? 兵部尚书急的要命,唯恐皇上糊涂。 太常寺卿倒是催促,“陛下,太后娘娘眼看要受不住了,脸色都发青了!” “你闭嘴!”兵部尚书咬牙朝他怒喝。 “三! “四!” 孙嬷嬷目光如刀,死死盯着皇上,逼他开口。 就在最后一下要数出来,她眼看手上力气加大,太后遭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时。 皇上气息紊乱,踉跄半步惊呼,“朕答应。” “陛下!”兵部尚书人都傻眼了,“一旦打开城门,京都就真的保不住了!” 刚刚都不让西山大营进城。 现在为了一个太后,就要放琉倭大军进城? 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齐齐跪下,“陛下使不得!” 皇上铁青着脸,脸上的皮肉都在颤抖。 “难道你们要让朕眼睁睁看着太后被掐死吗?你们以为朕愿意开城门吗!” “陛下既是答应了,那就快点,毒酒先赐下去,我要见到傅珩和章景繁的尸体,立刻马上!”孙嬷嬷再次催促,“不要耽误时间妄图耍花招!” 那手指几乎深陷太后咽喉,眼看皮肉都要被掐穿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朝内侍总管吩咐:“去把人带来!” 内侍总管侧头,看着皇上,那低垂的,向来虚虚拢起的手指,此时攥着拳,他默了一瞬,领命,“是,老奴这就去。” 兵部尚书几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 谁也没看清楚他到底是从哪变出来的一把匕首。 “陛下无法做决断,臣替陛下做!” 他转身一个脚尖点地纵身直扑,朝着孙嬷嬷一刀便刺过去。 满朝文武一声惊呼。 有人恍惚才想起。 当年,兵部尚书考得是武举,从的是军中,原本是要跟随成国公上战场的。 忽然惊变,孙嬷嬷措手不及,厉色怒喊,“你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皇上惊怒呵斥,“快拦住他!” 太常寺卿朝着兵部尚书就扑过去。 却被旁边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冲过去将他死死摁住。 吏部尚书还不忘在混乱里悄悄说:“趁机弄死这个老王八蛋,快,我给你们挡着。” 太常寺卿:…… 你们还是个人吗! 大约因为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太是个人,也就没真的弄死他。 只是在将他摁倒之后,借着吏部尚书挡着,他俩悄悄给了他几脚而已。 这要是刑部尚书或者兵部尚书,怕是直接就让他嗝儿屁了。 现场一片混乱里。 噗呲。 兵部尚书手里的匕首,直接戳中孙嬷嬷的手臂。 戳的之用力,整个刀刃全部没入,并且在里面狠狠一转。 孙嬷嬷吃痛间,抓着太后的手指一松,兵部尚书趁机一把将太后扯过去,朝着孙嬷嬷一脚便踹。 太后被扯开的那一刹那。 咻! 早就准备好的弓弩手,一支箭羽直接要了孙嬷嬷的命。 正中眉心,仰面倒地。 砰! 一声巨响,让整个大殿既悚然一静。 皇上几乎一身冷汗直接跌坐回龙椅,气息都是粗重而狼狈的。 太后遭不住这惊险的刺激,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将太后移送偏殿,请太医来照顾。 太后被送走。 整个金銮殿静的落针可闻。 刚刚若非兵部尚书神勇之下果断出手,那现在…… 是不是就要打开城门,放弃抵抗,恭迎琉倭大军了? 这想法,在许多人脑子里徘徊。 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底下低头不语的朝臣,他们心里想什么,皇上门儿清。 他们必定觉得,他是不知轻重不顾大局的昏君。 可他怎么可能真的给琉倭大军开门。 他是一国之君,他怎么可能做糊涂事! 他只是假意答应孙嬷嬷,拖延时间,寻找机会罢了。 再者…… 他是打算将傅珩和章景繁带来,那俩人一定有办法反击的。 憋着一肚子火,皇上脸色黢黑,难道他还要给这些人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吗! 若非兵部尚书多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局面。 那怒火滚在眼底,皇上看向兵部尚书。 正要开口—— “报~~~” 一声急促的声音刺破现场死寂的沉重。 “陛下,琉倭大军已经抵达城门口,西山大营统帅请求陛下允许,打开城门,让将士们上城墙作战。” “陛下不可!”太常寺卿被踹的站都站不稳,跌跌撞撞爬起来,掏心掏肺的劝,“一旦让他们进来,他们必定不会全力以赴的作战,必须让他们在外面顽强抵抗,就算是拖延,也得拖延到宣府援军抵达。” 吏部尚书:我说什么来着,刚刚就该弄死他! 礼部尚书:我怎么就是个人了,但凡不是个人,我也弄死他了。 户部尚书:我……还是太酒囊饭袋了啊。 三个人三个眼神一个交汇,齐齐上前一步,异口同声,“陛下得让西山大营进来啊,进来才能打得时间久,起到拖延的作用,在外面,只怕就是送死!” 皇上之前就早有决断。 孙嬷嬷一场闹,他更是加速做出决定。 “命西山大营全力抵抗琉倭大军,等到凯旋之日,朕厚赏西山大营全员!” 这是不开城门了。 兵部尚书几乎哭出来,“陛下,使不得啊,西山大营几乎没有任何作战经验,平时训练更是无法与边疆将士相比,就这么近身作战,真的要全军覆没的,陛下,我们明明有城墙优势,在城墙上,便是用火弩都能拖延许久的。” 太常寺卿忙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再说了,战报不是说了吗,琉倭贼人已经被消耗了好几次,我们西山大营的人数可是远远超过他们,怎么就像你说的这般不堪了!” “陛下……” 兵部尚书还要再求。 皇上抬手一摆,“不必再多言,传令,城外作战,京都会给他们最大限度的补给!” 城墙之外。 接到结果的西山大营统帅绝望的看着前面已经抵达的琉倭大军。 而他的铁骑队,现在还没有回来。 第223章 增援 “西山大营,全军听令,出击!” 西山大营统帅,几乎是扯出了这辈子最大嗓门,拔刀一声吼。 一马当先,率先往前冲。 脑子里,有自己年少时鲜衣怒马立下的志向:倭贼不平,何以为家。 脑子里,第一次有见到傅矩时那种敬畏,羡慕和在暗中涌动的一抹见不得人的胆怯,他若是真的上了战场,会像傅矩一样英武吗? 脑子里,有初见高振杰时候的嫉妒和惶恐。 嫉妒他那坦坦荡荡,嫉妒他那满腹才能,嫉妒他能很快的在军中一呼百应得到无数追随。 惶恐他会不会取代自己。 可这一瞬。 他血红的眼底只有杀不完的琉倭大军。 杀不完。 根本杀不完。 背后的城门紧闭,他原本可以在城墙上指挥弓弩手放箭的。 背后那紧闭的城门里,有他的妻儿,有他的爹娘。 他小闺女三岁了,会高高举着糖人和他奶呼呼的说:“爹爹吃,甜。” 他不能退缩分毫。 “杀!” “倭贼不平,何以为家!” “杀!” 西山大营统帅怒吼着挥着刀,满腔激荡的不知道是对朝廷的不满还是对家人的保护,亦或者,是迟来的血性。 咻~ 对方一支流箭。 直中他肩窝。 宫中。 金銮殿。 “报~~” 急促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前来送信的内侍跌跌撞撞急速往里冲。 “西山大营损失过半,陛下,西山大营统帅再次请求开城门!” 皇上惊得从龙椅上几乎直接蹦起来。 “损失过半?怎么会?” 这才开打不够一个时辰。 “铁骑队呢?西山大营的铁骑队难道也威力不行?” 前来报信的小内侍气息不稳的回,“铁骑队昨日夜里留在大沽港码头拦截琉倭大军,至今还未回来。” 大理寺少卿上前一步就说:“怕不是跑了吧!” 太常寺卿道:“铁骑队可是花着朝廷重金打造起来的,现在开始打仗了,他们跑了?” 兵部尚书几乎气的吐血,“国难当头,你们能不能不要给那些在外拼命的将士扣屎盆子!操你娘的!” 脏话当场怒飚。 皇上脸色难看。 大理寺少卿翻个白眼,“你们不也说白丁全是细作么!怎么,你能说,我不能说?” 正吵。 外面又一个小内侍急匆匆跑进来。 “陛下,工部尚书擅自做主,将城门开了!” 皇上怒火一下蹿上,“放肆!他要干什么!他要造反吗!” 兵部尚书连忙道:“陛下,开吧,再不开,西山大营就打绝了,到时候谁来护着京都啊!宣府援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 大理寺少卿忽然道:“城门打开,西山大营的兵进来了,他们若是不能尽心尽力的打……陛下,眼下太子殿下昏迷不醒,二皇子殿下又远在济南府,陛下不如先离开京都。” 这话一出。 整个朝堂,所有人,悚然看向大理寺少卿。 跟着有人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陛下不如先从秘密通道离开京都,万一琉倭大军攻进来,我们总不至于就灭国啊。” 皇上坐在那高处。 脸色铁青。 兵部尚书却心头忽然冒出一个让他冷汗大出的猜测。 如果皇上走了。 二皇子从济南府带着人马杀回来,杀光了琉倭贼人,那这皇位算谁的。 是皇上的? 还是二皇子的? 随着猜测,兵部尚书那如雷鼓动的心跳再次加快。 这次二皇子前脚离开,琉倭大军后脚抵达。 会不会有人为了皇位,勾结外敌。 冷汗如雨,兵部尚书连忙高呼,“陛下不可啊!陛下是大家的主心骨,陛下在,士气就在,陛下若是离开……” 大理寺少卿直接打断兵部尚书,“他们怎么会知道陛下离开!难道你还要去告发?” 朝堂之上,顿时争论从开不开城门,变成了皇上要不要先逃。 皇上本就难看的脸色,在众朝臣激烈的争论中,愈渐开始犹豫。 眼见皇上明显是动了心思。 兵部尚书破喉规劝,“陛下,前朝景武帝在兵临城下的时候离开京都,结果却是他的三子顺利平息战火继而登基,景武帝落一个意外身亡的下场,陛下万万不可!” 兵部尚书的高呼让皇上迟疑的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大理寺少卿歇斯底里道:“陛下的几位皇子全都仁义恭顺,谁会和景武帝的逆子一般!” 皇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那紊乱的心神冷静下来,抬手一摆,“不要吵了,朕不会走的,传令下去,工部尚书擅做主张,违抗皇命,论罪当诛,如今念其苦劳,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若能守住城墙,他功过相抵,若不能,便是诛九族!” 城墙处。 工部尚书亲自打开城门,放西山大营的人马进来。 得知西山大营损失过半,城门却紧闭不开的时候,工部尚书才刚刚将坍塌的城墙修补完。 正累的像狗一样喘。 一听这个,几乎连歇息都没歇息,撂下一句,“皇上不让开,我开,到时候处罚我顶着!” 上马就往城门口冲。 翻身下马,直接开门。 被重创的西山大营将士这才得以进了城门。 只是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便急速冲向城墙。 西山大营统帅,肩窝处的伤口一直流着血,上了城墙,匆匆包扎,便开始新的作战指挥。 然而,先前在城墙底下兵力耗损太重。 军中弓弩手几乎只剩下一半。 而底下琉倭大军伤亡几乎为零。 怒火游窜五脏六腑,西山大营统帅急的冒火。 明明只要一早就上了城墙用箭弩压制的话,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步。 可战机已经被延误。 眼看琉倭大军要搭了云梯就上城墙。 忽然—— 如雨的箭密密麻麻射发出去。 西山大营统帅震惊侧目。 就见不知从哪来的一帮人,冲上了城墙。 有人手提药箱,蹲下身去给受伤的将士包扎。 有人手持弓弩,背背箭囊,拉弓射箭。 工部尚书带着一个老头朝他走来。 “将军,这是吉庆堂的掌柜的,王伯,国难当头,吉庆堂所有的伙计基本都来增援。” 不等工部尚书语落。 背后又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还有我们!” 是另外几家商铺的东家。 第224章 城墙 西山大营统帅,一个魁梧的汉子。 杀人流血都未曾胆怯半分。 此刻却是声音哽咽,朝着王伯,工部尚书和后面几位刚刚过来的东家,弯腰鞠躬。 “我替西山大营,谢谢诸位。” 替的是西山大营。 不是朝廷。 朝廷在关键时候,抛弃了他们。 王伯拍拍西山大营统帅的肩膀,十分掷地有声的说:“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去,上把香吧!” 说着,背朝后的手伸向前,手里一把香直接怼了西山大营统帅鼻子跟前。 西山大营统帅差点让这把香戳了鼻孔。 朝后踉跄半步。 就见—— 城墙下。 树根旁。 一边栓的是马。 另一边栓的也是马。 围绕着那两匹马,香烟缭绕。 西山大营统帅:…… 底下的马:…… 莫名其妙就大眼瞪小眼,对上了。 不知是没抗住王伯的热情,还是没抗住马眼的灼灼,西山大营统帅到底是下去上了一把香。 等他再上来—— “将军!铁骑队回来了!从后面开始包抄绞杀小鬼……倭贼了!” 亲随几乎喜极而泣,跳起来就朝他报喜。 西山大营统帅两步上前,冲到城墙垛子处。 果然见,原本全力攻击城门的琉倭大军,已经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朝后迎战铁骑队。 一部分继续攻击城门。 嘿? 上香这么管用? 西山大营统帅一个激动,忘了自己肩窝受伤,振臂高呼,“给我全力射杀,给铁骑队分担兵力!用火弩!上火弩!上!” 麻子站在工部尚书一侧,急的两眼冒火,“大人!” 工部尚书瞥他一眼。 他家麻子啥都好,就是爱凑热闹爱打架。 这下好了。 底下又热闹又打架。 他根本忍不住半点。 没辙儿,工部尚书只能跟他说:“那你记着活着回来。” 麻子得令。 一个转身,纵身从城墙上就飞下去。 城门口的马早就备好,麻子翻身上马,提刀就从西城门冲了出去,绕路与铁骑队汇合。 铁骑队。 高振杰率兵左路攻击。 贺然率兵右路攻击。 正面。 徐西宁一马当先,后面跟着春喜发财元宝和几十个西山大营的铁骑将士。 一路挥杀。 若非半路有人假传圣旨,说有一队琉倭人从西北方向冲击过来,他们为了劫持那帮琉倭人,改道西山。 早回京都了。 结果去了西山,那里一根毛线都没有。 白被遛了一圈。 等他们杀回来,西山大营的兵被堵在了城墙外面,正和琉倭贼人白刃战。 徐西宁气的,恨不得冲进宫里去将那下令的混蛋脑袋扭下来。 若是依托城墙打攻守战,何至于前面西山大营的尸体留下那么多! 琉倭军中。 “大人,他们铁骑队杀我们步兵,几乎是碾压厮杀,现在城墙上的弓弩又忽然加强,我们在中间几乎是被夹击等死! 眼下也就我们人数多,还能抵抗一二,若是再打下去,我们将士精疲力尽,怕是就难支撑了。” 琉倭指挥使的亲随急的高喊。 “这么打下去不行,我们京都的内应可能出问题了!” 指挥使也急。 他万万没想到,这窝囊废皇帝竟然敢把西山大营的兵放回城中。 蓦的。 指挥使想起先前收到的消息。 “他们西城墙被我们破坏了,转移兵力,全力冲击西城墙!” 工部尚书站在城墙上。 眼睁睁看着这帮琉倭贼人朝西开始转移。 一下就想到他刚刚修好的西城墙。 登时心有余悸。 若非徐西宁及时捐钱,长公主府派人增援,那塌了的西城墙现在正好成了琉倭人进攻的最佳突破点。 娘的。 突破你大爷个锤子,等着踢铁板吧! 琉倭人转移阵地,西山大营统帅这才惊觉,他只顾着正面迎敌,完全忘了还有东南西三面大门。 忙下令,“快,朝西城墙去!” 焦头烂额里。 琉倭大军抵达西城墙。 然而木柱瞄准那一看就是重新修补的点撞击。 撞击了十几次,硬是没有撞开一道口子。 头顶。 急速赶来的西山大营弓弩手再次就位。 后面,铁骑队的厮杀再次向前推进。 琉倭指挥使大急。 他们准备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不对! 电光火石间,琉倭指挥使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机会。 刚刚他们从北城门转移西城门的时候,他们都抵达西城门了,头顶的防御还没来。 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兵力不够。 东南西北并非全都有布防。 西山大营的兵马才进城,根本没时间布防。 抓住这个漏洞,琉倭指挥使高声下令。 “全军分两路,一路攻击南城门,一路攻击东城门!” 北城门和此时撞击的西城门都没有突破口。 但是先前,他明明收到消息,他们的内应破坏了京都好几处城墙。 趁着西山大营来不及布兵。 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火速破城。 琉倭布兵发疯似的开始朝东南两个方向全速进攻。 铁骑队急速在后方厮杀。 城里。 眼见这帮琉倭人不撞墙了,改了方向,工部尚书顿时慌了。 艹! 该不会其他没塌的城墙,也被破坏了,不坚固了吧! 工部尚书几乎连滚带爬,冲到西山大营统帅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这城墙先前被破坏过,剩下两面城墙我还没来得及细查,只怕也有问题!” 西山大营统帅心头狠狠打了个激灵。 看着那所剩不多的兵。 本就不多。 勉强凑到一起,能全力抵抗。 可若是分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根本不够。 再若是城墙有问题…… 他提着刀。 一面下令属下捍卫东南西北各个城门,一面朝传令的内侍道:“求你进宫和陛下说,让傅珩来指挥!” 他就算是再不愿意承认。 也不得不承认。 他有些指挥不了了。 战机被延误太厉害,铁骑队又回来的晚。 现在这么下去,破城是迟早的。 他可以誓死守卫,打到断气。 但不能做这种无效的抵抗。 宫中。 金銮殿。 大理寺少卿还在劝皇上离开。 “报~~~” 一声急促的回禀声传来。 “陛下,西山大营统帅请求傅珩出面指挥。” 第225章 放了 皇上那铁青的脸上挂了怒火,“他要做什么!他堂堂西山大营统帅,要把烂摊子给别人吗!” 传令的内侍忙道:“陛下,工部尚书大人说,先前城墙就被人为破坏,其中西城墙坍塌了一块。” 这件事,皇上知道。 修城墙的银两还是徐西宁出的。 那小内侍缓了口气,又飞快的道:“工部尚书大人说,琉倭人准确无误的朝着西城墙坍塌的地方撞击,说明他们知道此处坍塌过。 万幸西城墙坍塌的地方已经重新修补,并且十分坚固。 但是奴才回来的时候,琉倭大军分别向着东南两处城门奔袭。 工部尚书大人担心,这两边的城墙也有问题,若是城墙有问题,很容易塌了。 到时候怕就守不住了!” 大理寺少卿本就劝皇上离开,此时更是叫嚣着,“陛下,先走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朝廷不能没有您啊!” 来回话的小内侍一脸震惊的看向大理寺少卿。 皇上不知道是被这小内侍的表情刺激了,还是被兵部尚书先前的话吓唬住了。 厉声呵斥一句,“你闭嘴,朕绝对不会抛弃子民,独自苟活!” 他一甩龙袍,从龙椅站起来。 “传令,禁军全速前往城墙,全权听西山大营统帅指挥,务必固守城墙!” 这就是不让傅珩出来。 兵部尚书急道:“陛下,傅珩作战经验多……” 大理寺少卿先前被徐西宁拿捏了把柄,后来战火忽至,顾不上那把柄一茬,此时想起来了。 岂能让傅珩立功, 傅珩若是立功了,他不是更危险。 立刻道:“陛下,傅珩是作战经验多,但那是从前,现在他身子骨弱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去了能做什么!说句不好听的,他去了连气都喘不匀,怕是直接就死了。” 太常寺卿跟着道:“也不知道这些人安得什么心,怎么就非得让傅珩去,朝中难道没有其他人了?臣看傅筠就很好!” 兵部尚书道:“将帅之才,贵在指挥!西山大营统帅为什么让傅珩去,难道是因为他自己没力气杀不动了吗?现在缺的是指挥!” 大理寺少卿阴阳怪气,“怕不是这战事接近尾声,西山大营故意让傅珩去捡功劳吧,我记得西山大营谁来着,是傅矩的亲兵。” 礼部尚书怒喝,“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心眼歹毒吗!国难当头,你们脑子里到底有没有点家国大义了!” 皇上让吵得头疼,抬手一摆,吩咐,“让禁军统领万事多和西山大营统帅商量……” 不等皇上这话说完。 一个小内侍失魂落魄面若死灰,带着哭腔就冲了进来。 “陛下,南城墙塌了!好多将士都被埋在城墙底下,琉倭大军冲进来了!京都乱套了!” 扑通。 皇上直直跌坐龙椅。 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铁青的脸色瞬间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这速度快的,他就像是在做梦。 “快,快让傅珩去!”皇上一个短促的惊慌之后,连忙高呼,“快去!” 怒吼间,头上的金冠险些跌落。 青丝垂散,狼狈不堪。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陛下,傅珩还穿着大理寺的囚服。” 皇上脸色涨的紫红。 闭了闭眼。 怒喝,“不会给他准备衣服吗!这也要问朕吗!” …… 傅珩身体不好,沉重的铠甲穿不得。 只一身轻装上阵,从大理寺牢房出来,拳头虚拢,抵着嘴唇咳嗽几声,问:“现在什么情况?” 兵部尚书带着内侍总管亲自来接傅珩。 兵部尚书脸色阴沉,“琉倭贼人破城而入,城墙塌了一部分。” “塌了?”傅珩一下眉头紧锁,“先前不是修葺?” “城墙多处被做了手脚,工部根本来不及查,现在琉倭大军在往城中冲,西山大营拼死抵抗,各个府中养的家丁也都散了出去帮忙,成国公府那边……” 兵部尚书看了旁边章景繁一眼。 “你祖母带着成国公府上下女眷,去城墙处增援了。” 成国公府的女眷,都是会功夫的。 具体更多来不及多说。 傅珩和章景繁翻身上马。 外面。 禁军已经等在大理寺门口。 傅珩朝章景繁道:“你带走一半的禁军,不必守旁处,只坚守中央大街和鼓楼大街两条主干道,凡是进入城内的倭贼,一律斩杀!” 过了这两条主干道,后面就是宫城。 章景繁领命,带人就走。 如何布置,章景繁自有安排。 傅珩带着剩下一半人,直奔城墙处。 眼见傅珩赶来,西山大营统帅要哭了。 几步迎上去,“这城墙忽然就塌了,本来能再坚持一阵子的,我没想到它忽然会塌了!好多人都砸在底下了。” 现场惨烈的不忍直视。 傅珩问,“怎么不用弓弩?” 旁边,工部尚书跳脚怒骂,“皇上起先不让西山大营进城,耽误了时机,后面再进来,来不及四面布防。” 不让进城? 傅珩差点被这话气死。 愚蠢! 猛地吸了口气。 西山大营本就作战经验不足,城墙一塌,从将到兵,全都慌了神。 这才给了琉倭大军冲进来的机会。 后面带来的禁军五排轮换,弓弩齐上。 怼着往里冲的琉倭大军就射,那箭弩上带着火油,烧过去便是一片火。 火线变成火墙,勉强暂时将琉倭大军冲击的速度压住。 傅珩在人群里找见王伯,压着声音问:“徐西宁呢?” “去城外找发财了,昨儿夜里就走了。” 发财和铁骑队在一起,那也就是说,徐西宁在外围厮杀。 傅珩嗯了一声,继而吩咐王伯,“劳烦您,带着吉庆堂的伙计们撤退,你们不守城墙这里,吉庆堂的伙计对京都各个巷子小路都熟悉,他们带路,带着西山大营三千人马,去堵住各个小路。” 王伯领命。 临走,将手里一把香塞给傅珩,压着声音说:“吉庆堂后院埋着黑火药,若是需要,世子去取。” 傅珩一愣。 黑火药味道冲…… 他蓦的好像知道王伯为什么那么喜欢上香了。 第226章 驱赶 全部安排好。 傅珩率领剩下的禁军翻身上马。 “正面厮杀,不放一个倭贼进城,给我杀!” 向来病的不清的病秧子,此时寒冽的声音带着一股子血性的决绝。 吓得西山大营统帅连忙拉住他,“傅珩!你疯了!你的身体不是……” 想到傅矩的死以及他隐约听到的那些传闻。 傅矩可就傅珩一个独苗。 西山大营统帅不知是不是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了,豁出去一个大不敬。 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当今那位,不值得你这么卖命,你指挥就好。” 傅珩一勒缰绳,半垂眼朝西山大营统帅笑,“我向来不为哪个谁卖命!” 缰绳一抖,策马直冲。 留给西山大营统帅一句话,“火弩守好城门,我去哪,你就给我往哪挪兵!” 等到这话落地,傅珩已经冲入琉倭人当中。 西山大营统帅怔了一瞬,旋即,连滚带爬就往尚且矗立未倒的城墙上爬。 傅珩去哪,兵去哪。 傅珩去哪,兵去哪。 脑子里就这一句话。 爬上城墙,朝下望。 “把这帮杂碎往东南角门方向赶!”坐在马背上,傅珩眼底杀气翻滚,刀尖带血往东南方向一指,血珠子划过半空,“就当放羊那样赶就行,跑的慢的直接宰!刀不要停!” 兵贵神速,势如破竹。 禁军得令,调整作战方向。 占据西北,朝东南角门方向厮杀。 逼迫尚未进城的琉倭人不断往东南方向撤退。 “夫人。” 从前在云阳侯府,春喜空怀一身功夫,却眼睁睁看着另外三个小姐妹被云阳侯府磨搓致死,眼睁睁看着徐西宁被欺负还不懂反抗。 春喜憋屈的天天找王伯开逍遥丸吃。 唯恐自己直接被气死。 她这辈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这一身的功夫,能这么酣畅淋漓的用在这种地方。 明明已经一宿没睡,却仿佛完全不知道累。 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春喜挥刀厮杀间,朝徐西宁吼,“这帮倭贼好像在城门口那边被堵住了,现在朝东南方向挪呢,该不会那边城墙也有问题吧,怎么办!” 徐西宁稍微退后一点,拿着窥筩朝前看。 原本想要看清琉倭贼人的动向到底是意欲为何,却一眼看见人群里的傅珩。 苍白的脸上沾着不知道谁的血,在人群里宛若一尊杀神。 这是城墙塌了,狗皇帝坐不住了,把傅珩放出来了? 徐西宁眼底带着冷意,将窥筩收起,一勒缰绳,招呼春喜。 “带人撤,直奔东南角方向,那边有个角门!” 傅珩带着人占据西北方向,那明显就是傅珩要把这帮贼人赶去东南方向。 在傅珩棺材里找到的地图上,徐西宁记得,那角门被傅珩用朱砂笔圈起来。 发财和高振杰带着人马和傅珩汇合。 “爷,夫人那边还没过来,小的要不去叫她一下。”发财一路过来都没遇上徐西宁,以为徐西宁已经到傅珩这里了,结果来了,人又不在,顿时大急,“春喜胳膊受伤了,得让她下去歇着,不然那胳膊怕是要废掉。” 傅珩皱了下眉。 “徐西宁也受伤了?” 发财摇头,“这……” 他想说没有。 但好像他只注意到春喜受伤了,没注意到徐西宁伤没伤。 啊这…… 没有就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好像没有。” 傅珩看他一眼,顿了一下,“不用。” 转头勒马急冲。 眼见他家世子爷好像比刚刚杀的更起劲了,发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不用,是不用去找徐西宁。 也顾不上多问,发财赶紧跟随傅珩左右。 一边厮杀一边护着傅珩的安全。 琉倭大军的确是来势汹汹。 但再汹汹,他们也是从海上颠簸而来,在大沽港又接二连三的受到重创,。 若是能一举攻破城门还好。 现在攻破了又被碾压出来,士气已经大减。 何况步兵对抗骑兵,本就有壁垒。 东南方向。 徐西宁带兵率先一步抵达。 瞥了一眼那角门,徐西宁举刀吩咐,“把人往角门赶,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春喜坐在马背上,亢奋的活像是抱着三只活鸡吸了血。 一抹脸上溅上来的人血,提着刀就往前冲。 琉倭大军被傅珩他们赶过来、 又被徐西宁他们尖刀横马的拦住。 焦头烂额间,不知道谁忽然喊了一句,“这个门撞开了!” 呼啦~ 溃败的琉倭大军顿时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朝着角门方向就冲。 城墙上。 西山大营统帅眼睁睁看见角门内侧的地面,不知怎么就裂开了。 就像是原本有两块铁板铺平了那地面。 此时,地面下方两块铁板左右移开,顿时露出底下一个巨大的坑。 坑里长矛倒立,那尖端在光亮里带着寒意。 西山大营统帅心头一个激灵间,就见大批的琉倭大军狂奔而来。 然后——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就传了过来。 他总算是明白傅珩说的那句话。 登时顶着一身的鸡皮疙瘩,朝着自己的麾下指挥,“射箭!射箭!给我射死这帮畜生!” 西山大营的将士在城墙上,朝着城墙另外一端尚未冲进角门的人疯狂射箭。 徐西宁傅珩带兵从背后包围,驱赶,厮杀。 迫使他们无法后退。 一时间。 东南角门,成了修罗场。 琉倭贼人无路可逃,只能去死。 “大人,怎么办,这么打下去,迟早全军覆没!” 指挥使的亲随急的眼睛冒火,一边护着指挥使,一边举着盾牌抵挡头顶飞射而来箭弩。 “卑鄙无耻!竟然在城门内侧设置如此歹毒的机关,可恶!”指挥使恨得咬牙切齿,转头看向一侧城墙,“放信号,我们在他们京都,除了羽然大师和二皇子殿下外,还有一个级别更高的内应。” 一枚流弹划破天空,砰的一声炸了。 傅珩仰头看天,咬牙道:“他们这是还有人接应,加快速度!” 砰! 就在傅珩和徐西宁带人疯狂厮杀间。 一声巨响。 靠着徐西宁一侧的城墙,忽然炸开一个巨大的洞。 第227章 啊!! “小姐小心!” 城墙被炸,砖块横飞,恰好徐西宁在的位置就是城墙脚下,那炸开的砖几乎朝着徐西宁就飞射过来。 春喜让炸的从马上飞出去老远。 连滚带爬起来。 一嗓子喊出去,却已经看不见徐西宁了。 眼前全是琉倭大军。 如同蝗虫一样朝着那被炸开的城墙往里冲。 “小姐!” 一着急,春喜也不叫夫人了,跳起来就喊。 手里提着一把刀,冲上去就要杀开这帮倭贼,去找徐西宁。 “小姐!” 发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从背后一把抓住春喜,“你冷静点,这么冲过去就是去送死!” 春喜的战马早就被炸的四分五裂,现在也让踩成肉泥了。 她凭着双腿就要冲。 被发财拦住,春喜回头,哭喊:“我怎么冷静!啊!我怎么冷静!哪个王八蛋炸了城墙!我家小姐不见了!不见了你知不知道!” 那被炸飞的战马,脑袋就在地上瘫着。 脖颈还抽搐着。 鲜血喷射着。 睁开的眼睛里,眼神那么痛,那么疼。 春喜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徐西宁就被炸在城墙底下,会是什么样。 她快疯了。 挣扎着甩开发财的胳膊,转头要去找徐西宁。 被发财死死抱住,“先上马,上马才能更快的杀!” 发财将春喜一把抱上战马,自己跟着上马。 发财在前,春喜在后,疯狂的往琉倭大军里冲。 傅珩提着手里的刀,杀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他这辈子没有这么急迫过。 只有杀光眼前这帮畜生,才能挖开那被炸塌了的城墙。 嗓子眼里不知道裹着血还是什么,他忍不住的咳嗽。 徐西宁你坚持住。 砰! 砰砰! 又一处城墙炸裂。 正好炸的位置,是西山大营将士所在的位置。 城墙坍塌。 一部分琉倭人被砸中。 但更多的西山大营将士被坍塌的城墙炸死,炸伤,活埋。 春喜在马上声嘶力竭,“这特娘的城里到底有多少细作!我明明杀了那么多,杜二交待的,我和小姐都杀了,怎么还有!” 傅珩抬手挡住飞射过来的砖块,手臂被砸的麻疼。 却来不及停留片刻。 那坍塌的城墙底下,还有人等他去挖。 西山大营统帅从坍塌的城墙里爬出来。 眼睁睁看着对面一片黑衣人从城里冲了出来。 顾不上半条腿被炸飞,咬牙爬起来就喊,“娘的,怎么还有增援从城里来……” 不等人站起来,一道利箭朝他飞射过来。 西山大营统帅感觉脖子都凉了,他以为自己这条命,就要这样交待了的时候。 啪! 那飞射而来的利箭被打掉,落在他跟前。 他抬头。 就见一个模样与章景繁有几分相似的姑娘,红衣白马,手提长刀,朝着对面杀过来的黑衣人就冲了过去。 那箭,是她打掉的。 西山大营统帅不知道她是谁,但也没时间耽误。 跌跌撞撞拖着半条被炸飞的腿,往城墙的废墟上爬。 这废墟是真难爬啊。 西山大营的统帅,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人是需要有腿的,得有两条腿。 不然,这废墟爬起来,真要命啊。 胳膊都让磨得血肉模糊,他总算是翻上去。 一眼在人群里看见傅珩,他唯恐傅珩听不到,强忍着疼站起来,“他们增援来了……” 正要高呼。 砰! 又一声巨响。 他一侧的城墙瞬间在这响声里被炸开。 “高振杰!” 西山大营统帅瞳孔震颤,一嗓子歇斯底里。 “躲开!!艹!” 他也不知道这身体到底是有多大的力气,那断了的腿就像是已经不知道疼了一样。 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高振杰在的位置纵身扑了过去。 砰! 城墙炸开。 那坍塌的砖块飞射般朝着最近的人砸去。 高振杰就在城墙底下。 根本来不及躲。 他转身要逃间,忽然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 砰。 高振杰落地,回头,就见西山大营统帅半个身体已经被埋在了城墙底下,几乎要淹没在那滚滚黄尘里。 “将军!” 高振杰张了张嘴,那被炸的发麻的脑子,僵了足足好一瞬,他才怒吼出来一声。 爬起来就往那边跌跌撞撞冲。 “你……” 高振杰自从去了西山大营,就没哪天真的开心过。 他从傅矩军中出来,习惯了边疆的苦寒,也习惯了傅矩军中的清明。 他嫌弃西山大营的乌烟瘴气,同时也被这乌烟瘴气的人针对排挤。 西山大营统帅向来对他带有敌意,刁难更是常见。 扑通。 他一个冲刺般的滑跪,扑到西山大营统帅跟前。 疯狂的往开扒拉他身上压着的砖块。 “你……坚持住,坚持住我救你出来,你坚持住!” 他想说,你怎么会来救我。 可这话,说出来就是屁话。 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他一双手在坚砺的废墟里刨。 西山大营统帅躺在杂乱的地上。 头顶的天是灰的。 被压住的腿是疼的。 娘的。 他是疯了吗?竟然还有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呢。 嘿嘿。 真特娘的离谱啊。 涣散的目光辗转,他气息不稳的勉强抬起手,摁住了高振杰的手。 干裂的嘴唇上全是泥土,裹着血迹。 他咧了咧嘴角。 想说,我应该是不行了,我死了,劳驾,帮我照顾妻儿老小,当作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吧。 他知道高振杰仗义,必定答应。 可对上高振杰那双急红了的眼,他抖动嘴皮,半晌,只颤抖出一句,“对不起。” 如果在西山大营的时候,他不那么嫉妒高振杰,把铁骑队交给高振杰来带,或许今天战斗力会更强吧。 高振杰一下眼泪就滚了出来。 “你给我坚持住!啊!!!!!!!!!!!” 徐虎死的时候,他没在现场。 高振义死的时候,他不在京都。 现在…… 这个素日与他并不对付的统领,却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他面前。 高振杰一颗心就像是在油锅里被炸了。 抱住西山大营统领已经断气的身体,歇斯里地的哭,“啊!!!!!!” 城里。 章敏策马挥刀,急速冲向城墙根,朝着一个正要点火炸城墙的黑衣人一刀砍过去,“奶奶个嘴儿的,当我成国公府死绝了吗!” 第228章 自作 成国公府女眷,几乎绕城墙策马疾驰,但凡遇到靠近城墙的,顾不上甄别,一律杀。 爆破的城墙这才暂停。 得以喘息后。 傅珩重整兵马,全速追杀。 那蝗虫一样涌向城中的琉倭大军,总算是离开了西南角门。 春喜发疯一样的冲向那布满尸骸的断壁残垣。 “小姐!” “小姐!” 哭的眼睛发肿,吼得嗓子嘶哑,手里的刀发狠的去挖地上的砖土尸体。 春喜疯狂的找。 战火硝烟里,傅珩苍白的脸上裹着灰尘血污,对着高振杰吩咐,“城中,中央大街和鼓楼大街,章景繁在守,你带二百人去北门,北门有颗老槐树,树下埋着黑火药,取出来,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炸了他们!” 为避免夜长梦多,必须速战速决。 西山大营统帅的死给高振杰带来的影响着实的大。 发发狠的搓了一把脸,提刀就走,“是!” 高振杰向来对朝廷并无多少忠心。 他所执着的,不过是傅矩口中的,城中一池百姓,脚下一方疆土。 他守,守的是黎民苍生,卫,卫的是山河国土。 从来不是座位上的某个谁。 但现在的怒火里,裹着恨。 徐虎的死。 西山大营统帅的死。 都是家恨。 高振杰离开,傅珩踉跄半步咳嗽一声。 发财回头,眼睁睁看着傅珩虚拢的掌心里攥着一把血,那是咳嗽的时候喷出来的。 “世子……” 发财大急,起身就往傅珩这里奔。 傅珩吸了口气,没多少力气的说:“继续挖。” 发财,春喜,元宝,麻子,四个人疯狂的在这废墟里找。 几乎将这废墟挖出一片大坑,也没看到徐西宁半分踪影。 春喜哭的上不来气,“发财哥,我家小姐会不会……” 会不会让炸碎了。 宫中。 御书房。 “陛下,城墙大面积被炸毁,西山大营损失惨重,统帅李兆,当场阵亡,琉倭大军已经冲入城中,长公主府和其他几位亲王府邸已经开门开始接纳京都百姓,准备从暗道秘密转移百姓。” 前方战报被小内侍打着颤的回禀。 那发抖的声音却能响彻整个金銮殿。 皇上面若死灰,满目惶恐中裹着震怒,“好好的城墙,怎么会大面积炸了,傅珩是吃干饭的吗!” 礼部尚书忙道:“先前就有城墙坍塌,是被细作做了手脚,只怕这炸毁也与细作有关。” 细作两个字。 就像是两根针,扎着皇上的眼睛。 刑部尚书还在牢里关着。 皇上紧紧的攥着手,呼出一口气,这才吩咐,“大理寺,按照这个名单,去抓!” 他将刑部尚书先前递上但被他扣押下的细作名单,给了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没多说什么,只上前领命,拿了名单就走。 心里却是苦笑:都这个时候了,再抓,还有多少意义。 “报~~~” 就在大理寺卿往出走的时候,一个小内侍急速的冲了进来。 “陛下,城中出现大量黑衣人,与琉倭大军里应外合,夹击了中央大街和鼓楼大街布防的章景繁和禁军!” “怎么会出现大量黑衣人?”皇上只觉得头重脚轻,喉头涌荡着一口血。 大理寺少卿忙道:“陛下,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就走不了啦,这忽然出现黑衣人,谁知道会不会又忽然出现白衣人!” 吏部尚书怒道:“陛下走了,这京都就没有主心骨了!” 眼看又要吵起来。 皇上一声怒喝。 金銮殿肃然一静。 皇上脸上几乎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看向底下朝臣,看了半天,最终,目光却落向内侍总管,他道:“去梅林,湖心岛上有五千精兵。” 这是皇上给自己养的私兵。 就防着哪一日赵巍或者傅珩,或者谁叛变夺权,这私兵是他救命防身的。 一听还有兵马,原本惶恐的朝臣顿时脸色稍微安定那么几分。 内侍总管低垂的眼底登时涌上震惊。 他日日夜夜伺候皇上,竟然不知道皇上还有私兵! 不过—— 这个时候,有总是好的。 得令,内侍总管拔脚就往外走。 一刻钟后。 被皇上派出去的内侍总管跌跌撞撞冲了回来。 迈过门槛的时候,直接一头栽过去,趴在地上哭喊:“陛下,不好了,湖心岛上空无一人,湖心岛通往宫外的宫道上,死了好多内侍宫女。” 京都忽然出现大批黑衣人与琉倭大军勾结。 皇上养的五千精兵不见了。 这意味着什么…… 顿时整个朝堂,宛若被砸了五道雷。 五雷轰顶。 皇上坐在那龙椅之上,人几乎傻了。 “你……你说什么?” 他喃喃的问。 内侍总管先前还算冷静,现在却难以自持,哭喊,“那五千精兵不见了!陛下!” 噗! 皇上一口恶血喷了出来。 城墙下。 “小姐!” 春喜挖遍了这一片的整个废墟,找不到徐西宁一丁点线索。 坐在那废墟里,春喜哭的肝肠寸断,绝望无措。 “小姐!” 发财蹲在春喜旁边,想要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诶?” 麻子撂下手里的刀,刚想缓口气,忽然眼睛一尖看见一样东西。 忙扑过去,一把扯了。 “这玉佩是不是你家小姐的?我看着像,她去工部的时候带着的。” 春喜扭头,麻子将玉佩递上前。 春喜一下攥住,“是!这是沐沐给我家小姐的,说是护身符。” 春喜攥的那么紧。 泪眼婆娑问的那么急迫,“你在哪找到的?” 麻子抬手一指。 “就地上。” 那地面上,空荡荡的,除了血污,并无其他。 这里已经被挖穿了,什么都没有。 “小姐!” 再找不到,春喜要疯了。 元宝嘘一口气,在春喜旁边蹲下,“小姐福大命大,之前脑子坏掉,都能好起来,现在小姐这么大本事,还会杀人呢,不会死的,或许她……她当时逃走了。” “世子!” 就在元宝安慰春喜也安慰绝望的自己的时候。 贺然忽然打马冲过来。 几乎从马背上滚下,几步冲向傅珩,“城里出现大量的黑衣人,在鼓楼大街和中央大街和章景繁那边打的惨烈,章景繁几乎要坚持不住了!” 麻子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急到暴躁,“怎么又冒出黑衣人!还有完没完了!” 春喜咬牙切齿,顶着通红的眼睛起来,“必定是细作!艹她奶奶的,小姐,你若是死了,在天之灵看着,春喜给你报仇,你若是活着……” 春喜咬牙,一抹脸上眼上的泪,发狠一样翻身上马。 吼! “你给我出来!” 第229章 出现 傅珩原以为春喜会一直在废墟这里找的。 她的崩溃是肉眼可见的。 没想到春喜是第一个上马冲出去的。 张了张嘴,傅珩望向那片废墟,心口像是被谁用指甲掐着,疼,疼的一抽一抽的。 就像是当时得知父亲意外身亡。 就像是当时得知母亲自尽。 徐西宁…… 他跟前的人,都要这么一个接一个的死了吗? 傅珩低垂的手拢成紧紧的一个拳头,继而一松,也翻身上马。 一定活着! 现场虽然惨不忍睹,但尸体最多是被炸成几段,却没有一个是被炸碎了的。 活着呢。 一定活着呢。 猛地吸了口气,傅珩打马急速往城里冲。 已经进城的琉倭大军迅速冲向鼓楼大街和中央大街,被章景繁带队的禁军拦截。 但紧跟着黑衣人出现。 章景繁腹背受敌眼看要招架不住的时候。 高振杰带着黑火药来了。 杀红了眼的高振杰伙同自己带的人马,将成捆的黑火药捆在箭羽上。 箭羽朝着琉倭大军射去。 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外围的琉倭大军大批被炸死炸伤。 然而冲到里面的,依旧和黑衣人夹击章景繁。 外围琉倭大军眼看对方投射黑火药,当机立断,一部分人朝着高振杰这边蜂拥,用肉身堵上,一部分人撤退主干道,改迂回路线,想要从小道包抄过去。 好在傅珩提前让王伯带人堵住了各个小道。 整个京都,陷入一片大厮杀。 傅珩赶到的时候,高振杰手里的黑火药,已经全部用完了。 带过来的三百人,死的就剩四五十个了。 他自己手臂受伤,鲜血淋漓,提着刀,正准备白刃战。 被傅珩一声呵斥拦住,“你这么冲过去,就是送死。” 高振杰裹着一脸的血,吼:“我不能让李兆白白死了!” 西山大营统帅,李兆,是为了救他,才被城墙砸死的。 傅珩还要再说间。 背后发财一声带着抖的吼,“春喜!” 傅珩回头,却见春喜已经策马冲入琉倭大军里。 一副已经完全不要命了的架势。 春喜身后,紧跟着元宝,也不遑让。 急的傅珩忙催发财,“清点兵马,左右两侧杀过去,去吉庆堂,挖后院!” 还清点什么。 哪还有什么兵马。 当时皇上不许进城,就已经折损将近一半的人马。 跟着城墙爆炸又炸死了一多半剩余人马。 琉倭大军冲入城中,又损耗了剩下的一多半。 现在剩下的,也就眼前这仨瓜俩枣了。 高振杰几乎肝肠寸断,他素日再嫌弃西山大营,那也是他待过三年的地方。 那些人马素日再不成气候,这次打仗,除了被细作买通的那些,余下的,也一个没跑。 西山大营十万大军啊! 但凡战机不被延误,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砰! 砰砰! 砰砰砰! 就在高振杰愤怒绝望,傅珩策马要去追春喜之际。 他们前面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高振杰急的几乎蹦起来,“他们还有增援?城墙都被细作埋了火药,这京都的官员是吃干饭的吗!全被渗透了吗?这还打个屁!” 高振杰提着刀要冲。 傅珩盯着前方看。 “不是。” 傅珩一声急促的喊:“发财!” 发财才冲出去,闻声回头。 “上面!” 得令,发财一愣,继而抬头。 就见前面。 一个身着青灰色衣袍的人,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筐,正飞速在左侧商铺的房顶上穿行。 手不断的从背后的筐里取…… 成捆的黑火药! 点燃。 朝着琉倭大军或者前面黑衣人那边扔! 紧跟着。 右侧房顶上也翻上去一个人。 身着一身红衣。 背后也是一只大筐。 做着与对面同样的事。 身姿矫健,急速穿行。 “章景繁,你给我坚持住!”章敏手里一把捆好的黑火药点火砸出去,朝着底下章景繁吼。 章景繁提刀,几乎杀的力竭。 刀撑着地面,侧头看章敏,气喘吁吁。 疲惫的脸上,嘴角扬起一点笑,朝着章敏回应,“管好你自己吧,我死不了!” 发财惊呼一声,“爷,是夫人和章二小姐!” “我就知道上香有用的!” 已经冲到琉倭大军中的春喜,一嗓子欢喜的惊呼,纵身飞起,就要去找徐西宁。 “小姐,我来了!” 吓得元宝一身冷汗。 “我的姑奶奶诶,人家也有弓弩手的好的吧!” 一面骂骂咧咧,一面紧随其后。 “去帮章敏!” 傅珩朝发财吩咐。 眼睛却死死盯着徐西宁。 傅珩那被指甲掐了一路的心,在看到这人活生生出现在面前的那一瞬,他才蓦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多难受。 就好像。 现在才喘上那口气。 一敛目光,傅珩吸一口气,“高振杰,跟我杀!” 发财元宝春喜都翻身上房顶。 空出三匹马,高振杰带着两个禁军的人跟着傅珩往琉倭大军里冲。 他们得杀过去与章景繁汇合。 黑火药的从天而降直接扭转战局。 “大人!” 琉倭指挥使的亲随抱着被炸断的手臂,几乎哭出声。 “怎么办!我们还有增援吗?” 琉倭指挥使被裹在军中最中心的位置,一面提防上面的黑火药扔下来,一面催促弓弩手射杀房顶上的人。 气急败坏,“这帮可耻之徒,竟然私藏了这么多黑火药,他们就不怕他们的皇帝事后清算他们吗!私藏黑火药可是谋逆重罪!” 却又无可奈何,“哪有那么多增援,全都用上了,他们就那两筐,用完就没有了,我们坚持住!对面援军的战斗力很彪悍的。” 那可是他们皇帝自己亲手练出来的。 那边。 黑衣人被黑火药炸了几轮后,惊慌散去,镇定重回。 立刻重新调整作战策略,留一部分人厮杀章景繁他们。 余下的,想办法上房顶。 春喜和元宝一面躲避底下飞来的箭羽,一面砍杀要冲上来的黑衣人。 徐西宁手里的黑火药疯狂的扔。 但王伯藏得再多,也架不住消耗。 大沽港码头那边已经消耗了绝大多数。 余下这点,不到半个时辰,徐西宁和章敏全部扔完。 黑火药的爆炸一停,底下的黑衣人立刻就翻了上来。 几十个人直接将春喜元宝徐西宁包围了。 第230章 乖顺 好在。 一波黑火药让对方损失惨重。 给这原本不平等的战局,争取来了最大限度的平等。 剩下,就是拼士气了。 兵贵神速固然不假,但,士气更重之。 徐西宁一转手腕,提着刀,“春喜,元宝!” “在呢!” 春喜元宝回拢站位,和徐西宁成掎角之势,一声应答。 “杀!” 带着无畏的杀气,三个人朝着上来的黑衣人厮杀过去。 对面,章敏和发财后背相抵,互为盾牌。 底下。 傅珩章景繁汇合,从中心往外围厮杀。 王伯带着人马从各个小道包围过来,从外围往中心厮杀。 能杀多少算多少。 尽力了。 一刀砍翻黑衣人,徐西宁一眼在人群里看到傅珩苍白的脸。 不知是不是巧合。 她看过去的那一瞬,傅珩正好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 又因着刀光剑影,转瞬错开。 这病秧子,也不知道还能挺多久,脸色太难看了,别一会儿力竭了让人一刀捅死吧。 要回神间—— 轰隆隆! 地面剧烈的颤抖。 “赵巍回来了!” 厮杀中。 不知道谁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嗓子。 徐西宁蓦的转头。 就见城门外…… 嗐! 哪还有城门啊。 城墙都塌了。 不远处,赵巍一马当先,后面千军万马,滚滚而来。 对面章敏激动的吼,“赵巍回来了,兄弟们,宰了这帮畜生捆着人头去赵巍跟前换夸奖啊!” 艹! 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鸡血。 刚刚都要打不动了。 现在忽然又有了新的力气,打的更嗨了。 琉倭大军和黑衣人大约是被赵巍两个字吓破了胆,战斗力骤然降低。 大军抵达。 速战速决。 在赵巍率兵赶来的一刻钟之后,战斗全部结束。 宫中。 金銮殿。 战报一轮一轮的送来。 皇上带着朝臣心惊胆战的听着一次又一次的绝处逢生。 就在大理寺少卿琢磨要不要假装拉肚子赶紧逃了保命的时候。 一个小内侍火急火燎冲进来。 哭的哇哇的。 “陛下!” 吓得皇上以为要亡国了,下意识就要逃去找密道。 那小内侍大喘一口气,“赵巍将军帅援军抵达,黑衣人和琉倭大军全部被剿灭,外面打完了。” 皇上惊魂不定的心,彻底落下。 一身冷汗,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元气一样跌坐龙椅。 整个御书房,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松。 劫后余生,有人一下哭了出来。 缓了好一瞬,皇上才啪的一拍椅子扶手,又蹭的起身,“好!好!” 鼓楼大街。 赵巍带来的人马结束战斗后开始打扫战场,搬运尸体,救护伤员,统计伤亡。 章景繁累的连爬都爬不起来,战斗结束那一瞬,他就手里的刀一撂,直接瘫地上躺平了。 骂骂咧咧。 “老子再也不跟你打仗了,娘的,忒废人,老子差点娶不上媳妇了。” 傅珩脸色灰白的靠在尸体堆儿上,从腰间摸索药瓶儿,一面嗑药续命,一面和章景繁说:“真有意思,好像你不打仗就能娶上媳妇呢。” 说着别人娶不到媳妇,眼睛还在找他自己的媳妇。 瞧见了,便盯着看。 章景繁气的想要给他一脚,但实在抬不起脚来,只能想象自己娶了漂亮的媳妇还在新婚夜把傅珩狠狠揍了一顿。 也不知道哪来的心有灵犀。 傅珩嗤笑,“你新婚夜跑去揍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章景繁:…… 惊恐的看向傅珩,脑袋都支棱起来一个手指的高度,“你能读我心声?” 傅珩给他一个白眼,“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屎放屁。” 章景繁又重新躺平,“你这么喜欢我拉屎?下回送你点新鲜的。” 徐西宁带着春喜过来就听到这屎尿屁的对话。 春喜兴奋的跑上前,“你们也要养蛆?不不不,用屎养出来的蛆没办法随身携带,太臭了,得用馊了的剩菜剩饭,我养的就白白胖胖。” 章景繁:…… 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都没让他反胃。 春喜成功做到了。 yue的一嗓子,章景繁摁着胸口瞪着春喜,“闭上你的嘴!” 春喜并未受到任何打击,十分性格开朗的就从褴褛的衣裳里掏出一个铁盒子,然后活泼的往章景繁跟前一蹲。 “看,我养的,动的多欢呢。” 力竭快亡的章景繁,就这么被春喜从鬼门关拽回来了。 甚至精神抖擞,生龙活虎。 原地蹦起来。 掷地有声,中气十足,“你有病啊!” 旁边傅珩,病恹恹有气无力,“是我有病。” 章景繁:…… 艹! 章敏带人过来,眼看她哥跳的欢,顿时如临大敌,上前一步就把章景繁摁住。 “快,把世子送回去,重伤之后,动的越欢死的越快,上次刑副将军就是这么死了的。 “大家见他活蹦乱跳以为没事。 “结果重伤员都被救活了,他死了! “可是了不得。 “快快快!” 本就没多少力气的章景繁,在虚弱而无效的辩解声里,让亲妹妹给捆走了。 傅珩依旧靠着尸体坐在那里,仰着头,看徐西宁。 险些就是天人永隔。 或者黄泉作伴。 傅珩盯着徐西宁很难将目光挪开,当时在废墟前的惶恐和难过,都变成现在眼神的粘稠。 徐西宁一抽裤腿,大咧咧在傅珩旁边蹲下。 伸手拉了傅珩的手腕,搭脉。 病秧子就是病秧子,脉搏虚且乱,但又带着一股躁动的急速,徐西宁皱眉,“你吃什么了?” 傅珩扯嘴笑,没答,只看着徐西宁。 目光描摹她的五官,真真切切的确定这个人好像没受什么伤,顿了顿,才将一肚子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化成四个字,说:“功夫真好。” 万幸是好。 不然…… 城墙底下,他就挖出来什么了。 傅珩很难想象,如果当时从废墟底下挖出了徐西宁,他是不是会像春喜一样崩溃。 徐西宁看见傅珩身上的药瓶儿,瞪了傅珩一眼,将那药瓶儿捡起来,打开瓶盖倒出来几粒。 顿时脸色一沉。 “元精丸?你是真怕自己死的慢呢,什么破身子,敢吃这个?” 当时让人精力充沛,但消耗的是巨大的精血,摧毁的是五脏六腑。 迎上自己媳妇的冷斥。 刚刚厮杀起来活像阎王的人,此刻十分乖顺的说:“嗯,以后不吃了,你给我开方子调,我吃你给的。” 徐西宁皱眉,看着傅珩。 这是打了一仗脑子给打坏了? 怎么说话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231章 损耗 给傅珩搭完脉,徐西宁干脆席地而坐。 “损耗太大了,这仗都打完了,你吃它做什么,平白损耗,这得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傅珩嘴角牵着一点笑,任由数落,没说话。 徐西宁却是话音一顿,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她一掀眼皮看向傅珩,眼底带了些心疼,“等会儿,是要进宫?” 傅珩有气无力啧了一声,应道:“嗯。” 打仗的时候都不用吃元精丸。 进宫却要。 徐西宁心里憋着火气,瞧了一眼左右,没忍住,压着声音和傅珩说:“你何苦来呢,就那么个人,害的你家破人亡的,你也值当的拼命?” 清风裹着血腥吹拂。 徐西宁散落的发丝被吹得起起落落。 傅珩目光从那青丝慢慢转到徐西宁脸上,看着她一脸的血污,没答,只是问:“你又为什么拼命?” 徐西宁顿了一下,仰头看天。 天空阴沉的可怕,怕是要有暴雨。 若是下暴雨,这战后的尸体没有来得及处理,可能又要闹瘟疫。 心头裹着烦闷,带着憋屈。 “我不想让赵巍难受。” 徐西宁收了目光,朝傅珩看去,四目相对,她既是回答又是坦白。 “若是琉倭人得逞,苦的不是金銮殿上的任何一位,苦的是黎民百姓,苦的是出生入死的将士。” 将士以血捍卫边疆。 她不想让这细作铺就的道路变成康庄大道。 那是对忠魂烈骨的亵渎。 “我也不想让你难受。” 傅珩心头忽然悸动一瞬,像是被琴弦拨动,带着点让人酸麻的余波,他嗓子眼有点发紧,“城墙塌了的时候,你怎么逃了的,春喜差点哭死过去。” 旁边春喜正在兴致勃勃的给高振杰看她养的蛆。 本来西山大营统帅的死,让高振杰难受的喘不过气。 结果让春喜这么一捣乱,高振杰那哀默愤怒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些活灵活现的哭笑不得。 徐西宁收了目光,语气轻快,“大约是王伯日日上香保佑我,城墙倒塌的时候我的确是被埋进去了,只是章敏正好在另外一端,她给我挖出来了。” 说的轻快。 但当时多么凶险。 章敏挖的多么艰难。 岂是三言两语能带过的。 傅珩根本没办法去想当时的情况,只要稍稍一想,想徐西宁被埋在底下,他就心口紧的喘不过气,只得另外换了话题。 “王伯准备的那些黑火药,虽然战时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但私囤黑火药是重罪,没人追究便好,若是有人追究……” 不等傅珩说完。 徐西宁急切道:“用之前,我已经让元宝去安排了,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只说这黑火药是你在普元寺发现的。” 提起普元寺。 徐西宁咬牙切齿。 “普元寺方丈早就有不轨之心,他私藏黑火药也合情合理,只是可恶,至今没有抓到澄明。” 当时在大沽港码头,她和发财用的是障眼法,弄了个真方丈掺和了个假澄明,真真假假的逼着对方退回船上去。 正说话。 宫中来人。 催促赵巍傅珩和高振杰立刻进宫。 傅珩身子弱,人尽皆知,此时差点为国捐躯了,他便也一点没客气,硬是让小内侍找来软轿抬着他,他才肯身娇肉贵的挪动尊躯。 他们一走。 徐西宁也没耽误,带着春喜回吉庆堂。 一进门就见王伯正在墙根底下栓那两匹马。 元宝靠在一侧,无语的翻白眼,“这马是琉倭细作给的马,你还拜什么拜!拜琉倭人吗!” 王伯身上衣裳还褴褛着,没换呢,道:“放你娘的屁,人是琉倭细作,但马是咱们中原好马,当然要拜,若非我日日烧香上供,你个小兔崽子早让琉倭大军冲了,还能在这里翻白眼,滚去拿香。” 说着话。 王伯忽然回头。 朝着元宝一脚瞪过去。 元宝立刻身姿灵敏的朝后一蹦,扭头骂骂咧咧去拿香。 瞧见徐西宁进来,王伯一脸义正言辞的招呼,“大小姐快来,赶紧上三炷香,去去晦气!春喜去取蒲团,这次上香要郑重,得下跪!” 春喜最喜欢上香了。 一听要上香。 一蹦三尺高,“这就来!” 结果沐沐抱着蒲团从屋里蹬蹬蹬跑出来,没给她发挥的机会。 春喜只能力气没处使,蹦起来原地朝着空气挥了一拳。 徐西宁哭笑不得,“你是一点不累啊。” 春喜点点头,小眼神里全是亢奋,搓着手又原地蹦了两下,“第一次这么杀人,没杀过瘾呢。” 沐沐也跟着点头,“对,没过瘾呢。” 春喜一脸无语,和孩子较真儿,“我杀人没过瘾,你个小屁孩儿过什么瘾,别学大人说话。” 沐沐仰着脸,十分不服,“我也杀了!我没学大人说话,我就是大人!” 春喜嘿的一嗓子,“小孩儿可不能撒谎。” 沐沐刷的举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我杀了五个琉倭人。” 徐西宁疑惑看向王伯。 王伯咳嗽一声,“那个,他不是学功夫么,一直也没有实战的机会,那啥,我们在巷子里堵倭贼的时候,就让他去实战了实战,这学功夫和杀人,还是两码事,功夫学得好是一回事,刀能下得去是另外一回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这次打仗,西山大营的兵,下不去刀的大有人在。 “可沐沐才几岁啊!”徐西宁无语,“……” 正要再说。 外面来了个小内侍。 “傅世子夫人,宫中有旨,让夫人即刻进宫。” 这人来的猝不及防。 徐西宁一愣。 她进宫做什么? “公公辛苦了,劳您跑一趟,快歇一歇喝点茶,容我换一身衣裳便来。”徐西宁压着心头不安,朝那内侍道。 春喜已经十分利索的回屋拿了银票,出来要塞给那公公。 公公却是一脸严肃的拒绝了。、 “夫人不必客气,奴才传话是分内之事,陛下有旨,让夫人立刻进宫,衣裳嘛,都是战时特殊情况,您也不必换了,陛下不会怪罪的。” 他绷着脸若铜墙铁壁。 不收银票,不肯透露情况。 第232章 怀疑 宫中。 傅珩一直坐着那轿辇抵达御书房门前,才十分娇弱的任由内侍扶着,从轿辇上下来。 御书房里。 济济一堂。 兵部尚书,工部尚书,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都在不说,还有大理寺少卿和云阳侯。 傅珩进去的时候,一眼看见云阳侯,眼底闪过疑惑。 琉倭人来袭,云阳侯府可是大门紧闭,一个家丁都没出。 现在他怎么来了? 瞧见傅珩进来,云阳侯脸上带了点不自在,朝后退了一步。 原本坐在桌案后的皇上,在他们三个进来的时候,立刻起身。 绕出桌案便亲自迎上去, 一把握了赵巍的手,“朕替京都的百姓,替天下苍生,谢老将军了!” 又看向高振杰,“你们受苦了。” 却没看傅珩。 只高呼一声,“来人,赐座。” 傅珩身子弱,高振杰受伤颇重,内侍搬来三把椅子,在皇上那桌案旁边,雁翅排开。 皇上亲自扶了赵巍落座,“赵老将军快坐,幸亏赵老将军及时带兵来救,不然……” 皇上吸一口气。 脸上的感动浓的那么明显。 “朕真的不敢想那后果!” 话音一顿,皇上这才朝傅珩看去,“怎么不见宣府统帅?” 感激没有傅珩的。 质问倒是有。 傅珩病歪歪的靠在椅子上,一脸我要死了的样子,勉强起身,“臣不知道啊。” 皇上皱眉,“不知道?你们进宫的时候怎么不叫他一起,若非他及时带兵来救援,你们哪能抵抗得住。” 傅珩险些冷笑出声。 皇上这是先前关押他,后来生死存亡的时候又用他。 现在脸上挂不住,便要想个法子给他扣个罪名来找台阶下? 便是扣个罪名,也急疯了吧,连情况具体如何都来不及核查清楚? 傅珩病歪歪的道:“启禀陛下,京都鏖战,并未见宣府一兵一卒,臣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在何地援救的。” 皇上脸上表情一僵。 不是说赵巍带兵马及时抵达吗? 皇上朝赵巍看去。 赵巍忙道:“启禀陛下,臣在去济南府的中途收到消息,琉倭大军突袭,臣便没有继续往济南府走,而是改道去了东营。 东营统帅不敢擅离职守,却也心急如焚,便借给臣三千人马回京援救。” 说着话,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 递给皇上。 “这是东营驻军统帅给陛下写的认罪书,无召入京,实因情况特殊,并非抗旨不尊,还望陛下恕罪。” 那信函瞬间就像是滚烫。 烫的皇上连伸手去接的勇气都没有。 当时他听普元寺方丈的建议,强行推行军权回拢,东营驻军那边,他斩杀了东营统帅麾下两个副将,并且将东营统帅的妻儿母亲全部接到了京都,这才逼得他上交兵权。 皇上一张脸火辣辣的难受。 抖了一下手指,接过那信函,眼底裹上恼羞成怒的怒火,“宣府的兵马呢?” 赵巍一脸疑惑,“臣不知啊,臣借了东营的兵马就急速赶回来,若是宣府那边收到消息的话,按理说,应该比臣来的早啊。” 皇上捏着那信函。 转头看向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立刻道:“得知琉倭大军抵达大沽港的时候,兵部就往宣府发去救急令,之后更是一连发出十道催促令。” 却没有催来一个人。 宣府统帅,那是皇上亲自指派的人。 当初,他推行军权回拢,宣府统帅不愿意配合,他借着把人召入京都的机会,将人毒杀。 跟着便更换统帅,收回兵权。 皇上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问罪傅珩,就是想要给自己先前强行关押傅珩找个台阶下,他笃定来的人一定是宣府的兵马,想要给傅珩一个斥责,说他排挤同僚,独占功劳。 结果…… 宣府兵马竟然没来! 御书房里一下沉寂下来。 傅珩冷眼看着皇上。 旁边。 户部尚书却急的按捺不住,“陛下,外面天色越加阴沉,眼看大雨要来,京都尸体尚未处理干净,城中百姓不少房屋被毁,流离失所,都需要安置,大战之后容易瘟疫,若是遭逢大雨,雪上加霜。” 在傅珩他们抵达之前。 御书房里就在商议战后修整的事。 城墙塌了要重建,需要钱。 百姓流离失所安置需要钱。 若是从前,皇上能坦然要求朝臣捐款,战后重建。 可他在金銮殿上当堂说,他有五千精兵,而那五千精兵却反了他…… 国库的钱,有一部分被他养了精兵了。 他…… 他怎么好说再让朝臣捐款啊。 可国库拿不出钱。 皇上看了云阳侯一眼。 云阳侯立刻上前一步,“陛下,臣有话要说。” 皇上咳嗽一声,“爱卿请讲。” 云阳侯扑通就跪下,“臣要告发臣的侄女徐西宁,她根本不是臣的侄女,是妖孽俯身,还请陛下处置!” 傅珩悚然一惊。 这话。 在几位尚书来之前,云阳侯就已经说了一遍了。 此时。 皇上却像是刚刚听到一眼,一脸愤怒,啪的一拍桌案,“胡言乱语!” 云阳侯跪在地上,一脸悲愤。 “臣的侄女,原先性格温和,纯孝善良,向来听从家中长辈,学的是女红诗书,却从未习过功夫,之前,她忽然性格大变,对家中长辈逆反顶撞,臣就觉得奇怪。 “此次,听说她竟然能上马厮杀,功夫了得。 “陛下明察,臣的侄女徐西宁绝对不会功夫的,这人必定不是臣的侄女。 “纵然不是妖孽俯身,只怕也是细作伪装,还求陛下严查。” 傅珩眼底顿时烧起怒火。 他就说呢,这个时候,云阳侯怎么在。 声音冷冽,傅珩道:“琉倭大军冲来的时候,倒是不见侯爷如此时这般为国为朝鞠躬尽瘁,现在琉倭大军被剿灭,侯爷倒是蹦出来了。” 就差明着骂一句,池浅王八多。 云阳侯不理会傅珩,只朝皇上道:“还求陛下严查,细作该死,诀不能放过、” 皇上皱眉。 脸上带着迟疑。 “朕也记得,云阳侯府的三小姐,性格是个木讷少言的,的确是与现在相差很多。” 第233章 揭发 户部尚书要急死了。 “陛下,云阳侯府三小姐是不是云阳侯府三小姐,那是云阳侯府的家事,眼下京都一片混乱,全靠京兆尹一个人支撑维护。 “京卫营那边,章景繁重伤在家休养,人马损伤过半,禁军也损伤过半。 “但京都尸体垒成山。” 我的天爷诶。 您怎么还操心起来人家家事了。 户部尚书急的快哭了。 傅珩倒是纳过闷儿来了。 战后修整,战后重建,都需要钱。 国库的钱,一部分被皇上挪用养了私兵。 另外一部分怕是皇上还留着老本儿。 根本拿不出多余的来。 这是瞧上了吉庆堂这块肥肉,想要让吉庆堂出血? 章敏红衣出征,好歹能得一个成国公府巾帼不让须眉。 徐西宁冒死上战场,却得一个被挖空心思算计钱财? 傅珩冷笑一声,病气十足的咳嗽一声。 “所以呢?徐西宁现如今会功夫,能征善战,立下赫赫战功,这是准备将她抓起来审讯一番?然后顺便再没收吉庆堂充公吗?” 傅珩毫不顾忌,直接将这龌龊的话给扬出来。 皇上顿时脸色一变,啪的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话!” 傅珩半分没有退让。 目光笔直的看向皇上,“臣不知道这是什么话,臣只知道,在大沽港码头,若非徐西宁前往援助,琉倭大军不会被接二连三的重创。 臣只知道,臣从牢房被释放出来之后,若非徐西宁配合,琉倭大军不会在西南角门被重创。 臣只知道,若非徐西宁和章敏合力抛掷黑火药压制琉倭大军和那些凭空冒出来的黑衣人,臣等怕是等不到赵巍将军带兵援救,宫门都被黑衣人冲烂了、 现在论功行赏没有徐西宁,倒是有人来问罪了?” 傅珩带着病气的声音透着奚落和嘲讽。 皇上只觉得这语气让他心头更加不舒服。 他怒目看向傅珩,“徐西宁一介女流,岂有你说的这般神呼。” 傅珩便道:“若是成国公府老夫人来为章敏说这些,陛下也是这般回答?说章敏一介女流岂有这般神呼?章敏在西山行宫为太后挡下一刀,都得一个郡主的封号,徐西宁冒死参战,战功匪浅,却只是一介女流?” 皇上顿时一噎。 高振杰坐在那椅子上,听了半天,听出来点门道来。 起初他当真以为徐三郎是傅矩的亲兵,直到战后看到徐三郎和傅珩说话,才蓦的意识到。 哪是什么亲兵。 那分明是傅珩的夫人女扮男装。 他也听闻,傅珩娶得夫人十分有钱。 而此刻御书房里,皇上不表功功臣,不安排战后重建,却揪着一个女郎开始是是非非。 高振杰豁然起身。 “启禀陛下,西山大营统帅李兆,被城中忽然惊险的黑衣人炸死,当时若非成国公府女眷驰马及时赶到,只怕臣等要在城外全军覆没,都被那些黑衣人炸死。” 黑衣人,黑衣人,张口闭口的黑衣人就像是一个个巴掌,扇在皇上脸上。 高振杰一个字没提徐西宁。 只说:“成国公府的女眷,在这次大战中,着实功劳匪浅,还望陛下明察。” 没说徐西宁半句。 却字字都在为徐西宁争取。 皇上看着傅珩,高振杰,赵巍。 这些人,沆瀣一气。 他们要做什么! 难道要逼宫不成! 怒火在皇上心头灼烧,不及皇上开口,外面忽然一声通传,“陛下,徐西宁到了。” 徐西宁到了。 徐西宁怎么会到了! 那必定是先前,皇上就已经传召她。 傅珩眼底一下涌上了杀气。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徐西宁还穿着征战时那身衣裳。 灰扑扑的短衣裤子,已经被刀剑砍得褴褛。 头发也是随意扎起一个马尾,头顶带着些乱糟糟的。 几步上前,徐西宁跪地行礼,“臣妇徐西宁,参见陛下。” 皇上眼底面上带着怒火,克制着声音,尽量的慈和,“西宁啊,别紧张,朕召你来,不为别的,只是你大伯忽然进宫和朕说,你从前不会功夫,如今却立下战功,你也知道,此番琉倭大举进攻,着实因为细作横行,朝中上下胆战心惊。” 徐西宁一路上想过无数个皇上叫她进宫的原因。 却唯独没想到这个。 打仗的时候,细作横行,你却抓了刑部尚书。 现在打完了。 细作都死了。 你来问我? 徐西宁一脸茫然看向皇上,十分憨厚老实惶惶不安的回禀,“启禀陛下,臣妇的功夫,都是世子教的。” 旁边云阳侯顿时怒喝,“胡说八道,傅珩再大的本事,能这么短短几天就能教的你这般厉害?” 徐西宁这才看见,人群里,竟然还有云阳侯。 立刻便道:“大伯误会了,不是短短几天教的,是几年前就开始了、” 云阳侯冷笑,“几年前?你与傅筠有婚约,你说几年前傅珩教你功夫?便是撒谎,你也要稍微想想再说吧。” 说完,云阳侯朝皇上抱拳,“陛下明察,此女绝对不是我云阳侯府的人!” 傅珩起身便要替徐西宁作答,徐西宁翻个白眼率先一步开口。 “大伯真有意思,我与傅筠有婚约,我就不能跟着傅珩学功夫?那我与傅筠有婚约,怎么你闺女还怀了傅筠的孩子?这什么逻辑。” “你休要巧言狡辩!顾左右而言他!”徐西宁一提徐西媛,云阳侯顿时脸色一变。 徐西宁转头朝皇上道:“启禀陛下,臣妇的功夫的确是和傅世子学的,起初是因为臣妇发现傅筠和我姐姐徐西媛卿卿我我暧昧不清,我一气之下,赌气去勾引傅珩,想要报复傅筠。 只是没想到,接触下来,臣妇越发觉得傅筠人品德行都不如傅珩,再加上后来臣妇发现徐西媛已经怀了傅筠的孩子。 臣妇才闹出要退婚的。 这件事并非臣妇巧言狡辩,而是事实如此。 不然,陛下觉得臣妇怎么可能突然会功夫呢!” 皇上:…… 你问朕? 云阳侯眼见要被徐西宁糊弄过去,顿时大急。 原本他们云阳侯府就被徐西宁祸害的不轻,若是这次大战之后,徐西宁和傅珩双双立功…… 一想到国库空虚,皇上急需用钱,云阳侯这才想到这个主意,进宫揭发徐西宁准备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下。 诀不能让徐西宁糊弄过去。 第234章 争吵 “启禀陛下,臣的侄女从前在云阳侯府,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有机会与傅世子学功夫,再者,傅世子身体孱弱,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有精力教给臣侄女功夫。 “重刑之下必有真言,此女绝非臣的侄女,还望陛下严刑拷打,她必定是细作。” 云阳侯一脸大义灭亲的铁面无私。 “大伯说我是细作?不过是口说无凭。”徐西宁朝皇上道:“既然云阳侯说,重刑之下必有真言,陛下要审讯臣妇,臣妇无话可说,不过,也希望陛下能一视同仁,将云阳侯一起重刑审讯,毕竟是云阳侯莫名其妙忽然诬陷臣妇在先,却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若就能让陛下重刑审讯臣妇,那岂不是在嘲讽陛下毫无判断力!” “放肆!”内侍总管立刻呵斥一句。 徐西宁低头,“臣妇无意冒犯,只是觉得云阳侯行为奇怪,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能觉得凭一句口头定罪就能让陛下对臣妇重刑审讯了?” 一直沉默的赵巍,忽然清了清嗓子。 朝皇上道:“陛下,臣乃傅珩的师傅,此事牵扯徐西宁身份,臣便不得不说一句,既然云阳侯怀疑,陛下还是查清楚的好。 若是徐西宁的确是细作,细作该死,陛下一定要严惩, 若是徐西宁无辜,那云阳侯作为徐西宁的大伯,却出此恶言显然居心叵测,又是在战后,更是心怀鬼胎,也求陛下能严惩。” 一碗水端的平平的。 话音才落。 外面一个小内侍急的回禀:“陛下,京兆尹大人求见。” 乱糟糟的一团里,皇上心气不顺,“传!” 御书房大门再次打开。 京兆尹像只落汤鸡一样奔了进来,“陛下,天降大雨,京都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都快将京兆尹府衙挤爆了,还求陛下下令,让户部拿帐篷出来。 另外,东营大军前来援救,这些人如何安置,还请陛下明示,臣好有个准备。” 户部尚书急道:“上次的帐篷,已经全部给二皇子殿下拉走去支援济南府大灾了,其中不少还是徐西宁捐的,户部没有剩余的了啊!” 户部尚书真的要哭了。 “陛下,若是闹出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您就先不要追究人家到底是真身是假了。 京兆尹一抹脸上的雨水。 恳切哀求,“陛下,臣手中没有银两,着实难以控制京都局面,东营来的人马,此时在帮着战场打扫,但之后造饭炊饮如何安置?” 皇上那阴沉的脸上带着莫大的为难。 上几次,朝廷有难,徐西宁都是主动捐钱。 这一次。 她怎么不开口了! 难道要让朕张嘴和她要钱不成? 皇上憋着一腔的怒火,一筹莫展的看着底下朝臣。 云阳侯灵机一动,忙道:“陛下,国库空虚,但京都不乏富庶商贾,不如让他们捐出银钱,帮着朝廷度过难关,作为回应,朝廷给予他们一定程度上的税款免除?” 他转头看向徐西宁。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细作,说自己就是徐西宁,那国难当头,吉庆堂富庶流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京都百姓受难,陛下为难,你袖手旁观高高挂起吧?” 云阳侯语落。 大理寺少卿立刻道:“听闻,战时,傅世子夫人几次三番用黑火药消灭琉倭贼人,当真英勇双全,只是不知,这些黑火药是从哪来的,难道是吉庆堂的?吉庆堂当真乃巨贾,连黑火药都囤了那么多。” 看似给徐西宁说好话。 实则一个谋反重罪扣下来。 傅珩登时一声冷笑。 “大理寺少卿大人还是担心自己府上的小妾儿子都是细作,你该如何摘干净自己吧,真不知道,你府上闹出细作,你是到底是凭着什么理由此刻出现在御书房的、” 傅珩夹枪带棒,也不知道是骂大理寺少卿还是说皇上昏聩无能。 话锋一转,朝皇上道:“徐西宁用的黑火药,都是从普元寺挖出来的,普元寺方丈乃琉倭细作头子,京都修建城墙的时候,他们便将黑火药封入城墙之中。 徐西宁用的那些,都是普元寺底下埋着的。 幸好被寺中僧人发现,及时回禀,不然,这些黑火药若是落入那些黑衣人手中。 只怕皇宫都被炸平了。” 一个普元寺方丈。 一个黑衣人。 让皇上连嘴都张不开。 云阳侯眼见皇上脸色难看,跳脚便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普元寺方丈是细作,有证据吗?你们明知道陛下信任普元寺方丈,却拿不出一点证据的指认他就是细作,简直放肆!你们要做什么!难道要给陛下扣上一个昏君的帽子吗!” 皇上憋屈了许久的心里,一下被云阳侯戳中。 他那口恶气,这才缓缓流出。 皇上看向傅珩,“普元寺方丈到底是不是细作,你有没有证据?” 高振杰差点气死。 “陛下,当初在大沽港码头,琉倭贼人看见我们将普元寺方丈举到杆子上的时候,都主动停战了,他若非细作,琉倭贼人岂能如此忌惮!” 云阳侯便道:“这不过是你一家之辞,你本身便是傅矩的麾下,你说话向着傅珩简直再正常不过,我要的是证据!” 高振杰气的一双眼通红。 “整个西山大营,差点让打的死绝了,你在这里红口白牙的要什么证据!难道我们还能诬陷他不成!” 云阳侯阴阳怪气一声笑。 “那未可知,你们都是军中的,向来对朝廷不满,也不是什么秘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借着琉倭贼人来袭的时候,故意给陛下扣个坏名声,以此来显示你们军中之人多么的大无畏多么的高风亮节。 不然,怎么旁人不是细作,偏偏陛下信任的普元寺方丈就成了细作呢!”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兵部尚书跳脚大骂,眼看又要冲上过去打人。 皇上一拍桌子。 “行了,不要吵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吵来吵去,到底有没有将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 第235章 反了 京兆尹急疯了。 尼玛到底谁没有将京都百姓死活放在眼里啊。 他几乎声嘶力竭的求,“陛下,臣急需大量的帐篷来安置京都难民,另外,臣人微言轻,还请陛下派一个能镇得住事的人来,臣协助他赈灾。” 皇上感觉自己要被逼死了。 偏偏二皇子还没回来。 太子还在昏迷。 急怒攻心间,皇上直接看向傅珩。 “你夫人到底是不是云阳侯府的三小姐,此事还有待查看,云阳侯府几代功勋,朕不能不管,何况眼下敏感时期,决不能掉以轻心分毫,来人,将徐西宁押下!” 皇上当机立断做出决策。 横竖他担一个骂名,也要替全城的百姓争取利益。 决不能让百姓受苦。 “另外,徐西宁使用的黑火药,究竟是不是从普元寺挖出,也要查清楚,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徐西宁暂时关押大理寺牢房!” 大理寺少卿眼底登时闪过快意。 当即便领命、 只是不等他开口。 傅珩忽然起身。 “陛下要查徐西宁,臣无话可说,正好,大战之时,臣抓了几个黑衣人的首领,现如今正吊在菜市口的柱子上,当众审讯他们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皇上眼皮子倏地一抖, 就听傅珩不疾不徐的道:“陛下审讯徐西宁,不如也当众审讯,这般,审讯出来的结果,也好令众人信服。” 徐西宁有些惊疑的看向傅珩。 傅珩做事向来讲究一个谋略得当,从未见他明着如何强硬过。 今日怎么反常? 皇上只觉得差点让雷劈了一样,脑子嗡的一下就剧烈疼起来。 傅珩抓了黑衣人? 怎么会! 不是说全部杀了嘛。 就在皇上惊怒不安间,傅珩慢悠悠又道:“那几个黑衣人,是臣在征战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拿下的,拿下之后便立刻捆了菜市场的柱子上了,想必交待的供词一定千真万确毫无瑕疵。” 皇上险些愤然起身。 那眼底像是点了火一样,看着傅珩。 傅珩说完话,朝着皇上抱拳行礼。 “臣身子弱,夫人被抓,臣心惊胆战,身体有些熬不住,还望陛下看在臣险些为国捐躯的份上,让臣回去休息一二。” 这话,算是明明白白在威胁皇上了。 高振杰跟着便道:“陛下,拜细作所赐,西山大营几乎全军覆没,那被抓了的黑衣人,如今被西山大营仅剩不多的兵守着,必定不会出一丁点问题。” 这也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了。 黑衣人在我们手上。 皇上差点让气死。 “你们要干什么!威胁朕吗!” 赵巍坐在椅子上,没起身,只老神在在的问:“陛下冤枉,他们不过是审讯细作,怎么谈得上威胁陛下。” 徐西宁心头砰砰狂跳。 怎么赵巍也这般。 这完全不像赵巍平时做事的风格。 啪! 皇上愤怒一拍桌子。 谁都知道。 那些黑衣人,是他养的私兵。 傅珩偏偏当众审讯。 这不是要告诉全天下人吗! 脸色铁青。 皇上瞪着赵巍,“赵老将军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他声音阴沉中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 “朕自从坐在这皇位上,便知赵老将军军功累累,朕一直想着,该如何慰劳赵老将军,才能让你安心戍守边关,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论朕怎么做,你都会不满。” 底下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工部尚书,人都傻眼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 你非要抓了人家徐西宁。 还说人家人心不足? 阿喂! 不能放下碗忘了娘啊! 是谁千里奔袭来京都援救的! 兵部尚书一点就炸,“陛下,若非赵巍将军带兵援救,现在京都已经被黑衣人和琉倭大军占领了!是情急之下,陛下亲自下令释放傅珩去抵抗琉倭大军的,现如今战事已过,就算不能论功行赏,也不必就这么着急的过河拆桥吧。 陛下就知道,琉倭贼人没有后手了? 之后打仗,用不上傅珩了?陛下打算派云阳侯去?还是打算派大理寺少卿去?” 兵部尚书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陛下您清醒点吧! “救京都于危难的是西山大营全军上下,是傅珩和他夫人,是成国公府上上下下。 “京都白骨累累还未成灰,陛下就迫不及待要处理功臣?未免也太让人寒心!” 兵部尚书说话难听。 皇上骤然一声怒喝,“你放肆!” 兵部尚书将头上的乌纱帽往下一摘。 “臣今日就放肆了!陛下豢养私兵却遭反噬,大家心知肚明,那黑衣人是陛下养出来的。 养他们的钱从哪来的? 是不是从国库来的? 如今国库空虚,京兆尹赈灾却一个铜板拿不出来,一个帐篷拿不出来。 陛下不解决实际问题,却要抓徐西宁,不就是想要逼着吉庆堂往出拿钱吗? 自古求人借钱都要说句好话,陛下倒好,求人借钱这般豪横,直接抓人。 若徐西宁是奸商,臣一句话不说。 可她才从战场下来啊。 陛下你睁开眼看看,她身上还有伤,衣服上还有血,你就要抓她? 臣六岁起寒窗苦读,为的是一日高中,光宗耀祖,为的是报效家国,建功立业。 如今却要对战场英雄这般? 这官,臣不做也罢!” 撂下那乌纱帽,兵部尚书转头就要走。 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工部尚书跟着便摘帽子,也要走人、 皇上气急,“你们要造反不成!” 跟着,冲着赵巍怒吼。 “赵巍,你要造反不成!” 他活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遇到挫折,回家就怨怼母亲,但是遭遇大敌,却又哭闹要求母亲给他解决。 徐西宁冷眼看着那无理取闹蛮横霸道糊涂昏聩的皇帝、 心里再一次疑惑。 这种人,配当皇帝吗! 赵巍被皇上点名,看了徐西宁一眼,叹一口气,起身,朝着皇上一拜,“臣着实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打算抓徐西宁,这……陛下恕罪,臣着实无法接受。 正好,陛下先前准备军权回拢。 臣不再反对,陛下英明,西北,另外派人率兵吧。 臣年事已高,不适合带兵了。” 这是他也要辞官了。 皇上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猛地吸一口气。 皇上厉声怒喝。 “来人!将这些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人,给朕拿下!” 第236章 逼宫 “胡闹!” 就在皇上几近歇斯底里一声令下间。 御书房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 原本受到惊吓正在养病的太后,气势汹汹从外面进来。 她身后,跟着原本正在济南府赈灾的二皇子。 徐西宁本就生疑的心,骤然一凛,朝傅珩看去。 正巧傅珩看来,四目相对,徐西宁蓦的明白傅珩刚刚为什么那般了。 皇上一脸怒火裹着半面震惊,看向太后,跟着,更大的震惊看向太后身后的二皇子,“你怎么在这里?” 二皇子上前一步,忙道:“父皇息怒,儿臣有罪,儿臣听闻京都被琉倭大军袭击,便夜以继日赶回来,回到京都,战火已停,儿臣没来得及回禀,见外面大雨瓢泼,便赶紧吩咐人搭帐篷造炊饮,帮着京兆尹府衙的人一起打扫战场,收容百姓了,父皇恕罪。” 京兆尹一听这个,简直要哭了,恨不得原地给二皇子磕几个头,“殿下拿了帐篷出来?” 二皇子脸色凝重,“三百顶帐篷已经发放下去,我府中的家丁也已经散出来帮着煮饭和疏导城中百姓,大人放心,外面秩序基本稳定了,大战之后恰逢暴雨,最怕瘟疫了,我们一定要把能做的尽早做好。” 皇上在这里暴怒,用卑鄙的手段威胁功臣往出拿钱。 二皇子夜以继日的回京,却立刻着手收拾烂摊子。 高低立判。 就在二皇子语落一瞬,刚刚还跟着云阳侯一唱一和的大理寺少卿,转头就朝太后哇的一嗓子哭。 “太后娘娘做主啊,陛下要抓了赵巍将军,抓了傅珩和他夫人!可是不能抓啊,京都的百姓忽然遭受无妄之灾本就愤怒,若是再将功臣抓了,怕是真的要引发暴动了。” 大理寺少卿哭的肝肠寸断,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子。 倒是让丢了官帽的兵部尚书礼部尚书他们一愣。 “太后娘娘,陛下怕是这次被琉倭大军惊吓到了,战后重建,容不得半点闪失,娘娘做主啊!决不能寒了功臣的心,更不能伤了百姓的心啊。” 就算是再迟钝。 兵部尚书他们几个,此时也反应过来要发生什么事了。 兵部尚书一个激灵,朝傅珩看去。 却见傅珩病恹恹的坐在椅子上,连头都没抬。 旁边,高振杰倒是抬头了,但是目光虚无好像在看…… 房梁? 再旁边,赵巍倒是有点正常……个屁! 赵巍在盯着自己的鞋研究。 兵部尚书心跳的快要到嗓子眼了。 舔了一下干裂的嘴皮。 缓缓转头,看向皇上。 皇上脸色前所未有的铁青,盯着大理寺少卿,咆哮怒喝,“你放肆!” “你才是放肆!”不及大理寺少卿再说,太后率先一步开口,面容阴沉对着皇上,“赵将军从边疆回京,才回来不足三日,便被你派去济南府赈灾。 满京都那么多人,谁不能去赈灾,你派赵巍去! 堂堂帝王,偏信一个秃驴,对一个秃驴言听计从,却被耍的团团转。 你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我朝从高祖开国以来,与琉倭人都是势不两立,你却将琉倭细作奉为座上宾! 你有何脸面还继续坐在这龙椅之上! 挪用国库财物豢养私军,已经够滑稽了,偏偏你养的私军竟然还与琉倭人里应外合! 炸死我朝多少将士! 你…… 你就是这样做皇帝的?” 太后毫不留情一句一句的质问,犹如铁鞭一下一下抽在皇上的脊梁骨上。 皇上嘴角颤抖,怒火喷发。 太后给他压下最后一根稻草。 “西山大营打的全军覆没,为什么?因为你不辨是非,延误战机,因为宣府总兵早就被琉倭人买通,根本就没打算出兵援救。 你这皇帝,当成一个笑话! 今日哀家便替先帝爷,废黜你这糊涂虫!” 皇上震怒羞愤,怒喝,“朕乃一国之君,母后一介妇人,有何权利在这里指手画脚!” 太后根本不理会他、 直接一句,“来人!” 刚刚皇上一句来人,没有喊来半个人。 此时太后一句来人,倒是哗啦从外面进来七八个人。 是大战之后的幸存禁军。 禁军三千人马,死的就剩他们几个。 这几个人恨透了皇上。 “陛下被琉倭贼人惊扰,有些失心疯,带陛下去荣安殿修养。” “谁敢!”皇上怒吼。 然而禁军铁面无情,直接上前。 皇上彻底慌了。 “朕乃九五之尊,你们要造反吗!这御书房,是朕说了算,你们是朕的禁军,太后的吩咐算什么,你们疯了?你可知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禁军充耳不闻,径直上前。 诺大一个御书房,只有内侍总管心急如焚的护在皇上跟前,“反了你们了!反了你们了!都退下!退下!” 然而他歇斯底里的呵斥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反倒是被一个上前的禁军一把提了胳膊就将他甩出去、 砰! 一声闷响。 伴着惨叫声。 内侍总管被掼在地上。 皇上一张脸,彻底血色退散。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般! 他惊恐慌乱之间,朝赵巍喊道:“赵将军,救朕。” 皇上一声喊还未落下。 旁边。 傅珩捂着胸口一声咳嗽,“陛……” 徐西宁眼疾手快。 蹭的蹿到傅珩跟前。 “世子你怎么了!”那扶住傅珩的手,好巧不巧放在傅珩胸前。 哇! 一口血就从傅珩嘴里喷了出来, 傅珩白眼一翻,一头栽过去。 “珩儿!” “世子!” “傅小将军!” 赵巍徐西宁高振杰顿时乱作一团。 谁还管皇上说了什么,全都围住傅珩。 刹那功夫的慌乱,禁军摁住了皇上,在皇上既恐惧又愤怒且绝望的嘶吼声里,直接一掌将皇上劈晕,带走。 皇上前脚被从御书房带走。 后脚。 二皇子笔直的就给赵巍跪下。 “赵将军息怒,朝廷离不开赵将军,百姓离不开赵将军,边疆更离不开赵将军,父皇糊涂,伤了赵将军的心,我替父皇给赵将军赔礼道歉。” 他毫无皇子的架子,说完就要给赵巍磕头。 赵巍慌忙扶他,“殿下快起,殿下要折煞老臣。” 第237章 身体 二皇子执意跪着。 “父皇糊涂,被琉倭人欺骗,险些害的亡国。 “我作为皇子,未能及时规劝,害的西山大营几乎全军覆没,心痛难耐懊恼自责。 “但求赵将军看在我年幼时将军曾指点过我箭术的面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军息怒。” 二皇子说的情真意切。 旁边。 太后眼眶发红,一脸哀切,一副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架势眼看也要给赵巍跪下。 “赵将军不能不管这江山啊,若是西北没有赵将军,便等于给匈厥人将大门打开,朝之危也,民之难也。 “皇上糊涂,要收回各处统帅兵权,哀家苦苦相劝都拦不住,如今陛下被琉倭人刺激的失心疯,这朝政,暂由二殿下打理。 “第一桩要做的,便是军权下放,给将军绝对的自由。” 赵巍不可能让太后也给他跪下。 忙道:“娘娘折煞老臣,二殿下快起来,有话好说。” 他松口。 二皇子才起身。 太后眼底含泪,看向兵部尚书,朝着兵部尚书便是一拜。 “谢大人在金銮殿上奋不顾身的一救,救了哀家,更救了黎民百姓,若非大人果决,此时怕已亡国!”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前一瞬,皇上还要下令拿下他们。 这一瞬,皇上自己已经被拿下。 哪怕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兵部尚书整个人也还懵着。 忙后退一步,扑通跪下,“太后娘娘言重了、” 太后上前一步,扶起他。 从地上将官帽捡起。 塞到兵部尚书手中,“几位大人乃是朝中肱骨,琉倭细作潜伏我朝十几年,将朝廷祸害的乌烟瘴气,自今日起,朝廷新政推行,还求各位大人帮二殿下一把。” 太后这个明摆着,要扶二皇子登基。 要么说兵部尚书是个虎的呢。 张口就道:“那太子殿下呢?” 二皇子一脸悲痛,“皇兄至今昏迷不醒,我只能忝居高位,暂时代替皇兄,等父皇清醒了,或者等皇兄清醒了,我自然退下。” 话是这么说。 但什么意思傻子也能明白。 兵部尚书看向傅珩。 傅珩还嘴角带着血,在他夫人肩膀上靠着呢,一副不知道醒来没醒来的样子。 太后顺着兵部尚书的目光看过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太医,给傅世子瞧病,糊涂东西,傅世子为国鞠躬尽瘁,岂能怠慢。” 太后一声令下,御书房伺候的小内侍慌忙上前。 徐西宁扶着傅珩去了旁边偏殿。 二皇子留在御书房,立刻展开战后重建的各项部署。 太后紧随其后,来了偏殿。 她来的时候,徐西宁才扶着傅珩躺下。 太医正巧要上前诊脉。 “你且瞧病,哀家不放心,过来看看。” 她一声吩咐,那太医便转头给傅珩诊脉。 徐西宁朝太后行了个礼,立在旁边,满目担忧看着傅珩。 “哀家听说,你这功夫,是跟着傅世子学的?” 太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忽然开口。 这话,是徐西宁在御书房说的。 太后此刻能说出来,便是向徐西宁表示,御书房有她的心腹,她早有安排。 徐西宁转身行礼,道:“是。” 太后打量着徐西宁,“从前你唯唯诺诺的,倒是骗过了所有人,亏得哀家让你给傅世子冲喜,不然,你们俩要蹉跎多久才能成亲。” 她忽提此事。 徐西宁一拜,“谢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笑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茶盏的盖子轻轻撇着那并不存在的浮沫。 “哀家还担心你会记恨哀家赐婚,现在好了,不必担心了,只是……”她抬眼,略显苍老的目光带着并不友善的深邃,看着徐西宁,仿佛那眼神要将她洞穿,“你如何知道,普元寺方丈是琉倭细作呢?听闻在狱中审讯杜二的时候,你出力不少。” 徐西宁几乎一个寒颤打过。 她不知道太后在这个琉倭突袭的事件里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但彻底明白傅珩为什么要在大战之后吃元精丸了。 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徐西宁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妇愚钝,并不知晓,不过是去狱中探望世子的时候,世子提及一二,说可以博弈,臣妇才试一试。 女子三从四德,臣妇向来对世子唯命是从。” 太后瞧着徐西宁,眼底带着厌恶的冷意。 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肮脏至极的晦气东西。 但嘴角含着笑,“难为你聪慧,倒是从杜二嘴里问出不少来,可惜皇上糊涂、” 太后嘘一口气。 “不过,你放心,哀家已经下令,释放刑部尚书了。” 正说话。 那边太医起身。 太后便话音打住,朝太医问道:“如何?” 这太医一直给太后请平安脉,算是太后的心腹。 “傅世子脉象紊乱,虚弱中又有脉搏强力跳动,大有强弩之末的架势,只怕……” 他目露担忧,看了徐西宁一眼。 “只怕不是太好,伺候需要静养,兴许能养回来。” 太后眼底,紧绷的一缕神色散去。 满面哀痛,“都怪陛下,先前非要扣押傅世子在大理寺牢房,眼看打不过倭贼才释放,好容易打败了倭贼,陛下又那般……” 太后说不下去。 狠狠叹息一声。 朝徐西宁道:“你先带傅世子回去,哀家会派最好的太医日日为他调理身体。” 徐西宁一脸被太医的话吓到的样子,脸上带着六神无主,慌乱点头。 太后命人抬了软轿,将傅珩送回镇宁侯府。 等徐西宁和傅珩一离开,太后看向太医。 太医忙道:“臣刚刚所言,全是事实,傅世子身子这些年先是被毒所害,后来又被普元寺方丈以医治的名义掏空了,这次大战又耗费精血体力,只怕没几天了。” 太后点了点头,没说话。 太医收拾了药箱,默默退下。 约莫过了一刻钟。 偏殿的门再次被咯吱推开。 一个模样娇俏的姑娘从外面进来,“太后娘娘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蒋国公府二小姐,蒋二小姐,蒋煊怡。 第238章 不安 见她进来,太后脸上阴霾散去,慈和的笑着,朝她招手,“回来了?” 蒋煊怡笑嘻嘻的上前。 “太后娘娘让人去接,臣女立刻便动身回来了,因着路上有些路被琉倭人破坏,耽误了些功夫,故而来晚了,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笑着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回来就好。” 声音一顿,太后看着她的眼睛,问:“过来的时候,可是遇上傅珩了?” 蒋煊怡一脸天真烂漫,点头,“嗯,傅世子好像病的有点重,脸色不太好,他夫人忧心忡忡的,一路出去都在哭、” 太后心头冷笑一声,拉了蒋煊怡的手,“你与傅珩,也算是青梅竹马,若是他身体好,你俩倒是天作之合,可惜……怪哀家吗?给傅珩赐婚。” 蒋煊怡立刻摇头。 “当然不怪,煊怡向来只是将傅世子当哥哥一样的,”脸颊微红,蒋煊怡眼底带着些含羞的娇俏,“煊怡还不想嫁人呢。” 太后笑道:“二殿下登基之后,便会大婚,你放心,这皇后的位置,哀家给你留着,你祖父他们,多久上京?” 蒋煊怡的祖父,蒋国公蒋年,曾任宣府总兵。 两年前被皇上定罪,免去职务,阖家发配肃州。 是坚定的二皇子党。 这次战乱,宣府总兵被扣上通敌的帽子,正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蒋年回来。 蒋煊怡脸颊微红,“本来祖父和父亲他们是和臣女一起上京的,只是路上祖父患上风寒,耽误了脚程,父亲怕太后娘娘等得着急,便让臣女先行一步。” 太后嗔笑,“你是怕哀家等得着急,还是你想见二殿下着急?” 蒋煊怡顿时满面通红,扭了扭手帕,一脸羞愤。 太后笑容加大,看着蒋煊怡,道:“如今局势不稳,傅珩在这一仗里立了大功,他的话很有分量的,你去帮你二皇子哥哥争取一下,若是傅珩能向着你二皇子哥哥,便是最好的。” 宫门口。 云阳侯几乎是浑浑噩噩头重脚轻满身冷汗从宫里出来。 一路走来。 他肚子里都像是有个小人,在扯着嗓子吼。 天啊! 天啊! 天啊! 那可是皇上啊,那可是一国之君啊! 就这么被拿下了? 二皇子就这么监国了? 云阳侯只觉得匪夷所思冷汗直冒,更觉得荒唐惶恐,战战兢兢。 可仔细去想,又是合情合理。 一场大战,皇上失去了人心,也失去了跟前能用的兵马,而二皇子手里有人。 太子昏迷。 二皇子逼宫,简直再容易不过。 他该怎么办? 他先前可是追随太子的。 而今天,赵巍,傅珩,高振杰,眼睁睁看着皇上被拿下,谁也没说话。 虽然当时傅珩吐血昏倒,情况混乱…… 啊啊啊啊。 所以。 傅珩到底是二皇子一党吗? 他该怎么做? 如果傅珩是二皇子党,那他刚刚一口咬定要审讯徐西宁,岂不是找死? 但二皇子又没有处置他,甚至还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云阳侯要疯了,一路浑浑噩噩回家。 他一进门,正好迎上徐梓呈往外走。 “混账东西,又去哪?”云阳侯一肚子的胆战心惊,朝着徐梓呈便呵斥一声。 徐梓呈吓一跳。 自从他娘和老夫人被送去庄子上,云阳侯又为了仕途各种奔波,这府里便无人管他。 琉倭大军打来的时候,他正在青楼听曲儿呢。 当时差点吓尿。 现在一切大吉了,可不得再去压压惊。 迎上云阳侯一嗓子怒火冲天的质问,徐梓呈有些疑惑,“爹,出啥事了?” 云阳侯没好气的瞪着他,“出啥事了?连出啥事了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看看人家傅珩,人家章景繁,外敌入侵,人家立下战功,你再看看你!” 一想到管家回禀,先前徐梓呈日日流连忘返青楼。 云阳侯气的又给他一脚。 徐梓呈连忙躲开,“爹消消气,他们就算立下大功又如何,先前他们立的战功还不够多?陛下还不是说关着他们就关着他们。 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蒋国公马上就要回京了、 那蒋国公府可是武将世家。 成国公府立下那么大战功,傅珩也立下了战功,陛下怎么还让蒋国公府回京呢?” 云阳侯心神不宁了一路,猛地一听这个,顿时心头一凛。 一把给徐梓呈拽了书房去。 大门一关。 云阳侯满目震惊问徐梓呈,“你从哪听来的消息,蒋国公府要回京了?” 徐梓呈为了表现自己,拽了拽衣领,道:“爹真当我日日去青楼是去玩啊,我当然是去干正事了,这消息,是听大理寺少卿府上五公子说的。” 云阳侯心跳如雷。 蓦的想到刚刚在御书房,大理寺少卿的表现。 再听徐梓呈这话。 好家伙! 大理寺少卿分明就是故意激怒皇上,让皇上对傅珩赵巍他们进行逼迫,给二皇子铺路,好让二皇子进来逼宫的时候,赵巍能住嘴。 而他…… 竟然成了大理寺少卿手里的刀。 愚蠢的上蹿下跳。 云阳侯一把抓了徐梓呈刚刚整理好的衣领,“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徐梓呈差点让他爹勒死,连忙推开云阳侯的手,咳嗽两声,“琉倭大军来之前就听说了。” 云阳侯莫说心跳加快了。 全身的血液都加快了。 若是琉倭大军来之前,蒋国公就打算进京。 那是不是…… 是不是二皇子知道琉倭大军要来、 干涸的嘴里没有一滴口水,云阳侯还是震惊的吞咽几次。 然后朝徐梓呈道:“陛下被琉倭大军吓得,得了失心疯,就在刚才,太后娘娘做主,让二皇子监国。” 徐梓呈正整理衣领。 闻言差点跪了。 满目错愕,“啥?” 爷俩四目相对。 徐梓呈震愕之后,一脸清澈的茫然,“那,您害怕啥?” 气的云阳侯跳脚给他一巴掌,“蠢货,我今日进宫,是告诉陛下,徐西宁并非真正的徐西宁,陛下为了得到吉庆堂,一定会抓了徐西宁的。” 结果。 皇上把自己栽进去了。 徐梓呈那一脸清澈的茫然,更清澈了,“这有什么关系,你怕二皇子为了拉拢傅珩和赵巍而对咱们家下手?那不可能,若是下手,爹你现在还能回来?” 第239章 吃药 徐梓呈一脸的笃定。 “一山不容二虎,蒋国公早些年就和赵巍不睦,现在,蒋国公都要回来了,父亲觉得赵巍还能有好日子?赵巍没有好日子,那傅珩就能有好日子了?” 徐梓呈一句反问。 让云阳侯那不安的心,彻底踏实下来。 继而抬眼,看向徐梓呈,“那二皇子是什么意思?” 徐梓呈满目惊讶,“您问我?” 云阳侯:…… 抬脚就给他一脚,“不许再去和……” 原本想说,不许再去和那些人鬼混。 和徐梓呈的消息,就是鬼混的时候得来的。 云阳侯这话,也就没说完,顿了一下,改成,“你既是与大理寺少卿家的五公子交好,让他帮你某个差事,日日这么闲逛,成何体统。” 徐梓呈道:“某个差事不得打点?我哪有钱!” 他早就想要某个差事了。 这样也好提亲。 他真的很喜欢惠安伯府的二姑娘。 先前徐西宁说帮他的,可惜后来闹出那么多事…… 想起惠安伯府二姑娘,徐梓呈眼神黯然了几分,有些颓丧。 云阳侯只当他是没有钱打点,不痛快,便道:“先前徐西宁不是给了你不少东西?那些拿去打点啊。” 提起这个,徐梓呈咬牙切齿。 “早都让母亲偷偷拿去给了妹妹。” 结果。 妹妹死了。 母亲去了庄子上。 最后,只有他达成伤害,钱没了。 徐梓呈要怄死了。 “我再想想门路吧,爹就不要为我操心了。”缓了口气,徐梓呈朝云阳侯说了一句,抬脚离开。 他前脚从云阳侯府出来,后脚便被大理寺少卿府上的五公子迎上。 徐梓呈笑骂,“你府里连着死了俩哥哥,你还有心思去青楼?也不怕被琉倭细作宰了你。” 那五公子一脸放荡不羁,“怕什么,人生苦短,谁没个死,快走,今儿带你去找新的乐子,京都来了位稀奇姑娘。” 五公子搂了徐梓呈的肩膀,勾肩搭背离开。 京都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纨绔子弟,歌舞升平,乐子不断。 镇宁侯府。 送傅珩回来的人一走,傅珩便从昏迷不醒病入膏肓的状态幽幽睁眼。 徐西宁一脸的无语。 “太后跟前那个太医,你也买通了?” 病秧子撑着胳膊从床榻上起身,“怎么可能,那太医跟了太后好多年了,根本不可能买通一点,感谢元精丸吧。” 徐西宁给傅珩诊过脉。 知道他那紊乱虚弱的脉象是因为吃了元精丸的缘故。 太医不知,会误诊就正常了。 不过,他是真的虚弱,再加上进宫一趟折腾,脸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只是想要坐起来,都气息粗重且凌乱。 徐西宁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扶了他靠在背后的靠枕上。 等傅珩坐好了,徐西宁转手将旁边桌上的药碗端过来。 这是她进宫前吩咐春喜煎熬的。 “不烫,正好喝。” 傅珩也不多问,接了便喝。 徐西宁倒是笑,“问都不问,就喝?” 这药是真苦啊,苦的傅珩皱眉,答非所问,“想吃蜜饯。” 乌沉沉的眼睛忽然抬起,直直看向徐西宁,嗓音带着点软乎乎的哑。 徐西宁:…… 哈? 你怎么,怎么还撒上娇了? 离谱又嫌弃的看了傅珩一眼,徐西宁到底起身,从桌上端了个小碟子过来,“这是春喜平时吃的零嘴儿。” 傅珩黑漆漆的眼睛依旧看着徐西宁。 一手端着药碗。 一手绑着绷带。 没有更多的手拿蜜饯了。 徐西宁:…… 没辙,起身又去洗了个手,回来这病秧子还等着呢,只能拈起一颗蜜饯,送到傅珩嘴里。 傅珩含着那蜜饯,总算开口了,“不能占了春喜便宜,你能专门给我买一点吗?” 还是伴着一点哑的软乎乎的央求。 徐西宁:…… 一场仗打下来,她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病秧子吃个药,怎么屁事这么多。 但看在他那脸色难看的跟死人似的份上,徐西宁嗯了一声。 病秧子心满意足,含着蜜饯就把剩下的药,一口都喝完了,然后—— 又看向徐西宁。 “帕子借我用用?我擦一下嘴上的药渍。” “你的呢?”徐西宁接了药碗,转手放在旁边桌上。 傅珩靠在那里,含着那蜜饯,说话含糊不清的,“早落大理寺牢房了,剩下的都在书房呢。” 徐西宁:…… 只能把自己的帕子丢给他。 “我怎么觉得二皇子来的这么巧,不早不晚的,偏偏皇上要发作我们的时候,他正好就进来了。” 傅珩一点一点擦着嘴边的污渍,“不好么?他若是不来,你就得去大理寺牢房里呆着,我还得拖着残破的身躯给你送饭,吉庆堂也未必保得住。” 徐西宁翻个白眼。 傅珩忽然很想抬手在徐西宁带一层薄薄怒气的脸上戳一下。 嘴角牵着一点笑,傅珩道:“国库空虚,百废待兴,二皇子想要获得人心,就一定会好好表现的,让他整顿京都战后重建不好么。” 徐西宁狐疑看着傅珩。 “你一早就知道?” 傅珩摇头,“没,进宫之前真不知道,我吃元精丸,是防着皇上,毕竟先前是皇上一意孤行关着我,我怕他为了面子,执意要找我麻烦。” 结果还真让傅珩猜对了。 这一次大战,皇上丢光了全部的脸面。 恼羞成怒,他的确是把这口恶气撒向了傅珩。 云阳侯能出现在御书房,就是最好的证明。 徐西宁很轻的叹了口气。 傅珩继续道:“是进宫之后,你先前买通的那个小内侍,五福,他忽然冲上来给我行礼,悄悄递给我句话,说是二殿下回宫了。” 济南府灾民暴动本身就很离谱。 结果二皇子和赵巍前脚离开,后脚琉倭大军就来了。 琉倭大军前脚被消灭,后脚二皇子又回来了。 这就让傅珩不得不多想了。 徐西宁只稍稍想了一瞬,便猛地眼底一颤,“二皇子和琉倭人勾结?” 郁珩手指摩挲着徐西宁的那方帕子,“眼下并无切实的证据,还得要看济南府那边的情况。” 徐西宁蓦的就想到。、 当时跟着赵巍去济南府赈灾,傅珩派去了自己全部的暗卫。 这次。 赵巍回来。 那几个暗卫只回来一半。 剩下一半…… 是去了济南府? 第240章 不认 “你先前就怀疑二皇子?”徐西宁问傅珩。 不过。 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跟着,徐西宁又道:“若是二皇子当真与琉倭勾结,这么一个为了夺权不惜百姓死活的人,他若继位,必定亡国。” 傅珩冷笑,“先重建京都恢复秩序吧,至于登基不登基的,这不是皇上还活着呢。” “可皇上在他们手里,这死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徐西宁说完。 不等傅珩回答。 蓦的眼皮子一跳。 这病秧子向来心眼多,早在二皇子去济南府赈灾的时候,他都能想到派暗卫去济南府调查,现在二皇子夺权,他岂能不留个心眼。 徐西宁震惊的看向傅珩,“该不会,皇上在你手里吧?” 正说话。 外面传来回禀的声音。 “夫人,蒋二小姐求见。” 徐西宁一愣。 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蒋二小姐是谁。 “你心头好来了,见吗?”徐西宁揶揄看向傅珩。 傅珩无语看着她,“不是我心头好,不过,见吧。” 说着话。 一耸一耸从坐着的姿势变成躺平。 躺好不忘朝徐西宁说,“给我盖一下被子,我现在还昏迷着。” 你见心头好。 我给你盖被子? 眼见徐西宁不搭理他,抬脚要走,傅珩眼疾手快,几乎使出了战场出刀的速度,一把抓了徐西宁的手。 徐西宁震惊回头。 傅珩眼巴巴看着她,“我和蒋煊怡,只是年幼的时候一起玩过一段时间,她母亲与我母亲交情尚好,但并无男女私情。” 病秧子病的厉害。 但掌心透着点热。 徐西宁只觉得没来由的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一样不自在。 别扭的抽了手,“和我说这个干什么,咱俩又不是真夫妻。” 傅珩抓的紧,没让徐西宁真的抽出去。 “太后在偏殿那些话,便是试探你,今儿你也说了,你的功夫是我教的,人人都说她是我青梅竹马,若是她表现出什么,你却不在意,岂不是圆不了先前的话?” 徐西宁吁了口气。 原来是因为这个。 立刻便道:“我心里有数,你放心,一定不会让人看出破绽的。” 傅珩一言难尽看着徐西宁。 徐西宁已经转头出去了。 院门口。 蒋煊怡穿着一条月白色的裙子,脸上挂着焦灼的急切,探着脖子往里瞧。 不知是门口看守的严,还是她还算本分,倒也没有直接进来、 见徐西宁过来,蒋煊怡率先一步开口,“你就是傅哥哥的夫人吧,云阳侯府的徐三小姐,我以前和你一个桌吃过饭的,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蒋国公府的二小姐,你叫我煊怡便好。 听说傅哥哥在宫中吐了血,我来看看。 嫂嫂别多想,我和傅哥哥只是从小一起长大,我拿他当亲哥哥的,并非像外界传的那般。” 她急切的解释。 徐西宁淡淡笑了笑,“世子还在昏迷,你去瞧瞧吧,我一身脏污,就不陪你过去了。” 屋里。 虽然身体虚弱,但不妨耳力极好的傅珩:…… 这就是你说的心里有数? 有数个鬼! 谁好人家的媳妇,别的女人都找上个门了,你还不跟着进来啊! 蒋煊怡带着婢女进了屋。 院里。 春喜原本正拿着一把香虔诚的上香呢,这香还没来得及插进香炉里,人就凑到徐西宁跟前,压着声音说:“奴婢今儿见过她。” 徐西宁挑眉。 春喜一脸说八卦的表情,活灵活现的说:“今儿在城里打起来的时候,奴婢几次不是从房顶翻下去又翻上来么,其中有一次,奴婢掉到了云香缘的后院。 奴婢要翻上房顶的时候,正巧在窗户处瞧见大爷,当时和大爷一起在屋里的,就是她、” 徐西宁硬是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春喜说的大爷,是徐梓呈。 再次提到这个人,明明没多久,徐西宁只觉得像是上辈子那么远。 “琉倭人打来的时候,徐梓呈在云香缘?” 云香缘是镇宁侯府的产业。 准确的说,是镇宁侯府二房的产业。 琉倭人在京都入侵,徐梓呈和这位蒋二小姐在云香缘见面? “你确定?”徐西宁难以置信。 春喜点头,“奴婢的眼睛就是尺,不会看错的。” 大约是傅珩在屋里装昏迷装的太好,蒋煊怡进去一会儿便出来。 春喜看着蒋煊怡,声音压得低低的,“就是她,不会错的。” 说话间,蒋煊怡朝徐西宁这边走来。 脸上带着泪珠子,声音哽咽且脆弱,“傅哥哥怎么病的这样重,明明我离京之前,傅哥哥都答应我,一定会养好身体,等我出阁,傅哥哥还说要背我上喜轿,他……” 蒋煊怡悲痛的说不下去。 用帕子抹眼泪。 抹着抹着,对面静悄悄。 她疑惑的抬头。 就见徐西宁正脸上带着点兴致盎然的表情,看着她。 蒋煊怡:…… “嫂嫂怎么这般看我?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吗?嫂嫂不要生气,我家里没有哥哥,从小和傅哥哥亲近,只拿他当亲哥哥一样,如今他病的重,我真的好难过的。” 徐西宁十分认同的点点头,“我也不好说节哀顺变,毕竟你傅哥哥还活着,就……想哭就哭吧。” 屋里傅珩:…… 院里蒋煊怡:…… 抽噎一下,蒋煊怡泪眼婆娑朝徐西宁道:“嫂嫂是怪我吗?” 她只是这样问一句。 没想到徐西宁竟然点头了。 眼睁睁看着徐西宁点头,然后说:“对,我真的好怨怪你,我和你傅哥哥成亲的时候,你不在京都,也就罢了,怎么如今回来,都不肯随份子钱呢?” 蒋煊怡满目错愕,恍若幻听了、 徐西宁抬手抹眼泪,抽噎悲痛。 “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傅哥哥,所以故意给我难堪,我们婚后你第一次登门,便既不带礼物又不拿份子钱吗?好好好,我知道,我就知道,原来是我不配,你根本看不上我,口口声声叫我嫂嫂,心里却并不认可我。 嘤嘤嘤。 我好难过。 我要昏过去了。” 说昏过去,就昏过去。 嗷、 徐西宁身子一歪,白眼一翻,直接倒在旁边春喜的身上。 春夏嗷的就哭,“我苦命的小姐诶~” 第241章 杀了 蒋煊怡万万没想到。 徐西宁晕过去了。 原因还是—— 她没随份子钱? 哈? 徐西宁一晕,院子里立刻忙乱起来。 春喜抱着徐西宁回屋,院中下人连忙去叫大夫。 蒋煊怡在一片兵荒马乱里,只能带着人先离开。 从镇宁侯府一出来,上了轿辇,蒋煊怡没好气的朝着马车车厢踹了一脚。 太后交待她的事,一个是试探徐西宁,一个是拉拢傅珩。 一件没完成。 这眼下,难不成还得给徐西宁补送一份份子钱过来? 她也配! 阴沉着脸,蒋煊怡没好气的朝自己的贴身婢女道:“她怎么跟纸糊的一样,说晕过去就晕过去。” 那婢女却答非所问。 一脸凝重。 “小姐,今儿我们在云香缘的时候,可能被徐西宁跟前那丫鬟看到了。” 蒋煊怡一脸的火气登时被震惊取代,转头看向婢女。 婢女道:“当时外面打的激烈,小姐正在窗口朝外瞧,正好徐西宁那婢女从房顶上掉下来,奴婢不确定她是不是瞧见小姐了,也不确定当时掉下来的人是不是一定是她,只是有点像,但以防万一,还是除掉吧。” 蒋煊怡满目厌恶,“真是烦透了,从哪掉下来不好,怎么偏偏从云香缘掉下来,你去做吧,做的干净点,尽快除掉。” 那婢女得令,当即便下了马车。 镇宁侯府。 大房院中。 等蒋煊怡一走,徐西宁原本打算去和傅珩说一声春喜撞见蒋煊怡在云香缘的事。 结果过去一瞧。 病秧子先前只是装昏迷,现在倒是真睡着了。 她给病秧子开的那药,有安神的成分,人又累的透支,睡着也正常。 只是睡着,却也睡得不安稳。 眉头紧皱着。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手死死的抓着锦被上的那点绸缎。 苍白的脸上难过那么浓那么明显。 “你都睡着了就好好睡啊,瞎做什么梦!”徐西宁没忍住,在他眉心抚了抚,吩咐春喜,“给他点个安神香吧。” 睡觉养人。 多睡会儿。 徐西宁也困。 明知道二皇子为了稳固地位拉拢人心,这个时候一定会好好表现,可徐西宁心里不踏实。 尤其春喜那番话。 从傅珩屋里出来,徐西宁洗了个澡,身上受伤的地方涂抹了药膏子,换了身衣裳便出门。 春喜大战了一天一夜。 亢奋的更吸了鸡血似的。 让她睡会儿也不肯睡,连蹦带跳跟着徐西宁一起出门,压着声音激动地问:“夫人,咱们去哪?要去查蒋二小姐吗?”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大英雄,真是没想到,我们镇宁侯府三生有幸,竟然娶回来这么能干的儿媳妇。” 不等春喜话音落下。 镇宁侯夫人白氏,从一侧走出来。 阴沉沉的目光里带着怨毒的恨意,看着徐西宁。 傅珩立功也就算了。 凭什么徐西宁也能立功! 徐西宁明明是她筠儿的媳妇! 白氏难以遮掩眼底的恨意,咬牙切齿看着徐西宁。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你分明是我筠儿的未婚妻,却在成婚之前与大伯哥勾勾搭搭,你自己不干净,反倒冤枉我筠儿对你不忠,你怎么有脸闹!” 徐西宁一个白眼翻过去,“原来徐西媛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啊?我睡了徐西媛把她肚子搞大的啊?” 白氏怒道:“你早就和傅珩勾搭到一起去了,说不定都睡了八百次了,你凭什么对我筠儿挑三拣四!” 徐西宁冷笑,“怎么?现在是花不到我的钱,还觉得我很厉害,所以,嫉妒的失心疯了?” 徐西宁朝着白氏略微靠拢一点。 然后。 扬手。 啪的一个巴掌直接扇了白氏脸上。 “二婶何必这么费劲儿,我给你个现成的理由,快,捂着脸去官府告我,说我对长辈不孝!” 一个巴掌扇的白氏朝后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徐西宁得空,带着春喜离开。 白氏气的眼泪横飚破口大骂。 然而徐西宁和春喜已经走远了。 原本琉倭人忽然来袭,白氏还盼着琉倭人破城,这样她也能从混乱里救出来傅筠。 至于后面如何,谁管呢。 先把儿子救出来再说。 谁知道徐西宁这贱人竟然本事那么大,硬是和傅珩联手,把琉倭大军给灭了。 现在满京都都在传。 镇宁侯府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珠联璧合是京都的大功臣。 琉倭大军败了,皇上受到惊吓病倒了,太子殿下依旧昏迷不醒,二皇子代理朝政。 镇宁侯府可是太子党的啊。 这二皇子更不可能放过傅筠了。 说不定为了拉拢傅珩,直接杀了傅筠都有可能。 白氏急的嘴巴生疮,偏巧遇上徐西宁,没忍住,便发作几句。 这小蹄子如今本事大,竟然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竟然敢打她! 白氏捂着脸嚎啕大哭,羞愤难当,直接冲向老夫人那边。 白氏进去的时候、 镇宁侯正好在。 小满坐在镇宁侯腿上,正吃糟鸡爪,吃的满嘴是油,还洒了镇宁侯身上一点。 镇宁侯一脸好脾气的样子,不仅没发火嫌弃,反倒是端了旁边的果乳喂小满喝。 白氏一进来,便遇上这样一幕。 差点气疯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侯爷怎么还有心思逗弄这个孽种!”脸上火辣辣的疼,白氏怒火冲天便骂:“筠儿还在牢房里关着呢,如今二殿下执政,侯爷倒是赶紧想办法!” 说着话。 她气怒难消,冲上前就要一把将小满从镇宁侯腿上拽下来。 吓得小满哇的就哭。 老夫人顿时一拍桌子,“你疯了?吓坏孩子了。” 镇宁侯也沉了脸,抬手挡了白氏一下,紧紧护住小满,没好气的道:“撒什么泼,母亲屋里,你还有没有点体统!” 白氏差点气死。 “你儿子在刑部大牢被关着,你在这里喂这个野种吃饭?我没有体统?” 她一口一个野种。 小满哭的哇哇的。 老夫人啪吓着孩子,忙让自己的贴身嬷嬷将小满抱走。 等人一走,老夫人不客气道:“你话都不问清楚,进门就撒泼,当真一点规矩都没了。” 白氏听出这话里的意思,顾不上老夫人和镇宁侯对小满那奇怪的偏宠,慌忙问道:“可是能救出筠儿了?” 第242章 算计 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我看你是彻底糊涂了,琉倭大军袭来之前,我们不就给大理寺少卿塞了五十万两吗?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会放了筠儿的。” 白氏那才松了一口气的心,顿时又急躁起来。 “母亲,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二殿下执掌朝政,咱们先前又追随太子殿下,大理寺少卿就算是矢口否认翻脸不认人,咱们能如何?” 镇宁侯阴沉着脸。 刚刚白氏上前要拉拽小满的时候,竟然使了那么大的劲儿、 他抬手挡一下,手背都被白氏抓破一个口子。 也不知道孩子被吓成什么样! 镇宁侯冷着声音道:“我又不是废物,难道你想到的,我想不到?放心吧,今日天黑之前,筠儿便能回来,你只赶紧给他将屋子收拾出来吧。” 云阳侯说的笃定,白氏忙问:“侯爷是又疏通了哪里吗?” 镇宁侯含糊一声,“官场上的事你就不要多打听了。” 说着话,镇宁侯起身往出走。 等镇宁侯一出去,白氏扭头朝老夫人问:“母亲,筠儿真的能回来?” 老夫人没和白氏对视,只是应道:“心放肚子里去吧,能回来,我这累一天也乏了,要睡会儿,你且先出去吧。” 白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抿了下嘴,告状。 “母亲,徐西宁也太过分了,刚刚在院子里,当着丫鬟的面就打我一巴掌。”她指着自己脸上红红的一片,“简直无法无天,如今又立了功,怕是更要嚣张了。” 白氏使了点小心眼,挑唆老夫人。 “当时为了筹钱度过府里的难关,咱们让她往出拿钱,方式方法确实不对,可她一个铜板不拿出来难道就对吗?只怕她因为上次逼她拿钱的事,连母亲也一起记恨了。” 老夫人没理会白氏的挑唆。 只是摆摆手,“行了,眼下要紧之事,还是先等筠儿出来吧,我乏了。” 白氏那一张一合的嘴巴,就顿了顿。 一脸不可思议的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和自己的贴身婢女嘀咕,“我怎么觉得老夫人和侯爷都不太对劲。” 白氏的贴身婢女是她从娘家带来的。 忠心耿耿服侍了她好些年。 “夫人,奴婢一直觉得那个小满怪怪的,当初老夫人一口咬定就要小满进府,说是塞到世子院子里还说得过去,可后来塞到咱们院子里,着实离谱。” 白氏心里捂着那个惊天的秘密。 小满可是傅珩他爹在外面的私生子。 一摆手,白氏道:“这个我问清楚了,没问题的,只是老夫人和侯爷对筠儿这件事,我总是不那么踏实。” 婢女还在劝,“夫人还是查一查小满他娘吧,奴婢这心里总是不放心。” 白氏不以为意,但也不愿意伤了跟前人的一片好心,“行,你得空帮我去查查。” 话题再次扯回傅筠身上。 “你说侯爷到底疏通了谁,那么肯定筠儿就能回来?” …… 御书房。 忙了整整一天,二皇子总算是将京都战后重建的事,理出一个头绪。 自掏腰包拿了二十万两出来。 全部给了户部尚书。 何处要钱,该给多少,二皇子一副万分信任户部尚书的样子,交给户部尚书全权处理。 效果也很好。 户部尚书感动的当场就哭了。 一脸终于找到明主,能大刀阔斧大干一场的架势,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干好。 之后又是吏部官职任免。 先是将大理寺少卿重责二十杖,贬为大理寺主薄,罚俸三年,来惩治他先前对傅珩的胡乱定案,以及之后琉倭人来袭,他煽动皇上离开的恶劣行为。 白丁全身为琉倭细作,全家上下被抓,游街斩首。 再将西山大营副指挥使贺然,提拔为西山大营统帅。 同时任免高振杰为宣府副总兵,前往宣府上任,在总兵定下来之前,高振杰全权管理宣府兵马。 并给西山大营前统帅李兆一家发放了丰厚的抚恤金,甚至将李兆才满十五岁的儿子送进了国子监读书,给李兆的母亲赐封三品诰命,内人赐封三品夫人。 另外派出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严查这一次琉倭作乱上上下下的细作和投敌叛国者。 不论是谁,一律严惩。 京都商户,减免税款,弥补大战带来的损失、 就连大沽港码头那个死里逃生会射箭的年轻人,也擢升为大沽港闸官。 一系列政令下发出来。 满朝上下,谁不说二皇子一句心怀苍生,实乃明君。 二皇子一脸疲惫的靠在椅子背上。 原本在御书房伺候的人,全被他送去皇上那边了。 他跟前留着的,是跟了他许多年的内侍、 “殿下,太后娘娘那边送来的燕窝,您趁热吃了吧,太后娘娘说,殿下心怀天下,也当以保重身体,切莫太过操劳、” 二皇子瞥了一眼那燕窝。 眼底带着冷笑,没碰, 只是问内侍:“听说蒋煊怡进京了?” 内侍忙道:“是,今儿殿下和几位大人在这边议事的时候,太后娘娘在偏殿见了蒋二小姐,说是她祖父和父亲不日抵京。” 顿了一下。 内侍又道:“大理寺少卿大人……” 说着,反应过来如今已经不是少卿,而是主薄,又改口。 “大理寺主薄大人让奴才给殿下传句话,说是镇宁侯为了自保,想要将傅筠送到蒋国公那边。” 二皇子一脸疲倦都被震惊代替了。 甚至眼底露出了几许敬佩的吃瓜之色。 “蒋国公好男色,镇宁侯这都做得出来?” 内侍忙道:“这不是,他们府上,历来追随太子殿下,如今太子依旧昏迷不醒,殿下您执政,他们慌了吧,唯恐被殿下斩草除根呢。” 二皇子笑出声。 “早些年,镇宁侯府令人忌惮的是傅矩,如今镇宁侯府令人忌惮的傅珩,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就算是斩草除根,他也配不上我的刀。 他既是想要把傅筠送去,那就成全他、” 想了一下。 二皇子眼底涌动着一股狠劲儿,“我记得蒋国公眼神不太好,想个法子,别让他知道傅筠的身份。” 顿了一下,又道:“把消息透露给傅珩。” 第243章 口水 别人如何安置,二皇子都能游刃有余的处理。 唯独傅珩。 他不知道该如何。 留还是不留。 若是留,如何留。 若是除掉,怎么除掉。 眼下。 奖赏必定是奖赏的,可这奖赏的度要如何拿捏。 二皇子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还有太后那边…… 虽然这次,太后帮了他,让他名正言顺的越过太子顺利执政。 可他不想娶蒋煊怡。 他又没疯了。 娶一个那么强的外戚做什么! 他自己已经很强了谢谢,不需要外戚来指手画脚。 郁闷中的二皇子,掏掏索索,掏掏索索,从身上摸出一枚铜镜。 端端正正摆放在桌案前。 他对着镜子—— 一捏拳,一挤眼。 “加油,你是最帅的!” 暮色抵拢京都。 徐西宁带着春喜,在吉庆堂一番巧夺天工的易容之后,俩人潇潇洒洒出门,直奔云香缘。 一场战乱将京都西北一侧毁了大半。 满街的衙役匆匆忙忙的奔波着,战后重建,以工部牵头,京兆尹府衙协助,民间招募劳力,已经夜以继日的展开。 春喜跟在徐西宁一侧,唏嘘,“战后这么个烂摊子,这么快就又生机勃勃了。” 街上。 连卖糖人儿的货郎都出来了。 京都没有被损毁的地方,依旧是一片热闹。 再加上朝廷减免商户一年的税款,全京都的商户高兴的跟过年似的,响应朝廷政策,不少商家当即推出战后优惠活动,引得街头人来人往。 当然。 最热闹的,非青楼莫属。 京都最有名气的青楼,不过两个。 一处碎红楼,一处云香缘。 当初镇宁侯为了筹钱保命,都没舍得动云香缘分毫。 徐西宁带着春喜一进去,迎面便被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招呼。 “呦,好俊俏的公子爷,两位公子爷里面请,来了咱们云香缘,都是奴家与公子爷的缘分,一定让公子爷高高兴兴的来,流连忘返的走,绝不虚此行。 “公子爷是想要听曲儿还是想要看跳舞? “咱们云香缘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徐西宁手臂被那姑娘缠上,她轻佻的在那姑娘屁股上捏了一把。 那姑娘顿时骨头酥软往徐西宁身上贴,“公子好坏。” 她娇滴滴的卖痴。 徐西宁抬手挑了她的下巴,“听徐世子说,你们这里来了个新姑娘?” 这话当然不是听徐世子说的。 是元宝打听来的。 云香缘新来了个姑娘,听说是个稀罕人物,惹得京都不少公子哥都争相来瞧。 那姑娘一听这话,登时娇嗔的笑,“原来公子也是为了柳儿姑娘来的啊,可是凑巧了,再有一刻钟,柳儿姑娘就要登台弹奏,公子有福了。 您看您是想要在大堂乐呵乐呵还是找个清净点的包间? 公子爷放心,咱们的包间,二楼三楼的,都是能直接看到一层舞台的绝佳位置,里面瓜果酒水,全是绝品,奴家给您安排个姑娘陪着您解闷儿说话。” 话说的体体贴贴。 但从头到尾没提徐世子半句。 徐西宁看着她,从善如流,“还安排什么姑娘啊,我看你就很好,开个包间跟爷上去吧。” 那姑娘眼底带着一点欣喜若狂,欲拒还迎,“爷抬爱奴家了,奴家不过是个迎客的。” 徐西宁一挑眉,做出一副不满的样子,“给你脸了?” 眼见客人要生气,那姑娘忙道:“公子爷息怒,奴家这不是高兴的昏了头么,这就陪您上去。” 迎客的姑娘一般都是青楼里淘汰下来的那一批,按照青楼的规矩,她们只配门口卖笑,不配接客。 眼下她被徐西宁带走。 大有再翻身的机会,岂能不欢喜。 说话都比先前热切了许多,“公子爷是头一次来咱们云香缘吗?咱们这里,每一个包间都是不同的……” 徐西宁一张银票塞进她那呼之欲出的胸口。 “要最好的。” 银票贴着肌肤。 那姑娘狠狠的抖了抖。 啊! 钱的味道,就是好。 笑的更娇了,带着一点惋惜,朝徐西宁道:“公子晚来了一步,咱们最好的包间,一刻钟前被定出去了,眼下只剩下……” 徐西宁再次打断她,“那就剩下的包间里,挑一个最好的,那叫什么?” 那姑娘笑的甜,“奴家叫幼冬,幼小的幼,冬天的冬,不甚好听,只是这名字是奴家本命,来了云香缘,嬷嬷说名字不必改了。” 包间是二楼西侧的一处。 名叫林宝阁。 推门一进去便是两张大大的美人榻迎面摆在那里,中间一张宽大的方桌,上面摆着明艳的插花。 徐西宁是真的困啊。 看见美人榻,立刻没骨头似的躺上去。 半闭着眼,吩咐:“最好的酒水来两坛子,剩下下酒的瓜果小菜,你看着来,不必替爷省钱。” 一张三千两面值的银票,两指一夹,凌空甩给幼冬。 幼冬高兴的差点跪下给这公子哥磕一个。 “好好好,您且稍后,奴家这就去吩咐,马上回来陪您说话。” 包间的门被关上,幼冬的脚步声远离。 春喜警惕的从门缝瞧了一眼,眼见外面无人。 蹑手蹑脚回了徐西宁跟前,压着声音道:“青楼真好玩,好几个姑娘都脸白腿长屁股大,奴婢都流口水了。” 徐西宁硬是在困得不行的情况下,被春喜逗笑,勉强睁眼看她,“你流什么口水?” 春喜惊呆了,“当然是想要摸一摸的口水啊,男人真幸福,每天能摸那么多姑娘,啧啧,奴婢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徐西宁:…… 呔! 瞌睡都让春喜笑没了。 “去摸,一会儿点十个八个的,随便摸。”说着,徐西宁上下打量春喜,有些好奇,“就光摸?” 春喜反问,“不然呢?奴婢现长也长不出什么实际有用的东西啊。” 徐西宁:…… 春喜兴致勃勃,“奴婢看那边有香炉,先去上三炷香。” 说着话,刷,从怀里掏出一把香,蹦起来就去上香。 徐西宁:…… 震惊且无语的看着春喜。 “咦?” 就在春喜点了自己那香,要拜的时候,一脸震惊看着眼前的香炉。 “这里面有只手!” 第244章 柳儿 徐西宁一个激灵,从美人榻上起来。 瞌睡彻底没了。 “什么手?” 走到春喜跟前,一眼看见香炉里面,横着一只断掉的手。 明显是被砍下来的。 断截面的血已经干涸。 一只女人的手,手指上甚至还带着两个戒指,一看就价值不菲。 “砍了手,这么贵的戒指都不要?”春喜探着脖子举着香,盯着里面的手看。 徐西宁皱眉。 正打算将那手拿出来仔细看一下。 外面咯吱一声响,屋门被推开。 幼冬欢天喜地的从外面进来。 她甚至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裙,后面跟着一溜小丫鬟,捧着酒水吃食,流水般的摆在了那宽大的方桌上。 “公子久等了。” 徐西宁和春喜就在香炉旁站着,幼冬却面色无异。 要么城府极深,故意把她们带到这个屋里。 要么,就是不知情。 徐西宁笑着,一把将幼冬搂进怀里。 手不老实,在她身上摸,“姐姐真香。” 幼冬娇嗔着喘息,“公子太心急了……啊!” 前一瞬还在面颊含春的娇喘。 下一瞬。 等到屋里的丫鬟全部退下,屋门再次被关上的时候。 幼冬一嗓子惨叫破喉而出。 只是被徐西宁一把捂了嘴。 她那惨叫的声音,便闷闷的没有溢出来。 只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徐西宁。 徐西宁那搂着她腰肢的手,掐在她的脖颈上,像是扯一条狗一样,将她往那香炉的位置扯过去。 “玩的够花的啊,爷来你们这里花钱,还得把手搭上?” 一眼看见香炉里的手。 幼冬吓得腿都软了。 身体下沉着就往下出溜。 徐西宁一撒手,她扑通跌坐在地。 剧烈的喘息着,惊恐的看着那香炉,脸色都苍白的发灰、 徐西宁提了那香炉,咣当往地上一搁,她蹲在幼冬跟前,逼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幼冬快让吓死了,哭着摇头,“奴家不知道,真的,真的不知道、” 徐西宁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 贴着幼冬的手背滑了一下。 虽然匕首带着刀鞘,没有杀伤力,但冰凉的触感让幼冬哆嗦的加剧,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惶恐的战栗,吞咽口水。 “公子息怒,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在门口迎客的,一般不陪客人的,莫说包房,就是一楼大堂都轮不到我。 是公子抬举我,我才得以上来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徐西宁用刀鞘拍拍幼冬的脸。 “既是爷抬举你,你便要知道知恩图报,明白不?” 幼冬噤若寒蝉的点头。 徐西宁问:“这屋里,上一个客人是谁?” 匕首游走,停在幼冬的咽喉处。 幼冬吓得眼泪横流,央求,“我真的不知道。” 匕首带着刀鞘,往幼冬的咽喉处用力戳了一下。 幼冬登时汗毛炸立,哭的哀绝,“我,我,我想想。” 徐西宁不紧不慢,“想想,想不出来,你也掉一只手、” 狠狠打了个寒颤,幼冬道:“上一个在这里的客人,是,是,是一位公子,面生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今儿徐世子来的时候,他也跟着,现在,现在就在徐世子他们的包间里。” “哪个包间?” “就,就二楼正对一层舞台的那个包间,云香缘最好的包间。”幼冬哆嗦着回答。 可能是记忆被唤醒。 猛地眼珠子一颤。 几乎是哆嗦着倒吸了一口冷气,盯着香炉里的那只手,那手上的戒指…… “想到什么了?” 幼冬惊恐的吞咽恐惧,“这,这戒指是柳儿姑娘跟前婢女的。” 徐西宁瞥了一眼香炉里的手,“这柳儿姑娘,什么来路?” 幼冬闭了闭眼,像是想要把害怕缓和一下,但战栗依旧剧烈。 “她,她是前天来的云香缘,刚来就赶上琉倭人打来了,所以当时谁也顾不上注意她,然后,然后今天忽然就有很多客人来,说是来看柳儿姑娘。 听说是从南边来的,但具体是什么身份,我真的不知道。 我都没见过她到底长什么样。” 徐西宁看着那手上的戒指,问:“跟着她的婢女,是跟她一同来的?” 幼冬摇头,“不是,伺候她的婢女,是云香缘的丫鬟,但具体是谁我不太清楚,这几天有点乱。” 正说话,外面传来激烈的呼喊声和鼓掌声。 “柳儿!” “柳儿!” “柳儿!” 男人们吹口哨叫唤着。 柳儿姑娘要登台了。 徐西宁一把将幼冬从地上提起来,“一会儿给爷指一指,哪个是在这包间里的客人,好好表现,表现的好,爷给你银票玩,表现的不好,爷让你尝尝刀子的味道、” 幼冬打着哆嗦,被徐西宁裹挟着,出了包间。 屋里。 春喜按照吩咐,将那香炉复原。 外面人声鼎沸,一层大堂的客人更是叫嚣的满面通红,贪婪而充满欲望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正在上台的姑娘。 徐西宁朝二楼正对面看去。 包间的门紧闭着,里面的人尚未出来。 轰! 底下忽然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徐西宁转头看向一楼、 目光落向柳儿那一瞬,柳儿正要摘掉自己的面纱。 男人们疯狂的呼喊。 徐西宁气息一凛。 转头朝春喜道:“你觉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不等春喜回答,徐西宁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低沉中带着些病恹恹的慵懒。 “像我母亲。” 徐西宁蓦的回头。 傅珩抱臂斜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苍白的脸上带着些嘲讽的怒意,眼睛看着底下。 柳儿彻底摘下了面纱。 那面纱轻轻一抛,带着香气,落入一层宾客的哄抢中。 她站在台上,美眸流转,巧笑嫣兮。 “柳儿不才,承蒙各位爷抬爱,今日为大家弹奏一曲。” 柳儿说完,云香缘的老鸨子一脸兴奋的朝着大家喊。 “柳儿的头夜,今儿,价高者得之。” 不等老鸨子声音落下。 底下有人起哄。 “这柳儿长得好像一个人啊!” “像前镇宁侯夫人呗,傅矩他婆娘!” “价高者得之!” 哄笑声那么刺耳。 徐西宁看着傅珩。 第245章 宠爱 傅珩眼睛懒散的低垂着,瞧着底下。 徐西宁看不到他眼底的神色。 但他苍白的脸色让徐西宁有些心疼。 琉倭大军冲来的时候,京都上到官员下到百姓,无一不让吓得惶恐不安。 这些,都是被傅珩保护过的人。 不论是曾经傅矩征战边疆,还是如今傅珩捍卫京都。 这些人。 没给傅珩和傅矩一点点起码的尊重。 抬手在傅珩手臂上轻轻的拍了一下,徐西宁道:“我把她买下来。” 傅珩转头看徐西宁。 底下,柳儿开始弹奏。 曲调悠扬,透着轻浮。 傅珩嘴角牵起,“她不过是个饵,这云香缘是我二叔开的,没有我二叔的默许,她连这门都进不的。” 正说话。 旁边幼冬忽然一个激灵。 “就是他。” 小心翼翼伸了手指往正面方向指过去。 徐西宁转头便见那边包间里,出来四个五男子。 徐梓呈就在其中。 大理寺少卿家的五公子一手搂着徐梓呈的肩膀,带着人往栏杆上一趴,笑嘻嘻的指了底下的柳儿,问徐梓呈,“是不是个绝色?” 徐梓呈目瞪口呆。 “这,这……” 盯着底下弹琴的姑娘,徐梓呈直接傻眼。 错愕转头看同伴。 五公子笑的得意,“是不是和你那三妹妹的婆母,长得一模一样?” 徐梓呈傻眼傻的彻底。 五公子搂着徐梓呈,笑,“素日你那三妹妹总是欺负你们,今儿给你出口气,一会儿把这柳儿弄上来,让你好好玩玩。” 徐梓呈没觉得这有什么出口气的。 他虽然来青楼玩乐,但他对这些姑娘并无兴趣。 他只是无聊,想要打发时间。 若说姑娘。 他只喜欢惠安伯府的二姑娘。 徐梓呈旁边,站着一位穿着金黑色衣袍的男子,透着矜贵的气息。 手带一把折扇,随意一摇,半靠着栏杆,嘲讽的笑,“这种货色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用来逗个乐子。” 五公子连忙附和,“蒋二爷说的对。” “那是蒋国公府的二公子。”傅珩靠着柱子,侧头朝那边看了一眼,眼底冷意一下袭上,“没想到,他竟然在京都。” 徐西宁一愣。 上辈子她没见过蒋国公府的人。 这辈子只听说蒋国公府被贬黜到京外了。 “蒋煊怡今儿不是才去看了你?你有什么想不到的?”徐西宁问。 傅珩似笑非笑,收了目光,看徐西宁,“你吃醋了?” 徐西宁差点给他跪了。 啥玩意? 这么严肃的话题,你怎么还说笑话呢? 对上徐西宁的错愕,傅珩眼神略暗那么丝丝缕缕,并不明显,依旧是刚刚不太有精神的表情。 “蒋煊怡和太后说,她先来一步,她祖父患了风寒,路上耽误点功夫,其他人晚到一步。 “我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以为他们要晚到的。 “没想到,倒是有人挺积极的,不光到的早,还和我二叔联手了。” 徐西宁便道:“琉倭人打来之前,他便到了,不光到了,还来了这云香缘呢。” 旁边幼冬:…… 你们两个男人眉来眼去也就算了。 求求你们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离我远点好不好。 我根本不想听见一个字。 我只想活着。 不想知道秘密。 我就是个贱人,我就是个婊子,我就是个娼妇,不配听的。 呜呜呜呜。 然而心声并不能被听到呢。 傅珩很轻的挑了一下眉,“这柳儿,是蒋国公府和我二叔,联手给我挖的坑。” 不论今儿傅珩来不来。 明儿天一亮,满京都都会传的沸沸扬扬。 一个与傅珩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云香缘做娼妓,被人买走了头夜,任人玩弄。 徐西宁只觉得这手段下作恶心。 “他们怕不只是想要羞辱你吧?”徐西宁厌恶的看了柳儿一眼。 傅珩没说话。 因为底下弹琴的声音一停,开始喊价了。 “五两!” 不知道是存心恶心人还是怎么,有个龇着一口黄牙的老汉,朝着台上喊。 惹得旁边人笑着加价! “六两!” “七两,让我尝尝这将军的媳妇什么味儿。” …… 话说的难听。 “不用安慰我,底下怕都是他们找来的托儿,故意恶心我的,没必要生气。” 不等徐西宁开口,傅珩倒是先安慰徐西宁。 只是话音一转。 他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徐西宁,还伸手扯了徐西宁一点胳膊上的衣料,轻轻的那么一摇晃。 “帮我把柳儿买下,我给你当牛做马。” 略微暗哑的声音透着央求的可怜兮兮。 徐西宁差点跳起来把他推开。 你是不是有病! 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不是刚刚就说了我要把她买下来吧! 谁要你当牛做马啊喂! 无大语,徐西宁转头朝着底下一声喊:“一千两!” 她一出口。 惹得底下的人纷纷往上看。 徐梓呈他们那边,也看过来。 有大柱子挡着,没人能看到傅珩。 只看到两个年轻俊秀的公子哥儿,一个怀里搂了个姑娘,一个一脸兴奋的往下瞧。 那喊价的,正是那个搂着姑娘的、 蒋二公子皱眉,问五公子和徐梓呈,“那人谁?” 五公子和徐梓呈齐齐摇头。 “不认识,许是哪个富商家里的少爷吧,二公子放心,这柳儿,咱们要定了!” 蒋二公子没说话。 “一万两!”五公子一挺胸膛,傲然出价。 底下议论声登时拔高。 只是不等五公子这声音落下,那边,徐西宁又喊价。 “十万两!” 五公子差点从栏杆上栽出去,怒火冲天看向徐西宁那边。 “他是不是有病,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在京都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啪的一拍栏杆,五公子十分嚣张的喊,“二十万两!” “一百万两!”徐西宁掷地有声一口砸出去。 旁边傅珩眼冒热光,喃喃自语,“我也是被人花大价钱宠爱过的了。” 徐西宁只想给他一个大逼斗。 你是不是身体虚弱到脑子坏掉了。 但傅珩十分坚定的看着她,对她说:“我这辈子,都会给你当牛做马不离不弃的。” 徐西宁:…… 春喜惊恐的看向傅珩,问出了关键点,“难道你不打算还钱吗?” 傅珩:…… 第246章 两个 有人喊出一百万两的价格。 底下围观看热闹的,顿时炸了锅一样的沸腾,整个云香缘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中。 五公子脸色难看,眼底带着怒火,看向徐西宁那边。 徐梓呈吞咽一下口水。 好家伙! 京都竟然有人出手比他三妹妹还豪横。 但心头松了口气,他真的不想面对这个长得和傅矩夫人一样的女人。 别扭得慌。 而且。 他不想把徐西宁得罪狠了。 一百万两,五公子应该不会加价了吧。 扶着栏杆的手在栏杆上狠狠拍了一下,五公子谨记老爹的嘱咐,一定要伺候好这位蒋国公府世子,提一口气,满目决绝,正要豁出去继续加价。 蒋国公府世子在五公子肩头摁了一下。 笑的有些阴柔,“让他们买去,一百万两进了云香缘,这人他能不能带走,就看他的本事了,人是他买走的,赶明儿傅珩要找麻烦,可找不到咱们头上。” 五公子心头松一口气,忙赔笑,“还是蒋世子想的明白,我这就让人盯着他们,等他们要离开云香缘,立刻跟上,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他们做了!如此,柳儿姑娘就又是咱们的了。” 蒋世子没说话,只虚虚抬手抱了个拳,朝着徐西宁那边似笑非笑拱了拱。 一楼。 云香缘的老鸨子眼见正位包间的客人不再加价。 立刻满面欢喜的看向徐西宁这边。 “一百万两一次,还有没有客人再加价买咱们柳儿姑娘的第一夜?没有可就是这位小爷的了!” “一百万两第二次。” “一百万两第三次,成交!咱们柳儿姑娘,今儿就归这位俊俏小爷的了。 “这位小爷真有眼光,咱们柳儿姑娘琴棋书画歌舞马术,那是样样精通,奴家这就把柳儿姑娘给您送上去!” 在一片叫好声里,云香缘的老鸨子带着柳儿就要上二楼。 傅珩压着声音说:“你去一楼把人带走,从后院走,后面有两辆马车,上那辆小的。” 声音一顿。 傅珩瞥了一眼幼冬。 “把她也带上。” 幼冬哆哆嗦嗦只觉得心里慌得不行,立刻就要央求放过她。 只是傅珩话音才落,春喜便从后面以哥俩好的姿势,一把将幼冬搂进怀里,一边摸她一边笑嘻嘻的说:“敢拒绝就宰了你哦。” 幼冬人都要哭了,还得勉强挤出一个笑,“爷说笑了,幼冬不敢。” 徐西宁摇着折扇,春喜带着幼冬,一路下楼。 在那楼梯半截,拦住了老鸨子和柳儿。 徐西宁手里折扇一收,十分风流倜傥的看了柳儿一眼,心满意足拿出一百万两的银票,“怎么能让柳儿姑娘上楼接我呢,当然是我下楼来接柳儿姑娘。” 柳儿满面娇羞,朝着徐西宁屈膝一福,一派美人似水。 徐西宁看向那老鸨子。 “妈妈可是刚刚亲口说了,今儿柳儿姑娘就归我了。” 一百万两的银票。 哪怕是一万两一张的面值,那也是足足一百张。 徐西宁在老鸨子跟前晃了一下那把银票。 “那在下可就千金抱得美人归,今儿先把柳儿姑娘带走了,我这兄弟看上了幼冬,一并带走,妈妈给幼冬也开个价?” 那老鸨子笑的牙床子都露出来了,伸手就要去接银票,“能得公子垂爱,是柳儿和幼冬的福气,哪还用另外加价,不用不用,幼冬你们尽管带走,以后公子就是我们云香缘的贵客,公子再来,我们云香缘必定给公子安排最好的包间。” 徐西宁哈哈大笑着将柳儿往怀里一带,捏着银票的手劲儿一松,轻佻而张狂的将那一把银票直接拍到老鸨子的胸脯上。 在老鸨子手忙脚乱去接住银票的时候。 带着人就走。 眼见柳儿这么快就被带走,五公子登时大急,“这狗东西没见过女人吗,这么快就走,蒋世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五公子匆忙下楼。 云香缘。 后院。 徐西宁带着柳儿出后院门的时候,忽然有个推车卖馄饨的老头从左边斜喇喇的就冲了过来。 “小心小心小心,这车要倒!” 砰! 哗啦! 一车馄饨连汤带水朝着云香缘后门门口直接侧翻栽过去。 “要死啊你!” 老鸨子亲自送了徐西宁他们出来,眼看一车汤汤水水朝着徐西宁和柳儿身上就泼来。 老鸨子登时一撸袖子上前就骂。 那推车的老头连忙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这车刚刚打滑,我胳膊扭了筋,没把住。” 短暂的混乱里。 两辆马车前后脚的驶来。 只是在马车停下的那一瞬—— 不知从哪又冒出来四个人。 衣着打扮,与柳儿幼冬徐西宁春喜,如出一辙,就连高低胖瘦都一样。 “你看这,我赔你们钱吧,真的对不住。” 推车的老头还在拉着老鸨子道歉。 老鸨子活以为自己眼花了。 明明送了四个人出来。 这怎么成了八个。 定睛一看。 这边四个上了前面的马车。 那边四个上了后面的马车。 “等等!”老鸨子顿时要拦。 这哪个是柳儿上去的啊。 “真的对不住。”推车的大爷身子一横,挡住老鸨子,捧上一串油腻又肮脏的铜板,“您看这些够吗?” 老鸨子要气死了。 一把推开。 “滚开,老东西,别耽误老娘的正事、” 只是把老头推开,那两辆马车也走了。 并且一左一右,走了两个方向。 “个老东西你……” 老鸨子气的破口大骂,准备拿那老头撒气。 可再回头。 刚刚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摔倒的老头,哪还有踪影,早不见了,眼前就一个侧翻倒地的小推车。 老鸨子慌张就往回跑,正好迎上五公子出来。 “不好了,我还没来得及问那位公子要带柳儿去哪,他们人就走了!” 五公子阴沉着脸,“往哪个方向走的?” 老鸨子更慌了。 “两个方向都有。” “两个?”五公子人都傻了,“我不是只准备了一辆马车吗?” 老鸨子送柳儿他们出来的时候,五公子派人传话,让老鸨子稍微耽误一下。 他趁机安排了马车。 哼! 一百万两把人买下又如何! 上了他的马车,就逃不出他的掌心。 这,这怎么会有两个车? 第247章 别动 “怎么了?” 正说话,徐梓呈从后面过来,眼见五公子脸色难看,忙问。 五公子气急败坏,“艹!个狗日的竟然阴险耍诈,我安排的马车他们可能没坐。” 徐梓呈疑惑,“可能?” 老鸨子急的声音都发颤,唯恐被怪罪,仔仔细细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一听竟然有另外四个打扮和柳儿他们一模一样的人出现。 原本就气急败坏的五公子,瞬间惶恐惊怒。 扬手给了老鸨子一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推车的老货明显是故意的,这种低级把戏你也能上当?” 老鸨子怕五公子怪罪。 五公子怕蒋世子怪罪。 不敢耽误,立刻吩咐手下,“你们几个去那边追,余下的跟我走!” 带着十几个人,五公子拔腿就追。 一边跑一边交待徐梓呈,“你去追另外的方向,找到人了,若真是柳儿就发信号弹。” 战后的京都。 哪怕是热闹,也只是花柳巷这一带。 出了这条街,到处已经黑漆漆一片。 五公子带人急速飞奔,夜风就在耳边掠过。 他爹的话仿佛被风卷过,从昨日送到此时。 “咱们家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这次蒋国公府能不能在京都站稳脚跟。” “若是站稳了,咱们家,可能是从龙之功。” 五公子心跳如雷。 他爹向来追随二殿下,如今二殿下已经执政,可他爹说的从龙之功,却从蒋国公府说起。 心跳越快,脚下步子越快。 “公子!” 忽然。 随从一声惊呼。 从巷子拐弯,五公子看到前面一辆马车。 正是他让老鸨子准备的那种款式。 “上!” 五公子深提一口气,抬手一挥,裹着怒火和心头那股气势。 砰! 第一个冲上去的随从,朝着马车便一刀砍去。 他原本是要砍前面驾车的马夫。 只是人冲过去才惊觉,这车上根本没有马夫,然而挥出去的刀来不及收回,那刀结结实实砍进了车辕上。 砰! 就在他刀砍上的那一瞬,马车里忽然一只脚踹出来。 直接将他迎面踹翻。 他惨叫落地间。 五公子和其他同伴也追上来。 眼睁睁看着这辆走在巷子里的马车,没有车夫,车上一个黑衣人翻身下来,眼底带着冷笑,一把长剑在月色下带着寒光裹着血珠子,就朝他们刺过来。 五公子一个震惊间,他带来的十二个人,已经有六个倒地。 剩下六个,握着刀的手都在打颤,明显是怂了。 五公子怒喝一声,“杀!回去每人奖励三千两!” 有钱能使鬼推磨。 刚刚才怂掉的气势,一下又翻腾起来。 那六个随从齐齐扑上。 眼看那人被自己六个亲随缠住,五公子没耽误,拔脚就去马车那里,一把掀开帘子。 然后—— “高兴吗?” 傅珩病恹恹的坐在马车里,月色衬着他苍白的脸上透着些发青。 眼眸却很亮。 亮的五公子心头狠狠一个突突,下意识转头就要跑。 却在转头那一瞬,被傅珩一把掐了脖子。 这病秧子不是在宫里吐了血都快死了吗? 怎么力气这么大。 他抗击琉倭不是耗光了精血吗? 怎么…… 傅珩手指冰凉,五公子被他攥着脖子捏着咽喉,活像是被鬼抓住了一样。 刚刚还十足的气势,此时全都泄了,甚至被抓住那一瞬腿就软了,连开口都舌头不利索,“我,我认错人了,傅世子饶命。” 傅珩嗤笑一声,并没和他废话。 那边发财结束战斗,提着滴答着血珠子的剑回身。 傅珩慢吞吞从马车里出来,将五公子直接丢给发财,轻描淡写的吩咐,“扒光了,塞马车里,拉回云香缘。” 五公子惊恐的就要求饶。 然而发财没给他开口说一个字的机会,直接手起掌落。 咔嚓。 给他劈晕了。 另一方。 徐梓呈带人奋力直追。 却在拐弯处,看到一辆马车正要拐弯。 徐梓呈心里一个莫名其妙的激灵闪过。 拐弯过去的话,那边是—— 吉庆堂。 徐梓呈本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三个字从脑子里突然划过,他更是直接呛得咳嗽几声。 不不不,他想多了。 和吉庆堂有什么关系。 提了口气,徐梓呈带人全速去追那马车。 马车上。 徐西宁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位,放荡不羁的在柳儿脸上摸了一把,问:“姑娘哪里人士?” 柳儿眉目含情看着徐西宁,“奴家是余杭人。” 软软糯糯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江南水汽的氤氲。 “怎么从余杭大老远的来了京都?粉黛金钗京都可远远比不上余杭婀娜多姿。”徐西宁转着手里的扇子,随意的问。 柳儿攥着帕子笑的无奈,“奴家在余杭原本是歌舞伎,实在被恶霸逼迫的不行,才辗转逃命来到京都,哪想到来了京都竟然遇上战乱,当时可吓坏了。” 她一双含情目流转着秋波,看着徐西宁。 正说话。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喝,“站住!” 跟着。 马车便一停。 柳儿顿时一脸惊慌,下意识就往徐西宁的怀里钻,“公子,这是怎么了?” 徐西宁把人搂住,捏着柳儿的腰肢胡乱摸了几把,“没事儿,别怕,约莫是遇上打劫的了,战后混乱,有人想要浑水摸鱼,笑话,摸鱼摸到老子头上了。” 说着话,徐西宁吩咐春喜,“去教给教给他们道上的规矩!” 春喜霍的一嗓子,提刀就下车。 外面刀剑相碰,铮鸣阵阵中伴着此起彼伏的惨叫。 幼冬缩在角落里,又害怕又好奇。 挑起一点车窗帘子朝外看。 正好看见刚刚搂着她的那个帅气小公子,一刀将一个黑衣人的脑袋给砍飞了。 吓得幼冬眼珠子都直了,“好帅!” 徐西宁:…… 眼见那小公子转身一脚踹飞扑上前的另外一个黑衣人。 幼冬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哆哆嗦嗦往前凑了凑,“小公子小心后面!” 刷! 春喜头都没回,直接刀刃朝后一个横砍。 后面的人中刀倒地。 “啊啊啊啊啊,好帅!”幼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窝在徐西宁怀里的柳儿皱了下眉,娇滴滴的说:“外面怎么样了?那位公子该不会受伤吧?” 她一脸担心,从徐西宁怀里起来一点,掀起车帘朝外瞧。 一眼便看到。 外面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刚刚下车的那位公子,将刀刃抵在了现场仅存的一个活人脖子上。 柳儿眼神一寒,那藏在衣袖的匕首瞬间滑落掌心,就着和徐西宁几乎相贴的距离。 匕首朝着徐西宁胸口便一刀戳去,“别动!” 第248章 求求 马车里忽然变故,吓得幼冬头皮一僵,惊恐回头。 就见刚刚还柔情似水的柳儿,此刻脸色青寒,带着杀气,用刀戳着公子的胸膛。 “你,你……你疯了?”幼冬汗毛都炸起来了,难以置信,“公子花了一百万两买你。” 柳儿满目寒色,鄙夷的看了幼冬一眼,然后朝徐西宁道:“让你的人住手!” 徐西宁挑眉笑,“怎么?难道外面的那位,是柳儿姑娘的情郎?竟然这般被柳儿姑娘看重?” “少废话!”柳儿厉声呵斥,“让你的人立刻回来,然后让外面那人赶车,将马车赶到东城门外。” 徐西宁看着柳儿。 “快点!不然一刀捅死你!”柳儿催促,那攥着匕首的手用了点劲儿。 徐西宁仿佛惜命,脸上带着些忍耐的火气,转头朝窗外喊:“回来吧,让他赶车,去东城门外。” 外面。 徐梓呈心跳的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春喜。 他可以肯定,这个拿刀抵着他脖子的人是春喜。 哪怕作了男妆,他也认得出来。 春喜手腕上有一道疤,那是以前徐西媛烫的。 那马车里的人就是—— 徐西宁。 是他三妹妹徐西宁。 他就说,这京都谁能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一百万两、 咕咚。 吞咽一口恐惧,徐梓呈正心惊气乱不知如何开口,忽然听到马车里的喊声。 春喜回头要看徐西宁。 徐梓呈几乎连想都没想,脱口就道:“他们在东城门那边有埋伏!” 他压着声音,用气声催促。 “你们快走吧!” 春喜回头,有些意外的看着徐梓呈,顿了一下,没理他,按照徐西宁的吩咐,直接抬脚给了徐梓呈一脚,“狗东西,饶你一命,去赶车!” 春喜说着,转身就要上车。 徐梓呈心头大急,差点喊出声。 却在抬头那一瞬,看到车里那女扮男装的徐西宁的眼神。 分明是个警告。 徐梓呈裹着一身的冷汗,浑浑噩噩满脑子乱麻,跌跌撞撞上了马车。 赶车。 徐西宁要干什么? 她要干什么? 春喜一进马车,柳儿便厉声道:“把你的刀丢到车外去!” 春喜眼见徐西宁被用匕首威胁,一脸大急,“你……” 还没且怒喝,柳儿便再次催促,“痛快点,不然宰了他!” 春喜气怒交加,又唯恐徐西宁受伤,只能愤愤将刀丢到车外。 幼冬满目火气瞪着柳儿,“你真丢咱们娼妓的脸!” 徐西宁:…… 春喜:…… 春喜差点没绷住,让这义愤填膺给逗笑出声。 又唯恐柳儿一气之下直接杀了幼冬。 好在柳儿大概心思不在此,只黑着脸呵斥一句,“闭嘴,不然宰了你!” 徐梓呈驾车。 马车穿过京都大街小巷。 直奔东城门外。 城墙倒塌,哪有什么城门可言。 不过倒是有衙役在夜巡。 瞧见赶车的竟然是云阳侯府的世子爷徐梓呈,那衙役连忙问了声好,连查都没查车里便直接放行。 出了城,柳儿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徐西宁觑着她的神色,语气里带着些酸了吧唧的不甘,“你要带我去哪?外面那个小白脸,能有我对你好?为了你,我可是眼睛没眨就砸了一百万两。” 柳儿一脸怒火,“闭嘴!少在这里花言巧语迷惑人心,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别有用心,不然他怎么杀我那么多兄弟!” 徐西宁气的咬牙。 “那些人追来拦车啊,我可是砸了一百万两,难道不杀他们,还等着他们把你抢走了?那我钱不是白花了?” 柳儿看了一眼车外,回头冷笑。 “怕钱白花了?呵!现在担心你的小命吧!” 她匕首依旧死死抵着徐西宁的胸口,朝车外徐梓呈吩咐,“继续往东走,十里地外的官道驿站。” 徐西宁和春喜对视一眼。 官道驿站? 历来驿站都是朝廷直接把控。 快马加鞭,十里地并不多远。 吁~ 随着外面徐梓呈一声喊,马车停下。 登时驿站里便有人迎出来。 柳儿挑起车帘,率先开口,“是我。” 那人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时间点柳儿会来,连忙大步上前。 徐梓呈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柳儿推着徐西宁,一把将人拖着下了车。 一手抓着徐西宁的衣领,柳儿一手比划着,“这俩人,可能是傅珩的人也可能是二皇子的人,审一下!” 那人当即便道:“姑娘放心。” 说话间,从驿站又出来七八个人,上手便将徐西宁春喜和幼冬押住、 柳儿瞥了幼冬一眼,“这是云香缘的婊子,不必费工夫,直接宰了。” 然后看向徐梓呈。 虚虚抱拳。 “劳烦稍等片刻,一会儿送我回云香缘。” 徐梓呈几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忍住没往徐西宁那边看,只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生硬的回答,“哦。” 声音出来,带着一股哑。 他连忙又清了一下嗓子,“好的。” 柳儿没多看徐梓呈,转头往驿站里走,边走边问那头一个迎出来的人,“公子睡下吗?” 那人陪着,“还没,公子刚刚还提起你。” 两人说着话,进了驿站。 这边。 七八个人推搡着徐西宁春喜和幼冬就去驿站后院。 “这个婊子……”那七八个人,为首的一个上下打量幼冬一眼,眼底带着灼热的光,“给兄弟们先解解馋,解完了直接宰了!” 春喜眼神一冷,朝徐西宁看去。 徐西宁懂她这个眼神。 幼冬是她们带出来的。 不论她是个什么身份,都不该被她们无辜连累。 人家本身是娼妓,但不代表能被这些人这般糟践。 就在徐西宁打量四周,判断埋伏间—— “那,能不能让长得最帅的第一个来啊?”幼冬哆哆嗦嗦,朝旁边押着她的男人发出一点点卑微的央求,继而抬手一指,指了押解徐西宁的那个人,“让他先来好不好,求求了,他长得最好看,我这辈子还没让长得好看的人睡过。” 徐西宁震惊看向幼冬。 幼冬可怜巴巴看着押着徐西宁的人,“你来睡我好不好,求求了。” 第249章 我说 啪! 幼冬旁边的男人抬手就给了幼冬一巴掌。 “西内!” “闭嘴!” 男人一声鄙夷的呵斥几乎与旁边人一声怒吼同时响起。 那人带着警告,和狠狠的瞪了打幼冬巴掌的人一眼。 但徐西宁听得清清楚楚。 琉倭话。 那人被幼冬激怒,脱口而出的一句,是琉倭话。 这些人,是琉倭人。 琉倭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刚刚那个柳儿,为什么要说,她可能是傅珩的人,也可能是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不是和琉倭人勾结吗? 幼冬被一巴掌扇的,直接跌坐在地,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求求了,打人别打脸。” 这边的哭声引起驿馆二楼的注意。 有人探头下来看,“干什么呢?大呼小叫的,打扰公子!” 打幼冬巴掌的男人立刻抬脚给了幼冬一脚,拔刀准备直接一刀宰了她,“臭婊子,嚎什么丧!老子这就送你归西!” “等等!” 就在他刀砍向幼冬脖子的时候,徐西宁忽然开口。 “你们要是杀了她,我绝不可能告诉你们二殿下任何秘密!” 那砍向幼冬脖颈的刀,就差那么头发丝儿的距离,停下。 那人偏头看向徐西宁。 徐西宁面露微笑,镇定而从容,“二殿下让我给澄明师傅带句话。” 原本七八个人面带不善围着徐西宁她们。 徐西宁这话一出。 顿时几个人全都一脸震惊。 但没有人反驳。 徐西宁心头暗暗呼了口气,抬头看向二楼那探头出来的人,“劳驾,给澄明带句话,二殿下想要见他。” 那人一脸错愕的惊奇,“你怎么知……” 不等他话说完,他背后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上面的说话声很轻。 徐西宁听不清楚,但窸窸窣窣一瞬,那人再探头下来,便是呵斥,“这里没有什么澄明黑明,给我带下去审!狠狠的打,撬开他们的嘴!” 底下人当即便推搡徐西宁和春喜,往柴房里带他们。 砰! 就在春喜被推得一步踉跄,用眼神询问徐西宁要不要打的刹那。 二楼,那个刚刚还朝他们气势汹汹的人,被一脚从二楼踹翻,重重跌在后院地上。 不知是摔得还是下来的时候脖子已经被扭断。 他嘴角淌着血,脖子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已经瞪着眼珠子死了。 徐西宁抬头便看见发财的脸一闪而过。 “打!” 一声吩咐,原本被羁押的手臂,一个用力翻摔,徐西宁直接将押着她的人掼到旁边墙上去,顺手一把抽了那人的刀! 电光火石间。 春喜一脚踹飞扑到徐西宁身后的人。 “啊!!!” 幼冬捂着耳朵破喉惨叫,一边叫,一边连滚带爬往墙根跑。 免得刀剑无眼,直接给她宰了。 春喜手里一把弯刀,犹如游龙走蛇,刀刀致命。 对方脖颈的血几乎喷她一脸。 春喜在热血里抹脸再杀,亢奋的如同一尊杀神。 幼冬:…… 天啊! 好帅! 砰! 等徐西宁一刀宰了最后一个人,春喜将手中一个汉子一脚跺在地上,险些将肠子踩出来的时候。 柳儿被发财从二楼一脚踹下来。 跌了个四脚朝天,正要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被从二楼跳下的发财,一刀钉在地面上。 柳儿一声惨叫—— “靠!” 躲在墙根处,吓得战战兢兢的幼冬,发出一声情真意切的震惊。 她眼睁睁看着柔弱似水身段窈窕的柳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壮起来。 变成了一个男人! 男人? 徐西宁也满目震惊,“竟然是琉倭隐者。” 发财将钉住柳儿的刀拔起。 那被贯穿的伤口顿时飚出一股血。 发财就踩着他那流血的地方,阴沉着脸,问:“澄明那狗贼呢?” 已经变成男人的柳儿,眼底带着不畏生死的决绝,“我不知道!” 噗呲! 发财手中的刀,朝着他一条腿就砍过去。 他遭不住这疼,一嗓子惨叫。 但再逼问,却依旧还是原话,“我不知道。” 春喜若有所思看看发财看看地上的人。 掏掏索索,掏掏索索。 从身上摸出一个铁盒。 然后一步上前,带着一张血糊糊的脸,“发财哥,让我试试?” 发财阴沉毒辣的面孔被春喜一句发财哥叫的柔和不少。 不及他吭声。 春喜已经十分活泼开朗积极主动的蹲下。 看着地上的男人。 “啧啧,没想到柳儿姑娘竟然是个男人,你们琉倭的男人还挺能逞强的嘛,挨了两刀都不招?” 那人瘫在地上,朝着春喜呸的一声啐。 “我大琉勇士,个个英明神武,绝不是你们中原人这般窝囊没骨头!” 他呵斥的骄傲又气势十足。 春喜偏头躲开他一口啐,反手从铁盒里提溜出来一只小白胖。 “嘿嘿,你们琉倭的男人怕这个不?” 那柳儿大约是怎么都没料到,竟然有一天,会有人举着一条蛆在他面前。 震惊的眼珠子都僵住。 春喜却是一手捏着那条蛆。 一手捏住柳儿的脸颊迫使他嘴巴张开。 “我这好东西,轻易可不给旁人啊,若非看在你身价一百万两的份上,今儿也轮不到你,感觉到了吗?它在你舌头上东,一拱一拱的。” 柳儿瘫在地上。 整个人都麻了。 天灵盖几乎要被战栗的头皮顶飞了。 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舌头上,有个东西在动。 一点一点的往他嗓子眼爬。 全身血液僵住,几乎像是被冻结,然而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暴起。 “看,我有一盒呢,你这里破了好大一个口子,流了好多血,我的蛆宝宝们都还没有吃过血呢,我把它们放到你伤口这里,让他们顺着你的皮肉血管去爬,好不好。” 春喜说着话。 一把扯开柳儿身上单薄的衣裳、 肌肉裸露。 春喜将半盒蛆到了他身上。 顿时。 那种被蛆虫爬过身体的刺激,激的柳儿头皮紧绷,气息凝固。 我大琉的勇士。 不怕淋漓的鲜血! 不怕锋利的刀剑! 不畏生死,不惧艰难! 但…… 他没和蛆一起训练过啊! 呜呜呜呜! 没说不怕蛆啊! 那没有一丁点骨头的东西就在他身上蠕动着,他甚至能想象这东西是不是进了他的血管里,是不是进了他的……命根子里。 他拼命的想要克制自己,不要去想。 可想象这个东西,你越是害怕,他越是会变幻无穷,摁下一个恐惧,立刻会浮出另外一个加倍的恐惧。 偏偏旁边这人。 刷的。 又掏出一个铁盒。 朝他笑,“你看,我还有。” 最后一根稻草被撕碎。 雄壮的柳儿虎躯一震,惨声嘶吼,“我说!” 第250章 崩溃 “这就说啊?” 春喜一脸失望,你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还是个男人不? 更多的白胖没有机会出来见世面。 春喜十分惋惜的啧啧一声。 从柳儿身上捏起一条白胖。 “好吧,那你说吧,我把我的宝宝们收回来。” 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身上捏着一条一条的蛆,明明只是从他身体表面捏,可柳儿就是忍不住想,这蛆是从他伤口拽出来的。 那种拉扯感,让他全身发麻。 人要哭了。 发财给了他一脚,“痛快点!” 柳儿一个激灵,“让我说啥?” 幼冬不知道啥时候靠近过来的,震惊的看着他,“你真是给我们娼妓丢脸,这还用问?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道什么说什么啊?” 柳儿一脸怒火。 “我特么是个男人!” 幼冬理直气壮。 “男人不能说话吗?你有不是男哑巴!” 柳儿:…… 春喜满眼放亮看向幼冬:这是个人才啊。 徐西宁朝着柳儿踹了一脚,“就按幼冬说的,知道什么说什么!说!” “我……” 招供这事儿吧。 就像家暴。 只有0次和毫无负担无数次。 只要突破那第一个关卡,后面简直游刃有余。 憋吭了半天,最终在春喜一句“我看这白胖好像要往你传宗接代里钻”的刺激下。 “我的任务是刺杀傅珩。 “易容成傅珩母亲的模样,然后以羞辱的方式逼傅珩出现,趁其不备要其狗命!” 春喜护犊子。 她可以骂傅珩病秧子,但不能听旁人骂他是狗。 立刻抽出一条白胖就往柳儿鼻孔里塞。 吓得柳儿以为春喜不信他的话。 一边忍受那白胖在他鼻孔里蠕动带来的全身汗毛战栗,一边嗷嗷哭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说一句假话,我的任务真的是刺杀傅珩。” “澄明派你来的?”徐西宁冷声问,“澄明人呢?” 刚刚发财上来就问澄明那狗贼呢。 可见是得了消息,澄明在这里。 但并未找到人。 “我也没有见到,我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真的,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见到,我不知道殿下去哪了,他的行踪向来不会告知我。 我只是他养的众多隐士之一。” “你既是不知道他去哪了,那任务失败之后要如何,你怎么决定?”发财踩着他的伤口问。 柳儿疼的抽搐。 “这次入京,我是跟随蒋国公府世子来的。 “只不过,蒋国公府世子不知道我不是原本的柳儿了,他原本要柳儿去刺激傅珩,是另有安排。 “是我们殿下让我易容成柳儿的模样,代替柳儿,让我趁机杀傅珩的。 “任务失败,我,我自然是要去找蒋二小姐。” 发财皱眉,“这和蒋二小姐有什么关系?” 柳儿打着颤,道:“蒋二小姐让我刺杀蒋国公府世子。” 徐西宁:…… 发财:…… 春喜:…… “好家伙,我们娼妓,都是收了谁的钱就对谁谄媚,咱讲究一个诚信,你们琉倭贼人真不一般,竟然吃……”幼冬掰掰手指头,“三家饭?受你主子的命令,借蒋国公府世子的力,拿蒋二小姐的钱,最后完成你们的任务还要宰了蒋国公府世子,再去拿蒋二小姐的钱?” 春喜蹭的蹦起来在幼冬肩膀一拍。 “你是会总结的。” 幼冬登时面红耳赤,朝着春喜身上蹭了蹭,立刻娇滴滴的递了一眼秋波,“公子好帅的。” 发财:…… 哪里奇奇怪怪的? 徐西宁挑着其中一点,问:“那真正的柳儿呢?” 春喜顿时想起在包间里发现的那只手臂,怒喝,“柳儿让你杀了?” 这个假柳儿忙摇头。 “没有,我没杀真柳儿,真柳儿让蒋国公府二小姐弄走了,我杀的是真柳儿的婢女,免得她发现我是假的、” 假柳儿说完。 眼见大家谁也没说话。 唯恐不信,再被投掷蛆虫。 “真的,我说的是实话,我杀那个婢女的时候,云阳侯府的徐世子就在现场,他可以作证,你们问他。” 徐梓呈? 徐西宁想起春喜说的。 琉倭大军破城之后,春喜见到蒋煊怡徐梓呈在云香缘的包间里。 “你是在你们琉倭贼人破城之后杀的那个婢女?”徐西宁朝假柳儿确认、 假柳儿立刻点头,“对。” “徐梓呈为什么在现场?” “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好像是徐梓呈想要求个官职,蒋二小姐让他帮忙办一件事,办成功了就许他一个户部肥差。 好像是让他去劝说一个叫徐西宁的人,让徐西宁怨恨你们二皇子。 但具体为什么她要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太后娘娘许诺,让她嫁给二皇子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吧。” 假柳儿嘶吼的人都快裂开了。 鼻孔里那条蛆。 好像钻进去了。 在他鼻子最深处,一拱一拱的。 假柳儿情绪崩溃的快要炸了。 偏偏春喜吓唬他,“呀,我的小白胖好像要从你眼睛里出来。” 哇! 堂堂倭贼隐士,遭不住这刺激,嗷嗷就哭,肉眼可见的脆弱只有三岁半。 徐西宁抬眼看向发财,“傅珩有什么另外的安排吗?” 发财忙道:“世子说,一切听夫人的。” 徐西宁抬手一摆,便道:“带去和杜二关到一起去。” 当时皇上要提审杜二,徐西宁和春喜半路劫人、 关了这么久。 是该拿出来用一用了。 发财领命,将这假柳儿一掌劈晕,找了个麻袋一装,丢了马车里去。 徐西宁转头看向幼冬。 前脚还在看热闹,后脚—— 幼冬一个激灵刷刷往后退三步。 举起右手。 竖起三根手指。 “我以我还没死去的弟弟的寿命对天发誓,我这个人,记性差,前脚见了,后脚就忘了,真的!别杀我,求求了!” 说完。 幼冬一抱头。 一脸茫然,左右环顾。 “诶,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啊?好奇怪呀?我不是在云香缘吗?” 徐西宁:…… 你怎么不去唱戏去! 在云香缘真是屈才了你! “不杀你,但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办得好,给你赎身,办不好……” 第251章 好坏 “没有办不好,一定能办好,为了活着,我向来很拼的!” 幼冬掷地有声,急迫打断徐西宁的话,目光坚定的就像是随时都能参加朝廷考核一般了! 徐西宁只让她给逗笑了。 “等会儿你回云香缘。 “在云香缘大哭大喊,骂我不是人,说我变态,糟践柳儿。 “柳儿被一个叫杜二的人劫走了。 “我被杜二残暴的杀了。 “你回去求助云香缘的老鸨子,让她救一救柳儿姑娘。 “大概齐就是这样,具体你可以再润色一下。” 徐西宁嘴角带着一点笑,因着这点笑,表情很难维持一个威胁人的样子,倒像是商量。 “表现得好,我便找个人去云香缘,将你赎出来,自此衣食无忧。” 幼冬重重点头,“公子放心,幼冬一定表现好,那……他们要是问,杜二在哪里杀的柳儿姑娘呢?” 徐西宁道:“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然后你就直接从那里回云香缘。” 幼冬郑重保证,“行!公子放心,幼冬十分擅长嚎哭卖惨危言耸听的。” 徐西宁:…… 哭笑不得,没忍住,在幼冬脸蛋上捏了一把。 “走吧。” 该说的说清楚,一行人离开这驿站后院。 一出来。 迎面遇上徐梓呈。 徐梓呈正满脸不安,焦灼难耐的原地打转。 瞧见他们出来,忙搓着手迎上两步,可只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 干裂的嘴唇略微张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徐西宁,一脸坦然率先开口,“这马车,我们回程要用,劳烦徐世子驾个车。” 徐梓呈张了张嘴,看着徐西宁,“那,那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徐西宁转头吩咐春喜带着幼冬上车。 自己则朝徐梓呈笑,“别啊,说出去多好,回去告诉蒋煊怡,是我杀的这柳儿。” 徐梓呈不知道徐西宁到底什么意思。 但也猜的出来,里面的人招供了不少。 心头打颤,声音都带着抖,“西宁……” 徐西宁冷笑,“蒋煊怡能给你的,我未必就给不了,大哥喜欢舍近求远,我也没有意见,只是到头来,别让人给你卖了,你还替人数钱。” 徐梓呈舔了一下嘴皮。 徐西宁继续道:“以前我就说过,只要大哥肯帮我,你的事,你心里最看重的那件事,我帮你,可大哥似乎不信我,数次左右摇摆。” 徐梓呈一个激灵。 他知道徐西宁说的最重要的那件事,是惠安伯府二小姐。 “蒋煊怡若是知道大哥心仪惠安伯府二小姐,你猜,蒋煊怡为了拿捏大哥,会不会对惠安伯府动手?到时候,二小姐会不会恨你这份心仪?” 徐梓呈脸色阚白,带着难堪的慌张。 “西宁,我没有打算要害你,真的,只是我以前对你不好,我娘和西媛又那样,我……我怕你记恨我……” 徐西宁没容徐梓呈再说下去。 横竖她和徐梓呈也谈不上真感情,不过是彼此利用。 但场面话得说的好听。 “我和大哥,终究都是一个徐。 “你看,我女扮男装,旁人认不出来,但大哥认得我,可见血脉的力量就是这么玄妙。 “大哥若是诚心,不如一会儿回去告诉蒋煊怡,柳儿命你把车驾出城外来到驿站,然后柳儿进了驿站短暂的停留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又命你将车驾到城中瞭望塔。 “你们来驿站的时候,驿站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不知道徐西宁为何这般吩咐。 但徐梓呈只是短暂的疑惑了一下,却没将这疑惑问出口。 只是在徐西宁转身要上车的时候。 忽然紧追上一步。 压着声音,说:“在蒋国公府,蒋煊怡说话比世子有分量。” 徐西宁回头,朝徐梓呈笑,“这算是大哥的诚意吗?好,我收了。” 马车一路直奔城中瞭望塔。 到了瞭望塔,徐西宁让徐梓呈驾车离开,去找蒋煊怡。 自己则带着春喜幼冬上塔。 当初。 被大理寺少卿害死的那个书生,原本家所在的地方。 如今瞭望塔高耸,却因着战乱,上面已经没了当值的官差。 塔上休息室里,床榻桌椅板凳,依旧俱全,只是灰尘一片。 徐西宁指了休息室窗外被石头围栏挡住的那么一点缝隙,朝幼冬说:“杜二冲过来的时候,你被发狂又变态的我扔了出去,正好卡在这个缝隙里,逃过一劫。” 幼冬手撑着窗棂,朝外看了一下。 是个只容一人站立的缝隙,的确是个藏身处。 “好的。” 春喜将屋里一阵打砸,搞得乱七八糟后,不知道从哪拖来一个尸体,当场放血。 足将一个休息室搞成一个凶杀现场。 徐西宁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幼冬。 “跑回去的时候,把这个丢在云香缘一个显眼的地方,旁人问起来,只说不知道不清楚不记得。” 幼冬接了那书,低头看。 《寒门书生的娇俏新媳妇》。 哈? 满目震撼抬眼看了徐西宁一眼。 原来公子是这样的公子? 带着万分敬畏,幼冬颤着手翻开那书的扉页。 一张震撼的脸,瞬间震撼加倍。 里面是——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哈? “《中庸》?”幼冬难以克制,发出灵魂一问。 春喜笑道:“你还读过书?” 对上春喜的笑,幼冬瞬间脸色娇红,软趴趴就往春喜身上靠,“小哥怎么还瞧不起人呢,奴家原先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呢,谁生下来就是娼妓呀,小哥身上好香,衣服用什么香薰的,奴家瞧瞧。” 说着话,一手拿着书,一手就要去扒拉春喜的衣领。 发财安置完那个假柳儿。 上来就遇上这一幕。 人都惊呆了。 “你干什么!”顿时朝着幼冬一声怒喝,冲上前一把将春喜拽开。 幼冬一愣。 看看来人。 又看看春喜。 然后—— 骤然一脸顿悟。 捂着嘴嘿嘿嘿笑,“哎呀你们好坏啊!” 徐西宁:哈? 春喜:啊? 发财:啥? 第252章 找上 从瞭望塔下来,春喜也没明白,她哪里坏啊? 不过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跟着她家小姐去云香缘干一票大的去。 嘿嘿! 回了吉庆堂,洗去脸上的易容妆容。 徐西宁和春喜换回女装,直奔云香缘。 云香缘三楼包间。 蒋国公府世子一脸烦躁来回踱步。 五公子带人去追柳儿,到现在人都没回来。 他派出去找五公子的人倒是回来了,但是没带回一点有用的消息。 他们压根没找到五公子,更没找到柳儿。 艹! 人总不能凭空失踪了吧。 这是他才来京都办的第一件事,总不能就办砸了。 正烦躁。 外面忽然传来哄闹声。 蒋国公府世子裹着一脸怒气,呵斥,“外面鬼叫什么!” 他亲随忙道:“小的去看一下。” “去去去,让他们闭嘴!”抬手一摆,蒋国公府世子暴躁开口。 那亲随出去不过须臾,便折返回来。 脸上带了点忍不住的笑意。 “世子爷,是傅珩的夫人来了。” 蒋国公府世子,一脸暴躁瞬间一僵,满目错愕,活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亲随笑道:“傅珩的夫人,云阳侯府那位三小姐,徐西宁,脑子不好使但是特别有钱那个。” 蒋国公府世子眼角一颤。 深更半夜的,这贱人怎么来了。 “她来做什么?”蒋国公府世子一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领,转头朝铜镜处照了照,眼见头发还算整齐,转头问。 那亲随便道:“好像是听说云香缘有个姑娘和傅世子的娘亲有些像,她过来找人,老鸨子正应付着,让小的问世子爷一句,怎么处理。” “没把傅珩钓来,倒是来了个摇钱树!”蒋国公府世子冷哼一笑,“让她上来……” 话音一顿。 猛地想起。 自己来京都,是秘密上京。 按照计划,得过一两日才能抵达呢。 明面上,蒋国公府目前只有蒋煊怡到京了。 只能作罢。 “告诉老鸨子,她想见柳儿姑娘不是不行,但是得钱到位,一百万两可以买一个见面,至于把人带走,没有一千万两想都别想。 她既是上赶着来送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底闪着贪婪的冷意。 蒋国公府世子略顿了一下,说,“让她把人带到这个包间里说话吧,我在内室听着。” 亲随得令,当即便去吩咐。 云香缘一楼。 大堂。 在这里玩闹的客人们一副手里的姑娘玩腻了的样子,全都兴致盎然朝徐西宁和春喜看来。 其中不乏狂妄浪荡之徒,冲着徐西宁吹口哨。 老鸨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徐西宁。 “呦,这是什么风,竟然把咱们镇宁侯府世子爷的夫人给吹来了,我这老眼浑浊的,没看错吧? “我怎么记得,镇宁侯府的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对镇宁侯还动手殴打过呢? “这满京都的,差不多的人都知道,咱们这云香缘,靠的就是镇宁侯。 “您这……” 她颤着腰肢。 用那自带势利的眼神上下一打量徐西宁。 扭着脖子晃着脑袋。 极其怠慢的哼了一声。 “一面顶撞咱们侯爷和侯夫人,一面还要踏入侯爷的店铺,真真是脸皮比咱们娼妓还要厚些啊。” 她说话不客气。 徐西宁也没同她假客气。 在一片哄笑声里,脸上带着笑意,徐西宁抬手。 一把掐了老鸨的脖子。 提溜着脖子给她脚丫子从地面提了起来。 吓得老鸨子花容失色顿时要惊叫。 可脖子让掐着。 气都快上不来了。 惊叫个屁。 只能疯狂扭动肥硕的身躯,抬手拍打徐西宁的胳膊,想要挣扎着让徐西宁把自己放下。 这忽然的变故令现场一静。 登时云香缘养的打手便围了过来。 徐西宁一手提着老鸨子,一手抬起,随便在人群里一指,“见过柳儿姑娘吗?” 被指的人,满嘴黄牙,年过四十。 正是当时在大堂叫嚣最凶要睡傅矩媳妇的男人。 猛地被徐西宁点名,他一怔,当即扯着嗓子就要开口。 却在开口前一瞬。 啪! 春喜一张银票拍在他嘴巴子上。 “想清楚了再说,说得好,再给你一张。” 那老汉被拍的猝不及防,活以为春喜要杀他,下意识朝后躲避。 旋即反应过来是银票。 当即眼冒绿光的就一把抓了那银票。 好家伙! 一千两! 说得好还给? 他抓着银票吞咽一口激动,忙道:“见了,柳儿姑娘和傅世子的母亲,长得那叫一个像!” 刷! 春喜又掏出一张银票。 照旧一千两。 “人呢?” 老汉抓了银票,声音都在发颤。 这就两千两了? “人被一个公子哥儿用一百万两买走了,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刷! 春喜又掏出一张银票。 “谁让你来这里的?” 那老汉被银票迷了眼,几乎脱口而出,“是老鸨子给我五两银子请我来免费嫖,只要我跟着起哄羞辱傅珩他娘就行、” 这话一说出口。 他人一愣。 继而惶恐抬头看向老鸨子。 不等那目光落向老鸨子。 春喜啪的一巴掌扇了他脸上。 这巴掌用的力气大,他登时眼冒金光,朝后踉跄。 险些摔倒间、 春喜一把将银票抽回。 “原来你让这老鸨子买通了,特意来羞辱我们傅将军的夫人啊。 “腌臜玩意儿,你也配拿老娘的钱?” 抬脚一个踹。 春喜朝着那老汉便结结实实的踹过去。 说来也离谱。 春喜这劲儿未免也太大了些。 一脚将老汉踹飞。 直接将一个正要下楼梯的年轻男子给砸中了。 咕咚! 那男子被老汉迎面砸中,大黄牙直接砸的亲到他嘴巴里。 正是蒋国公府世子拍下来传话的人。 咣当倒地、 楼梯差点把后腰硌断、 他怒不可遏一把掀翻那糟老头子。 裹着怒火一脚踹、 咕咚。 那老头越过栏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伴着一声“救命”的惨叫,重重跌落在地。 嘴巴里涌上一口鲜血、 瞪着一双痛苦而绝望的眼睛,手挣扎了两下。 不动弹了。 死了。 “杀人啦!” 人群里。 不知道谁,忽然尖着嗓子,歇斯底里一声喊。 “快报官啊,杀人啦!” 第253章 报官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登时哗然骚动。 被蒋国公府世子派下来的人心头打了个突突。 他不过是上去回禀一声的功夫,底下怎么就乱成这样。 他刚刚只是一怒之下将那老东西踹走撒口气。 谁让他不长眼,竟然满嘴恶臭还要亲了自己嘴里。 怎么就…… 死了。 错愕而猝不及防的看着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汉,那亲随在一声“死人啦报官啊”的凄厉尖叫声中。 打了个哆嗦、 “闭嘴,嚎什么!” 他一声怒喝,朝着底下混乱的人群呵斥。 继而吩咐云香缘的打手。 “把门关上,谁都不许放出去,不许报官!” 云香缘的打手当即便去关门,还将几个跑到门口的人抓了回去、 春喜仰头,看向那站在楼梯半中央的男人,呸的一口啐,“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吩咐我们?大家都是出来花钱买乐子的,谁比谁高贵啊,你算老几!” 人群里。 有人附和。 “对啊,大家都是花了钱的,给我嚣张点,别让这小瘪三给拿捏了,凭什么不让咱们走!到时候,可别官府来了,这杀人的罪名扣到咱们头上去。” “不能够吧,云香缘可是镇宁侯的产业。” “呸!镇宁侯算个屁,这次琉倭大军来袭,立功的可是傅世子!如今二殿下执政,镇宁侯可是太子党,二殿下怕是正愁收拾他找不到借口呢,这可是送上门的!” 原本安静了一瞬的现场。 再次混乱。 眼看有人带头闹事,要冲出去。 而老鸨子被徐西宁死死掐着脖子,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蒋国公府世子的亲随心下有些慌,正打算折返回去询问蒋国公府世子如何安排。 头顶传来声音。 “闹什么闹!” 清冷中裹着怒意。 蒋国公府世子站在三楼栏杆处,面上带着厌恶之色,往徐西宁那边看了一眼。 “傅世子夫人不就是想要见柳儿姑娘么,至于这么煽动大家跟着你闹事么?” 他冷嗤一声。 “你们也是蠢,给人当了出头鸟还不自知。 “你们当中,混着徐西宁安排的人呢,挑头闹事,煽动情绪,拿捏人心,一步一步领着你们往坑里走,你们还跟着挺来劲儿? “谁不知道徐西宁和镇宁侯不对付,这明显是上门找茬的。 “人家神仙打架,你们跟着凑什么乱。” “你是谁!”人群里,有人朝着蒋国公府世子问。 蒋国公府世子虚虚一抱拳,“在下不才,是个穷秀才,不过略能看透这些把戏,不忍心你们被愚弄了。” 说着,他朝徐西宁鄙夷呵骂,“妇道人家不守女德,整日抛头露面也就罢了,竟然仗着有几个臭钱,就那般羞辱百姓,刚刚那老汉,若非你的婢女用银钱羞辱他,他怎么会死! “你真是,长得貌美如花却揣着蛇蝎心肠,活脱脱一个毒妇,真该死!” 刚刚还哗然的人群,果然在他一番义正言辞之下,大家冷静下来。 不少人朝着徐西宁呸的一口啐。 “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利用我们。” 春喜手起掌落。 啪的一巴掌扇过去。 “墙头草都没你倒的快,琉倭大军冲来的时候,谁去打的仗?利用你们?就凭你裤裆里二两肉不到,你也配!” 一句没好气的怼,给那个朝着徐西宁啐的人骂了个脸色涨红。 平白挨了一巴掌,他正要反击。 “救命啊! “救命! “不好了,柳儿姑娘被抢走了! “呜呜呜呜。 “好变态,那个王八蛋是个大变态! “他竟然糟践柳儿姑娘,呜呜呜呜,好惨啊!” 跌跌撞撞。 连哭带喊。 幼冬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嚎着就冲了进来。 大概是哭的神志不清了。 冲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大堂里发生了什么。 她站在那里哇哇的嚎。 哭的那叫一个眉眼不开肝肠寸断。 “妈妈快去救救柳儿姑娘吧!” 春喜一愣。 错愕看向她、 两步冲过去一把朝她胳膊一扯,着急问道:“柳儿怎么了?” 楼上蒋国公府世子也一脸急色。 他认出来,这是当初跟着柳儿一起被带走的那个妓子。 五公子至今未回。 他的人半点消息打听不到。 他就知道出事了! 抓着栏杆的手蓦的一紧,就听楼下哭天喊地、 “杜二爷冲过去把柳儿姑娘劫走了!” 杜二爷。 这名字满京都响当当。 知道他是琉倭细作的没多少。 但基本人人知道,他是京都地头蛇的杠把子。 人群里登时响起低沉的议论声。 春喜急的冒火,“杜二不是被刑部抓了吗?他不是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吗?他怎么会劫持了柳儿姑娘?你确定?” 议论的人群带着些惊讶看向春喜、 杜二爷被抓了? 哦。 好像是。 当时杜二爷和徐西宁在一家书局门口发生争执,被京卫营和京兆尹衙门的人带走了。 没想到,竟然还没有被释放? 不是。 没想到,刑部大牢竟然管不住他? 各种版本的猜测顿时诞生。 楼上。 蒋国公府世子脸色青白,气息发重。 幼冬哭的泪眼婆娑,气都快断掉了。 "真的是杜二爷,那买下柳儿姑娘的公子,是个大变态,他把柳儿姑娘带到瞭望塔去。 “瞭望塔上有个屋子,那公子竟然让柳儿姑娘跪在地上给他唱小寡妇上香。" 幼冬上气不接下气。 “柳儿姑娘不会唱,他就打柳儿姑娘。 “我去护着柳儿姑娘,竟然被他一巴掌扇的,从窗户飞出去,差点从瞭望塔上掉下去。 “然后杜二爷就去了。 “我在云香缘做事这么多年,当然认识杜二爷啊。 “我当时卡在那窗户和围栏中间的缝里,看的清清楚楚,杜二爷劫走柳儿,把那个买下柳儿的变态给杀了。 “可怜柳儿姑娘现在生死未卜,妈妈啊,快去报官救救柳儿姑娘吧。” 正哭闹。 “谁要报官?” 一声清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京兆尹穿着官袍戴着官帽,整整齐齐就进来了。 “本官在此,谁要报官?快报!再晚本官去上朝了。” 说着话。 他一抬眼。 满目震惊。 “咦?这不是蒋国公府世子吗?你不是还有两三天才进京?怎么在这里?” 第254章 混乱 “蒋国公府世子?他说他是穷秀才。”春喜惊讶的嗓门都大了七八倍。 蒋国公府世子几个字,简直在云香缘回荡了。 气的蒋国公府世子咬牙切齿。 “什么穷秀才,这是蒋国公府的世子!”京兆尹说的十分自信。 自信完,忽然眼睛大睁倒吸一口冷气,朝着蒋国公府世子就震惊疑问,“你们蒋国公府是被陛下贬黜离京,无召不得入京的,你,你偷偷进京,该不会想要趁乱打劫吧!” 蒋国公府世子,脸都绿了。 他万万没想到。 在这个时间点,在青楼这种地方,他竟然能遇上京兆尹! 一时间脑子嗡的一下,连忙就下楼解释。 “大人误会了,我原本的确是要跟随家父和祖父,再有一两日才进京,只是听闻京都倭贼作乱,家父和祖父唯恐陛下遇险,又恐京都混乱人手不够,故而让我先行一步,一言两语说不清楚,大人,借一步说话。” 春喜惊呆了。 “所以,你就先行到了云香缘?怎么?你怕人手不够是怕嫖的人不够多吗?赶紧来凑个人头?为什么要借一步说话?难道你还想让京兆尹也来凑人头和你一起嫖?” 京兆尹立刻充满警惕,“我一颗红心只为朝廷,绝不行贿受贿更不沉迷酒色!就站在这里说!” 蒋国公府世子气的一张脸阴沉,朝春喜怒喝,“你是什么人,何故这般诋毁我?谁教唆你的!” 春喜一个白眼翻过去,“有本事你指天发誓,说,你脚下这不是嫖的地方,是金銮殿,你说啊,但凡你出现在金銮殿,而不是出现在这里,我能说你千里上京只为嫖吗?” 蒋国公府让怼的眼冒金星,“你……” “大人!” 一侧,哭哭啼啼的柳儿忽然冲上前。 一把拉住京兆尹的衣袖。 “大人救救柳儿姑娘吧,她被杜二劫持走了。” 京兆尹一头雾水,“什么柳儿?” 继而悚然一惊,“等等,你说谁?杜二?那可是……” 琉倭细作四个字,京兆尹险些脱口而出。 赶紧咬了一下舌尖儿。 一脸凝重,“杜二劫持柳儿?柳儿是谁?在哪里劫持?你说清楚!” 这可是事关重大。 杜二可是琉倭细作呢。 幼冬哭着便道:“原本,大理寺少卿家的五公子,这位蒋国公府世子还有云阳侯府的世子爷,在我们云香缘和另外一个公子抢柳儿姑娘的头夜……” 蒋国公府世子也想知道具体如何。 正等这妓子下文。 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个。 气的一脚朝幼冬踹过去,“臭婊子,胡言乱语什么,我何曾与人争抢一个姑娘的头夜?” 人群里。 立刻有人起哄。 “你就是抢了啊,当时有个公子出一千两,你们喊价一万两,人家公子出十万两,你们喊价二十万两,人家出一百万两,你们穷逼没钱了,这才罢休,我们都看着呢!” “对,我们都看着呢!” 起哄的人,从来不分对着谁起哄。 从来都是,有哄就起。 蒋国公府世子被人揭穿气的脸绿,还要被骂一句穷逼,更绿了。 恶狠狠朝人群瞪了一眼,转头朝京兆尹道:“大人,这些刁民所言非实,他们是被人买通了在这里诬陷我……” 啪! 不等他人模狗样的话说完。 徐西宁一把松开了老鸨子,朝着蒋国公府世子,猝不及防冲过来,一巴掌扇了他脸上去。 在蒋国公府世子脸颊火辣辣疼的抬手就要还击之际。 徐西宁恶狠狠的又给了他一巴掌、 啪! “我说呢,蒋国公府的世子爷怎么兴致这么好,冒着斩头的危险提前进京,原来是冲着我家夫君来的! “我今儿若不打死你,我就不是徐西宁!” 一撸袖子。 徐西宁抬脚就朝蒋国公府世子踹过去。 现场顿时混乱。 蒋国公府世子的亲随忙上前护着自家主子,但还没且走上前呢,就被春喜一鞭子抽的嗷的一嗓子惨叫。 蒋国公府世子还算有些功夫,让猛地踹了一脚,也只是没来得及躲开的时候踉跄半步,朝徐西宁怒吼,“你疯了?” 徐西宁还要打。 “那柳儿长得与我婆母八九分相似,你却与人哄抬价格想要将她买下来,你是什么居心?我疯了?对,我就是疯了,我让你逼疯了! 我夫君为护卫京都抗击琉倭,差点战死。 你们却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刺激他,是怕他死的不够快吗!” 京兆尹震惊的脸上的肉直抽抽,“什么?柳儿姑娘和傅珩的母亲长得像?这都怎么回事!” 他大呼小叫,上前拉架。 一把就抱住了蒋国公府世子,“冷静点冷静点,倒地怎么回事?” 他把蒋国公府世子一抱住。 徐西宁上前甩了蒋国公府世子两巴掌,“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眨眼功夫被甩了这么多巴掌。 蒋国公府世子心头那怒火冲的天灵盖都要飞起。 一把甩开京兆尹,提拳就去打徐西宁。 啊呦! 京兆尹一声惨叫。 摔倒在地。 人群里,有人惊呼。 “杀人啦!蒋国公府世子打杀朝廷命官啦!” 这惊呼让蒋国公府世子猛地生出一身冷汗。 猛地回头。 就见京兆尹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徐西宁冷着脸,看着蒋国公府世子,“我这便进宫,我倒要问问陛下,问问二皇子殿下,问问太后娘娘,这是什么道理。 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公道可言! 春喜,走!” 徐西宁一声吩咐。 春喜朝着蒋国公府世子狠狠剜了一眼,抬脚就跟徐西宁走。 蒋国公府世子下意识道:“拦住她!” “咦?这是什么?” 京兆尹摔得屁股生疼,怕是尾椎骨要裂了。 正要被亲随搀扶起来、 忽然手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一摸。 一拿。 京兆尹一脸疑惑。 “《寒门书生的娇俏新媳妇》?谁逛窑子还带话本子?玩的够花的啊!”京兆尹一脸无语,随手一翻,那一脸无语登时变成了震惊,“里面是……《中庸》?” 京兆尹这边一惊一疑间,蒋国公府世子被分神、 等他再回头。 徐西宁早没影了。 第255章 职责 幼冬哭的神志不清。 “大人救救柳儿姑娘吧,呜呜呜,她被杜二劫走了!” “一百万两啊!那公子花了一百万两把人买走的!” “好多人都看着呢,都说柳儿姑娘和傅世子的娘亲长得一个模样。” “呜呜呜呜,大人救救吧。” 老鸨子上前,啪的一巴掌扇了幼冬脸上。 “贱货娼妇,嚎什么丧!”她被徐西宁一顿打一顿掐,心惊胆战,此刻劫后余生,肚子里全是怒火,几乎要在幼冬身上全数发泄了。 幼冬挨了一巴掌。 哭的声音更大了。 “我好命苦啊。” “好不容易有个俊俏小哥喜欢我,我们离开云香缘半路还被人截杀,柳儿姑娘超级厉害,不光打死了拦截的人,还带我们去城外的驿站溜达一圈。 “呜呜呜,这么好的柳儿姑娘,怎么就被抓走了。 “呜呜呜呜,大人救救她吧! “看在她和傅世子娘亲长得像的份上!” 老鸨子咬牙切齿。 要知道。 这可是镇宁侯的云香缘。 若是坊间流传,风言风语,说什么柳儿与傅珩的母亲一个模样,那不怕。 可现在当着京兆尹的面啊! 蒋国公府世子的身份还被当众戳穿出来。 等等! 徐西宁还去进宫了? 老鸨子一个脑袋八百个大,气的又去扇幼冬,“贱货闭嘴,胡咧咧什么,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在这里危言耸听栽赃陷害,反了她了!” “慢着!”京兆尹扶着摔得疼的要命的屁股,怒喝一声,“这是重要人证,你抓起来,本官怎么查案,来人,把这姑娘给我带走。” 当即便有衙役上前,去羁押幼冬。 老鸨子连忙赔笑,“大人,您别听她胡说,她我还不知道么,满嘴谎话从来没有一句真言,她说的话,您就当是放屁!咱们云香缘可是镇宁侯的……” 京兆尹皮笑肉不笑,打断了老鸨子的话。 “就因为云香缘是镇宁侯的产业,这姑娘,本官才非抓不可。” “大人您不能公报私仇啊!”仗着背后东家是镇宁侯,老鸨子其实并没有多怕京兆尹,脱口便是一句。 京兆尹翻个白眼,“你知道个屁,那杜二,是朝廷重犯,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他的线索,难道本官因为这是镇宁侯的产业,就不去追查?呵呵,我八百个脑袋也不敢,你还是给镇宁侯带句话吧,让他赶紧上香祈祷,可千万别和杜二有什么牵扯,不然……” 京兆尹一句带着点冷笑。 话就这么顿住。 然后朝蒋国公府世子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道:“世子到底为何上京又为何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不是本官能追究的,要到上朝时间了,本官秉承职责所在,还是会上报二皇子殿下,还望世子体谅。” 摔得疼。 京兆尹龇牙咧嘴朝蒋国公府世子虚虚抱拳。 撂下话。 转身要走。 蒋国公府世子急的冒汗,两步追出去,压着声音,“大人,今日之事,您看……” 京兆尹瞥他一眼,“不是本官不给世子面子,这闹的实在太大了,就算是本官遮掩下来,可你瞧……” 京兆尹朝旁边一指。 蒋国公府世子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 什么时候,云香缘外面围观看热闹的人这么多了! 里三层外三层。 你们都不睡觉的吗? 那些看热闹的人,在天还未亮的清晨,眼睛冒着灼热的八卦之光。 相互指指点点,传播着听来的或者自己编出来的各种小版本。 柳儿的事没办成。 大理寺少卿家的五公子还无音讯。 现在又闹出这些。 蒋国公府世子头重脚轻,匆匆离开云香缘。 他前脚走。 后脚,一道身影不远不近的跟上。 宫中。 金銮殿。 二皇子屁股还没且坐稳,张御史便一个箭步冲出来。 “二殿下,臣有本要奏,臣要揭发蒋国公一家无召入京!” 二皇子监国。 太后借口二皇子从未独立处理过朝政之事,便强行垂帘听政。 闻言。 不及二皇子开口。 太后先笑道:“张御史误会了,是哀家传令,让蒋国公府一家上京的。” 说着,笑意一敛,冷冽加重。 “哀家倒是好奇,不过是蒋国公府二小姐惦记哀家,昨儿上京了,张御史是从何判断出来,蒋国公府上京的?” 二皇子没说话、 张御史掷地有声,怒火冲天。 “太后娘娘明察,臣还用听说什么吗?满京都怕是只要没被琉倭大军杀死的人,都知道,蒋国公府世子爷在云香缘嫖!” 这话一出。 太后登时一脸怒火,啪的一拍桌子,“什么人散播谣言!其心可诛!” 不及张御史开口。 旁边。 赵御史刷的一步上前。 抢先道:“太后娘娘明察,这可不是谣言,大家亲眼见了,臣唯恐上奏有误,专门去云香缘一探究竟,结果去了就瞧见蒋国公府世子爷在云香缘与人争风吃醋,斥巨资要买下一个妓子的头夜!” 上谏揭发的功劳,岂能让你张御史独占? 他说完,得意的看了张御史一眼。 只是不等张御史再说。 旁边。 刘御史一步上前。 “启禀二殿下,启禀皇后娘娘,蒋国公府世子的随从在云香缘为了阻拦镇宁侯府傅世子的夫人找人,还杀了人。” 再旁边。 孙御史一步上前。 “启禀二殿下,蒋国公府世子在云香缘对京兆尹大打出手!” 这话一出。 所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齐刷刷看向京兆尹。 孙御史傲然抬头。 呵! 论揭发,谁比得过我。 他收到消息,听说蒋国公府世子突然抵京,在云香缘,当时他觉都顾不上睡,立刻就乔装打扮一番,冲向云香缘。 为了拿到一手的揭发消息,履行一个御史的职责,他蹲在云香缘门口假装要饭的,足足蹲了两个时辰呢。 其中还看到赵御史张御史刘御史也都出现过、 只不过,这些人拿到一点消息就迫不及待离开了、 只有他。 熬到最后。 拿了全部的消息,然后脱掉乞丐服,穿着里面一早就套好的朝服,快马加鞭直接进宫。 不耽误早朝呢。 第256章 私通 刚刚还在发怒的太后,被这接二连三的回禀砸的活像让雷劈了。 忽然被点名。 京兆尹一瘸一拐站出来。 龇牙忍着疼要行礼。 二皇子眼见他如此,忙道:“大人免礼,大人为京都战后重建,治安管理,灾后安抚奔波劳碌,实乃大功。” 先给京兆尹把功臣的帽子扣好了, 话音一转,二皇子拧眉,脸上带着很明显的怒意,问:“几位御史大人说的可是真的?你被蒋国公府世子打了?” 太后一声冷笑,让气的脸色黢黑,“总不能是,京兆尹大人也去云香缘玩乐了吧,怎么,我朝肱股之臣一个个的都纸醉金迷了?这才刚刚打退了琉倭大军,你们就开始享受了?” 太后说的正义凛然。 恨铁不成钢。 但却是在转移话题。 嗐! 但凡她多知道点现场情况,也不至于就强行转移了。 “回禀太后娘娘,臣原本是要进宫上朝的,只是才出门,便有人来京兆尹府衙报案,说云香缘闹出命案,臣看时间尚够,便想着,刚刚战乱,可别人有人趁机作妖,便顺路去云香缘看一下。 没想到臣过去的时候,镇宁侯傅世子夫人徐西宁正和蒋国公府世子发生争执。 并且当时蒋国公府世子自称只是一个秀才,徐西宁并未认出他来。 臣身上的伤,便是蒋国公府世子打的。” 太后啪的一拍桌子、 “简直胡言乱语,他无召入京,又私下逛窑子,已经是极其不堪且触犯律法的事,他是疯了吗,还敢当众殴打朝廷命官? 哀家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清廉刚正的京兆尹大人,说话也含水分了。” 当即便有朝臣附和太后的话。 “启禀太后娘娘二殿下,臣只觉得奇怪,难道是蒋国公府世子公然入京?不然怎么他在云香缘的消息,这么些御史大人就都知道了? 这怕不是蒋国公府世子遭人算计了吧。” 京兆尹朝那朝臣便嗤笑一声,“他是不是被人算计我不知道,但我的确是被他打的,他是自己动手打我的,可不是谁举着他的手让他打我的、” 那朝臣扭头就问京兆尹,“无缘无故,蒋国公府世子疯了?殴打朝廷命官?” 京兆尹便道:“谁与你说的无缘无故?我这个就在现场的人还未说呢,你这个不在现场的人倒是盖棺定论了?谁给你的权利?” 那人被问的一噎,强行狡辩一句,“我是按照事实推理、” 京兆尹翻个白眼,“一切未经验证的事实,都是癔症,堂堂朝廷命官,以癔症当事实,你可真行!” 被损了一句,那人脸色涨红就要辩驳。 但京兆尹先行一步。 “蒋国公府世子之所以打臣,是因为他和徐西宁发生互殴,臣为了维护秩序让他俩不要再打了,才被蒋国公府世子打了。 至于他和徐西宁为什么发生打斗。 是因为云香缘推出了一个名叫柳儿的妓子,那妓子长得与傅珩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徐西宁来云香缘讨人,被老鸨和蒋国公府世子阻拦。 而徐西宁得知蒋国公府世子曾花重金想要买这个妓子的头夜,曾在云香缘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才动手。” 几句解释一出。 满朝哗然。 太后人都懵了。 又气又懵。 一方面已经信了京兆尹的话,知道这是事实。 一方面…… 她怎么不知道蒋国公府世子来京都了? 而且还闹出什么花儿柳儿的。 他要做什么! 怒火裹挟,太后咬牙问京兆尹,“你这话,可有人能作证?” 京兆尹震惊的看向太后,“娘娘,臣乃京兆尹府衙一衙之首,负责的便是案件调查,京都治安维护,您让臣在断案的时候,也去找个人证?” 一副太过震惊,顾不上尊卑,脱口而问。 落下。 又一副神志回拢的样子。 忙道:“还是有人证的,当时蒋国公府世子在云香缘抢夺柳儿的时候,云阳侯府世子徐梓呈和大理寺主薄家的五公子,都在现场,喊价就是五公子喊得。 现场有切实的证人,听到五公子喊,要尝尝这个傅将军夫人是什么滋味。” “胡说八道!”太后勃然大怒,“这种混账话,也能乱说?” 二皇子终于忍耐不住。 转头朝太后顶撞一句,“皇祖母何必与京兆尹发火,他只是把现场情况说出来,便是怒骂,也是骂那几个作恶的!” 二皇子铁青着脸。 “且不说傅矩军功累累,单说傅珩,当初琉倭大军打来的时候,傅珩甚至被关押在大理寺牢房中。 “是眼看大军破城,父皇才将傅珩放出来。 “傅珩身体如何大家都知道,他与他夫人同心协力,高效指挥,才拖住了琉倭大军,等来了赵巍援救。 “其军功本王还未想好如何表彰,这就有人安奈不住,竟然拿他的母亲闹出这样恶劣的事件来。 “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太后有些惊讶的看着二皇子。 她向来知道,二皇子并非完全与她一条心。 但比起太子来,二皇子更好拿捏。 一点不好的预感萦绕上心头,太后觑着二皇子的神色,忽然冷笑,“那你打算让谁去审?” 二皇子没接这招,只道:“皇祖母觉得谁合适,便是谁去,毕竟,蒋国公府是皇祖母传召回京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与我无关。 二皇子无辜,公然甩锅。 太后差点气的跳起来打他。 阴恻恻的笑一声,太后道:“那便让大理寺去查吧。” 刑部尚书,十分虎的就说:“太后娘娘,大理寺主薄家五公子牵扯案件中……” 太后直接打断他,“那他就回避,大理寺其他人去查。” “刑部协助?”二皇子提议, 太后冷笑,“谁不知道,傅珩与刑部尚书关系向来匪浅,刑部协助,这案子还有公正可言吗?大理寺去查!” 太后独断,拍板决定。 这话才落。 外面惊慌失措跑进来一个小内侍,“启禀太后娘娘,启禀二皇子殿下,出事了,蒋国公与镇宁侯府傅筠私通之时,房子塌了,他们被晾出来了、” 什……什么玩意? 谁和谁? 私通? 第257章 哗然 满朝文武哗然。 二皇子压着眼底冷笑,愤然起身,几乎让震惊的朝前一步踉跄。 声音都带着点发抖, “你说什么?” 那小内侍惊慌失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蒋国公与傅筠正颠鸾倒凤大行龙阳之事,忽然屋子墙塌了,那宅子旁边便是城西的菜市场。 清晨有菜贩子开始摆摊,突发变故,大家都过去帮忙或者看热闹。 一下就看到…… 他们过去的时候,甚至蒋国公还和傅筠那处勾缠着。” 小内侍俨然是让吓得不轻。 眼神都涣散了。 “本来无人认识那是蒋国公,但蒋国公府世子偏生那个时候回去了,喊了一声父亲,这下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那是蒋国公了。” 最先回禀的御史。 哈的一声拍了大腿。 “我说什么来着,我刚刚弹劾的没有毛病,蒋国公府未经传召,擅自入京! “太后娘娘刚刚亲口说的,他们只是接到传召,还未入京。 “可这儿子都逛了青楼,爹还睡了傅筠,显然不知道在京都都多久了! “太后娘娘您被蒙骗啦!” 另外一个御史跟着就道:“还望二殿下严惩!” “琉倭大军才退,京都细作未清除,容不得半分差池啊二殿下!”又有一个御史做出一副你不严惩我就死磕的架势、 御史向来以死谏为荣。 此时一个个仿佛被打了鸡血。 太后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冒金星,上不来气。 怎么会这样! 她秘密传召蒋国公府上京,是想让蒋国公主持西山大营。 现在闹出这种丑事! 还主持个屁! 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京兆尹一声疑惑,“傅筠不是被关在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一句回答,“昨儿太后娘娘下令,让我放了。” 二皇子刷的转头,“皇祖母什么时候下令的,我怎么不知道?傅珩立下大功,先前傅筠那般毒害傅珩,就这么放了,这不是寒了傅珩的心?” 太后被这继而连三的冲击和接二连三的追问,堵得气血翻滚。 竟是黑沉着脸,一个字说不出来。 怎么说? 说她放了傅筠是为了进一步拉拢蒋国公府? 还是说,她因为厌恶徐西宁所以想要给傅筠一个机会? 她说不出来。 却有人说的出来。 京兆尹忽然道:“对了,还有一事,殿下,今日在云香缘,那酷似傅珩母亲的柳儿被人用一百万两买走之后,那人把柳儿带到了瞭望塔上、” 二皇子一脸惊疑,“瞭望塔?” 京兆尹道:“对,带到了瞭望塔,只是,杜二忽然冲过去,将那个柳儿劫持走了!” 这个名字忽然被说出。 本就充满惊涛骇浪的金銮殿。 一下空气凝固到极点。 刑部尚书目瞪口呆,“怎么会是杜二?杜二那可是……” 刑部尚书看了二皇子一眼, 气的气息都不稳。 “那是琉倭细作,先前关押在刑部大牢,后来陛下要亲自审讯他,提审的时候被同伙救走了、” 这事儿不少人都知道。 刑部尚书就是因为这个,被皇上关押。 现在,失踪的杜二忽然现身,还劫持走了酷似傅珩母亲的柳儿。 “等等,臣记得,杜二最开始被抓,是因为他帮着镇宁侯要对徐西宁下手?”户部尚书忽然开口。 跟着,京兆尹就道:“现在,又是镇宁侯的云香缘闹出了柳儿,柳儿又被杜二接走。” 刑部尚书追加一句,“傅筠与蒋国公大行龙阳之事,蒋国公府世子在镇宁侯府的云香缘买柳儿,柳儿被旁人买走,杜二便现身劫持,还有大理寺主薄,他小舅子是实打实的琉倭细作,还有他妾室……” 千丝万缕。 草蛇灰线。 全都联系在了一起。 太后心惊肉跳。 不知道是真的昏过去还是无法面对眼前这场面。 总之,摇摇欲坠一个晃,便一头栽过去, 幸好旁边婢女反应快,一把扶住她,“娘娘!” 然而—— 太后并不是昏倒了,就能躲过眼前场面。 二皇子前脚吩咐“快传太医!”后脚就下令“按照太后娘娘旨意,大理寺全权处理此案。” 才掌大权。 二皇子刚正不阿。 谁都知道大理寺主薄是二皇子的人。 他却一声令下,“将大理寺主薄和他那五儿子,给我抓了!严刑审讯,本王倒要看看,本王都不知道蒋国公府世子到京都了,他一个大理寺主薄的儿子,怎么倒是陪同上了!” 太后在昏迷中,险些吐血。 只是这口血尚未吐出。 又有一个小内侍惊慌失措跑来。 “启禀殿下,徐西宁在宫外击鼓鸣冤。” 混乱里,二皇子一声令下,“让她去御书房等着。” 那内侍都快哭了。 “太后娘娘跟前的嬷嬷将徐西宁打了,正巧傅世子赶来,眼见徐西宁挨打,傅世子气的当场撅过去了。” “什么?” 前一瞬还在昏迷中,正被人搀扶着要离开金銮殿。 一听这个。 太后硬是没绷住,脱口质问。 旁边朝臣:…… 哈? 这就醒了? 在一众目光里,太后绷着那张尴尬的脸,硬是十分心理素质强悍的顶住了差点飞出去的天灵盖。 朝那小内侍问:“谁打的徐西宁?” 小内侍慌乱回禀,“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宋嬷嬷、” 早先。 太后娘娘跟前最贴心的嬷嬷便是她的陪嫁嬷嬷。 可惜。 那嬷嬷是琉倭细作,当日劫持太后到金銮殿,差点要了太后的命。 那细作死后,太后提拔了宋嬷嬷做自己的贴身嬷嬷、 怎么…… 怎么会! 这一早上的乌烟瘴气让太后喘不过气。 此刻震怒万分,“好好的,她打徐西宁做什么!” 那小内侍惊恐道:“是,是因为徐西宁要进宫,求殿下和太后娘娘给傅世子做主,严惩蒋国公府世子,宋嬷嬷派人拦下不许她进宫,闹起来了,宋嬷嬷就以太后娘娘的名义,打了徐西宁。 正好傅世子就来了。” 太后再次一个字说不出来。 一个早朝上的差点把她送上西天。 怒不可遏,太后气的脸上的皮肉都在颤,“哀家何曾有过这种吩咐,简直放肆!” 第258章 令下 一刻钟后。 金銮殿。 太后看着进来的宋嬷嬷脸肿的跟猪头似的,而旁边徐西宁,一张小脸白白净净,半个巴掌印子没有。 原本带着些不安的目光,骤然阴沉下来,似笑非笑,看着徐西宁,“刚刚听宫人通报,说宋嬷嬷竟然假借哀家的名义,在宫门口打了你?” 不及徐西宁作答,当即便有朝臣义愤填膺。 “徐西宁脸上一点巴掌印子没有,倒是宋嬷嬷明显挨打了,这来传话的人莫非被徐西宁的银票买通了?竟然说这样明显的谎话,其心可诛!” 徐西宁朝那开口的朝臣冷冷的瞥了一眼。 礼部侍郎? 好好好。 记住你了。 目光一敛,徐西宁朝太后恭顺道:“启禀太后娘娘,蒋国公府世子在云香缘公然羞辱傅珩,臣妇不忿,欲进宫求太后娘娘和二殿下做主。 “的确是在宫门口遭到了宋嬷嬷的强行阻拦。 “宋嬷嬷的确是动手打了臣妇。 “宫门口的侍卫都能作证。” 太后皱眉,看向宋嬷嬷。 任谁看,这都是宋嬷嬷挨了打啊。 迎上太后的目光,宋嬷嬷一把年纪,委屈的哇的就哭了出来。 “娘娘给老奴做主啊,老奴伺候娘娘一辈子,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纵然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啊,徐西宁却在宫门口骑在老奴身上,摁着老奴左右开弓的扇巴掌。” 宋嬷嬷扑通跪下。 哭的肝肠寸断,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 刚刚开口的礼部侍郎,再次开口,朝徐西宁质问,“宋嬷嬷可是被你打成这般?” 徐西宁坦坦荡荡,“是。” 那礼部侍郎登时冷笑,“好一个是!她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人,你把她打成这样,你可有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仗着自己立了功,你便如此以下犯上?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可言!你要功高盖主吗!” 徐西宁朝礼部侍郎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王法?蒋国公府世子无召入京,有王法吗?” “他是太后娘娘传令入京的,你可不要乱说!”另外一个朝臣没好气的呵斥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就算是宋嬷嬷拦了你,你好言解释,难道宋嬷嬷还能不许你进宫?” “原来蒋国公府是奉太后娘娘的命进京的啊!”徐西宁说的意味深长。 旁边朝臣呵斥,“你阴阳怪气什么!简直放肆!” 徐西宁话音一转,“大人怎知我没有好言解释,我甚至苦苦哀求,但宋嬷嬷上来就直接给我一巴掌,若非我躲得快,那巴掌就扇了我脸上了。 “琉倭人都没能在我脸上扇一巴掌,倒是战乱结束,进宫求救,被一个奴才扇? “这便是各位大人说的王法? “不愧是你们!” “你!”被徐西宁怼的那个朝臣,气的脸色发白,“牙尖嘴利巧言令色,我是绝不相信宋嬷嬷会无缘无故打你。” 徐西宁转头朝宋嬷嬷微笑,“他们不相信呢,你自己说说?” 宋嬷嬷一张肿成猪头的脸,带着愤怒的通红,却难以启齿。 一句话就憋在嘴巴跟前,却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 太后坐在二皇子一侧,眼底的怒火犹如山雨欲来,啪的一拍椅子扶手,朝着宋嬷嬷怒斥,“放肆!徐西宁是傅珩的夫人,且不说这次抗击琉倭她功不可没,就算无功,你就能狗仗人势,以哀家的名义拦截她吗?还要动手?来人,给哀家将她拉下去杖毙!” 太后做出态度。 却无人真的上前, 宋嬷嬷哭的泪眼婆娑的,“娘娘明察,老奴冤枉啊。” “你有什么冤枉的!”太后没好气的说,却是给宋嬷嬷递话,“你连徐西宁都敢打,你还喊冤?哀家倒要听听你有什么狡辩的!” 宋嬷嬷喊冤喊得麻溜。 可下一句,就怎么都开不了口。 眼见所有人都看她,太后刚刚要杖毙的话也放出来了,若再不说便是不给太后脸面。 宋嬷嬷一咬牙,豁出去,“老奴打徐西宁,是因为徐西宁在老奴跟前胡言乱语,她说,她,她说蒋国公府世子是太后娘娘私生子。” 哈? 满朝文武。 原地僵裂。 太后一脸怒火腾的就蹿起来,“放肆!” 徐西宁怒火更大,直接蹭的蹦起来了,朝着宋嬷嬷一脚就踹过去,“放屁!分明是你与大理寺主薄说的话,为什么栽赃给我?想要除掉我你们直说啊,何必用这种卑鄙龌龊的手段。 打琉倭人的时候用我们两口子。 这打完了,就这么清算我们? 这种话都能栽赃给我?” 徐西宁气急了。 毫无形象十分泼妇的连着踹了宋嬷嬷七八脚,才被旁边朝臣拉开。 在宋嬷嬷哭天喊地的叫声里,徐西宁转头朝二皇子道:“殿下明察,这话是大理寺主薄和宋嬷嬷说的,臣妇不知道她为何栽赃给臣妇!” 二皇子看了太后一眼,眼见太后怒火快要把人烧炸了,他收了目光,带着些将信将疑,“大理寺主薄?他何时说的?你怎么知道?” 徐西宁便道:“臣妇进宫求做主的时候,大理寺主薄正巧也要进宫求见太后娘娘,他这般和宋嬷嬷说,但是臣妇耳力好,听见了。” 旁边。 刚刚跑进来传话的小内侍忙道:“大理寺主薄大人的确就在宫门口。” 这下。 所有人看向太后、 也看向二皇子。 谁都知道,这位大理寺主薄,前大理寺少卿,那是二皇子的铁杆追随者啊。 刚刚二皇子下令让抓大理寺主薄。 这人还没且抓呢,他就在宫门口要见太后了? 还威胁? 为什么威胁? 为什么宋嬷嬷正好大清早的在宫门口? 刑部尚书虎躯一震,“难道太后娘娘提前知道大理寺主薄要进宫,所以提前让宋嬷嬷去把人拦住?大理寺主薄为了见到太后娘娘,不惜出言威胁?” 太后要气死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这大早起的,一口接一口的锅全要往她头上砸! 啊啊啊啊! 怒不可遏间,太后一声裹着火气的令下,“让他进来,哀家倒要亲自问问!” 很好。 京兆尹摸了摸自己藏在衣袖里的那本《寒门书生的娇俏新媳妇》。 第259章 坚强 原本要被押到大牢中审讯的大理寺主薄。 就这么被带上了金銮殿。 在他扑通跪下那一瞬。 咣当。 一本书从京兆尹的衣袖里掉了出来。 “咦?这是什么?”刑部尚书一脸疑惑,将那书捡起来,“《寒门书生的娇俏新媳妇》?” 将书名读出来的那一瞬,刑部尚书人都恍惚了。 震惊看向京兆尹。 原来你是这种人? 地上。 跪在那里的大理寺主薄,前大理寺少卿,正要给二皇子和太后行礼。 闻声。 狠狠颤了一下。 从脚底板到天灵盖,骤然被一股寒气裹挟。 惊悚的看向刑部尚书手里拿着的书。 有素日与京兆尹不对付的朝臣,立刻攻讦。 “早朝这种肃重的场合,京兆尹大人竟然将这种秽物带入朝堂?” “就是,这种污秽不堪的东西,莫说带入朝堂,便是私下里,我们身为朝廷命官,也该避而远之,真是令人作呕,京兆尹大人竟然随身携带,简直乌烟瘴气不配为官。” 别人攻讦一句。 大理寺主薄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京兆尹等人骂的差不多,才朝二皇子道:“殿下明察,这本《寒门书生的娇俏新媳妇》是臣在云香缘办案的时候,被蒋国公府世子殴打倒地的时候,意外捡到的。 “当时捡到就随手收了起来。 “那时候心思都在案件上,未曾多想,这书并非臣的。 “云香缘众多人可以作证。” 那几个激烈攻讦的人,顿时闹了个没脸,强行挽尊,“那也不该带入朝堂,更不该掉出来。” 京兆尹赔笑,“几位大人说的对,下次一定注意。” 说完。 他猛地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大理寺主薄,“你为何要对宋嬷嬷说,蒋国公府世子是太后娘娘的私生子?” 一面质问。 一面从刑部尚书手里将那本书收回来。 那书的封皮,正好冲着大理寺主薄。 跪在地上的大理寺主薄看的清清楚楚,这正是那本他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的书。 怎么会在云香缘出现? 这是京兆尹的威胁?还是…… 没有还是。 就是威胁。 徐西宁就在旁边呢。 怎么可能不是威胁。 刚刚在宫门口,徐西宁拳打脚踢将宋嬷嬷一顿打…… 那场面,大理寺主薄原以为他进宫能狠狠告上徐西宁一状。 却万万没想到。 进来以后,等着他的是这个。 阚白着脸色,大理寺主薄嘴皮一哆嗦,犹豫如何开口间,刑部尚书阴沉沉的问,“你进宫做什么?难道给你那五儿子来求情?他在云香缘大肆羞辱傅珩,扬言要好好尝尝那个与傅珩母亲模样酷似的妓子的滋味,这是你说求情就能求情的?” 大理寺主薄心跳如雷。 几乎一下听出话外音。 徐西宁跪在这里,京兆尹和刑部尚书一唱一和,就是要让他开口往蒋国公府身上点火, 他若不点,这本书的秘密就被当堂揭穿。 他若是点了…… 他就彻底得罪死了蒋国公府,也就等于彻底得罪死了太后娘娘。 该怎么办! 大理寺主薄恨不得跳起来一把掐死徐西宁。 却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哆哆嗦嗦开口,“太后娘娘恕罪,臣无心冒犯,实在是……臣两个儿子被杀,如今府中只剩下小五一个儿子,臣唯恐绝后啊。” 这话一出。 几乎就是默认,是他和宋嬷嬷这么说的。 宋嬷嬷气的,顶着一张被徐西宁几乎打烂的嘴,含糊不清的怒斥,“你胡说什么,你何曾与我说过那种话,是徐西宁说的,徐西宁说的!” 大理寺主薄一脸惊恐看看她,又看看太后,犹犹豫豫胆战心惊改口,“啊,对,是,嗯,不是臣说的,是徐西宁说的。” 这口改的。 你还不如不改呢! 太后要气死了。 却不理解。 他为何这样! 他明明向来听话! 怒火滔天,愤然起身,指着大理寺主薄就问:“你从哪听来的这种污言秽语!竟然要说蒋国公府的世子,是哀家的私生子!” 大理寺主薄看看宋嬷嬷,又看看太后,咬着嘴唇快哭了。 却为了捂住秘密,只能坚强。 我不哭。 我坚强。 没有困难的处境。 只有勇敢的我! 深吸一口气,大理寺主薄道:“是蒋国公府世子同臣那不争气的孽子说的,臣一早听闻,臣那孽子竟然在云香缘做出那种枉为人的事,便当即进宫告罪。 “只是没想到在宫门口被宋嬷嬷拦住。 “臣心中惶恐不宁,万般无奈,才口不择言说出这个听闻。” 大理寺主薄亲口承认,是他说的。 那就是徐西宁没撒谎。 撒谎的是宋嬷嬷。 这下宋嬷嬷彻底慌了,“太后娘娘,不是这样的,不是,当时在宫门口,这话是徐西宁说的,她用这个威胁老奴,老奴气急之下才打她,结果老奴没打着她,反被她摁了地上一顿揍,她说老奴惊吓到了傅世子。” “到底谁说的!”刑部尚书没好气的喝问,“金銮殿上也敢撒谎吗?原以为杜二从瞭望塔劫走柳儿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这还有更离谱的!” 大理寺主薄本就胆战心惊的,一听这个…… 杜二? 瞭望塔? 柳儿? 天爷啊,这是要和琉倭人瓜葛在一起。 不行! 他决不能惹一身骚。 “臣不敢妄言,是臣说的,臣知罪,太后娘娘和二殿下处罚臣吧,臣有罪。” 大理寺主薄咬死认罪。 徐西宁幽幽看向太后,“刚刚娘娘说,要杖毙宋嬷嬷,还望太后娘娘给臣妇做主给傅世子做主。” “娘娘!”宋嬷嬷凄惨的看向太后,“真的是徐西宁说的。” 太后相信宋嬷嬷。 可她相信有什么用! 大理寺主薄自己都认下了! 当着满朝文武,她刚刚还说要杖毙宋嬷嬷…… 气血翻滚,太后一狠心,只能说:“贱奴,既是大理寺主薄说的,你为何栽赃给徐西宁?” “老奴没有撒谎!”宋嬷嬷委屈死了。 太后却只能道:“好硬一张嘴!给哀家拉下去严刑审讯!” 在宋嬷嬷凄厉的叫喊声中,她被带下去。 徐西宁转头看向大理寺主薄,“令公子和蒋国公府世子,是何时勾搭到一起的?竟然那般羞辱我夫君!” 大理寺主薄一颗心狂跳。 何时? 他该说何时? 第260章 加罪 大理寺主薄感觉自己全部的坚强都用上了。 但还是想哭。 天爷诶!他到底该说何时啊! 徐西宁就是想要对付蒋国公府。 蒋国公府是太后传召入京。 最快的速度,也得在琉倭大军攻来之后抵达。 心思辗转过,大理寺主薄心一横,道:“在琉倭大军冲来的三日前。” “胡说!”太后一下激怒,脱口呵斥。 大理寺主薄一脸委屈,“太后娘娘明察,臣无半句虚话,臣不知道蒋国公府是如何与太后娘娘说的,但他们真的是在琉倭大军打来的三日前抵达的。 “臣那孽子,就是那时候与蒋国公府世子走到一起的。 “娘娘若是不信臣的话,可以问臣那孽子,还有云阳侯府那位世子。 “哦,还有蒋国公一家,他们如今就在京都,何时进宫的,带进宫来一问便知!” 话赶话。 这话一出口,大理寺主薄心头一个突突。 该不会,这就是徐西宁的目的吧。 要让蒋国公府的人进宫? 他忍着,没徐西宁看。 头顶。 二皇子却愤然一拍椅子扶手,“好一个蒋国公府,莫说不是琉倭大军抵达三日前来的,便是才来,当爹的能在宅子里与人大行龙阳之好,当儿子能在青楼厮混,全家却只派了一个蒋煊怡进宫,还撒谎说旁人在路上! “简直把本王与太后当猴耍! “来人,去传!” 二皇子直接怒不可遏的吩咐。 太后想拦都没办法拦。 因为大理寺主薄当众说,蒋国公府世子说了,他是太后私生子。 当众这般说。 太后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清誉,都该勃然大怒雷霆发火审讯一番的。 可她惶惶不安。 总觉得像是落入了一个圈套。 这圈套的目的,就是将她的脖子死死的勒住。 太后侧目去看二皇子。 二皇子正好看来,迎上太后的目光,愣了一下,继而朝太后偏靠一点,略带一点疑惑,小声问:“皇祖母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问的十分诚心实意,俨然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太后看着二皇子那无辜又愤怒的脸,摇了摇头,没说话。 太后不安。 底下朝臣更不安。 一时间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情况。 这大理寺主薄是二皇子的忠实追随者,而太后又是全力将二皇子推向代理朝政大权的人,眼下…… 怎么有种他们内讧了的感觉? 各怀心思间。 前去传话的人带来了蒋国公府世子。 一到。 蒋国公府世子便扑通跪下,声泪俱下,“臣拜见二殿下,拜见太后娘娘,问二殿下安,问太后娘娘安。” 太后咬牙切齿,心头恨得哆嗦,却也只能抢在二皇子之前开口,免得局面超出控制,“哀家还能安?你看看你们干的混账事!” “臣知错了,臣鬼迷心窍,因着先前与傅珩有些旧缘,便一时头脑发热,在云香缘与人起哄,但臣真的没有真打算将柳儿如何的! 便是大理寺主薄家的五公子,也不过是随口说句混账话……” 不等蒋国公府世子说完,徐西宁直接打断他,掷地有声的喝问,“你什么时候抵达京都的?” 金銮殿上的事,早有小内侍一五一十告诉他。 进宫路上,蒋国公府世子便做好准备,既然大理寺主薄一口咬定他是琉倭大军抵达的前三日到的。 那便—— 如此。 看了徐西宁一眼,蒋国公府世子朝太后和二皇子抱拳,“回禀太后娘娘和二殿下,臣有罪,臣……是琉倭大军抵达京都的前三天到京都的。” 太后原本慌乱不安的心,听他这么说,反倒是踏实了几分。 纵然依旧愤怒他们的欺瞒。 但好歹眼下能应付过去。 装腔拿势,太后怒不可遏,“混账东西,你们是哀家传令之前便动身了吗?” 蒋国公府世子几乎要哭出来,“娘娘明察,臣和家人从未敢无召入京,的确是收到娘娘的传令才出发,只是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所以早到几日。 之所以来了京都却未进宫……” 蒋国公府世子抿了一下嘴唇。 脸上带着一些决绝。 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 “是因为臣和家人抵达京都之后,准确的说,是在抵达京都之外驿站的时候,忽然收到一封信函,信函上说,赵巍与琉倭大军勾结,妄图摧毁朝廷。” 这话一出。 再次满朝哗然。 徐西宁眼底蓄着寒意。 太后那裹着怒火的眼底,闪过短促的快意,立刻道:“什么信函,拿来看看。” 当即便有小内侍将信函捧上前。 太后接了,与二皇子同看, 信函内容短促,简明扼要说赵巍与琉倭人勾结。 “既是拿到这种信函,为何不上报朝廷?”二皇子看了徐西宁一眼,怒问蒋国公府世子。 “因为臣和家人并不相信赵将军会通敌,唯恐这信函递上之后,陛下会错怪赵将军,反而酿成大祸,臣等想要先调查一下密信来源。 哪想到,没且调查清楚,琉倭大军就打来了。 好在最后赵将军带着援军及时赶来,虽然臣和家人最终也没有找到密信的来源,但事实证明,赵将军并未通敌。” 蒋国公府世子这话一说出来。 当即便有人阴阳怪气道:“赵巍可是最后赶来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眼看琉倭人大势已去才特意来表现一下,不然,怎么不早来?” 徐西宁差点让这话气死。 这真的是活生生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鬼都说不出这么恶毒的。 徐西宁转头朝蒋国公府世子道:“既然世子说,在京都之外的驿站接到密函,那么,我想问问世子,那驿站中的驿丞是谁?你可见过?” 蒋国公府世子当即便道:“当然是赵林辉赵大人,自然见过。” 驿站那边他们早就安排妥当,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徐西宁点头,转头朝二皇子道:“启禀殿下,臣妇有话要说。” “你说!” “琉倭大军打来之后,臣妇曾奔赴大沽港码头抗敌,折返回京的时候,路过驿站,得知,驿丞赵林辉已于十日前告老还乡。 当时的驿丞是王珏。 蒋国公府世子,所言全部都是谎话,还求二殿下给傅珩做主,给臣妇做主!” 徐西宁话音落下那一瞬,蒋国公府世子正要反驳, 户部尚书一步上前。 “二殿下,太后娘娘,京都之外驿站的驿丞,原本的确是赵林辉,但赵林辉母亲过世,赵林辉与臣告假,提前告老还乡,的确是十几日前回老家了、 自十日前,户部有记录,驿丞更换为王珏。” “你胡说!”蒋国公府世子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可能! 明明就是赵林辉,绝不会错! 然而户部尚书心平气和,朝他呵呵一笑,“世子,事实靠的不是嗓门,而是事实本身,我现在就能将户部人事任免记录拿出来。” 一旦户部尚书真的拿出来。 那蒋国公府世子刚刚说的那一切,都成为他新的罪证了。 自己挖坑自己跳。 罪上加罪! 大理寺主薄心惊胆战,难以想象,徐西宁他们到底准备了多大一个坑! 第261章 准了 户部尚书话音落下的刹那。 徐西宁朝着二皇子掷地有声道:“蒋国公府心怀不轨,刺激羞辱臣妇夫君傅珩在前,编排构害赵巍在后,满口谎言,不知王法,以下犯上,臣妇与夫君傅珩,其师傅赵巍拼命抗敌,却遭人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陷害,殿下给臣妇做主。” 啪! 二皇子勃然怒拍椅子扶手,腾的起身,朝着蒋国公府世子便怒骂道:“混账东西,做出那般恶毒之事,不知认错悔改,竟然捏造证据编造谎话,诬陷赵巍,你要造反吗! 来人,给本王将这竖子拿下!” 太后心头急的冒火。 却求情的话一个字说不出。 因为二皇子紧跟着又补充一句,“你竟然还编排太后娘娘,说你是她的私生子,就你这般德行,也配?拿下!” 二皇子雷厉风行。 当即便有内侍上前。 蒋国公府世子在户部尚书出列那一瞬,就出了一身冷汗。 但因着知道太后厌恶赵巍,所以抱着一丝侥幸。 却万万没想到怎么还有这样一茬? 他说他是太后私生子? 他疯了不成要说这话! 刚刚去传话的内侍为什么没提还有这样一茬? 到底怎么回事? 心惊肉跳,眼看有内侍上来要拉拽他,蒋国公府世子连忙磕头求饶,拼命辩解。 “二殿下明察,太后娘娘饶命,臣从未说过如此混账话!” 二皇子却铁青着一张脸,眼底冒着腾腾杀气,“从未?那便是大理寺主薄撒谎了?一起带下去,严刑审讯,本王倒要看看谁在撒谎!” 蒋国公府世子满腔怒火,愤然起身,朝着大理寺主薄就要扑过去,“我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冤枉我!为什么!” 吓得大理寺主薄连忙躲避。 好在。 两个功夫不错的小内侍及时上前,一把将蒋国公府世子摁到在地。 面朝下摁倒的时候,直接门牙咣当磕在地上。 门牙断没断不好说,但再次被提溜起来的时候,血糊了一脸,让狼狈押走。 等到大理寺主薄和蒋国公府世子双双被带下,二皇子满是怒火的脸色稍霁,朝徐西宁关切道:“听说傅珩在宫门口晕倒,他情况如何?” 徐西宁满目哀切,“世子先前抗击琉倭的时候,便力竭气虚,当时太医诊脉,说世子怕是命不久矣,他已经快要熬不住了,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怎么还有人等不及他死呢、 你们何必这般羞辱刺激他,他就算是平平静静,也没几天活头了。” 徐西宁话说的哀绝。 让朝堂上不少人红了眼。 傅珩带兵杀敌仿佛就在眼前。 兵部尚书朝着二皇子抱拳祈求,“求殿下严查此事,绝不能放过一个陷害忠良的恶人!” “求殿下严查!” 十几个朝臣跟着异口同声。 有些不开口的,揣着心思,朝太后看去。 二皇子却一眼没看太后,直接下令吩咐,“蒋国公入京不入宫,已是重罪,阖府上下,给本王拿下!” “殿下!” 蒋国公府世子被抓,太后尚且沉得住气。 可若是蒋国公被抓…… 太后一下疾呼、 二皇子却充耳不闻,继续吩咐,“云香缘羞辱朝臣,羞辱忠烈家眷,罪不可赦,老鸨子杖毙,其余凡是涉案之人,全部斩首示众。 镇宁侯纵容云香缘行事恶毒……”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 厉声宣布,“褫夺镇宁侯侯爵,褫夺其全部官职,贬为平民,镇宁侯府侯爵赐封于傅珩,赐封徐西宁一品夫人。” 傅珩和徐西宁立功之后,二皇子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赏赐。 可若是他们能帮着自己将太后干掉…… 二皇子愿意给傅珩一份荣耀。 “云阳侯府世子徐梓呈,与蒋国公府世子来往却不回禀朝廷,藐视律法,贬云阳侯为云阳伯,徐梓呈仗责三十!” 一连串责罚如雷鸣一般砸在这金銮殿上。 底下朝臣大气不敢出。 等二皇子说完。 太后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看着徐西宁,“傅珩受苦了,二殿下如此惩治,确实妥当,徐西宁,你可满意?” 徐西宁抬眼看向太后,十分坦荡的说:“不!” 太后本就带着怒火的眼底,几乎难以克制的声音尖锐,“不?你还想如何?” 这话说的。 仿佛不是他们咎由自取,而是徐西宁无理取闹。 好好好! 那便依你。 徐西宁跪的笔直。 清算。 “臣妇夫君傅珩,因为宋嬷嬷殴打臣妇,被刺激的昏厥过去,病情加重,这医药赔偿,宋嬷嬷是不是该出?” 太后顿时嘴角一颤。 心头冒出难以忍受的恶心。 恶臭商贾,眼里便是只有铜臭! 压着嫌恶,太后勉强扯出慈善,“确实该宋嬷嬷出,你觉得多少合适?” 徐西宁不扭捏,开口要价,“宋嬷嬷当赔偿傅珩诊金一万两。” 太后顿时皱眉,“她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哪有这么多钱。” 刑部尚书十分自信的说:“按照本朝律例第七十二款三十八条,欠债不还者,当将其家产全部拍卖,得来银钱用来还债。 宋嬷嬷是有家产的,太后娘娘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将其家产拍卖一个高价。” 太后差点气死! 混账! 哀家用得着么! 磨牙看向刑部尚书,太后阴阳怪气,“大人不亏乃刑部尚书,对本朝律法着实精通、” 刑部尚书一脸震惊,脱口而出,“当然啊,难不成臣精通龙阳之术和害人之法?那还了得!” 太后:…… 在太后被噎住的时候,徐西宁继续,“蒋国公府世子在云香缘与人哄抢柳儿,导致傅珩心神受损,理应赔偿诊金,柳儿模样酷似傅珩母亲,自己的母亲被人比作妓子来羞辱,这份伤害,在傅珩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还望二殿下主持公道,蒋国公府,赔偿傅珩诊金,白银五十万两,珍贵药材…… 不计其数吧。” 太后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不计其数?” 徐西宁哭:“傅珩拢共没几天活头了,被这么欺负,难道不应该吗?太后娘娘难道还要向着那个羞辱您的人说话?” 太后脸色难看,“那也不能不计其数吧。” 徐西宁一脸为难,勉勉强强,“既然太后娘娘给蒋国公府求情,那就不要不计其数的珍贵药材了,折合银两五十万两吧,拢共一百万两。” 要了一百万两。 还给太后扣上一个给蒋国公府求情的帽子。 二皇子当机立断,“准了!” 第262章 真行 朝会散去。 御书房。 太后脸色铁青的几乎要杀人,看着二皇子,质问,“你要给蒋国公府判什么罪?要不要把哀家一起治罪了!” 二皇子一脸委屈的为难,扑通就给太后跪下,声泪俱下。 “皇祖母,孙儿该如何做?早朝时候,忽然那些御史揭发蒋国公府世子,跟着又闹出蒋国公与傅筠苟且之事,孙儿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偏偏他当众栽赃赵巍又被人揭穿。 “揭穿的明明白白,根本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孙儿知道,皇祖母秘密传召蒋国公府入京,是为了孙儿好,孙儿岂能不知皇祖母对孙儿的拳拳爱意。 “可孙儿就算是想要偏袒他,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该如何偏袒啊。” 二皇子哭的说不出话来,干脆砰砰给太后磕头。 “这江山大业,真的太难了,皇祖母成全孙儿,让孙儿做个闲散王爷吧,今日孙儿坐在那金座之上,差点哭出来。” 太后脸上的腾腾怒火略微淡了几分,垂眼看着他。 这几个皇子中,她之所以挑中了二皇子,就是因为二皇子为人单纯且孝顺,很好拿捏。 早朝的时候,她怀疑二皇子想要独掌大权,故意设下圈套让蒋国公府的人钻。 可现在。 看着二皇子泣不成声的样子,看着他一下一下磕头,脑门都磕破了的样子。 那怒火散去几分,伸手,拉了二皇子一把,“好了,这么大人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起来说话,如今你代理朝政,向哀家跪着算怎么回事!” 二皇子干脆跪坐在地上,赌气一般,“莫说代理,便是孙儿登基,也一样给皇祖母跪,孙儿知道,孙儿能有的一切,都不是凭着孙儿自己的本事,都是凭着皇祖母偏爱孙儿。” 这话哄得太后心情好了点。 她沉沉叹一口气。 “起来吧,眼下,还是想一下要如何安置蒋国公府一家,总不能真的就关入牢中啊。” 二皇子脸上是清澈的无知,十分充满依赖的看向太后,“皇祖母说了算。” 说完,又满脸的担忧。 “蒋国公与傅筠的事,现在京都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若是还将蒋国公放在西山大营,只怕西山大营得炸了。” 太后眉头紧皱。 二皇子继续。 “他还编造皇祖母,说他是皇祖母的儿子。”二皇子忽然一脸惊恐,抬眼看太后,“皇祖母,他是不是真的想要造反?给自己安排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将来就能顺利的除掉孙儿他自己登基?” 声音一顿,二皇子脸上恐惧加重。 “他若是登基,那将来祭拜列祖列宗,他是祭拜蒋国公?还是祭拜孙儿的祖先们? “若不是想要造反,他们为什么要干出这些事啊? “他们连皇祖母的话都不听。” 说着说着。 刷。 二皇子凑上前,一把抱住太后的膝盖,“皇祖母,我好害怕!呜呜呜呜!” 太后本就心神不宁,被二皇子这么一吓唬,更是六神无主。 偏偏二皇子一副蠢头蠢脑的样子,半点指望不上,太后还得压着不安先安抚他,“你别着急,让皇祖母好好想想,乖,你先去用早饭,然后看折子处理朝政,哀家先好好想想。” 让二皇子哭的心烦意乱,太后安抚两句,不想在御书房继续呆着,匆匆离开。 等太后出了御书房的院子。 二皇子的嚎声没了。 一脸冷漠的从地上爬起来,掸一掸衣裳上的灰,一面朝桌案后面走,一面吩咐。 “告诉刑部尚书,让他立刻审讯蒋国公府世子,务必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只要别把人打死别的都好说。 “蒋国公府上下,抓起来可能会费点力气,我的暗卫给他十个,混在刑部衙役里。 “立刻去抓,不配合的,原地处死。” 小内侍看着自家变脸比翻书都快的主子,征询一句,“蒋国公也抓吗?” 二皇子眼底带着幽幽冷意,“抓。” 宫门外。 徐西宁一出来便被春喜迎上。 “夫人!”春喜红扑扑的脸上透着担心,上上下下打量徐西宁好几遍,确认她没什么事,才松一口气,继而兴奋的问:“之后做什么?” 徐西宁哭笑不得,“你是一点不困?” 春喜摇头,“睡不着一点!” 徐西宁失笑,抬手在她脸蛋上捏一下,然后看向走在前面的礼部侍郎,“有几个朝堂上与我作对的臭虫,一会儿用麻袋套了,拖到没人的地方打一顿!” 春喜兴奋的小鸡啄米点头,“好好好,奴婢这就去准备麻袋。” 正说话。 一辆镇宁侯府的马车驶来。 赶车的车夫一眼看见徐西宁,便急切的喊:“夫人,不好了,世子爷又吐血了,大夫说怕是要不好了,夫人快回家吧。” 这车夫一喊。 四下从宫里散朝出来的大大小小官员便全都朝这边看来, 徐西宁一脸着急,慌忙就上车。 翻身上去—— 迎面。 快要不行了的傅珩,正病恹恹坐在马车里,朝她笑。 手里还捧着两个肉包子,小声朝她说:“刚出锅的,羊肉大葱馅儿的。” 徐西宁顿时无语,一边坐下一边接了包子。 她倒是真的饿了。 这包子被傅珩一路捧过来,此时冷热适宜,狠狠咬了一口,带着满嘴余香徐西宁含糊不清的问:“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镇宁侯,侯爷?” 傅珩尽管未去早朝,但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十分配合的笑道:“一品夫人,本侯揣测,你怕是咽不下那口气,准备去套人麻袋打人闷棍?” 徐西宁吃着包子抬眼看傅珩,“不行?” 傅珩瞧着她鼓起的半边脸颊,和被包子侵染的有些油光发亮的嘴唇。 瞥开目光。 “你去不太行,还是我去吧,我都快死了,人人都当我在府里吊命呢,我若是带着麻袋去把他们打了,他们必定进宫告状。 “呵呵,可谁会信呢。” 傅珩冷笑,带着嘲讽。 “这样,我还能继续告他们诬陷我,让他们陪我钱。” 徐西宁惊呆了。 你可真行! 第263章 大局 几口把包子吃完。 徐西宁伸手去找手帕,傅珩已经将他自己的递上,“上次我吃药用了你的,这次换你用我的。” 徐西宁总觉的这病秧子神神道道的,“这还要换着用?” 傅珩拳头抵着唇角,虚虚咳嗽一声,没答,只是将那手帕又往前递了一递。 徐西宁便接了,将嘴角一擦,脏掉的帕子顺手一收,“那我干什么?回家睡觉?” 傅珩笑,“只怕还要辛苦一品夫人片刻,暂时睡不成。” 他苍白的脸上,笑意沾染眼眸,那乌漆漆的神色透着些暖意。 徐西宁与他对视。 猛地想起刚刚车夫大声呼喊的那句傅世子要不行了。 瞬间恍然,“你让气的快要归西了,我这种脾气,回去看你病的那么厉害,必定是要去蒋国公那里闹一顿的。” 傅珩点头,“太后护着蒋国公,那一百万两的赔偿款未必就能到了我们手里,这世上的钱,还得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去抢。” 外面,微风和煦阳光明媚。 车里,夫妻齐心谋财害命。 马车行至一处无人处,傅珩翻身下车,徐西宁带着春喜直接回了镇宁侯府。 从二门处下车,主仆俩连哭带跑,飞奔回大房院子里。 春喜跑的气喘吁吁两眼铮亮,进了院子,一撸袖子,朝徐西宁问:“所以,咱们不去打人闷棍了,咱们直接去抢钱?” 徐西宁点头。 春喜一蹦三尺高,“奴婢就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必要去上三柱高香。” 对着墙上一幅画上完三炷香,转手找来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在手里一提,春喜气势汹汹活像是刚下山的土匪。 跟在徐西宁身后,直奔蒋国公的住处。 “太过分了!世子本来身体都有一点好转了,这些王八蛋,竟然活活把世子气的要咽气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春喜今日必定要替世子讨一个公道! “谁拦我我就宰了谁!” 一路出去。 春喜骂骂咧咧,火气十足。 原本。 傅珩是没有查到蒋国公的下榻处的。 好在今儿凌晨在云香缘一顿闹,蒋国公府世子惊慌失措头脑混乱,从云香缘离开便直接去找蒋国公。 当时发财就在外面守株待他。 顺着就跟去。 前脚跟去,后脚就把那墙给他弄塌了。 蒋国公也是争气,墙塌了的时候,他正卖力的在傅筠那里耕耘。 都不必发财另外安排,那一幕就直接暴露在人们眼前。 此时徐西宁带着春喜,一路策马疾驰,直奔那里。 她们去的时候,那里围观的人群依旧里三层外三层,热闹非凡议论震天。 甚至有脑子的,居然推着小车开始买东西。 “花生瓜子热茶水,抬抬脚,花生瓜子热茶水,有需要的吗?” 院子里。 蒋国公脸色阴沉的坐在太师椅上。 那塌掉墙的屋子已经被人用棍子布匹那些暂时将敞开的窟窿勉强遮挡起来。 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但议论的声音,那一句句下流无耻肮脏不堪的辱骂,清清楚楚的传到蒋国公耳中。 他眼底冒着杀气,看向瘫在地上,屁股还光着的傅筠。 他知道镇宁侯为了巴结他,愿意将傅筠送给他,他也知道傅筠长得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昨儿夜里在他身下承欢的人竟然就是傅筠本人! 若是知道,他肯定有所收敛。 毕竟那是镇宁侯的儿子。 可他只当是亲随给他找来的一个模样不错的人罢了。 所以便肆无忌惮了些,喂傅筠吃了点助兴的东西,玩的时候用了点小玩意儿。 哪想到! 更没想到,昨儿夜里云香缘会闹得那么大,更更没想到,朝堂上,他儿子竟然被抓走了! 那阴沉的脸上,杀气一层一层的涌。 蒋煊怡站在一侧,脸上带着焦灼,“父亲,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该赶紧离开这里,外面那些围观的老百姓,不免谁一个冲动被人挑唆了,万一要冲进来,到时候又是罪加一等。” “难道我不知道要搬吗!”蒋国公愤然在旁边桌上啪的一拍,“外面那些贱民,如蝗虫一般围在那里,如何搬?” 蒋国公府上京。 是带着大批财物的。 如今这些财物全都在这个院子里。 当时只想着,暂时放在这里,等到正式进宫之后,必定会封赏宅院,届时再搬走也不迟。 哪就能料想会到这一步。 “那些东西,几十辆马车都拉不完,如何越过外面那些蛀虫蝗虫搬走!又搬到哪里去!” 蒋国公要气死了! “到底哪个王八蛋算计我们!” 被狠狠的坑了一把,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坑他、 若说是二皇子? 那不可能,二皇子没有这个脑子更没有这个胆量! 若说是傅珩? 那更不可能,柳儿一事是他们秘密准备的,傅珩不可能提前知道。 蒋煊怡皱着眉,“刚刚徐梓呈来找我,和我说,昨儿在云香缘,柳儿被那位公子买下之后,徐梓呈曾奉哥哥的命去追。 但柳儿的人把哥哥派去的人都杀了。 还挟持了他,让他赶车出了城门,去了驿站那里。 在驿站,柳儿进去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又出来,之后直接去了瞭望塔。” 蒋国公还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茬,顿时怒火更旺,“好一个柳儿,我倒是小瞧了她!她去驿站的时候,驿丞是谁?” 蒋国公府世子被定罪的直接原因就是他说驿丞是赵林辉,而户部尚书一口咬定赵林辉十日之前就走了,如今驿丞是王珏。 怎么会有这种漏洞? 蒋国公百思不得其解。 蒋煊怡道:“女儿问了徐梓呈,徐梓呈说,驿丞是王珏,这件事,哥哥的确是查的不严谨,只是……” 蒋煊怡急的要哭了。、 “父亲,那柳儿与杜二牵扯不清,杜二是琉倭细作,若是被朝廷查出来,柳儿是哥哥安排的,那便等于告诉人,哥哥与杜二有牵扯。” 蒋煊怡扑通给蒋国公跪下。 “一旦人尽皆知咱们家和琉倭细作沾上干系,只怕真的就万劫不复了,到时候什么事都做的名不正言不顺。 “求父亲以大局为重。” 蒋国公眼皮一跳。 以大局为重? 怎么以大局为重? 难道让世子畏罪自杀吗! 第264章 没钱? 蒋国公脑袋嗡嗡的疼。 蒋煊怡把话说完,当即便换了话题,用一种更加急切的语气,连哭带怨,“二殿下竟然同意徐西宁的要求,让咱们赔偿傅珩一百万两医药费,父亲,这一百万两咱们怎么出啊!” 蒋国公黑沉沉的脸上带着烦躁的火气,“出个屁,她也配!” 蒋煊怡抹眼泪,“可徐西宁在这次抗击琉倭的时候,也立了大功,二殿下必定是忌惮她的功劳才答应的,若是二殿下执意让我们给钱可如何是好? “原本,我还能凭着当年与傅珩哥哥的情分,劝一劝傅珩,给我哥开脱一二。 “可哥哥把事情办砸了,现在傅珩怕是恨死我了,我说的话他肯定不听的。” 蒋国公沉沉吸一口气,眼底裹着阴狠毒辣,“不听就让他去死,他死了让徐西宁殉葬就是了,人都死了,还陪什么钱!” 蒋煊怡立刻就道:“可我瞧着,徐西宁不想好惹的,只怕夜长梦多。” 蒋国公啪的一拍桌子。 他虽然暂时被外面的贱民围着,出不去,但他的暗卫出的去。 当即便招人上前,“做的隐蔽干净些,让傅珩早早咽气,让徐西宁跟着他一起上西天!死人就不会惹是生非了。” “谁要上西天啊!” 不等蒋国公把话说完。 砰! 他那院子的院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跟着徐西宁便从外面进来,“国公爷这是要让谁上西天?” 蒋国公震惊的看向来人。 他并不认识徐西宁。 但蒋煊怡认识,蒋煊怡一脸惊慌,“西宁?你怎么来了?” 蒋国公满目震愕,她怎么听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他分明说的小声。 徐西宁手里提着剑。 那剑鞘不知道去哪了,剑刃在阳光下带着寒光。 一步一步朝前走,徐西宁满目狠厉,“我夫君傅珩,用命抗击琉倭,却被你们这些杂种那般构害羞辱,现在好了,你们目的达成了?终于把他气死了?” 徐西宁从衣袖里抽出一根白布条。 那白布条往头上一栓。 她手中长剑直指蒋国公,“今儿,有一个算一个,我让你们全都下去给我夫君陪葬!殉葬是吗!我也会!春喜!” “在!” 春喜提着棒子早就按捺不住了。 应一声,声音都带着亢奋的抖。 当然,这抖落在围观百姓耳中,那便是气急了伤心透了的难以支撑、 “给我杀!” 该说的话说完,徐西宁直接下令。 春喜提着棒子便朝蒋国公砸去。 蒋煊怡连忙急呼,“西宁姐姐你冷静点,这件事有误会,真的有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西宁二话不多说,已经纵身飞起,直接杀人。 蒋煊怡转头朝蒋国公道:“父亲,我们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徐西宁啊,那么多老百姓看着,如今的事,是我们对不住她和傅珩,若是我们再伤了她,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父亲! 就算是要她的命,也只能是私下。” 蒋国公何尝不知。 可若要回旋。 除非他现在当众开口,说世子所作所为,他一概不知。 把全部都推向世子。 就像是蒋煊怡刚刚说的,大局为重,弃车保帅。 蒋国公想要仔仔细细想一下,但架不住前面徐西宁和春喜杀的过于猛烈。 两人几乎要将他留在院子里的几个护卫全部杀了。 噗呲。 一道血从他护卫的脖颈飚出,朝着蒋国公脸上就喷来, 蒋国公想要跃身而起躲避开,偏偏昨儿夜里和傅筠玩的有些过火,以至于墙塌的时候,他那处被折了一下。 虽然大夫瞧过了,说是不碍事。 可到底破了皮,他一动就疼。 躲避不开,只能硬生生被呲了一脸的血。 徐西宁提着长剑便朝蒋国公直接刺过来,“狗贼去死!” 电光火石间,蒋煊怡往前一冲,替蒋国公挡住,“西宁姐姐你听我说,是我哥害的傅珩,我父亲不知情的,真的!你不要酿成大错,连累吉庆堂。” 徐西宁本也没打算真的就杀了蒋国公。 蒋国公该死,但也是该朝廷将他满门抄杀,而不是她。 她知道蒋煊怡想要弄死蒋国公府世子。 眼下这般绝好的机会,她就想看看蒋煊怡会做什么。 呵! 逼出蒋煊怡这样一句话,徐西宁顺势手中的剑一顿,那剑尖儿堪堪停在蒋煊怡脖颈处,徐西宁一脸怒火,问:“你什么意思?” 蒋煊怡不要命的替蒋国公挡剑。 让蒋国公本就嗡嗡的脑袋登时让这份感动冲击,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是世子要害傅珩,那孽畜!西宁你要杀要剐随意吧,子不教父之过,我没有教导好他,让他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 我拦他,他却给我下药。” 既然开了口,做出了选择,蒋国公干脆将自己的丑事也推到世子身上。 外面围观的人议论声如潮。 徐西宁狐疑看着蒋国公,“不是你指使的?” 蒋国公肝肠寸断,“真的不是,傅珩那般英勇,我作为武将,欣赏他还来不及,怎么会羞辱他,我与他父亲傅矩,当年也是同一个兵营里出生入死过得,我怎么会用那种腌臜的手段羞辱他。 我那孽子不做人,要遭天打雷劈啊!” 徐西宁心里冷笑。 你这老畜生既然如此—— 刷! 徐西宁剑一收,“子不教父之过,这话没错,我徐西宁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既然不是你,我也不杀你,但你府上的世子害的我夫君丧命。 这赔偿,我必定是要拿的。 多了我不拿,我和二殿下求了一百万两,那便是一百万两。 如今世子被抓,子债父偿,给钱!” 想要打开一扇窗,那就先要踹塌一面墙。 等墙塌了,你再开窗,便是大巫见小巫。 刚刚还在满口斥责世子,满脸愧疚懊恼的蒋国公,此刻连一句不给都说不出。 说了。 就是打了刚刚自己的脸。 只能憋着一口气,“西宁,赔偿你们,这是天经地义,就算你不来要,我也会给的,只是眼下,你看我被那逆子害的,与傅筠竟然出了那样的丑态。 还是在这种宅院里。 这里当真无银钱的。 你且回去休息,下午我便亲自送了银钱去你府上赔罪,你看……” “夫人,这里好多钱!” 不等蒋国公掏心掏肺的话说完。 元宝的声音忽然传来。 跟着。 众目睽睽之下,元宝就从院中偏房走出来。 身后拖着一口大箱子。 阳光下。 箱子的盖子打开。 里面全是银票。 徐西宁一挑眉梢,“没钱?” 第265章 全要 前脚说没钱。 后脚就被人翻出一箱子银票。 蒋国公一时间既惊且怒又尴尬,脸色黑如锅底,恶狠狠的瞪了元宝一眼。 转头,不知是向来跋扈惯了吃不得这个瘪,还是恼羞成怒咽不下这气,冷声朝徐西宁道:“我那逆子对不住傅珩,自然有朝堂的律法处置他,我敬重你抗击琉倭,也尊重你是傅珩的夫人,所以给你面子。 “但你凭什么让人私下闯入我的宅子,翻找我的东西! “便是报官,我也能定他一个擅闯他人宅院的罪名!” 徐西宁一晃手里的剑,呵的一声冷笑,“既然国公爷想要报官,那便依你,这就报官!” 徐西宁话音才落。 不及蒋国公和蒋煊怡开口。 外面忽然一阵混乱嘈杂。 跟着。 刑部尚书一马当先,带着几十个刑部衙役拨开围观人群便冲了进来,“谁要报官?报什么官?不必专门跑一趟了,本官现场给你们解决!” 刑部尚书气势汹汹忽然抵达。 蒋国公得了宫中先前传来的消息,自然知道他是来抓自己的。 此时顾不上徐西宁,周身弥漫着萧杀之气,蒋国公朝刑部尚书阴沉沉的看去。 “尚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刑部还要管别人家墙塌了的事?” 刑部尚书朝着蒋国公虚虚一抱拳,半句废话没有,直奔主题,“下官奉命,前来捉拿蒋国公府上下全部,还望国公爷配合。” 蒋国公还真没想到,这京都,竟然还有这样头铁的二愣子敢来抓他。 他可是太后传召入京的。 如今这朝堂,看似二皇子代理朝政,但其实是太后掌权。 这些人难道真以为他犯了一点小错,他们就能对他为所欲为了? 笑话! “我若是不配合呢?”蒋国公眼底闪着冷意,看着刑部尚书,“我家的事,孰是孰非,我自然会亲自进宫与太后娘娘解释清楚,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吆五喝六!来人!” 刷! 不等蒋国公话说完。 刑部尚书直接拔刀。 “拿下,但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刑部尚书是个虎的。 根本不和蒋国公多哔哔,直接拔刀下令。 他身后,二皇子给的人混在刑部衙役当中,得令便上前。 先前徐西宁和春喜来,便在这院子里打杀了一波,院中明面上的护卫已经被撂翻在地。 此时刑部的人上前捉拿的,不过是这院中的一些仆人。 蒋国公眼见刑部尚书半点情面不给自己留,他因为忌惮,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动用暗卫杀了徐西宁,让徐西宁骑在他头上耀武扬威。 但不代表他能容忍旁人这般将他不放在眼里、 啪的一拍桌子,蒋国公怒喝,“敢在我面前造次?我带兵打仗开疆扩土的时候,你还尿裤子呢!你算什么东西!给我赶出去!” 蒋国公一声令下。 当即。 隐藏的暗卫现身,朝着刑部尚书那边便杀。 蒋煊怡在匆忙间,朝蒋国公道:“父亲,若是能趁乱杀了徐西宁,也算是一了百了。” 蒋国公眼角的皮肉痉挛一样抖了一下,厉声道:“一个不留!” 他的暗卫,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只可惜—— 明白归明白。 他们别说捎带着杀了徐西宁了,就眼前刑部这帮衙役,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竟然一个个功夫了得! 这边。 刑部的人和蒋国公的人打的不可开交。 那边。 徐西宁已经抬脚走向元宝拖出银票的那个屋子。 “靠!” 一进屋,春喜惊呆了。 一间厢房,地上放了十几个紫檀木的大箱子,春喜上前将那箱子打开。 一个个的。 里面不是装的纹银便是装的珠宝名作。 春喜倒吸冷气,“我的娘,好多钱啊!咱们是拿走一百万两银票?还是拿走纹银?纹银值钱,但是不好运走,要不挑一些值钱的字画珠宝?” 春喜的手,流连忘返在各个箱笼之间。 看哪个都想要。 元宝翻个白眼,“你是好几天不睡觉脑子坏掉了?这还要选择?小孩子才做选择,你已经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 春喜小眼神一亮,朝着元宝就龇牙笑,“对哦,元宝哥,大人全要!” 刷。 春喜转头看徐西宁。 小眼神全是期待:全要全要全要全要! 徐西宁忍俊不禁给她弹了个脑崩儿,“后面那堵墙给他砸塌了,咱们直接从这边运走,前面让他们打去吧!” 就这样。 前面,刑部的人和蒋国公府的人打的你死我活。 后面。 轰隆! 墙塌了。 王伯一早带人赶着马车过来,守墙待钱。 十几个箱笼全部带走。 徐西宁花自己的钱都大方,更遑论花别人的钱。 字画全部送往国子监,银票银两,留下一半送到吉庆堂,另外一半,一部分送去工部,一部分送去兵部,一部分送去户部,分了个干干净净。 唯独珠宝,徐西宁自己留了,另作安排。 事情办完,徐西宁带着春喜回镇宁侯府。 春喜先前就睡不着一点,现在更是激动地活像是抱了几只鸡吸了血,亢奋的走路都不能好好走,走两步必定要蹦一蹦。 “夫人!咱们下次去哪抢?” 徐西宁失笑的在她脑袋上呼撸一把,“回去先睡觉,熬得眼睛都跟兔子似的了,还抢呢,脑子都坏掉了,抢了都不知道全要了!” 春喜缩缩脖子嘿嘿笑,“回去我睡个三天三夜,然后在梦里好好祈祷,我只有一个十分朴素的愿望,那就是醒来就能去抢。” 一进镇宁侯府二门。 迎面遇上傅筠被人从轿辇里抬了下来。 白氏正从旁边小径赶来,不知是刚刚得了消息还是如何,白氏走的鞋子都丢了一只,衣裳凌乱,头发披散。 一眼看到傅筠。 白氏哭着就扑过去,“筠儿!” 傅筠双眼紧闭,没做声。 跟着傅筠的小厮小声的说:“夫人,先让大夫给少爷瞧一下吧,底下不像样子了。” 白氏既是心疼又是愤怒,骂的咬牙切齿,“畜生!” 抬眼。 看见徐西宁回来。 白氏一张铁青的脸上,顿时裹上更大的怒火。 第266章 知道 在白氏开口前一瞬。 徐西宁叹一口气。 “满朝文武都知道,傅筠是被他父亲送到蒋国公床榻上去的,怎么?二婶竟然不知道? “二叔做这个安排的时候,没和二婶商量一下?” 白氏那裹满怒火的脸,骤然狠狠一僵。 眼底涌上一股不可思议的震惊。 震惊的那么明显。 整个人晃了一下,几乎摇摇欲坠站不稳。 徐西宁偏偏朝她扬着嘴角笑了一下。 “看来二婶是真不知道,我还以为二婶这般大度呢。 “先前二叔追随太子殿下,如今二皇子代理朝政,二叔为了保全他自己不被党争牺牲,祭献了自己的儿子去讨好蒋国公。 “我还心中敬佩二婶格局大,这种牺牲都豁的出去。 “没想到,你是不知情啊。 “那快给傅筠瞧瞧吧,他身上,好像还被塞着东西呢,让撑的久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以后出恭。” 白氏眼皮子狠狠颤了一下。 惊悚看向傅筠。 让,让塞了东西? 她只是得知,傅筠被蒋国公弄到床榻上去。 却不知道,竟然是侯爷亲自把傅筠送去的? “不可能!你这个贱人,你胡说!不可能,是你害的我筠儿,是你!”白氏在短促的惊骇之后,忽然发疯一样扑向徐西宁。 徐西宁一把抓了白氏的手腕。 眼底带着笑。 看着白氏。 “按理说,二叔就傅筠这么一个嫡子,你说他怎么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给蒋国公玩弄呢? “庶出的孩子又不是没有,我看几个庶出的哥哥长得也不差。 “二叔是真的一点不为傅筠着想啊,一个大男人,让人这么玩弄了,你说傅筠以后还能在朝为官吗?还能迎娶贵女吗?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叔另外还有嫡子呢。” 白氏那满面的狰狞满眼的恨意,骤然变成一个瞬间的恍惚。 她心跳如雷看着徐西宁。 脑子里有什么闪过。 徐西宁给她再加一根稻草:“你说,祖母知道二叔的安排吗?” 白氏站不住,朝后踉跄。 那日。 在老夫人屋里。 老夫人和侯爷全都信誓旦旦,告诉她,傅筠一定出的来。 老夫人知道! 她知道! 她知道侯爷要把傅筠送到蒋国公的床上去,却连拦都没拦。 那时候老夫人在做什么? 她被徐西宁打了,委屈的进去告状,那时候,侯爷抱着小满,正在喂小满吃东西,老夫人满目慈祥的看着。 眼见白氏这般反应。 徐西宁松了白氏的手腕,“冤有头债有主,我提醒二婶一句,别忙来忙去给旁人做嫁衣,你恨我骂我,但恰巧是我,找上蒋国公的门,又打又砸,而你的夫君在做什么?” 说完。 不管白氏如何反应,徐西宁抬脚离开。 她是真的困。 先前因为有事情要做,还能撑着,现在该做的事情做完,暂时没有新的着急的事情需要立刻去做。 回了屋。 洗漱都懒得洗漱。 徐西宁直接爬了床榻上就睡。 她闭眼就沉沉睡去,有人却心乱如麻,心如刀绞。 白氏的屋里。 傅筠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大夫一脸凝重的给他检查。 傅筠伤的惨不忍睹,大夫检查的手都在哆嗦,约莫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从傅筠那处,掏出一个小玩意儿。 拳头大小。 放在托盘里。 白氏心疼又愤怒,整个人要炸裂开。 她儿子凭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凭什么! 大夫吸一口气,“夫人,少爷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已经抹了药膏子,不碍事,那处的伤严重些,需要一日三次换药,另外我开一副去热解毒的方子,每日三次口服。” 顿了顿。 大夫朝白氏道:“这些都好说,只是少爷的情绪,怕是一时半刻调整不过来,按照目前的伤势,是不足以让少爷昏迷不醒的,他不醒来只怕是不愿意睁眼,夫人还得好好劝慰。” 白氏心疼的落泪。 这搁谁谁愿意睁眼啊。 送走大夫,白氏在傅筠旁边坐下。 拉着傅筠的手,泣不成声,“筠儿,娘给你报仇,你好好的,你给娘好好的,娘给你报仇,咱总要看着那些害你的人不得好死,对不对?” 傅筠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夫人。” 就在白氏哭的不能自已间,她贴身婢女在门口唤了一声。 白氏抹着眼泪起身出去。 那贴身婢女道:“奴婢查清楚了,这几日,侯爷都在秀水巷过夜,刚刚奴婢去秀水巷那边的时候,侯爷正好从秀水巷出来,眼下可能要回来了。” 白氏气的发疯。 老夫人和侯爷都说,那女人是傅矩的外室,那孩子是傅矩的私生子。 她幸灾乐祸,等着看徐西宁和傅珩的笑话。 结果! 这孩子哪里是傅矩的! 这分明是侯爷的! 她早该想到的,就凭老夫人对傅矩的厌恶,她怎么可能对傅矩一个外室的孩子那般疼爱。 燕窝都给吃血燕。 她对傅珩,都心狠手辣,反倒能对一个外室的孩子那般的好? 养在跟前,每天哄着。 偏偏她蠢,贴身丫鬟说了几次小满不对劲,她都硬是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觉得自己捂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活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徐西宁一定知道什么吧。 咬着牙,裹着恨,白氏眼底泛着杀意,朝丫鬟问:“小满呢?” 不且丫鬟回答,另有一个婢女急匆匆的跑来,“夫人,侯爷回来了,在老夫人屋里,请您过去呢。” 筠儿就在床榻上躺着, 阖府上下都知道筠儿被从蒋国公那里拉回来了。 老夫人没来瞧一眼。 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来瞧一眼。 好。 好的很。 “把小满给我带来这里藏好了!”阴沉的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杀意,白氏回头看了傅筠一眼,“照顾好筠儿,我去去就来。” 白氏抬脚离开。 老夫人屋里。 白氏进去的时候,老夫人跟前伺候的贴身嬷嬷正把小满往出抱。 小满脸上带着泪珠子,噘着嘴,不高兴,“我想见我娘,呜呜呜,我要见我娘。” 见到白氏来了,那嬷嬷抱着小满往出走的步子都加快几步。 第267章 分家 眼见白氏的目光落向小满,老夫人咳了一声,朝白氏道:“你进来。” 白氏攥着手里的帕子。 那指甲掐着掌心的肉,那么疼,但没有她心里的疼十分之一。 收了目光,白氏哭着便进屋,嘴里骂骂咧咧,“母亲,筠儿好可怜啊,我的筠儿!” 她没有对小满如何,老夫人松了口气。 白氏哭嚎着,就朝镇宁侯冲过去。 抬手就往镇宁侯身上打。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放心的法子?这就是你说的,能让筠儿回来的法子?你是筠儿的亲爹啊,你怎么狠心能把筠儿送到蒋国公那里让他玩弄!” 镇宁侯眼底带着烦躁的嫌恶,一把推开白氏。 “你闹够了没有!给我冷静点!” 镇宁侯朝着白氏一声呵斥。 白氏被他朝后推得一个踉跄,本就心神悲痛,险些摔倒。 绝望愤怒难过不必遮掩,也遮掩不了一点,白氏看着镇宁侯,“我闹?筠儿那是我的亲儿子!他这般,我难道还要笑脸相对?” 镇宁侯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愿意?你以为筠儿遭了这样的罪我心里就不难受?” 若非贴身婢女亲眼看见镇宁侯从秀水巷出来,白氏会真的相信他会难受。 亲爹啊! 可现在,她看着镇宁侯,只想冲上前宰了他。 眼见白氏不说话,镇宁侯咳了一声。 “是我把筠儿送去给蒋国公的,但我绝对不是这个安排,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才导致这个结果! “必定是傅珩和徐西宁那对贱人做的手脚! “你朝我发什么疯! “你让我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咱们家被二皇子整治吗?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好?” 镇宁侯怒不可遏的声音落下。 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丫鬟。 “侯爷,老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传旨。” 镇宁侯先前被皇上暂停一切朝务,故而今儿一早,早朝的时候他还在秀水巷睡着。 直到傅筠的事情被闹得沸沸扬扬,他才得知出事了。 慌忙便找人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偏偏蒋国公那边已经被徐西宁杀上门去。 而其他人对他都是目光诡异避之不谈。 什么都没打听到,镇宁侯只能先回家。 这就宫里来旨了? 心神不宁,镇宁侯带着老夫人和白氏前往议事厅。 他们过去的时候,早有小内侍拿着明黄的圣旨,徐西宁也在现场。 看到人来,那小内侍直接打断了镇宁侯的寒暄,圣旨一抖,扯着嗓子就读。 “外敌入侵,国难当头,陛下龙体欠安,二殿下代理监国。 “特察镇宁侯傅业苛虐血亲,心存不轨,羞辱先烈,手段卑鄙,着实不配为官。 “今,褫夺其侯爵封号,罢免官职,贬为平民、” 那小内侍抑扬顿挫的声音一出,跪在地上的镇宁侯,不,已经是平民,跪在地上的傅业险些腿软跪不住。 错愕看向那小内侍。 旁边,白氏眉眼带着冷意,看着镇宁侯灰白而惊恐的脸色,险些冷笑出声。 这就是你说的为了这个家? 老夫人惊恐看向小内侍,“这位公公可是读错了?” 小内侍冷眉冷眼看向老夫人,“放肆,宣读圣旨也有你插嘴的份?” 老夫人一把年纪被一个内侍呵斥,顿时脸上挂不住。 再加上傅业被贬为平民。 几乎一口血要吐出来。 只是还不及她吐。 小内侍继续读,“傅珩抗击琉倭,奋不顾身,大有其父之风范,念及傅矩之功勋,傅珩之功劳,敕封傅珩为镇宁侯,荫及子嗣,其夫人徐西宁,赐封一品夫人,钦此。” 在傅业和老夫人震怒而怨毒的目光里。 徐西宁接旨谢恩。 春喜扶着徐西宁起身,将一个厚厚的红封递到那小内侍手中,徐西宁笑:“有劳您跑一趟,一点茶水钱,侯爷身体不好,不能来接旨,还望您能和二殿下解释一下。” 小内侍捏着厚厚的红封估摸着里面的数额,眉开眼笑,“应该的,二殿下总说,夫人和侯爷乃国之栋梁,奴才能来传旨是奴才的荣幸。 二殿下专门让奴才给侯爷送来不少药品,还吩咐太医,不择一切手段,务必救治侯爷。 奴才还要回宫复命,就不多叨扰夫人了。” 小内侍告辞。 老夫人阴沉着脸看着徐西宁,那怒火几乎要燃烧全身,咬着牙,“贱人!你搅合的云阳侯府家宅不宁,现在又把我镇宁侯府祸害了!” 徐西宁拿着圣旨挑眉轻笑。 “祖母这话说的,什么叫祸害了?咱们镇宁侯府不还是镇宁侯府? “这镇宁侯,原本也该是我公公傅矩,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一切复原。 “祖母可是哪里不满意吗? “我记得我新婚的时候,祖母同我说,你最是疼爱傅珩了,如今傅珩生死未卜,您不担心吗?如今傅珩被封镇宁侯,您不欣慰吗?” 老夫人被徐西宁问的血液逆流直冲天灵盖。 扬手一巴掌就要扇了徐西宁脸上去。 徐西宁轻描淡写的说:“祖母冷静些,我若是挨了打,头脑发昏了,说不定会分家,到时候……不是镇宁侯府的人,我可是要全部清理出去的。” 傅业怒喝,“你敢!” 徐西宁冷笑,“我不敢?好好好,为了给二叔表达一下我的胆量,现在我就分家给你看!春喜!去请族长!把族人一起请来!” 睡了一个时辰。 徐西宁还是困。 但不妨碍她办事儿。 春喜得令,拔脚就往出走。 就说呢,她家夫人在睡觉之前,吩咐她将那些珠宝送一部分给族中之人。 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且春喜走出两步,傅业连忙呵斥,“放肆!这家是你说分就分的?父母在不分家,你的孝顺都进了狗肚子里?” 徐西宁笑:“只要分了家,即便是我夫君过世了,这镇宁侯的爵位,你也占不到半点便宜,怎么?鸠占鹊巢几年,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顿了一下。 徐西宁忽然笑出声。 “你与其在这里和我耍威风,不如想想以后吧,平民且儿子被人糟践了的二叔!” 第268章 收买 以往。 若是徐西宁这样说,白氏早冲出去破口大骂了。 可今儿白氏静悄悄的,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没等到白氏出头,傅业黑沉沉的脸上哼出一声冷笑,“你以为傅珩成了镇宁侯,这家,他说分就能分?不要痴心妄想了,只要母亲不点头,这家,就分不了!” “那便拭目以待。” 说完,徐西宁转头在议事厅的椅子上坐下。 傅业被褫夺封号罢免官职,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老夫人缓不过来。 若是当真分家…… 傅业就得从镇宁侯府搬出去。 身体打了个晃,老夫人朝徐西宁道:“西宁你不要胡闹了,珩儿还昏迷不醒,这怎么分家,你就算是想要分家,也要等珩儿身体好些了啊。 “再说了,他才刚刚被敕封了爵位,就要分家,这传出去,旁人会戳珩儿脊梁骨的。 “你不能害了珩儿风评啊。” 老夫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徐西宁轻笑着,“祖母放心,侯爷风评坏不了的,毕竟云香缘找了个柳儿羞辱我夫君和我过世的婆婆在先。” 老夫人急道:“云香缘虽然是侯爷的产业,可并非什么事他都知道的!” 老夫人想给傅业开脱。 徐西宁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笑:“祖母错了,如今侯爷是我夫君傅珩,不是二叔了。” 她油盐不进,气的老夫人咣咣一杵拐杖,咬牙责问:“你是铁了心要忤逆我?” 徐西宁抬眼看老夫人,“对,所以,祖母去官府告我吧,快去,去的晚了,京兆尹下职了,还得等明天!” 一句话差点把老夫人气死。 “徐西宁!你一定要和我作对?”老夫人那双苍老的眼睛带着怒火,“好,你一意孤行,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去报官!” 老夫人一声令下。 她贴身婢女当即便往出走。 老夫人扭头在主位坐下,“我倒要看看,忤逆长辈,你如何狡辩!” 婢女报官还未回来,春喜已经将傅氏一族的族人们请来。 几位有头有脸辈分颇高的叔公,被请入议事厅。 不及老夫人开口,那为首的叔公,朝着傅业便怒喝,“你当真是忘恩负义,这镇宁侯府,是你父亲,你哥哥,用战场的军功打下来的! “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竟然让人在云香缘羞辱你过世的嫂子! “你还是个人吗! “我傅氏一族,没有你这样丧尽天良的人!” 老夫人和傅业震惊的看向这位叔公。 平时他们关系可是非常的好啊。 当初傅业被封镇宁侯,傅筠被封世子的时候,这位叔公可是出了不少力,向大家证明傅业敦厚可靠,傅筠年轻有为。 这些年,他们一直处的很好。 怎么开口就骂? 老夫人刷的看向徐西宁,抬手指着徐西宁质问,“贱人,你买通了叔公?” 徐西宁翻个白眼没吭声。 那叔公气的面色紫红,“余氏,老侯爷战死沙场之后,是我们这些老族人帮衬着你打理镇宁侯府,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歹毒的人,纵容你的二儿子那样羞辱大媳妇,简直给我傅氏一族丢尽了脸面!” 老夫人姓于。 被这叔公指着鼻子骂、 气的老夫人啪的一拍桌案,“徐西宁给了你多少钱,你要这般不问青红皂白的替她说话?” 旁边春喜晃晃小脑袋。 不多不多。 也就是从蒋国公那里搞来的纯金头面两套,赤金头面两套,夜明珠一颗,羊脂玉手串三条外加整块玉料一块。 那叔公并不接老夫人的话,只是朝徐西宁道:“听春喜说,你要分家?” 他秉承着一视同仁的原则,对徐西宁态度也没多好。 徐西宁起身,屈膝一福,“求族中各位长辈给西宁做主,云香缘大肆羞辱我过世的婆母,我身为晚辈,着实无法咽下这口气,为人子女,不能不孝,孝字当头,我便无法容忍傅业这般恶毒的举措,我要将傅业驱逐出镇宁侯府。” 不是分家。 是驱逐。 气的傅业怒道:“云香缘做的事,又不是我指使的!” 徐西宁转头便道:“云香缘做的事,不是你指使的,但傅筠是你送到蒋国公床上的,而蒋国公陷害傅珩,陷害赵巍将军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怎么?你还要狡辩?傅筠不是你送去讨好蒋国公的?” 徐西宁提起这个。 傅氏一族的族人更是脸色难看。 “混账东西,我傅氏一族,多少好儿郎征战沙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们誓死不弯脊梁,你却将好好的儿子送去给人做玩物! 我傅氏一族,容不下你这样丧尽天良之人。 我做主,将傅业,驱逐出镇宁侯府,从傅氏一族族谱中除名! 自此与京都傅氏再无半点关系!” “三叔公!”老夫人万万没想到,进展会如此的快,“你不能因为业儿被褫夺了爵位,就这样对他!你……” 老夫人情急之下,起身去拉拽那三叔公的衣袖。 三叔公一把推开老夫人。 “这是什么话?我难道还是趋炎附势之人?难道傅业的罪名,是我给他编造的?他做出这种天地难容的事,我作为一族之长,难道纵容不管?任由这害群之马败坏我傅氏一族的名声?休要再多言!来人!” 三叔公旁边,是六叔公。 他手里抱着傅氏一族的族谱。 捧上前。 他儿子手里拿着笔墨。 三叔公拿起那笔,“全族人一致同意,将你逐出傅氏一族,祠堂已开,只是念及傅珩身体孱弱,不能过去,便在此将你名字划掉,稍后我们会去族中祠堂公证此事的。” “不要!” 老夫人声泪俱下,扑过去要阻拦。 被几个族人拦住。 老夫人气急败坏,朝徐西宁骂:“贱人,现在你满意了?啊?你满意了?你要遭天打雷劈的!你不得好死!” 徐西宁稳稳坐在那里,“祖母不是最爱我夫君吗?有人欺负我夫君,族长给我夫君做主,你怎么不高兴啊?” 老夫人气的心口疼。 扭头朝着其他族人怒喝,“徐西宁卑鄙无耻,收买三叔公,三叔公做事不公,欺负我这孤儿寡母,你们说话啊!” 其他族人:…… 你不知道,我们也被收买了啊。 第269章 哼唱 三叔公做事干脆利索。 当场将傅业一支从傅氏一族驱逐出去。 前后用时甚至都没有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驱逐书拍到傅业身上,扭头带着族人便浩浩荡荡去了族中祠堂。 他们前脚一走,后脚,被老夫人派出去的丫鬟带着官府衙役来了。 老夫人跌坐在地,正哭的凄厉骂的难听。 衙役一来,她疯了一样的扑起来,指了徐西宁,怒吼:“把这贱人抓了!她忤逆我!给我抓了!忤逆长辈,论罪该被杖责!我要告发她!” 那衙役看向徐西宁。 徐西宁已经从椅子上起身,朝着几位衙役道:“我要状告傅业,他霸占过世长嫂的嫁妆,侵吞财产,坑害侄儿。” 说着话,徐西宁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契书。 “这争辉堂,原本是我婆婆的嫁妆,就在琉倭大军攻来之前,傅业做主,将这争辉堂卖了出去,所得钱财却并未给到我夫君手中。 “傅业只是我婆婆的一个小叔子,他并无权利变卖我婆婆的产业,还请京兆府尹大人做主。” 傅业震惊的看向徐西宁。 她怎么会知道争辉堂被卖了? 等等。 不是。 争辉堂既然被卖了,徐西宁是怎么拿到契书的? 哭丧一样的老夫人,也愣怔住,错愕看向徐西宁,“你……” 徐西宁没容她把话说完,只是道:“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我只让二叔把银钱归还我就行了,不要求官府一定要定罪的,祖母这下不闹了吧?不说我忤逆长辈了吧?” 一脸无奈。 老太太气了个大睁眼。 难道她闹是因为这个? 张嘴就要骂徐西宁,偏偏那边,几个衙役押了傅业就要把人带走。 急的老夫人连忙过去拉扯。 可她一个老妇人,怎么可能拉扯的过衙役,眼看傅业被上了枷锁,要带走,老夫人急的骂白氏:“你是死人吗?看不见你丈夫要被带走!” 白氏一脸冷漠看着老夫人,“筠儿出事那一刻,我就死了,母亲当我是个死人吧。” 说完,白氏抬脚就往出走。 气的老夫人大骂,“你要去哪!” 白氏忽然回头,朝着老夫人阴恻恻的笑。 “搬家啊,我丈夫被驱逐出傅氏一族了,我总不能还住在镇宁侯府吧,原本我还怕我丈夫厚着脸皮不肯搬,现在好了,他被官府带走了,趁他不在,我赶紧搬家。” 老夫人让气的一口血就吐出来。 徐西宁看向白氏。 白氏继续阴沉沉的看着老夫人,“我准备搬去秀水巷。” 老夫人在愤怒中,狠狠一个激灵,惊恐的看向白氏。 白氏已经转头走了。 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如何,嘴里还哼着小调:小寡妇去上香。 老夫人眼前一黑,终究是没抗住这刺激,一头栽过去。 等从议事厅离开,春喜问徐西宁,“夫人,白氏搬走,奴婢要过去盯着点吗?” “不用。”徐西宁打个哈欠,困得睁不开眼,迫切想要回到自己的床榻上去,补觉,“给她点甜头,让她们狗咬狗去吧。” 当娘的,但凡是个正常的,孩子就是她的底线。 白氏再坏再恶毒,那是对旁人。 一旦有人伤害傅筠,她必定会反击的。 徐西宁回去补觉。 白氏回去,遣散了二房那边伺候的下人,只留了几个愿意跟着她的贴身婢女和嬷嬷。 东西一番收拾,白氏让婢女去秀水巷买了个院子,带着人就往走搬。 “筠儿不怕,娘带你换个地方住,这里全是坏人,咱们不住这里。 “等娘给筠儿报了仇,娘带筠儿离开京都,咱们山高水长,去那世外桃源。” 傅筠闭着眼,一动不动。 白氏转头,朝着被婢女悄悄抱过来的小满,啪的一巴掌扇过去。 小满哇的就要哭。 被白氏的婢女捂住了嘴。 白氏手指掐着小满的脸,“小畜生,没有你,我筠儿就不会成这个样子,你们把我筠儿毁了,你以为你就能代替了我筠儿?” 她指甲长。 掐的小满白嫩的脸上立刻破皮流血。 小满又怕又疼,疯狂挣扎。 然而被白氏的婢女紧紧的捂着嘴抱着,动弹不得分毫。 白氏撒气一般,给了小满八九个巴掌,足足把他一张脸打的肿破,才罢休吩咐,“给他灌一碗蒙汗药,塞了箱笼里带走!” 镇宁侯府二房,彻底搬走了。 等老夫人从昏迷中醒来,二房那边已经空荡荡的一个活物没有了。 气的老夫人心神俱裂,“徐西宁那贱人,我定要让她不得好死!贱人!丧门星,搅家精!我好好的家被她毁了!” “老夫人,不好了,老奴到处找不到小满少爷!”老夫人一醒,她贴身嬷嬷急匆匆的进来回禀。 本就怒极的老夫人,闻言猛地起身,大约是太怒了,也大约是起的太猛,一下眼前一黑又差点一头从床榻上栽下去。 吓得贴身嬷嬷赶紧上前一步扶住, 老夫人怒火尚未散去的眼底是惊慌,“你说什么?” 嬷嬷急的冒汗,“小满少爷不在了,老奴找遍了整个侯府都找不到他。” 老夫人急道:“大房那边可是找了?” 嬷嬷摇头,“大房那边一直锁着门。” 老夫人怒道:“必定是徐西宁那贱人把小满藏起来了,给我拿衣裳,我这就去找她,贱人!” 嬷嬷劝道:“未必是她,夫人并不知道小满的身世,小满现在是二房的人,二房如今……” 嬷嬷没敢说二房被逐出族谱。 声音顿了一下。 道:“她藏着小满少爷,没有任何用的,怕只怕,是二夫人那边。” 老夫人眼底迸射着火星子,“白氏是个蠢得,她一直以为小满是傅珩他爹的外室生的。” 说着。 猛地想起白氏说自己要去秀水巷住,老夫人急着问:“白氏住到哪里去了?” 贴身嬷嬷抿了下嘴唇,“夫人在秀水巷买下一处院子。” 老夫人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就翻身下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快,快给我更衣,赶紧去白氏那里,别让她闹出什么乱子,若是伤到了小满,就真的完了。” 第270章 瓜娃 宫中。 御书房。 二皇子正批阅奏折,御书房的门忽然被从外面咣当推开。 在门口小内侍战战兢兢慌乱无措一声通禀中,太后一脸怒火从外面进来。 珠翠环绕,原本该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此刻因为盛怒,脸上带着腾腾杀气。 “蒋国公府上上下下,是你下令让抓的?” 太后进门就是质问。 二皇子一脸茫然的懵逼十分的清澈,“对啊,当时在金銮殿,朝堂上,孙儿说的啊,皇祖母当时不是也在?有什么不对吗?” 二皇子说着话,搁下手中奏折赶紧起身,绕出桌案要去搀扶太后。 伏低做小,毕恭毕敬。 太后怒不可遏啪的在他桌上拍了一下,“混账!说只是说给那些朝臣听,说给徐西宁听,让他们不要再闹,谁让你真的抓了!” 二皇子满目震惊,“啊?不是真的抓?那皇祖母怎么不早说?” “你!” 太后一口恶气堵在嗓子眼,憋的差点喘不上来。 个瓜娃子! “先前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哀家先想一想怎么处理。” 缓一口气,太后阴沉着脸转头在旁边椅子上坐了,咬牙切齿看着二皇子。 “你倒好,直接让刑部尚书去抓人,你知道他怎么抓的吗?众目睽睽之下,他带着刑部衙役直接打上门的!蒋国公都让他差点打断了门牙!” 太后要气死了。 原本她正想琢磨一个妥善处理的法子。 既堵住悠悠众口,又不让蒋国公府真的被处置。 这法子还没且想出来,就收到消息,刑部尚书上门抓人。 据说当时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刑部尚书半点颜面没给蒋国公留。 蒋国公被带走的时候,裤子都从裤腰上掉下去了,露出受伤的那玩意儿,惹得围观百姓哄然大笑,笑声震天,蒋国公当场就在嘲笑声里吐血晕过去了。 太后简直不敢想当时那场景有多残忍。 二皇子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所以,蒋国公没有门牙了?” 太后错愕抬眼。 二皇子匪夷所思。 “那他以后说话,岂不是漏风?” 跟着,想到了什么,二皇子先用自己的门牙磨了磨自己的下嘴唇,继而那瞪圆的眼睛,又圆了几分。 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捂嘴。 “天啊,那他以后吃果子,还得用大牙咬?” 太后差点让气的跳起来给二皇子一巴掌。 “你是个蠢货吗?这是重点吗?” 二皇子一脸震惊顿时化作自卑的哀愁,低头,左右手的手指勾勾缠缠,“孙儿是不如太子哥哥聪慧,自小父皇就这么说。” 脚尖儿踢了踢跟前并不存在的小石头子儿。 二皇子抿唇,一脸的委屈。 “皇祖母还是赶紧找神医给太子哥哥医治吧,他病好了就能帮着皇祖母了,不像孙儿,脑子不好,什么都做不好,只能给皇祖母添乱,惹得皇祖母生气。” 再说下去,二皇子得哭。 太后惆怅又无奈的看着二皇子这窝囊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二皇子不如太子,不然为什么选二皇子。 一腔怒火被压下去大半,太后在他手臂拍了拍。 “好了,哀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只是眼下,赵巍军权在握,傅珩又立下赫赫战功,朝中军中都不少傅珩父亲的门生和好友。 “若是傅珩或者赵巍生出异心,皇祖母斗不过他们。 “咱们需要有军权的人来帮衬咱们。 “原本成国公府是最好的选择,可成国公府这几年不争不抢秉承中庸之道,谁的队都不站。 “皇祖母知道,蒋国公这次私下秘密进京,却是做的不对,皇祖母也生气,可他再不对,起码对咱们不会有异心。” 二皇子刷的抬头,充满好奇的目光炯炯看着太后。 “难道蒋国公府世子真的是皇祖母的私生子?” 太后那一口正要喘上来的气,就这么硬生生的硌在了气管里。 差点硌死。 在太后被怒火堵住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二皇子又追问,“不然,皇祖母为什么觉得蒋国公府不会有异心?他们都偷偷进京了诶,还不告诉皇祖母,孙儿就觉得他们肯定没按好心眼。” 太后:…… 要气死了。 真的要气死了。 好受不了一点! “他们私下进京不告诉咱们,肯定是不对的,这一点,哀家也很生气,必定会处置他们,但要说坏心眼,那不至于,充其量,他们私下进京大概也是防着赵巍和傅珩。 “你看他们私底下的动作,也只是冲着傅珩去的。 “虽然做的不对,但也没有侵害到咱们的利益,对不对? “也算是间接的帮了咱们,对不对?” 二皇子不解,“但是傅珩,抗敌有功,为什么皇祖母一定觉得他有异心?” 太后含糊,“人心难测,这些你还不懂,以后哀家慢慢教你,只要有哀家在,这江山,你就坐的稳稳的。” 吁了口气。 太后全部的耐心告罄。 直奔主题。 “你先下令,让他们把蒋国公放了,还有煊怡,简直不像话,煊怡是要嫁给你的,那将来就是皇后,一国之母怎么能锒铛入狱呢?传出去像什么话。” 二皇子咬了咬嘴唇,“要不然,皇祖母直接下太后懿旨要求放人吧,孙儿这里,没办法下令。” 太后脸上一沉,柳眉一立,“怎么?” 二皇子仿佛被吓到,扑通就给太后跪下。 战战兢兢解释,“孙儿今儿才在金銮殿下令,让抓捕蒋国公府上下,总不好朝令夕改,以后孙儿在朝堂说话,还有什么分量可言。 “不如孙儿唱白脸,皇祖母唱红脸。” 太后垂眼看着他、 要不是知道二皇子从小就是个没心眼的,她都要怀疑他在挖坑坑自己了。 “不必什么红脸白脸,你下令只说查清楚了,是一场误会便可。”太后直接拒绝了二皇子,“横竖傅珩和徐西宁你也给了赏赐。” 二皇子抬眼,看向太后,“皇祖母,听说傅珩快死了,万一把蒋国公放出来,傅珩被气的病情加重一命呜呼,岂不是旁人要怪我?” 二皇子支支吾吾。 “我不想担责任,我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 第271章 病没 太后让他这话气的一个倒仰。 抬手在二皇子脑门一戳,“这叫什么担责任啊,你要气死哀家吗?” 二皇子耷拉着脑袋,“反正,我不想让人说,傅珩是被我气死的,尤其他刚刚击退琉倭大军。” 说着,二皇子忽然想到什么,蹭的蹦起来,转头去桌案上翻找片刻。 须臾。 拿着一本书送到太后面前。 “皇祖母,这本书告诉孙儿一个道理,任何人都不能和死人争宠争地位。 “这里面,男主最爱的那个女子死掉了,另外一个女子费尽了力气想要得到男主的真心,可不论她怎么做,男主都觉得她不如死掉的那个好……” 太后看着二皇子递上的书。 《京都三少的娇俏白月光》。 气的抽过书朝着二皇子就拍过去。 “混账东西,你一天天的,让你坐在这里批改奏折,你看这个?” 太后真的要被气死了。 活不过一点了。 二皇子狠狠挨了两下,但梗着脖子执拗的坚持自己的想法。 气的太后正要再数落他。 外面传来小内侍的回禀。 “殿下,礼部侍郎大人求见。” 礼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关系较好,但礼部侍郎素来同大理寺主薄走的近。 闻言。 不等二皇子开口,太后先道:“让他进来。” 二皇子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没动。 气的太后给他胳膊一巴掌,“站在这里做什么?坐回你桌案后面去。” “我的书……”二皇子目光落在那本被太后捏着的《京都三少的娇俏白月光》上,明显是想要要回来。 气的太后直接抬脚踹他小腿一下,“坐回去!” 二皇子三步一回头,难过的活像是要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分离一般,坐回座位。 太后心口疼的铮铮的。 她是想找个好拿捏得,但不是想找个把自己气死的。 咯吱~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 礼部侍郎浑身是血一瘸一拐拄着拐杖从外面进来。 进门就嚎。 “殿下给臣做主啊!” 一进门,看见太后也在。 顿时嚎的声音更大了。 “太后娘娘,给臣做主啊,臣活不下去了。” 太后震惊的看向礼部侍郎,“你这是怎么回事?” 礼部侍郎身上穿着早朝时候的官服,那衣裳让打的已经是破烂不堪,里面橘色的里裤都快露出来了。 他扑通跪下。 在一片血糊糊里,刷起衣袖。 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的棍棒痕迹。 哭的声嘶力竭。 “臣,五岁启蒙,十岁参考,一路兢兢业业读书,勤勤勉勉科考,自诩读圣贤书,哪怕不成圣贤,也无愧天地。 “入朝为官,臣殚精竭虑,为民为朝,两袖清风。 “可今儿,就因为臣在朝堂上反驳徐西宁几句,傅珩竟然用这么粗的棍子把臣摁在地上打!” 礼部侍郎给太后和二皇子看他胳膊上的伤。 “臣浑身上下,竟无一处好的,能有一口气爬进宫求救,已经是臣祖上积德了。 “太后娘娘,二殿下,给臣做主啊。” 太后朝二皇子看去。 却见二皇子的目光竟然笔直的落在她搁在旁边桌上的那本书上、 刚刚礼部侍郎的话他听见没听见都两说。 气的太后啪的一拍桌子。 二皇子顿时一个激灵,“皇祖母?” 太后:…… 好好好。 这就是没听见。 扶额,太后朝礼部侍郎道:“你确定是傅珩打的你?傅珩不是病情严重?” 二皇子这才一脸后知后觉,惊恐看向礼部侍郎,“什么?傅珩把你打成这样?怎么可能!” 礼部侍郎委屈的抹泪,“臣难道还能编瞎话吗?就是傅珩,臣眼睁睁看着他打,苦苦哀求他放过臣,臣怎么可能认错人!傅珩他根本没有病,他装的!” 二皇子顿时勃然大怒,“放肆!谁给傅珩诊的病!把人给我叫来!” 太后心里一个突突。 给傅珩瞧病的人,是她的心腹太医。 但礼部侍郎算是她的人,绝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可…… 难道她的心腹太医被傅珩收买了? 太后惊疑间,太医被小内侍带到。 二皇子劈头盖脸就问:“本王问你,傅珩的身体到底如何?” 那太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看了跪在地上的礼部侍郎一眼,“启禀二殿下,傅珩心脉俱损,身体孱弱,气息不足……” “胡说!” 不等太医说完,二皇子暴躁一拍桌子。 “他心脉受损,身体孱弱,气息不足,还能提着棍子去打人?”厉声质问。 太医满目震惊,“那不可能,绝无可能,他莫说打人了,现在还昏迷不醒,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全看明日之前能不能醒来。” “你胡说!”礼部侍郎嗷的一嗓子就喊:“他不能起来,我难道是被鬼打的?” 太医侧目看礼部侍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概是礼部侍郎说他这一身的伤是傅珩打的。 太医顿时一脸无语。 你们就算是想要陷害傅珩,能换个有脑子的理由吗? 他人都快死了,你说他把你打成这样? 你咋不说他还能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 这不是拉我下水坑我么! 十分不客气,太医道:“侍郎大人是不是被鬼打的,臣不知道,但臣知道,傅珩就算是变成鬼也是个病死鬼,也不能把他打成这般。‘ “也可能是臣医术粗鄙,误诊了,二殿下和太后娘娘另外派人去镇宁侯府诊脉便是。” 太后看看太医又看看礼部侍郎。 一个腰杆笔直,一脸愤怒。 一个声泪俱下,一脸愤怒。 谁在说假话? 就在太后揣测间,外面又一个小内侍回禀,“殿下,太后娘娘,大理寺卿大人求见。” 二皇子眉梢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转瞬一脸烦躁,“他怎么又来了?总不能说,傅珩把他也打了吧,让他进来。” 当时蒋国公府的案子闹出来之后,太后执意让大理寺来处理。 倒不是因为大理寺卿是太后的人。 而是大理寺卿与傅珩关系十分淡薄,太后觉得有操作的空间。 蒋国公现在被刑部尚书带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突然来了? 第272章 永安 太后心头升起疑惑间,大理寺卿推门进来。 几步上前,行礼问安。 大理寺卿面上带着些为难,“先前,太后娘娘下令,让大理寺审理蒋国公府一案,如今蒋国公府上下被刑部带走,臣因身负皇命,不敢怠慢,便前往刑部要人。 “但刑部尚书说,按照律例,大理寺只负责审核京都徒刑案件和涉及皇族的案件。 “蒋国公府一则户籍尚在京外,不算京都案件,二则并非皇族,大理寺不符合审案条件。” 太后气的拍桌子,“放肆!哀家的懿旨他要违抗吗!简直无法无天!” 太后本就想让刑部放人,偏偏她自己没办法出这个命令,就让二皇子去下令,哪想到二皇子竟然推脱。 正气呢。 得了这话,顺势便道:“你现在就拿着哀家的旨意,再去刑部提人,哀家倒要看看刑部尚书几个脑袋抗旨,他要造反不成!” 大理寺卿一脸凝重的神色,在太后这话落下之后,松了口气。 “臣谢太后娘娘主持公道,另外,还有一事需请示太后娘娘。” “你说。” 大理寺卿便道:“臣去刑部要人的时候,在刑部牢房中听到蒋国公府的下人喊冤,说徐西宁带人去蒋国公家中,将其财物全部搬走了。” 太后脸色骤然一沉,正要怒喝,二皇子疑惑的问:“多少财物?” 大理寺卿便道:“据说是,整整一箱子银票,整整两箱子纹银,整整一箱子珠宝,整整一箱子名贵字画,还有无数珍品,拢共十几箱子。” 二皇子惊呆了。 “国库空虚,朝廷穷困潦倒,本王更是捉襟见肘,他一个被贬黜外地的国公爷,哪来的这么多钱?胡言乱语,这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蒋国公,想要落井下石,简直过分!” 二皇子一脸愤怒。 扭头朝太后说:“这人必定被人买通了,想要陷害蒋国公贪污呢,真是恶毒。” 太后:…… 一言难尽的看着二皇子。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叹了口气,太后朝大理寺卿道:“此事你可有核查?” 大理寺卿便道:“臣从刑部离开之后,去了一趟蒋国公先前下榻的地方,的确是听尚且在附近逗留的百姓说,徐西宁曾带着婢女去蒋国公那里打砸。 “说是因为蒋国公谋害,傅珩病逝……” 不等大理寺卿说完。 二皇子刷的起身,“傅珩死了?” 跪在地上的礼部侍郎怒道:“不可能,他才打了臣!” 旁边太医翻个白眼,“傅珩真的病的快死了,怎么可能打你,你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礼部侍郎气的说不出话。 大理寺卿道:“据说,徐西宁当时过去,头上是戴着孝的,口口声声喊着让蒋国公赔,然后就打起来了,打的时候,蒋国公说,一切都是他府上世子做的,蒋国公与傅筠之事,也是世子给蒋国公下药,蒋国公才遭受毒害。” 太后惊呆了。 她在宫里绞尽脑汁给他们想开脱的办法。 在这里逼着二皇子下令放人。 蒋国公自己倒是认罪了? “他真这般说?”太后表情复杂。 大理寺卿道:“臣未见到蒋国公本人,刑部尚书说臣大理寺不干不净,需要避嫌,不让臣见,这些,是臣走访民间,在百姓口中得知的。 “臣问了十几个不同的百姓,所言相差无几,应该是真的。” 太后:…… 大理寺卿顿了一下,朝太后抱拳,“钱财案件涉及镇宁侯府和蒋国公府,臣请示太后娘娘和二殿下,是大理寺继续负责还是刑部负责?” 太后简直气的要砸了手中杯盏。 还查个屁! 蒋国公自己都认罪了,怎么查? 认罪就认罪,偏偏这罪认的,人尽皆知,连给他翻案都没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他是疯了吗要认这个! 还有这些钱财。 查出来这钱真的被徐西宁弄走了,这些数目,到时候蒋国公说得清吗? 他可是急速上京的。 怎么可能带着这么多财物! 可不查…… 难道要便宜呢徐西宁那贱人? 怒不可遏,太后道:“查!把徐西宁给哀家抓了,仔仔细细的查!简直目无王法,就算是蒋国公府罪大恶极,也轮不到她去打砸,这是仗着军功便要为所欲为了?哀家便是杀鸡儆猴,也得从重处理,不然以后人人效仿!朝堂永无安宁。” 一语落下。 外面响起小内侍的回避,“启禀太后娘娘,二殿下,国子监祭酒大人求见,户部尚书大人求见,工部尚书大人求见,刑部尚书大人求见。” 小内侍一串通禀。 御书房里二皇子和太后一脸疑惑。 这好好地,怎么都来了。 “传!” 二皇子一声令下。 几位大人鱼贯而入。 行礼问安,国子监祭酒率先一拜,“臣替国子监学子谢太后娘娘恩典,谢二殿下恩典。” 这恩典被谢的莫名其妙。 太后沉得住气,没说话。 二皇子宛若一个浮躁的毛头小子,有些疑惑的问:“何来恩典?” 国子监祭酒道:“一个时辰前,镇宁侯夫人徐西宁派人给国子监送来一批珍贵的字画,全部都是失传的孤本,格外的珍贵,徐西宁说,这些都是蒋国公非法得来的,如今朝廷抄家,这些自然要送到国子监以供学子观摩学习。” 顿了顿,国子监祭酒有些不确定的问:“难道不是太后娘娘和二殿下的旨意?” “分明是徐西宁非法去蒋国公那里打砸抢,怎么作恶倒是恶人先告状,要说人家的钱财是非法得来的!简直无耻!她把朝堂当什么,把律法当什么!” 太后愤然怒喝。 刑部尚书挺身而出。 “太后娘娘明察,国子监收到的那些字画臣去瞧看过,其中两幅珍贵字画,是当初先帝爷抄家永安王府的时候,丢失的两幅,那时候负责抄家的人就是蒋国公,这是以权谋私中饱私囊,算是非法吧?” 永安王。 先太子。 一股不好的预感莫名的萦绕上来。 太后打了个寒颤。 第273章 这钱 当年先帝立储,立的却不是现在的皇帝。 现在的太后也不是先帝的原配。 先帝立的原配的儿子,也就是后来被废黜太子身份的永安王。 至于永安王的死和先帝的死…… 还有徐西宁她娘! 一瞬间的战栗让太后狠狠攥了一下手中的茶盏,她到底城府深,稳住了这心中的不安,朝刑部尚书问:“你确定徐西宁送过去的字画就是蒋国公的?不是她中途加塞栽赃陷害?” 只要没人看见徐西宁没加塞,就很难证明她没加塞。 太后问的气定神闲。 刑部尚书回答的一脸笃定。 “当然,大理寺卿去刑部要人的时候,有个蒋国公的老管家大呼小叫说徐西宁抢了蒋国公的钱财。 “后来大理寺卿离开,臣便审讯了这个老管家,想要核查一下到底是他们诬陷徐西宁,还是徐西宁真的抢了,臣就问这老管家箱笼里都有什么,看能不能对得上。 “这是那老管家的口供。” 刑部尚书说着话,从衣袖里掏出几张宣纸,恭恭敬敬一递。 “查询丢失财物是否属于原主,总得看财物与他说的是不是对得上。 “臣是先拿的口供,从刑部出来之后,原打算去找徐西宁,结果出来便得知国子监收到徐西宁送去的字画。 “臣当即便去了国子监,那些字画,与老管家所言,全部吻合,其中就包含两幅永安王府丢失的字画,这些在刑部都是有宗卷记载的。” 纵是太后城府深,这话也越听脸色越难看。 蒋国公上京,半点忙没有帮到她,难道还未正式亮相就要被定罪处罚? 永安王府当时抄家,那是一切财物全部收入国库的。 蒋国公私藏字画,那便是死罪一条。 连开脱都没办法给他开脱。 刑部尚书的话与大理寺卿刚刚的话对得上不说,她甚至都不能把罪名推到蒋国公府世子头上。 毕竟查抄的时候,那世子还是个奶娃子! 太后气的心口疼。 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蒋国公被定罪,太后只能道:“哀家想起一事,当年永安王府被查抄,蒋国公的确是和哀家提了一嘴,说是喜欢其中两幅画,查抄之后,哀家便将那两幅画赏赐给他了。” 太后要将这件事含糊过去。 刑部尚书却皱眉,“可宗卷上记载……” 太后一摆手,“这事儿哀家忘了与陛下说,你们刑部查案自然当成失窃案查了,说来道去,是哀家当时因为永安王出事,伤心难过急糊涂了,给你们添了麻烦。” 按理说。 太后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这事儿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可—— 就在太后话音落下那一瞬。 国子监祭酒震惊的看向太后,几乎是忍不住心中好奇,脱口而出,“太后为何要把永安王妃的画像赏赐给蒋国公?蒋国公说他喜欢永安王妃的画像?您也同意?天啊!这……这……唉!” 老祭酒发出了灵魂一叹。 太后几乎虎躯一震。 什么? 那幅画是永安王妃的画像? 她是多丧心病狂才能把永安王妃的画赏赐给蒋国公啊。 不是。 蒋国公他有病吗? 藏人家王妃画像做什么! 御书房的空气,骤然冷的比坟堆儿还要冰。 太后雍容华贵的一张老脸,颜色几变,扯了几次嘴角,才堪堪扯出一句,“大,大约是哀家记错了。” 事到如今,太后想要给蒋国公开脱的路,全部被堵死了,还把自己也坑了进去。 刑部尚书转头看向大理寺卿,“你怎么在这里?” 大理寺卿一脸无语,“太后娘娘懿旨,蒋国公府的案子,大理寺受理,你压着人不放,我当然要进宫问明白。” 刑部尚书一耸肩,满脸无奈,“行行行,好好好,给你给你给你,现在就把案子转交给你。” 说完。 刑部尚书刷的又掏出一份宗卷。 “殿下,这是蒋国公府世子的认罪书,构害赵巍,买通娼妓羞辱傅珩极其母亲,未得传召擅自上京,与杜二有来往,全部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刑部这就按照太后娘娘懿旨,将案件转交大理寺。” 太后坐在那里,生平头一次体会到:如坐针毡。 偏偏二皇子朝她问:“皇祖母,蒋国公私吞永安王府的财物,私吞的还是永安王妃的画像,这罪……” 若是没有朝臣,太后必定要替蒋国公说话。 可当堂,六部尚书站了三个,还外加一个国子监祭酒一个大理寺卿。 她活像是被烤在烈火上,舌头尖儿在嘴里颤了几下,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只能晃了晃身体,咕咚,晕过去。 “皇祖母!” 太后忽然昏倒,二皇子心急如焚,当即便将太后移送御书房内室,传召…… 哦。 不必传召太医。 太医就在屋里呢。 那太医进去给太后瞧病。 二皇子神色不安从内室出来,十分愤怒的一拍桌案,“蒋国公简直无法无天,做出这些破事,看把太后气的!蒋国公府世子,罪无可赦,斩立决,蒋国公私吞永安王财物,无法无天……” 唯恐二皇子再说一个斩立决。 里面晕倒的太后,再次如同今日在金銮殿上一样,十分不把医学常识放在眼里的奇迹般的醒来了,急呼一声二皇子。 二皇子连忙往内室走。 走之前,朝刑部尚书看了一眼。 刑部尚书就一瞬间醍醐灌顶,转头就走。 快快快! 走走走! 再不走蒋国公府世子斩立决就来不及了! 这就回去宰人! 刑部尚书如一阵龙卷风,飞奔出宫。 御书房内室。 太后泪眼婆娑拉着二皇子的手,“蒋国公杀不得……” 外面、 工部尚书急切回禀,“殿下,徐西宁让人给工部送了几十万两银子,这银子要退回吗?工部修葺城墙急需用钱,还望二殿下拨款。” 户部尚书跟着也十分火急的回禀,“殿下,户部账上已经没有钱了,徐西宁让人送去几十万两银子,这银子要退回去吗?” 内室。 二皇子十分茫然的征询太后,“皇祖母放心,孙儿不杀蒋国公,就是这钱……” 第274章 夫人 太后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 可坑的上方被枯枝遮挡,她甚至不知道是谁挖的坑又是谁把她推进来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坑底了。 偏偏这坑,又深又陡,她连爬上去的法子都没有。 先前是装晕,现在是真的天旋地转。 如果查钱,就必定得查那画。 怎么查! 太后只能咬牙切齿,说:“既是蒋国公府世子害的傅珩,那蒋国公府理当赔罪,徐西宁上门抢砸固然不对,但事出有因,她也没有私吞,钱财就不必退回了。 “只是她这方式未免太过残暴,影响着实恶劣,徐西宁得训诫。” 二皇子立刻道:“皇祖母英明,这下咱们战后修整,手头就宽绰了,真是牺牲蒋国公,幸福你我他啊!” 太后:…… 嫌弃又憋屈看着二皇子,第一次扪心自问,自己选他真的是对的吗? 二皇子是真的蠢? 还是装的? 对上太后审视的目光,二皇子朝太后保证,“皇祖母放心,蒋国公的案子,孙儿让大理寺审,那字画的事绝不让刑部插手。” 太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蠢货! 怎么还要查! 一把扯住二皇子的衣袖,“就不必审了,蒋国公府世子既然认罪了,就这样吧,再审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还不知道要审到谁的头上。 “眼下你才掌权,根基不稳,若是朝堂混乱,怕是皇祖母也帮不了你。” 外面,一众朝臣还在等着。 太后也不好说太多,只能急切而掏心掏肺的言简意赅。 “到此为止吧。” 二皇子有些犹豫,“可若是不审,怎么说呢?这都牵扯到永安王了,永安王当年可是太子,是因为谋逆才被问罪,而蒋国公偏偏留了人家王妃的画像……” 太后也要气死了。 恨不得剥了蒋国公的皮。 眼下她却活像是身后被恶狼追赶,根本没有时间来仔细去想。 只疲惫的道:“将罪名推在世子和世子母亲身上吧。” 太后不想再多说一句。 “就这般定下吧。” 太后拿了主意,二皇子一句不反驳,直接应下,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医,又问:“皇祖母,太医说傅珩病的要不行了,可礼部侍郎说傅珩殴打了他,这……” 吓得太医扑通跪下。 举起三根手指就对天发誓,“太后娘娘,二殿下,臣以一身医术作保,臣若是说一句假话,让臣立刻出门被雷劈死。 “傅珩是不是病着,殿下和娘娘再派人去查就是了。” 太后要愁秃了头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件事,你看着处理吧。”心力交瘁,太后不想再多管哪怕一点,摆摆手,打发二皇子,“放了蒋国公让他进宫来见哀家,余下的,你处理吧,你将来是要独当一面的,不能什么都等着哀家给你做主。” 太后说的冠冕堂皇。 二皇子听的若有所思。 说自己做主就自己做主。 从内室出去之后,先将几位尚书和大理寺卿国子监祭酒打发走了。 转而啪的一拍桌案,朝礼部侍郎道:“混账东西,你竟然敢浑水摸鱼污蔑朝廷栋梁,傅珩为了家国险些捐躯,你却为了一己之力在这里污蔑他。 “来人,拉下去,杖责三十,出宫之后,去镇宁侯府给傅珩赔礼道歉。” 在礼部侍郎震惊且求饶之际。 二皇子一摆手,“算了,道歉要是有用还要银票做什么,傅珩现在危在旦夕,你就赔偿他白银二十万两当做医药费吧。” 礼部侍郎哇的就哭了。 他挨了一顿揍,还要挨板子?挨完板子还要赔钱? 凭什么! 他头比别人大吗! “殿下,臣冤枉啊,臣真的被傅珩打的,而且……把臣卖了也没有二十万两啊!” 二皇子没了耐心,直接没好气的下令,“这可是皇祖母的意思,你若是不愿意,那就把你拉下去卖了,听说余杭那边盛行小倌倌?卖了余杭去,看看曾经的礼部侍郎挂牌,能不能值二十万两。” 一句话。 差点气死里面的太后。 一听是太后的意思,吓得礼部侍郎直接改口,“臣,臣知罪。” 二皇子一扬下颚:我可真是一个有手段的人儿啊~ 镇宁侯府。 “天!” 徐西宁睡得朦朦胧胧睁眼,在睁眼那一瞬间,眼屎还糊着眼窝子呢就让吓得一个激灵瞌睡全无差点魂飞天外。 傅珩。 她家那个病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了把椅子放在她床头。 此时此刻,正大马金刀坐在那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手指撑着额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不知道看了多久。 天爷诶! 这是造了什么孽。 一睁眼就遇上这个,徐西宁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定了定神,朝着傅珩骂道:“你有病啊!” 傅珩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姿势维持的有点久,胳膊麻了,反正在徐西宁骂过来的时候,他笑着晃了晃胳膊甩了甩手,“对呀。” 徐西宁无大语的翻白眼,“你是春喜上身了吗睡不着?睡不着你出去上香啊,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谁家正经人在人床头坐着呢。 不及傅珩回答。 外面。 廊下。 传来春喜一声疑惑,“夫人叫奴婢?做什么?奴婢正上香呢,奴婢真的睡不着一点。” 徐西宁:…… 这个家里是找不出一个正常人了是吧。 傅珩忍俊不禁,但坐在椅子上没动,“夫人,我有病,该吃药了。” 徐西宁难以置信的看着傅珩,“所以?” 傅珩指了指旁边放着的药碗,“我的药倒是好了,你给我买蜜饯没?” 徐西宁:…… 眼角一抽:哈? 傅珩可怜巴巴,十分委屈,“你该不会是忘了吧?我就知道,我说的话,向来没有人放在心上的,原先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每次我吃药,她都会给我一颗蜜饯,自从母亲过世了……” 徐西宁头大,“闭嘴,我又不是你娘!” 傅珩幽幽看着她,“那你是我什么?” 徐西宁无大语,“我是你夫人啊!” 说完,就见傅珩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昂,夫人啊。” 第275章 三山 傅珩身子稍微往前探了那么一点,眼底带着一层薄薄的笑,问:“那,夫人给我买蜜饯没有?” 徐西宁看他这欠嗖嗖的样,想给他一脚。 翻身下地,“给你买了个棒槌,要不要?” 锦缎如水,米藕色的里衣在傅珩眼前一晃,傅珩眼皮很轻的颤了一下,垂眼避开目光,却是在心跳如雷间耳根通红,“要啊,夫人买的,必定是一顶一好的。” 他非礼勿视。 指尖轻捻。 徐西宁则压根没当回事。 虽是里衣,但长袖长裤遮的严严实实,比她上辈子在军中战后褴褛的战袍遮的都严实。 徐西宁本就不爱穿繁琐的衣裙。 这次对抗琉倭一战之后,更是彻底放飞自我,裙子都免了。 此时随手捞起一件外袍套上,系腰带间,朝傅珩笑:“那就给你买个一顶一好的棒槌。” 说笑间,见傅珩垂眸不语,苍白的脸上眼窝泛青。 徐西宁瞥了一眼外面,已经黑透了,也看不出什么时辰,抓起旁边桌上的茶盏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你就不困?” 傅珩答非所问,“礼部侍郎被杖责三十贬官三级,送了二十万两银票过来……” 说着。 他蓦的抬眼。 和徐西宁四目相对。 问:“寒门书生都能有个娇俏新媳妇,京都三少还有个娇俏白月光,我新晋侯爷凭实力给家赚回来二十万两真金白银,就不配吃药有个蜜饯?” 徐西宁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癔症了?” 傅珩,一个实打实的病秧子,抬手扯住一点徐西宁的衣袖。 仰着头。 就着这个要近不近要远不远抬手就能把人圈进怀里的距离,和跟前的人对视,乌漆漆的眼底带着些热意的执着,“但我就想吃个蜜饯。” 徐西宁简直没辙。 抬手捂住他那双眼,“你三岁半吗?” 才睡醒的人,手是温热的。 她手指手掌落上来的那一刹那,傅珩心口猛地一抖。 睫毛轻颤,剐蹭徐西宁的掌心,一下又一下,他一动不敢动,沉默了一下像是要把蹦起来的心咽回去,才嗯了一声,声音有点低哑,“那给吃吗?” “侯爷,夫人!” 正说话,外面响起发财的声音,带着一点急促。 徐西宁几乎瞬间收了手转身朝外面看去,“怎么?进来说。” 一进门。 发财就在他家这病秧子爷的脸上,看见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 并且杀意明确,只杀发财。 发财:??? 我招谁惹谁了? 一头雾水看了一眼病秧子,发财十分明智的选择朝徐西宁回禀,“刚刚得到消息,从城外驿站追踪的人在济南府发现了澄明的踪迹。” 澄明。 琉倭的皇子。 蛰伏我朝多年,只为了扰乱朝局彻底让我朝分崩离析从内部坍塌。 上次琉倭大败,老秃驴被发财弄死。 澄明却不见踪影。 “怎么又去了济南府?”上次暴动就是济南府,这次又是济南府,徐西宁转头朝傅珩道:“怕不是他在济南府还有藏兵?” 傅珩瞥了发财一眼,起身去书架上取出一份地图,展开。 “济南算是一马平川之地,若是在本土作战,无险可守,但北靠黄河南依泰山,渡过黄河,北可上京,翻过泰山,南可下江南,且十分方便琉倭贼人登陆上岸。” 傅珩手指在地图上划拉一圈。 最后落在山脉地带。 “历山虽不算高,但胜在郁郁葱葱,他若是在此屯兵,若是藏得隐蔽,还真能让他藏住。” 徐西宁不解,“若是当真屯兵,那这次琉倭大军入侵,他为何不响应夹击?” 当时琉倭大军从大沽港登陆,如果济南那边在强行来一股兵力,京都必定不保。 傅珩手指微曲,在这地图上弹了一下,“那就要问澄明本人了,也或许,他根本没有藏兵,只是强弩之末,不管怎么说,让人继续找,找到以后,不能活捉就原地弄死,我也没有那么需要活口。” 发财得令,转身离开。 刚刚的一点点旖旎荡然无存。 徐西宁看着那地图片刻,朝傅珩道:“蒋国公府原先被贬离京,是在哪里?” 傅珩在地图上点了一下,“辽东三山。” 徐西宁猝然想起。 上一世。 辽东统帅葛齐哈叛变。 等到消息传到他们西北的时候,葛齐哈已经叛变成功,自封为王,辽东辽西两地全部成了他做土皇帝的地盘。 那时候赵巍在军中气的吐血,大骂皇帝昏聩无能,大好河山被奸人掳掠。 之后不足一个月,西北军在战后休整时,遭受傅筠火烧。 前世的记忆再次冲击脑海心头,徐西宁手撑着桌子闭了闭眼,缓了缓心神,朝傅珩道:“三山临近琉倭极其的近,如果琉倭贼人想要登陆我朝领土,三山比大沽港更合适。” 傅珩道:“但大沽港直逼京都,一旦登陆顺利,大军从大沽港奔袭,杀向京都几乎如探囊取物。” 大沽港到京都这一路,太平整了。 无山可阻挡,无河无海可拦截。 “那他们起码是买通了从三山港口到流沙汀港口再到大沽港这一路的官员,这才能保证那么庞大数目的战船一路抵达不被朝廷发现……不对!” 徐西宁说着,忽然声音一扬,否定了自己的说法。 她点了地图上从三山到大沽港这一路的位置。 “就算他买通了这一路的官员,但无法买通这一路的百姓,但凡被人遇上,不免就会传到京都,可京都一丁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徐西宁看向傅珩。 肃重的眼底带着一股凛然杀气。 “他们可能,根本就不是直接从琉倭本土过来。” 傅珩眼眸微垂,盯着那地图,“你的意思是,他们原本就屯兵在我朝,只是在恰当的时机,佯作从琉倭一路抵达?” “不是没有可能。”徐西宁道:“蒋国公府与琉倭勾结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蒋国公府被贬三山,三山这个位置又这般微妙,只怕屯兵不在济南府,而在辽东。 澄明出现在济南府,也有虚晃一枪的可能。” 吁了口气。 徐西宁又道:“要不你同你师父赵将军商量一下,还得是早做准备,哦,对了,你知道葛齐哈这个人吗?” 第276章 剩下 “是谁?”傅珩摇头。 按照时间推算,上一世葛齐哈造反,那该是这一世的十年之后。 徐西宁失笑自己心急,可又根本无法放松这份急。 毕竟从现在看来,上一世傅筠火烧西北军,极有可能和这些琉倭畜生有关。 没答,只问:“现在辽东总兵是谁?” 傅珩想了一下,“辽东总兵黄浩,寒门出身,算得上侠肝义胆一腔忠勇,原先太子殿下几次三番想要拉拢他都被拒绝了,在朝中,基本谁的边也不沾。” 说着话。 傅珩皱了下眉。 但就这样一个人,也没发现琉倭大军来犯? 徐西宁知道他是意识到不对,追问,“这次大乱之后,二皇子殿下执政,京都一系列人事任免都有落实,但沿海一带官员可是查了?” 傅珩叹了口气,“哪来得及,没且去查,蒋国公就来了,紧跟着闹出这些,再说,就算要查,拍谁去查,都是问题。” 顿了一下,傅珩看向徐西宁,“你刚刚说的那个葛什么哈,他是谁?” 徐西宁抿了一下嘴唇,“我若说,我梦见他造反了,还自封为王,占据辽东辽西两地,你信吗?” 傅珩一言难尽看着徐西宁。 默了一瞬之后,很轻的啧了一声。 略挑一点眉梢,起身。 “真神奇,真的,你怎么总能梦见这种奇怪的事?功夫是梦里学的,赵巍是梦里认识的,现在这梦更高级了,连谁造反都梦出来了,还划分了具体地盘?” 傅珩高出徐西宁一头多。 徐西宁靠着桌子站,他猛地起身,两人原本又离得近,傅珩站起来一步转过去的时候,两人几乎身体贴住。 气息纠缠,傅珩轻笑,“想让我信吗?” 桃花眼外勾内敛,微微低垂。 徐西宁让他猝不及防这样抵在桌边,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了,若说是感受不到这点暧昧的气息,那是傻子。 只是,男女之间,暧昧未必关乎感情。 何况这病秧子向来心眼多。 抬手勾住一点傅珩的衣领,徐西宁靠着桌沿儿朝后仰一点,笑,“那你信吗?” 傅珩手撑着桌子。 几乎将徐西宁圈在怀里。 低头看了一眼被徐西宁手指勾住的衣领,再看徐西宁,“你说让我信,我就信,你是我夫人。” “爷!” 四目相对尚未再说多的半句。 外面。 发财一头冲了进来。 一进门—— “艾玛~” 发财差点闪了腿,猝不及防迈进来的脚赶紧一收,转头要退出去的时候,几乎左脚绊右脚,给自己原地送走。 砰! 直接就脑袋撞了门框上。 徐西宁一把推开了傅珩。 傅珩满脸杀人的气息,看着抱头龇牙的发财,“多大的人了,出来进去的就不知道敲个门回禀一声?得亏你是个男的,但凡是个丫鬟,就这样闯进来,我都要怀疑你要爬我的床!” 徐西宁差点笑出声。 偏偏春喜探了个小脑袋在门口,“男人就不行?” 发财跳脚,捂着脑袋就朝春喜吼,“当然不行,我喜欢姑娘,我又不喜欢他!” 傅珩:…… 一脸离谱看着发财,“我难道还是你挑剩下的?” 徐西宁这下没忍住,直接一声笑喷出来。 这什么脑子啊。 傅珩转头对向笑出声的徐西宁,十分认真的说:“我不会让人爬床的。” 徐西宁笑的不行,“好好好,你的床,你说了算。” 转头问发财,“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发财忙道:“宫里来人,传话太后娘娘要见夫人。” 宫中。 御书房。 太后气的脸都是黑黢黢的,抓起桌上一把狼毫笔,朝着二皇子就砸过去。 “混账东西,谁让你把蒋国公府世子问斩的!” 二皇子抱头躲避,慌张解释,“孙儿下令的时候,皇祖母就在御书房内室啊,这才一两个时辰之前的事,皇祖母忘了?” 太后要气死了! 她当然记得。 但她以为,就算是二皇子下令,这下令和问斩之间,至少也要有几天时间。 就算没有几天,也得有几个时辰吧? 谁能想到。 前脚下令,后脚问斩,中间连一刻钟都没间隔。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蒋国公府世子的脑袋,已经从脖子上离开了。 人已经死了! 死了! 死的透透的了。 怒气难消,“哀家以为,你比你父皇要清醒,比你父皇要知情重,所以才在众多皇子中选了你,让你来当大任,你真是让哀家失望。” 面对太后的怒火。 二皇子先是一愣,继而眉梢一挑,一股喜悦之情难以压抑但必须克制的神情涌荡在脸上,“皇祖母打算换人了?” 太后真怕自己被活活气死。 “蒋国公府世子死了,哀家倒要看看,你如何与蒋国公交待!” 二皇子更震惊了,“是他做错了事,对不起皇祖母在前,不应该是他向咱们交待吗?皇权还得朝着罪臣低头?皇祖母,你是不是……” 忍了忍,二皇子没忍住。 弱弱问出:“傻?” 气的太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让气的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脑袋顶天灵盖嗡嗡的疼。 “孽障!” 二皇子一脸委屈,“孙儿又没说错,皇祖母未免对蒋国公也太卑微了,您这样,很容易让人非议的。” 真的要气死了。 太后大喘两口气,指着二皇子,“你给我闭嘴,一会儿蒋国公来了,你亲自赔罪道歉,你若是敢不听,哀家这就将你圈禁起来!” 二皇子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太后气喘吁吁,缓了缓,怒不可遏道:“哀家已经传令让徐西宁进宫,一会儿她来了,你下令,让她去济南府。” 二皇子一脸狐疑,看向太后,“她去济南府做什么?” 太后道:“济南府先前受灾,中途琉倭人攻来,这灾情便一直没有得到朝廷的正面处理,你去了一趟又回来……” 二皇子只觉得离谱,“可这灾情明明只是普通的水灾,灾民暴动也是先前有人……” “殿下,太后娘娘,镇宁侯夫人徐氏到。” 正说话,外面一声小内侍的通禀传进来。 第277章 所图 徐西宁进来便看到一地狼毫笔散乱。 二皇子有些眼神不安的看向太后。 太后则面容阴沉坐在旁边椅子上,慢条斯理喝茶,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目光一敛,徐西宁上前行礼问安。 二皇子未及开口,太后先将茶盏往桌上一搁,问:“傅珩身体如何?” 徐西宁跪地行礼。 太后没让她起来。 她只能依旧跪在那里,“启禀娘娘,夫君气息紊乱,心脉不足,昏迷不醒,太医说若是醒不来怕是就熬不过。” 太后皱了下眉,叹了口气,“珩儿这孩子,从小便命运多舛,年纪轻轻明明正风头无双,偏偏中了毒,又偏偏接二连三丧父丧母。” 说着话,太后不忍,泫然欲泣。 抬了手拿着帕子擦了擦那不知道有没有的眼泪。 徐西宁想起第一次进宫,傅珩给她讲,他母亲的死大概与太后有关。 想起那一次审讯徐西媛的母亲,徐西媛的母亲被迫招供,说当年她娘过世,与太后有关。 太后擦了几下眼泪,眼见徐西宁无动于衷,便收了声音,道:“珩儿的事,你也不必太难过,横竖整个太医院,哀家都派过去,让他们务必将珩儿治好的。 “眼下,有一桩要紧事,哀家思来想去不知该派谁去做,斟酌半晌,倒是二殿下提醒了哀家,说你堪当大用。” 说完。 太后便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只能朝徐西宁道:“济南府先前遭受水灾又遭灾民暴动,原本是本王前往赈灾的,只是中途琉倭大军打来,本王唯恐京都有危,所以立刻赶回。 “以至于济南府那边现如今究竟如何,还一无所知。 “如今朝堂之上,乱做一团,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人前往赈灾。 “思来想去,本王觉得你可堪当重任。” 徐西宁满面震惊。 搁着满朝文武不用,用她一个毫无官职在身的妇人? 对上徐西宁的震惊,二皇子扯着嘴角有些为难的笑了下。 “本王也知道,这任免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也有些出格,但是这次抗击琉倭,你功劳不比傅珩低,不能因为你是女子便辱没了。 “所以,本王想要派你为特派钦差,特去督查济南府赈灾一事。” 澄明在济南府出没。 三山那里又情况复杂一时间不辨虚实。 徐西宁当然很想亲自去一趟济南去一趟辽东,看看那边究竟如何。 可她前脚才和傅珩讨论这件事。 后脚宫里就要任命她为钦差前往? 且不说凑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后能有什么好心眼。 纵然再想去,徐西宁也要立刻拒绝,“殿下抬举臣妇了,臣妇一介妇人,见识浅短,先前能与夫君并肩作战,全凭夫君素日教导,耳濡目染罢了。 “可现如今,一则臣妇毫无经验,二则,夫君生死难料,臣妇着实无法离京,还望殿下恕罪。” 二皇子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绷着脸不说话,明显是不会改变主意。 二皇子一副不敢违拗的样子,只能继续朝徐西宁道:“你就算是留在京都,也帮不到什么忙,给傅珩瞧病,有太医院的大夫。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今日已经太晚,你明日一早便出发吧!” 徐西宁急道:“殿下,我夫君生死难料,我怎么能现在离京?就算是他的病,我帮不上忙,可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作为他的夫人,难道不在跟前吗? 满朝文武,不缺人才。 殿下何必将此大任委于我一个小女子。 求殿下收回成命。” 太后啪的一拍桌子。 “放肆,二皇子殿下觉得你堪当重任,那是看重你,你再三拒绝,未免也太不将二殿下放在眼里,他便是尚未登基,也是执掌朝堂,便是一言九鼎。” 徐西宁满目抵触,看向太后。 “你们一定要在我夫君生死未卜的时候,逼我离京吗?” 太后怒道:“混账东西,你去蒋国公家中打砸抢的事,哀家念在你抗击琉倭立下大功的份上,不予追究,你倒是托大,竟然连皇命都要违抗? 都说了,太医院上下守着傅珩,什么叫逼你? 再者,家国家国,若无国何谈家,傅矩一身忠勇,傅珩更是带病抗倭,而你身为镇宁侯府的人,不仅不向他们学习,竟然这般推三阻四? 你与傅珩的婚事,是哀家赐婚。 你若对不起镇宁侯府门楣,为了镇宁侯府的名声,哀家也能赐你一张休书!” 徐西宁差点让太后这话气死。 仿佛赌气,蹭的就从地上站起来,“既然太后娘娘和二皇子殿下执意要臣妇去,那臣妇不敢违抗皇命,但臣妇有一个条件,我要尚方宝剑。” 抢在太后前面,二皇子几乎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徐西宁,立刻道:“许!” 太后看了二皇子一眼,不赞同,“尚方宝剑乃是代表生杀大权……” 太后对她不客气,徐西宁也没多尊重,既然他们执意让自己去济南,那就是有利可图。 既然有利可图,她就可以利用这利,放肆一把,也好看看对方的态度,“若是不给,我便不去,太后娘娘要赐臣妇一纸休书,臣妇等着便是!” 说完。 徐西宁转头就要离开。 气的太后啪的一拍桌子,呵斥,“放肆!你怎么同哀家说话呢?你要造反不成?” 徐西宁回头,朝太后笑,“那娘娘就以造反的罪名将臣妇抓了,也好给蒋国公府报仇不是!” “你!”太后气的直接起身。 但碍着自己图谋的大局,忍下这恶气。 贱人。 你给本宫等着。 等去了济南,本宫让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眼底细碎的刻毒被藏起,太后只是一副让气的要晕倒的样子,没好气的道:“当真是无法无天!看在傅珩和傅矩的份上,哀家不与你计较,尚方宝剑给你便是,但是你要立下军令状,济南一行,不可有任何差池,更不能权利滥用,屠杀无辜。” 这都答应? 看来所图不小。 徐西宁笑道:“尚方宝剑我要,但军令状我不立,太后娘娘若是觉得不可,杀了我便是!” 第278章 道歉 徐西宁肆无忌惮,继续挑衅,继续试探。 先前被二皇子气了一顿。 现在竟然被徐西宁这贱人这样气,太后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扬手给徐西宁一巴掌。 但。 大局当重。 她计划好的事不能有分毫差池。 便既愤怒又无奈,“你真是……但凡不是朝廷紧缺用人,但凡不是傅珩和傅矩的军功摆在那里,但凡不是你自己抗击琉倭出了大力,今日哀家必定狠狠的罚你! “罢了! “国难当头,咱们自己何必内乱,反倒给人看笑话。 “尚方宝剑给你,你只把事情办好。 “哀家不强求你立下军令状,但是,你若是不认真办事,徇私枉法或者滥用权力,哀家必定容不下吉庆堂。” 她拿出吉庆堂威胁。 徐西宁神色顿了一下,没接太后的话,只朝二皇子道:“臣妇明日一早赶赴济南,殿下给臣妇圣旨吧,臣妇以什么名义去呢?” 二皇子立刻就道:“本王赐封你为三品掌事女官,特许外出办案,赐尚方宝剑,一切定夺皆可自行决定,明日早朝,本王会将此事公之于众。” 徐西宁拿了尚方宝剑和圣旨便告退。 等她一走。 太后怒不可遏道:“你看看她骄纵的成何体统!竟然这般在御书房大呼小叫!” 二皇子弱弱缩了缩脖子,一声没吭。 太后更气了。 只是不及再骂,外面,内侍回禀,“二皇子殿下,太后娘娘,蒋国公到。” 太后立刻起身。 步子都迈出去一脚,立刻惊觉不对,又收了回来,佯作叮嘱一般,转头看向二皇子,“记得哀家先前嘱咐你的。” 二皇子压着心头冷笑,唯唯诺诺道:“知道了,给蒋国公道歉。” 转瞬。 御书房的大门被打开。 就在蒋国公进来的那一个刹那。 太后只觉得一阵风刮过。 “蒋国公饶命啊!我知道错了!呜呜呜呜呜,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杀我!” 二皇子犹如一道闪电般绕出桌案。 还不等外面小内侍将御书房的门关上,他人已经冲到了蒋国公跟前。 扑通就给蒋国公跪下。 嚎啕大哭,凄绝哀求。 惹得外面内侍全都好奇的往里看。 蒋国公震惊之际,太后差点断气。 “混账东西,你给我起来!”朝着二皇子便咆哮。 二皇子不解的看向太后,“皇祖母不是让孙儿给蒋国公道歉吗?孙儿道的不够?” 说完。 二皇子一脸醍醐灌顶。 转头。 就给蒋国公砰砰磕头。 “国公爷饶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蒋国公人都吓麻了。 这到底是哪一出啊。 太后气急败坏,起身往二皇子那边两步冲过去,原本想要一把将他提起来,不许他再发癫。 结果—— 御书房门口,小内侍颤巍巍的回禀,“刑部尚书,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国子监祭酒……” 他回禀的声音犹如被风吹的歪歪扭扭的烟,就这么消散在御书房里一片诡异的气氛里。 而御书房门口。 足有七八个朝臣,目瞪口呆看着里面。 二皇子,执掌江山的二皇子,竟然在给罪臣蒋国公磕头? 国子监祭酒第一个忍不住,气的破口大骂,“纲常何在!纲常何在啊!贼子当道,天要亡我啊,这祭酒,老夫不干也罢!不干也罢!先帝爷,老臣这就追随您来!” 满目愤怒,国子监祭酒一下摘了自己头上的官帽。 朝着御书房里一砸。 转头哭喊着便跑了。 那官帽,不偏不倚,正好砸了蒋国公裆下。 蒋国公那处本就受着伤,此时被重重一砸,疼的嗷的一声叫,差点当场晕过去。 偏偏二皇子还抱着他的腿,在颤颤巍巍的喊错了。 门口。 兵部尚书气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这皇位,这天下,要改姓了吗?改成蒋家得了?那臣这兵部尚书,是不是应该也识趣一点!” 太后急的快晕了。 连忙上前,“几位大人误会了。” 刑部尚书呵呵冷笑,“误会?太后娘娘那给臣几个解释解释,这是什么误会,臣几个有眼无珠,难道没认出来,这人其实不是蒋国公,而是陛下?或者先帝爷?不然,什么人值得二皇子殿下如此下跪!” 蒋国公只想给二皇子跪了。 偏偏二皇子抱着他的腿,勒着他的腿弯膝盖,他就是想跪,那膝盖也弯不下去啊。 “殿下,你起来,什么话好好说。” 二皇子疯魔癔症了一样,“求求国公爷放我过我吧,我已经按照皇祖母的意思,让徐西宁去济南了,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皇祖母说想要活命就听你的,我都听,徐西宁已经派去济南了,我都听你的。” “闭嘴!”太后心惊肉跳又怒火喷发,忍无可忍,扬手给了二皇子后脑勺一巴掌。 二皇子仿佛这才被这一巴掌打的清醒了。 浑浑噩噩转头,捂着后脑勺看向那边门口的几位朝臣。 一个激灵。 赶紧起身。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本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本王刚刚只是摔倒了,”说完,他去看太后,都快哭了,“可以吗?” 太后被气了一整天了。 整整一天了! 从早朝到现在! 血气翻滚。 到底是老了,扛不住气了,哇的一口血吐出来。 二皇子却没立刻去搀扶她,而是朝蒋国公赔罪,“国公爷我不是故意把皇祖母气的吐血,我真的把徐西宁派去济南了……” 他堂堂二殿下。 这般唯唯诺诺叫蒋国公国公爷。 几位尚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兵部尚书气得忍不住,冲上前去,朝着蒋国公照脸便一拳揍了过去。 “你莫非还想当摄政王不成?罪臣也配在这里威胁二皇子殿下?看我一拳!” 砰! 一拳打的蒋国公朝后倒仰,踉跄后退,鼻子里的血顿时涌了出来。 刑部尚书唯恐被人抢了风头似的。 刷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副拶刑刑具。 朝着蒋国公脑袋就敲过去,“贼子看我一招!” 户部尚书不大有功夫在身,只一脸怒火朝着蒋国公的脸,呸! 一口啐过去。 第279章 许诺 一共来了八个朝臣,跑了一个国子监祭酒,还剩七个。 一个个义愤填膺,会功夫的功夫招呼,不会功夫的大耳刮子招呼。 就跟癫了似的全都朝蒋国公打过去。 不知道谁,还喊了一句,“冲啊!” 急的太后在旁边人都要疯了,“住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都是朝廷栋梁,这样在这里撒泼像什么话!住手!哀家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 眼睁睁看着蒋国公从站着挨打变成了被摁到地上挨打。 太后眼见呵斥半天无人听,气的亲自上前要把人拉开。 二皇子却伸手,一把拉住太后,十分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问:“皇祖母,这可如何是好?” 他皇祖母怒急攻心,“让人把他们都拉开啊,如何是好,你御书房里伺候的都是死人吗!” 二皇子十分委屈的说:“御书房里,只有一个小果子是孙儿的人,余下的,都是皇祖母指派来的啊。” 太后:…… 卒! 活活被气卒的。(只是一个比喻,不是真的死了) 是的。 当时皇上被软禁,二皇子进了御书房,跟前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内侍小果子,剩下的人,都是太后指派来的。 可现在。 太后指派来的那些人,一个个的全都在御书房门口探着脑袋惊慌失措的往里瞧。 竟然没有一个进来的。 太后怒不可遏,“混账东西,还不进来把他们拉开!难道要等哀家揭了你们的皮!” 谁家的皇家,能闹出这样的乱子! 简直闻所未闻! 滑天下之稽! 笑话! 在太后怒火冲天里,几个被呵斥的小内侍战战兢兢上前去拉架。 这拉架,也是个技术活。 比如,兵部尚书功夫好,谁都不敢拉他,万一拉急眼了,转头被一拳打死怎么办。 比如,刑部尚书脑子虎,谁都不敢去拉他,万一拉急眼了,转头被那拶刑的竹棍子戳了眼睛怎么办。 挑挑拣拣。 最后只能去拉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这两个平时看起来斯文一点的。 户部尚书:…… 礼部尚书:…… 好好好! 人善被人欺是吧。 被拉拽,礼部尚书哇的一嗓子,惊天动地就开始哭。 “纲常崩坏,论理不存,堂堂皇子竟然被迫给一个乱臣贼子下跪!苍天啊!这是天要亡我朝,才闹出这样恶心人的乱子吗! “蒋国公当众大肆玩弄龙阳之术,其子勾结琉倭,叛国卖国,陷害我朝栋梁忠魂。 “这样罪无可赦的人,换成旁人,早就是诛九族,全家砍脑袋了! “现在蒋国公如此,竟然还能得二皇子殿下给他下跪? “到底是什么不要脸的无耻之徒在给蒋国公府撑腰做主,我诅咒她一辈子不长屁眼儿!” 斯文的,粗鄙的,礼部尚书抓起什么骂什么。 我只是不会功夫。 但不是没有嘴! 旁边太后让骂的一张脸青绿交替,一口血又吐出来。 偏偏反驳不得一个字。 她就是那个给蒋国公撑腰的。 偏偏—— 蒋国公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天爷诶! 怎么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别人也有犯错的时候,不都是悄摸的就能遮盖下来吗! 怎么轮到蒋国公,这事儿就人尽皆知了。 更偏偏就让这些人看到二皇子下跪! 户部尚书等礼部尚书骂完了,接着就道:“二殿下若不能主持大局,还请陛下出面,将蒋国公府上下诛九族!” 蒋国公被当着太后的面揍了个奄奄一息。 刑部尚书扭头抱拳,“二殿下既代理朝政,便该有君王的魄力和果决,一个勾结外敌的人,纵然他三头六臂,也该斩立决!若是姑息,只能害国害己!” 兵部尚书跟着附和。 其他几位朝臣气喘吁吁,收手附和。 这厢。 还不等太后和二皇子开口。 那厢。 跑了的国子监祭酒又回来了。 不光自己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大片国子监中有资格进宫的学子。 浩浩荡荡。 好家伙,乌泱泱就往御书房门口一杵。 “请求二殿下将这贼子处死,不然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更是让天下读书人从此不知纲常为何!” 太后急的眼冒金星,“你们要逼宫不成!造反不成!” 国子监祭酒掷地有声的问:“那太后娘娘可否解释,谁让二皇子殿下给蒋国公下跪的?蒋国公凭什么受二皇子殿下的跪! 二皇子殿下虽未登基,但位同帝王。 让堂堂一国之君给一个罪臣下跪?什么丧心病狂的贱人能做得出来!” 太后:…… 终究是没抗住这骂。 咕咚。 眼皮子一翻,货真价实晕倒过去了。 太后一晕。 整个御书房倏地一静。 刑部尚书和二皇子一个对视间,歇斯里地一声吼:“殿下英明,万万不可贼人当道,祸国祸本!” 其他人仿佛后知后觉,赶紧跟了一句。 二皇子一脸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好像是被群臣逼迫一般,快要哭了的道:“那,那那,那就,蒋国公,拉下去,斩了!” 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蒋国公差点让惊得蹦起来。 想蹦来着。 但被打的太厉害了,没起来。 只挣扎求饶:“殿下……” 不等话说出口,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已经一左一右将他架着往出拖了。 他绝望的去看太后。 然而太后四平八稳昏倒在地,真的昏倒了。 一场闹剧,以刑部尚书带走蒋国公结束。 等到御书房里只剩下一个小果子伺候二皇子的时候,二皇子掏掏索索,掏掏索索,摸出了自己的铜镜。 对着铜镜,掌根一抹发际线,“你,是最帅的!” 旁边小果子十分麻木的看着他家殿下。 是的没错。 已经看了快十年了,早已经从震惊过渡到平静。 甚至还能在二皇子帅完,贴心的问一句,“殿下用点宵夜吗?” 二皇子铜镜一收,吩咐,“宵夜不必了,你去告诉傅珩,若是济南一行办的漂亮,回来我答应给他夫人封个女将军。” 这是傅珩开出来的条件。 皇帝被软禁,二皇子执掌政权之后,他和傅珩私下见过一次。 傅珩许诺帮他清除太后一党。 但就一个条件,给他夫人封个女将。 第280章 脑子 二皇子不懂,傅珩开个条件,为什么是要封自己的夫人为将军。 他自己为什么不为自己讨封。 不过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二皇子不掺和。 他本人是欣赏徐西宁的,尽管是个女子,但女子天纵奇才也是巾帼须眉。 古往今来,多少女子比男儿强。 正好,他也想组建一支女子军。 原本是想用成国公府的章敏,现在看来,徐西宁和章敏都是可用之才。 至于济南一行,这是二皇子意外的。 他没料到太后会执意派徐西宁去济南,但其实他私下里是想要派人去查的,当时济南府发生灾民暴动,他就觉得不对劲。 只可惜,当时没来得及去查,京都就被琉倭大军袭击了。 等回来一切解决之后想要再派人去查,又怕被太后发现了,露出蛛丝马迹坏了大事。 便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下来。 这倒好,瞎猫撞上死耗子,赶巧了,太后竟然逼着他给徐西宁下令,让徐西宁去济南府。 美滋滋翘着二郎腿,坐在御书房的桌案后,二皇子只觉得这一天都过得十分美好。 尤其他给蒋国公跪下磕头那一瞬,嘿嘿,我可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厉害人儿啊! 地上。 太后昏迷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二皇子才慢悠悠让人将她送回寝宫,宣太医前来诊治。 镇宁侯府。 “爷,宫里,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他们事情办完了,蒋国公被带出宫门之后,刑部尚书不且回到刑部大牢,直接在宫门口就给他先宰了。” 刑部尚书的原话是:好事必定不能多磨,早死早超生,免得再生变故,先杀为敬。 发财站在桌案前,回禀宫中之事。 “二殿下派人来传话,说是太后下令,执意要让夫人去济南,二殿下的意思是,只要济南那边事情办得好,回来就给夫人封一个女将的官职,但济南之行必定凶险,太后娘娘必定图谋不小,还让爷准备万全。” 傅珩病歪歪的撑着额头坐在桌案后,“夫人人呢?怎么宫中之事都办完了,她还没回来?” 发财有些狐疑看着他家病秧子。 再想到先前他进来撞上的那一幕,有点不确定的征询,“爷,你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傅珩黑沉沉的眼底忽然染上一点笑,朝发财问:“你也觉得我俩很般配是不是。” 发财:…… 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 理解人说话都直接进阶到这一步了? 好好好。 不用再问了。 这脑子必定就是了。 难怪前几天说头皮痒呢,原来是往出长脑子了。 “夫人从宫中出来之后,先去吉庆堂了,想必是明日离京,先要去吉庆堂安顿嘱咐一下。”想到自家病秧子长出了恋爱的脑子,发财十分贴心的问:“您要去吉庆堂接夫人吗?若是过去,夫人必定感动。” 傅珩嗤笑一声。 “当然不去。” 发财顿时一脸疑惑,“不去?” 傅珩微扬一点下巴,笑着起身,“她去吉庆堂又没有什么危险的,我去接她,接上了也只能说一说公事,可我若是说不舒服先睡下了,她明日就要离京,回来之后,必定会先关心我一下的。” 发财目瞪口呆。 你小子是有些诡计多端在身的。 傅珩一边说,一边绕出桌案往床榻走,“夫人回来,就说我不舒服,躺下了。” 顿了一下,有些不放心,又追加一句,“她若是没进来,就说我只是躺下了,但是没睡着呢。” 发财:…… …… 吉庆堂。 “姐姐要去济南府?济南府远不远?” 沐沐坐在徐西宁的腿上,扬着小脸嫩呼呼的问。 徐西宁捏他的小鼻子,“有点远呢,听说那边把子肉很好吃,等姐姐回来,给你带个济南府的大厨子,让他给你做好吃。” 说着话,往怀里抱了抱沐沐,朝王伯问:“你们怎么还没睡?” 徐西宁过来,是来交待两句话。 没想到吉庆堂上上下下竟然一个没睡。 连小不点沐沐都醒的精精神神。 高老头黑黢黢一张脸绷的跟锅底似的坐在王伯一侧一言不发。 王伯笑道:“这不是大战之后,得盘点一下店里的货,看看其他店铺日后怎么个经营法,我和元宝商量呢,这爷孙俩也跟着凑热闹。” 沐沐嘿嘿嘿笑,伸手去摸徐西宁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绳子。 手指拽着那绳子,将玉佩扯出来,看了看玉佩好好的,奶声奶气道:“姐姐,这个玉佩你要好好戴,它能替沐沐保护姐姐。” 徐西宁亲一口他小脸蛋,“知道啦,上次在城墙底下,就是沐沐的护身符玉佩救了姐姐的命。” 高老头神色微变,朝那玉佩看了一眼。 嘴角很轻的动了一下,明显是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没吭声。 王伯问:“这一去,去的久吗?” “还不确定,济南那边什么情形目前都不清楚,”店铺经营的事,徐西宁一窍不通,只叮嘱,“我不在,你遇上事情就去找傅珩,若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弃店走人,不要硬杠,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太后当时的威胁,徐西宁不得不提防。 与她而言,只要这些人都好好活着,那就一切都来得及。 “小姐放心,吉庆堂没事儿,倒是小姐,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王伯担心的不行,“这咋都不提前通知,要走就走这么急。” 当时和傅珩成亲也是。 说赐婚,前一天赐婚第二天就成亲。 现在去济南。 更是半夜通知,第二天就走。 这是但凡晚几天,难道担心人去投胎了吗! 王伯心里不满,“可惜咱们吉庆堂在济南府那边没有分店,小姐去了连个照应的都没有,要不我闭店几天,陪小姐一起去?” 旁边。 高老头大概是实在憋不住了。 “那个,我有个把子兄弟在济南,你若是用得上,去找他。” 高老头的嘴,就像是个铁葫芦,能让他开口的机会可不多、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看他。 他又不吭声了。 王伯直接给他一胳膊肘子,“你倒是把话说完啊,你兄弟姓谁名谁,在哪,我家小姐若是找他怎么找你倒是说啊。” 第281章 梁九 “叫梁九。” 只说了一句,他忽然起身,沉着脸转头就走。 王伯气急败坏起身去拉他,“你个糟老头子,说完啊,去哪找梁九?济南府那么大。” “我知道。”徐西宁皱眉,看着高老头,忽然道。 原本都要甩开王伯直接离开的高老头,反倒是忽然停住,回头,满目惊疑看向徐西宁,“你知道?” 她当然知道。 上一世。 葛齐哈造反,朝廷都束手无策,却被济南府一个叫梁九的悍匪给硬生生拖着打了几个月。 当时,赵巍说,但凡朝廷争气,给梁九派兵,也能将葛齐哈收拾了。 偏偏梁九这个悍匪遭遇了朝廷派来的剿匪大军。 前有反贼葛齐哈,后有朝廷剿匪大军。 梁九是跳崖自尽的。 就在济南府的历山山顶。 上一世,毫无瓜葛连面都没见过,只是听闻过的人,这一世,他竟然是高老头的拜把子兄弟。 手指很轻的捻着。 徐西宁忽然想到上一世,梁九跳崖自尽的消息传来那天,赵巍好像喝了很多酒。 那时候,她没把梁九和赵巍联系到一起,只当是因为朝廷施压,赵巍心头愤懑。 现在看来…… 先前在高老头的院子里,赵巍和高老头私下说话,分明是熟稔的样子。 徐西宁当时没多问,但此时倒是开口,“高伯与赵将军,也很熟悉吧?” 高老头只狐疑盯着徐西宁,没答,只问:“你怎么知道梁九的?” 徐西宁笑道:“听人说起过,济南府有名的悍匪。” 高老头一下皱眉,也不知道这话是触动他什么神经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王伯这下没拉他,只朝徐西宁问:“小姐当真知道?” “听说过。”徐西宁道。 也不算是假话。 的确是上一世听说过。 王伯便道:“小姐莫与这糟老头子计较,他……”顿了一下,像是琢磨一下用词,王伯叹一口气,坐下,“他过得苦,脾气大些也难免。” 沐沐抱着徐西宁的胳膊,赶紧给他爷爷找补,“但是我爷爷人很好的,姐姐,就是我爷爷说,让我把护身符给姐姐戴的,爷爷很惦记姐姐的,他只是不会说话,姐姐打琉倭人受伤,爷爷还哭了呢。” “谁惦记了!谁哭了!” 出去的高老头忽然又折返。 依旧是黑沉着脸。 只是黢黑里透着那么一点诡异的腼腆的红。 手里拿着一个竹笛,也不知道温柔些,十分粗暴的将那竹笛往徐西宁跟前一放。 扭头又要走。 徐西宁简直哭笑不得,“这个是信物吗?” 高老头绷着脸,不会好好说话,别别扭扭的嗯了一声,“他现在在济南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打听吧。” 一副你听天由命的样子,十分冷酷的走了。 王伯失笑摇头,“他能有信物,可见与这梁九真的关系匪浅了,只是……” 王伯依旧不放心,“要不让元宝和你一起去,元宝脑子活泛,功夫也好,多带一个自己人在跟前,总是好的,元宝这些年跟着我做生意,这嘴也会说话。” 元宝当即道:“我真的很想去吃把子肉。” 王伯抬脚给他屁蛋一脚踹,“就知道吃,让你去保护小姐!” 元宝捂着屁股嗷的叫,“我不吃饱了怎么保护!” “滚去上香,明儿一早和小姐一起出发。” 在王伯骂骂咧咧声里。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徐西宁带着元宝和春喜,按照王伯的强烈要求,给院子里的两匹马上了三柱高香,离开。 赵巍在西山大营。 他现在好好的。 徐西宁犹豫了一下,没往西山大营去,直接打道回府。 镇宁侯府。 春喜亢奋的根本睡不着一点,带着元宝去叽叽咕咕的收拾去了。 徐西宁进了院就见发财在院里来回踱步。 她一回来,发财赶紧凑上前,“夫人,侯爷身子不打舒服,已经躺下了。” 徐西宁顿时一脸担心,抬脚就往屋里走,“怎么不舒服?我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他怎么说?胸口憋闷?可是请了大夫瞧?” 发财跟在一侧,一边心里感慨他家病秧子真是会拿捏人心,一边焦虑道:“大夫看了,也开了药,也说不太好。” 徐西宁急步就往屋里走。 只是拾阶而上,要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发财一愣。 徐西宁从台阶上退下来,“他睡下了?” 发财再次敬畏他家病秧子算的准,忙道:“刚躺下,没睡着呢。” 徐西宁抿了一下嘴唇,“我去书房睡吧。” 说完。 扭头就走。 屋里傅珩:…… 垂死病中惊坐起! 走了? 门口发财:…… 哈? 走了? 赶紧追上两步,“夫人不进去看一下吗?” 徐西宁压着声音,摇头,“不了,他不舒服,大夫必定是要开安神药的,好容易躺下了酝酿一下睡意,我进去再给惊扰了他,于他病情不利。 让他好好睡吧,睡觉补元气。” 想到今儿自己睡觉,这病秧子搬个椅子跟有病似的在她跟前盯着她看。 徐西宁又补充,“别打扰他,让他多睡会儿,他不舒服多半就是困得,本来身体就虚弱,还不睡觉,这不是作死么! 我明儿天一亮就出发去济南府,就不过来和他告别了。 你替我说一声。 这也没几个时辰就天亮了,我还得收拾一下。” 该说的话说完,徐西宁直接往傅珩书房去了。 发财是想要挽留一下的。 但徐西宁里里外外话说满了,他连挽留的借口都找不到、 总不能跳起来说,这是我家病秧子的诡计,其实就是想要骗你进去哄哄他么? 等徐西宁离开,发财回屋,就见他家爷一脸生无可恋坐在床榻上,幽幽看向发财,“走了?” 那破碎的样,发财看的心疼。 “爷,夫人是担心你的身体,其实还是因为心疼你才不进来的。”干巴巴劝了一句,又觉得不太站得住脚,又换了方向,“而且,这男女之情吧,不是讲究一个追求么,这哪有才动心就立刻能追到手还心意相通的,都得经历一些波折的……” 好像。 也不太对、 发财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干脆闭嘴了。 傅珩气呼呼蹭的起身。 就在发财以为他要追出去的时候,傅珩咕咚又坐回去,不紧不慢的说:“那你进宫求二皇子一件事,让他明日一早,给徐西宁赐一辆马车!” 第282章 三千 翌日一早。 徐西宁刚起床准备洗脸,春喜从外面奔进来,“夫人,玉红来了,说是有要事回禀。” 玉红。 当初老夫人闹过继的时候,徐西宁收买的一个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丫鬟。 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让她进来。” 吩咐一句,徐西宁弯腰洗脸。 用惯了凉水,大清早的,略带一点寒气的凉水掬一捧洗脸,直接让人神清气爽。 玉红被春喜带进来,大约是跑着过来的,还有些气喘吁吁。 屈膝一个行礼,直接开门见山。 “奴婢不知道夫人今日要出远门,幸好今儿一早遇上发财,听发财说了一句,不然险些误了夫人大事。” 听发财说? 遇上发财? 这大早起的天还没亮透呢,你在哪遇上了发财。 狐疑看了玉红一眼,徐西宁拧了帕子擦脸,没多问。 “昨儿官府将二老爷抓走之后,老夫人就昏迷了,后来醒来,老夫人没有立刻去官府救二老爷出来,而是先去了秀水巷。 “听说是昨天二太太带着大爷离开侯府之后,在秀水巷买了宅子住过去。 “可等老夫人追过去的时候,那边宅子还在,人却没有。 “老夫人昨儿一夜急的没睡着,是约莫亥时初的时候,派奴婢去秀水巷盯着,说是一旦有人回来,立刻回禀。 “可奴婢守了一夜,老夫人交待的那个宅子,都始终无人。 “奴婢今儿一早来回禀的时候,老夫人一听没人,当时就吐血了,现在又昏迷不醒。” 玉红不敢在徐西宁这边多耽搁,唯恐被发现,说的飞快。 “老夫人收养的那个孩子,小满也不见了,老夫人着急,好像不是因为二太太带走了大爷,是因为小满不见了。” 徐西宁将擦脸的帕子随手丢到盆中,朝玉红问,“那秀水巷住的另外那位,在吗?” 玉红知道徐西宁指的是谁。 虽然老夫人还藏藏掖掖的,昨儿只说让她守着白氏买下的那宅子,但她悄悄去另外一处瞧了。 摇头。 “也无人。” 傅业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和白氏,傅筠,小满,一起不见了。 “那二叔现在回来了?” “没,老夫人昨儿一夜急着找人,可能是忘了去牢里捞二老爷了,今儿一大早的又昏迷不醒,那边鸡飞狗跳的。” 徐西宁点了下头,笑着随手从妆台上拿了一只玉镯子塞给玉红,“你做的很好,老夫人那边,有劳你继续帮我盯着点,若是有了小满的消息或是有了秀水巷那位的消息,我尚未回来的话,你帮我把消息送到……” 本来想说给傅珩的。 可转念想到昨儿夜里发财说傅珩身体不大好。 徐西宁改口道:“送去吉庆堂吧。” 横竖傅珩若是身体允许,他想知道的也肯定能知道。 那玉镯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玉,值钱的很。 玉红攥着那玉镯子赶紧点头,“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给夫人盯得紧紧的。” 徐西宁什么时候离京,什么时候回来,不该她问的,一句没多问,得了吩咐拿了好处便离开。 等她一走,春喜疑惑道:“小满难道是被白氏弄走了?她知道了小满的真实身份,所以要报仇泄愤?” 徐西宁冷笑一声,“傅筠是老夫人最宝贝的孙儿,可傅筠被糟蹋成那个样子,你见老夫人吐血了?当时傅筠被送回来,白氏哭的几次三番昏倒,老夫人生气难过归生气难过,却没吐血没昏倒。 “是傅业要被带走,她昏迷一次。 “再有就是发现小满不见了。 “一个外室的孩子,拢共接过来也没多久,这感情能和从小被她宝贝的傅筠相比? “再说,白氏若是要弄走小满,何必在秀水巷花钱买个宅子。” 春喜一下瞪圆了眼珠子,“难道小满还有别的什么身份?白氏难道被人掳走了?” 徐西宁道:“要么秀水巷那个女人有身份,要么小满有身份,不然,就老夫人那样的人,不会如此上心的,你先去一趟吉庆堂,和王伯提一下,让王伯多留意,咱们城外汇合。” 春喜领命便往外走。 徐西宁收拾完,先去了一趟正房那边。 过去就见发财正在院子里对着墙上春喜贴着的两匹马上香。 顿时心跳突突了一下,“是傅珩病情加重了?” 急的发财都开始上香了? 发财没想到徐西宁会过来,猛地听见声音,吓一跳,连忙将手里的香插了香炉里,迎上两步,“没,夫人别急,我们家爷……” 发财脸上,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一闪而过。 继而又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他没事儿,昨儿睡得挺好的。” 徐西宁眼见他这个表情,分明不像是真话,扭头就往屋里走,“病的这么严重吗?请大夫过来瞧没,我……” 眼见徐西宁要进屋。 发财连忙上前拦。 然而徐西宁可能是因为太着急,走了一步忽然失去耐心,脚尖点地,直接纵身飞到门口去了。 吓得发财魂儿都要没了,眼睁睁看着徐西宁进了屋。 发财一捂脸,“完了。” 转瞬。 就见徐西宁沉着脸从屋里出来,眼底带着一种你和你主子狼狈为奸的表情,看着发财,“他人呢?” 发财皱吧着一张脸,“我们爷他,他去……” 不等发财说完。 外面忽然进来一个傅珩的暗卫,朝着发财就道:“云香缘新上任的老鸨子说,侯爷让送三千两银票过去。” 徐西宁惊呆了。 “他昨儿夜里就不在家?不是睡下了,是去云香缘了?” 简直离谱! 病秧子病的都快去投胎了,还要在投胎之前先去云香缘嗨一把? 一言难尽,徐西宁转头就走。 她就多余担心。 发财快哭了,赶紧追上前,“夫人,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家爷从来不干对不起夫人的事,真的,这三千两银票……” 他也不知道这三千两银票怎么回事。 忙朝旁边暗卫呵斥,“爷什么时候让你给云香缘送银票了!你倒是说清楚!” 暗卫赶紧道:“就刚刚啊,刚刚吩咐的,让给云香缘的花魁送三千两。” 第283章 替身 这下发财真的要哭出来了。 他家爷不是在…… 这怎么还吩咐上青楼花魁的事了! 天爷诶,你也二十多岁的人了,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 发财犹如一个为了自家狗蛋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亦步亦趋跟在徐西宁旁边,苦口婆心解释。 “夫人,侯爷他肯定是不会去那种腌臜地方的。 “就算是去,肯定也是为了办事情,他不是那种人。 “再说……” 徐西宁偏头看发财,似笑非笑,“再说,你还替他打掩护,说他病的厉害睡下了。” 发财一肚子的解释一下说不出半句了。 咱也是要脸的人。 爷。 发财只能帮到你这一步了。 你操作太骚,发财我…… 退退退! 深吸一口气,发财原本跟着徐西宁往前走的步子一顿,跟着就往后倒退三步。 身体力行退退退后,一脸声泪俱下(不见泪)朝徐西宁挥手,“夫人一路平安,发财给您烧高香祝您这一趟出门顺顺利利,一天三炷那种。” 说完。 发财扭头奔回了大房院里了。 这迅速的变脸倒是给徐西宁愣怔一惊。 哈? 刚刚还解释的挺起劲呢,这就走了? 不解释了? 呵呵。 没得说了吧。 徐西宁转头大步往出走。 原本以为不会生气的,逛青楼逛去呗,横竖两人是契约成婚。 可谁承想,越走越气。 虽说两人是契约成婚,感情上的事,谁也管不着谁,可都一起经历过生死了,怎么还要瞒着呢! 你去逛青楼,你自己都不怕死,难道我还会拦着你不成? 混账东西。 便是这般不信任我吗? 回来就同你和离! 嚯嚯嚯,徐西宁几步走到二门。 一眼便看见院中停了一辆亲王规格的马车。 马车旁站着傅珩惯用的一个车夫,朝徐西宁恭顺道:“夫人,这是宫中赐下来的,二殿下说,夫人去济南府,坐这个车去舒服些。” 从京都去济南府,一路路途遥远。 徐西宁原本是想节约时间直接策马走官道,飞驰过去的。 既是宫中赐了马车,她也不好推辞。 裹着一肚子的火气,徐西宁翻身上车—— 砰! 掀开车帘,一眼看见病秧子坐在里面,正抬着一双乌沉沉的眼睛朝她笑。 裹着一肚子怒气的徐西宁差点吓一跳,上车的腿一闪,马车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拔,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撞了旁边车窗上去。 车夫:…… 这都不能撞了身上去? 不争气的! 条件都给你创造了,你也没把人接住? 你爹当年接你娘,也是我驾的车,你爹可比你利索多了! 车里。 徐西宁捂着被撞疼的脑门儿,扭身坐好,难以置信的看着傅珩,“你怎么在这里?” 傅珩一脸疑惑,“我不在这里,难道出去赶车?那不行,我现在对外还生死未卜呢,暂时不能露脸的。” 徐西宁:…… 明明刚刚气的要炸。 但现在,那股激荡在胸口的气,忽然就不见了。 翻了傅珩一个白眼,气虽然不见了,但阴阳怪气还是在的,“你不是在青楼?” 傅珩低低的笑出声来。 徐西宁让他笑的莫名其妙,那消散的怒火又有聚拢之态,“逛青楼这么高兴的吗?” 傅珩忽然抬手就在徐西宁发顶揉了一把,“生气了?” 徐西宁扬手给他那爪子掀翻,“别碰我,说话归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傅珩依旧是笑的克制不住的样子,嘴角上扬,千斤顶都压不下,被掀翻的手收回来,指尖仿佛还留着徐西宁头发的一点点栀子香气,他轻捻着,道:“云香缘现如今的老鸨子,是幼冬。” 徐西宁一挑眉。 这倒是她不知道的。 先是抗击倭寇,再是收拾蒋国公府,徐西宁累成狗困成猪,知道云香缘的老鸨子被处死了,但还真不知道幼冬如何。 “我明明让春喜送钱过去,要给幼冬赎身的。” 傅珩嗯了一声,“但她不想走,她就想在云香缘,我便做主,让她做了老鸨子。” “什么时候的事?”徐西宁问。 昨儿夜里,她去吉庆堂,春喜去云香缘赎幼冬,后来都未曾听春喜提起这事啊。 “刚刚。”傅珩笑道。 徐西宁:…… 傅珩忽然朝徐西宁这边靠近一点,“所以,你刚刚走路那么生气,是因为听见暗卫说我要给花魁三千两?” 徐西宁幽幽瞪着他。 傅珩又靠近一点,“这么生气?” 他很轻的啧了一声。 “这么生气,说明什么?” 啪! 徐西宁手起掌落,朝着傅珩手臂就抽了一巴掌。 “说明你要挨揍。” 两人离得太近,呼吸都不太得劲儿,徐西宁往旁边挪了一下。 青楼的事说清楚,她也就一点气没了,不提这一茬,自己换了话题,“你在车上干什么?还要送我出城不成?” 傅珩见徐西宁挪开,也就往回坐了一点。 靠在马车壁上,伸了伸腿,老神在在,“我和你一起去济南府。” 徐西宁目瞪口呆,“大哥,你现在是生死未卜卧床不起的状态,你跟我去济南府,这不是就露馅了?” 傅珩一脸不在意,“你也说了,我卧床不起,既然卧床不起,我就天天在床榻上躺着,旁人又不知道我在不在,如今府里,二房都被撵出去了,谁还能知道我不在啊。” 徐西宁简直无语,“宫里会派太医来啊!” 傅珩笑,“我又不是傻子,既然真的我已经离开京都了,难道不知道给自己找个替身?” 徐西宁:…… 外面赶车的车夫:替身你都懂,马车摇晃把人接住你就是不懂一点是吧! 见徐西宁不说话,傅珩掏掏索索掏掏索索,摸出一包蜜饯,递给徐西宁。 “怎么?”接了那蜜饯,徐西宁疑惑。 傅珩叹息一声,英俊的脸上带着破碎的委屈。 “喝药也没有人心疼我是不是怕苦,和你讨了几次你都不肯给我买,哎,我只能自己给自己买了,然后放在你这里,以后每次吃药,便问你要一颗,这般,我也能骗骗自己,假装这就是你给我买的。 我也是有人心疼有人关心的。” 第284章 值得 徐西宁看着傅珩,只觉得哭笑不得间闻到一股浓浓的茶香气。 雨前龙井。 但捏着那包蜜饯,到底是没把蜜饯砸傅珩身上。 该说不说,病秧子是挺可怜的。 “还有,我让暗卫过去和发财拿钱,我故意让他说的。”傅珩嘴角依旧扬着,带着笑,忍俊不禁看徐西宁,“我就想看看你生气不。” 徐西宁震惊的看向傅珩。 你可怜个屁! 抄起那包蜜饯就往病秧子身上砸,“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看我生气干什么!” 傅珩笑着接住那蜜饯,“不知道,我就想看看,结果你好生气,我还就,挺高兴的。” 徐西宁抬手给他一巴掌,“滚!不想看到你一眼。” 傅珩伸手拉住徐西宁的手腕。 那巴掌落在傅珩手臂上,她手腕被傅珩抓着,就这么手一直贴着傅珩的手臂,傅珩笑的声音有点低哑,“你生气,是不是说明,你很在乎我?我去青楼,你心里难过了?” 徐西宁直接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我难过个棒槌,我生气,是生气你去青楼就去呗,为什么瞒着我,都不信任我。” 傅珩眼底笑意浓的化不开,“是吗?可若是这样的话,不也证明你不信任我?发财都说了我不是那样的人,但你还是生气,怎么办,我有点难过,我夫人竟然不信任我。” 徐西宁真的很想将他踹下去。 忍不了一点了。 不去唱戏,你真的屈才了。 但心里却又有点认同傅珩的说法,她生气是因为傅珩去青楼没告诉她,所以…… 她也不信任傅珩吗? 就在徐西宁心头冒出这句话那一瞬,傅珩笑道:“你不是不信任我,你是吃醋了。” 徐西宁目瞪口呆看向病秧子,“我?吃醋了?吃你的?” 傅珩十分自信的点头,然后叹一口气,“怎么办,我太帅太迷人了,你好像爱上我了。” 徐西宁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傅珩偏偏还要继续好为人师。 “但你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所以你现在是出于爱而不自知的状态。 “没关系的,爱上我不丢人的,我能文善武,英俊多才,并且还洁身自好很有钱,光棺材就有足足八个,我真的很值得被爱的,你眼光真好。” 徐西宁再也忍不了一点了。 一脚就朝傅珩踹过去。 马车一路直奔济南府。 一路充满了欢(打)声(骂)笑(哭)语(喊)。 宫中。 太后寝宫。 等太后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翌日一早。 可偏偏醒来就得知,蒋国公被杀了。 好容易醒来的太后,气血翻滚间,结结实实吐了一口血,白眼一翻,一头又撅过去了。 太医院鸡飞狗跳,整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让太后再次醒来。 大动干戈的生了一天的气,又吐了几次血,再睁眼,太后整张脸透着肉眼可见的憔悴和疲惫。 蒋煊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太后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红着眼坐在旁边。 瞧见太后醒来,蒋煊怡抹了眼泪赶紧上前,“太后娘娘您可算是醒了,煊怡要急死了,您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这让煊怡怎么办啊、” 蒋煊怡哭的泣不成声。 太后裹着一腔怒火带着那么一点侥幸的希望,“你父亲……” 蒋煊怡眼泪珠子一下噼里啪啦的崩溃决堤。 “太后娘娘给我父亲做主啊,他明明都认错了,可那些人偏偏不放过他,我父亲死的好惨,他是在宫门口被砍头的。” 事实再次得到确定。 太后险些又一口血吐上来。 眼底的泪珠子一下纵横满面。 她勉强撑着精神,挣扎着坐起来。 裹着怒火,问:“谁杀的?” 蒋煊怡道:“是二皇子殿下下的令,刑部尚书动的手,他们甚至都不愿意给我父亲最后一点尊严,直接就在宫门口捅了脖子,血溅三尺,宫墙上现在还有他老人家的血。 “他可是蒋国公啊,他们杀他就像是杀死一个贱民一样。”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怒火灼烧全身,太后怒极了,连呵斥的声音都放不出来,那声音就憋在嗓子眼,憋的她浑身难受,难受的几乎要断气死过去。 “他岂有此理! “没有哀家,他早就被太子弄死了,哪有现在的风光。 “明知道哀家看重蒋国公府,他明知道!还要如此! “他还有没有将哀家放在眼里!” 太后怒骂的声嘶力竭。 蒋煊怡抹着眼泪,可怜巴巴的说:“先前太后娘娘还要给煊怡和二殿下赐婚,可现如今,煊怡的兄长和父亲,都是死于二殿下的命令。 “太后娘娘就当是心疼煊怡,不要赐婚了吧。 “煊怡真的没办法面对。” 蒋煊怡哭的几乎要昏过去。 太后心疼的拉着她的手,给她擦眼泪,“好孩子,哀家一定会给你哥哥给你父亲报仇的,不让他们白白的死。” 蒋煊怡咬着嘴唇点头。 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掉。 “若非皇后娘娘带人去刑部救煊怡,只怕煊怡现在也成了刀下鬼。” 当初刑部抓人,可是将那院子里全部的人都抓走了。 蒋煊怡也不例外。 太后还未来得及勒令放人,自己就昏倒了。 竟然是皇后去救的蒋煊怡? 二皇子执政之后,太后为了确保一切进行的稳妥顺利,一直没有处置皇后。 如今看来…… 太后吸了口气,朝蒋煊怡道:“煊怡愿意嫁给太子吗?” 这话意味着什么,蒋煊怡心知肚明。 太后要舍弃二皇子,改为扶持太子。 蒋煊怡哭着摇头,“父亲大丧,煊怡怎么会有心思成亲,再说,太子殿下向来知道蒋国公府是忠于二皇子殿下的,又怎么会娶煊怡。 “呜呜呜呜,太后娘娘,二殿下到底为何啊。 “蒋国公府便是再罪大恶极,那也对他极好的,他为何要赶尽杀绝。” “那你们既然忠于本王,忠于太后娘娘,那为何又私下进京不加回禀?”蒋煊怡正说话,二皇子冷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跟着,二皇子一脸怒火进了太后寝宫的内室。 抬手一挥,“将她给我抓了!” 第285章 狂哭 二皇子带人而来。 一声令下,当即便有内侍上前去抓蒋煊怡。 蒋煊怡大惊失色,慌忙抱住太后的胳膊,哭喊求救,“太后娘娘救我!” 太后气的眼冒金星几乎上不来气,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二皇子砸过去,“混账东西,你要活活气死哀家吗,你良心让狗吃了? “这是哀家的寝宫,你要造反不成!” 二皇子一脸的委屈,那枕头砸来,他躲都没躲。 结结实实让砸了半边身子。 他梗着脖子红着眼,眼泪珠子就在眼眶边上,看着也是万分悲痛。 “皇祖母,我才是你的亲孙儿,你为什么护着她,却不管我!” 太后气的捶床,“你杀了她的父亲,你还让哀家怎么护着你!” 二皇子扬手,将头上金冠一下摘了,咣当就砸了地上。 “皇祖母护着蒋国公,皇祖母护着蒋国公府的世子,皇祖母护着蒋煊怡。 “哪怕蒋国公私吞永安王妃的画像,你也护着, “哪怕他们与琉倭人勾结,你也护着。 “哪怕他们无召私自入京,你也护着。 “可孙儿呢?孙儿今日早朝,被朝臣群嘲讽刺,他们唏嘘吵闹,让孙儿滚下那金銮殿的宝座。 “皇祖母可是给孙儿说半句话了!” 太后在气怒中一愣,有些错愕,“他们这样对你?昨日在御书房,那些朝臣不是还因为你给蒋国公下跪而发疯?” 太后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都忍不住全身的发抖。 说完,继而怒道:“谁让你昨夜那般的!谁让你下令杀蒋国公的,混账!” 二皇子委屈道:“是皇祖母让我给蒋国公道歉,我怎么知道那些朝臣会在那里,现在,全京都的学子都在嘲讽我软骨头,没有脊梁骨,竟然给罪臣下跪。 “人人都说,蒋国公府世子就是皇祖母的私生子。 “现在,更是有人在京都找到了她的住处!” 二皇子怒极了,抬手直指蒋煊怡。 “她住的地方,比长公主殿下的宅子都要富丽堂皇,现在全京都的百姓都在那宅子附近围观,想要看皇家的笑话,皇祖母告诉孙儿,孙儿该如何做?啊?我该如何做! “刚刚隐约听到,皇祖母想要把蒋煊怡嫁给太子? “好好好,我就知道我不配! “这蒋国公府弄出来的烂摊子,我不管了,皇祖母去把太子弄醒了,让他来管吧!” 二皇子怒火冲天一顿咆哮,说完,转头就走。 那金冠被他砸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滚到了太后的鞋子旁边。 太后听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蒋煊怡,“你在京都,有宅子?哀家怎么不知道?” 蒋煊怡更是吓得脸都绿了。 她在京都是有宅子。 那是她私下置办的,莫说太后不知道,连蒋国公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被找出来了? 怎么可能! 她明明隐蔽的很好的。 二皇子往出走了两步,猝然回头,泛着猩红的眼幽幽看着太后。 “皇祖母被这一家子欺瞒,却还要替他们撑腰。 “孙儿被折辱,皇祖母却不问孙儿一句。 “她在京都,不光有宅子,那宅子里,还私藏了一个真正的柳儿! “全京都的百姓都知道,真正的柳儿被她藏起来了,她找了个琉倭忍士伪作成柳儿去云香缘羞辱傅珩,皇祖母,你让孙儿如何做!” 太后听得震怒。 啪! 扬手一巴掌扇了蒋煊怡脸上。 “你给哀家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蒋煊怡猛地挨了一巴掌,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扑通就跪下,心跳的要蹦出嗓子眼。 柳儿怎么被找出来的! 怎么可能! 压着心头汹涌的惶恐,蒋煊怡砰砰给太后磕头,“太后娘娘息怒,煊怡冤枉,煊怡只是一个女子,父亲和哥哥有什么事,怎么会和煊怡商量啊。” 二皇子居高临下看着蒋煊怡。 眼底厌恶那么浓。 “柳儿可是招供,是你将她囚禁起来,她原本是你哥从江南找来的,是你中途狸猫换太子,将她换下来的,你说你不知道?” 蒋煊怡只给太后磕头。 “娘娘信煊怡,煊怡从小在娘娘跟前长大,受娘娘言传身教,煊怡是什么样的人,太后娘娘最清楚了。 “煊怡怎么会囚禁哥哥找来的人呢。 “煊怡真的冤枉。 “煊怡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昨天之前,煊怡甚至都死心塌地准备要嫁给二殿下的。 “煊怡怎么会做这些蠢事。” 太后看着蒋煊怡磕头磕的额头一大片血肉模糊,到底是心疼。 伸手一把拉住她。 继而转头看向二皇子,“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二皇子咬牙切齿,“那宅子是蒋国公府的,柳儿是从宅子里找出来的,与琉倭勾结是铁板钉钉的,整个过程是全京都人都目睹的,皇祖母,这若是误会,还要如何透明才不误会? “皇祖母怨怪孙儿处置蒋国公。 “那皇祖母告诉孙儿,要如何做,才是正确的,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京都可是才遭过倭贼入侵,多少人失去父母兄弟,多少人没了妻子姐妹,整个西山大营死的就剩那么几个了 “国仇家恨。 “皇祖母告诉孙儿,孙儿该如何? “皇祖母要太子哥哥去掌管大权,孙儿求之不得,孙儿一刻钟都干不下去了! “为什么我要不停的给别人擦屁股,还要里外不是人!” 二皇子一脸被逼急了的狂怒。 说完,扭头就走。 太后连忙下地,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去拦他,“等等。” 二皇子回头。 一脸的泪。 眼瞧着都是委屈到不行了。 哇的一嗓子哭,挺高一大个子,直接回头一头冲进太后怀里,“皇祖母,孙儿好难啊,呜呜呜呜呜~” 蒋煊怡:……? 蒋国公死,太后心力交瘁的难受。 现在又这样。 她只能一下一下拍着二皇子的后背安抚,“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这么大人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二皇子哭的嗷嗷的,“孙儿还怕什么被人笑话,全天下人都骂孙儿没有脊梁骨,丢了列祖列宗的脸,那些读书人,把孙儿比作软脚虾,这金銮殿,孙儿是再也不去了。” 第286章 得到 “胡说!你执掌朝政,岂是能说不去就不去的。”太后在二皇子后背重重拍了一下,呵斥。 二皇子终于从太后身上起来,站在那里抹眼泪。 “可皇祖母不是说,要让太子哥哥来接替我吗?” 他那目光,真诚到让太后心里发堵。 太后就是觉得二皇子好拿捏,当初才选了二皇子。 这个蠢货,竟然这是真心想要让太子上位? 也不想想,一旦太子上位,你还有命活? 压着心头烦躁,太后好言道:“你听错了,哀家没有这个意思,你做的很好。” 二皇子一脸不信任,“可孙儿杀了蒋国公,皇祖母那么护着蒋国公的,皇祖母不怨怪孙儿?” 太后心口疼的铮铮的,却得咬牙说:“你做的对,他,他该死。” 这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每说一个字,她心口都狠狠的抽一下。 “真的?”二皇子眼底一下露出欣喜的亮色,“皇祖母真的不怪孙儿?” 跟着,他便一下哭出来。 “昨儿在御书房,皇祖母昏倒,那些朝臣逼着孙儿处置蒋国公,当时孙儿害怕极了,孙儿既怕当不好这朝堂的家对不起列祖列宗,又怕让皇祖母难过,在孙儿心中,皇祖母比朝堂要重要。 “今日早朝,孙儿原本想要问罪那些昨日逼迫孙儿的人。 “可偏偏御史上奏,闹出了蒋煊怡的那处宅子,还找出那个柳儿。 “皇祖母,孙儿真的很害怕,这皇位太难坐了。 “朝臣们现在还在御书房,等着孙儿处置蒋煊怡呢。” 蒋煊怡跪在地上,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她从小就瞧不上二皇子。 觉得他蠢笨又天真。 当时太后选人的时候,是她在旁边递话,说自己心仪二皇子。 可现在看来,她怎么都觉得二皇子好像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愚蠢。 “我该怎么处置你?”二皇子忽然转头,看向蒋煊怡。 一脸的泪,看上去像是个傻子。 可蒋煊怡莫名被他那眼神激的背后一片冷汗。 生平头一次疑惑,他真傻吗?还是装的? 打个激灵,蒋煊怡无措而惶恐的看向太后,“父亲和哥哥对不起太后娘娘,更对不起家国,如今他们咎由自取,煊怡……煊怡甘愿替他们受罚。” 三言两语,将自己摘出去。 太后怎么可能真的罚蒋煊怡。 可二皇子说,一片朝臣还在御书房等着呢。 太后摁着胸口,压着心头艰涩,朝二皇子问:“那宅子,当真是蒋国公府的?” 二皇子点头。 “几位御史大人一起弹劾,说宅子里搜出不少原先属于永安王的东西,宅子从表面看起来,只是那条街上几个不起眼的院落,但实际内里,院落打通,修葺的富丽堂皇,堪比御花园。 “甚至议事厅的样子,都模仿了金銮殿。 “皇祖母,孙儿该如何是好?” 太后真的要让蒋国公这骚操作气死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偏偏再怒的气,她也无法发作,那人死了,她心头只剩下悲痛,尖锐的悲痛扎的她身上肌肤一寸寸的疼。 却也不得不道:“宅子没收,一切充公,属于永安王的东西,按照旧制,另外保存起来,其余的,入国库。” 二皇子点头,又看向蒋煊怡,“那她?” 太后没好气的道:“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能有什么错。” 二皇子立刻道:“可有御史上奏,说当日徐西宁上门讨债,是蒋煊怡怂恿蒋国公对外宣布世子犯错。” 太后一愣。 惊愕看向蒋煊怡。 “你?” 当时蒋国公对外宣布,一切都是世子犯下的错的时候,太后就觉得离谱。 但凡他不认罪,太后也能保全他们。 可偏偏蒋国公当街认罪。 哪怕是罪名推给世子,可这到底是认罪了。 迎上太后眼底瞬间升腾起来的杀气,蒋煊怡清楚的知道,太后对自己好,向来看着的都是她父亲的面子,而非她本人。 蒋煊怡立刻道:“太后娘娘息怒,煊怡从未怂恿过父亲。” 太后狐疑看着她。 蒋煊怡吸一口气,忙又道:“再说,当时打斗激烈,场面混乱,就算是煊怡怂恿什么,煊怡和父亲当时在院中,外面百姓在墙外,他们怎么可能听得到。 这分明是有人想要落井下石,赶尽杀绝。” 太后那狐疑的目光,收起、 转而朝二皇子道:“煊怡这里,哀家会处置,朝臣那边,他们也未必想要对付煊怡一个姑娘家的,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罪名书,给他们便是。” 给了罪名书。 就是落实了蒋国公的罪行。 将来太后和蒋国公的事一旦被翻出来,那就是太后的死穴。 二皇子悬着的那口气,至此,彻底松下。 等二皇子一走。 蒋煊怡哭着看向太后。 太后叹一口气,缓慢的走回床榻上。 “不是哀家不帮你父亲报仇,实在是……你们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这些事,放在旁人身上,随便一件,那都是灭九族的。” 蒋煊怡跪着上前,抱住太后的腿。 “煊怡好害怕,大家都说,煊怡长得像父亲,他们会不会因为这个,看见煊怡就想起父亲,就要报复煊怡啊。” 太后原本一颗心沉痛的几乎无法喘气。 想要让蒋煊怡出去,自己好好静一静的。 可听了这话。 垂眼。 看向蒋煊怡。 她的确是与蒋国公长得像。 眉眼,嘴唇,脸型,都像。 到底是心软下来。 “有哀家在,谁敢把你如何。” 蒋煊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父亲也有太后娘娘护着,可他……” 蒋煊怡泪眼婆娑往太后心口插刀。 转而话题一变。 “父亲没了,哥哥没了,蒋国公府在三山经营数年的势力现在群龙无首,可该如何是好。 “说到底,是陛下给蒋国公府降罪,蒋国公府名声不好,他们才敢这般欺辱。 “若是蒋国公府能与成国公府这样的府邸联姻,他们怎么敢欺辱。 “太后娘娘,煊怡不甘心,我父亲那么多子女,可他最疼爱的人就是我,我真的不甘心。” 太后皱眉,“你想嫁给章景繁?” 第287章 汇合 “她想嫁给我哥!简直不要脸!” 徐西宁震惊的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章敏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汗珠子,抬手随意的那么一抹,龇牙朝徐西宁笑。 “我当时就和我哥说,咱不在京都待着了,没得恶心,不如来找你玩。” 说完,一脸促狭朝傅珩挤眼。 “没想到,你小子也在这里!” 徐西宁:…… 傅珩:…… 章景繁抬手给章敏脑袋上敲了一下,“什么你小子,叫傅大哥。” 章敏抱头朝章景繁吐舌头,“我才不,什么傅哥哥,傅大哥,傅大哥哥,yue~人家都成亲了,不要脸的人才这么叫呢,比如蒋煊怡。” 章景繁简直哭笑不得,“那也不能叫你小子啊。” 章敏晃晃脑袋,“我比西宁大,西宁管我叫姐姐呢,我就叫傅珩妹夫好了!” 话没说完,又让章景繁弹了个脑崩儿,“越来越离谱!” 成国公府的大姑娘是皇上跟前的丽妃娘娘。 皇上被圈禁,他一众妃嫔自然也直接被约束到后宫不得随意走动。 丽妃膝下无子,却能在宫中过得不错,不单单是靠着成国公府,更是自己手段了得。 纵然被约束了,但不妨碍她从太后那里得了消息。 蒋国公府阖府获罪,那罪名又是兼通叛国的重罪,二皇子前脚从太后寝宫离开,后脚就发了罪名书昭告天下,半点遮羞布都没给蒋国公府留。 太后想要成全蒋煊怡,就得用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毕竟成国公府满门英烈悍将,她不可能直接赐婚。 这见不得人的手段,无非就是男女共处一室,发生点什么有失清白的事。 成国公府老夫人得了丽妃送出来的消息,差点没气死,当时就破口大骂了半个时辰来排解心头愤怒。 章敏出主意,说不如让章景繁离京躲一躲。 兄妹俩一合计,干脆直接来找徐西宁了。 章景繁灌了一口茶,朝傅珩道:“我和敏敏从京都离开,你猜二皇子怎么说?” 章敏不等傅珩开口,抢话。 “我和我哥是悄悄离开京都的,结果马跑到新海的时候,二皇子跟前那个小果子追来了。 “给了我哥一道密诏,和我哥说,让我俩尽管在外面玩,回京之后若是有人追究,便拿出密诏说是奉召出京。 “不必有后顾之忧。” 章景繁转着手里的茶杯,问傅珩,“你说二皇子是什么意思?他这么折腾就不怕彻底惹恼了太后,把他拿下去?” 傅珩抿着茶水,道:“他和太后,可能最一开始就不在一条船上的,最开始竭力在皇上面前撺掇,让皇上抓了我下狱的人,是大理寺少卿。 “我们一直觉得,大理寺少卿是二皇子的人,但二皇子上位之后,处理大理寺少卿可一点情面没留,那架势,恨不得直接宰了他。 “这次琉倭大军来袭,可能只是太后与蒋国公府勾结,二皇子未必参与,大理寺少卿从头到尾效忠的,都是太后。” 章敏翻白眼,“就算不参与,但是知情不报,害的西山大营死绝了,他也该死。” “事后我派人去查过,当时琉倭大军的战船,是以我朝商船做排头,直奔大沽港的,如果大沽港被买通了,他们可能会直接登陆。 “但大沽港那边传出了急报。 “急报传出来的时候,甚至琉倭大军的排头依旧是商船。” 章景繁皱眉,“你的意思是,那消息,可能是二皇子传出来的?” 傅珩顿了顿,摇头,“不做判断,且看吧。” 章景繁嗯了一声,伸了伸腿,在大腿上敲了几下缓解一路快马疾驰的疲乏,转头看前面的城门楼,“前面就是济南府了,你们准备怎么办?” 傅珩乌沉沉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一路来你们也看到了。” “民不聊生。”章景繁总结。 章敏叹气,“这几年,物价疯涨,钱越来越不值钱,以前买个烧饼两个铜板就够,现在却得十个铜板,尤其是出了京都一路往这边来,越发明显,越发觉得钱不值钱,而且路上好多流民。” “我们一路过来一路打听,其实这次水灾影响并不大,这边的乱子,早在水灾之前就开始了,只是水灾把这乱子暴露出来了。”徐西宁吁了口气,“与其说水灾严重,不如说,有人想要借着水灾让朝廷看清楚这边的实际情况。” 当初赈灾一事。 是二皇子竭力撺掇。 二皇子放倒了太子,自己抢了这份差事,并且点了赵巍的名。 如果二皇子是个一心为民的,他最大可能想做的,就是借着赵巍的力,来整顿这边。 只可惜。 还未行动,琉倭大军来了。 意外的在茶馆汇合,喝了茶,略作休息,一行人进城。 朝廷下的官方文书,此次来济南府赈灾的,只有徐西宁一个,他们这一行人,也就没有扬明身份,章敏女扮男装,和章景繁一起给徐西宁当个护卫。 “不长眼的东西,滚开,没看见老子车过吗,耽误了老子的大事,你十个屁股也吃罪不起!” 马车才开拔,刚要上路。 后面一辆疾驰的马车忽然横冲直撞奔过来。 驾车的车夫朝着徐西宁他们这边便骂骂咧咧,扬着马鞭就要往徐西宁他们的马上抽。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们在前面走,你从后面来,我们又没有后面长眼睛,如何知道你要过,再说,这么宽的路你从哪不能过,非要走我们占着的这里!” 章敏一撸袖子就要干架。 对方见章敏叫嚣,立刻脸色一沉,撸起袖子,“艹,哪里来的王八犊子,敢在你徐爷爷跟前叫嚣,真是活腻歪了。” “徐大人息怒,徐大人息怒,他们几个外乡来的,不知道您的差事急,您快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茶馆老板眼看这帮人要在自己的茶馆前面闹起来,赶紧上前劝阻两句。 天爷诶。 这可千万别在他跟前打起来。 万一打飞几个砸了他房顶上。 他茶馆让砸塌了,他找谁索赔去。 这个徐爷他可不敢。 这些外乡人,瞧着也不像好惹的。 一听茶馆老板说是外乡人,那位叫嚣的徐爷上下一打量这行人,“你们从哪来的?” 第288章 旧人 “我们从肃州过来,”徐西宁忽然掀起车帘,赶在章敏开口之前朝那位徐大人道:“实在对不起,路过此地,不知道大人差务繁忙,耽误大人了,我们的不是。” 徐西宁上一世跟着赵巍戍守西北,在肃州一带停留的时间最长。 一口肃州当地话说的十分地道。 此时肃州话学着官话,说起来一点京都口音没有。 但那位徐大人狐疑的看向章敏,“这位小兄弟倒是一口京腔。” 徐西宁笑道:“嗯,他是京都罪臣家里的奴才,让发卖到肃州的,我爹瞧着他长得细皮嫩肉怪好看的,就买来给我当个护卫,给大人添堵了,我的不是。” 徐西宁说完,春喜立刻上前,递了一千两银票过去。 徐西宁道:“我给大人赔礼道歉了,只是我身子弱,不方便下车给大人赔礼,一点点心意,大人买酒喝。” 瞥了一眼那一千两的银票。 徐大人面色稍霁,两根手指一夹,收了那银票,问:“你们从肃州来做什么?” “不瞒大人,我们家在肃州是做西域酒水的,我爹想要在这边开个分店,让我来探探路。” 那徐大人嗤笑一声,“你家是男人死光了,竟然让你一个女人来探路!怎么,让你凭着这张脸去拿下济南府的市场?啧,去徐记找我吧。” 他翻身上车,一抽鞭子,马车急速离开。 他一走,茶肆的老板忙道:“几位客官有所不知,这位徐大人是我们济南府最大一家商号徐记的公子爷。” 徐西宁疑惑问道:“他不是官差?” 茶肆老板笑着摇头,一边用身上的围裙擦着手,一边道:“不是,不过他们家同知府大人一向来往亲密,知府大人给他封了个同知,但他只挂名不上任的。” “徐记是卖什么的?哪个徐?”章景繁插嘴问一句。 茶肆老板一脸惊奇看向章景繁,“你们在肃州做生意,没听说过徐记?徐记可是江南最有钱的商行啊,商铺遍布全国,就京都都有他的分店,那个什么,京都那个叫,叫……” 茶肆老板啪的一拍脑门。 “对,叫吉庆堂,据说是京都最富有的铺子,都是徐记的分店。” 徐西宁整个人像是让雷劈了一样愣怔住。 其他人全都朝徐西宁看去, 章敏反应最快,立刻朝茶肆老板道:“济南府这个徐记,和京都的吉庆堂是一家的?我先前在京都给大官人家里做事,听说吉庆堂的东家,可是江南徐家的大小姐,那这边徐记是徐家什么人?” 茶肆老板笑道:“听说是徐家二爷。” 茶肆地处济南府城门外,每日来来往往的茶客天南海北不知多少。 他叮嘱徐西宁他们,“总之你们尽量别惹着徐家,在济南府做生意的,都得敬着他的。” 茶肆又有客人来。 老板转头笑着去招呼了。 徒留他们这边大眼瞪小眼。 马车里。 傅珩看向徐西宁,“这徐家二爷,是你二舅舅?” 徐西宁摇头。 上一世,她被云阳侯府彻底养成一个傀儡废物。 春喜她们是在她十二岁那年来京都的。 当时是她外公亲自送来的。 但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外祖家的任何人。 至于王伯他们,上一世她眼里只有傅筠,心里只听云阳侯府老夫人的话,基本不和王伯来往。 对于徐家,知之甚少。 这一世。 重生之后每天过的连轴转,根本无暇顾及徐家那边到底如何。 对上傅珩的发问,她只能说:“我不太清楚,究竟如何,还得进城之后再看看。” 徐西宁叫了春喜上车。 “我们四个,当时都是老爷亲自挑选的,老爷让我们在照顾好小姐,我们不是徐家的家生子,是老爷在外面买的,但老爷对我们好。” 徐家的家事。 春喜知道的也不多。 “老爷买下我们的时候,我们也才七八岁,那时候老爷让人教我们功夫,教我们读书写字。 “老爷一共买下十几个女孩子,都是七八岁的年纪,最大也不过十岁。 “别人如何安排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四个素日就同吃同住,那年一起被送到小姐这边。 “送夏是元宝的亲姐姐,我听送夏说,她和元宝当时差点饿死在破庙里,是老爷把他们带回去的。 “元宝哥好像是一直跟着王伯,后来大小姐成亲,他们就都跟着大小姐来了京都。” 傅珩琢磨着春喜的这些话。 怎么听,都像是吉庆堂是徐家老东家专门为徐西宁母亲准备的一份产业,与徐家其他产业是不同的。 就连打理照料的人,都是分开培养的。 “先前,我派人查过吉庆堂。”傅珩虚攥着拳,咳嗽一声,“就是你忽然要与傅筠悔婚那时候。” 当时傅珩唯恐徐西宁是被什么人操纵指点,又唯恐是琉倭细作作乱。 所以对徐西宁百般试探,又背地里调查了一番。 “吉庆堂的账目,一直是单独管理,与江南徐家是分开的。 “至于经营,江南徐家的丝绸那些,都是自家养蚕自家养织工,而吉庆堂的货,是从一个叫墨铎的商人手中拿的。” 顿了一下。 傅珩脸上带着些凝重。 “我查过这个墨铎,如果情况属实,这个人是个皇子,但其实应该早就死了。” 徐西宁听得大睁眼。 “吉庆堂的货,是从他国拿的?” 若是本朝,怎么会有皇子叫墨铎。 傅珩点头。 春喜立刻面露不善,瞪着傅珩,“王伯绝对不会是坏人!琉倭打进来的时候,王伯都拼命了,他很痛恨琉倭贼人的。” 傅珩安抚春喜,“我晓得,这个墨铎,哪怕是邻国的人,我也从未觉得他是坏人,我……” 摩挲着手指,傅珩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我与他在战场上交过手,是个值得尊重的人,三年前我带人突袭匈厥,其实有他暗中帮助。” 砰砰砰。 章景繁在外面敲了敲马车,“进城了,住哪里?” 徐西宁和傅珩对视,傅珩道:“找徐家的客栈住。” 第289章 臭虫 自从进入济南府的地界,一路走来民不聊生。 但济南府倒是依旧热闹非凡。 只是这热闹里,夹杂的穷人太多了。 “小姐给口吃的吧,求求了,我家小子发烧四五天了,不求给他治好病,只求死之前让他吃口饱饭,求求了,小姐发发慈悲吧,求求了!” 徐家的景悦客栈门前。 徐西宁才下车,忽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从旁边冲了过来。 扑通就给徐西宁跪下。 哭喊着,污浊的脸上带着泪,混着脸上的血或是泥,他砰砰的磕头。 一下一下不要命的把额头往地上撞。 身上破烂的衣裳透着血迹,不知是从哪受的伤或是让谁打的。 “求求了,让孩子死之前吃顿饱饭吧,但凡不是一点钱拿不出来了,我也不会如此,求求了!您给我十个铜板就成,我就给孩子买个甜烧饼。” “还愣着干什么,惊到贵客了,把这臭要饭的赶走!” 不及徐西宁低头去细看那男子,客栈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吆喝着便指挥客栈里的小伙计过去赶人。 他则笑着走到徐西宁跟前,“客官您是用饭还是住店?您里面请,咱们景悦客栈可是济南府最好的客栈。” 一面说话,一面上下打量。 离京之前,二皇子特意赏赐一辆奢华马车。 但这次进济南府,徐西宁却没有乘坐那辆马车,而是将车留在城外一处村子里,留了元宝和几个傅珩的暗卫等着。 她和傅珩乘一辆普通但依旧奢华的马车进城。 大概是这马车豪华,亦或者是徐西宁特意更换的一身云锦衣裙透着贵重,又或者是徐西宁头上金步摇炫着富贵,让这掌柜的亲自迎接出来。 店里的小伙计已经将那男人左右架起,拖走。 徐西宁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问:“老伯,这怎么回事?瞧着他有手有脚又年纪轻轻,怎么乞讨?刚刚吓我一跳。” 掌柜的一面往里带徐西宁,一面道:“嗐,都是装的,就是一帮臭要饭的,瞧着姑娘是外地来的,长得又面善,想要要点钱出来,我们本地人可是谁都不会给这些臭虫钱的。 “您别往心里去,快里面请,咱们景悦客栈的饭菜可是全济南府最好吃的,您吃点东西压压惊,住店吗?几位?” “我要三间上房。”徐西宁拍拍胸口,像是吓得不轻,“我还以为是先前的水灾,把大家田地冲了,闹出许多流民呢,听说流民是很容易变成土匪的,吓死了。” “哪有那么多土匪,先前倒是真的有土匪,但我们知府大人是青天大老爷,能干得很,很快就把那些闹事的土匪给收拾了。 “现在济南府太太平平的,您一路来就看得出来,外面多热闹啊。” 徐西宁笑着往客栈外面瞧了一眼。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商铺全都开张营业,基本家家都有客人。 的确是一派繁华。 收了目光,徐西宁笑道:“那就好,我们还想在济南府开一家酒水铺子呢,繁华才好,生意好做。” 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徐西宁说话一点防备都没有,什么都往外秃噜。 还和这掌柜的打听,“老伯,您有没有合适的店铺推荐呀?” 掌柜的笑道:“咱济南府的人,就是热情好客,姑娘且先住下歇歇脚,小的给您打听打听。” 说着话,掌柜的招呼了一个小伙计过来,带着徐西宁他们去客房。 转头。 他离开景悦客栈直奔府衙旁边一处宅子。 “二爷在吗?”掌柜的进了院子朝院子里的一个小厮问, 那小厮朝内院一指,“刚回来,在里面卸货呢。” 掌柜的抬脚直奔里院,进去正好遇上徐二爷站在马车旁,两个小伙计从马车里抬出来四个小姑娘。 四个小姑娘都是昏迷不醒人事的,那小伙计把人抬了往旁边厢房里送。 听到脚步声,徐二爷回头,见是景悦客栈的掌柜的来,问:“你怎么过来了?” 掌柜的便道:“店里住进来一个模样绝佳的小姑娘,听口音像是肃州那边的,说是过来做生意,小人这不是过来请爷的示下……” 不及他说完,徐二爷一摆手。 “是不是还带了三个护卫,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掌柜的一愣,忙道:“二爷您知道?” 徐二爷道:“我进城的时候遇上了,那小姑娘长得是挺好看的,不过,算了吧,朝廷派的赈灾特使也就这一两天就到了,别闹出什么乱子。 “那小姑娘看着不谙世事,但她家在肃州是做酒水生意的,哪个生意人疯了能把自己家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么往出送、 “咱们济南府闹灾荒,闹匪患,先前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她敢来,就说明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顿了一下,徐二爷搓着手指,又改口,“你先在客栈好生招待着吧,若是等到朝廷来的特使走了,他们还在济南府,到时候就收了她!” 掌柜的得了示下,忙笑道:“好的,小人知道怎么做了,那什么,那小娘子说是想要开铺子,让小人帮忙打听……” “那你就帮着办,办好了,她若是真对你不设防,以后咱们要收她也容易。” 砰! 正说话,旁边厢房里发出一声激烈的撞击声。 跟着便是一个女孩子凄厉的哭喊怒骂声,“畜生,放开我妹妹,放开她!她才八岁,放开!畜生!求你们了,放我妹妹走吧,我跟你们去,我听话,我乖乖听话。” 徐二爷脸上带着烦躁,嘀咕一句“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裹着怒气往厢房走。 掌柜的得了示下,扭头离开。 景悦客栈。 徐西宁带着春喜住了一间房。 章景繁独住一间。 章敏独住一间。 从头到尾没露面的傅珩,在一个无人注意的时候,悄默声的从马车里离开。 尾随那被景悦客栈拖走的男人。 男人被伙计拖到无人处的巷子里一顿揍。 “胆子肥了啊,竟然敢从寺庙里跑出来,滚回去,再让老子看见你往出跑,先把你那病鬼儿子宰了!” 第290章 急迫 男人让打的头破血流,他反手抱住那小伙计的腿,“求求你们了,给我一点吃的吧,我儿子真的要死了,求求你们了。” “还敢是吧!”被他抱住腿的小伙计一脸凶神恶煞,一把掐了他的脖子,“满大街死的人多了,你儿子就不能死?明知道朝廷的特使大人要来了,你还跑出来添乱,我看你就是诚心找死!” 说着,他捏拳就要往男人脸上砸。 “你不想活老子就成全你!” 男人已经让打的不成样子,若是再挨上几拳怕是就直接丧命了。 傅珩站在暗处,小石子一甩,击中男人背心处的穴位。 男人顿时眼皮一翻,昏厥过去。 那捏着他脖子的小伙计一拳抬起,眼见他昏过去了,那拳头也就没落下。 而是嫌恶的将他往地上一丢,拍拍手,“真特娘的晦气,寺院那边不是看守很严吗,怎么让这杂种逃出来的,娘的!” 他旁边的同伴朝地上的男人踹了一脚,“他怎么办?送回寺院去?” “送个屁!不够折腾的。”转头看见巷子里有一口大缸,上面摞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那伙计道:“扔了缸里得了,谁有那功夫送他!娘的,穷鬼杂种也配老子折腾,自己慢慢等死吧。” 说着话,他一把拖了昏倒在地的男人往那大缸处走。 空荡荡的巷子里,他几下将那大缸上的杂物挪开,把人丢进去,然后又将沉甸甸的杂物摞了缸上。 一切弄完,两人有说有笑离开。 等他们一走,傅珩慢悠悠朝那大缸晃悠过去。 平时病歪歪看着马上就要咽气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将大缸上摞着的杂物轻巧的搬开。 “啧,还挺沉。” 这缸先前是个腌菜的缸。 盖子一打开,里面一股腌菜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呛得病秧子皱眉偏了偏头。 这巷子是真空啊。 他站在这里快一刻钟了,不见一个人来往,也不听的旁边屋舍有人说话。 刚刚傅珩那石子扔的不算重,男人昏迷的时间不长。 等他醒来,病秧子病歪歪的靠在墙上,偏头看他,慢悠悠的说:“兄弟,你自己出来吧,我身体不好,就不扶你了。” 男人先是一愣。 继而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在这缸里,脸上带着愤怒,忍着全身的疼,慢慢的从缸里爬出来。 朝着傅珩作揖鞠躬,“多谢兄台相救。” 傅珩很轻的挑眉,“读书人?” 男人抿了一下唇,顿了顿,在傅珩毫不意外的注视下,扑通再次给傅珩跪下,“多谢兄台相救,只是……在下厚颜无耻,求兄台施舍一个烧饼吧,最便宜的甜烧饼就行,求你了!” 他要给傅珩磕头。 傅珩先一步开口,倒是拦住了他这磕头,“你孩子病的重?” 男人正要磕下去的动作一蹲,继而满目含泪,点头,眼里全是央求,“他真的要死了,求求兄台了。” “多大了?”傅珩问,“人在哪?我若是见不到人,会觉得你在骗我,我这人心善,总被人骗的。” 男人忙道:“我没骗你的,真的,真的没有骗你,只是……”他一脸的急促和为难,“孩子在寺庙里,寺庙被人严加看守,你进不去的,我都是从后面的狗洞里爬出来的。” “寺庙?为什么你们会在寺庙里?”傅珩问了,却又没有立刻要答案,缓慢的从身上摸出一个先前就买好的烧饼,“给你五个,你儿子吃点,你也吃点。” 男人看到烧饼的瞬间,眼里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就落。 他没矫情。 只重重给傅珩磕了个头,接了那烧饼踉跄起身,“谢谢,我若能再……” 他想许诺。 可话说了一半又停住,只又给傅珩鞠了一躬,没再将那诺言说完,抹了把眼上脸上的泪,转头踉跄离开。 景悦客栈。 傅珩避开客栈里的伙计,轻巧的进了徐西宁的屋。 他进去的时候,章景繁和章敏都不在,只春喜和徐西宁俩人拿着济南府的地图在研究。 见傅珩回来,徐西宁放下手里点了朱砂的笔,问:“找到那人了?” 三言两语,傅珩将刚刚的事说了。 徐西宁一脸震惊,“寺院?” 只是震惊完,忽然又觉得就该如此。 普元寺的方丈羽然大师在我朝浸淫多年,他想要发展自己的人,寺院是最方便不过的。 “他们把人关到寺院去做什么?难道要让朝廷来的特使觉得济南府已经一切如常了?”徐西宁不解,“可济南府给朝廷递的折子,不还是请求增援吗?再说,大灾之后有难民不是正常吗?朝廷又不会怪罪,他若是一切都办好了,还怎么和朝廷争取赈灾粮款。” 傅珩扯开椅子坐下,倒了杯茶灌了。 “济南府这边什么动作,我们得见了那些被关在寺院的人才知道。”嘴角带着一点笑,傅珩看着徐西宁眼神带着些许似有若无的促狭,“怎么样,徐大夫,一会儿同我去一趟寺院?” 放着好好的名字不叫,偏要叫徐大夫。 徐西宁被他一声徐大夫叫的心头像是有琴弦被拨动。 瞪他一眼,“寺院必定戒备森严。” 傅珩道:“那人,若是豁出去挨一顿揍,去抢一个烧饼,都比今日挨一顿揍来求一个烧饼要来的痛快,他豁出去一条命来求一个烧饼,求得就必定不止是一个烧饼。” “他在通风报信?”徐西宁一挑眉,“可他怎么知道我们就是从京都来的。” 傅珩摇头,“他未必知道我们就是从京都来的,但是他想把消息送给任何一个可能路过的外地人。” 送给外地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本地人已经不可信? 徐西宁只觉得陷入一团迷雾。 整个济南府,人口那么多,难道就全部不可信? “他只是哀求一个烧饼,能给外地人传递什么消息?今日若非你跟去……”徐西宁皱了下眉,“他在做赌?赌自己遇上的外地人会不会追过去?” 若是追过去,那多半就是京都来的办案人员。 若是没有追过去…… “他死路一条。”傅珩将手里茶盏放下,“明知死路一条,他也要试一试,可见寺院那边的情况迫在眉睫,他没得选。” 第291章 二妮 “哥!” 黑暗的地牢里,男人摸摸索索蹭到墙角。 刚蹲下,就被妹妹一把拉住衣服。 “狗娃要不行了,他好像不喘气了。” 狗娃是男人的儿子,今年也就三岁。 这个急的要哭的,是他妹妹,也不大,不过才十二,哭声里带着战栗的惊恐,可又不敢放高声音。 上一个放高声音大哭的,被拉出去活活打死了。 男人从破烂的衣裳里掏出烧饼,递到小姑娘跟前,压着声音几乎用气音,“你快吃,吃饱了有力气了,哥带你出去。” 小姑娘一愣,刚要问哥你从哪弄来的烧饼,男人从她怀里接了小孩儿,压着声音说:“别问,快吃。” 抱着狗娃靠着墙坐下。 男人一颗狂跳的心还在激烈的跳着悸动着。 他敢肯定,他这一次遇到的人,一定能救他们。 自从被抓到这寺院里,他想尽办法逃了无数次,终于让他在寺院后墙附近找到一个狗洞。 那狗洞旁边是个粪坑,以前寺院用来给瓜果蔬菜施肥的蓄粪坑。 一共逃出去四次。 和四个人求救过。 前面三个都杳无音信了,只有这一次,那个面容矜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的男人,给了他五个烧饼。 那个男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男人闭了闭眼,缓了两口气,抬手摸摸怀里孩子的脸,滚烫。 行与不行,他就这一次机会了。 狗娃要撑不住了。 他没办法再拖延等待了。 旁边小姑娘好像是知道一会儿要面临什么似的,五个甜烧饼狼吞虎咽吃了三个,余下两个,不是吃不下,是知道哥哥也没吃,转手将烧饼给哥哥,“哥,我吃撑了。” 男人在黑漆漆的环境里,抬手在小姑娘头上揉了一把。 抱着滚烫的狗娃,他手也是烫的,接了那甜烧饼,“你缓口气,稍微活动活动手脚,一会儿跟着哥走,路上看到什么都不要问不要喊也不要回头,只跟着哥走,知道不?” 小姑娘点头。 旋即反应过来点头她哥也看不到,又猫叫似的嗯了一声,手抓着男人破烂的衣裳,颤着,“哥。” “别怕,没事,不会比现在更糟糕的,大不了死了,我们就能和爹娘团聚了。” 小姑娘又点头,咬着嘴唇,“嗯,我不怕,哥。” 男人几口将那甜烧饼吃完,猛地吸了一口气,抱着怀里火人一样的孩子起身。 在黑暗里,带着妹妹走他已经走过无数次的路。 小姑娘跟着他哥迈出那牢房的大门那一刻,总算是明白她哥为啥告诉她不要问不要喊不要回头看。 目及范围内。 全是死人。 或者,全是快要死的人。 让打的缺胳膊少腿,让打的开肠破肚,就那么随意的乱扔在那里,像是被宰了的畜生。 小姑娘吓得浑身发抖,捂着嘴,大一步小一步,踉踉跄跄跟在她哥身后。 蓦的。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的脚踝。 那手那么冷,还带着粘稠的血。 攥上她脚踝的那一瞬,小姑娘让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叫出来。 她捂着嘴想要闭上眼,可又忍不住心头的好奇,终究是低头看去。 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家原先的邻居,二妮。 和她一般大小。 从小一起玩。 几乎日日都在一起。 一起抓羊拐,一起去街头买小玩意儿,一起翻墙挨爹娘的骂,一起说心里的小秘密分享心悦的男孩子…… 现在,她最好最好的朋友,瘫在地上,腿不知道在哪里,只半截身体瘫在那里。 她看向二妮的那一瞬,二妮眼里含着血泪,也看她。 哆哆嗦嗦。 二妮用另外一只手从脖子上挣扎着往出拽什么。 她拽的那么急切。 干裂的嘴唇翕合,想说话,不知是已经说不出来,还是不敢说出来,怕招来人。 小姑娘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落。 她哥抱着狗娃已经走出去一段路。 她知道现在应该甩开二妮赶紧去追哥哥。 可这是二妮啊。 她…… 被抓之前,二妮甚至正给她送刚刚烙出锅的热饼。 小姑娘捂着嘴,弯下一点腰,“二……” 她想叫二妮一声。 二妮却一把从脖子上拽出一块玉佩,塞了她手里。 那攥着她脚踝的手,用力的推她,让她走,快走。 眼里的泪混着血,蜿蜒一脸。 二妮推得那么用力。 “走!”她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嘴型就是这个字,说的那么急。 小姑娘攥着那块玉佩,眼泪模糊一双眼,踉踉跄跄被二妮推了一把,朝前走。 脚踝上,二妮手留下的血还在。 粘腻,冰冷,但带着二妮的温度。 穿过这长长的一条布满活死人的通道,她看见隔壁家的张大哥,看见后街那个和她吵过架的王二妞,看见老街口那个卖豆腐的三娘…… 跌跌撞撞。 在裹着血腥气的憋闷难受里,她哥推开一扇破烂的门。 外面天黑黢黢的,月亮并不大。 男人抱着怀里的孩子朝外瞧了瞧,回头朝二妮说,“你在这里等哥,哥跑过这一片空地之后,会在对面学三声狗叫。 你听到狗叫声,立刻就顺着哥刚刚跑过的方向跑。 用最快的速度。 知道不? 若是哥被发现了,让人拿住了,你别吭声,别冲出来,你赶紧往回跑,随便找个尸体,躺在他旁边装死。 等检查的人走了,你找个机会还往对面跑,从那狗洞钻出去。” 男人伸手抹掉妹妹脸上眼底的泪。 “别哭,跑过去,就能活着出去,给二妮报仇。” 妹妹咬着嘴唇重重的点头。 将二妮给她的那块玉佩挂了脖子上。 “嗯。” 男人粗粝的手在妹妹脸蛋上很轻的摩挲一把,扭头,卯足了劲儿的往对面粪坑旁的草丛里跑。 从这扇门到那草丛中间,是一片开阔地。 若是巡视的人经过,一眼就能看见。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跑。 以前都是自己从这里跑出去,他想要找一条活路,带走怀里的孩子和妹妹。 这一次。 他抱着滚烫的狗娃,跑的飞快。 感觉风从耳边刮过,撕裂了一颗跳动的心。 “什么人!” 就在男人要到对面狗洞的那一刹那。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呵斥。 第292章 虎符 那声呵斥就像是一道雷,直劈男人头顶。 他压着心头一下呼啸而上的恐惧,使出全身的力气铆足劲儿的跑。 就在前面了。 就在眼前了。 再有几步就跑到了。 他不能停,他若是停了,小妹就危险了。 他必须跑,不往狗洞的方向跑,往另外的方向跑。 他被抓了,小妹就有成功逃出去的机会。 男人咬着牙,抱着怀里的狗娃,想着到了草丛就把狗娃丢了草丛里,然后自己去翻墙吸引这些杂种的视线。 可在那一声呵斥之后,他没有听到紧随而来脚步声,没有听到接踵而至的更加冷酷的呵斥叫骂声。 周围安静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心跳声和风声。 男人没忍住疑惑,转头。 去看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 转头那一瞬,看到一个男人刚好倒地。 倒地? 他猛地瞳孔一颤。 眼睁睁看见,月色下,那男人脖颈上插着一把刀。 男人瞬间心跳如雷。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这次遇到的是贵人! 是贵人帮他! 自从被抓到现在,他挨过打挨过饿,几次死里逃生都想着往出逃,拼了命也要带着狗娃和妹妹逃出去。 他没红过一次眼。 可现在。 却忍不住眼窝子发热,发酸。 有人帮他了。 他卯足了劲儿跑到狗洞那里。 激烈的喘息,眼睛朝着周围环视一圈。 没有再来巡视的。 他冲着对面那扇门,学了三声狗叫。 第三声声音一落,就见他妹妹朝着这边狂跑。 孩子可能是怕声音太大,甚至把鞋子脱了,抱在怀里跑。 小姑娘上次跑这么快,还是偷了家里三个铜板去买糖葫芦被娘抓住挨打的时候、 她和二妮一起跑。 二妮也偷了家里的铜板。 两人举着糖葫芦在家门口的巷子里疯狂的跑,后面是她后娘和二妮娘举着鞋底子追,一边追一边骂。 现在追着她打的娘亲没了。 二妮也…… 要没了吧。 她要跑的快快的,快快的,不被发现,逃出去,逃出去就有机会报仇。 砰! 小姑娘被关的时间太久了,太久不活动了,她发出最大的力气跑,跑到草丛处,几乎眼前一黑哇的一口血吐出来,人朝着前面就栽过去。 却没直接栽了地上。 她被扶住了。 小姑娘错愕抬头。 入眼就瞧见一张漂亮的脸。 是个漂亮的哥哥,扶住了她。 徐西宁一把将要跌倒的小姑娘接住,带着她转头朝狗洞爬出去。 不是墙高飞不出去,而是狗洞更有性价比,不容易被发现。 男人带着狗娃,从狗洞一钻出来,迎面就看到今儿下午给他五个烧饼的人。 他抱着孩子哽咽,“多谢兄台。” 傅珩点了个头,朝徐西宁道:“徐大夫,瞧瞧吧,这孩子估计烧的厉害,脸红的要破了。” 月色不大。 徐西宁看向男人怀里的孩子,抬手在孩子手腕和掌心摸了摸脉。 被徐西宁接住的小姑娘,大喘着气,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徐西宁摸脉的手。 心跳的砰砰的。 树林间,老鸦飞起,掉落几片树叶,惊扰地上飞虫。 “惊吓过度导致的高烧惊厥,幸亏出来的及时。” 徐西宁皱了下眉,没多说,从身上摸出一个药瓶儿,倒出一颗药丸。 随身携带的水囊倒出一点水,没有什么容器来化药。 徐西宁将水到了自己的掌心,将那药丸放进去碾成药汤,掰开孩子的嘴直接灌进去。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客栈那里更是不可能回去。 今日下午,章景繁和章敏在街上溜达一圈,发现这济南府怪异的地方实在太多,他们甚至没敢在当地买宅子。 此时只能带着这逃出来的三人去后山一处傅珩和徐西宁提前踩过点的位置。 一个小山洞。 山洞里,提前放了吃食和衣裳。 一路走过来,徐西宁给那小孩儿灌下去的药已经起了作用,孩子出了一身黏糊糊的汗,开始退烧。 男人高悬的心,总算是落停,他把孩子给妹妹抱了,再次给傅珩和徐西宁磕头谢恩。 被傅珩一把拦住,指了山洞里几处石头,“坐下说话吧。” 不敢点火。 好在这个季节的夜里也不算寒凉。 男人将徐西宁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吃食往妹妹那里放了放,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朝傅珩和徐西宁道:“我叫赵春山,是济南府今年新中的秀才。 “洪水暴发之后,城中忽然出现悍匪。 “悍匪先是挨家挨户进门就抢,但凡有反抗的,他们就砍杀。 “后来官府打杀了几次,将这些悍匪驱逐出济南府了。 “只是没过多久,这些悍匪再次卷土回来。 “这次官府没管,这些悍匪也没抢砸,反倒是将我们全部都赶去了寺庙。” 徐西宁皱眉,“全部?哪些人?” 男人眼里透着巨大的惶恐和愤怒,“全部,济南府全部的人。” “全部的人?”徐西宁和傅珩对视一眼,眼底震惊一下涌起。 男人点头,“嗯,城里全部的人都被赶去了寺庙,开始只是关着,后来他们开始过来拉人,只找八九岁到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长得好看的,全部带走。 “但凡家里反抗的,就地……让狗活活咬死。” 男人说着话,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妹妹。 小姑娘抱着小侄子,红着眼,“抓我那天,二妮跑出去了,他们去抓二妮,我哥趁机给我脸上划了两刀。” 划了两刀毁了容,但命保住了。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但眼泪刷刷的往下落,绷不住,哭,“二妮让抓走了,我刚刚看到二妮,她腿没有了,只剩下上半身,她要死了。” 她从脖子里往出拽那枚玉佩。 手哆嗦的几乎抓不住那绳。 “二妮给我的,刚刚给我的,二妮……” 她泣不成声。 徐西宁却是在看到玉佩那一瞬,惊得几乎跳起来。 傅珩也皱眉。 朝小姑娘道:“玉佩我能看一下吗?” 男人直接将那玉佩从妹妹脖子上摘下来,递上前。 徐西宁拽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两个玉佩放在一起。 严丝合缝拼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这是永安王的令牌。”傅珩盯着那图案,沉默一瞬,“先帝亲赐,团纹莲花虎符。” 第293章 换血 傅珩只知道沐沐给了徐西宁一块玉佩。 说是护身符,保佑徐西宁平平安安。 但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玉佩。 竟是这个。 永安王作为前太子爷,原本是该顺利登基成为新帝的。 只是在登基前一年,被查出谋逆,先帝爷亲自下令将其问罪。 原本只是圈养查办,毕竟永安王是先帝爷亲自养在跟前手把手养大的人。 但不知为何,御书房忽然下令问斩,阖府抄家。 当年那些旧事,傅珩曾经听他父亲提起过一言半语。 沐沐远在京都,暂时什么都问不到,捏着那玉佩,傅珩只能问眼前的小姑娘,“二妮是谁?” 小姑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巨大情绪漩涡里,她哥替她回答,“是我家邻居。” 皱了下眉,她哥道:“这玉佩很特殊是吗?以前不见二妮家有人拿出来过这个,二妮被关起来之后,让带走过一段时间,这玉佩,也许是她家家传的,也可能是她之后在哪拿到的。” 顿了一下。 男人抖了一下肩膀,“我可以带你们回去找二妮,但我不保证她还活着。” “我去!” 一直在情绪里沉默啜泣的小姑娘,忽然将怀里的侄子放到男人怀里,她蹭的起身。 “我出来的时候遇上了二妮,我知道二妮在哪个位置,我带你们去找,我去。” 找到的话,就很可能能将二妮救出来。 她真的好想将二妮救出来。 当时若非二妮突然跑出去,被抓走的人就是她。 在被关押的时间,她没再见过二妮,不知道被抓走意味着什么,但刚刚逃离,二妮那样子…… 她真的心口像是被带钩子的针撕扯拉拽。 若是不去,这辈子她都无法闭上眼睛睡觉的。 “让我去。” 她一双眼里全是央求。 傅珩道:“去了也许就回不来、” 她摇头,“我不怕的,让我去吧。” 傅珩去看男人。 那男人吸了口气,将昏昏沉睡的儿子放在旁边地上,起身,在小姑娘脸上捏了一把,“你告诉哥哥具体位置,那条通道……” “哥哥,我去!”小姑娘直接拒绝了她哥,“没有二妮,现在躺在那里失去腿的人就是我,让我去吧。” “哥哥保证,只要哥哥能活着回来,就把二妮给你带回来。” “我去!”她执意要求。 男人正要再说,被傅珩先一步打断,“就她去吧,若是遇上什么事,我的人带她离开比带你方便点。” 男人毕竟是个成年男子,那么高的个子那么重的分量摆在那里。 这小姑娘不一样,胳膊一夹就能带走。 男人也没多说,只在小姑娘脸蛋上搓了一把,“哥哥等你回来!” 傅珩吩咐两个暗卫带着小姑娘离开。 他们一走。 傅珩朝男人道:“方才的事,你继续说。” 男人看着外面蒙蒙夜色,直到看不到妹妹的声音,颤着气息叹出一口气,这才收了目光,重新坐下。 三岁的儿子已经退烧。 但还在昏睡着。 他重新把孩子抱回怀里。 掖了掖徐西宁给孩子裹在身上的一件外袍,他抬眼,朝傅珩和徐西宁开口。 “几乎济南府城里所有的人,都被抓到寺院里了。 “我后来偷偷跑出去几次,算上遇到你们这次,一共四次。 “我朝着四个人求救,只有你们回应了我。 “我怀疑,济南府里里外外,被人大换血。 “因为我第一次跑出去,原本是想要去向我的恩师求救,结果我去了书院,却见里面来来往往的学子,全部都是我不认识的。 “他们用地道的当地话交流,谈笑风生的让我毛骨悚然。 “我在门口蹲守了好久,我知道我恩师最爱吃湖畔家的灌汤包,每天都要买。 “可我等了整整两天,没等到他出来,却在我心灰意冷要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杨夫子。 “我回头,被喊杨夫子的人,与我恩师长得完全不同,但他也叫杨廷恩。” 男人胸口堵着於气。 他憋闷的叹一声。 却排解不掉心头愤懑半点。 “我偷偷去了我常去的那条街道,我熟悉的几个商铺老板伙计,全都不见了,但是新出现在那里的人,又仿佛是这店铺的老伙计,在一切如常的做生意。 “那时候我胆战心惊,吓得没敢多停留,先回了寺院、 “等我第二次出去,我就想要找外地来的人求救。 “可接二连三找了两回,都失败了。 “这一次,从你们进城我便跟上了,直到你们到了徐记的客栈。” 后面的事不必再多说。 男人满目祈求,看着傅珩和徐西宁,“你们是京都来的官爷吗?你们……能救出寺院里关着的人吗?” 傅珩的暗卫那边动作很快、 这边说话功夫,他们带着人回来。 只有半截身体的二妮被傅珩的暗卫背了回来。 那暗卫跟着傅珩多年,出生入死见过的场面不算少,可放下二妮,依旧是一脸的凝重,“侯爷,里面堪称人间地狱,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人。” 二妮昏迷着。 徐西宁在第一时间跪在她旁边,给她施针喂药。 小姑娘就跪在徐西宁对面,抓着二妮的手,一声一声的唤,“二妮,二妮你醒醒,你醒醒。” 然而任凭徐西宁施针,喂药,任凭小姑娘呼唤摇晃。 二妮躺在地上,毫无反应、 徐西宁上一世在西北练就一身医术,此刻只觉无力,“没救了。” 这是几乎每一个大夫最难说出口的话。 小姑娘一下泪崩,抱住二妮,明明肝肠寸断,却又不敢放声哭、 “你说你喜欢米醋张家的小小子的,你忘了?你说你要去追米醋张家的那小子呢,我还帮你出主意,二妮,二妮啊,你想不想要我那个粉色的头花,你先前说了几次我都舍不得给你,你睁眼,你睁眼我就给你。 “二妮,二妮!” 小姑娘抱着好朋友的身体,含糊不清的絮叨。 傅珩的暗卫站在旁边,眼眶酸涩,道:“我们过去的时候,她还有半口气大概是,见我们回来了,她一直说快跑,快走,跑啊,走啊。” 抿唇吸了口气。 他又道:“那玉佩,她说是一个年轻男人给她的,但她更多的已经来不及说了。” 第294章 宠物 在山洞外面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 挖了个坑,将二妮埋了。 一捧一捧土盖在二妮身上,小姑娘那挖的全是血的手指头抖着,“二妮,你等着我,等着我给你报仇,不过咱们说好了,你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啊。 “我只要宰了一个杂种,就算是报仇了。 “若是宰了两个,我就是赚了。 “知道不? “你若是想让我报仇报的痛快,就在天上看着我,给我加油,知道不? “二妮,我那粉色的头花不见了,当时被人抓走的时候弄丢了。 “等我报了仇,我再买个更好看的,到时候烧给你,你在那边戴好了,若是遇上张家那小子,你可别藏着掖着,得勇敢的告诉他,张家那小子人挺好的。 “二妮啊,我要走了,你等着我,啊,等着我。” 带着泥土的手抹一把脸上擦不干的泪。 小姑娘从埋好的新坟包跟前起来。 踉跄跌撞,勉强扶着旁边的树站稳,她发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咬破了流血了,朝女扮男装的徐西宁道:“小哥哥,你们是京都来的大官对不对?你们要抓这些坏人,带上我。” 她那眼神裹着杀气,那么决绝。 明明也才十二三。 在出事之前,还是天真烂漫的小孩儿。 徐西宁心疼她。 就像是心疼上一世在乱葬岗的那个自己。 就像是心疼上一世被傅筠一把火烧死的那些同袍。 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朝她笑道:“你先跟着这个哥哥去,把身体养好了,到时候需要你做什么,我一定叫你,你和你哥,还有你小侄子,现在跟着我们,做不成事的。” 小姑娘不多啰嗦,只点头,“好,我养好身体,等你叫我,一定叫我,我土生土长济南府的人,济南府我很熟悉的!” 傅珩的暗卫带着赵春山和他儿子妹妹一路翻山,连夜往元宝他们在的地方赶过去。 徐西宁和傅珩则回客栈。 景悦客栈。 徐西宁和傅珩回去的时候,章敏和章景繁也在徐西宁那屋。 “天爷诶,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得去找你们了。”章敏压着声音说,说着话,蹦起来凑到徐西宁跟前,把人一挽,问:“如何?” 章景繁拉开椅子,傅珩落座。 接过章景繁递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将刚刚的情况说了。 章景繁皱眉道:“我和敏敏下午和晚上在济南府逛了一圈,就说觉得奇怪,这样看来倒是合理了,这济南府的人,都不是济南府原本的人,是突然来的人将之前的人顶替掉了,所以我们觉得奇怪,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章敏一脸的愤怒,“这都是一群什么王八蛋,为什么要把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都关起来,他们冒充这里的老百姓。” 徐西宁道:“赵春山兄妹俩也说不清对方到底为何这么做,但提到一点,这里出现过悍匪,而济南府衙对悍匪的态度,两次截然不同。 “第一次,府衙是竭力驱赶的。 “第二次,府衙纵容。” 章敏震惊道:“那也就是说,府衙也被人代替了?” “是不是被代替了,明日一早去府衙见一见就知道了。” 徐西宁眼底透着恶寒,她有强烈的揣测,济南府这些事,与琉倭人脱不得干系。 或者说。 与澄明脱不得干系。 “现在,既然知道这帮畜生不是济南府的老百姓,就不必客气,更不必虚与委蛇了,我让春喜去抓人了,将这客栈的掌柜的抓过来审讯一下就知道了。” 徐西宁话音里裹着的杀气那么浓。 章景繁忽然有些同情的看向傅珩。 傅珩:? 对上章景繁的目光,傅珩挑了一下眉。 章景繁:…… 兄弟,我感觉,你降不住你媳妇! 莫名其妙,傅珩就福至心灵了这个眼神。 然后用一种矜贵而傲然的眼神回视章景繁:你懂个屁! 章景繁:…… 章敏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在章景繁手臂上一拍。 “不是,哥,人傅珩都成亲了,夫人就在这里坐着,你为什么要当着人家夫人的面和人家眉来眼去,你就不能克制点?而且,咱们成国公府也没有那么开明,祖母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 章景繁一脸离谱未及开口。 就听傅珩义正言辞果断表态,“我只爱我夫人,其他人不要馋我。” 章景繁直接朝着傅珩呸的一口啐,“你有病吧!” 傅珩扬了一下下巴,慢条斯理而理直气壮,“显而易见。” 章景繁:…… 你有病吧! 有病吧? 就是有病吧? 就在章景繁气的想要揍傅珩的时候,春喜推门进来。 肩膀上扛着一只麻袋。 一进门。 房门一关。 春喜一边龇牙乐,一边将麻袋咕咚往地上一丢。 然后兴致昂扬蹲在旁边晃着小脑袋解开麻袋的口,露出里面客栈掌柜的。 章敏有些疑惑的问徐西宁,“春喜怎么这么开心?” 徐西宁看了一眼正在掏掏索索掏掏索索从衣袖里往出掏东西的春喜,刚刚一脸杀气散去不少,此时哭笑不得,“大约是她小宠物又能出来发光发热了,高兴的吧。” “小宠物?” 章敏一声疑问尚未落地。 就见春喜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铁盒子。 盖子一打开,顿时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彼此交错纵横一拱一拱蠕动的…… “yue~” 章敏刹那间脸就绿了,捂着胸口扭头一声干呕,“你怎么养这么恶心的东西?” 章景繁一言难尽看着春喜。 猛地想起上次琉倭进攻京都,他们反击胜利之后,他瘫在地上,春喜凑到他跟前,问他要不要看看她养的蛆。 章景繁颤抖的呼了口气。 有些庆幸,自己从未招惹过春喜。 并默默决定,以后也绝对不会招惹她,真的,招惹不了一点。 并不知道章景繁默默发了什么誓的春喜,一手拿着蛆,一手欢天喜地大拇指掐向那掌柜的人中。 眼见春喜用劲儿用的快把掌柜的上嘴唇给掐下来了。 徐西宁一时间分不清掌柜的到底是疼醒的,还是人中被掐刺激了穴位醒来的。 反正一睁眼,他嗷的一声惨叫。 还未叫出声。 春喜就迫不及待眼疾手快,提起一条小白胖往掌柜的嘴里塞。 吓得掌柜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的捂住了嘴。 惊恐而战栗的看向春喜。 第295章 出手 春喜就一手提着那条蛆,在掌柜的眼珠子跟前晃,一手在掌柜的脸上十分羞辱性的拍了拍。 “问你话呢,你就老实交代,若是不老实,这东西我就往你眼珠子里塞,知道不!” 吓得掌柜的一个寒颤结结实实打过,忍不住吞咽嗓间惶恐的口水。 他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竟然从未见过谁审讯逼供,用……蛆? 盯着头顶那条蠕动的东西,明明只是区区一条蛆,但他就是忍不住的全身汗毛都在抖。 这还不如抽他几鞭子呢。 春喜对他这个反应十分满意,抬起小脑袋,邀功似的看向徐西宁,“夫人尽管问,但凡不称心如意,奴婢会出手的!” 章敏:…… 章景繁:…… 章氏兄妹瑟瑟发抖。 傅氏夫妇……有人撑腰。 徐西宁甚至喝了口茶,然后才慢条斯理看向被春喜摁在地上的掌柜的,“为什么要把济南府的本土百姓全部关到寺院里去?” 掌柜的没想到她开口就问这个。 明晃晃打了个激灵,脑子里飞快琢磨如何应对的时候。 春喜十分麻利的将手里的小白胖放到了掌柜的眼皮上。 小白胖上了掌柜的眼皮,可能有些不适应,拱的有些激烈。 那一拱一拱的摩擦,微凉的触感,掌柜的头皮都快炸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到,满脑子都是它会不会掉到眼睛里。 会不会。 会不会。 天啊。 会不会。 春喜在旁边危言耸听,“这只白胖是我从屎里新掏出来的,十分新鲜,你能闻见那味儿吗?” 掌柜的能不能闻见章敏不知道,但她快不行了。 真的。 行不了一点了。 捂着胸口,章敏控制不住的一嗓子干呕。 本来就让吓得头皮发麻的掌柜的,在章敏情真意切一声干呕里,差点哭出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徐家在济南府客栈的一个掌柜的,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近济南府的确是出现了许多新面孔,但我……” 不等他说完。 他裤子忽然被春喜一下扯下去半截。 好家伙。 章景繁眼皮一跳一步就窜过去,一把推开春喜。 “你是个姑娘家!你,你……你注意点行不行!” 章敏连干呕都不呕了,疑惑的看向她哥。 她哥什么时候这么古道心肠了? 春喜朝着章景繁翻个白眼,“我难道不知道我自己是个姑娘?我哪里不注意了?审讯坏人难道还明文规定姑娘不能审讯?对坏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心狠手辣!” 章景繁眼皮突突的跳,瞪了她一眼,“扯裤子不行,你要扯裤子干什么?” 春喜掷地有声,“当然是往他那里放蛆啊。” 章景繁倒吸一口冷气,磨牙,“给我,我放!” 章敏:嗯? 不对劲。 春喜狐疑的看了章景繁一眼,“你不是很害怕这个吗?” 章景繁头皮都麻了,但十分冷静的说:“我往别人裤裆里塞蛆,我怕什么,我怕那蛆爬不进去吗?别废话,痛快的,你不许看!” 春喜翻个小白眼,将信将疑,递给他两条小白胖,“那你小心点,别弄坏了。” “放心,我直接放上去!”章景繁绷着头皮接了蛆。 躺在地上的掌柜的人要疯了。 你们是一点不管我的死活啊。 在那蛆虫被章景繁放上去的一瞬。 可能是那个地方太过敏感了,掌柜的觉得它已经钻进去了。 哇的就哭出来。 “别放别放,求你了,求你了!” 你们是从哪来的变态啊! 我的天! 春喜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那你就老实点,不然,我有两盒小宝贝等着伺候你,绝对伺候的比你去青楼还要爽。” 掌柜的泪眼汪汪,满面绝望,“是公子吩咐的。” “澄明那秃驴?”徐西宁一脸厌恶。 蛆虫就在那附近来回的拱。 掌柜的精神脆弱的几乎要原地炸开,“嗯。” “原因。”徐西宁冷声问。 掌柜的:…… 我也不想当叛徒啊。 但凡他们真刀实枪的打我,我也能扛得住。 可这阴招。 太他娘的阴了。 谁好人家审讯用蛆啊! 春喜在旁边笑嘻嘻道:“这要是真的爬进去了,以后你就算是能传宗接代,你的后代也是沾染了蛆的,真可怜。” 掌柜的几乎脱口就说:“原因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客栈的掌柜的,我们接到的吩咐就是维持现状。” “城门口那茶肆,也是后来换的人?不是原本的茶肆老板?”傅珩忽然开口。 掌柜的愣了一下,在巨大的压力下,沉默一瞬才反应过来傅珩说的茶肆是什么。 “不,那个是老早就在的,据说是,他在济南府城门外开茶肆好多年了,若是猝然将他换了,容易让来往的商客怀疑,所以暂时就没有动他。 “但是官府找了些借口,城中大换血之后,不许他进城。 “他暂时还不知道城里发生什么。” 徐西宁和傅珩对视一眼,转而朝掌柜的问:“什么时候开始大换血的?澄明那秃驴在哪?如今府衙的人还是原本的人吗?城中哪些人是被留下的?为什么留下?” 掌柜的哆哆嗦嗦的答。 “是京都被攻打之后,济南府开始大换血的,其实之前就准备好了,只等着二皇子殿下和赵巍来。 “公子在哪我真的不知道,我这种身份怎么可能知道公子在哪啊。 “府衙的人,府衙,府衙的人……” 他颤颤巍巍。 春喜直接给他一脚,“不老实是吧!” 掌柜的满面含泪,“府衙的人不是原先的人了,全都让换了,府尹大人被关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东家肯定知道,因为整个济南府,只有我们徐家的店铺,是人都留下了,其他的,不管是商户还是寻常百姓,全都让抓了。” 留下徐家的人,那必定是因为徐家在这件事里,起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 想到今日遇到的那位徐二爷。 徐西宁问:“徐二爷出城办事,办的是什么事?” 身上那条蛆,好像爬到最顶端了。 不会进去吧? 不会吧? 掌柜的唯恐那蛆真的进去,飞快的说:“去搜罗小姑娘。” 第296章 有别 想到二妮。 徐西宁心头很轻的颤了一下,“搜罗小姑娘做什么?” 掌柜的摇头,“我不知道,真的,我只知道我们东家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搜罗八九岁到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但凡容貌过得去就可以,但是搜罗来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那寺院里的人,是怎么伤残的?”傅珩问。 掌柜的那一张带着绝望的脸,一下涌上惊恐。 春喜嗖的又提出一条白胖,往他耳朵那里放。 掌柜的狠狠打了个哆嗦。 “有的是被狗咬的,有的是……是被打的,二爷让他们去骗附近十里八村亲戚家的孩子,让他们交待谁家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有些人不愿意,就挨打,有些倒是骗了,但是被骗来的人要继续去骗新的亲戚家的孩子,若是不愿意又要挨打。 “那些人……差不都都是这样伤的。 “打完或者让狗咬完,实在逼不出来新的人,就扔了地牢那边等死。” “简直畜生!”章敏气的脸发白。 章景繁蹲在掌柜的旁边,朝傅珩和徐西宁看去,“像是在找人。” 找谁? 找那块玉佩的主人? 不把城里这些杂碎弄死,根本没办法把牢里那边的人救出来。 可整个城里都是这些人…… 徐西宁想起来之前老高头说的那个梁九。 “先前有悍匪来骚扰城中,被府衙赶走了,那悍匪是怎么回事?”徐西宁问。 掌柜的哭丧道:“第一次悍匪,是,是他们的人假扮的,让真的府衙的人赶走了,第二次,第二次的悍匪是真的悍匪,让假扮府衙的人抓了。” “关在哪里?”徐西宁问。 掌柜的快哭出来血了,“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徐西宁啪的一拍桌子,“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留着你有什么用!” 掌柜的简直生出感激之情,“求求快点杀了我吧。” 章敏:…… 章景繁:…… 春喜眼珠子一瞪,“做什么梦呢?我们的人实在提供不了价值,你们就让狗咬的七零八落让人自生自灭,轮到你,你想要个痛快?你怎么什么好事都想占了,姑奶奶我的蛆不同意!” 春喜气急了,掰开掌柜的嘴巴,就要往里灌。 掌柜的吓得两腿乱登,“我知道在历山他们有藏兵,两万多人。” 春喜晃晃脑袋,“这不就又知道了?” 掌柜的哭的凄惨,“我这回真的不知道了,真的真的知道不了一点了,求求了。” 审的差不多,徐西宁也懒得再在他身上费工夫。 横竖满城都是琉倭人了,这个问不出来再抓下一个。 给春喜递了话,“宰了。” 春喜麻溜就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你们是畜生我们是人,人畜有别,这就满足你,让你去死。” 比宰鸡都痛快的,一刀封喉要了他的命。 血飚出来的时候,章景繁蹲在旁边眼皮狂跳:怎么这么暴躁! 章敏:嗯? 掌柜的一杀。 屋里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傅珩最先开口,“地牢还有活人,这件事不能拖。” 章景繁皱眉,撑着腿从地上站起来,“当时二皇子殿下和赵将军来济南府,这边就已经大换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帮畜生原本是打算除掉赵将军和二殿下的。” “但后来太后肯让二皇子上位,至少在当时,他们不会杀二皇子吧?”傅珩道:“原本要来济南府赈灾的人是太子,当时太后想要除掉的是太子和赵将军,后来是二皇子用了手段抢来了这个机会。” 二皇子明面上是针对太子和傅珩。 实际上是眼见赵巍被派过来,不放心吧。 “那就解释的通当时琉倭大军为何突然进攻京都了,因为这边出了意外。”徐西宁看着地上的尸体,起身,“不管是救牢里的百姓,还是弄死这帮倭贼,擒贼先擒王,必须要接触到那位徐二爷和府衙现如今假冒的府尹大人,只有控制住这俩人,才能控制住局面,才有可能抓到澄明。” 一句话总结那就是—— “现在得以特使的身份出现。” “可,当时执意让西宁来济南府的人是太后。”章敏脸上挂着焦急的担忧,“她肯定没安好心。” 只是这不安好心,到底是如何不安好心? 仅仅是想要要了徐西宁的命吗? “现如今,京都已经是太后垂帘听政,二皇子执政,他们为什么还要在济南府这样?不是说在历山藏了兵吗?藏来做什么?”章敏扣扣脑袋,“我不明白。” “现在不明白不要紧,把他们料理了就明白了!”章景繁一撸袖子,朝傅珩道:“没人知道我和敏敏来这里,正好,我和敏敏去历山查探一下那边的情况,济南府城里,你们来办。” 兵分两路,是最好的方式。 事情定下,章景繁带着章敏就离开。 临走不忘朝春喜瞪眼睛,“姑娘家家,不要动不动就扒男人裤子!” 说完,不等春喜开口,又朝徐西宁道:“你怎么给她当主子的,怎么能让她扒男人裤子!” 徐西宁简直哭笑不得。 天地良心,她也没想到小春喜要扒人家裤子啊。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章景繁已经冲过去了。 傅珩朝着章景繁手臂推了一把,“给谁立规矩呢,滚滚滚!活着回来啊。” 章景繁瞪了傅珩一眼,“放心,你都死不了,我肯定活着。”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离谱的祝福方式,彼此祝福完,章景繁带着章敏离开。 他们一走。 傅珩回头朝徐西宁说:“明日天一亮就去府衙,我去。” 徐西宁无语,“朝廷明文下令,过来办案的是我,你去算怎么回事?这不是上赶着打草惊蛇?” 傅珩淡定道:“横竖他们不知道徐西宁长什么样,我男扮女装冒充你。” 整个济南府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坑。 更何况明知道太后不安好心,却不知道太后如何不安好心。 傅珩怎么可能让徐西宁去府衙。 就算他扮成随从跟着,可一但见了府尹那些人,随从未必时时刻刻都能跟在身边的。 第297章 徐桑 “我还是怕打草惊蛇,太后既然点名让我来,那必定是有特殊用意的……” 不等徐西宁说完,傅珩直接打断,道:“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大不了你扮成春喜跟着我。” 旁边蹲在地上正在处理尸体的春喜震惊的看向傅珩。 “她扮成春喜,那我呢?” 傅珩一脸恍然,“哦,对哦,还有你。” 春喜:…… 我有句骂骂咧咧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傅珩不放心徐西宁。 徐西宁既不放心傅珩更不放心大局。 最终商量来商量去就变成—— 傅珩男扮女装成了徐西宁。 徐西宁女扮女装成了春喜喜。 春喜:…… 啊喂,春喜喜是什么鬼? 翌日一早,徐西宁照常带着春喜下楼。 客栈大堂,小伙计笑着打招呼,“客官昨儿可睡好了?早饭想要用些什么?来碗甜沫和油旋?” 徐西宁摇头,“不了,昨儿没睡好,一晚上听得客栈里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动静还不小,你看我眼窝都黑青的,我们昨儿在济南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店铺,今儿想去东昌府转转,先退房吧。” 一听要退房,小伙计愣了一下, 昨儿可是收到掌柜的通知,让他们伺候好这几位外来客。 小伙计忙道:“哎呦喂,可是我们招待不周,那什么,您先别着急退房,东昌府虽然距离咱们济南府最近,但各项条件可不如咱们济南府,掌柜的昨儿还说,要给您推荐几处商铺呢,都是好位置。” 徐西宁抿唇笑,摇头,“多谢了,我还是想去东昌府转转,做生意嘛,就要多走多看,劳烦小哥给我办一下退房吧。” 其实没什么可办的。 押金都可以不要。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耐着性子将这流程走完。 她坚持不肯再住,小伙计拿不定主意,只能道:“行,那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检查一下房间,没什么问题就归还您押金。” 说完,赶紧去找掌柜的。 却是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没找到。 “掌柜的去哪了?你见没?”小伙计随便抓了另外一个小伙计问。 那小伙计摇头,“没见,好像是一大早的让二爷叫走了,我在过道里听了一句。” 等不到掌柜的回来,小伙计没办法,只能先给徐西宁办了退房,“您去东昌府转转,若是觉得不合心意您在回来,其实我们掌柜的都帮您物色好商铺了,哎,真可惜的……” 顺利退房,徐西宁带着春喜离开。 傅珩一早钻了马车里。 马车驶离客栈,有个小伙计忽然问:“咦?昨儿来的时候,不是还有一男一女骑马一起来的吗?” 赶车的车夫翻个白眼,“我们小姐派人先去东昌府探探路这种事也要告诉你们?真好笑!把自己当谁啊!” 小伙计:…… 那我现在知道他们是去东昌府探路了。 徐西宁他们前脚离开,后脚,那小伙计怕耽误事儿,赶紧往他们少东家那边去。 徐二爷的宅子就在府衙旁边。 他过去的时候,徐二爷正同府尹大人说话,见他鬼鬼祟祟的在那里探脑袋,徐二爷皱眉招手,“干什么?” 那小伙计赶紧上前,“爷,昨儿掌柜的让格外关注的那房客人,今儿一早退房走了,说是去东昌府转转。” 徐二爷硬是一时间没想起来这说的是谁。、 一脸无语,“这种事也要和我说?” 小伙计忙道:“就是您昨儿在城门口遇上的那行客人,掌柜的说,您的意思,让帮他们物色店铺呢。” 徐二爷这才想起那张脸。 “什么事?”府尹五十多岁,腆着一个大肚子,朝徐二爷问。 徐二爷忙道:“昨儿在城门口遇上的外来客,肃州过来的,想要在这边做生意,那小姐长得水灵,小的原本是想要等特使走了之后,把人给您送去的,所以让客栈掌柜的照顾点,多把人留几天,没想到人走了。” 府尹笑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应付特使,把公子交待的事情办好,其余这些不要想。” 徐二爷抱拳,“您说的是。” 正说话,一个衙役急速打马飞驰过来。 马蹄扬起一阵黄尘间,他抵达府尹和徐二爷跟前,翻身下马,“启禀大人,京都传来消息,将这次来使的女官大人画像送来了! “另外城外驿站收到消息,说特使大人的马车已经抵达驿站,大概最晚一个时辰就能进城。” 徐二爷伸手接过衙役递上的画像。 竹筒开封,卷轴展开。 一个容貌绝绝的女子跃然出现眼前。 旁边徐二爷登时皱眉,“我瞧着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府尹看着画上容貌绝绝的女子,眼底带着贪婪的笑意,“早就听闻,京都云阳侯府三小姐徐西宁,容貌绝绝,非同一般,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容貌怕是无人能及。 “难怪太后娘娘容不下她,这长得,与那位也太像了些。 “一旦让那位的那些余孽手下见了真人,只怕我们的事更难。” 徐二爷眼皮一跳,转头看向府尹大人,“与谁?” 府尹自知方才失言,笑着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准备吧,咱们这位女官可是马上就要到了,对了,你那边搜查的如何,可是找到虎符玉佩?” 徐二爷摇头,“没有,整个济南府,年龄相符的小姑娘基本全都筛了一遍,甚至十里八村的也筛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徐二爷疑惑,“会不会是消息有误,那玉佩不在小姑娘手里?或者年龄不对?” 府尹道:“不会的,我的人不会传来假消息的,一定是你那边筛查的不够仔细,再去筛查。” 徐二爷道:“好,小人这就去办,只是迎接女官之后,若是被女官发现了寺院那边……” 府尹顿时放声大笑,“就怕她不发现呢,她不发现怎么想办法救人,她不救人,我们怎么名正言顺的将她拿下,你说是不是!” 说着话,府尹大人在徐二爷肩膀拍了拍,“徐桑,让你的人做好准备,到时候请你看大戏。” 第298章 七尺 城门外三里地。 二皇子特赐的马车一路威风凛凛向前。 护卫并着傅珩的暗卫,一共二十人,紧随马车后面。 春喜和元宝骑马,一左一右。 车里。 傅珩带着些懒散看着徐西宁,“看我一路了,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徐西宁忍俊不禁,“该说不说,你女装真的挺好看。” 不光好看,这妆容堪称妩媚。 更要命的是。 这个妆容,是元宝弄出来的。 眼睁睁看着元宝将傅珩一个大男人打扮的比姑娘还要妩媚,甚至高领衣裙将喉结遮住,徐西宁真的很难忍住不多看几眼的。 不过,纵然是近距离观察,都察觉不出半点破绽。 傅珩眉梢微挑,“只是女装好看?我男装不好看?” 桃花眼本就外勾内敛,此时扮做女子,更透着一汪秋波含情。 徐西宁笑,坦然承认,“都好看。” 傅珩身体稍微往过靠一点,“好看那你喜欢吗?” 距离忽然拉近,气息都缠到一起。 徐西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木头,抬手勾住一点傅珩的下巴,“这位小娘子是闹春了?” 傅珩任由她勾着下巴,问,“那,给闹吗?” 徐西宁手顺着傅珩的下巴上移,在他脸颊很轻的拍了一下,“倭贼当前,怕是由不得你闹。” 说完,要收回手朝后挪开。 傅珩猛地抬手,大概是女装给了他勇气,忽然就很大胆的一把抓了徐西宁的手腕,没让她收回去,更没让她退回去,“若是没有倭贼呢?” 他身体不好,手脚常年微凉。 此时带着些凉意的手裹住徐西宁的手腕,徐西宁甚至觉得被他裹得有点烫。 这种感觉很神奇。 纵然是上辈子她那么喜欢傅筠,傅筠与她说话,她都从未有过类似的感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口蹦。 对上傅珩一双眼,徐西宁道:“倭贼未灭,何以家为?连家都没有,总不能浪迹天涯?” 这话,轻轻的出口,却重重的砸在傅珩心头。 那也就是说,是喜欢的。 若是不喜欢,凭着徐西宁的性子,会直接将他撅开。 傅珩心头颤过,正要开口—— 吁~ 随着车夫一声喊,马车忽然停下。 原本就抓着徐西宁的手腕歪着坐的傅珩,猝不及防被猛地向前一掼,人直接朝徐西宁怀里撞去。 他大概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在这一瞬间发挥了吧。 撞过去的瞬间,伸手环抱住徐西宁的腰。 徐西宁伸手推开他。 他顺势起身,却在分开那一瞬,在徐西宁脸颊很轻的亲了一下,声音粘腻,“我心悦你。” 嘴唇薄凉,却透着滚烫。 落在徐西宁脸颊那一瞬,徐西宁只觉得嗡的一下脑子里有什么炸了。 “特使大人一路辛苦!” 外面,忽然响起一道问安的声音。 徐西宁猛地深吸一口气。 傅珩朝她笑了一下,转而笑容一敛,打开车帘,朝外看去,已经是面无表情。 济南府府尹腆着大肚子,站在马车外,朝着傅珩笑,“徐特使一路辛苦,下官特来接应徐特使进城!” 傅·徐西宁·珩一脸矜贵,朝他点了一下头,夹着嗓子应,“辛苦。” 静安府尹立刻笑道:“下官不辛苦,徐特使一路奔波才是辛苦,下官府中已经备下接风洗尘薄酒一杯,徐特使请!” 他人虽然胖,但动作倒是利索。 一个请字说完,直接转身上了旁边的马。 “下官给徐特使带路。” 被他一打断,车里旖旎的气氛散去大半。 但车帘放下,还是有尴尬的。 傅珩伸手去拉徐西宁的手,徐西宁很轻的躲了一下,傅珩拉了个空,倒也不介意,只是压着声音说:“我认真的。” 徐西宁抿了下唇,避开他的目光,只道:“先办正事吧。” 傅珩高高兴兴坐好。 如同得到糖的小孩。 没拒绝,就是同意。 对! 就这样理解! 外面车夫:…… 哎呦喂,我就说我这技术不差吧! 嘿! 当初你爹能成,岂能让你小子落下!那不能够!但凡落下一点都是我不称职! 扬鞭给马儿屁股一抽,车夫驾车驾的格外心旷神怡。 以至于济南府尹频频侧头看他,总觉得这车夫不太对劲。 不然,他一个劲儿傻乐什么! 纵然昨日已经进城一趟,城里七七八八徐西宁他们已经看过。 但今日再进城,有府尹开道,这所见又是不同。 压着声音,徐西宁朝傅珩道:“他想给我们看一个太平安康的济南府,这本身与赈灾就是相悖的。” 傅珩也收起脑子里那些旖旎,很轻的摩挲着指腹,却是答非所问,“幸好元宝机灵,发现官道上的衙役不对劲,掳了来,不然,太后送到这边的画像可就让咱们偷梁换柱的把戏漏了底。” 一个时辰前。 元宝在官道上捉了一个策马疾驰回济南府的官差。 把人掳到他们休息的地方,一搜身便从他身上搜出一副画像。 几下逼供便问出来,是太后派人送来的徐西宁的画像。 那画像将徐西宁的模样画的惟妙惟肖。 当机立断。 傅珩原地又画了一副他自己,让他自己的暗卫假扮成那官差,重新上路。 “太后铁了心要让你在这边出事,这其中就必定有问题。” 从城门口到济南府府衙。 马车辘辘,不过多时便抵达。 府尹翻身下马,在车辇前亲自迎徐特使,“特使大人,咱们府衙到了,特使大人请下车,您……” 他弯着要说话。 等着这从京都来的徐西宁从车里下来。 然后—— 嚯! 这徐特使脚丫子够大啊! 嚯! 这徐特使腿挺长啊! 等傅·徐西宁·珩彻底从车上下来。 济南府尹一脸震惊仰起头。 靠! 这,这,这徐西宁竟然身高七尺? 望着眼前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头的徐西宁,济南府尹那一张一合的嘴维持着张着的状态足足停顿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咕咚咽下一口口水,语气残破的转头朝旁边徐二爷道:“你家里这外甥女,够高的啊。” 要不是刚刚看了从京都传来的画像,他绝不会相信这就是徐西宁的。 相信不了一点! 第299章 卖身契 徐二震惊的看着眼前人。 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看过的画像,再对比眼前这位。 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格外铿锵有力的脏话了。 凭什么? 他一个男人都长不了这么高,徐西宁一个女的,长这么高要做什么! 难怪太后要弄死她。 咳了一声,徐二脸上带着些亲人久违的激动,上前,“西宁都这么大了,上次见你,你还在襁褓中。” 话是长辈的语气说出口的。 脑袋是少半圆角度扬起的。 徐二:…… 傅珩半垂着眼,面上带着些狐疑,看了徐二一眼,继而朝济南府尹看过去,“这位是?” 不及济南府尹开口,徐二先笑道:“怪我怪我,这些年太忙了,总没空去京都看你,以至于西宁不记得我,我是你舅舅,你母亲一母同胞的弟弟。” 大约是离得近,仰头说话实在太难受,或者太丢面子,徐二一面说,一面往后退了两步。 傅珩满目震惊,夹着嗓子说话,“我竟然还有舅舅?亲的?还是活的?” 旁边春喜:这嘴随我! 徐·春喜喜·西宁:…… 对面徐二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皱眉,面上带着些不悦,“西宁这话说的,你家里人难道从来没有和你提起外祖家里?就算家里不提,吉庆堂的王伯也不提?” 傅珩神色淡淡。 “舅舅大约不知道,我在云阳侯府的时候,几次被人下毒,险些丧命。 “祖母待我刻薄亲手将我推给悍匪。 “父亲待我薄凉,竟然买通了人冒充是我娘亲的儿子,只为了夺了吉庆堂的产业再把我踩死在脚下。 “早些年定下的婚事,未婚夫与我大伯的女儿苟且,还闹出婚前子,将我脸面践踏于泥泞。 “我过得如履薄冰九死一生。 “若非太后娘娘及时赐婚,将我嫁给镇宁侯府的傅珩,我现在怕是已经被云阳侯府磨搓死了。 “这些年都不见舅舅去救我于水深火热,现在你说你是我舅舅,恕我直言,我真的不太相信诶。 “我原以为,这世上,我只有我夫君一个亲人了。 “我夫君他真的好爱我啊。” 徐西宁:哈? 徐二原本被徐西宁一顿诉苦埋怨说的面上有些讪讪,但她忽然话锋一转,徐二眼角一抽,险些以为听错了。 硬是顿了一下,才干笑两声,“你们小夫妻和睦,那舅舅便也安心了,想来姐姐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傅珩半眼没再看这个所谓的舅舅,只转眼朝济南府尹道:“大人,还要在这里寒暄多久才能进去?” 济南府尹忙笑道:“看我,光顾着替你们亲人团聚高兴了,一激动竟然忘了这一茬,快,快里面请,徐特使请。” 他下意识弯腰要往里请,但转而想到这个徐西宁比自己高出一头去,他再弯腰不是显得更矮? 就又挺直了腰板。 徐二跟在一侧,朝傅·徐西宁·珩旁边跟着的两个姑娘看去,继续搭话,“西宁对我着实误会太深,旁的不说,当初你在云阳侯府过得委屈,还是我劝父亲,也就是你外祖父,去京都接你回江南呢,只可惜你那时候性子拧,人又小,你外祖父去接了你也不肯回。 “没辙,我们只能送几个得力的丫鬟过去照顾你。 “这就是春喜和送夏吧?” 他看着春喜和徐西宁问。 傅珩没答。 倒是旁边元宝声音清冷的道:“这不是送夏,送夏早死了,让云阳侯府的老夫人杖毙的。” 说着话。 元宝忽然挑眉看向徐二。 “真是离谱,按理说,当初老爷送去的四个婢女,卖身契是在江南的,就算不在,卖身契也该在小姐手中,这怎么云阳侯府的老夫人还有权利杖毙江南送来的丫鬟呢? “这事儿吉庆堂当时专门派人回江南求救。 “但那边给的答复是,卖身契已经给了云阳侯府的老夫人。” 送夏是元宝的亲姐姐。 当时送夏被杖毙,元宝急的发疯。 那时候徐西宁不立事,根本指望不上,他恨不得冲入云阳侯府活剐了那老货,可又担心拖累徐西宁。 是王伯派他回江南徐家的。 可去了,却得了这样的结果。 元宝一颗心被这几句话捅成筛子。 这筛子在经年累月下,变成此时的咄咄逼人,朝着徐二逼问,“为什么?” 徐二一脸敷衍的震惊,“竟然还有这种事?是我这个做舅舅的失职了,卖身契的事我一点不知情,这都是老爷子办的,徐家家大业大,老爷子子嗣多,我和西宁的母亲都是庶出的,并不多受老爷子待见。” 他叹一口气,一脸的惆怅。 “这些年,我一直努力打拼,就想着将自己手里这些产业做大做强,将来也好成为西宁的依靠,却万万没想到,西宁竟然受了那么多苦。 “是舅舅的不是,好在西宁命好,姐姐在天之灵保佑,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竟然还做了朝廷的女使。 “西宁放心,这次你来济南府赈灾的事,舅舅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不瞒你说,得知朝廷要派你来的时候,舅舅高兴的几夜没睡好,唯恐你身上担子重完成不好回去挨罚,舅舅简直使出浑身解数来赈灾。 “你这一路来,济南府还算看得下去吧?” 他绕出那份过往愧对不住,只说眼下。 元宝憋着火气退后一步。 傅珩笑道:“舅舅在济南府经商?做的什么?” 徐二只当是徐西宁已经原谅他,心里带着嘲蔑轻笑一声,脸上倒是真诚,“左不过就是徐家在这边发展的那些产业,客栈,绸缎,药堂,这三个为主,西宁放心,之后赈灾,咱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舅舅都给你办的妥妥的。” 傅珩点头。 忽然朝济南府尹道:“那他都做了,大人你做了什么?” 济南府尹胖胖的脸上是和煦的笑,“下官为官准则便是,官民一家亲,命运与共,荣辱并行。” 傅珩同样挂着和煦的笑,“那大人能帮我和舅舅求个情吗?我想要回我婢女的卖身契。” 元宝蓦的抬眼看傅珩。 傅珩对着济南府府尹笑。 “大人准则是官民一家亲,我的准则是,我跟前的人,不能枉死一个。” 第300章 满意 济南府尹将徐西宁他们一行人带到的地方,是府衙后院一处偏院。 那院子修葺的富丽堂皇。 雕梁画栋,桂殿兰宫。 傅珩却停在门口,对着济南府尹笑盈盈的说:“若是大人能帮我这一个忙,济南府赈灾一事,全听大人安排。” 济南府尹有些意外的看着徐西宁。 到目前为止,他得到的一切消息都和眼下对不上。 这姑娘身高七尺也就罢了,从京都送来的消息,分明是她与云阳侯府几乎老死不相往来,怎么此刻又提卖身契? 她原先虽然自卑懦弱,可后来忽然性子大变,据说是变得飞扬跋扈又颇通功夫。 既是这样的性子,为什么不自己去云阳侯府拿回婢女的卖身契? 反倒是在这里拜托他? 还有,徐西宁是被太后强迫来济南府的,在京都,她抗击琉倭有功,可济南府里里外外透着不正常,难道徐西宁不查? 是没察觉还是另有打算? 心头揣着疑惑,济南府尹一收先前的漫不经心,打起些精神应对,笑着道:“特使大人玩笑了,大人与徐二爷之间,是亲舅甥,这些话何须下官传,大人先进院子吧,下官为大人准备了酒水洗尘,咱们边吃边聊。” 傅珩依旧是没看徐二爷,只朝济南府尹道:“我与舅舅十几年不见一面,情分似乎也并不多,还是有劳大人帮忙求情,您帮了我这个忙,我才好走下一步,不然总归是心下不安。” 济南府尹脸色微沉,“特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以此事来威胁下官?大人是来赈灾的,奉的可是朝廷的旨意。” 傅珩挑眉便笑,“大人若是不帮忙,那我就抗旨不尊,现在就回京都。” 说抗旨,就抗旨。 说完转头就要走。 动作利索的丝毫不给人一丁点反应的机会。 眼见她带人就走。 济南府尹倒是愣一下,一脸错愕和徐二爷对视。 这啥意思? 徐二爷摇头,自己也没看明白。 这好好的来赈灾了,怎么还因为夹带私货不成而恼羞成怒要打道回府了? 这,这到底要干什么。 事情的走向竟然和他们先前预设的完全不同,眼看就要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济南府尹给徐二爷递个眼色,徐二爷忙上前拦住,“西宁不得胡闹,你可知抗旨不尊是何罪名,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私事就闹性子,公私不分。” 傅·徐西宁·珩对着徐二爷一个冷笑,“抗旨不尊,往小了说,是我办事不利,太后娘娘责罚我一人,往大了说,是我心怀不轨,太后娘娘赐我一个诛九族满门抄斩,认真论算起来,舅舅也是九族之一,不如现在赶紧回去和一家老小团聚一下。 “免得被我连累。” 说完,傅珩一步不停往外走。 他人高马大的,一步要顶旁人两步,眼看都要走出后院偏门了。 这要是真让她走了,先前的忙乎岂不是都打水漂。 济南府尹忙再给徐二爷递眼色。 徐二爷心领神会,赔笑,“西宁这脾气是真大,不就是你府里几个丫鬟的卖身契么,舅舅给你讨回来便是,何至于赌气要走,竟然连朝廷的差事都不办。 “放眼望去,能有几个女官,太后娘娘赏识你,切莫骄纵任性。” 徐二爷摆着长辈的身份,应下卖身契的事。 傅珩却并不买账,只同济南府尹道:“大人帮我求个情。” 他并未完全转身,而是停在那里回头说,大有你不答应我便继续离开的架势。 济南府尹心头窝火、 若不是为了后面的事情顺利进行,他才懒得同这贱人周旋。 他堂堂男子汉,难道还要被一个女人拿捏。 此时忍着火气,笑道:“特使大人,徐二爷都应下了,下官难道还要拦着不成,说到底,是特使大人的家事。” 傅珩满意了。 笑着转过身,“那就劳烦府尹大人现在就派人,同我舅舅的人一起去京都吧,去云阳侯府将我婢女的卖身契讨回来,一共四份,快马加鞭,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了,大人现在便派人去,我现在便进大人为我安排的住处,如何?” 济南府尹简直脑袋顶上飞天灵盖。 娘的! 这叫什么事儿。 这还被威胁上了? 简直可笑。 可他不想为了这种小事扰乱大局,只能笑道:“好说,本官这就让人去。” 徐二爷也忙道:“舅舅这就派个得力的人去、” 说完,徐二爷吩咐旁边一个衙役,“你去客栈送个信儿,就说我的话,让掌柜的去一趟京都,将咱们家小姐跟前婢女的卖身契讨回来。” 那衙役得令。 旁边府尹又道:“你也不必回来了,到时候与掌柜的一通出发。” 衙役领命离开。 傅珩喜笑颜开,带着一脸元宝特制妩媚妆容,跟着济南府尹进了那院子。 院中小桥流水,别具一格。 “大人真是会享受,这宅院,可不比京都那些国公侯府的差,等我回京,必定要让我夫君也给我弄这样一个好宅子住,我夫君向来宠爱我,一定会答应的,啊,不能说了,我真的好想我夫君呀。” 旁边徐西宁:…… 一侧春喜:……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家这个男扮女装的侯爷,这是哪里的风给您抽着了? 后面元宝无语望天、 唯有跟在最后面的马夫,笑的大牙拢不回去。 我家有儿初长成啊! 元宝:……二十多岁的儿吗? 莫名其妙一顿乱七八糟的福至心灵,一行人进了院子。 期间,济南府尹几次三番朝后面的马夫看过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实在没忍住,朝着傅·徐西宁·珩问:“特使大人,您家这车夫,从进了济南府就一直在笑,这……笑什么呢?” 猛地被点名,所有人回头看向车夫。 车夫猝不及防迎上无数双目光,脸上来不及收回去的笑容挂在那里。 龇着大牙,对上傅珩含笑的眼睛。 “府尹大人问你笑什么呢?”傅珩说、 车夫龇着牙立刻就道:“回夫人的话,奴才瞧见府尹大人,就跟瞧见奴才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样,开心的忍不住一点。” 他本来想说亲孙子的。 但怕给他家爷惹麻烦。 忍住了呢。 府尹大人:……??? 第301章 不配 济南府尹顿时脸上笑意僵了一下,挂着多多少少带出来的不悦,“你儿子失散多年,纵然本官神似,你难道不该是睹人思亲,悲伤难过吗?怎么还笑的忍不住?” 马夫大大方方道:“哦,回大人的话,奴才还是个光棍儿,没儿子呢。” 济南府尹差点舌头打结噎死自己。 啥? “奴才自己幻想的,想象我要是有个儿子,也该这般大小了,若是本领大,也能做到府尹了,这大好事,奴才实在忍不住,大人担待。” 你怎么那么会幻想呢! 济南府尹简直不能担待一点。 偏偏旁边,傅·徐西宁·珩还要说:“哎,他们这些未成婚的,也真是可怜,不像我,有我夫君疼爱,我们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而他还得靠想象。 “大人,他好可怜啊。” 济南府尹:…… 可怜你奶奶的腿儿! 傅珩不做人,还要追着问,“大人可是成婚了?有孩子吗?若是有,可快与我说说如何养育孩子,我都迫不及待要和我夫君一起养孩子了,你们夫妻和睦吗?你也同我夫君爱我一样爱你夫人吗?” 徐西宁:…… 春喜:…… 元宝:…… 济南府尹要炸了。 你是来赈灾的。 娘的! 你不是来养孩子的!不是来和我炫耀你夫君爱你的 深吸一口气,缓一缓…… 缓个屁! 啊啊啊啊! 你是不是有病? 为什么这个谈话会走到这一步! 压着表情尽量不狰狞,济南府尹笑道:“特使大人真令人羡慕啊,和镇宁侯琴瑟和鸣。” 天地良心。 他真的只是随口敷衍一句,然后准备切入主题了。 但是这位徐西宁,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 “真的吗?你也觉得我和我的夫君十分的般配是吗?我就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和我的夫君,一刻不能分离。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他,他也才二十出头,就既有军功,还被封侯,关键是还长得好,啊,我可太喜欢我的夫君了……” 巴啦啦。 巴啦啦。 傅某人嘴巴一张一合,夹着嗓子装女子,光是这恩爱和睦,如胶似漆,就足足说了快要半个时辰。 济南府尹一张脸,肉眼可见的变得越来越绿,越来越绿,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气沉丹田一声吼,“可以了!” 傅珩一愣,眼底带着些不解,看向济南府尹。 济南府尹挤出微笑,“特使大人,咱们还是吃点东西喝点酒水就商议一下赈灾事宜……” 话未说完。 刚刚领命离开的那位衙役,又折返回来。 “大人,徐家景悦客栈的掌柜的不见了。”那衙役神色凝重,抱拳回禀,“卑职过去的时候,客栈的伙计说,今儿一早就不见掌柜的,到现在一直没见。” 济南府尹让傅珩巴拉巴拉聒噪的脑仁儿都疼,此刻烦躁道:“人不见了,找没?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呢?” 旁边徐二爷蓦的想起,今儿一早客栈的伙计因为昨晚的客人要退房而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找不到掌柜的,还专门来找他…… 这是到现在都没找到? 傅珩瞧着徐二爷,眼见徐二爷要开口,傅珩一脸疑惑的问:“这位掌柜的是舅舅手下唯一能干的人吗?他若是一时半刻找不到,难道我婢女的卖身契就得等着吗?” 徐二爷立刻笑道:“哪能呢,舅舅手底下能干人一堆呢,只不过他算是翘楚,既是给你办事,舅舅自然想要找个最好的。” 傅珩扭着帕子,“现在怎么办?难道要等?” 徐二爷看了傅珩一眼,没接这话,只朝那衙役问,“客栈的伙计怎么说?” 衙役道:“只说昨儿夜里还有人见掌柜的起夜呢,今儿一早不见的,谁都没瞧见,有个伙计说,听见动静说是掌柜的来找二爷您了。” 徐二爷有些不安。 景悦客栈的掌柜的算是他手下的心腹。 知道他不少事情。 若是这人出事……可,问题的关键是,谁能让他出事呢? 整个济南府都是他们的人。 徐二爷狐疑的看向“徐西宁”,难道是他大外甥女? 亦或者,是先前那帮悍匪余孽还有没抓完的? 还是说昨天入住的客人有问题? 对上徐二爷的目光,傅珩撇了一下嘴,“舅舅,先给我把卖身契讨了吧,这人不见了你再慢慢找,两厢不耽误的。” 说着,傅珩忽然转头去看徐西宁。 徐西宁先是一愣。 继而十分心领神会的上前,抬手往傅珩胸口一放,跟着他做戏,“夫人莫要难过,二爷一定帮夫人将卖身契……” 不等徐西宁说完。 就在徐西宁手摁在傅珩胸口那一瞬。 哇! 一口鲜红的血就从傅珩嘴角涌了出来。 好家伙! 直接如晴天惊雷一样震惊的对面济南府尹和徐二爷目瞪口呆看向傅·徐西宁·珩。 春喜一下从旁边蹦上前,急的冒火,“夫人,夫人您怎么样?这眼瞧着病都要好了,怎么又吐血了……” 说完。 春喜转头,满目杀气看向徐二爷。 两步就往徐二爷跟前冲,一撸袖子,眼瞧着就要去提徐二爷的衣服领子。 “你算什么舅舅!不过就是手下一个掌柜的暂时不见了,竟然这般伤外甥女的心,这些年,我家小姐在京都过得畜生不如,死去过来不见你们徐家来一个人管! “好容易老爷将我们几个送给小姐来帮衬小姐,你们倒好,直接把我们卖身契送给那老毒妇! “害的送夏她们一个个丧命! “我们小姐几次三番差点被害死,你们在哪呢? “现在眼见我家小姐成了女官做了特使,你腆着脸来认亲了? “我呸!” 徐二爷万万没想到,徐西宁跟前的婢女能这么彪。 眼见她伸手过来,赶紧躲开。 劈头盖脸遭一顿骂,怒火丛生,立刻就要呵斥。 却被傅珩抢先一步。 傅珩擦着嘴角的血,伤心欲绝泫然欲泣,“春喜,算了,这么多年咱们都相依为命过来了,我权当是我舅舅们都死了的,现在见了舅舅,我以为我又有亲人了,原是我不配了,咱们走吧!” 说完。 傅珩朝着济南府尹屈膝一福。 “大人见谅,我太难过了,我要回京都!” 第302章 愚蠢 济南府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真的。 但凡见过一点,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让雷的脑子一片空白。 吐血? 不配? 要回? 不是,你不是特使吗? 深吸一口气,济南府尹十分发自内心的朝傅·徐西宁·珩道:“徐大人,你是朝廷派来的特使,这样闹性子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春喜冷眼看着他,“我家夫人都被气的吐血了,还要如何,难道要把命撂在这里吗?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徐二爷,口口声声说是我家夫人的舅舅,其实根本不把我家夫人放在眼里。” 真·徐西宁冷哼一声,“府尹大人更是只当在看热闹吧,如今我家夫人的笑话你也看了,满意了?人都吐血了,你们还在这里站着,一点着急没有,我倒是好奇,但凡明日府尹大人你的夫人吐血了,你也这样?你是天生就这样?还是专门对我家夫人区别对待?” 说完,徐西宁扶住傅珩,“夫人,我们回,受不了这委屈一点!” 傅珩嘤嘤嘤,“我要回去和我夫君告状。” 徐西宁:…… 旁边徐二爷和济南府尹两个脑袋八个大、 十分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人高马大的徐西宁。 太后确定要废这么大心思把她除掉? 就这脑子? 再次深吸一口气,济南府尹朝着徐二爷就道:“你赶紧的,再换个人,赶紧上京给徐大人把事办了,咱们济南府赈灾可不能缺了徐大人。 “徐大人若是就这样回京,你我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语双关。 徐二爷只能道:“大人说的是,是我刚刚急糊涂了,西宁不要委屈,舅舅这就另外派人。” 他说着话,转头朝跟着自己的一个心腹道:“你去一趟京都,去把那几张卖身契讨回来。” 那心腹立刻领命。 济南府尹朝着刚刚的衙役递了个眼色,那衙役抱拳行礼,跟着徐二爷的心腹转头离开。 他们一走,徐二爷这才上前朝傅·徐西宁·珩道:“好了,不要闹性子了,舅舅怎么会不在乎你呢,你看舅舅已经派人去了……” 傅珩嘴角还挂着血,就着这血,张开血盆小口,巧笑嫣然,“谢谢舅舅,舅舅真好。” 这脸变得。 徐二爷当场在心里翻白眼。 但景悦客栈的掌柜的不见,他心里始终不放心。 便道:“西宁先同府尹大人去歇着,舅舅去给你拿见面礼,一早准备好了的,就等着你来要给你呢。” 傅珩笑的开心,“舅舅快去快回,见面礼一定很贵重吧?是的吧?” 徐二爷:…… 来个雷劈死她吧,求求了。 徐二爷一脸心累离开。 济南府尹深吸一口气,是的没错,又深吸一口气,朝“徐西宁”笑道:“好了,现在卖身契也有人去帮着徐大人讨了,咱们也能安心办济南府的事了,大人请。” 傅珩十分矜贵的点头。 这才进了院子。 走的端庄典雅仪态万千,就好像刚刚那个神经病不是他一样。 穿过抄手游廊,直达济南府尹给他安排的主屋。 “徐大人且先休息,一刻钟后下官过来请徐大人入席,那……下官就先告退,一会儿再来请。” 将徐西宁他们一行人带到,济南府尹撂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走出这院子,转脚就在院外遇上先一步离开的徐二。 济南府尹一呼撸脑袋,苦瓜着脸朝徐二爷抱怨,“你这外甥女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怎么想起一出就是一出,完全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这给我累得一脑门汗,完全跟不上她的脑子。” 徐西宁每次说话,他都要琢磨一下这话有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结果? 就这? 徐二爷在这里等,就是为了和济南府尹确定一件事,“她这蠢样子,我们糊弄糊弄就能行,先前安排的人,一会儿还上吗?” 济南府尹再吸一口气,“上,准备都准备了,不上也浪费,事情重大,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说完。 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再次感慨,“太蠢了,我真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就这还能在京都击溃我大琉勇士?我看简直就是以讹传讹!” 徐二爷皱着眉,“会不会是装的?毕竟咱们收到消息,她在京都将云阳侯府搅合的家破人亡。” 济南府尹一脸晦气,“你给我装一装,看能不能蠢的如此浑然天成!京都的事,我看十有八九是傅珩做的,只不过是打着她的名号。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事关重大,”济南府尹叹一口气,“你去看看你家那个掌柜的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宴席赶过来。” 徐二爷应了,正要抬脚离开,又忽的想到一件事,“对了,她非要让咱们派人去给她讨卖身契,会不会是有什么安排?这个不打紧吧?” 济南府尹道:“我刚刚也琢磨这事儿,为了以防万一,我一会儿再另外派人去追上他们,去了京都先和太后娘娘打个招呼,到时候直接和云阳侯府把卖身契拿了,悄悄的去悄悄地走,应该没问题。” 徐二爷得了这话,放下心点,抬脚离开。 院中。 正屋。 廊檐下。 春喜站左边,元宝站右边,抱着胳膊点着脚,双双一脸不善的来回瞅院子里伺候的人。 济南府尹一共派了…… 一眼望去大概十四五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在这边做事。 其实就是监视徐西宁。 春喜和元宝明晃晃往这里一站,有一两个小丫鬟借着送茶送水的由头想要进屋,直接被春喜一个刀眼看过去。 “我家夫人可不喜欢长得丑的人伺候,你们谁来伺候,先照照镜子,挑个模样好的,真是什么脏的臭的丑的都想进屋,还有没有规矩!” 一句话给那长得娇滴滴的小姑娘刺激的眼眶都红了。 有他俩在门口当门神,谁敢打扰屋里两位主子谈正事。 屋里。 傅·谈正事·珩坐在椅子上,顶着一张娇媚明艳的脸,仰头看徐西宁,手还要扯一点徐西宁的衣袖,轻轻的晃,“我刚刚表现好不?” 第303章 奖励 徐西宁简直想要给傅珩一个大逼斗。 真的。 这人自从在马车上占了她便宜,有点越发得寸进尺。 她不过就是想要过来倒杯水喝一口,就让扯了衣袖。 傅珩一双眼睛乌沉沉的,带着一股浓烈的期盼,看着徐西宁。 就像是徐西宁上辈子在边关养的一条狗,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真的很难拒绝。 心里叹一口气。 徐西宁笑道:“好。” 傅珩果然得寸进尺,“表现的好,有奖励吗?” 徐西宁一脸无语看着他,“你要什么奖励?” 傅珩还带着点羞赧,耳根有点发红,“我在马车上亲了你一下,你能现在亲我一下吗?” 徐西宁:…… 呔! 一把就抽开了自己的衣袖,“你自己想象一下吧。” 看着徐西宁脸颊微微带着那么一点红,甩袖离开,傅珩高高兴兴起身追了一步,“那我能想象的更多一点吗?” 徐西宁难以置信的看着傅珩。 傅珩带着发红的耳根,明明自己已经心跳的砰砰的了,但依旧不要脸的说:“比如,想象你亲了我的嘴唇?亲了我足足一刻钟……” 徐西宁抬手就捂住傅珩的嘴,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 傅珩嘴唇微凉,在她掌心很轻的亲了一下,眼底带着细碎而热烈的笑,“对啊,我的病只能靠你来治。” 他嘴唇落到徐西宁掌心那一瞬,徐西宁就跟被人用火烫了手心一样,顿时手指颤了一下将手闪电般收回。 凶巴巴瞪着傅珩,“闭嘴!” 傅珩点头,一副乖乖的模样,闭嘴了。 但眼睛依旧和徐西宁对视,笑意那么明显。 徐西宁让他看的有些遭不住,给他一个白眼,转头走到旁边椅子处,坐下,倒了杯水,瞧了瞧闻了闻,然后一口喝了。 先发制人,换了话题,“你让他们去京都讨要卖身契,是想要顺藤摸瓜,抓他们在京都的同伙吧。” 傅珩抬手指自己的嘴,表示自己还在闭嘴,不能说话。 徐西宁只想给他两脚。 “你给我正常点!”没好气将水杯搁桌上,“说话吧,但不许说乱七八糟。” 傅珩笑着在徐西宁对面坐了,“我没说乱七八糟,我就是心悦你,忍不了一点的那种心悦。” 一句话说完,眼见徐西宁要冒火。 他十分机灵的立刻改了话题,一脸严肃,“对,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徐西宁那股冒起来的火,只能憋回去。 毕竟要是再继续那个话题,有些人还不知道能浪到哪一步呢! 以前挺正常一个人。 这怎么,怎么就……嗐! 又瞪了傅珩一眼,徐西宁放在桌上的手,手指摩挲着那茶杯,“他们能在济南府将济南府原本的百姓全部替换一遍,能在普元寺让那老秃驴浸淫朝堂这么多年,京都必定势力盘根错节。 “上次琉倭大军溃败,他们损失惨重。 “这次进京讨卖身契,必定会小心谨慎,大概率,会直接找到说话最有力度的人,然后给云阳侯府施压,到时候悄摸的进京,悄摸的直接将卖身契拿走。” 傅珩出来的时候,专门将发财留在京都,她就知道不是遮掩替身这么简单。 手指细细的摩挲那杯盏。 汝窑,玛瑙为釉,柔和细腻。 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徐西宁朝傅珩笑道:“你专门点了徐二的人同去,吉庆堂就能有用武之地了。” 只要让王伯缠上徐二的人,这件事,就不可能悄悄的了。 会顺理成章的声势浩大起来! 傅珩弯着眼睛,克制着想要捏一捏徐西宁脸蛋的冲动,毕竟若是不克制真的去捏的话,可能他要被徐西宁直接卸了膀子吧。 嘿嘿。 还会卸膀子,怎么这么可爱。 压着心头汹涌的情绪,傅珩只能谈公事。 “他们想要迅速解决这件事,那快去快回,最多五天就回来了,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两天之内解决掉这边的事,然后将济南府的真实情况送回京都。 “这样,京都闹起来的时候,我们这边才能持续发力,并且不给济南府这边机会得知京都的动向。” 徐西宁点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人合计着怎么谋财害命。 刚刚商议好,外面传来春喜的声音,“夫人,府尹大人来了。” 傅珩起身,徐西宁帮他整理一下衣裙。 傅珩垂眼看着徐西宁,忽然低头在她额头亲一下。 气的徐西宁抬手就要锤他。 傅珩已经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先一步朝大门走去,并且腿长手长的,一把拉开的了门。 徐西宁只能咬牙切齿,压着声音,“骚断你的腿!” 傅珩一边朝外走,一边回头朝她笑,同样压着声音,“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嚣张一点。” 徐西宁:…… 济南府尹一过来就见这人高马大的徐西宁满面含笑从屋里出来。 她身后,那小丫鬟脸上带着一层薄怒,济南府尹忙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下官怎么瞧着,徐大人跟前这位丫鬟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傅珩看了徐西宁一眼,笑道:“嗯,生气呢,说是我刚刚吐血,府尹大人一不给请大夫,二不给送人参送燕窝的,这明显是在怠慢我瞧不起我不把我当回事,我倒是还好,毕竟从小在云阳侯府也被轻怠惯了,她气不过。 “非要闹着请我夫君过来,让我夫君给我做主。 “大人也知道,我夫君向来疼爱我,我受一点委屈他都要疯。” 对面济南府尹:…… 呔! 我就不该张这个嘴! 此时只能干笑,“那徐大人现在可是好些了?” 徐西宁顺着傅珩的话,“我们家夫人都吐血了,大人就只是问一问?这不送人参难道连一点慰问的银票都不送吗?难道还要让我家夫人自己花钱买药吃?” 旁边春喜小眼神嗖的就亮了! 凭她的经验。 这是要……抢钱了? 好好好! 我喜欢! 春喜一双眼,立刻灼灼看向济南府尹。 济南府尹:…… 不是。 这…… 为什么每一件事情的走向,都特娘的这么离谱! 第304章 惹怒 但徐西宁的确是吐血了。 并且就在他眼皮子跟前。 他若是没有表示…… 横竖他也要弄死这个女人,其实不表示也行,但关系搞僵了,可能后面弄死的过程会稍微麻烦点。 毕竟后面的安排,还是需要徐西宁配合的。 那人留下的那些余孽,还要靠徐西宁来吸引出来。 再说,这人最终要死在济南府地界,就算是给了钱,到时候也是留在自己这里。 最终,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将事情处理完的原则,济南府尹不光给徐西宁封了医药费,还封了一大笔。 足足给了十万两。 “徐大人回京之后,还望能念在咱们处事一场的份上,在二殿下和太后娘娘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济南府尹将话说的敞亮。 这既是给了医药费。 又是借着给医药费的机会,假装行贿,让徐西宁能安心在这里办事。 傅珩抬手一挥,“好说。” 春喜麻溜就将那五十万两的银票收了! 当春喜从衣袖里直接掏出一只麻袋的时候,济南府尹惊呆了。 接风洗尘宴摆在了府衙后院的宴客厅。 因着徐西宁是女子,参加宴席的不光有济南府的大大小小官员,这些官员的家眷也来了不少。 为首的便是济南府尹的夫人。 夫人姓黄,长得肤白貌美,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济南府尹临时有事离开片刻,她权且作陪。 坐在徐西宁的下首,巧笑嫣然,“徐大人真是我们女子中的豪杰,这才多大年纪便能做上特使,真真好本事。” 人家说的恭维,傅珩朝她笑的刻薄,“是呢,不像你,都二十多岁了也只能做个府尹的夫人,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啊,我这人说话直,但都是实在话,你真的本事好小啊。” 黄夫人那一脸的笑都僵了一下,差点原地翻脸。 捏着手里的帕子,强扯出一个笑来,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好话了。 “听说徐特使这次来济南府赈灾,是太后娘娘钦点的?想必太后娘娘格外看重徐特使,听说当时特使大人和镇宁侯成婚,就是太后娘娘赐婚,那时候镇宁侯甚至连个世子都不是呢,听说是冲喜?” 徐西宁不给她留面子。 她当然也不会让徐西宁好看。 这可是济南府的地盘。 哼! 得意洋洋个屁! 敢在她面前卖弄! 黄夫人挑衅一般看着徐西宁。 旁边几位离着近的夫人,全都朝这边看来。 “真的是冲喜吗?” “天啊,那不是说,当时嫁过去就很可能守活寡?” 不友好的声音低低切切的传来,傅珩抿唇笑着,目光一扫这些人,慢条斯理的道:“对了,你们知道琉倭大军攻击京都的事吗? “当日是我带人去人抵抗的。 “要我说,琉倭人的脑袋好像长得和咱们大夏朝的就是不同。 “砍起来特别带劲儿。 “等有机会,我也带你们试试,杀倭贼可有意思了。 “对了,你们听说过羽然大师吗?就是从前普元寺的方丈。 “我们当时为了逼供,用带着钉子的鞭子抽打他,呵呵呵呵,他惨叫的像条狗呢。” 傅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可怕) 然后望着黄夫人。 “黄夫人怎么不笑啊?是天生就不喜欢笑吗?” 徐西宁站在傅珩身后,瞧着黄夫人的反应,只觉得有些不对。 其他人听了傅珩的话,也只是脸色难看。 唯有黄夫人,几乎怒火和杀气一下就喷出来,遮挡都遮挡不住。 正说话,济南府尹过来了。 朝着徐西宁抱拳一作揖,在旁边椅子上落座,“让徐大人久等了,那边舞姬出了点问题,现在解决完了,马上便有舞姬献舞,给徐大人解乏。” 傅珩笑道:“没事儿,正和令夫人聊天呢,她是不是天生不爱笑?刚刚与我说话,一张脸一直铁青着。” 济南府尹一脸疑惑,朝他夫人看去。 他夫人性子是娇纵了些,但他刚刚专门嘱咐过,让她哄着点这位特使的,免得节外生枝。 此刻,他夫人满目怒火坐在那里,眼瞧着就要炸了。 济南府尹皱眉,“这是怎么了?” 他夫人闭口不开,傅珩轻描淡写,“没什么,不过是聊了聊我如何杀的羽然大师,多有趣的事,她怎么不笑?” 济南府尹顿时眼皮一跳。 笑个屁。 羽然大师,那是他夫人的亲爹! 你给她讲你怎么杀的她亲爹?还让她笑? 只是当着徐西宁的面,济南府尹不好发作,只能道:“她身体不太好,徐大人见谅。” 傅珩点头,有些同情的瞥了黄夫人一眼,“我还想给他讲一讲当时杜二是如何出卖那些琉倭同党,成为我的铁杆追随者呢,既然身体不太好,那就算了,没有杜二的帮忙,我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抓了羽然大师的。” 黄夫人眼眸一冷,裹着满面厉色,朝傅珩道:“杜二?” 傅珩点头,“你们没有听说吗?杜二这人可是很靠谱的,虽然他是琉倭人,但出卖起同伙来,一点不留情面,京都好些人都是靠着他的情报,我们才能抓了的。” 刺啦~ 黄夫人手里那块丝帕,到底是没经住蹂躏。 一下被撕扯了。 傅珩一挑眉,“夫人怎么了?这是听说杜二立功高兴的?嗐,这哪算哪啊,当时在京都,蒋国公府的世子羞辱我夫君,杜二那才叫立大功呢,直接劫走了蒋国公府安排的歌姬,给蒋国公府扣上一个通敌的帽子,现在蒋国公府死的就剩一个蒋煊怡了,可都是杜二的功劳、” 砰! 黄夫人手边的茶盏,继手帕之后,跟着遭殃。 直接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大人,我有点头痛,想要回去休息,大人送我一下。”她蹭的起身,直接朝外走。 济南府尹忙朝傅·徐西宁·珩歉意点了个头,“徐大人且先稍作,下官这就让舞姬献舞,下官去去就来。” 济南府尹一声令下。 丝竹声器,舞姬上台。 他带着黄夫人匆匆离开。 从这宴席大厅一出去,黄夫人咬牙切齿满目狰狞,“那杜二不得好死!必须立刻抓了他!若非杜二,羽然大师怎么会被抓!” 济南府尹安慰道:“徐西宁的话未必是真的,可能是她吹牛……” “我不管是不是真的,杜二叛变是事实,还等什么!去抓!”黄夫人含恨带怒,厉声道:“这徐西宁,我必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第305章 五十 外面,济南府尹和他的夫人要如何,傅珩不再多关心。 反正他话是递出去了。 倒是看着眼前献舞的歌姬,傅珩眯了眯眼睛。 男的? 一个个都差不多是他这个身量,并且长得……虽然不及他英俊,但也算是勉勉强强吧。 呵! 他回头,挑眉看徐西宁,“幸亏我扮成了你,不然,这还了得?这些野男人多半要勾引你的!” 徐西宁哭笑不得,只能说一句,“你真棒!” 傅珩心满意足,“是我最棒。” 徐西宁:…… 棒槌的棒! 说话间,济南府尹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笑,往傅珩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徐大人瞧着这些舞姬如何?” 傅珩转头看他,“大人什么意思?” 济南府尹哈哈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徐大人,可是喜欢看这些男子的舞蹈?咱们济南府的男子,各个英姿勃发,这些舞者,又容貌俊秀,下官总想着,大人在京都见惯了各色各样的舞娘,下官准备什么接风洗尘的怕是都入不了徐大人的眼,只能另辟蹊径,想着徐大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想要投其所好。” 傅珩冷笑,“但你千算万算,算错一点,我徐西宁心里只有我夫君傅珩一个男子,见过我夫君的伟岸英俊,再看这些男人,都觉得一般般的着实无法入眼呢,快散了吧,怪令人作呕的。” 后面春喜一脸赞赏的点头:这嘴真的随我。 徐西宁:…… 济南府尹哈哈一声笑,“徐大人与镇宁侯当真是恩爱,下官唐突了,这就让他们散去。” 说着话,济南府尹抬手一挥。 原本起舞的男子们顿时动作一收,要退散下去。 忽然一个舞者朝着济南府尹就冲了过来,“杂种,吃我一剑!” 他纵身飞起,犹如离弦之箭,朝着济南府尹急速冲来,一边飞冲,一边从衣袖中抽出一把软剑,剑尖直指济南府尹。 这突然的变故猝不及防。 现场一片宾客登时惊慌尖叫。 济南府尹吓得一个哆嗦就往后闪。 那提着剑的人却已经冲到他跟前,眼看就要一剑宰了济南府尹。 哈? 不是说这位徐西宁功夫了得,带兵击退大琉勇士吗? 怎么不动? 那提着剑的人疑惑的看了徐西宁一眼,眼见徐西宁捏着手怕瞪大了眼,十分稀奇的表情浮在脸上,看着他。 提剑的人:…… 电光火石一个瞬间。 济南府尹的随从虎扑上前,一把将这突然刺杀过来的舞者摁倒在地。 济南府尹惊慌失措大缓一口气后愤然拍桌而起,朝着被摁在地上的人怒斥,“哪来的刁民!竟然敢在京都特使接风洗尘宴上放肆!给我拉下去!” 说着话,他转头朝傅·徐西宁·珩道:“让徐大人受惊了。” 傅珩笑道:“没,他刺杀的是你,我不太惊。” 济南府尹:…… 被摁在地上的人激烈的反抗,破口大骂,“你将我济南府上上下下那么多百姓全部抓了起来,关押在寺庙中,随意砍杀,你不得好死!” 济南府尹顿时一脸慌张,“哪来的混账大放厥词,诬陷本官,给我拉下去,快点!莫要惊扰了徐大人!” 济南府尹的随从奋力想要将这人拽走。 偏偏这人力气仿佛大的很,激烈的挣扎中,硬是纹丝没动,他朝徐西宁大骂,“你就是京都来的特使?我呸!济南府遭受水灾匪灾,这狗东西根本不是我们济南府的府尹,他是土匪假扮的!他把我们府尹抓起来了。 “你但凡还是个人,就不该坐在这里吃喝玩乐,而是要赶紧解救济南府成千上万的百姓! “你算什么狗屁特使!” 济南府尹慌张朝徐西宁道:“徐特使,他胡说八道的,你不要相信他!” 傅珩看了看那被摁在地上拖了半天都没拖走的刺客,又看了看济南府尹,然后压着声音,用只有他和济南府尹能听到的音量道:“你给我封五十万两银票,我就当做没听到。” 济南府尹震惊的看向眼前人高马大的徐西宁。 哈? 徐西宁与傅珩感情那么好,傅珩一家上下都是忠烈。 徐西宁怎么,怎么是这个反应? 在济南府尹一个错愕间,傅珩冷笑,“你若是不同意,那我现在就回京。” 济南府尹顿时错愕更大了。 “你回京干什么?” 傅珩道:“把这些事上报啊,你该不会要指望我一个弱女子真的能做什么吧?我就是来看看的。” 济南府尹:…… 深吸一口气。 再吸一口气。 娘的。 他感觉要喘不上气了。 徐西宁是有病吗? 来了济南府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已经闹了几次要回京都了! 现在怎么办? 按照原计划,这刺客嚷出这些事,他顺势将徐西宁带去寺院那边。 寺院那边关着的都是济南府的猪狗百姓,到时候他下一步安排就能水到渠成。 一步步让徐西宁按照他设计好的走。 可现在,徐西宁根本不想去,她直接要钱。 不给钱就要走! 被摁在地上破口大骂的刺客眼见上面静悄悄的。 人都麻了。 我已经没得可骂了。 你们倒是快点啊! 济南府尹攥了攥拳,朝傅·徐西宁·珩道:“徐大人,这件事总归是影响到下官的名誉,下官向来为官清廉,在百姓中口碑极好,他却说下官是土匪假冒的,说下官抓了济南府的百姓关押在寺院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下官还请徐大人移步,去一趟寺院,给下官一个清白。” 傅珩靠在椅背上,看着济南府尹,沉默了一瞬,“那是另外的价格了。” 济南府尹目瞪口呆。 傅·徐西宁·珩慢条斯理给他算,“我不相信这刺客的话,不回京,五十万两,跟你去寺院,是你请我去的,跑腿费五万两。 “这是两码事,所以要分开结算。 “大人现在给我钱,我现在就跟你走,莫说是寺院,刀山火海我都去的。” 身后春喜,摩拳擦掌,两眼放光。 五十五万两,就这么到手了? 谁说挣钱难来着? 第306章 大火 说完,傅珩还不忘慢悠悠再补充一句,“当然,大人若是不想出钱也行,您就把这人带下去,咱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接风?” 济南府尹:…… 一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植物,结结实实在他心口狠狠扎了一下。 徐西宁,你给我等着,有你哭天喊地求救无门那时候的。 到时候吃了老子多少,你还得乖乖给老子吐出来。 才封了十万两出去,现在又要封五十五万两。 一咬牙,济南府尹秉着肥水终究回流的原则,道:“好,让徐大人受惊了,下官给徐大人去去惊应该的,这就让人去封。” 傅珩回头就朝春喜说:“你跟着徐大人的人去,五十五万两,点清楚了,差一点都要找他夫人问一问呢,羽然那秃驴我们都能宰了,还怕什么。” 春喜多机灵。 一下就听明白其中关键,龇牙一乐,“夫人放心,婢女一定点清楚。” 济南府尹忍着牙疼,招了个心腹,吩咐两句,让他带着春喜下去了。 这厢春喜离开,傅珩才朝底下被押着的那人看去,“你说府尹大人抓了济南府的百姓?” 那人都在地上被摁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这才轮到他。 立刻就道:“对!他把济南府的百姓全都抓了寺院去了!千真万确!特使大人救救大家!” 傅珩点头,沉默一瞬,目光逡巡过满场宾客,问:“既然济南府的百姓都被抓了,你说这个府尹是悍匪冒名代替,那……这些宾客呢?他们也是悍匪?” 被摁在地上的刺客声嘶力竭,“对,他们都是悍匪,杂种!畜生!” 傅珩挑眉,“既然如此,你是如何跑出来的?还混到了舞者队伍里,难道就没人发现你不是悍匪吗?我寻思,这土匪再多,他们也该认识自己的同伴吧?” 被摁在地上的刺客惊呆了,“你怀疑我?我当然是偷偷跑出来的!你身为朝廷特使,不给济南府的百姓做主,反倒和这悍匪沆瀣一气,你还是人吗!” 傅珩啪的一拍桌子,“放肆!敢羞辱本官?来人,掌嘴一百!” 傅珩说完,底下无人动弹。 傅珩扭头朝济南府尹道:“大人不反对吧,他污蔑你,还羞辱我,论律法是该打的。” “我没有污蔑,我说的是事实,不信你去寺院看一看就知道了!”那刺客怒吼。 济南府尹怒道:“去就去,本官身正不怕!” 傅珩幽幽补充,“去当然是要去,但你也是要打,春喜喜。” 徐西宁站在身后,听到春喜喜这个名字,差点笑出来,忙一步上前,“夫人吩咐。” 傅珩指了地上的人,“给我打,一百鞭子,抽够了跟我去寺院!” 徐西宁摸出软鞭,提着鞭子就上前。 啪! 啪啪! 啪啪啪! 徐西宁挥着鞭子往那刺客身上抽,一点不留情,鞭鞭致命,气势十足。 吓得旁边那个原本摁着刺客的衙役连忙闪身离开,朝济南府尹看去:大人,就这么让打? 济南府尹咬着牙。 偏偏傅珩在旁边阴阳怪气,“这种刁民,就该打死,今日也算是我心情好,饶他一命,只抽一百鞭子罢了,哎,我可真是个心肠好的人,难怪我夫君那么爱我。” 济南府尹要吐血了。 真的。 忍不了一点了。 一鞭子一鞭子的抽。 那人疼的满地打滚,嚎啕惨叫。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整个宴席大厅,济南府尹不吭声,谁敢求情。 他可是刺客啊。 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挨打,看着他被打的到最后连叫都叫不出声,滚都滚不动,气息羸弱的摊在那里一动不动、 徐西宁收手。 傅珩起身,“刁民竟敢污蔑府尹大人,编瞎话竟然编的如此离谱,说什么济南府的人都被抓了,现在在济南府的都是悍匪?咱们去寺院看看到底如何。” 他一面说,一面朝徐西宁看去。 四目相对,徐西宁抬脚上前,伸手去扶傅珩,“夫人小心,您今儿才吐过血,又受这么一场惊吓……” 说着话。 徐西宁手似有若无就摁在傅珩胸口。 哇! 一口血如期从傅珩口中喷涌而出。 傅珩白眼一翻,直接昏倒过去。 徐西宁赶紧扶住他,“夫人!夫人你醒醒,夫人!你不要吓奴婢啊!” 抱住傅珩,徐西宁哭喊两声,朝着济南府尹便道:“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大夫,赶紧让人准备肩舆将我们夫人先送回去啊!” 济南府尹要忍不住想杀人了! 他银子支付了。 人也被抽了。 现在就差去寺院了,徐西宁吐血昏过去了? 气都要上不来了。 可徐西宁吐血又不是作假! 那一口血结结实实吐出来,甚至都溅了他脸上一点。 铁青着脸,济南府尹只能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送徐特使回去先。” 一场接风宴,算是白准备了。 肩舆才抬来,外面忽然闹起来。 一个衙役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徐特使跟前的婢女在夫人那边闹起来了,两人打起来了!” 济南府尹听得差点一个趔趄栽出去。 这怎么还打起来了! 徐西宁一手搀扶着傅珩,冷眼看向济南府尹,“你们济南府,真是欺人太甚,两次把我家夫人气的吐血不说,现在还要杀我家夫人的婢女?” 济南府尹头大的解释:“姑娘误会了,你先送徐大人回去,我这就去看看什么情况,大夫马上就过去。” 话未说完。 又一个衙役急匆匆奔来。 “大人,不好了,夫人那边着火了!大火把夫人的屋子烧了!” 济南府尹眼皮狂跳,拔脚就往外走。 顾不上管徐西宁这边。 徐西宁扶着傅珩,上了肩舆,先回住处。 宴客厅乱糟糟一团。 济南府尹大一步小一步,冲到他夫人院子里的时候,浓烟滚滚,烈火已经直冲天际。 无数下人进进出出,提着水桶灭火、 院里。 春喜叉腰站在那里,“我不过就说一句羽然老秃驴死得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你为什么让人掌我的嘴!” 第307章 动手 黄夫人眼底冒着杀气,“给我杀了她!” 她怒吼着吩咐,声音透着彻骨的恨意。 春喜一撸袖子,“杀我了?好!尽管放马过来,我但凡怕一点,我是你孙子!” 话音落下,春喜手里软鞭一提,朝着黄夫人就抽过去。 急的济南府尹忙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要干什么!快停下!” 然而混乱里,谁听他的。 春喜鞭子已经朝着黄夫人抽过去。 黄夫人跟前站着四个婢女,那四个婢女齐刷刷抽刀,朝着春喜就砍来。 春喜眼底迸射着亢奋的光,软鞭挥舞,犹如游蛇猛龙。 黄夫人的四个婢女根本不是春喜的对手,不过几个过招便被春喜一人脸上抽了几鞭子,直接破相。 黄夫人怒极,脚尖点地,纵身飞出,亲自上阵。 春喜手腕一转—— 不怕王八多事,就怕王八缩壳。 出来就好! 手里鞭子朝着黄夫人就抽。 济南府尹急的满头汗珠子,“别打了,拦住她们俩!停下来!” 房子的火就跟扑不灭似的,浇了半天水,火焰还是直窜半空中。 浓烟滚滚里,春喜几乎以碾压的优势一脚将飞上来的黄夫人踹出去。 紧跟着长鞭一卷,卷着她的腰将人往出一抛,直接扔到那烈火中。 吓得济南府尹心脏狂跳,拔脚就冲,“救夫人,快点,快救夫人!” 慌乱中。 无人注意春喜。 春喜打完人,落地提了地上的麻袋,扛着银票往徐西宁和傅珩那边过去。 至此,全部大局,完全打乱。 布局? 不可能让你布一点局! 门口正好遇上刚刚放火回来的元宝。 黄夫人屋里那把火,是元宝放的。 一见着人,春喜朝元宝笑嘻嘻的压着声音道:“元宝哥哥真会放火,烧的真旺!” 元宝不遑多让,与她交换吹捧,“春喜妹妹人杀的也很利索。” 彼此夸奖完,两人肩并肩,狼狈为奸喜笑颜开一起进屋。 前脚进去,后脚便有人来传话,“大夫来了!” 来传话的当然是济南府尹留在这院子里的小丫鬟。 那丫鬟一边说,一边探着脖子往里瞧。 春喜转头就给了她一鞭子。 鞭子直接抽了脸上,从左上方到右下方,血淋淋一条半根小拇指深的口子顿时将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霍霍了。 猝不及防的巨疼让她一下抱着脸嚎哭惨叫。 春喜抬脚一脚窝心脚踹,“滚!我们夫人你也配来瞧?别让我再看见你第二眼,再见给你脸上打个x!” 她这一鞭子抽出去。 吓得旁边几个婢女全都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但心头怒火憎恶恨意一下蹿高。 几个人扭头就往主院那边过去。 大夫挎着药箱过来,皱眉看了一眼被抽的面目全非的丫鬟,“……” 不及开口,春喜率先怒吼,“你瞅啥?再瞅抽你!” 大夫气的胡子乱颤,“简直不可理喻,无法无天!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婢女也是爹生娘养的,婢女的命也是命!” 春喜翻个白眼。 但倭贼的命老娘不当她是命,是贼! 元宝站在一侧,“我们夫人吐血昏倒了,你是来说教的还是来看病的?能看看,不能看滚!” 主打一个只要将素质放低,一切都不是问题。 气的大夫一把年纪脸色铁青。 但碍着济南府尹先前的交待,还是忍气吞声进去。 这徐西宁身高七尺,腿长脚大,虽然面容长得与先前收到的画像一模一样。 但济南府尹心里总是存了那么一点疑惑。 总觉得这是个男人。 正好这次吐血,让大夫瞧瞧。 是男是女,把脉应该是能瞧出来的。 提着药箱,大夫前脚进屋。 后脚,春喜咣当就将屋门关上。 大夫一个愣怔回头间,脖子就被元宝用胳膊勒住。 他惊慌嚷,“你们……” 干什么三个字未及出口。 徐西宁朝他嘴里塞了个药丸。 元宝捏着他的鼻子迫使他吞咽下去。 等吞咽完,大夫气急败坏中带着慌张恐惧,“你们干什么!” 徐西宁从药瓶儿里倒出一颗药丸,塞到大夫手中,“你是大夫,这东西是什么,应该不陌生吧?” 大夫捏着药丸,惊恐狐疑看着徐西宁,将那药丸用手指一碾,然后送到鼻尖,跟着,瞳孔震颤,满目惊骇,“你,你给我吃了金良错!” 徐西宁笑,“对,想要活命,就乖乖听话,不听话就不给你解药,你也知道,金良错毒发时间短,半刻钟之内若是不吃解药,你必死无疑。 “就算是想要去找你的主子让他给你做主,只怕你也坚持不到他来。 “而我,可以简简单单甩锅,只说是有人见不惯我们夫人,蓄意下毒,正巧你误打误撞食用了。” “你!”大夫气的冒火,又被金良错的毒性折磨的五官瞬间扭曲,汗珠子骤然从额头脸上往下滚。 金良错发作,若是外熏,便是眼盲毙命。 若是内服,便是五脏六腑?痛毙命。 大夫熬不住这份疼,都不用元宝动手,他自己已经站不住,腿软脚软一下跌倒在地,抱着肚子—— “敢惨叫就给你尝尝这个!” 不等他惨叫出声,春喜兴致勃勃蹲在他跟前。 掏出小铁盒,打开小盖子,提溜出来一条小白胖,往大夫跟前一杵。 大夫在巨大的疼痛折磨中,差点以为自己疼的精神错乱了。 这是…… 蛆? 他硬是让震惊的虎躯一震。 春喜已经将那蛆放了他耳朵眼里。 那东西一拱一拱往他耳朵里钻。 “达斯开泰!” 他脱口一句。 徐西宁冷声重复一句,“达斯开泰?什么时候,我济南府的大夫,脱口而出要说琉倭话了?还是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倭贼?” 那大夫疼的熬不住。 更让那耳朵眼里一拱一拱的东西煎熬的精神紧绷。 “你想要干什么?” 徐西宁道:“黄夫人与羽然是什么关系?这济南府隐藏的暗桩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个碎催,我不知道大人们的事。”大夫哭着求饶。 徐西宁笑,“不知道?碎催?春喜。” 春喜举着小铁盒就去扯大夫的裤子。 意识到这姑娘要做什么。 大夫一瞬间眼珠子差点凸出来,脱口就道:“暗桩一共五十二处,分散在济南府东南西北各处……” 第308章 内部 一刻钟后。 济南府尹焦头烂额过来。 进门就见大夫满头大汗站在那里,屋里其他几个人都脸色不太好。 才安抚完黄夫人,济南府尹脑袋瓜子都是嗡嗡的,提了口气,问:“徐特使病情如何?” 大夫看了徐西宁一眼,朝济南府尹道:“徐大人会突然吐血,是被人下了毒。” 济南府尹一愣,“下毒?你确定?” 他都没下令。 谁动的手? 啊? 哪个王八蛋动的手! 要不是徐西宁吐血,今日至于乱成这样吗! 对上济南府尹的追问,大夫心里默念一句对不起,他也不想撒谎,但他不这样说,对方不给他解药。 只能现在先撒谎,等拿到解药,再禀明一切。 大夫劝好他自己,道:“是,下毒,徐……” 噗! 话没说完。 他忽然整个人一晃,跟着一口黑血从嘴里喷出来,随着嘴里吐血,鼻子里也有血流出来。 他愤怒的转头看向徐西宁。 这贱人刚刚说给他吃了一半的解药,只要他乖乖听话,就给他另外一半。 他吃了那一半的解药,五脏六腑的确是没有那么疼了。 为了拿到剩下的解药,他才撒谎。 结果…… 他刚刚吃的不是解药? “啊!”他想要怒吼一声朝徐西宁扑过去。 然而七窍流血,尚未动弹,已经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咣当倒地,气绝身亡。 吓得旁边春喜一个激灵跳起来,“天啊,他怎么了!” 元宝一脸惊悚,“他,他是不是也中毒了?他刚刚喝过水。” 元宝震惊的指了桌上的杯盏。 傅珩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徐·春喜喜·西宁皱眉看了桌上杯盏一眼,朝济南府尹看去,“大人,这位大夫给我家夫人诊完脉之后,说我家夫人中毒,他要给我家夫人配解毒丸药,说要用水杯将药丸化开。 “奴婢用这杯子倒了水,大夫尝了一口说是试试温度。 “这是有人要毒害我家夫人,还请大人做主,揪出幕后凶手!不然,我家夫人在济南府寝食难安,只能回京。” 济南府尹快疯了。 奶奶的! 到底哪个王八蛋动的手! 春喜没好气道:“该不会是大人的夫人吧,先前在宴席上的时候,大人的夫人就几次三番对我家夫人不客气,说话阴阳怪气的,一定是嫉妒我家夫人貌美,她就痛下杀手吧!她刚刚还想杀奴婢呢!” 虽然春喜说的离谱,但济南府尹也想到了黄夫人。 徐西宁杀了羽然大师。 黄夫人气的发疯。 要毒死徐西宁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然,刚刚也不会冲动到和这个小婢女动手。 他原本是打算过来看徐西宁的情况,顺便惩治一下这个叫春喜的婢女的。 竟然敢将他夫人往火里扔。 可现在徐西宁中毒…… 济南府尹只能暂时不提春喜的事,道:“让诸位受惊了,这件事,本官一定严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救徐特使。” 我还等着用她去钓人呢! “本官这就再派大夫来。” “不必了!”徐·春喜喜·西宁直接拒绝,“之前我们用府尹大人的大夫,是想着尊重府尹大人,但闹出这种事,大人恕罪,我们着实难以信任大人这边的人,所以,我们用自己的大夫吧,这次来济南府,我家夫人带着大夫的,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春喜立刻道:“但医药费,大人会出的吧?” 济南府尹:…… 他一桩事没有办成,这里里外外光掏钱了? 主院。 好好一处宅子,修葺的富丽堂皇,布置的奢侈富贵。 现在好了,让一把火烧的全没了。 黄夫人本人差点让踹到火里被活活烧死。 人是救出来了,但狼狈不堪的…… 不说衣衫不整,头发都被烧掉一小半。 阴沉着脸,她裹着怒火坐在厢房的椅子上,望着窗外还在穿梭忙碌的小厮。 正房的火虽然被灭了,但到底是被大火烧过,随时有坍塌的风险,黄夫人的婢女担心的站在旁边劝,“夫人,我们去海棠院住吧,这边若是正房塌了,必定连及厢房。” 黄夫人咬牙切齿,“我要让徐西宁去死!” “胡闹!”济南府尹进来,正好听到一句,登时呵斥。 黄夫人转头,看向他,“我胡闹?我胡闹什么?她杀了我父亲!我难道不该报仇吗!我差点让烧死!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你们出去!”济南府尹朝着屋里几个婢女冷声吩咐。 等人一走,屋门一关。 他朝黄夫人问:“你是不是给徐西宁下毒了?” 黄夫人一愣,跟着裹着满腔恨意,道:“我给她下什么毒!我就算是想要弄死她,也要一刀一刀凌迟她,下毒?便宜她了,我要让我大琉的勇士挨个尝尝她的滋味,再送她去死!” “真不是你?”济南府尹带着些不信任,朝她确认。 黄夫人反应过来,顿时笑出声,“这意思是,她被人毒死呢?恶人只有天收!” 她双手合一,做一个佛礼的样子。 “父亲,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吧,徐西宁这贱人她没得好死,她被人下毒了,女儿随未及亲自动手给您报仇,但也大快人心!” 济南府尹美好的气的打断她,“人没死,死的是我们的大夫。” 三言两语,他将徐西宁那边的情况说了一下。 “……我原本是派了大夫过去试一试她的真假,没想到竟然遇上这样的事,能是谁呢?” 一听徐西宁没死,黄夫人那一脸畅快登时变作怒火滔天,“管他是谁都是替天行道!” “蠢!”济南府尹没好气的说:“不是你,不是我,却有人给徐西宁下毒,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济南府里有另外一股势力存在,但我们不知道那股势力在哪,这是致命的!我们这些人当中,混了外人!” 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黄夫人皱了皱眉,“会不会是徐二?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徐二和徐西宁的母亲之间,你不是说有恩怨吗?是不是他动手的?” 说起这个,济南府尹想到徐二那客栈里的掌柜的消失的突然。 “我去问一下徐二,你不要再去招惹那边了,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太后说了,永安王极有可能还活着,徐西宁是最有可能将他吸引出来的人。” 第309章 调换 黄夫人脸上带着愤怒裹着不屑。 “不过一个前朝被废太子,也值当的你们如此大费周折,莫说他只是可能活着,便是真的站在我们面前,他还能如何? “这大夏朝的江山,如今可不是他的! “就算大夏朝的皇帝当年夺权手段卑鄙,可那又如何!成王败寇,他已经是寇了!是乱臣贼子! “再者,等我们杀到京都,这大夏朝就是我大琉国的了,这永安王能有什么可畏之处! “要我说,就该趁着现在,直接杀了徐西宁一了百了! “什么用她做饵,引诱永安王极其旧部,有什么用!” 济南府尹叹一口气,搂住黄夫人抱了抱,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我知道,羽然大师被杀,你眼睁睁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心头愤怒。 “我也恨不得活剐了她给羽然大师报仇。 “可用她引诱永安王旧部,是公子给我们的命令,我们总不能违抗,对不对?” 被他安抚,黄夫人脸上愤怒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委屈。 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声音哽咽到颤,“我父亲,为大琉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付出那么多,最终却被那贱人如猪狗一样宰杀,甚至在他身上捆了黑火药去炸我大琉勇士,我与她不共戴天!” (黄夫人是琉倭人,这是她一个无耻入侵者的卑鄙之言,琉倭贼子不得好死,读者小可爱读的时候不要误解哈,求求了) 济南府尹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我都知道,等办完公子吩咐的事,我一定让你好好出气,到时候,你说怎么处置她便怎么处置她。” 黄夫人抹了一把眼泪,从济南府尹怀里起身,“可她那婢女,今日过来,分明是故意挑衅我。” 济南府尹耐着性子劝,“她不可能故意挑衅你,她都不知道你与羽然大师的关系,怎么能说故意挑衅,只是她说的话,恰好撞了咱们的伤口罢了,你别生气,等事情办完,我让你将那叫春喜的捆了杆子上拿火烧,一点点烧死她,给你报仇,可好?” 黄夫人不说话。 济南府尹安慰道:“眼下我们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把公子交待的事办完,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冲动坏了公子的安排。” 黄夫人叹一口气,“好吧,”跟着,她咬牙切齿,“到时候我必定一刀一刀放徐西宁的血,让她给我父亲赔罪!” 说完,抹着眼泪,又问:“那莲花图腾的虎符,可是找到了?” 济南府尹摇头,“没有,若是找到了,也不必大费周折的引永安王极其旧部出面了,就可以直接宰了徐西宁了,我们忌惮也不是忌惮永安王,而是忌惮他那能调动兵马的虎符。” 大夏朝的先帝爷给过这位前太子永安王一支暗影。 莲花图纹的虎符是调动暗影的令牌。 当年,就算是永安王死,府邸被查抄,先帝爷都没有收回成命,要回那虎符。 太后倒是几次派人去永安王的府邸,甚至亲自打着思念永安王的旗号去他的府邸,明着暗着不知找了多少次,可都没找到。 原本。 这么多年过去了,永安王人死事消,就算是有兵权也构不成威胁。 可前不久,他们公子殿下在济南府制造灾民暴动,原本是想要将赵巍吸引过来直接消灭的,中间二皇子横叉一杠子也就算了,偏偏赵巍尚未抵达,忽然一伙悍匪直接将他们琉倭勇士装扮成的暴动灾民给了结了。 不光如此,那伙忽然出现的悍匪,竟然还摸到了历山一代。 要知道,他们大琉勇士的藏身点就在历山。 当时若非蒋国公带人及时赶到,将那些悍匪驱逐,历山的藏身点险些暴露。 也庆幸蒋国公及时赶到,竟然在悍匪中认出一个旧相识。 当年永安王跟前的亲随,梁九。 认出梁九之后,蒋国公带着人马全力围剿。 当时那伙悍匪逃窜,梁九被蒋国公的人一路追杀,眼看要抓到的时候,他翻身进了一户人家,可等蒋国公的人追杀进去的时候。 那户人家里却根本没有梁九的影子。 不光没有梁九的影子,那户人家甚至就是一个空院子。 之后没多久,他们公子殿下便传来命令,说梁九当时随身携带了永安王的调兵虎符,那虎符掉落某户院中,被一个小姑娘捡到了。 公子的命令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枚虎符。 哪成想,现在他们虎符都没找到,但蒋国公府已经死的只剩下一个蒋煊怡了。 这些事盘亘在济南府尹的脑海里,他只觉得压力大的喘不上气,“虽然我们不能立刻杀了徐西宁给羽然大师报仇,但杜二这个叛徒,你放心,我一定将其活捉,让他给羽然大师谢罪。” 这话,勉强安抚了黄夫人愤怒的心。 确定了徐西宁的毒不是黄夫人下的,安抚好黄夫人的情绪,济南府尹一个脑袋二百个大的又匆匆离开。 先是去找徐二确认,得知掌柜的依旧失踪不见,但徐二对徐西宁中毒一事一无所知之后,济南府尹心头陷入慌乱不安。 他们内部出现了问题。 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混入他们内部,并且对徐西宁出手了。 他该怎么办? 济南府尹不敢擅做主张,当即便动身前往历山,去向公子回禀。 偏院的正房。 傅珩的暗卫立在当地,压着声音回禀,“济南府尹离开府衙之后,直奔历山,我们的人跟到历山之后,正好与在那边的章世子汇合,章世子让卑职传话回来,说他和章敏找到了历山藏兵处。 “目前以他俩的能力,能在今夜悄无声息干掉他们一千人马。 “让问侯爷您的意思。” 傅珩没有立刻给出吩咐,而是朝徐西宁看去,“你觉得?” 徐西宁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杀,悄无声息干掉一千人马,但尽量不要全部弄死,弄晕了最好,送下山,我想办法将他们和寺院之中被关着的人调换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去寺院,当着济南府尹的面杀他们!” 当着济南府尹的面,这些琉倭人喊出惨叫的时候,不知这济南府尹该当如何! 第310章 开门 傅珩瞧着徐西宁说话,真是忍不住就想亲一下呢。 不愧是我媳妇。 不然怎么就和我这么心有灵犀。 等徐西宁说完,傅珩转头朝暗卫道:“就按夫人吩咐的办。” 暗卫领命离开,傅珩又看向徐西宁,眼底的爱意掩藏不了一点,“你打算怎么偷梁换柱?” 徐西宁朝傅珩勾勾手指。 傅珩向前探一点身子。 徐西宁道:“你猜他为什么接风洗尘宴用男子跳舞?” 傅珩挑眉,“为了色诱你。” 徐西宁点头,“但没色诱成功,你猜他还有下一步举动吗?” “但当时有人刺杀,也成功让济南府尹达到让我去寺院的目的。”傅珩道。 两人的脑袋也就隔着一个茶壶茶盏的距离,离得那么近,傅珩真的要克制不住起身去亲一下了。 白天亲过一次。 真的很好亲。 要是能亲到嘴唇上…… 啪! 徐西宁抬手,不轻不重在傅珩脸上拍了一巴掌,傅珩一个回神,就对上徐西宁凶凶的眼神。 傅珩嘿的一声笑,“不能怪我。” 明明中间什么都没说。 但这个不能怪我,就很微妙的两个人都懂。 旁边春喜和元宝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从哪说到哪啊就不能怪你? 在两道疑惑的目光里。 徐西宁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但你吐血了,没去成寺院,现在你又中毒了,这必定让济南府尹怀疑他们当中还藏有不明势力,他甚至已经紧张不安到去找他的主子。 “你说,他要做的事是不是万分紧急?但凡不是万分紧急,他都不至于连夜进山。” 徐西宁摩挲着胸前挂着的那枚玉佩。 “他们要找这个莲花虎符,这个虎符你说属于永安王,有没有一种可能,永安王虽然死了,但他的旧部在济南府附近。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现在迫切想要得到这个虎符,而他又认为他的人里藏着不明势力,那他的下一步决策……” 傅珩接话,“必定快刀斩乱麻。” 徐西宁嘴角带着张扬而自信的笑,“那咱们就教教他,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说完,徐西宁扭头吩咐春喜,“去把黄夫人请来!” 春喜二话不说,转头就去。 一刻钟后。 却孤身一人回来,耷拉着小脑袋,“夫人,黄夫人那边说黄夫人已经歇下了,门都没给奴婢开。” “歇下了?”徐西宁扬了一下眉梢,教给春喜,“你还是太有道德了,歇下怎么了?把你道德丢开,再去请。” 春喜愣了一下。 看着她家夫人。 两人四目相对那一瞬,春喜醍醐灌顶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封印,一双眼睛嗖的锃光瓦亮。 提拳转头就雄赳赳气昂昂往出走。 元宝不放心,赶紧跟上。 黄夫人晚上歇在了海棠院。 院门口。 春喜一到,朝着那大门砰的一脚十分暴躁的就踹过去,“开门!” 里面丫鬟大概是吓一跳,脱口而出一句“娘呀!”然后隔了一瞬,又道:“谁啊?” “我家夫人请黄夫人过去说话,开门!”春喜朝着那大门,砰的又一脚踹过去,十分没有道德。 里面丫鬟不悦道:“你这人怎么说不清,我家夫人已经歇下了,什么话明日再说,若是着急,你找府尹大人吧,我们家夫人不管政务上的事……” 砰! 不等那丫鬟把话说完、 春喜忽然纵身而起,一脚踹向大门,借着踹门的力气,一下翻过院墙。 稳稳落在院里。 吓得旁边丫鬟惊慌失措往后退两步,又怒不可遏冲上前,“你这人怎么这样,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春喜一撸袖子,“我已经没有道德了,快去通传,别逼我在你最熟悉的地方扇你!” 话是这么说。 但手起掌落。 眼疾手快。 啪一巴掌直接糊了对面丫鬟的鼻子上。 扇的她鼻血一下喷出来。 今儿下午,春喜才和黄夫人跟前四个贴身婢女大战一场,把人打的破相,这些小丫鬟都是眼睁睁见了的。 更何况,在徐特使院子里伺候的那个丫鬟,让打的一张脸差点被抽成两半。 谁敢招惹这位! 那丫鬟捂着一鼻子血,嗷嗷哭着就去通传。 春喜一边转手腕往里走,一边和元宝说:“果然,没有道德一身轻松。” 元宝:…… 不等元宝开口,春喜又补充,“元宝哥放心,我只对他们这样,他们应得的,倭贼都是畜生。” 她笑嘻嘻的说话,一双眼睛弯弯的,里面盛着一把碎光。 元宝忽然嗓子眼有点发干,抬手在春喜脑袋呼撸一把,“嗯。” 春喜晃晃小脑袋,转头往正院方向走,。 元宝跟在后面,呼过春喜脑袋的手,低垂着,手指很轻的捻了一下,嘴角扬起一点笑,自言自语,“傻乎乎的。” 屋里。 黄夫人倒也没有真的就睡下。 正对着铜镜看自己被烧坏的头发,一个小丫鬟哭着便进来,“夫人,徐特使那边又派人来请。” 黄夫人一眼看见自己院子里的丫鬟糊着满脸的血,顿时怒火蹿上,“怎么回事?” 那丫鬟哭的委屈,“奴婢说夫人歇下了,她本都走了,可走了没多久又返回来,直接翻墙进来了,奴婢呵斥她放肆,她便打了奴婢,让奴婢来传话。” “简直目无王法,她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她们这样为所欲为!”黄夫人愤然拍桌而起。 “夫人!”她贴身婢女今儿被春喜结结实实抽了几鞭子,脸上鞭伤交错,涂了药,更显得狰狞,急切的劝道:“大人出去之前,特意交代夫人不要惹徐特使那边。” “难道我就忍气吞声任由她这样作践?她算什么东西!我父亲可是大琉国的国师!我父亲为国捐躯不算,难道我也要跟着一起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仇人折辱?” 那婢女死死拦住,“夫人切莫冲动,公子殿下有令在先,一切以大局为重,不然羽然大师的牺牲就白付了……” 砰! 不等她说完。 外面传来一道嚣张的踹门声。 “黄夫人,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给我家夫人下毒,怎么没本事开门啊?开门呐,你有本事下毒,你有本事开门啊,开门开门快开门!” 第311章 炸死 春喜站在门口叫骂。 黄夫人被堵在里面气的七窍冒烟。 “我这辈子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黄夫人一把推开她的婢女,抬脚就要往门口走。 她婢女踉跄一步又赶紧拦住,“夫人,使不得,一时冲动若是酿成大祸,让公子殿下责罚下来,您想让羽然大师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吗?” 啪! 黄夫人扬手给了她婢女一巴掌。 她脸上本就带着伤,这一巴掌扇下去,脸上好容易长得愈合一点的伤口再次崩开,疼的她登时五官扭曲,额头渗出汗珠子。 黄夫人顿时有些愧疚,“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婢女跟了她好多年,她当然心疼。 只是提起羽然大师,她心头火大,一时冲动了。 那婢女摇头,“没事的,奴婢都懂,都是徐西宁的错,若不是她害死羽然大师,夫人何至于如此愤怒,但求夫人顾全大局,咱们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黄夫人叹出一口气,“……” 砰! 不等黄夫人这口气落下。 她房间的大门,忽然被一脚踹塌。 好好一扇黄花梨木门,就这样被踹的咣当倒地。 春喜叉腰站在门口,朝着黄夫人呸的一口啐,“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家夫人请你过去是给你脸,一个小小府尹的夫人,也敢装葱拿蒜?呸!别给脸不要脸!果然是丑人多作怪,也不知道府尹大人是疯求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娶了你这种不识抬举的丑八怪,呱呱!” 黄夫人差点让当场气炸了。 一个贱婢也敢在她面前这样叫嚣! 今日还将她丢到火里去。 怒火丛生,黄夫人怒道:“来人,给我将她拿下!” “夫人!”黄夫人跟前的婢女用力拽了黄夫人的手臂一下,压着声音悄声的说:“大人还未回来,我们不要节外生枝啊,好歹等大人得了公子殿下的示下。” 黄夫人忍着这怒火忍得心口疼。 偏偏春喜扬着小下巴,得意洋洋道:“把我拿下?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府尹的夫人也敢在我面前叫嚣,我家夫人那是拿着尚方宝剑来的朝廷特使,她的话你敢不听?等着你家夫君被你连累丢了乌纱帽吧!” 春喜这么说,黄夫人怒极反倒想要笑一下。 乌纱帽? 我们在乎那个? 到时候,整个大夏朝都是我们的! 心里默念三遍这句话,黄夫人逼着自己稍微冷静一点,朝春喜道:“徐特使叫我过去做什么?” 春喜依旧扬着小下巴,十分骄傲的说:“去了不就知道了?” 黄夫人:…… 冷静冷静,大局大局。 深吸三口气,决定掌握大局观。 犯不上与这快死之人计较这些,且给我等着,到时候有你惨叫哭喊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的。 两盏茶的功夫后。 黄夫人跟着春喜来了徐西宁这边。 屋里。 傅珩依旧躺在床上装昏迷,一动不动。 徐西宁手持尚方宝剑,在黄夫人进门那一瞬,朝着黄夫人便一剑刺过去。 二话不说,直接一剑刺进肩窝。 黄夫人旁边跟着的婢女下意识就要动手,被春喜一把摁住。 “敢给我家夫人下毒,你可知罪!”徐西宁朝着黄夫人喝问。 黄夫人一进门就被刺了一剑,肩窝疼的气都喘不上来,血滴滴答答往出流,怒火冲上天灵盖,再也理智不了一瞬间。 “你敢伤我?你算什么东西!”她怒火彻底爆发,“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我家夫人可是朝廷特使!你敢!”徐西宁挑衅威胁,“我家夫人的军功,可是靠着宰杀羽然大师得来的!当初琉倭贼子被我家夫人用黑火药炸的像一群死狗一样的时候,你还在被窝里哄你男人睡觉呢,你也配和我家夫人叫嚣!” 徐西宁一句一个羽然大师,一句一个倭贼死狗。 让黄夫人那仅存的理智,彻底丧失。 “愣着做什么,拿下!” 旁边那婢女,先前还劝黄夫人算了。 可眼睁睁看着黄夫人进门就挨了一剑,这若是再算了,万一徐西宁直接杀人呢! 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犹豫一瞬,什么大局不大局,唯恐再顾及大局就把黄夫人的命搭进去,一边后悔自己劝黄夫人过来,一边朝着外面呵斥,“弓弩手!” 唰啦! 原本黑漆漆的院子里。 顿时有弓弩手密密麻麻出现。 闪着精光的箭头直指徐西宁。 而在那婢女大喊弓弩手的时候,她电光火石间,将黄夫人朝外拽。 她想将黄夫人拽出去,这样弓弩手就能毫无忌惮的直接射杀。 只可惜…… “你当我是死的?”元宝阴沉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将那门一下堵住。 黄夫人被猛地一拽,朝外一掼,正好撞了元宝身上。 元宝抬手就勒住了她的脖子。 “夫人!” 吓得那婢女惊慌大叫。 外面弓弩手朝这边逼近。 徐西宁手里提着尚方宝剑,一剑将黄夫人那婢女的脖子刺了个对穿,“就属你最吵!” 那婢女是万万没想到。 他们前脚来这屋里。 后脚她……就死了? 这京都来的特使这么疯的吗? 不能瞑目,那婢女咣当倒地,脖子咕嘟咕嘟冒血,一双眼瞪得跟死鱼一样。 元宝在她身上狠狠踹了一脚,将她踹到旁边别当道儿。 黄夫人一双眼怒极变红,嘶吼着一声喊,“啊!!!!” 啪! 徐西宁一巴掌扇了她嘴巴上,“别叫,吵,再叫宰了你!” 说完,弯腰随便从地上婢女身上割下一块布,塞了黄夫人嘴里。 “给你看个热闹。” 嘴巴塞好,徐西宁朝春喜说:“外面多少弓弩手?” 春喜道:“奴婢刚刚点了一下,一共一百零九。” 徐西宁笑:“当着黄夫人的面,全给我炸了!” “呜呜呜呜!” 黄夫人被塞着嘴,激烈的呜呜着,挣扎着。 春喜打个响指。 轰! 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顿时响起。 原本举着弓弩瞄准屋里的弓弩手,在瞬间的爆炸里,让炸的四分五裂,惨叫哀嚎。 徐西宁在黄夫人耳边说:“羽然大师,也是这么被炸死的。” 第312章 早说 黄夫人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炸的血肉模糊,眼睁睁看着他们让炸的四肢横飞。 怒火灼烧,从眼里流出来的泪都带血。 徐西宁猛地开口。 她含恨看向徐西宁。 徐西宁朝她笑:“教给你一个道理,不要想着顾全大局就能起死回生,顾全大局也可能原地送命,社会是很险恶的。” 一边说,一边极其羞辱性的拍了拍黄夫人的脸。 等外面炸的差不多。 徐西宁朝黄夫人道:“一会儿,这些人会被送去寺院。” 黄夫人在巨大的愤怒中,仿佛忽然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渣水,狠狠打了个激灵,惊恐的看向徐西宁。 那目光赫赫:你知道什么? 徐西宁笑:“我知道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别着急。” 这边巨大的动静很快让整个府衙都骚动起来。 管家第一时间赶来。 “这是怎么了?刚刚听着这边像是有爆炸声?出什么事了?”管家急切的询问。 徐西宁将黄夫人交给春喜,她则从屋里出来,带着一脸的怒气斥责,“刚刚有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来偷袭,妄图用箭弩射杀我家夫人,幸好我们从京都来的时候,备了黑火药,把他们炸死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们怎么看家护院的,我家夫人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家大人的乌纱帽就别想要!” 管家在巨大的震惊里颤了一下眼角。 你们从京都来,还带着黑火药?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这些尸体处理了!”徐西宁没好气的说,“我们奉命来赈灾,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又是吐血又是中毒又是被人射杀!你们济南府怎么回事!” 管家赶紧赔不是,“让徐大人受惊了,奴才这就处理,那……徐大人没事吧?奴才听说,我家夫人也正好在这边?我们夫人……” 徐西宁翻个白眼,“我把她婢女杀了,她一气之下走了。” 管家差点舌头闪掉。 震惊的看向徐西宁。 你,你干了什么? 徐西宁随手一指,指了一下被仍在外面地上的婢女尸体,满面嫌恶。 “她婢女对我家夫人出言不敬,简直无法无天,我当然不能纵容,我家夫人可是奉命前来办案的特使,手持尚方宝剑,她也配出言无状!你们夫人竟然连句对不起都不说,你去叫她过来赔礼道歉!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 管家:…… 你杀了她婢女,还让她赔礼道歉? 管家只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忍不住,问一句,“姑娘息怒,敢问,这婢子是说了什么大不敬的?竟然将姑娘气成这般?” 徐西宁又翻白眼,“我说羽然那秃驴死的太便宜了,就该千刀万剐油锅火山酷刑酷罚全都受一遍,再挖了心肝去喂狗,她竟然骂我!” 管家一口气几乎没有喘上来。 天爷诶! 你,你,…… 可现在,他们都是济南府的大夏人。 他一句反驳说不得,只能道一句,“是她不对了,那什么,姑娘息怒,奴才这就处置这些尸体。” 徐西宁不耐烦,“快点快点。” 管家道:“奴才得去请示一下夫人。” 徐西宁不悦,“随便请示,但要先将这些尸体搬出去吧?难道就这么仍在这里熏着我们家夫人?搬走,之后你随便请示,爱请示多久请示多久。” 徐西宁说的寸步不让,态度强硬。 管家碍着济南府尹先前的吩咐,只能先领命。 黑灯瞎火里,召了府里的小厮过来将尸体搬走。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先准备了几十辆马车,直接将尸体放了马车上。 这边,小厮们搬运。 那边,管家急匆匆去黄夫人那边请示。 脑子就跟让雷劈过几次似的,都顾不上去检查那些尸体有没有问题。 结果去请示黄夫人,又得知黄夫人不在。 黄夫人不在,大人也不在,那这尸体怎么处理? 正愁,忽然黑夜里一嗓子惨叫从西南方向发出来,“来人啊,有贼!” 管家一个激灵,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看,结果转头就见那边冒起火光。 白天黄夫人住的院子才被烧了一次,这又来? 大人说,府中可能有不明势力。 管家不敢耽误,火急火燎就往那边赶。 一场爆炸加上此时的混乱,让整个府衙陷入一片躁动。 混乱中,春喜朝着这边搬运尸体的小厮吆五喝六,“你们管家刚刚发话,说是让你们将这些尸体送去什么寺院,真是有病,尸体不送乱葬岗,送什么寺院,你们赶紧弄走!” 几个小厮才将尸体装好。 得了这骂骂咧咧的抱怨,一点疑惑没有生出来。 一则春喜骂骂咧咧怨气十足,二则他们寺院那边的确也放着些半死不活的人,把尸体拉过去倒也不算是什么意外。 几个小厮赶着马车便直奔寺院去了。 府中起火的,是马厩。 烈火在马厩烧起,将马厩里养着的上百匹马全部惊扰,那马被烧的发疯,横冲直闯冲出马厩,在混乱里激烈冲撞。 人哪经得住马蹄子撞,不少小厮丫鬟被撞到踩伤踩死。 管家头大,“快,快拉住那些疯马!灭火!灭火!” 人群穿梭。 有人去拉马,有人去灭火,也有傅珩的暗卫混在人群里浑水摸鱼趁乱杀人。 嘿一个! 嘿一个! “管家!”混乱里,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拨开人群,直接冲到管家跟前,“你让小厮将那边的尸体送去寺院?” 管家一愣,在巨大的乱糟糟中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尸体是什么,忙道:“没有,我只是让他们先收拾出来!” 来人是济南府尹的亲随。 济南府尹不在府中,他替他家大人盯着府中动静。 此时气急败坏,“那些根本不是什么冲进来的刺客,那是咱们的弓弩手!被徐西宁他们炸死的!夫人就在徐西宁手里!” 他尚未说完。 一个被疯马撞翻的丫鬟朝这边砸来,。 管家差点让砸的摔倒。 着急忙慌避开,满目惊恐,“什么?” 转身赶紧就往徐西宁院子那边奔,“你怎么不早说!” 第313章 意识 “那边爆炸发生的突然,我也没有摸清楚状况,等查清楚,尸体已经被运走了。” 济南府尹的亲随急的冒火。 “谁能想到他们突然就炸了,那黑火药啥时候埋得我都没发现!说炸就炸!我们先前在府里安排了眼线盯着他们,刚刚爆炸之后我去查,那些眼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都死了!” 两人急匆匆往徐西宁住的院子赶。 中途管家抓了个小厮吩咐,“快去追刚刚从府里出去的马车,拦住他们,让他们将尸体拉回来!” 那小厮得令拔脚就追。 他俩则十万火急奔向徐西宁的院子。 院中。 屋里。 黄夫人被摁在地上,徐西宁手拿着匕首在她脸上划拉一圈,“把心放肚子里,我不会审讯你给你吃苦头的,相对比你们琉倭贼人的卑鄙无耻,我这个人坦坦荡荡,我要给你看看社会的险恶,就是给你看看。” 说完。 徐西宁直接一刀戳了黄夫人咽喉处。 黄夫人前一瞬还在心里默念:贱人,我绝不会告诉你半分机密,任何刑讯我都不会屈服,我是勇敢的大琉人。 后一瞬就瞪着眼珠子直接原地断气,丝毫没有表现她那大琉勇气的机会。 黄夫人:…… “夫人,他们来了!” 春喜站在门口把风,眼见管家朝这面匆匆过来,转头满脸张扬着亢奋回禀。 徐西宁慢慢起身,在身后椅子上坐了。 手里拿着一方手帕,十分有闲情逸致的擦那匕首上肮脏的血。 砰! 屋门被一脚踹开。 管家满目怒火冲进来,尚未开口,一眼看见横在他眼前的尸体。 黄夫人。 脖子上让捅了个大窟窿,那大窟窿正咕嘟咕嘟往外淌血,管家惊得险些膝盖一软跪下去。 继而怒火直冲天灵盖,朝着前面坐在那里的人便怒喝,“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来济南府赈灾,我们大人和夫人好生款待,你们竟然接二连三杀人! “先杀了我们府中的家丁,这竟然连我们夫人也不放过!” “废什么话,将她们拿下!”济南府尹的亲随眼见黄夫人死在那里,眼底杀气腾腾燃烧,唰啦抽了腰间佩剑,朝着徐西宁便刺过去。 他俩来的时候,因为十万火急,只带了七八个随从。 此时济南府尹的亲随提剑来杀,那七八个随从全都涌了进来,手里长剑一挥,朝着屋里人便冲。 咣当。 在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春喜反手一个关门,“关门打狗!” 藏在房梁上的傅珩和元宝,朝着底下冲进来的人便拉弓射箭。 弓是什么样的弓,是琉倭弓弩手的弓。 箭是什么样的箭,是琉倭弓弩手的箭。(好老的梗) 嗖嗖嗖。 不过眨眼。 全部放倒。 没有立刻放倒的,春喜会出手,直接补刀。 傅珩从房梁上翻身跃下,朝徐西宁笑:“还得是夫人这个关门打狗的法子好。” 既然整个济南府都被他们偷梁换柱,那就蚕食突破。 一点点的杀。 总能杀干净。 黄夫人的尸体惨不忍睹的横在那里,就是消除这些人理智的最好手段。 徐西宁起身,将济南府尹那亲随踩在脚下,这是唯一留下的活口,徐西宁脚踩在他那被箭射中的位置,狠狠的一碾,他疼的惨叫,却被元宝用破布堵住了嘴。 “他们轻敌,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所以才给了咱们机会,但凡他们把咱们当盘菜,也不至于这次来只带这么几个人。” 说着话,徐西宁弯腰蹲下。 手里的匕首朝着济南府尹的亲随狠狠一戳,直接戳入大腿根,疼的那亲随全身痉挛,额头青筋凸起,呜呜惨叫。 徐西宁问:“整个济南府,弓弩手多少?暗桩多少?都藏在什么位置,说!” 那人眼中带着愤怒的杀意,决绝看向徐西宁,俨然一副我绝不会说一个字的表情。 徐西宁冷笑,“不想说?春喜!” 春喜早就迫不及待。 听到叫,欢天喜地就上前。 手里拿着她那铁盒子,朝着那亲随就打开盖子,“你看这是什么?” 盖子打开那一瞬,眼睁睁看着一盒子蠕动的…… 蛆? 那亲随一双裹着杀气和怒火的眼,眼珠子都直了一下。 哈? 春喜满目兴奋,提起她的小宝贝就往那亲随的眼皮子上放。 冰凉且会蠕动的东西在眼皮上一拱一拱的时候,那亲随全身都痉挛的抖,头皮又硬又麻,无数骂人的话破口而出,好在口被堵着。 春喜捏着那小白胖,往他鼻子那里放。 一边放,一边笑嘻嘻的说:“别着急,还有好多呢,一会儿给你吃点。” 说着。 元宝将堵在他嘴里的破布扯开,一把捏着他脸颊两侧,迫使他张开嘴。 春喜提了两只小白胖就往他嘴里放。 那东西一拱一拱在他嘴里乱爬。 那种虽然不疼,但脑子里无法控制的想象刺激的他浑身的血都僵住。 可就算是如此,他那裹着杀意的眼睛,只是在最初慌张了那么一瞬,之后便依旧是恨意如铁,丝毫不变。 徐西宁上辈子审讯过不少人,遇上这种的,知道算是遇上硬茬了。 大概齐,凭着春喜的小宝贝,是没办法撬开他的嘴了。 徐西宁转头看傅珩。 傅珩嘴角带着点笑,朝那亲随道:“济南府尹和黄夫人,听说育有一儿一女。” 那亲随原本一双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不动稳如山的神情,顿时在傅珩这一句话之下,涌上慌张。 紧跟着、 又一个激灵。 震怒看向傅珩:男的?你不是徐西宁?你是谁? 他嘴巴让捏着,说不出一句话。 心里狂吼。 我们明明收到京都传来的画像。 你与画像分明长得一样。 而且,我们大人先前还派大夫来给你把脉来验证你的身份…… 蓦的想到那大夫横死。 济南府尹的亲随心头涌上巨大的恐惧,这次是实打实的恐惧。 府中根本没有什么暗藏的势力。 这所谓的不明势力,就是这伙人! 可他们府尹大人去历山了…… 那会不会有人尾随。 傅珩瞧着他脸上鲜活的恐惧,道:“我让人去带那俩孩子了,你若是不老实交代,我就当着你的面,宰了他们。” 第314章 只配 他怒目瞪着傅珩。 元宝松手,他破口便道:“我绝不会向你屈服,杂种,我大琉勇士,就算是死,也要坦坦荡荡,你要杀要剐随便,就算是杀了那两个孩子,我也不会屈从。 “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们公子殿下的计划!” 公子殿下。 澄明。 傅珩微眯一下眼睛,“是吗?那我们试试看!” 说话间。 外面传来叩门声,“夫人,少爷和小姐带来了。” 被摁在地上的男人狠狠打了个激灵,转头就朝外面吼:“带少爷小姐走!这里是陷阱,夫人已经被杀了!” 咯吱。 门被打开。 他怒吼的声音戛然而止,入目就瞧见黄夫人的一儿一女战栗惶恐的让推了进来,推他们进来的人他没见过。 他扭头看向傅珩,“你用孩子做威胁,你卑鄙无耻!” 傅珩冷笑,“三年前,我曾带兵迎战匈厥,当时匈厥大败之后,就是派了这么大小的十几个孩子来我们这边,打着求饶讨一口吃食的名义,眼睛不眨的捅死我好几个兵,还想杀我。 “那时候我就知道,敌人就是敌人,不会因为他小,他就不是。” 一把将那小男孩儿提溜过来,傅珩手的刀直接抵在他脖颈处,“求求你这位叔叔,让他老实招供,否则……” 那男孩儿已经吓得像鹌鹑一样缩起来,但还是扭头朝着傅珩的手腕恶狠狠一口咬过去。 “你们这些人渣,迟早被我大琉勇士统统杀光!这土地迟早是我大琉的!你们这些低贱的人怎么配生活在这么好的土地上!” 啪! 不等他说完。 春喜这暴脾气,跳起来就劈头盖脸给了他一巴掌。 “小兔崽子,这土地是我大夏朝的土地,你们一个卑鄙的入侵者,竟然还敢用这种慷慨激昂的语气,你配吗?贱种!小偷!强盗!土匪!人渣!猪狗不如的臭虫!吃蛆吧你! “侵占我们的土地残害我们的百姓,竟然还说我们不配住在这里? “这满嘴恶毒谁教你的! “你也配是个人!心眼坏透了的坏种!” 说着,春喜一把捏开那孩子的嘴。 在将蛆给他灌进去之前,先让他看了一眼。 “你这嘴,不配说话,只配吃蛆!” 一眼看到盒子里密密麻麻蠕动的东西,那小兔崽子吓得脸都绿了。 刚刚还大放厥词,此刻便哭嚎,“救我,达斯开……” 话未喊完,直接被春喜捏了嘴巴往里灌。 他一张脸黑绿黑绿的,哇的一口就吐出来。 傅珩多机灵,直接把他一提溜,那一口,就准确无误的吐了被摁在地上的男人脸上。 “不要,不要,我不要吃!” 小孩拼命的挣扎。 要么说,杀鸡儆猴呢,古人诚不欺我。 小男孩被灌蛆,疯狂挣扎惨叫间,旁边小姑娘让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我,我都说,不要给我吃,我都说。” “你知道什么?”春喜端着小铁盒,一脸明晃晃的威胁,问。 小姑娘打个寒颤,“我知道爹爹抓了很多人关在寺院里,寺院里住着大横伯伯……” “不许说!”躺在地上的男人呵斥,“你要害死你爹吗?你说了,你爹就没命了!” 春喜朝着地上的男人,一脚往嘴巴子上踹了一下,扭头朝那小姑娘道:“你不说,就也得吃这个,还得死,你若是说了,就不用吃。” 一盒子密密麻麻的蛆直接让小姑娘崩溃。 “我说,我娘说,等你们去了寺院,就让大横伯伯把那些被抓的人弄出来,到时候就让京都来的徐大人说,说他们是悍匪,是乱臣贼子,是,是永安王的后人。” 徐西宁和傅珩对视一眼。 这小姑娘已经十二三岁。 济南府尹和黄夫人私下说话,她能听到且记住,并不是什么意外。 这话他们姑且相信。 “徐大人说这些人是永安王的后人,那又如何?”徐西宁喝问。 那小姑娘道:“不知道,反正就是这样说的,我偷听到的。” 那边,她弟弟吐得昏天黑地,还在被灌蛆。 她实在看不下去,“你们能不喂他吃了吗?我都说了。” 徐西宁道:“告诉我,你爹娘藏起来的功夫很好的人在哪里?” 小姑娘抿了下唇,春喜立刻往前递了递那盒蛆,小姑娘一个激灵,“我只知道,你们住的院子周围有人盯着你们。” 这个徐西宁他们也知道,并且趁着刚刚爆炸的混乱,已经解决掉了。 “你说不出旁的,可就不能提条件哦。”徐西宁道。 小姑娘惊恐的看着她,“可我只知道大横伯伯在寺院,别人我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傅珩便道:“那如此,你带这个姐姐去寺院找大横伯伯,只要我们找到大横伯伯,就放了你和你弟弟,若是找不到,那你们姐弟俩只能去陪你们娘亲了。” 小姑娘一个哆嗦。 她进门就看见娘亲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脖颈那里流了好多血。 此时吓得点头。 心里小小的算计:大横伯伯功夫那么厉害,寺院里全是他们的人,只要去了寺院,她立刻就能让大横伯伯将这些人杀了,还能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大横伯伯,让大横伯伯过来宰了这些贱民! 真是蠢货,竟然以为她当真害怕! 等死吧你们! 恶狠狠的怒骂在心头滚过,她一脸慌张不宁的跟着春喜离开。 有小姑娘在,很顺利的在府中挑了一辆马车,直奔寺院。 明面上只有春喜和她去寺院。 实际上,寺院周围,傅珩的人已经守株待兔。 他们一离开。 傅珩直接了结了地上的男人和那小崽子。 没有利用价值的敌人,还是做死人比较靠谱,但凡活着都是对自己的风险。 一切处理完。 傅珩和徐西宁一番收拾,直接离开此时住着的院子。 他们前脚出去。 后脚—— 轰! 那院子直接被炸塌了。 烈火顿时直窜苍穹,照亮几乎整个济南府。 济南府尹从历山回来,正要下马车便听到这一声巨响。 动静大的直接惊得他拉车的马扬着蹄子一声嘶鸣,朝前就狂奔。 济南府尹直接让马车给甩了出去。 咣当撞了门前石阶上。 第315章 质问 “大人!” 还好他亲随眼疾手快,手脚并用奔过去将他一把扶住。 那脑袋也就撞得只磕破点皮流点血,不至于把脖子撞折了。 “怎么回事!”济南府尹狼狈起身,望着府里烧出来的火光,震怒发问。 门口守门的小厮忙道:“回大人的话,今儿夜里府里已经炸了两次了,马厩还失火一次。” 济南府尹听得眼皮子狂跳。 他去见公子,将府里的情况说了一下,公子的意思是,快刀斩乱麻,为了不节外生枝,明日一早就去寺中。 不管徐西宁中毒是死是活,是醒着还是昏迷,强行把人带过去。 在寺中以徐西宁的口吻给那帮贱民定罪,直接定性为永安王一党的余孽,在济南府灾情面前,他们肆意抢掠烧杀无恶不作。 拿不到虎符,就将永安王余孽的罪名彻底扣实了。 让徐西宁亲自去扣。 将来哪怕事发,他们也算出师有名。 他们是为了百姓。 “哦,对了,大人,就在刚才,小姐出府了。” 济南府尹才被他一句回禀惊得心跳如雷,正大步要进府,那小厮又回禀一句。 济南府尹震惊的差点脚下绊倒,错愕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那小厮吞咽一口口水,道:“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前,小姐出府了。” “她去哪?”济南府尹感觉自己天灵盖要飞了。 大半夜的,怎么这么多事! 那小厮被问,摇头,“这个奴才不知,小姐没说。” 气的济南府尹抬脚就要踹他,“不知不知不知,你知道什么,她大半夜的出府,你不知道拦一下?” 那小厮有些委屈,“大人,整个济南府都是咱们的人,不会有危险吧?” 气的济南府尹抬手给他一巴掌,“你知道个屁!” 一巴掌抽完,济南府尹问:“小姐从哪个方向走的?” 小厮忙抬手一指。 济南府尹扭头吩咐跟前两个亲随,“你们两个去追,务必将小姐平安带回来!” 那俩亲随领命便走。 济南府尹黑着脸大一步小一步急急往府里赶。 才走到二门,便听到里面的哭喊声。 “爹!” “娘!” “夫人!” “少爷!” “大人!” 叽里咕噜的,混乱里,叫什么的都有。 府中一位管事正忙得脚不沾地的指挥人灭火,维护秩序,见济南府尹回来,就跟受了委屈的孩子看见亲娘似的,一下就奔过去,哽咽道:“大人,出事了。” 济南府尹眼皮子蹭蹭的跳着停不下来、 瞧着火光的方向…… “京都特使住的院子让炸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的事儿了。 若是徐西宁在这里死了,那后面的安排就没有必要了。 那管事摇头,老泪纵横,“不是,大人,夫人和小少爷,让炸死了!” 济南府尹惊得朝后几步踉跄,气息都颤抖起来,张着嘴,开合了好几次,才一把抓住那管事的手,“你说什么?” 管事抹泪,“京都来使的院子让人炸了,连着后面几个住下人的院子,全都让炸了,炸的时候,听说夫人和少爷正好在那徐西宁的屋里,夫人没来得及出来。” 济南府尹只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会这样! 啊! 怎么会这样! 他夫人和孩子怎么会去徐西宁的屋里,去干什么! 啊? 狂怒在济南府尹的身体里一寸寸的炸开,他抬脚就往那炸了的方向走,全身发抖,抖得根本停不下来,一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充血,猩红一片,“徐西宁也死了?” “那倒没有。”那管事道。 狂怒的济南府尹猝然止步。 一双裹着怒火的猩红眼睛看向他,“没有?” 那管事道:“徐西宁和那个叫春喜喜的婢女,还有一个叫元宝的随从活着,剩下的,全都炸死了。” “他们怎么还活着!”济南府尹狂吼。 那管事摇头,“奴才也不知道啊,事发的时候,马厩那边失火,老奴正在马厩那边指挥灭火,管家说去找徐西宁,之后没多久,那边就炸了。 “先是炸了一声小的,跟着就炸了一声巨大的,就是后面那片下人住的院子,几乎是同时间炸了的,当时炸的时候,咱们的人还在里面休息……” 这管事哽咽的说不出话。 那么多人,都让炸死了。 甚至还在睡梦中,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全让炸死了。 “偏偏马厩也在西南方向,当时马厩失火,好多人都去灭火,几乎阖府的人,要么在西南方向歇着,要么在西南方向灭火,这一炸……” 全炸没了。 他带着人入住济南府府衙,冒充了济南府府衙原本的一切,上上下下,算上在职的衙役,算上内宅的伺候,算上他暗中藏着的暗卫,拢共二百多人。 一想到这二百多人竟然至少有一半就这么折损在这爆炸里。 济南府尹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吓得旁边亲随忙扶他,“大人!” 济南府尹擦一把嘴角血,抬脚往徐西宁那院子走。 才走到那院子门口,就见徐西宁和她一个丫鬟一个亲随正在门口站着。 听见动静,他们三个转头看过来。 一见是他—— 傅·徐西宁·珩阴沉着一张脸,张开那淬了毒的嘴,“大人就算是想要害死我,也没必要用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吧,你这是唯恐我死的不够透彻,竟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可惜你算错了。 “我皇命在身,自有上天保佑,我没死! “你下毒没毒死我,爆炸没炸死我。 “但你夫人你儿子却一个都没活下来! “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感觉如何?” 傅珩张口便是质问,迁怒。 济南府尹在他的一句句话里,一次一次被敲定一个事实:他夫人死了,他儿子死了。 颤着嘴皮,济南府尹没理傅·徐西宁·珩,只踉跄进那已经满目疮痍的院子。 哪还叫什么院子。 连墙都没有了。 他进去那一瞬,那烧的通红的烈火刚刚烧断屋里的脊梁。 轰隆! 正屋坍塌。 砸的火苗直窜。 他连进去看一眼夫人儿子的尸体都来不及,整间屋子成汪洋火海。 他在火光中,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扭头看傅·徐西宁·珩,“深更半夜,我夫人,我儿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怎么就活着出来了?她们却在里面?” 第316章 逼出 对上他的质问,徐西宁一步上前挡住傅珩。 “大人还有脸问? “我倒要问问大人,我家夫人是奉二殿下与太后娘娘的命前来济南府赈灾。 “皇命在身,尊贵至上,我家夫人不过说了一句羽然秃驴死得活该,你夫人跟前的婢女凭什么就要辱骂我家夫人? “那羽然秃驴是她爹吗?她这样护着! “我怒极之下,用尚方宝剑杀了那护着倭贼的贱婢,你家夫人竟然就要扬言杀了我们。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济南府已经不算我大夏朝的律法管辖之地了? “区区一个府尹的夫人,竟然要维护一个倭贼而打杀朝廷特使?” 济南府尹只觉得脑袋里面有个大铁锤在一下一下的锤他的脑仁。 怒火让他想要掐死眼前这些人渣,这些大夏朝的渣滓! 他们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在他夫人伤口撒盐! 凭什么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羞辱羽然大师! 羽然大师为了大琉国,付出了那么多…… 可公子的吩咐就在脑中,他没办法违抗。 若是因为他家的事,耽误了公子的大事…… 可凭什么他的夫人和儿子就要去死啊! “啊!!!!!!” 拍着胸口,济南府尹一声狂吼。 他所有的安排没有一件是按照正常方向走的,这也就罢了,一夜之间,他遭受大火,爆炸,现在他夫人没了,儿子没了,跟随他在济南府尹的百多人折损至少一半! 凭什么! “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把她们给我拿下!” 咬牙切齿,那怒火撕扯着济南府尹全部的伪装,最终,他没忍住,一声令下。 当即便有济南府尹的亲随上前。 傅·徐西宁·珩怒道:“你敢拿下我?你算什么东西!我可是朝廷特使,你要造反吗!放肆!” 徐西宁和元宝一人提鞭一人提剑,挡在傅珩左右。 济南府尹的亲随上前,徐西宁的鞭子便抽出去。 啪! 凌空一道巨响。 那亲随回头看济南府尹。 济南府尹怒火喷发,“犹豫什么,拿下!统统的拿下!” 一共四个亲随,提刀便上。 元宝脚尖点地,纵身飞起,朝着那扑上前的亲随就杀。 现在多杀一个。 明天就减少一个的压力。 徐西宁和元宝,一个比一个眼黑心黑,对方只是想着拿下,他们却出手就是绝杀,一击致命那种,绝不给对方半分反扑的机会。 傅·徐西宁·珩痛心疾首怒不可遏,“你是不是要造反?我的婢女我的随从全都被你府里的爆炸炸死,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反倒要抓我? “你现在该去查,到底是谁炸的你府邸,到底冲着你还是冲着我,而不是和我在这里内乱,混账东西!”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个亲随,一个被元宝一剑封喉咣当落地,一个被春喜喜一鞭子抽的脑袋掉了半个扑通落地。 另外两个,身负重伤,有些不太敢冲了。 济南府尹一句都听不进去傅·徐西宁·珩的话,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些人放进油锅炸了! 怒火鼓动胸膛,他呵斥,“弓弩手!” 他呵斥的功夫,元宝和徐西宁两人,一个一剑刺穿亲随的咽喉,一个一鞭子将那亲随卷起扔到旁边大火里去。 四个亲随全部撂倒。 元宝和徐西宁朝着济南府尹便扑过去。 济南府尹眼皮狂跳,心脏猛抽,咆哮怒吼:“来人!” 刹那间。 就在徐西宁的鞭子要卷了济南府尹脖颈的那一瞬间,十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提着长剑呼啸赶来。 先前那大夫招供,济南府衙一共五十二处暗桩,按照那大夫给出的位置,元宝跟着傅珩的人将那五十二处全部处理了。 因为是暗桩,处理的悄无声息,府里的人甚至都没发现谁消失了。 可除了暗桩之外,傅珩和徐西宁还担心这济南府尹手里还藏着人。 轮番在黄夫人,亲随,管家以及那俩崽子口中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傅珩和徐西宁便决定破釜沉舟。 直接给他府里炸了。 炸死多少算多少,横竖从京都出来的时候,王伯给徐西宁那马车夹层,装了满满当当的黑火药。 损兵折将刺激的济南府尹发狂,这藏着的人马说不定还能再逼出一些。 啧啧! 这不就来了么! 和傅珩一个对视,徐西宁攥了攥手里的鞭子。 傅珩朝着济南府尹斥责,“你当真要造反?我甚至不理解,你抓我做什么?难道你觉得你府里的爆炸是我炸的不成?我疯了把自己的亲随都炸了?那春喜跟了我那么多年,她被炸死,你知道我多难过吗!” 济南府尹刚刚差点被春喜喜一鞭子卷了脖子。 那鞭子的稍儿都抽到他脖颈了,冰凉的触感带着狠厉的力道,惊得济南府尹满身冷汗。 被愤怒刺激的昏了头的理智,在这一身冷汗里,堪堪回拢。 他要抓徐西宁吗? 这府里的爆炸……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怀疑就是徐西宁炸的。 难道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可如果是身份暴露了,徐西宁炸了之后为什么还要留在府里。 她跟前难道除了这个叫元宝和春喜喜的人之外,难道暗中还有人? 眼睛微眯,心思转过。 济南府尹一捏拳,“给我拿下!” 他倒要看看这徐西宁,是真的单纯愚蠢,还是扮猪吃虎。 那十几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朝着徐西宁他们便冲。 “你简直目无王法!”傅珩怒喝一声,一把将手中尚方宝剑抽出,“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用尚方宝剑将你拿下!我徐西宁会怕你?你算老几!我痛击倭贼的时候,你还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脚尖点地,纵身飞起。 虽然依旧是女装打扮,但丝毫不影响傅珩挥剑杀人。 她们三个成掎角之势,朝着那十几个人便杀。 济南府尹眼睁睁看着自己这边的人越来越处于劣势。 他原本想要利用这次抓捕,试探一下徐西宁,结果,就这? 怒不可遏,济南府尹扭头朝旁边人喝问:“弓弩手呢?让弩弓手来!” 第317章 解释 旁边站着的就是府中那个管事。 扯着嗓子就喊:“弓弩手!弓弩手!” 然而在这混乱的夜里,不管他怎么怒喊,都没有召唤来哪怕一个弓弩手。 倒是眼前,一个接一个的人被春喜喜用鞭子卷了,摔到他脚跟前。 激的他双目狰狞,怒火喷涌。 十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全部被撂倒,傅珩手里一把尚方宝剑,带着寒冽的剑锋直接抵在济南府尹的脖颈上,“你好大的胆子!朝廷特使你也敢抓!我看你才是要反了!” 弓弩手呢? 他府里养着的那一批精悍的弓弩手呢? 济南府尹心惊肉跳。 弓弩手不来,为什么他府中那些暗桩,只来了其中一处,其他人呢? 眼睁睁看着这边闹起来,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杀他被人用剑抵了脖子,为什么不出现! 他的暗桩呢? 人呢? 人呢! 直到这一刻,济南府尹心头,才涌出一股莫大的难以控制的惶恐。 战栗的瞳孔裹着无尽的不安,他看向傅·徐西宁·珩,蓦的反应过来,他不该第一时间朝着徐西宁发怒,而是该先去检查府中情况。 现在,府里到底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 这种一无所知,让他的恐惧加倍放大。 盛气凌人的怒喝瞬间变成哀怨凄绝的央求。 “徐特使,我夫人和孩子没了!我的夫人和孩子没了!”他一下嚎啕哭出来,“徐特使恕罪,我刚刚是怒火上头悲伤过度,失了理智,徐特使看在我家破人亡的份上,饶我一次。” 傅珩没好气的道:“你夫人和孩子没了,你让人抓我做什么?不去找凶手,倒是在这里和我窝里横?我难道没有损失吗?我的人被炸死了,我第一时间抓你了吗!” 垂眼看着一地的尸体,抬眼看着狼藉烈火,耳畔还有忽远忽近的惨叫嚎哭。 济南府尹憋屈的哭声更大了。 哭的情真意切。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下官知错,求特使大人看在下官痛失家人的份上,宽恕下官吧!” 他说着话,不顾架在脖颈上的尚方宝剑,扑通就给傅·徐西宁·珩跪下。 旁边,站着的那个管事,早让吓得两腿发软,此刻见济南府尹跪下,他也连忙跪下。 傅珩宝剑一收,没好气的道:“你给我跪下有什么用,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找出来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目标是要杀我还是要杀你!没用的废物,起来!” 济南府尹战战兢兢起来,摸一把额头的冷汗和脸上的泪,声音哽咽到发颤,“让特使大人受惊了,是下官无能,下官这就去查,那特使大人……” 徐西宁住的院子被炸了。 这府里其他地方…… 也没几处好的地方了。 “济南府衙是没办法住了,还要委屈特使大人先住到景悦客栈吧,横竖那是大人舅舅的客栈,大人住进去,下官也放心点。” 傅珩冷哼一声,“我那舅舅你以为他真的关心我?若是真的关心,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不见他过来问一声,谁知道他按了什么坏心眼,我和你一起查吧,快点查出来是哪个王八蛋做的,我总要给春喜报仇的!” 先前,济南府尹是真的怀疑过徐西宁的。 不为别的,只一点,为什么他夫人和儿子都被炸死了,徐西宁却活着。 可现在看着徐西宁一脸的怒火,他这怀疑忽然就又没有那么强烈了。 甚至难以自控的冒出一些想法。 徐二呢? 这边爆炸声那么响亮,徐二为什么不过来? 深吸了几口气,济南府尹道:“那就有劳徐特使与下官一起查了,那个,爆炸的时候,徐特使可是察觉到什么异常了吗?” 傅珩斜睨着济南府尹。 一边尚方宝剑入鞘,一边道:“要说异常,最大的异常就是你夫人。” “我夫人?”济南府尹在莫大的悲痛和惶恐中一愣。 傅珩慢条斯理点头,“她一直在维护那羽然秃驴,秃驴误国,害的我朝遭受琉倭贼人袭击,当初我带人抗敌,我跟前的春喜他们也是上过战场的,提起这件事,不免骂上那秃驴几句。 “毕竟原先在京都的时候,我可是给那老秃驴没少送钱财,光是金条就送过好多,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倭贼。” 一口一个的倭贼,秃驴,济南府尹脆弱的神经几乎要遭不住这个蹂躏。 忙打断傅·徐西宁·珩,“我夫人可能是表达有误,她怎么会维护一个外族人呢,除了这个,特使大人还觉得哪里不对吗?” 傅珩就道:“当时我的婢女一怒之下杀了你夫人跟前的丫鬟,这一点,我承认是她冲动了,但是你夫人立刻就调动了一大批弓弩手来。” 济南府尹眼皮子狂跳一下,“弓弩手?” 傅珩点头,看着他,“对啊,你也觉得离谱是不是,她要射杀我,我当时又着急又害怕,就想要出来找你。” 傅珩朝徐西宁和元宝那边看了一眼。 “她拦着我不许走,让我杀了我的婢女给她的婢女赔命,是春喜喜和元宝护着我往出走,其他人挡着你夫人和那些弓弩手,谁能想到……” 傅珩声音停顿一下。 看着济南府尹。 他一张脸上的提心吊胆,肉眼可见。 傅珩缓慢的说:“谁能想到,我前脚从院里出来,后脚里面就炸了。” 济南府尹瞳仁猛的一颤。 傅珩一字一顿的说:“夫人和那些弓弩手,就都让炸了。” 济南府尹遭不住这个刺激,或者说,遭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刺激,一口血就吐了上来。 傅珩忙扶他一把,“你,你别太着急,当时只是第一下爆炸,炸的不算太厉害,后来你儿子闺女找来了,你闺女小小年纪是真厉害,非说我害了她娘,她要去找人来杀了我,扭头就跑了,我怕她一个小姑娘晚上出门有危险,赶紧去拦她,结果我前脚去拦你闺女,没防住你儿子冲进去要找你夫人,那时候,又炸了一次,这次炸的比较厉害。” 济南府尹:…… “我就既没拦住你闺女,也没拦住你儿子。”傅珩慢慢收尾。 噗! 又一口血涌上来。 济南府尹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白眼一翻,撅过去。 第318章 改变 济南府尹被傅·徐西宁·珩叙述的这个爆炸过程刺激的心神欲裂。 “我夫人她……她怎么大半夜的会来这里找徐大人呢?”在巨大的震惊和哀痛中,济南府尹勉强维持理智,想要抽丝剥茧找出一些线索。 傅珩道:“是我让春喜去请她过来的,因为白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我这个人,大概是被我夫君宠坏了,但凡心头搁着点事,就睡不着。 “我不想影响睡眠,就把她请过来想要将事情说明白了。” 济南府尹:…… 因为你睡不着,就要深更半夜把我夫人请过来? 结果她让炸死了,你站在这里? 那心头的怒火蹭蹭的蹿,济南府尹几乎要忍不住给这徐西宁一巴掌。 忍着这火气,他道:“那我儿子女儿,又是为什么过来?” 傅珩道:“那不知道,大概是想他们娘亲了吧,你女儿真的好凶哦,威胁我说,她有个什么很厉害的大横伯伯。” 济南府尹眼皮再次一跳。 大横。 大横在寺院那边镇守。 该不会寺院那边要出事吧。 若是平常,济南府尹肯定不会这么想,可今儿实在是太不平常了。 缓了口气,济南府尹立刻朝旁边的管事吩咐,“你现在就去寺中将小姐接回来,让大横做好本分。” 那管事跟随济南府尹多年,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得令便走。 傅珩打了个哈欠,朝济南府尹道:“你既然有一儿一女,之前怎么不见你提,今儿吃饭的时候都不见他们出来,若非他们忽然找上门来,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有孩子了。 “要不是现在需要赶紧找到凶手,我真的很想和你聊一聊如何养孩子呢。 “你也知道,我夫君很疼我,我们肯定也会很快就有自己的孩子……” 济南府尹几乎用出全身的力气,才堪堪忍住没有抬手一把捏死这个徐西宁。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憋着满腔的火气,济南府尹道:“下官现在去府中各处查一下情况,特使大人……” 傅珩指了旁边的一块相对比较平整的大石头,“我就在这里等大人吧,大人快去快回。” 济南府尹一瞬间都忍不住,扭头就走。 背后。 那被烈火焚烧的屋子,还在发出哔哔剥剥的动静。 只要一想到那火里葬送了他夫人,他儿子,他精悍的弓弩手。 济南府尹每迈出一步,都扯的心口疼。 然而—— 一刻钟后,心口更疼了。 他藏在府中的五十二处暗桩,无一生还,全部被杀了。 难怪刚刚打起来的时候没有人过来增援! 去一处,看到一处的满地狼藉尸体,去一处,看到一处的死不瞑目。 济南府尹在烈火焚烧的夜里嘶吼狂怒,站不住,扑通跪下,“啊!!!!!!!!” 他歇斯底里的吼。 到底哪个王八蛋做的! 可府中管家被炸死了,他的亲随,除了派出去的,剩下留在府里的,也都死了。 整个府里死的就剩几个小厮丫鬟,随便抓一个想要问一下具体情况都是一问三不知。 这让他怎么查! 怎么查! 济南府尹靠着墙,肝肠寸断的五脏六腑生疼。 正悲怒交加,门口一个守门的小厮忽然找过来,几步跑上前,“大人,公子那边来人了。” 济南府尹一愣,赶紧抹掉脸上痛切的泪,起身,“人在哪?” 小厮道:“就在大门口,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济南府尹不敢耽误,拔脚就往大门口走。 府衙大门口。 停着一辆马车。 济南府尹冲出门口,看到马车的时候,稳了稳气息,几步上前。 车帘并未掀起,车里的人朝着济南府尹道:“你府里什么情况?” 济南府尹遭不住心头那万箭穿心般的疼,将情况和来人说了一下。 那人沉默了一瞬,裹着怒火道:“你府中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为什么济南府府衙以外的人,却无一个过来查看?” 即便是原本的济南府百姓,府衙爆炸,炸的动静这么大,这些百姓就算是为了看热闹,也要凑过来瞧一瞧的。 现在整个济南府都是他们自己的人。 府衙这边出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人过来? 这太不正常了。 济南府尹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劈头盖脸砸的脑子都是乱的,来人点出来,他才意识到不对,忙道:“卑职这就派人去查看。” 那人道:“没必要了,要么被人下药全都昏迷了,要么就让人杀了,公子传话,让你立刻带着徐西宁去寺院,现在过去,抵达大约正好天亮,去了之后,以永安王余孽的罪名处置那些贱民,顺便,你府里的变故也算到他们头上去。 “罪名定下之后,我们立刻出发进京。” 济南府尹一愣,“这么急?” 那人道:“你走之后,军中出现一点变故,有人袭击了我们在历山的驻军,公子怕夜长梦多。” 济南府尹道:“可虎符尚未找到。” 那人便说:“找不到暂时先这样吧,再拖下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你府中这爆炸……有眉目吗?” 济南府尹哀痛摇头,“尚无。” 那人道:“会不会是徐西宁他们做的?” 济南府尹再摇头,“应该不是,能在卑职那些暗桩的监视下,将五十二处暗桩全部杀掉,并且还有那么大数量的黑火药来引燃爆炸,他们没这个本事,他们来的时候只有一辆马车,装不下那些黑火药的,纵然装得下,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提前埋好,她们始终在监视下。” 那人就说:“既然如此,更不能拖延了,现在不明势力在暗处,破坏力如此之强,再耽误下去只怕影响大局,你去安排寺院那边吧,一切办完立刻去历山与公子汇合。” 吩咐的事情吩咐完,那人叹一口气,“节哀。” 济南府尹憋着的眼泪一下纵横。 马车在暗夜中急速离开,济南府尹转头回去找徐西宁。 他过去的时候,徐西宁跟前就一个叫春喜喜的在,那个元宝不见了。 济南府尹心头一下升起疑惑,“元宝呢?” 第319章 寺中 傅·徐西宁·珩一脸疑惑对上济南府尹,“不是你刚刚派人来将他叫走的?说是有发现让我派个人过去。” 济南府尹心头突突的跳了一下。 他刚刚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公子的人刚刚来过,元宝忽然不见,会不会要去跟踪公子的人,万一出了什么纰漏。 徐西宁却说是他把人叫走? 这疑惑闪过,若是往常,他必定会寻个借口离开,先去调查一番。 可事到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只想按照公子的吩咐,立刻把人带去寺院那边。 “看我这记性,对对,刚刚是下官派人传话,府中爆炸一案有眉目了!”济南府尹深吸了一口气,“有确实证据证明,府中爆炸案的凶手逃窜到了城外寺中,下官现在就要过去查看。 “府中狼藉一片,下官着实不放心让特使大人留下,特使大人您看是与下官一同前往寺中?还是先去你舅舅的客栈。” 傅·徐西宁·珩缓慢起身,道:“那自然是与大人先去寺中,我们这就出发。” 眼见徐西宁毫无怀疑,济南府尹立刻着人安排车马,当即出发。 等徐西宁带着她的婢女春喜喜上车开拔,济南府尹抓了一旁的管事,飞快的问:“刚刚有人来传话?” 那管事点头,“对,是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过来说,大人您的吩咐,找到了爆炸案的线索,让特使派人过去。” 济南府尹皱眉。 他可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那小厮是谁,你可有印象?” 管事皱眉想了一下,“他脸上黑乎乎一片,不知是被爆炸连累的还是让大火连累的,又是来的匆忙走的匆忙,卑职没认出来是谁。” 济南府尹捏拳凌空一挥,“怕是要出事,我们走了之后,你立刻带府中所有幸存的全部去历山。” 管事顿时惊得脸色大变,“可是公子……” 济南府尹道:“公子无事,这就是公子的吩咐,你执行便是。” 管事一脸肃然点头,“那城中扮成百姓那些人……” 济南府尹一颗心几乎撕扯的要裂开,“你去看看吧,若是还活着……便一起带走。” 一句话将管事几乎钉在原地。 府衙发生爆炸之后,一切事情变得兵荒马乱措手不及,几乎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他根本无心去思考任何。 现在后知后觉的一下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都是从大琉国过来的,为什么府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扮成百姓的人却一个没来? 济南府尹撂下话,在他肩膀拍了拍,转身上车,直奔城外寺院。 管事哆嗦着身体,拔脚就往府衙外面跑。 他老婆孩子还在外面。 从府衙到寺院,马车一路疾驰,等到马车停在寺院门口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一下车便听到寺院中传来的激烈打杀声。 济南府尹一脸凝重,拔脚就往寺院跑。 傅珩带着徐西宁,两人相视一眼,紧随其后。 寺中。 一众武僧拿着棍棒,正在和三个黑衣人激战。 地上躺倒不少僧人,僧袍上沾着血迹,地上斑驳着血迹,现场一片惨烈。 济南府尹急切的上前,蹲身在一个瘫倒在地的僧人旁边,焦急问道:“怎么回事?” 那僧人一脸的血,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大,大人,这,这些人与寺中关押的那些悍匪,是,是一伙的,他们来,来劫狱。” 济南府尹顿时一脸杀气看向前面与寺中武僧厮杀的黑衣人。 “大胆狂徒,竟然在寺中犯下杀孽!”咆哮一句,他抓起地上受伤武僧掉落的棍棒,便往前冲。 他仅剩的一个亲随立刻跟上。 只是在济南府尹才冲过去的瞬间,那三个黑衣人被武僧前后脚踹翻拿下。 济南府尹提着手中的长棍便朝那黑衣人身上抽了一棍子,“逆贼!我问你,我府中的爆炸,可是你们做的!” 那三个黑衣人身负重伤,被武僧死死的摁在地上。 猛不防被济南府尹抽了一棍子,疼的龇牙咧嘴一声惨叫,却将狰狞而怨毒的目光落向济南府尹身后的徐西宁。 “是老子放的!怎么就没炸死你们这些王八蛋!” “一群朝廷的走狗,怎么就没炸死你们!” 济南府尹提着手中棍子又给了这怒骂的人一棍子,裹着怒火斥责,“你们烧杀掳掠,残害济南府的百姓,竟然还有脸骂别人?济南遭受水灾,朝廷派特使来赈灾,特使一心为民,你竟然要炸死特使,你良心让狗吃了吗!你们纵然是做土匪的,也没道理就蛮横到这般地步!” 那黑衣人挨了一棍子,龇牙怒吼,“放屁!老子才不是土匪,老子是永安王的亲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叫梁九!” 徐西宁原本站在傅珩一侧,正看戏。 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心头一颤。 梁九? 前世那个在济南府唯一一个抗击琉倭的梁九? 这一世,高老头嘱咐她,说是在济南府遇到困难可以找他拜把子兄弟帮忙的那个梁九? 这是梁九? 徐西宁微眯了一下眼,眼底带着几乎腾腾杀气,看向被摁在地上自称梁九的人。 济南府尹没回头,只朝着地上黑衣人踹了一脚,“放屁!永安王那是前太子,且不说永安王早就亡故了,单单他死之前,因为造反被先帝爷下狱,他府里早就被抄家问斩了,你说你是梁九?梁九那可是永安王的第一亲随,当年先帝爷能放过他?少胡诌!” 说完。 济南府尹一脸怒火转头朝傅·徐西宁·珩道:“徐特使,这就是昨夜在府中烧杀的歹人,与下官先前抓捕的一批恶匪是一伙的。” 傅珩:…… 但凡不是昨夜的放火爆炸是我亲自做的,我都要相信了你的鬼话呢。 捻着手指,傅珩上前,没理济南府尹,而是垂眼看向地上的人,“你说,你叫什么?” 那人梗着脖子,裹着一脸的火气,呸的朝着傅珩啐了一口,“老子叫梁九!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永安王第一亲随!你就是徐西宁?” 第320章 救命 傅珩点头,“昂,我就是徐西宁,不过,你不是梁九。” 济南府尹顿时眼底神色一涌,看向傅珩。 被摁在地上的黑衣人朝着傅珩又啐一口,“老子是不是梁九,轮不到你来评定!老子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你还尿炕呢!” 傅珩眼底带着笑,嘴角微微上扬,“梁九眼角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黑痦子,你没有。” 那黑衣人顿时一愣。 瞧着他那眼底面上明显的愣怔,傅珩脸上笑意加大,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而朝济南府尹道:“这种悍匪还留着做什么,多活一刻钟都是对济南府百姓的不尊重,杀了吧。” 济南府尹眼皮很轻的跳了一下。 按照公子的吩咐,是要给这些人定罪的。 罪名便是永安王一党余孽对济南府百姓烧杀掳掠,阻碍朝廷赈灾。 公子交待的事情,他一件都没办好,这一件决不能再出差池。 济南府尹深吸一口气,朝傅·徐西宁·珩道:“永安王当年被抄家问斩,徐特使还没有出生吧?怎么对他跟前的亲随知道的这样清楚?” 傅珩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公公前镇宁侯傅矩曾与永安王的亲随师从一人。” 济南府尹一愣。 他怎么不知道傅矩和梁九是一个师门出来的师兄弟? 为什么他们收到的消息是徐西宁与梁九并无任何交集。 傅珩笑意加深,“我虽然没有见过永安王,也没有见过梁九,但是永安王过世之后,我公公偶尔会在家中提起梁九,我夫君傅珩与我说过,梁九最明显的特征便是眼角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痦子。” 傅珩朝地上的黑衣人指了一下。 “这狂徒自称梁九,眼角却并无痦子,可见是想要借着永安王的大旗逞凶行恶,着实可恶,幸好今日来的是我,对梁九还算有所了解,若是来的是旁人,这怕是就要玷污了永安王的名声。 “固然永安王生前被定为逆反罪名,但到底是前太子,先帝爷纵然是将其问罪,都没有褫夺其太子的封号,当初若非一把火忽然烧了永安王府,将永安王烧死,或许,这逆反一案,还有转机也未可知。 “当年如何,不是我们这种晚辈能够评定的。 “眼前,就事论事,他自称是永安王的亲随梁九,可见居心叵测,大人,这三个狂徒……要不然还是不要立刻杀了吧,严刑审讯一下吧,问问到底是谁指使他们这般栽赃陷害永安王的。” 不等傅珩将话说完。 济南府尹忽然失去耐心,原本带着些恭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阴狠毒辣,而原本有些微微弯曲的腰,此时站直了,带着鄙夷的仇视,看着傅·徐西宁·珩。 “徐特使,本来,下官是想要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的。 “只可惜,你知道的有点多,浪费了你这活命的机会! “那就不要怪下官不客气了!” 说完,他怒喝一声,“来人,将徐特使给我拿下!” 原本瘫在地上受伤不轻气若游丝的寺中武僧,忽然身姿矫健的一跃而起,冲上前就将傅珩和徐西宁拿下。 “你要干什么!”傅珩挣扎几下,没挣扎开,一脸震惊朝着济南府尹呵斥,“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受伤了吗?” 济南府尹冷笑两声,“你没必要知道更多,在这供词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便可。” 他说着话,身侧亲随从衣袖间取出一张折叠好的黄裱纸。 济南府尹将那黄裱纸展开。 上面赫赫—— 济南府突遭洪灾,当地百姓苦不堪言,然,天灾之下,人祸并存。 永安王一党余孽,以梁九为首的悍匪,借着洪灾之乱,对济南府百姓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济南府府城百姓,遭以梁九为首的悍匪屠杀,屠杀人数高达一半以上之多。 今济南府官差在京都特使徐西宁的帮助之下,将永安王一党余孽悍匪,全数抓捕。 …… 洋洋洒洒的罪状书,写的都是永安王一党落草为寇,残害百姓的事实。 傅珩看过,朝济南府尹怒喝,“让我签字?怎么?府尹大人抓贼,还需得我徐西宁来签字才能落实这贼人罪名?我看,分明是你与贼人沆瀣一气!” 济南府尹早就耐心告罄,懒得理会傅·徐西宁·珩一句,直接不耐烦的一摆手,“将那些杂种拖出来,全部杀了!” 快刀斩乱麻。 赶紧做完这边的事,早点去和公子汇合。 济南府尹一声令下,那些摁着黑衣人的武僧将黑衣人松开,转身去开一侧禅房的门。 那门被打开,里面顿时血腥气扑鼻而来。 有人不知从哪牵了几条身材健硕的高大黑狗过来。 那狗一来,便亢奋的往禅房里跑。 很快,禅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亢奋的狗叫声。 在这哭喊连天的声音里,济南府尹回头朝傅·徐西宁·珩道:“徐特使若是识相,就自己动手将这名字签下,下官也好交差,若是不识相,徐特使怕是也要尝一尝被狗咬的滋味了。” 傅珩怒道:“本官是朝廷特使,你区区一个济南府尹,也敢威胁本官?谁指使你的?” 有武僧抓着傅珩的手,想要让他签字。 傅珩激烈的反抗,怒斥济南府尹。 济南府尹眼底带着阴狠的杀气,“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若是不乖乖配合,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他一句话说完。 正好有人从禅房中踉跄跑出来。 那人拼命的往出跑。 然而才一脚迈出门槛,背后便有一条大黑狗将他扑到在地,大黑狗朝着他后背一口咬下去,他狼狈倒地,凄惨哀嚎,“达斯开泰!” 济南府尹顿时满目震惊,刷的转头,看向那倒地的人。 大黑狗踩在那人的后背上,朝着他的脖子撕咬。 他狰狞而痛苦的朝着济南府尹伸手,满目满面的惨烈,“达斯开泰!” 济南府尹顿时犹如被九天玄雷咔嚓劈中一样。 整个人差点魂飞天外。 气息都抖得几乎要喘不上来。 他刚刚说什么? 就在济南府尹震愕惶恐之际,屋里忽然传出声音,是刚刚进屋的武僧,他惊慌奔出来,“这些不是济南府的贱民,是我们的勇士!” 第321章 汪汪 汪汪! 就在这武僧一句话尚未说完的瞬间,刚刚撕咬那倒地之人的狗子,朝着这武僧便扑上去。 武僧当即挥着手中棍子去驱赶那恶犬。 却被烈狗直接扑到。 咣当。 棍子掉落,那武僧被狗子摁在地上一口咬了脖子上,鲜血直接喷射飚出。 他凄厉哀绝的惨叫。 济南府尹头皮发麻的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僵硬的钉在那里。 头顶活像有雷朝着他天灵盖劈下。 直到那人脖颈的血喷射出来,他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连忙朝前踉跄两步,挥着手臂大声的怒吼,“快,快拉住这几条疯狗!快!” 济南府尹怒喝。 却没有得到任何一丁点回应。 那烈狗将那武僧扑到之后,转头又进了禅房。 禅房里,惨叫声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琉倭话的怒骂和求救。 济南府尹跌撞上前,想要进那禅房。 却在踉跄三五步之后,猛地发现不对劲。 他猝然停下,左右看去。 原本摁着徐西宁的武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撂翻在地,而原本站在旁边手持棍棒随时准备打杀的武僧,也一个个面容痛苦且狰狞的倒在地上。 地上一片一片的血。 人高马大的徐西宁负手而立,在他看来那一瞬,朝他笑:“府尹大人怎么这么紧张?不就是里面的悍匪被你的烈犬撕咬吗?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天生就难看吗?” 哀绝的哭喊声源源不断凄凄厉厉的从禅房里传出。 济南府尹身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 这徐西宁说话,怎么,怎么声音像个男人? 济南府尹那震愕的瞳仁猛地一颤,“你不是徐西宁!” 傅珩笑起来,“这话说的,好像你就是济南府尹一样。” 济南府尹猛地朝后倒退两步,“你,你是什么人!” 却来不及等到傅珩的回答,他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尖锐而稚嫩的呼喊。 是求救声。 叫着爹爹。 用的大琉国的话。 济南府尹全身打了个颤,转身拔脚就往那禅房里跑。 进去。 入目就是尸骸一片的凄惨。 正在呼喊的,是个小姑娘,被三条恶犬扑倒撕咬。 济南府尹一眼认出来。 那是他闺女! “啊!!!!!!”他嘶吼般一声咆哮,朝着他闺女就奔过去,浑然不顾不上自己脚下踩着的,到底是济南府的贱民,还是他大琉国尊贵的勇士,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愤怒和恐惧袭满全身,“灵儿不要怕,爹来救你!” 济南府尹冲过去。 一掌劈开一条狗子。 想要从恶狗之下抢夺自己的女儿,却见女儿的一条腿已经被恶狗咬住。 济南府尹发疯一样的去撕打那三条烈狗。 三条烈狗疯狂的朝他身上撕咬。 “嘘~” 就在三条恶犬扑到济南府尹,要一口咬到他脖颈上时,门口传来一道口哨声。 声音一起,那三条恶狗就像是收到指令的将士一般,刷的停下动作。 济南府尹一张脸被狗爪子抓的血肉模糊,在这血肉模糊里,他看到禅房门口,站着那个人高马大的人。 男人。 不是徐西宁。 傅珩又吹了个口哨,三条狗子乖乖从禅房出来。 傅珩居高临下看着济南府尹,“抱着你的女儿立刻出来,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若是做不到,我就再次放狗进去,这次是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当然,我不会让狗直接咬死你女儿的,我会让她像济南府的那些小姑娘一样,一点一点的被撕咬,一点一点的失去身体,一点一点的感受疼痛和绝望,三,二……” 傅珩清冷的声音一起。 济南府尹甚至来不及去想到底要如何。 已经不堪这精神折磨,忍着身体的疼,跌撞起身,抱起他哭成一团的女儿,从禅房出来。 外面烈阳当头。 他遍体鳞伤疼的站不住,扑通跌倒,却将他闺女紧紧的搂在怀里。 憎恶愤怒的看向傅珩,“你连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1” 傅珩长身而立,“济南府上上下下多少条人命?其中多少老人?多少孩子?多少孕妇?多少刚刚出生的婴儿,你们放过了吗?” “这些贱民怎么能和我们的人比!”济南府尹怒吼。 “你们的人?不遮掩了?”傅珩一甩衣袍,在济南府尹跟前蹲下,“既然不遮掩了,那我也开门见山,我要知道澄明那秃驴在历山有多少人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济南府尹咬牙切齿朝着傅珩便是一口啐。 只是,在他开口之前,傅珩一把夺了他手里的孩子。 然后像是丢弃一块破抹布一样将他的宝贝女儿丢在一边,起身一脚踩了济南府尹的伤口上,“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但我耐心有限,嘘~” 傅珩说着话,打了个口哨。 那狗子朝着那小姑娘就围过去。 济南府尹在急剧的惊恐中,这才反应过来,这些狗,虽然也是黑色的,但不是他先前养在寺院的那批。 “这是我养了好几年的特训犬,听话的很,我说咬大腿,它们绝不会咬小腿,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这个过程是缓慢还是迅速,你来决定。” 济南府尹那没啐出去的唾沫,就这么硬生生憋在嘴里。 他一骨碌爬起来,朝着傅珩磕头,“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女儿,她还小,还是个孩子,我求求你了,男子汉大丈夫,你们不是讲究什么不杀女人孩子吗?” 傅珩垂眼看他,“我眼里,不分男女老少,只有倭贼敌寇,不要浪费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脚趾!” 傅珩忽然一嗓子喊。 那原本吐着舌头蹲在一侧的狗子,蹭的跃身而起,朝着瘫在地上的小姑娘的脚就咬过去。 一声惨叫,从小姑娘喉咙里喊出,几乎要将济南府尹一颗心叫碎了。 “灵儿!”他挣扎着想要去抱住女儿,给她保护,却被傅珩一脚踩住肩膀,动弹不得。 他仰头看傅珩。 声泪俱下,“我这辈子,是杀过人做过恶,报应报在我身上行不行?” 傅珩面无表情,“手指!” 济南府尹眼看那狗又要上前,忙道:“三万人马!” 傅珩挑眉,“等等。” 扑上前的狗子,动作停下,偏头看向傅珩。 第322章 活着 傅珩弯腰,在济南府尹脸上拍了拍。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立刻让你们父女死的吧,我会去验证,若是让我知道你撒一个谎,那是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明白。” “你是恶魔吗!”济南府尹吼得歇斯底里,“你放了我女儿,放了她,她只是一个孩子!她有什么错,她什么都不懂,就算是有错也是我们大人的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放了她!” 傅珩一把扯了济南府尹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 傅珩两根手指抵着济南府尹的眼睛,一副要戳进去的样子,“你这眼珠子,乱转什么呢?找谁呢?怎么?你还指望有人来救你?” 济南府尹咬着嘴唇。 大横怎么还不来! 不等济南府尹心头这想法闪过,傅珩忽然一笑。 “等孩子的大横伯伯呢?” 济南府尹那本就充满不安和恐惧的眼底,登时颤了一下。 “昨天晚上,我就派人跟着你女儿来寺院找了她大横伯伯,感谢她带路,现在她大横伯伯在九泉之下睡得还算安稳。” 傅珩扯着他的头发。 “所以,没人能救你,但你可以救你女儿,要不要救就看你的表现了,当然,就算不不愿意救,我也会对外说,我所有有关澄明秃驴的消息,都是你透露的,因为你不忍心你女儿受罪,到时候,你一样里外不是人。 “你那留在琉倭的亲人,一样会知道,你是你们大琉国的叛徒,他们一样会被你牵连。” “你!”济南府尹血气翻涌,一下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傅珩扯着他的头发,再次问出这个问题,“澄明秃驴在历山,有多少人马?” 旁边,小姑娘惨叫的声音忽高忽低。 她叫的那么可怜。 可想而知该有多疼。 “是你炸死了我的人,你炸死了我夫人,炸死了我儿子,你还想让我告诉你公子的事情?”济南府尹咬着牙,那么恨的看着傅珩,可他女儿的惨叫声就在耳边,一声一声叫在他心口,他再多的恨,也不忍心女儿这样被虐待,嘴皮颤了又颤,终究,济南府尹扛不住女儿的惨叫声,“一共一万人马。” 刚刚还说三万。 现在又是一万。 傅珩笑,“他打算下一步如何?” 济南府尹舔了一下嘴皮,“我说了,你能给我闺女一个痛快吗?” 他已经不求一条活路了。 只求一个痛快。 傅珩点头,“只要我觉得你说的是实话,就可以给她一条活路。” “公子原本打算找到虎符,但因为济南府昨天突发事件实在太多,公子唯恐出现变故,就打算不找虎符,直接去京都。” 虎符。 那莲花符文的虎符。 属于永安王的。 “他找到虎符是想要调兵,他想要调哪里的兵?”这是傅珩困惑的。 济南府尹眼底全是挣扎。 只可惜,对大琉国的忠心耿耿抵不过对女儿的心疼。 “东营,东营兵马,是永安王的亲随在带。” 傅珩一愣。 他怎么不知道? 但紧跟着想到,先前赵巍来济南府赈灾,半截路上得知琉倭大军攻打京都,赵巍当时立刻回京援助,求救的就是东营的兵马。 有什么真相隐隐约约浮在眼前、 傅珩道:“澄明是如何知道的?” “是蒋国公察觉到的,但是蒋国公如何发现的,我也不知道,现在东营统帅明面上与永安王并无任何关系的,但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求求你了,给我闺女一个痛快吧、” 济南府尹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央求。 傅珩道:“你们抓了济南府的人,目的是什么?” “一来想要诱杀赵巍,可惜赵巍没来,之后我们想要将计就计诱杀东营统领,但我邀请了几次,东营统领都没来,后来在你们来之前,永安王当年的亲随梁九出现了,他身上带着那块虎符,据说虎符被济南府一个小姑娘捡了。 “所以我们抓了济南府以及周围十里八村所有人,想要找到那个虎符。” 再后来,徐西宁他们来了。 所有的计划全部被大乱。 傅珩偏头看了徐西宁一眼,继而又问:“那你费尽心思将我们带到这里来,是什么目的?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在永安王余孽的罪状书上签名?这签名的意义是什么?” 已经招到这一步,济南府尹现在只求速死。 “公子说,一定要让徐西宁亲自给永安王定罪,因为……因为徐西宁的母亲,是永安王的亲生骨肉。” 这话彻彻底底出乎了徐西宁的意料。 出乎了傅珩的意料。 太意外了! 徐西宁的母亲不是江南江家的大小姐么? 怎么成了永安王的骨肉? 那徐西宁不就是永安王的外孙女? “你确定?”太过震惊,傅珩忍不住反问一句。 济南府尹被她女儿绵绵不断的惨叫声叫的心神俱焚,他几乎怒吼,“我只求一死,为什么要骗你而拖延时间!若不是永安王的外孙女……” 等等。 他曾经是见过永安王的。 所以当时接到那副画像的时候,觉得画像上的人,与永安王长得很像、 可…… 画像与眼前这个假的徐西宁长得神似、 这个假的徐西宁是个男人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 济南府尹一瞬间的愣怔,傅珩倒是莫名其妙福至心灵的明白他错愕的原因。 皱了皱眉,按下这桩不提,只道:“太后知道徐西宁是永安王的外孙女?” 济南府尹在心头错综复杂的关系中,点点头,“知道,就是太后下令,让除掉徐西宁,我们公子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加了一条,让徐西宁给永安王余孽定罪。” 说着、 他忽然咆哮起来。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都说了,别的我也不知道了!求你了,杀了我女儿吧,给她一个痛快吧。” 一想到夫人被炸死了。、 儿子被炸死了。 所有的亲随都被炸死了。 女儿还在这里凄厉的惨叫,他真的一颗心淌血都不及此时半分疼。 傅珩捻着手指,“最后一个问题,永安王还活着吗?” 第323章 安排 济南府尹要被女儿凄厉哀绝的惨叫声折磨的彻底崩溃了。 “我怎么知道!他活不活着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傅珩俨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我不喜欢听到不知道,胳膊!”傅珩忽然厉声打断济南府尹的嘶吼,朝着狗子发号施令。 那狗子冲着济南府尹女儿的胳膊一口咬下去。 残忍的刑讯方式立刻让那小姑娘发出催人心肺的惨叫、 济南府尹猩红的眼底迸射着怒火和哀求,他几乎发狂,“我真的不知道,你逼死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永安王跟前的亲随梁九还活着!梁九身上有永安王的虎符,但是那虎符掉落了,被人捡了,我们却怎么都搜寻不出来! “我只知道我们公子十分忌惮那虎符,太后十分忌惮那虎符! “别的我真的不知道! “蒋国公知道的更多,但是他死了! “剩下的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我们公子没有找到虎符,没有拿到徐西宁给永安王定下的罪名,他如果上京,一定会绕过东营! “你们的太后恨透了徐西宁,恨透了徐西宁的母亲,吉庆堂是徐西宁母亲的产业,不是江南江家的产业! “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 “那徐二早就被江南江家逐出家门,他……” 济南府尹被刺激的发癫,毫无逻辑,扯着嗓子一通发泄办的吼叫。 大约是急怒攻心,大约是心神俱损,大约是亲人过世女儿被虐他实在是无法承受更多,激愤的说着说着,忽然哇的一口血喷出来,然后整个人直挺挺的就朝前栽倒。 砰! 脑门结结实实撞在地上。 徐西宁伸手在他脖颈摸了一下,“悲愤交加,情绪激亢,心脉具碎,死了。” 傅珩缓慢起身。 垂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这个假冒伪劣济南府尹,吁了口气。 旁边、 被狗子咬的体无完肤的小姑娘一下停下了哀嚎哭叫,从地上爬起来,一抹脸上的血,朝徐西宁嘿嘿笑,“夫人,奴婢演的不错吧?” 是春喜。 从头到尾,为了确保审讯的有效性,傅珩就没打算用济南府尹的女儿。 那小姑娘若是喊一句爹你不要管我,大业为重,他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索性就让春喜假扮了。 横竖换上破烂的衣裳,披头散发抹的浑身是血,再让元宝给春喜稍微脸上捯饬一下,在混乱里,足够以假乱真。 至于特训犬。 这狗子是当初徐西宁和傅珩讨来的那只。 平时就春喜养着,和春喜的默契简直配合的天衣无缝,状似凶神恶煞,实则只是轻轻含住春喜的手指脚趾。 至于寺中原本的僧人,早就昨天夜里,那小姑娘带路,春喜做指挥,傅珩的暗卫动手,彻底铲除了。 禅房中关押的人,昨天夜里秘密运走。 现在这个假冒的济南府尹一死,傅珩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朝徐西宁道:“让元宝去东营传话,既然东营那边的兵走的是永安王一党的路子,那元宝去传话,必定能传来!” 徐西宁与永安王的关系,谁都没有多说。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徐西宁点头,接了傅珩的话,“我们直接进山?” 傅珩嗯了一声,“进山,章景繁他们已经在等了!他们有一万人马,但是在明,我们虽然人少,但是在暗,不必以命相抗,只要拖延即可,黑火药还有多少?” 最后一句,傅珩转头问自己的随从。 那随从立刻道:“府中爆炸已经全部用完了。” 傅珩便道:“你们三个跟春喜去济南府城里搜寻,找到越多越好,一个时辰后,历山脚下见!” 不及那三个随从开口,春喜率先道:“侯爷和夫人放心,一个时辰后必定让你们满意,前天在济南府溜达假装找寻店铺的时候,奴婢专门留意过哪里卖烟花爆竹的。” 开玩笑。 吉庆堂出来的人。 第一上香,第二囤黑火药。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 得了春喜的话,徐西宁抬手在春喜脸上捏了捏,沉重的面上带着那么一点笑,“注意安全,不贪功冒险。” 春喜乖乖应了一声,带着傅珩的三个亲随离开。 傅珩转头吩咐,“昨儿夜里元宝抓的那个人,和那小姑娘,找个机会分头放了,做的自然点,让他们以为是自己逃出去的,然后盯着点。” 昨日夜里,澄明跟前的人来济南府尹这边传话,当时傅珩骗济南府尹说,元宝被济南府尹叫走了,但实则,元宝是去抓那人去了。 只是,人是抓住了,可不论怎么刑讯他都一句真话不肯说。 没办法,傅珩只能将人狠狠毒打一顿,然后—— 此时放了。 放了他,再放了这个假济南府尹的女儿…… “你猜,等见了这俩人,澄明那秃驴会信谁的话?”从寺院离开,傅珩翻身上马,问徐西宁。 徐西宁没答,倒是挑了一下眉,“你不咳嗽了?” 傅珩:…… 哈? 愣了一下,傅珩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好像是很久没有咳嗽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好像从他假冒徐西宁开始,他就不咳嗽了。 哈? 这是什么道理? 徐西宁翻身上马,两人距离拉近,徐西宁拉了傅珩的手腕给他打了个脉。 “是身体比之前好多了。” 傅珩顺手在徐西宁脸上抹一把,“一会儿见了澄明,少和他说话。” 徐西宁抬手在傅珩手背啪的一巴掌抽过去,“你是不是有病?我和一个琉倭人有什么好说的!” 历山。 阿嚏! 澄明身穿一袭白衣,站在半山腰的郁郁葱葱里,忽然狠狠打了个喷嚏。 “公子,山中凉,公子还是进屋吧。”澄明身后,一个随从手中拿着一件鸦羽衣,从背后给澄明轻轻披上,担心的劝道。 澄明望着山间潺潺小溪,没回头,也没动,只是问:“人还没有回来?” 随从摇头,“没有。” 澄明声音有些低哑,“济南府那边,有动静吗?” “除了昨夜的那几声爆炸声之外,再无任何动静,寺中也没有传来新的消息,公子,不然卑职去看看?” 正说话。 一个随从急急过来,“公子,横山的女儿来了!” 第324章 下场 “是自己来的还是怎么来的?”不及澄明开口,澄明的随从率先急道:“可是带了尾巴?” 前来传话的人忙道:“自己来的,小姑娘全身是血一路从寺院那边跑到历山脚下的,被咱们盯梢放哨的人发现的,卑职特意查了一下,没有人跟着,她是从寺院那边逃出来的。” 澄明俊秀的脸上挂着冷漠,“逃出来?” 传话的人忙道:“卑职问过,她说济南府府衙里,她母亲和弟弟都被徐西宁杀了,是徐西宁逼着她带那个叫春喜的婢女去寺院找大横的。 “她原本想着,寺院都是咱们的人,大横功夫又好,去了一定能反杀,然后带人回去给她母亲和弟弟报仇的。 “哪想到去了寺院之后,大横一出来就被暗箭射杀,她也被抓了。 “今儿一早,她听见她爹带着徐西宁她们去寺院,那寺院昨天夜里就被徐西宁控制了,今儿一早,横山到了之后直接被徐西宁拿下。 “横山的女儿说,横山招了不少有关历山的事。” 横山,假冒的济南府尹。 传话的人来见澄明之前,就先过筛子似的问过一遍情况,觉得没什么问题,才来回禀。 此刻说完,垂眼等澄明的示下。 澄明冷漠的脸上带出一点笑意,“徐西宁在济南府尹又是放火又是杀人,连寺院那边,大横都没躲过,她一个小姑娘,竟然逃出来了?你觉得可信吗?” 那随从忙道:“她说,是徐西宁她们审讯完她爹之后,得了历山的消息,立刻就离开寺院了,把她给忘了,她才得了机会逃出来。” “她是怎么来的历山?”澄明问。 那随从道:“跑来的,鞋子都磨烂了。” 澄明挑眉,“徐西宁会骑马,徐西宁得了消息,却没有立刻来历山?还是骑马没有她跑的快?蠢货,给人当了活地图还要来我这里邀功不成!去处理了吧!” 那随从一愣,“公子,横山一家,就剩她……” 澄明俊秀的脸顿时阴沉下来,那随从忙闭嘴。 来传话的人领命便离开。 历山脚下。 横山,假济南府尹的女儿,灵儿正坐在草地里焦急的等着。 一眼看到刚刚盘问她的那个哥哥过来,她不顾脚上磨起的水泡,蹭的爬起来,“公子可是要见我?” 那人对上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从大琉来大夏朝,是来建功立业的,是来征服大夏朝肥沃而广袤的土地,让大琉的百姓过上安稳的生活。 可自从公子从京都普元寺离开到现在,他们一次胜利都没有取得不说,从大琉来的勇士,却一批接一批的死了。 济南府衙里,跟着横山的弓弩手中,有他两个哥哥。 他们都是大琉最好的勇士。 却就那样憋屈而毫无价值的死了。 现在…… 灵儿小时候,他还抱过灵儿,小姑娘攀着他的脖子叫他哥哥哥哥。 “灵儿,饿不饿?”他两步上前。 灵儿一脸的急切,“我哪里吃得下饭,我爹在寺院里被折磨死了,我娘被他们杀了,我弟弟被他们逼着吃蛆,就是一群畜生,我若不报这个仇!怎么吃得下饭!哥哥快带我去见公子殿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说。” 徐西宁跟前的那个叫春喜喜的婢女,脖子上挂着一个玉佩。 她在昨天夜里看见一次。 那玉佩特别像她爹一直在找的一个什么虎符。 她得赶紧把这个事情告诉公子。 大琉的大业,伟大而神圣,决不能失败。 爹爹说过,虎符事关重大,只能和公子说,知道的人多了,容易走漏消息。 对上灵儿急促的目光,那传话的人心里钝钝的疼了一下,“好,哥哥带你去见公子,走吧!” 他侧身,灵儿大步就往前走。 才走两步,猛地脖颈一凉,跟着,尖锐的一疼。 她错愕低头。 看到有血在胸前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她被割了脖子? 为什么? 她那么努力才跑到历山,脚底板全是水泡,就为了把消息给公子送来。 为什么? 灵儿震惊而恐惧的转头,想要去看身后动手的人。 却不及脖子转过分毫,人已经砰的跌在地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瘫在那里。 旁边盯梢的人都吓一跳,“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杀横山的女儿,他一家子都死了!” 不及传话的人开口,忽然一阵窸窣声从旁边传来。 两人顿时警惕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转头就见他们公子跟前的一个亲随,满身是伤,狼狈不堪的跌撞过来,瞧见他俩,那亲随抬着手颤着声音,“快,让公子快走!徐西宁带人来了!” 放哨的人连忙上前去搀扶这个亲随。 而传话的人,看了一眼旁边灵儿的尸体,猛地吸了口气,转头再次往澄明在的方向跑。 他过去的时候,澄明正在看济南府的地图。 “把人解决了?”眼都没抬,澄明问道。 来传话的人,跑的太快,气息有些不稳,“解决了,仁合回来了,说让公子快走,徐西宁带人来了!” 仁合。 昨夜澄明派去给济南府尹传话的人。 传个话,传了一夜都没有回来。 现在,灵儿前脚回来,他后脚也回来了? 澄明手里的笔一顿,转头去看传话的人,“他怎么回来的?” 传话的人忙道:“这个卑职还没问,但仁合大人浑身是伤,瞧着伤的有些重,怕是遭过毒打。” “他说徐西宁带人来历山了?”澄明阴沉的面孔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怒火,隐忍未发。 那传话的人立刻点头,“是!” 澄明脸上的怒火,一下就爆发出来。 他手中的狼毫笔朝地上一丢,“一个两个,都拿我当傻子吗?他们被徐西宁抓了,徐西宁还能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逃出来?让他们来历山给我送消息? “我大琉的勇士,宁死不屈! “他们竟然像杜二一样,全都成了叛徒! “真是令人心寒! “羽然大师的死,我大琉勇士在京都留下的尸体,还惨烈的历历在目,他们竟然就被徐西宁利用,来欺骗我? “他们对得起他们在大琉的家人吗!” 猛地吸了口气,澄明道:“杀了!挂到树上去,让所有人知道,背叛大琉的下场!” 第325章 直接 传话的人顿时眼底瞳仁一缩。 那亲随可是跟了公子数年的。 也杀了? 他有些犹豫的看向澄明旁边的另外一个亲随。 那亲随叹一口气,“紧急关头,不能因为一点点仁慈就坏了我们全盘计划,他们若是被徐西宁收买了,我们这么多人命,这么多年的计划,可能满盘皆输。 “公子心里比谁都难过,但这么多人的性命,公子不敢赌。 “去吧。” 传话的人只觉得头顶像是被人用冰块狠狠的砸了一下,砸的他天灵盖嗡嗡的疼,砸的他全身发冷。 也要杀了? 浑浑噩噩,他转身离开。 他一走,澄明盯着济南府的地图沉默了一瞬,朝身侧亲随道:“徐西宁奉命来济南府赈灾,按照她的性格,若是不见到我,若是不杀我大琉勇士,她绝不可能回京的。 “既然已经察觉了,你猜她会怎么做?” 一侧亲随没敢随意揣测,“卑职与徐西宁并无接触……” 澄明冷笑,“她会去东营调集人马,来围剿我,但是在围剿我之前,她一定是唯恐我跑了,所以一定会来历山骚扰我,佯攻,拖延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以为自己能抓到她而在这里消耗时间,直到等到东营的人马来了。” 澄明拿起刚刚甩落的毛笔,在那地图上圈了一下,“既然她想要拖延,那我就成全她,这个位置,我让人埋了不少黑火药,你带两千人,等徐西宁的人马来了,你想办法把她引到这里去!” 亲随顿时一脸敬佩的看了澄明一眼,“公子高明。” 等这亲随领命离开。 澄明另外招了一人过来,“从东营来历山,快马加鞭,需要半天的时间,你以最快的速度,在这个位置,给我埋下大量的黑火药,等东营的人马一到,给我炸!” 那人忙道:“先前那个位置埋黑火药,已经将我们储备的那些全部用了,现在……” 先前计划是拿到虎符立刻就离开历山,所以也没有再储备。 “去济南府城找。”澄明冷声下令,“我记得济南府城有好几个烟花爆竹铺,那里必定囤了不少。” …… 历山脚下。 傅珩徐西宁策马疾驰一到,便迎上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的章景繁。 “情况如何?”翻身下马,傅珩问。 章景繁道:“历山虽然不高,但是他们占据的位置比较独特,易守难攻,昨天夜里,我们弄死他们一千多人,但澄明那狗贼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这狗东西想要干什么。 “当时弄死的时候,我是悄摸的,但后来你传来消息,让我把动静往大了搞,我感觉我搞得已经快比打雷还大了。 “他还没动静。” 徐西宁看了一眼眼前郁郁葱葱的高山,“很明显,等我们来呢。” 章敏胳膊搭在徐西宁肩膀,“为什么?你们在济南府已经灭了他们一拨人,我们在这里也弄死他们一千人,这么明显的打草惊蛇,他怎么不走?难道不怕我们把东营人马调来?他一万人马可经不住东营将士的打。” 徐西宁反手拍拍章敏小脸蛋,“我要弄死你这么多人,你走?” 章敏立刻一撸袖子,“那不能,走了我面子往哪搁!” 徐西宁闷声一笑,“对啊,走了他面子往哪搁?他是琉倭的皇子,在我朝呕心沥血潜伏那么久,就是为了建功立业。 “从普元寺离开之前,他和羽然老秃驴一直在腐化京都的官员,可谓说是琉倭的功臣。 “可自从琉倭大军于京都溃败之后,他就成了丧家犬。 “在京都想要帮着蒋国公一伙霍乱朝政,但蒋国公死了,他夹着尾巴逃了。 “在济南府屠杀我那么多百姓,想要以假乱真,想要给永安王扣上悍匪的帽子,甚至图谋更大,可惜,也计划失败了。 “济南府他们死那么多人,他总要有个交代的,不然他这些手下,不免有一个两个的会心思动摇。 “更何况,哪里的皇室不是为了争夺权力打的你死我活,他在外面建功立业,他老巢还不知道如何呢,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功劳来保住他的地位。” 徐西宁提起皇室,傅珩偏头看她一眼。 章敏咬了咬嘴唇,“狗东西,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徐西宁笑,脸上一点看不出别的什么神色,只豪爽道:“当然是干他!” 正说话。 春喜带着人来了。 “夫人!奴婢弄了好多黑火药,奶奶个腿儿的,竟然还有个人来和奴婢抢黑火药,呸,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奴婢的火药他都敢抢。” 砰! 春喜肩头麻袋往地上一丢。 弯腰就将麻袋口解开。 章景繁弯腰去瞧,“这是……yue~” 麻袋口一开,里面顿时露出一个满嘴塞了蛆的男人。 章景繁差点隔夜饭吐出来。 绿着一张脸转手扶住章敏的手臂,借力转到一旁去、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跟蛆较上劲了!”章景繁一口干呕落下,没好气的道。 春喜白他一眼,“又没给你吃,你管我呢!” 说完,春喜乐呵呵朝徐西宁道:“夫人,这狗是倭贼,也去济南府搜黑火药呢,奴婢打了一顿也不招,八成是澄明那秃驴想要炸死咱们。 “呸! “黑火药你能抢的过我? “老娘挖坑埋黑火药的时候,你还尿炕呢! “怎么处理,夫人?” “不招就宰了!”垂眼看了一眼被春喜抓来的男人,徐西宁给出答案后朝傅珩道:“直接杀上去。” 不及傅珩开口,章景繁先道:“他们一万人,我们这些……直接杀上去,根本不可能拖延到东营的人马来,我们就死翘翘了,他们弓弩手一出击,我们还干个屁啊,还是得悄摸的干!” “好,那就直接杀上去!”傅珩直接拍板。 章景繁十分赞同,“对,我们……哈?你疯了吧?直接干?” 傅珩拍拍章景繁的脸,“弟弟,学着点。” 章景繁啪的打掉他的手,“滚蛋,谁你弟弟,不是,你们两口子什么意思?一夜没睡觉脑子坏掉了?” 第326章 见面 半山腰。 澄明正问亲随,派下山去找黑火药的人回来没有。 轰! 忽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山脚下传来。 澄明一个激灵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怎么回事?” “卑职这就去查!”他跟前伺候的人赶紧搁下茶壶,就往山下走。 轰! 又一道爆炸声。 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 但都不是他提前埋好炸药的方向。 徐西宁他们来了? 澄明倏地捏拳,东营的兵马难道已经到了? 不然,他们怎么敢这么嚣张的直接上山。 他们才多少人! 轰! 爆炸声再次从澄明背后传来。 他脸色凝重的看去。 山下。 傅珩徐西宁一路,章景繁章敏一路,春喜带人一路。 三面围攻,但算上暗卫随从甚至傅珩的车夫,每路人也就十几个。 “十几个人就想围攻我?”澄明得了消息,简直气笑了,“她徐西宁真当自己是战神?在京都能击溃我大琉勇士,那是因为赵巍及时带兵赶到,他们以精锐之兵围攻我力竭之师,我大琉勇士才会溃败。 “现在,她十几个人就想战胜我大琉上万的勇士? “既然她自寻死路,那就不要给我客气,除了徐西宁给我留一个活口,剩下的,快速消灭!” 澄明阴沉的脸上,在被气笑之后,剩下一股狰狞的扭曲。 徐西宁。 你是在羞辱我? 那就让你看看羞辱我的下场。 “澄明那狗贼怕是觉得,你是在羞辱他!”傅珩面无表情,一剑杀死扑上来的倭贼,纵身一跃再要迎战的间隙,朝徐西宁道。 徐西宁手持软鞭,挥斥冷笑,“我就是在羞辱他!我三路人马,每路十几人,如果都能杀上去,看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再指挥那些潜伏在我朝的细作!” 傅珩看了徐西宁一眼,没再多问,只转着手里的利剑,厮杀。 郁郁葱葱的山林间。 琉倭贼人分作三路迎敌,可,明明他们占据了地理位置的优势,占据了人数的优势,甚至是碾压性的优势。 但徐西宁的三路人马,一路向前推进。 半山腰。 木屋旁。 “公子!他们杀上来了!” 澄明的亲随跌跌撞撞从山下上来。 肩膀被箭羽射中,他捂着肩膀狼狈上前。 “公子,撤吧,他们杀的太猛了!” 澄明难以置信的看向他,“杀上来?你在说什么!我们一万人马,我们在山上,他们在山下,他们怎么杀上来!” 那亲随急的满眼冒火,“虽然离谱,但他们真的要杀上来了,我们的弓弩手甚至都来不及射箭,全都死了,没有弓弩手,只能近身肉搏,但他们暗中还藏着人,一路配合他们厮杀。 “他们在明里,暗中有人一直在放箭! “卑职就是被暗箭所伤!” 先前,澄明一直稳如泰山。 不为别的,他笃定东营的兵马最快也要半天才能抵达、 徐西宁敢不要命的来拖延时间,他就十拿九稳能将她拿下、 这怎么还暗中有人? “他们带了多少人?” 那亲随道:“从京都出发,不论是我们查到的,还是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都是徐西宁带了十几个亲随,后来半路与章景繁兄妹汇合,算上章景繁兄妹以及他们二人的护卫,也就几十人!” 澄明怒火滔天拍桌子,“对啊,几十人,那刚刚在山脚下,多少人?” 亲随道:“也几十人,但是,卑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没有任何一个人持箭,可就是有箭从暗中射出啊,我们甚至不知道那箭从哪射来的,咱们弓弩手全部阵亡。 “公子……” 澄明一张脸阴沉至极。 “他们明明只有几十人来,从哪里变出来放黑箭的人手?难道有人提前埋伏在历山?不可能!历山我们每日巡山,怎么可能!” 哪怕澄明再说不可能,但事实摆在眼前。 徐西宁的人,真的要杀上来了。 又一个亲随满身是血跌跌撞撞过来,“公子,我们的人拦不住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公子!” “她怎么可能靠那几十个人,就把我一万人马杀到这一步!”怒火灼烧澄明的天灵盖,他愤怒的拍着桌子,蓦的,眼皮一跳。 梁九。 是梁九? 自从上次蒋国公认出梁九,他们在济南府极其周边大肆搜寻,始终没有抓到梁九。 是他? 为了将梁九吸引出来,他甚至让徐二大张旗鼓的杀济南府的百姓,从周围十里八村抓年纪合适的小姑娘。 一是为了找梁九掉落的那枚虎符,二是将梁九引出来。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得到。 他的人要被杀完了? 澄明黑沉的脸上裹着怒火。 他要是真的这么撤走了…… 以后还怎么指挥。 狠狠攥着拳,澄明道:“他们三面上山,但是唯独没有走我埋下黑火药的那一面,可见是我们当中,出了叛徒,给我集中全部兵力……” “将我赶到埋了黑火药的地方?” 徐西宁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澄明猛地回头。 一眼就看见徐西宁旁边的—— 傅珩。 “傅珩?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京都病的马上要死了吗?”一眼看见傅珩,澄明震惊的眼底那一片肌肉狂跳、 傅珩随手一弹衣袖上的灰,“那让你失望了,我不光没有病的快死了,反倒是现在身体健康,都不咳嗽了!” “不可能!”澄明一声怒吼,“你怎么可能身体健康,你这些年来吃了那么多羽然大师给你的药,你……” 傅珩嗤笑一声,打断澄明的话。 “这么想要叙旧?都不打算逃?还是说,你已经坐以待毙,觉得逃不出去了?既是如此,那就给你解释一嘴,抱歉啊,这么多年来,羽然大师给我的药,我都没吃。” “我亲眼看你吃下去的!”澄明怒吼。 这怒火大约是想要掩盖此刻的害怕和惊恐。 毕竟—— 他身后和身侧。 章景繁和章敏上来了。 春喜吹个口哨也上来了。 “公子!”澄明的亲随急促的叫了一声。 澄明只盯着傅珩,“我亲眼看你吃下去的!” 第327章 身世 “你看我吃下去的,是我找人做的假药丸,长相气味和你给我的药丸一模一样,但其实里面包裹的是山药泥,味道还不错。” 澄明眼中冒着怒火、 “公子!”他身侧的亲随急了,伸手去拉扯他那玉白的衣袖,“快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澄明却不为所动。 只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傅珩,那猩红的眼底仿佛透着无尽的恨。 “你早就知道羽然大师要害你?” 章景繁翻个白眼一声冷笑,“你一个倭贼,凭什么用这种质问的语气,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澄明不理会站在旁边的章景繁。 那双眼,只盯着傅珩。 “你说啊,你是不是一直防着羽然大师!” 徐西宁:…… 你好癫啊! 傅珩叹一口气,“我不光防着他,我都防着,因为我爹死的离谱,我娘死的离奇,我防着别人,很正常吧?不防着才不正常吧!” “哈哈哈哈哈哈!”澄明忽然狂笑起来。 这一笑,不光徐西宁他们意外。 就连澄明跟前两个受伤的随从都愣了一下,错愕看向他。 “公子!” “公子你别这样,现在走我们还能走,公子!” 澄明一把甩开要来拉扯他的随从。 在狂怒的笑声里,扯着嗓子大喊,“梁九,你出来!你出来啊!你敢来历山,敢杀我亲随,怎么不敢出来见我,你出来啊!出来!你把我一万人马杀光了,你出来见我啊!滚出来!” 章敏一脸离谱的看着发狂的澄明。 扯了扯章景繁的衣袖,“哥,他是不是疯了?” 章景繁皱眉,朝傅珩看过去。 澄明甩着玉白色的宽大衣袖,在众人之中,疯狂的怒吼,“梁九!你出来!我杀光了济南府的老百姓,你有本事来杀我啊!你来啊!” 声嘶力竭的吼声落下。 发狂的澄明忽然朝傅珩大步走过去。 章景繁章敏春喜立刻上前。 澄明却大步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他看着傅珩,那目光在傅珩脸上停留了一个瞬息,转而,看向徐西宁,“你嫁给他?” 是一种带着莫大嘲蔑的笑意的匪夷所思的语气。 徐西宁和他对视,忽然挑眉,轻蔑而鄙夷,“总比嫁给你强,手下败将,你一辈子不如傅珩。” 章敏一愣,拽了拽章景繁的衣袖,小声的问,“哥,西宁什么意思?” 不及章景繁回答。 澄明先咬牙切齿道:“那是因为当年被留下的人是他,如果当年被留下的人是我,我比他强一万倍!十万倍!” 对上澄明的狂怒,徐西宁笑的风轻云淡,“可见,你连运气都不如他好,在一无所知的时候,他都能凭着运气战胜你,不然,你怎么就被送走呢!你看你,败的彻头彻尾。” 澄明带着些措手不及的意外,看着徐西宁,又看看傅珩,目光在他俩那两张淡定的脸上逡巡。 “你们知道?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知道!” 徐西宁浅笑,“你都知道梁九来了,怎么会猜不到我们怎么知道呢?当然是梁九说的啊。” 澄明那一张裹着怒火的脸,在这一瞬间,怒火抵达顶峰。 “啊啊啊啊!” 当时,那假的济南府尹,发现老婆孩子都被炸死,都没有发出这样的狂叫。 此刻澄明,穿着玉白色的广袖长袍,分明透着一股世外之人的仙气,此刻却像个癫子一样,发疯。 他发癫的狂叫,让他两个亲随手足无措。 “公子。” “公子你怎么了!” 澄明一通怒吼之后,看向傅珩,面容狰狞带着恨,“让梁九来见我!” 傅珩叹一口气,“他忙完了,自然就会……” 说着,傅珩看了一眼澄明身后。 一扬下巴。 “诺,来了这不。” 澄明猛地回头。 他对面,站着一个男人。 身材魁梧,穿着与树木几乎相近颜色的窄袖衣袍,利落的脸上贯穿着一道刀疤。 “刚刚把你埋在半山腰的黑火药收拾了一下,免得炸伤以后上山的百姓。”梁九面上是从容的淡定,就像是随口聊天,“来晚一步。” 澄明却被他这淡定刺激的猩红的眼底一下滚上热泪。 他咬着自己的嘴唇,血珠子从齿缝滚落,“为什么!为什么当年要把我送走!为什么!分明我才是镇宁侯的儿子!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章敏一双眼,一个瞬间肉眼可见的瞪圆了。, 刷的抓住章景繁的衣袖,“哥,他说什么!” 章景繁拍拍章敏的手臂以示安抚,看向傅珩,没说话。 澄明刷的抬手,直指傅珩,“他算什么东西!他算什么!他凭什么做镇宁侯府的世子!凭什么以我的身份长大!他就是个野种!他娘是个贱人,他就是个见不得人的野种,凭什么,凭什么当年留下他,却把我送走!” 他手指着傅珩。 眼睛却带着逼视,看着梁九。 一番话,直接惊呆了他旁边两个亲随。 “公子?” 梁九咳嗽着清了一下嗓子,“这些事,谁告诉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因着那一道贯穿的陈年刀疤,整张脸透着一股凶悍。 澄明咬着牙,“谁告诉我重要吗?重要的是,我,镇宁侯府真正的世子,凭什么被你们这些人送走!而他,凭什么代替我!” 梁九笑了一下。 刀疤颤抖。 春喜:…… 这还不如不笑! “你的确是镇宁侯府的孩子,但你爹不是傅矩,你爹是傅业。” “你胡说!” “啥?” 澄明的怒斥,与他亲随震惊的疑惑,同时发出。 他亲随满目惊疑,上下看着澄明,“公子,你是我们二殿下啊!你,你怎么是镇宁侯府的孩子?” 澄明根本不理会这两个亲随。 只看着梁九。 “我爹,怎么可能是傅业那个蠢货!傅业那个时候甚至还没有成亲,他哪来的孩子,他比傅矩小那么多,傅矩生我的时候,傅业甚至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梁九转了一下手上的扳指。 低垂的眼睛掀起眼皮,看着澄明,“但不耽误他造孽,生下你,又不敢认。” 第328章 个屁 梁九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那道贯穿的疤,随着他歪着头掀起眼皮看澄明而很轻的颤动,犹如一条蜿蜒会动的蜈蚣。 澄明满脸的怒火根本平息不了一点。 “我一个字不信!”他歇斯底里,“我是傅矩的儿子,我不是傅业那蠢货的儿子!你以为你说了,我就会信?” 梁九有些失笑,“那你大吼大叫非要见我?” 澄明怒道:“我只是想要只问你,为什么把我送走!他!”他指着傅珩,“他凭什么不送走!” 梁九看了傅珩一眼。 那目光也并无多少变化。 在傅珩和徐西宁脸上逡巡一圈,又看回澄明。 几近残忍而缓慢的说:“因为你母亲就是琉倭人,不把你送走,难道把你留下?其实你应该换个说法,为什么把你送走,而不是当时就杀了你,这样一了百了,济南府的百姓也不会再二十年后的现在遭受这一场罹难。” 澄明裹着愤怒的眼底,猛地一颤。 “你胡说!” 梁九笑了一下,嘴角扯动,面上却并无笑意,“我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你母亲,琉倭世家之女,为了达成你们琉倭卑鄙的目的来勾引傅矩,只可惜,傅矩是个情种,眼里只有他夫人。 “枉你长得多么国色天香,在他眼里也是个寻常人。 “她给傅矩下药,却被傅业捡了便宜,事后你母亲分明可以一碗堕胎药把你直接拿掉的,可她还想用这个孩子以假乱真去迷惑傅矩。 “到处宣扬她腹中胎儿就是傅矩的孩子。 “她不知道分寸,那只能给她一点希望,再在她生下你之后,连你带她一起丢到去琉倭的船上。 “是生是死,你们听天由命。” 梁九叹一口气。 “当年还是心慈手软了,想着大男人不杀女人和孩子,”梁九脸上裹着一点嘲讽,“这是哪个神人说出来的规矩?这天下,难道女人和孩子就天生是弱者?天生就没有坏心眼?从你和你母亲身上可以论证,坏种,不分男女不分年龄,坏就是坏,与她是不是女人孩子毫无关系。” 说着话,梁九提起手里的剑。 澄明眼皮顿时一跳。 “你要干什么?” 梁九朝他笑,“当年没杀了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慈手软,今儿个,活着的死了的,做个见证,我替大家伙宰了你这个小畜生!” 梁九一边说,一边提着剑朝澄明走。 澄明跟前两个亲随,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要不要护着他们公子。 “宰了我?”澄明刷的一抖自己那宽大的衣袍。 原本充满仙风道骨的玉白色广袖长袍,被他一下抖开,露出里面缠的密密麻麻的炮仗。 “明着告诉你们,你们在的这片土地,脚下,全是黑火药,你敢动一下,我让你们一起陪葬!” 澄明眼底带着癫狂。 看着梁九。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就是傅矩的儿子,是你们,想要用我来换高官厚禄,是你们想要用我来换军功。 “把我送去大琉国,让我在大琉国长大,想让我以后成为你们在大琉国的内应,你们好方便将大琉国一网打尽? “可惜,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我是傅矩的儿子,但我在大琉国长大,我吃的大琉国的饭,喝的大琉国的水,生恩怎么比的过养恩。 “当年你们算计我,如今我要让你们知道知道算计我的后果!” 他目光变得凄厉而怨毒。 “你去杀了傅珩,我就给你们一条生路,不然,今儿全都给我死在这里,我也算是赚了,有这么多人陪葬,还有一个永安王的外甥女!” 梁九倒是没想到澄明身上竟然捆了黑火药。 提着剑的手顿时一紧。 脸上那道贯穿的疤,都像是活了一样随着面容阴沉而狰狞起来。 “难怪他不跑,原来还有这一出!”章敏咬牙呸的啐了一口,小声朝章景繁说:“哥,让人直接给他一箭,射死完事儿!” 章敏分明声音不大。 但澄明却忽然转头朝她道:“想要射死我?那也要看看你们的本事!” 他说着话,一个火折子从衣袖滑落,直接落入手中。 “我敢保证,这箭射出来的一瞬间,我就能让这一片成为火海!不信的话,咱们玩玩?横竖我是不怕死的!” 澄明挑衅一样看着章敏。 章敏气的咬牙骂一句疯子。 澄明得意大笑,转而朝梁九道:“杀了傅珩,我就给你们永安王这一点血脉一点活路,不然,你就亲眼看着你们永安王的外甥女是如何被我炸死的!” 说着话,澄明神色一冷。 “我数三个数。 “一!” “二!” 就在澄明语气凌厉的逼迫梁九,梁九面容狰狞脑子思绪飞转想要想一个万全之策间。 春喜犹如一头小猎豹,嗖的就提剑蹿出来。 “放你娘狗臭屁!我以吉庆堂声誉作保,这土里有一个渣的黑火药,都算我春喜不是人!狗东西王八蛋,威胁人威胁到我这里来了?弄不死你!” 提着剑,春喜直接就往澄明脖子上戳、 这忽然的惊变让梁九眼皮一跳,错愕去看春喜,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阻拦间。 就见对面徐西宁脚尖点地,手腕转着长鞭就纵身而起,朝着澄明这边直接飞扑过来。 徐西宁起身那一瞬,傅珩跟着起身。 旁边。 章敏眼见他们动作,当即大吼一声,“那不能落下我!” 跟着也冲过来、 “你们找死!”澄明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惶恐,但跟着脊背一挺,怒吼咆哮,“那我就成全你们,全都给我去死!” “个屁!” 春喜手里的剑,第一时间抵达指定位置—— 澄明的喉咙。 半点犹豫没有,直接一剑戳进去。 跟着。 啪! 徐西宁手里的鞭子,一鞭子抽到澄明手腕。 他拿在手里的那火折子,啪的落地、 同时。 噗呲,噗呲,噗呲。 傅珩,章敏,章景繁。 三个人,三把剑,三个方向戳进了澄明的身体里。 澄明嘴角流着血。 缓慢的回头,看徐西宁,他一张苍白的脸,狰狞而颤抖,“如果当初留下的是我……” 第329章 假的 徐西宁直接打断澄明,“没有如果,我也不会在你假设的如果里选,事实上,你就是我的敌人。” 语落。 手起。 啪! 一鞭子甩了澄明脸上去。 砰! 澄明仰面朝天,直接倒地。 死不瞑目。 但—— 被徐西宁抽了一鞭子的脸,却裂开一道口子。 春喜跳起来就朝澄明那张被抽开口子的脸看过去,弯腰朝着那口子一扯。 刺啦~ “靠!他贴了一张皮!这不是澄明!”拽着扯掉的皮,春喜震惊而愤怒的朝徐西宁看去。 倒在地上的尸体,一双眼带着狰狞的恨意。 一半的脸是澄明,另外一般被撕扯掉面具的,是一张干枯的脸。 徐西宁皱了下眉,“难怪刚刚说话不是吼就是喊,这是易容容易仿声难,唯恐被我们识破。” 带着些怒火裹着些不甘,徐西宁攥了下拳。 转手手里那鞭子一下就抽到旁边澄明的两个亲随身上去,“你们主子呢!” 那俩亲随早就傻眼了。 猝不及防挨了一鞭子,跟着被梁九用剑抵在脖子上,凶狠的呵斥,“说!” 那亲随战战兢兢,“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不是公子。” 更是刚刚知道,他们公子竟然是傅业的儿子? 这又是哪一出啊! 娘咧~ 俩随从脑子里就跟装了八个雷似的,正噼里啪啦的炸呢。 春喜若有所思看着他俩。 刷! 掏出了自己的小铁盒! 旁边章景繁跳脚就骂,“你这玩意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怎么还有!” 春喜翻个白眼,“离离原上草还一岁一枯荣呢,我的小宝贝就不能死死生生无穷匮也?” 章景繁:…… 说完,春喜朝着那俩亲随跟前一杵她的小宝贝。 硬汉梁九:…… 脸上那道疤,硬生生在一盒子蠕动里,抖了一下,惊愕的看向春喜。 春喜目光笔直看着这俩亲随,“知道还是不知道,想清楚了说,我这东西可是取之不竭的,就不知道,你们的耳朵眼啊,鼻子眼啊,屁股眼啊之类的,受得住受不住!” 章景繁:…… 姑娘家家! 姑娘家家! 成天到晚,屁股屁股,成何体统! 忍无可忍,章景繁一步冲上前,咬牙从春喜那铁盒里捏起几条白胖,“你说吧,往哪放?” 春喜一脸狐疑看着仿佛要舍己救人的章景繁一眼,“先放鼻孔里?” 章景繁一把捏起一个亲随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然后将那捏起来的小白胖就往那亲随的鼻孔里塞。 亲随整个人都傻了、 刚刚他们公子一通身世直接将他干的如遭雷劈。 现在—— 如遭雷追着狂劈! 头皮紧绷,全身鸡皮疙瘩炸开。 “不要!” 就在章景繁将那小蛆虫放到亲随鼻子跟前,那蛆虫的身体碰触到亲随鼻子下面那点皮肤的时候,亲随哭天喊地一嗓子求饶。 “不要,求求了!” 春喜拍拍他的脸,“那你老实交代,不然,我还会放在更好玩的地方,比如……” 眼见春喜的手就要往这亲随下三路的位置指。 章景繁眼皮一跳,直接挤开春喜的手臂,亲自摁上去。 恶狠狠的威胁,“比如这里!” 那亲随登时两腿加紧,两股战战,用一种你是变态吗的眼神看着章景繁,颤抖道:“我,我说!” 他们一万人马,死的就剩他俩了。 公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 甚至公子是不是他们大琉的公子都不好说。 他还坚持个屁! 徐西宁拍拍另外一人的脸,“他要是把知道的都说了,而你偏偏知道的和他知道的都一样,那对不住了,这些小虫子,只能往你身上放了,知道不?” 旁边那人刚因为被威胁的是自己同伴而不是自己,自己侥幸逃过一劫而暗自庆幸。 哪怕只是逃过很小一会儿呢、 可这庆幸还没且开始,就一个激灵赶紧道:“我也说!” 徐西宁笑,“那就看,谁说的更有用。” “我说,我说!”被春喜率先威胁的人立刻就嚷,“我们这次历山人马一共一万多人!” 啪! 春喜扬手给他一巴掌,“废话,这用你说?你们公子人呢?他什么时候让别人代替他的?他逃哪去了?” 那人挨了一巴掌,哭丧道:“我真的不知道公子去哪了,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找人代替他的,打起来的时候,我一直在盯着前面的战况,发现不对就来给公子送信儿,这期间,公子和谁接触了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只知道,我们原本的计划是,与济南府那边汇合,然后活捉徐西宁,直奔京都。” 他一侧的人唯恐自己说的少,被蛆钻了身上各种眼儿,“我们本来是找虎符的,但是没找到,公子怕被东营的兵马拦住,就打算从德县走。” “你们去京都准备做什么?”徐西宁问。 那俩人,几乎异口同声,“公子想要在京都做官!” 春喜直接给他俩一人一个大嘴巴子,“脑子不大,梦想挺大啊!做官?” 挨了一巴掌,其中一人哭哭啼啼,道:“公子说他有办法。” “对对对,公子说他有办法,但是具体怎么办我们不知道,公子不和我们说这些。” 地上的尸体横在那里。 徐西宁看着那尸体。 “这人,是谁?”朝尸体踢了踢,徐西宁问。 那俩人齐齐摇头,“没见过,真的,真的没见过。” “山上可有通往别处的密道?” 那俩人却彼此相视一眼,眼底倒映着对方脸上的那一瞬间的迟疑。 春喜提着小白胖就往他俩耳朵里放,“迟疑是吧?好好好!” “不不不,不敢不敢!有暗道,有!”其中一个嗷的一嗓子叫,慌忙就说。 那个没开口的,春喜提着手里的小白胖塞了他耳朵里,“你先感受一下。” 塞完,在他惊恐的叫声里,徐西宁问那个开口的,“暗道在哪?” 那人哆哆嗦嗦抬手,指了旁边的木屋,“屋里有个床榻,床榻底下就是密道、 “靠!”章景繁顿时攥拳就往木屋走,“怕不是刚刚这个假货在这里发癫的时候,澄明那狗贼就躲在里面偷听!” 第330章 何用 澄明跑了。 留下他历山一万多人马生死不顾,自己跑了。 “他真是傅业的儿子?”望着被挪开的床榻底下的那个黑黢黢的洞,章敏呸的啐了一口,“这畜生,溜得是真快!确实挺像傅业的儿子!和傅筠那狗东西一样!” 想到以前,自己和徐西媛交好的时候,她甚至还以为傅筠挺好,章敏只觉得像是吃了一口活苍蝇一样晦气。 “怪我疏忽了。”梁九呼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沉闷的叹出一口气,“历山这边,我们一直没有发现,还是上次济南府闹洪灾,有人说山上漂下来吃饭用的筷子,我们觉得不对劲才来查。” 结果一来就和蒋国公打了个照面。 当时他们来了十来个人,蒋国公这边上千的人马直接围剿他们。 “那济南府的百姓……”章景繁面上带着困惑和不解,朝梁九看去。 梁九闷声叹一口长长的气。 “我们来查的时候,遇上蒋国公,蒋国公认出来我,当时就让人抓我,我逃的时候进了济南府府城。” 他声音带着些烦躁的憋闷。 “那时候,府城里,已经混了很多琉倭人,但我们谁都没有察觉,我躲避蒋国公的人,进了一处院子,进去就被里面那户人家给袭击了。 “他们捆了我去的寺院那边,逼问我永安王的事,以及逼问我们现在的情况。 “后来……” 梁九摸了摸脸上的刀疤,许是心头实在太难受太压抑了,嘴皮颤了两下,才再开口。 “我找到逃出去的机会。 “但又怕逃的时候遇上蒋国公的人,王爷留在我这里的虎符落入贼手。 “那时候,有个叫二妮的小姑娘和我关在一个牢房里,我当时只以为,他们就是想要抓我,为了留住虎符,我把那玉佩给了二妮,和她说让她替我保管,之后我来取…… “我,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畜生到那一步,抓了整个济南府的小姑娘,打杀折磨。 “是我害了他们。” 梁九手扶着那床榻的床头,攥的紧紧的手背上青筋那么明显,没抬眼,但脸上的难过那么浓。 徐西宁吁了口气,声音还算平静,‘但我们查到的消息,和你说的不一致。’ 梁九蓦的抬眼。 他和傅珩徐西宁是在从寺院到历山的半路上遇上的。 准确的说,是他带着人马去寺院救人,路上遇上徐西宁他们,然后双方一个简单的相认,来不及多说,直接杀到历山这边。 所以更多的消息,彼此并未互通。 “你们……”梁九看着徐西宁,那目光在徐西宁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傅珩,“如何听说?” 傅珩没答,只是问:“先前赵巍和二皇子带人马来赈灾,是你拦住了他们?” 梁九皱了下眉,没吭声。 傅珩又道:“你为什么不让赵巍抵达济南府?你怕他发现什么?发现你们这些原本被问斩的人还活着?还是发现你们和琉倭人勾结?” 梁九那原本带着悲痛的脸上,顿时裹了火气,“我们怎么会和倭贼勾结!” 傅珩挑眉,“那你为什么不让赵巍来济南府?” 梁九攥着拳,“那时候,济南府府尹,已经不是原本的济南府府尹了,赵巍如果来济南府有个三长两短,西北一带必定大乱,到时候,整个朝廷风雨飘摇,没人能救得了。 “而且济南府的灾情也没有严重到那一步,赵巍来,明显是个圈套,他还来干什么! “那时候,我带人去济南府杀过一次,原本是想要将那狗贼杀了的。 “结果跟着就闹出了京都被倭贼入侵的事,我怕赵巍去东营借兵借不出来,就折返东营,等赵巍带着东营的兵马离开,我再回济南府……” 梁九胸膛憋着一团怒火。 眼底带着的愤怒那么浓。 “等我再回济南府,得到消息,历山上可能藏着兵马,我带人去查,遇上蒋国公……” 徐西宁道:“但是,我们在京都的情况是,那个时候,蒋国公已经秘密入京了。” 梁九横着一条刀疤的脸狠狠的一愣,掷地有声,“不可能!我和蒋国公直接打的照面,当时他震惊我也震惊,我没想到在历山能看到他,他也没想到我还活着! “我可以确定,那就是蒋国公! “就算是从我们见面那一刻算起,他立刻进京,也不可能赶在琉倭大军冲入京都之前抵达。” 但京都确实有蒋国公。 甚至已经被问斩。 徐西宁和傅珩对视。 春喜戳戳徐西宁手臂,“夫人,澄明都能搞一张皮贴了脸上金蝉脱壳,蒋国公会不会也可能?” 梁九跟着便道:“我在历山见到的蒋国公,一定是真的蒋国公。” 徐西宁抱臂而立,搓了搓手指,朝傅珩看去,“京都,蒋国公死的确实太容易了,二皇子拖住了太后,刑部尚书打了个时间差就斩首了蒋国公,按照蒋国公与澄明勾结的程度,这过程中,甚至没有一个护卫来救他,这就不合理。” 章敏瞪着眼,“你们的意思是,京都死的那个蒋国公,是假的?” 傅珩道:“当时澄明在京都城外的驿站出现,发财找过去的时候,澄明已经跑了,澄明都跑了,蒋国公却被发现,在城中与傅筠大行龙阳之事?” “这不对。”章景繁道:“从柳儿的出现,到蒋国公的死,看似是咱们拿捏了对方,反击致胜,但也有可能,这根本就是他们抛出来的一个饵,给我们一点甜头,让我们觉得我们得胜了、” 章敏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他们到底要干啥?” 章景繁傅珩徐西宁,齐齐看向梁九、 梁九舔了一下嘴皮,“他们要逼出永安王。” 不然,太后就不会派徐西宁来济南府。 章敏看看她哥,看看傅珩,又看看徐西宁,甚至觉得春喜脸上都透着四个字:原来如此。 但她为啥就觉得,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但是组合起来是啥意思一窍不通呢? “不是,永安王就算是活着,也已经被先帝爷问罪,是罪臣,就算逼出来,有什么用呢?” 第331章 放屁 章景繁用一种关爱低幼小崽的目光,关爱了一下自己的妹妹。 甚至温和的在她脑袋上呼撸了一把。 “祖母从前讲京都旧事,你总嫌啰嗦,大概是没记住几件事。 “第一,先帝爷是问罪永安王,但从未定罪。 “第二,先帝爷驾崩,那时候,永安王府早就被查抄,所有人都觉得永安王死了,但先帝爷留在永安王手里的虎符和兵权,从没提起过要收回,也就是说,先帝爷宁愿将兵权给一个死了的人,都不给刚刚登基的陛下。 “第三……” 章景繁看向梁九。 “傅矩过世,伯母自尽,当时傅珩昏迷不醒,在傅珩房顶守了两个月的人,是你吧?” 梁九阴沉的面孔上,眉心拧了一下,没吭声、 章景繁笑了一下,“当时我祖母担心的要死,唯恐傅珩也没命了,催我去他府里闹一顿,然后撒泼打滚说我,说我喜欢傅珩……” “咳咳咳咳……”章敏没忍住,一下给呛的咳嗽出来,“我咋不知道你和傅珩还有这种事?” 章景繁抬手给她脑袋一巴掌,“这不是为了把傅珩名正言顺抢了咱们府里吗?那时候你又小,总不能说是你喜欢他啊。” 章景繁看向梁九。 “我去闹的时候,在房梁上看见一个人,当时我吓一跳,我害怕你是他们派来的,我又希望你是傅矩留给傅珩的,我没敢喊出来,只闹了一通就回去把这个事告诉我祖母。 “我祖母说是你。” 梁九很深的吸了口气,但没接这个话,只是抬手在那床榻底下的密道口点了点,嘴唇翕合了两次,才堪堪出声,带着一点勉强的笑意,“澄明应该追不上了,你们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不承认,不否认。 拳头收拢,在自己胸口很轻的锤了一下。 朝徐西宁说:“我们肯定是与倭贼不共戴天,我不会和他们勾结,济南府百姓……我有责任。” 如果他当初逃窜的时候没有进济南府的府城,或许就不会迎来济南府百姓惨遭屠杀。 傅珩抬手在梁九肩头一拍,“没有,和你无关。” 梁九去不去,他们该禽兽,一样会禽兽。 “本性如此。” 梁九的年龄,给傅珩当爹都绰绰有余,傅珩拍他,并不合适,但梁九反手在傅珩搭在他肩膀的手背上拍了两下,“你们去哪?我让人送你们。” 傅珩看了徐西宁一眼,道:“先去见济南府尹,然后……见一下永安王。” 梁九放在傅珩手背的上的手指,很轻的蜷缩了一下。 “王爷就……不必见了,这次若非倭贼入侵,我们也不会出来的。”梁九朝傅珩说。 “可没有若非,倭贼不仅入侵,甚至还与太后勾结,京都蛇鼠一窝……”章景繁咬牙怒道:“你知道有多可笑吗?太后甚至打算让蒋煊怡嫁给我!” 梁九拍拍章景繁的手臂,宛若一个长辈对自己疼爱的小辈。 “但二皇子默许你们出来了,二皇子是个明君,王爷若是露面,会让这江山更乱,二皇子……很好。”梁九横贯着一道疤的脸上带着点沧桑的笑:“这是我的意思,更是王爷的意思,劳驾几位也给二殿下带句话,王爷不会霍乱江山的,让他守住祖宗的基业,若是有需要,王爷会帮忙,若无,各自安好,只当王爷当年已经过世、” 正说话,梁九的手下进来。 “九爷,历山搜了一遍,没有查到踪迹。” 原本他们也没打算真的能找到澄明的踪迹。 梁九一摆手,示意知道,朝傅珩他们道:“你们救出来的济南府的百姓,真正的济南府尹,我已经派人送回济南府了,你们找到那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不适合养病,他们还是回自己原本的家最好。 “至此,咱们就……各自珍重!” 梁九抱拳,行了个江湖礼。 干脆利索,转身离开。 只是才走到那木门门口,他忽然回头,朝徐西宁道:“王爷说,他很感谢那位让你幡然醒悟的人。” 徐西宁一愣。 蓦的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她从前被云阳侯府养的歪,对吉庆堂敌视,对外祖家送去的婢女漠视,心里眼里只有老夫人和傅筠,那时候,差点要卖了吉庆堂。 事实上、 上一世,她已经卖了,她已经死了、 现在的她,是得上天垂爱,重活一世的她。 什么幡然醒悟,不过是苟且偷生后的不甘不屈。 徐西宁忽然有点委屈。 永安王是她母亲的亲生父亲,是她的亲生外祖父,她在京都过成什么样,永安王都知道。 傅珩昏迷不醒的时候,永安王都能派梁九去守着。 那上一世,她浑浑噩噩,她蠢得要死的时候,永安王管过她吗? 很轻的捻着手指,徐西宁告诉自己:或许,当初赵巍疯狂的翻找乱葬岗,就是永安王的意思…… 咬着嘴唇的牙齿松开一点,徐西宁面上并无多少表情,冷冷淡淡,笑了笑,没吭声。 …… “她没吭声?” 东营。 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里。 八仙桌旁坐着一个老者,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梁九。 “你确定,你那样说,她什么都没说?那她……可是哭了?” 梁九立在当地,叹一口气,摇头,“没有,西宁没吭声没说话没哭,只朝我笑了笑。” “朝你笑?”老人一脸的震惊,十分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她为什么不问?她在云阳侯府过得那么惨,她为什么不追问我为什么不管她?” 梁九看着老人,没说话。 老人沉默片刻,又不死心,“那……章景繁说当年你去守着傅珩的话,她确定听到了吧?你确定你没看错?她没哭,但是眼圈红了没?” 梁九顶着自己脸上的那条刀疤。 用一种十分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自己面前的老头。 沉默了一瞬,道:“您为什么不直接说,您想见她都快想哭了。” “放屁!”老头啪的一拍桌子,朝梁九瞪眼睛,“我什么时候说我想见她了!” 第332章 过好 济南府衙。 翻身下马,傅珩问徐西宁,“你确定你不想见一见永安王?” 徐西宁扯着嘴角笑,“为什么要见?” “那是你外祖父。”傅珩道。 徐西宁抬脚上台阶,说的风轻云淡,“从血缘关系来看,他的确是我外祖父,但一我没有见过他,二起码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我和他没有过任何接触来往,他于我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 “但他当年到底是……” 傅珩跟在徐西宁一侧,话没完,被打断。 “当年如何,是当年,我不想因为当年的事,影响我现在的事,再说,梁九的话说的明明白白,人家想要保持距离感,我为什么要上赶着找去呢?”徐西宁转身朝傅珩微笑,“你若是觉得我应该见他,或者应该背负起他们那一代的恩怨情仇,然后再做什么……” 声音一顿,徐西宁笑容加大。 “横竖我们是签了契约的,回京之后便能和离,谁也不影响谁做什么,我不去,但不影响你去,请便。” 说完,徐西宁抬脚往济南府衙走。 章景繁带着章敏在后面听了半天,徐西宁一走,章景繁上前就一把勒了傅珩的脖子,压着声音嘀咕,“你是不是有病!” 傅珩一脸无语,甩开他胳膊吗,“我怎么就有病了。” 章景繁没好气道:“那你逼着人家去见永安王?说句不好听的,徐西宁以前在云阳侯府过得跟条狗似的,谁管过她啊!这时候冒出个永安王来,是,我承认,当年永安王是大家心目中的好太子,但那又如何,徐西宁没吃过他一碗饭,凭什么这时候冒出来了,就要去相认。 “你病的要死的时候,梁九还去你跟前盯着呢。 “徐西宁让欺负的时候呢,谁帮她了?” “我没逼她!”傅珩看着徐西宁的背影,心里烦躁,这怎么就扯出来和离不和离了,明明之前还让他亲了一下呢,“我只是怕她会后悔,怕她现在执拗什么,将来又错过,再,再,再搁了心里一件事,难受,我问问而已,梁九当时话虽然那么说,但事在人为,我不想让她将来后悔。” 章景繁抬手给傅珩脑袋一巴掌,“那也不能现在问。” 傅珩气的给他一脚,“滚,没大没小,跟谁动手呢。” 章景繁挨了一脚,也不当回事,就胳膊肘子往傅珩肩膀一搭,一边走一边说:“你就是当局者迷。” 傅珩斜眼看他,“我怎么当局者迷了?” 章景繁一搂傅珩脖子,把人往自己跟前一带,然后朝春喜那边抬了抬下巴,“你看她着急吗?” 傅珩顺着看过去,就见春喜一脚踹了元宝屁股上,掷地有声问元宝:“你是不是找削?” 元宝双手举到脑袋上面,朝春喜嘿嘿的赔罪,“一会儿给你弄好吃的。” 傅珩:…… 章景繁就道:“你觉得你关心徐西宁还是春喜关心徐西宁?” 傅珩能肯定自己对徐西宁的关心绝对不虚,但春喜也不差,不必他差。 他没吭声。 章景繁笑道:“春喜都没急,可见这事儿,真不急,要是徐西宁真难受,春喜能这么没心没肺在这儿和元宝玩?” 傅珩一愣。 章景繁松开他,手背在他脸上拍两下。 “是吧?所以我说,你是关心则乱。 “你还记得梁九走的时候那个表情吗? “他和人家徐西宁说,说永安王感谢那个点拨徐西宁的人,是吧? “人徐西宁就给他一个微笑让他自己体会,你说,如果永安王,我说假如啊,假如永安王真的很惦记徐西宁,却见徐西宁这么冷淡,他坐得住?” 傅珩一下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徐西宁在钓永安王?” 章景繁嘘一口气,“反正吧,如果永安王沉得住气,说明他真的不想见,那徐西宁上赶着去只能算是自找难受,如果永安王沉不住气,那他一定来找你夫人,被长辈为了所谓的原因遗落了那么久的孩子,就该被长辈主动找回去,谁家孩子不是个宝呢,凭什么你家的就得委屈自己?” 傅珩瞬间恍然大悟。 他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了。 章景繁抬手搂住傅珩脖子,“狗玩意儿,我给你拨云见雾,你不感谢我还打我?” “回去之后,我书房那副画,你拿走!” 章景繁顿时乐了,“我就知道你最好!” 后面章敏捂住了眼。 她哥是真的喜欢傅珩吗? 苍天啊! 回去得赶紧找个嫂子把她哥快点嫁出去了。 这哥再也不能多留一天了! 看他那不值钱的笑! 徐西宁傅珩章景繁章敏去找济南府府尹。 元宝和春喜在院里等着。 纵然先前被倭贼囚禁的百姓都让送了回来。 可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 这诺大的济南府府衙,原本该衙役穿行,仆从来往,此刻却一大个院子空荡荡的。 元宝坐在春喜旁边,抓一把瓜子儿磕,“喜啊,哥问你个事儿呗。” 春喜从他手里拿瓜子儿吃,手撑着后面的青石板,仰头看头顶瓦蓝蓝的天,“问呗。” 元宝偏头,正好看见春喜眼睛微微眯起,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元宝嗓子有点发紧。 “你问不问啊?”春喜眯着眼睛看天上的云,催促。 元宝咳了一声,“那什么,就是,就是,我说假如啊,假如,我,发财,章世子都喜欢你……” 说我,说发财,他声音还是稳稳的。 但提到章世子,那声音就降下去一点。 手心里带着一层细密的汗,元宝又咳嗽一声。 “我们都喜欢你,你,你选谁?” 春喜一脸目瞪口呆转头看元宝。 乌漆漆的眼底倒映着元宝紧张的面孔。 他有些气息不稳的看着春喜。 春喜有些离谱的看着他,“你们仨都喜欢我?” 元宝咽一口口水,“我说假如。” 又追问,“你选谁?” 春喜抬手给元宝脑袋一个脑崩儿,“我为啥要选,要真你们仨都喜欢我,咱四个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元宝一张局促不安的脸,顿时表情裂开。 哈? 第333章 不舍 府衙后院的正房里。 真正的济南府尹被府中的老管家搀扶着,颤颤巍巍给眼前几位行礼,声音哽咽的几乎不成音。 “下官替济南府的百姓,谢几位大人……” 徐西宁上前,一把扶了他。 “是我们来晚了,让大人和济南府的百姓受苦了,大人身上伤重,就不要行礼拉扯了,您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济南府尹遭受了那么惨烈的一遭。 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窝囊而愤怒的死了,没想到还能被救回来。 此时一颗心,悲愤而激荡,“徐大人放心,我这口气,咽不下去,只要朝廷还留着我,我一定能把济南府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济南府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可济南府那些死了的老百姓,却永远长眠在这次屠杀中。 他心口就像是被刀剜了一样。 要不是老管家搀扶着,根本站不住。 可老管家也是遍体的伤。 傅珩叹一口气,“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差不多一会儿就要出发回京,你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提,只要能办到的,我们尽全力。 “城中百姓治疗的药材,需要的大夫,已经从德县,东营和泰安三地往过调运,其中费用全部朝廷承担。” 济南府尹忙道:“侯爷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下官自己来,下官若是连这点事再做不好,枉为这父母官的名号,下官……” 他对不起济南府里那些亡魂啊! 但凡他再能干些,警惕再高些,也不至于整个济南府险些完全被这些贼人取代,成为一座贼城。 愧疚裹着愤怒,济南府尹几乎咬牙切齿。 “只一件事,还望侯爷能禀明天听,济南府遭此一劫,琉倭贼人与我济南府上上下下,从此不共戴天。 “以后朝廷经济如何发展,下官无权指手画脚,但贸易往来,只要下官一日在任,济南府绝不会与琉倭贼人往来一日,生死之仇,无法原谅,琉倭贼子从此莫想踏入我济南府地界半步。” 他说的那么恨。 傅珩点头,“大人放心,我会如实回禀。” 国仇家恨,更多的话无法言说。 谁心里都不好受。 声音略微顿了顿,傅珩勉强扯出一点笑,“那……若无旁的需要,我们就先走了,大人不必相送,养伤理政乃是当务之急。” 济南府尹朝着眼前四人抱拳,“你们的大恩大德,济南府上下,不会忘记。” 从济南府府衙出来。 章敏沉闷的叹气,“死了的人,死的可怜,活着的人,伤了的残了的,以后往生,可怎么过?本来好好的日子好好的人生,哎!” 她眼圈发红,望着外面空荡荡的大街,心里难受的不行,扭头靠在章景繁身上。 “哥,我心里难受。” 章景繁抬手搂住她肩膀,“只有咱们越来越强大,这些贼子才不敢如此嚣张。” 前一天夜里黑火药轰炸府衙的时候,傅珩和徐西宁已经让人将那徐二以及他客栈里的伙计全部拿下。 “我和西宁要去一趟景悦客栈,你们是一起过去,还是再在济南府转转?”傅珩朝章景繁问。 章景繁道:“我去转转吧,看看还有什么能做的,一会儿城门口直接汇合。” 说完,扭头看见春喜正和元宝悄悄说什么,元宝脸颊泛着红,有点局促不安,章景繁眼皮一跳,“春喜!” 扬声一句喊。 春喜正兴致勃勃跟元宝说“元宝哥,咱四个要是一起过日子,你负责干啥?” 猛地得章景繁一嗓子喊,吓春喜一条,慌忙抬头,一脸茫然看向章景繁,“章世子?” 章景繁眉心略微皱着一点,“我要去城里再转转,你和我一起去。” 元宝有些敌意的看着章景繁,“春喜去干什么?世子有什么吩咐,小的与您去。” 章景繁笑道:“万一遇上不听话的,春喜那宝贝能帮个忙。” 一听这个,春喜立刻来了精神,拍拍胸脯就上前,“好说好说,我的小宝贝这就为您服务,走走走,快快快,别耽误。” 元宝一言难尽的看着这个傻子。 等章景繁章敏带着春喜一走,元宝扭头就朝徐西宁道:“夫人,春喜绝不可能给人做妾。” 徐西宁正和傅珩讨论徐二,猛地得了这么一句,一脸莫名其妙看向元宝。 元宝双目圆睁,双手捏拳,掷地有声,“春喜,绝不可能给人做妾,谁都不能委屈了她。” 章景繁,成国公府的世子爷,整个成国公府,可数的男丁,他要娶的人,可能是个公主,可能是谁家的嫡女,但绝不可能是徐西宁的婢女。 不能做正牌夫人,若是做妾,元宝哪怕自己娶不到春喜,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给人家做妾的。 受正牌夫人的气。 一想到春喜要晨昏定省给人家请安,让人家拿捏,元宝心里好难受啊。 眼睛都红了,“不行!” 宁愿四个人把日子过好,也不能去做妾。 徐西宁一头雾水看着元宝,张了张嘴,甚至不知道他怎么了,但十分体贴的安抚道:“对,不行,我们春喜那么好,怎么可能给人做妾,绝不可能,她答应我都不能答应。” 元宝放心了,不说话了,扭头帮着车夫去套马车了。 徐西宁扭头看向傅珩,“我家春喜想要嫁人了?” 傅珩到底是和章景繁狐朋狗友多年,当年还差点成了章景繁相好的,只略想了一下,便道:“可能是章景繁喜欢她。” 徐西宁一双眼都瞪直了,跟着皱眉,继而摇头,“不不不,他配不上我家春喜。” 傅珩一愣,“哈?” 徐西宁道:“春喜虽然是婢女,但在我眼里,她和我亲妹妹没有任何区别,我不能接受她给人伏低做小,给人端茶倒水,我都不用她端茶倒水,她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只要我能享受一日,她就能享受一日。 若是嫁给章景繁……” 章景繁很好。 但那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我舍不得春喜去讨好任何一个人,更舍不得她被人议论让人诋毁受人中伤。” 第334章 高嫁 望了一眼春喜和章景繁离开的背影。 章景繁不知道说了什么,春喜蹦蹦跳跳笑的声音大,她都能听见。 章敏就走在春喜旁边,激烈的比划着什么,俨然三个人聊得开心。 徐西宁瞧着,又追了一句,“但她开心,最重要,什么都比不过她开心的。” 上一世,她蠢,耽误了春喜一辈子。 这一世,她重生了,没来得及救活另外几个丫头,就剩一个春喜了,她舍不得她过得一丁点不好。 景悦客栈。 昨日夜里,客栈的人就已经被全部控制。 此时徐西宁和傅珩进来,徐二被捆在一楼大堂的柱子上。 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隐隐约约有些猜测,徐二心里惴惴不安惶恐难宁了许久。 等人一来,立刻就道:“西宁,西宁你可算是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亲舅舅,你,你……” 话出口。 徐二一愣。 一双眼,那目光错愕到震颤,看向进来的人。 哈? 有人推门进来,进来的又是女子,他当然第一反应就是,进来的人就是徐西宁。 可现在看着眼前人。 一个男子,和徐西宁跟前那个叫春喜喜的婢女? 看看春喜喜再看看那个男子,看看那个男子再看看春喜喜。 徐二蓦的想到徐西宁人高马大…… 狠狠一个激灵,徐二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傅珩。 傅珩朝他笑,“连自己的外甥女都认不出来,这舅舅未必是亲生的吧。” 傅珩开口,徐二眼皮狠狠一颤,他立刻朝徐西宁看去,“你是西宁?你才是西宁?” 徐西宁随手拉开一把凳子,坐下,“被你和那倭贼残害的济南府百姓,我们已经接回来了,你们效忠的秃驴澄明,跑了,他山上藏着的那一万人马,让我们宰了。 “所以,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 一掸裙面上的灰尘。 徐西宁慢慢抬眼,看着徐二。 几句话落下,没给徐二开口的空当,徐西宁开门见山,直接问:“我母亲为什么会嫁给徐让?你说你是我舅舅,但我外祖父家姓江,你为什么让大家叫你徐二爷?这两个问题,你随便先回答哪个。” 望着这个脸色阴冷中带着森森寒意的春喜喜,哦,不,是徐西宁。 真正的徐西宁。 徐二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西宁,你先把我放下来……” 啪! 不等徐二声音落下,元宝手里的鞭子,一鞭子直接甩了徐二身上去。 不偏不倚,朝着他下三路抽过去。 疼的徐二顿时一嗓子惨叫,下意识想要将两条腿并拢,但两腿被分开捆在柱子上,他动弹不得分毫。 只疼的全身发抖、 元宝转转手腕,“老实交代,别自找苦吃。” 说着,元宝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铁盒。 春喜给他的。 “不然,让你尝尝这个味道,或者,让这个尝尝你的味道!”将铁盒打开,元宝将那一盒蛆虫放到徐二跟前。 徐二头皮一麻差点原地吐出来。 “西宁!” “说!”元宝手腕一转,鞭子结结实实一抽,“别在这里叽叽歪歪,让你说什么就老实说。” 徐西宁气定神闲坐在那里,一副耐心等的样子。 傅珩坐在徐西宁一侧,不紧不慢的朝元宝道:“春喜都是直接提出来一条先放进去,再审。” 元宝哦了一声,那我也放一条、” 稀松平常的对话间,元宝捏起一条白胖就往徐二刚刚被一鞭子抽的皮开肉绽的大腿根放,“就放这里吧,看它能不能自己爬到你屁股那里去找屎。” 徐二下意识屁股一紧,盯着要炸锅的头皮,朝徐西宁看去,“西宁你不能这么对舅舅。” 徐西宁不理他,元宝冷笑,“看来你还是不怕,那我再放一条。” 眼见元宝捏了那玩意儿又要往他身上放,徐二狠狠一个激灵。 这东西,不够就是一坨肉,没什么可怕,一脚能踩死几百只。 可…… 可怕的是,你一动不动,它在你身上拱,那一拱一拱的触感,由其明显的感觉到,它朝着命根子那里拱,你根本不知道它下一步能做什么。 尽管明知道,它没手没脚什么都做不了、 万一,万一钻进去呢? 徐二真的受不了一点自己脑子里的想象。 哇的一嗓子就哭出来。 “你娘要嫁给徐让,是,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徐西宁冷眼看着他,“你胡说,我娘远在江南,太后怎么会让我娘嫁给京都一个素未谋面的纨绔!” 徐西媛的母亲赵氏,当初被她关进京兆尹牢房的时候,她以毒药威胁,赵氏可是招的清清楚楚。 太后并非最初就不喜欢她母亲。 而是当年一场狩猎,有野猪忽然扑进营帐,她母亲因为救太后,出手间衣裳被撕扯,太后看到她母亲身上那梅花胎记,才开始厌恶她母亲、 让云阳侯府的老夫人给她母亲的吃食里下药。 让她母亲在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 只是上天垂怜,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顺利出生了。 元宝手里提着那小白胖,就十分威胁意图明显的杵在徐二跟前。 徐二哭的嗷嗷的,“真的是太后娘娘的意思,那时候国库空虚,朝廷急需用钱,但是又要脸面,不想落一个侵吞商户财产的罪名。 “明着扶持咱们江家,实则让你母亲带着嫁妆嫁给云阳侯府,那些嫁妆,一大部分都进了国库。” 徐西宁皱眉,“这话简直混账,诺大一个国家,诺大一个朝廷,难道还能指望江家过活?没了江家,朝廷还不运转了?什么为了脸面,朝廷若是想要侵吞江家的财产,何须自己出手,一个悍匪夜袭,就足够让江家灭门。 “你若是不老实交代,我看你也不怕这些蛆虫,那不如直接将你丢了粪坑里吧,我一直特别好奇,一个人在粪坑里,如果被活活臭死的话,需要几天!” 徐二看着徐西宁。 难以置信这么漂亮的脸蛋上长出来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我说的真的是实话,朝廷侵吞的商户,不止江南江家,还有另外好几家,有的是女儿进宫做了妃嫔,有的是儿子做了官,也有你这样的,进了京都世家…… “要么是卖官,要么是姑娘嫁高门,那几年,好多家都是这样的。 “商户有颜面,朝廷不丢脸,国库有钱了。” 第335章 实情 徐二打着哆嗦。 “不说旁的,就咱们江南的李家,他家的姑娘当初嫁的是京都一个伯府的公子,李家原先和咱们家是邻居。 “可惜她不如你娘命好。 “徐让虽然纨绔,但不往家里带乱七八糟的女人,李家姑娘嫁的那人,是伯府的庶子,光妾室就十几个,那李姑娘嫁过去没有三个月就死了。 “她虽然死了,但是她当初高嫁,嫁进门带进去的嫁妆,却是实实在在让伯府和朝廷瓜分了,后来李家连家产都没保住。 “咱们家,当初你娘嫁给徐让,你外祖父留了个心眼,她的嫁妆是你外祖父另外在京都置办的吉庆堂,和江家的产业是分开的、 “吉庆堂掌柜的经营的那些产业,不论是丝绸还是药品,货源都是从一个叫墨铎的贩子手里拿的,那墨铎据说与大燕朝的一位女将军关系极好,所以这些年,朝廷始终容了吉庆堂在京都。 “没有想法子收入国库。” 没有想法子收入国库,但是云阳侯府在上一世,养废了徐西宁。 吉庆堂的那些东西,一部分进了云阳侯府,另外一部分,通过云阳侯府的手,进了皇家。 这一世,徐西宁为了收拾傅筠,直接往皇上手里送钱,所以皇上没必要通过云阳侯府那层关系来充盈国库,对云阳侯府也就没有那么倚重。 对傅筠,更是可有可无了。 手指微曲,在桌面上很轻的敲着,徐西宁看着徐二,“太后娘娘为何容不下我母亲?” 徐二眼底带着惊恐,看着徐西宁,“我,我不知道……” 元宝一鞭子抽过去,“你想清楚了再说。” 徐二咆哮,“你是我江家送过去的人!” 元宝眼底裹着恨意,“若非你们将我姐姐的卖身契给了云阳侯府那老妪,我姐姐不至于死!别和我提什么江家徐家,我只认大小姐,只认小小姐!说!” 徐二让元宝用鞭子抽的痛不欲生。 那鞭子不偏不倚,次次抽在他胯下。 “因为你母亲,你母亲……你母亲不是江家亲生的,她,她是是前太子永安王的女儿。” 这是徐西宁已经知道的答案。 但是她需要再从其他人口中获得更多的一些消息。 “所以,我母亲嫁给徐让,根本不是外祖父的本意。”徐西宁淡淡看着徐二,“若是外祖父的本意,他没必要费力气重新培养一个吉庆堂。” 徐二震惊的看着徐西宁。 他原以为抛出这样的事实,徐西宁会震惊。 可徐西宁这神色,分明是已经知道了。 “你,你都知道了?”徐二下三路疼的遭不住,那蛆虫还在他大腿根爬,倒吸着冷气,徐二问。 徐西宁便笑,“我知道多少,知道什么,都和你无关,但是,你说多少,说什么,我能分辨的出来真假,别浪费时间给自己找不痛快,我母亲,到底为什么嫁给徐让?” 话题再次回到最初。 “我母亲是永安王的女儿,那就必定不可能与你一母同胞。” 徐二眼皮结结实实颤了一下。 眼见元宝又提出来一条白胖。 他一个哆嗦,道:“因为江家当时生意遇到大麻烦,需要一大笔钱,为,为了护住江家的生意,他们安排了你母亲和徐让偶遇,徐让好色,那天又喝了不少酒,你,你母亲让喂了点药,就,就顺理成章了。 “成婚之后,为了尽快帮助江家度过难关,他们安排了林场狩猎那次野猪突袭营帐,算准了你母亲会出手,那天她的衣裳让人做了点手脚。 “衣裳撕裂,太后看到她身上的胎记。 “太后认出了她,很快就派人来和江家联系,江家愿意配合用你母亲来钓永安王的旧部,太后帮着江家度过难关。 “具体我知道的真的不多。” “他们是谁?”一直沉默的傅珩开口。 徐二嘴皮打着颤,“我,你们知道,我只是江家的一个庶子,江家的生意我做不得主的,都是大房在做。” 他们。 是江家嫡子一派。 傅珩皱眉,“江老爷子当初既然肯收了徐西宁的母亲,后面难道就眼睁睁看她被算计?” 若是眼睁睁看着,就不会另外安排吉庆堂,不会暗中培养那些人往京都送了。 “江家那时候陷入困境,我爹也不能说了算,大房占了江家很大的话语权,从一定程度上,我爹被架空了。 “我那个时候也不大,我真的知道的不多。” 如果老爷子当时被架空了。 那他怎么会有本事安排吉庆堂? 吉庆堂的货源还与邻国的大将军有关,而这大将军,傅珩提过,名声赫赫。 这哪是安排了一个吉庆堂,这分明是给徐西宁的母亲安排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这可不像是被架空了,更像是为了保住徐西宁的母亲,放弃了江家。 可惜。 还是没把人护住。 “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徐二哆哆嗦嗦颤颤巍巍,“真的。” 徐西宁吁了口气,“那你为什么来济南府?又怎么和琉倭人勾结?” 徐二苦笑,“我爹都斗不过大房,我难道还能自保?你娘进京之后,我就被从江家赶出来了,我也长了一张嘴,我的嘴也得吃饭啊,不是我和琉倭人勾结,是人家愿意帮我,我肯定谁给钱和谁干啊。” 这话说的,元宝直接给他一脚,“为了钱,你帮着那帮倭贼将济南府的百姓霍霍成什么样,你还算个人吗!” 徐二一脸冤枉,“我倒是没有霍霍江家的人,但他们也没给我活路啊,我也是为了衣锦还乡啊。” “放屁!”元宝又给他一脚。 徐西宁问:“你是如何与琉倭人勾搭上的,怎么整个济南府,他就独独留了你?” 徐二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脸上,带着一点试探,看着徐西宁,“我,我不是把名字改成了徐二爷么。” “所以?” “从云阳侯府的徐,我,我这些年在济南府的买卖,都是云阳侯帮衬的,这次琉倭人强占济南府,也是云阳侯那边传消息,让我配合。” 第336章 大的 徐西宁蓦的想到,先前,她几次三番对云阳侯府出手,府里的老夫人都进宫找太后的庇佑。 甚至能让太后越过礼法直接赐婚,为了给徐西媛遮掩,这赐婚甚至是,今日赐婚明日就成亲。 完全将礼法颜面规矩置之不顾。 合着…… 老夫人是拿捏住了太后和琉倭人来往的把柄? 心头冒出嫌恶的愤怒,徐西宁刷的起身,朝元宝吩咐,“随便找个粪坑,把他丢进去。” “西宁,西宁你不能这样,我怎么也算你舅舅,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你母亲在徐家住的时候……” 徐二惊慌失措,哭喊央求。 徐西宁迈出去的步子一顿,回头看徐二。 徐二只当是徐西宁被他哭的心软了,登时更加卖力,“我怎么也算是与你母亲一同长大,当年,他也管我姨娘叫姨娘,我……” 徐西宁满目冷漠打断他的话,“都谁知道我娘是永安王的女儿?” 徐二一愣。 元宝抬脚给他一脚踹,“说!” 徐二疼的嗷的一嗓子叫,“云阳侯肯定知道,江家,江家大房的人都知道,都是他们用你娘换荣华富贵,他们才是你的仇人,西宁,我就算是做错了事,但我不曾害过你和你母亲啊。” 徐西宁看了他一眼,多的一句话没再问,扭头走的决然。 元宝一把提溜了徐二,“走吧你!” 徐二吓得腿都软了,站不住,“元宝,元宝你听我说,我有很多钱,都给你,你放我一条活路。” 元宝提着他的衣领往外拖他,“你死了,你的钱全都是我的,我还不用和你做交易,不是更好?” 徐二犹如一条临死的狗,腿软的走不了一点,“元宝,元宝,我还知道一件事。” 元宝步子一停,垂眼看他。 他哭的鼻涕泡被眼泪一冲啪的一破,糊了一脸鼻涕。 元宝:…… “我告诉你这件事,你放了我好不好。” “行。”元宝一个瞬间都没耽误,直接就说。 倒是徐二狐疑,“你能做得了主?” 元宝拽着他立刻就走,“那你哔哔什么,不信我就去吃屎吧。” “我信,我信!”徐二立刻哭喊,“我知道那帮琉倭人一个秘密。” 元宝朝他看去,等他下文。 徐二哭的上不来气,张着嘴跟等死的鱼一样,缓了好几口,才哆哆嗦嗦的道:“他们,他们在京都有个地下钱庄,那地下钱庄不光是他们圈钱的地方,更是他们养兵马的地方。” “地下钱庄在哪?叫什么?挂着谁的名?”元宝问。 徐二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他们不会和我说这么多的,我是有一次和济南府尹,就,就是那个假的府尹吃饭的时候,他说漏嘴,提了一句,我只知道在京都。” 元宝点了点头,眼见他没得可说了,提了他就走。 徐二登时惊呼,“你说过你会放了我的。” 元宝嗤笑,“这叫社会的险恶,做人不要太天真,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呢,你看,你说的,我就不是完全信。” 徐二差点气死。 原本惊恐,现在怒火蹿上天灵盖,跳起来就要和元宝拼命,让元宝一脚给他踹了景悦客栈后院茅房前。 …… 一刻钟后。 济南府东城门。 赵春山带着他儿子他小妹,整整齐齐跪在徐西宁和傅珩跟前。 “赵春山谢几位大人救命之恩。” 才经历一场浩劫,他们三个一个比一个虚弱。 傅珩要扶赵春山起来,赵春山的小妹梗着脖子看徐西宁,“姐姐答应过我,让我给二妮报仇的。” 她想亲自动手,宰了那些琉倭杂碎。 可等她被接回来之后,才得知,那些杂碎已经被处置了。 赵春山没想到妹妹胆子这么大,竟然说这样的话,赶紧拽了她一把,“不要胡闹。” 跟着,歉疚的朝徐西宁道:“徐大人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小妹一双大眼睛瞪着徐西宁,脸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怕是得留疤,但她似乎完全不在乎,“你答应我的。” “小妹!”赵春山气急败坏低低呵斥她一句,“你现在还在发烧,喘气都费劲,徐大人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 小妹眼底含着泪,依旧看着徐西宁,“二妮死了,若不是她冲出去,死了的人就是我,我要为二妮报仇。” 徐西宁垂眼看她,“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给她报仇会搭上自己的性命,或许是白白送命。” “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她眼底的泪往下流,蜿蜒一整张脸,“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我想二妮!二妮是因为我才死了的,我若是什么都不做,我连晚上睡觉都睡不着的,我会一辈子愧疚的喘不过气。我的命不光是我自己的,有一半也是二妮的。” 徐西宁抹她脸上的泪。 那么瘦小的一张脸。 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上一世战场上的同袍,哭着喊着要为战死的兄弟姐妹报仇。 “我若是说,这次没有叫你,是想要让你给二妮报更大的仇呢?给二妮报仇,给你们整个济南府报仇。” 小妹一愣、 徐西宁捧着她小脸的拇指摩挲她脸上的泪痕。 “养好身体,之后我会在济南府开一家武馆,你来报名,学功夫,到时候,有一技之长傍身,才能做更多的事,做更大的事,而不是拘泥于杀一两个人。 “报仇的方式有很多,我们要选最好的,对不对?” 小妹有些懵懂又有些震惊的看着徐西宁,原本都要止住的泪,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哭的更厉害,“我能报更大的仇?更大?我能吗?” 徐西宁点头,“能的。” “好!我去报名。”小妹裹着一脸泪,点头,又重重的点头,“我去报名,我好好学习。” 徐西宁道:“好好学,我会来查验的,若是学得好,我带你走。” 傅珩转头去看徐西宁。 小妹咬着嘴唇狠狠的点头,“嗯!” 赵春山带着儿子小妹离开,徐西宁他们一行人打道回府。 马车疾驰。 傅珩朝徐西宁道:“你要在济南府开武馆?” 第337章 是! “不是武馆,是学堂。” 徐西宁吁了一口气。 “我一直想要开一个学堂,里面,有男子也有女子,男子读书习武,女子也读书习武,诗书礼仪要学,兵法布阵也学,可何其难。 “女子仿佛就被定性,只能绣花剪纸伺候公婆,哪怕是学医,但凡家里日子过得去的,都不愿意让姑娘抛头露面。 “这次济南府遭受这么大一场浩劫,能活下来的,谁不是裹着国仇家恨。 “这学堂若是办在济南府,想必顺利些。” 傅珩靠在马车壁上,看着徐西宁,“为什么一定要让女子也学这些?” 徐西宁原本一双眼漫无目的的看着车窗外,闻言回头,迎上傅珩的目光,“因为灾难降临的时候,并不会因为她们是女子,灾难就避开她们。 “她们也并不能一味的等着男人来保护,何况,男人也未必就一定能护得住她们,为什么不依靠一下自己呢? “何况,不是所有姑娘都喜欢绣花剪纸在内宅尔虞我诈的。” 徐西宁说完,傅珩没接话。 摇晃的马车里,小两口就这么对视着。 仿佛在僵持什么,又仿佛在对峙什么。 傅珩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回去整理一下,看能不能编纂一套入门的骑射课程,就像是小童读书启蒙那般,循序渐进。” 徐西宁看傅珩的目光,骤然亮了一下。 傅珩抬手在她下巴剐蹭一下,“意外?我若是迂腐,当初也不会与你联手合作。” 提起当初合作,傅珩不免又想到这人前不久说的和离。 眸色微沉。 “你我是夫妻,若是遇到什么事情,该当商议共度,而不是打退堂鼓,要和离退出。” 徐西宁知道他说的是刚刚的事。 她上一世自从去了战场,在边陲磨砺的性子越发直爽,很少再有什么小女儿的情态。 此刻却手指摩挲着衣袖的边缘。 “刚刚,对不住。” 傅珩哪是要她一个道歉,他舍不得,他只是想要告诉这个人,自己可以和她共进退,可以和她面对一切,她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在她身边和她并肩作战的。 眉心微拧,傅珩还没整理好如何开口。 徐西宁又道:“我有点乱,我……我的母亲是永安王的女儿,但你改的画像却是照着你自己画的,先前那假的济南府尹知道永安王的女儿是我的母亲,可为什么对你的画像没有起疑?” 傅珩挑眉,“你怀疑梁九?” 徐西宁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怀疑谁,”眉心蹙着,默了一瞬,她抬眼,看着傅珩,“我只知道我自己该做什么。” “做什么?” “澄明还没死。” 倭贼不灭,何以家为。 …… “马车都没影儿了,还看啥?” 梁九摸摸脸上那道疤,简直不理解这小老头。 要说惦记吧,他又不上前去说几句话。 要说不惦记吧,早早就在这小土包上等着,等着人家马车经过,他偷摸的在这里看上一会儿。 小老头横了梁九一眼,“你一个连家室都没有的老光棍,懂个屁。” 梁九简直气笑了,“我是天生就是老光棍吗?我不娶媳妇是我不愿意吗?真有意思,但凡当年没出事,我现在儿子都生出来孙子了,说不定我孙子比你孙子都能干。” 说起这个,梁九脸上的刀疤颤了颤。 “不过也没办法,当初倭贼步步紧逼,连陛下都没辙,只能让您假死保命,我若是成亲了,我那妻儿老小怕不是都成了我的软肋,没准儿我也被倭贼腐蚀了,现在我也成了京都里的一条大蛀虫。” “没大没小!”小老头抬脚给了梁九屁股一脚踹。 叹息一声。 “可惜就连父皇,最后也没斗过那帮人,还是让他们得逞了。” 梁九也叹息一声,刀疤脸狰狞着一脸沧桑。 “但现在,起码咱们都活着,而且手底下有人马了,不单单是咱们俩孤鬼了,还是能拼一次的。”说着话,梁九望向那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马车的方向,“连孩子们都拼呢,咱怕啥。” 小老头微微眯着眼,看着那空荡荡的路。 “你说……到底谁点拨了西宁,怎么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与以前大不相同。” 梁九斜着看小老头,“脱胎换骨还不好?以前跟个受气小鸡仔似的,让欺负成什么样。” 说起这个,梁九心里难受。 “那时候,咱自顾不暇,护不住这孩子,给她护的越多越是催她的命,只能任由她让人欺负,好歹还能先留住一条命日后等转机,现在……这孩子争气,她争气啊,竟是俩孩子自己走一起去了,这咱谁能想到。” 小老头呼撸一把自己的脑袋,慢悠悠转身往回走。 “东营那边,彻底整顿好了?” 先前济南府遭难,小老头本是要让梁九来处理的,可东营军中发生军变。 被琉倭贼子渗透的细作妄图控制军权。 若是不控制那边,济南府的百姓更救不出来。 他只能先去那边,哪想到,这个时候,徐西宁和傅珩来了。 正好,他控制了东营军中的巨变,徐西宁他们在济南府这边救出了百姓,又双剑合璧,将那帮杂碎收拾了。 只可惜,逃了一个秃驴。 梁九摸着脸上那道疤,“都收拾好了,鱼刺全部剔除出去了,剩下都是自己的人。” 小老头沧桑的脸上带着一股子狠劲儿,“我带一千人留在济南府,帮着这边灾后重建,恢复秩序,剩下的,你整顿军纪,随时响应京都那边吧。” 梁九一愣,“京都?” 小老头冷笑,“凭着西宁的性子,凭着珩儿的性子,知道太后和澄明联手,你觉得他俩能无动于衷?京都要出大事,到时候,就看二皇子如何选择了,但咱不能让孩子们再吃亏了。” 大人无能,让孩子们长大的过程吃了多少苦,走了多少次九死一生。 血泪的苦难,也该有个终点吧。 梁九顿时领会他的意思,抱拳一声掷地有声,“是!” 第338章 竟然 镇宁侯府。 蒋煊怡阴沉着脸站在侯府门前,“我是奉太后娘娘的命,前来看望镇宁侯,你们凭什么拦着我,一个个的,都要抗旨不成!” 发财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门前。 “蒋二小姐,您大约忘了,我们侯爷之所以病的这么重,先是被你哥哥找的那个柳儿羞辱一顿,再是在宫门前被太后娘娘跟前的嬷嬷气了一顿。 “他是从牢里直接被提出来抗击倭寇的。 “这贼人前脚死了,后脚他就被你们家人那么欺负。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蒋二小姐是凭的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呢?” 这一刻,发财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春喜与他同在! 若是春喜在,那张小嘴巴巴的,一定能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蒋煊怡脸色发青,看着发财,“从前我来找傅珩哥哥,你从来对我都是恭恭敬敬,如今只因为我哥哥做错了事,你便连先前的情分都一笔勾销全部抹掉?这对我不公平。” 发财当场翻个白眼,“您要的公平,太后娘娘不是都给了您吗?怎么?还不够?还要从我们这受害者一方讨公平啊,真是里子面子全让你们占了。” “发财!”蒋煊怡怒喝一声,“我今天,必须见到傅珩哥哥。” 就在今日一早,济南府派了人抵达京都,直接找到太后,说是济南府尹的吩咐,要帮徐西宁要回当年几个婢女的卖身契。 那两个人找到太后的时候,太后差点气死了。 唯恐节外生枝,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在牵连出其他事情,太后立刻便给云阳侯府那边传话,让那边将卖身契给这俩人。 云阳侯得了吩咐倒是立刻照办了。 但是那俩人,消失了。 而傅珩这边,太后前后几次派了太医过来给傅珩诊治,几次太医都被发财糊弄走了,根本没见到人。 原本太后让徐西宁独身前往济南府,就是要在济南府要了她的命,并且借她的嘴,给永安王一党的余孽扣上残害百姓的罪名。 结果前脚这俩人失踪,后脚太后就收到消息,济南府那边出事了。 澄明的一万人马全部被杀。 徐西宁顺利反京。 徐西宁那贱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太后怀疑,是傅珩假借生病的名义,金蝉脱壳,偷偷去了济南府。 若当真拿住傅珩这个把柄,定他一个欺君罔上,不是问题。 蒋煊怡眼底涌上杀气,“你若执意拦着,不让我进去,那我只能按公办事,来人!” 蒋煊怡一声令下。 她身后,禁军带刀上前。 蒋煊怡道:“太后娘娘口谕,务必让太医给镇宁侯诊脉瞧病,谁敢耽误便是与太后娘娘为敌,给我拿下!” 说着话,她抬脚就往里走。 发财身子一横,根本不把禁军放在眼里,直接拦住,“镇宁侯府乃是先帝爷御赐府邸,谁敢无召带兵闯入,便是对先帝爷的不尊不恭,我镇国公府的人,别的没有,血性还有几分,倒要看看谁敢!” 发财站在台阶上,半垂着眼,看着底下的人。 那气势,犹如千军万马在他身后。 手腕一转,“来人!” 哗啦! 发财身后十几个小厮上前。 发财冷笑,“擅闯者,杀!” “发财你好大的胆子,既然你们执意抗旨不尊,那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蒋煊怡一攥拳,“上!” 她身后禁军立刻挥刀扑上前。 发财瞅准机会,手里长鞭一甩,直接就往蒋煊怡脸上抽。 还想嫁给章世子? 做你的狗梦去吧! 你也配得上章世子! 蒋煊怡万万没想到发财敢往她这里抽,怒火迸发,蒋煊怡眼底裹着杀意,攥着拳,竭力才克制住还手的冲动,只吩咐身边婢女,“给我杀了发财!” 那婢女得令,脚尖点地,长剑出鞘,朝着发财就刺过去。 “你杀谁呢!” 一道娇俏中透着狠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斜喇喇传来。 发财一愣。 心跳在这一瞬间狂飙加速,几乎要蹦到嗓子眼。 转头就看到春喜甩着手里的鞭子就横飞过来。 稳稳的往他跟前一挡的瞬间,长鞭卷了那婢女手里的剑,用力一抽。 那婢女死死攥着剑柄,人就被春喜直接拽上前,春喜半刻钟没有耽误,把人拽上前的瞬间抬脚给她胸口结结实实一脚,在人飞出去的时候,不忘一鞭子再朝她屁股抽过去。 “欺负谁呢?当家里没大人了?” 发财怎么都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看到春喜。 他们就回来了? 不是说得今天下午才能到吗? 激动中,发财愣怔在那里,盯着春喜。 对面,马车里。 章景繁盯着外面,一脸不爽,“发财又不是春喜儿子,她那么着急冲过去干什么,傅珩都没冲。” 章敏拖着下巴看她哥,“人家冲不冲的,关你什么事,再说了,傅珩现在得装病在府里呢,怎么冲,不是,哥,你不是喜欢傅珩吗?我怎么觉得你现在酸溜溜的。” 章景繁抬手给他亲妹妹一巴掌,“我那不是当初为了救傅珩!” 章敏挨了一巴掌都没耽误一个瞬息,飞快的问:“那你是喜欢春喜啊。” 章景繁动了动嘴角,没吭声。 外面春喜不知道偏头和发财说了句什么,发财脸颊透着一点红。 章景繁有点坐不住,起身就要下车。 章敏一把拉住他,“下车你就不怕蒋煊怡缠上你?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的男人,不配追求喜欢的女孩子,知道不?你总不能让女孩子来替你处理烂桃花吧?你自己的问题都没处理完,就追人家,不是给人家添堵么。” 章景繁只能眼巴巴看着对面,然后任由自家马车拉着他回府。 外面。 春喜一鞭子抽走蒋煊怡的婢女,站在台阶上叉腰怒骂,“让我看看,是谁这么不要脸,竟然敢在镇宁侯府门前狐假虎威扯大旗,哪个贱人,自己站出来。” “贱婢!你放肆!”蒋煊怡跟前的另外一个婢女气的满眼冒火。 春喜下巴一扬,“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啊,好说,听说你是拿了太后娘娘的口谕来打杀的?行行行,我这个人就爱多管闲事,那咱们进宫吧,进宫问问太后娘娘是不是发了这种口谕。 “也让天下老百姓长长见识,咱太后娘娘真厉害,竟然这般对待抗倭功臣,原因竟然是……” 第339章 探问 蒋煊怡带着人来镇宁侯,三言两语便在人家府邸门前动手打起来了。 周围早就围了不少老百姓。 春喜插着腰,脸上带着嘲讽的冷笑,“听说,给我讨卖身契的人,进京之后,找的不是云阳侯府,而是直接找的太后娘娘? “真没想到,远在济南府的济南府尹,本事这么大,随便打发个人来京都帮我讨卖身契,这人都能直接使唤了咱们尊贵的太后娘娘。 “让太后娘娘下令,逼云阳侯府将我和我那死去的三个小姐妹的卖身契拿出来。 “这些人怎么这么大本事呢? “正好我家夫人进宫复命这次去济南府抓捕倭贼的事,顺道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谢谢她老人家为我的卖身契操心。” 春喜话说的阴阳怪气。 四下围观的百姓议论声一下高了起来。 “太后娘娘和济南府尹是认识吧?不然怎么会管这种闲事。” “这叫什么闲事,这可是镇宁侯夫人跟前的婢女的卖身契。” “但是镇宁侯夫人自己都要不回来,一个济南府尹,却能派人千里迢迢进京,让太会给他出面,这好离谱啊。” “对啊,好离谱啊,隔壁王老二也欠我十两银子没还,太后娘娘要不然也给我出面一下?” “我找不到媳妇,太后娘娘给解决一下?” 轰。 人群里爆出哄笑。 蒋煊怡裹着怒意的脸上透着杀气,她看着春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排揎太后娘娘,简直目无王法!” 春喜翻个白眼,抬手,手指指着脚下的地界,“你,一个罪臣之女,都能带着宫中禁军来这里打打杀杀,谁目无王法?我真的很好奇,你爹你哥勾结倭贼,你竟然还能耀武扬威?好离谱啊!原来背后有人撑腰,这么牛逼啊!” 蒋煊怡差点让气死。 “我父亲我哥哥的所作所为,又与我无关!”她怒喝,“是徐西宁让你这样污蔑诋毁我的吗!” 春喜嗤笑,“真有意思,当年永安王连罪名都没有定下来呢,就阖府上下全部禁足,抄家问斩一个不落,你们家真牛逼啊,罪名都定下来了,你还能跟只鸡似的到处出来啄米。” 蒋煊怡顿时神色一凛。 永安王? 为什么好端端的,春喜要提永安王? 济南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澄明的一万人马全部被杀。 但是济南府尹究竟如何,还未有消息。 难道在济南府,永安王跟前的人出现过? 还是说,永安王真的还活着? 蒋煊怡一时间心跳如雷,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看着春喜,“春喜姑娘好大的口气,张口闭口就是永安王,永安王再是一个罪人,那也是先帝爷立下的太子殿下,便是被问斩,也从未被褫夺封号,这也是你能提的?” 春喜手背负在后,一下笑出声,小脑袋一歪,看着蒋煊怡,掷地有声的说:“原来永安王当年被问罪的时候,先帝爷并未褫夺其封号啊,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先帝爷并不认同永安王的罪名,但是有人迫不及待给永安王定了罪,又迫不及待把人斩草除根了? “难怪呢,永安王人都被除掉了,但他手中的兵权,先帝爷却没有收回。” 蒋煊怡脸色一变,“皇家之事,也是你能随口议论的!” “皇家的禁军你都随意调动了,我又什么不能议论的,怎么?”春喜背负着手,一步一步从台阶往下走,朝着蒋煊怡走过去,慢条斯理的嘲讽,“还是说,你怕我说出什么了不得的真相呢?比如说,你爹其实没有死,死的只是一个冒充你爹的假货?” 春喜嗓门大。 围观百姓又是竖着耳朵听这边的话。 春喜这话一出,顿时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就跟炸了锅一样就沸腾起来。 蒋煊怡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她怒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是太后娘娘派我来给镇宁侯傅珩瞧病的,既是太后娘娘口谕,我当然要见到傅珩,见不到人,我怎么复命。 “倒是你们,一个两个的拦在这里,别不是心虚,傅珩根本不在府里吧!” 蒋煊怡不敢在继续之前任何一个话题,只能扯回傅珩来说。 偏偏,春喜怎么会如她的意。 徐西宁让春喜来,就是让春喜从蒋煊怡嘴里往出套话的。 “你爹真的没死啊?”春喜凑到蒋煊怡跟前,直接怼脸问。 蒋煊怡几乎让她凑近的面孔逼得朝后半步踉跄,“我父亲乃是被刑部尚书问斩,死没死,你问不着我吧。” 春喜十分认同点点头,继续朝前凑一点,这次压着声音,用几乎只有蒋煊怡才能听到的音量,笑,“所以,你猜,永安王是不是像你父亲一样,死了呢?” 不是死了。 是像她父亲一样死了。 蒋煊怡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徐西宁她们到底知道了什么? 永安王当真还活着? 蒋煊怡一把推开春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转身就要走。 春喜一步跨过去,直接挡住她的路,脸上带着一股无赖的笑,“这就要走?你不是奉太后娘娘口谕来见我家侯爷么?差事都没办完就要走?你怎么回去复命?” 蒋煊怡眼底冒着不耐烦的怒火,“我要进去,你们让吗!” 春喜啧一声,“撒什么娇。” 蒋煊怡差点让这一句话哽的上不来气,恶狠狠看了春喜一眼,绕开她就要走。 春喜却在她要擦肩而过那一瞬,忽然抬手,一巴掌直接扇了蒋煊怡脸上。 啪! 清脆而火辣的一巴掌。 不光扇懵了蒋煊怡,她跟前的随从也吓一跳,慌忙就围上前。 蒋煊怡怒不可遏看向春喜,扬手就要反击。 春喜抬手一把抓了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手起掌落,啪!干脆利索又是一巴掌。 怒火在蒋煊怡天灵盖,一下就炸了。 她手腕一个用力,挣脱春喜,一掌就朝春喜横劈过去。 忽如其来一掌,春喜身子顿时朝后飞出去。 发财吓一跳,“春喜!” 在发财冲过去的瞬间,蒋煊怡脚尖点地纵身飞起,朝春喜一剑刺过去。 第340章 复命 眼看剑尖直抵春喜胸口。 发财吓得一身冷汗,一面朝前扑一面嘶吼怒喊,“你敢刺一下试试!” 那剑刺破空气,直抵春喜跟前。 春喜被蒋煊怡一掌劈开,朝后踉跄倒地,迎面一剑刺来间,她怒喝一声,“连太后都替我讨卖身契,你敢伤我?你算什么东西!” 怒火萦绕蒋煊怡周身,她一剑直刺春喜胸口,“太后娘娘替你讨卖身契,也安抚不住你白眼狼的心,我今日就替她老人家惩奸除恶!” 噗呲! 一剑朝着春喜胸口刺进去。 却在剑尖戳中胸口那一瞬,春喜忽然一个踢腿,朝着蒋煊怡的手腕一脚就踹过去。 “啊!” 那婢女猝不及防挨了一剑,登时惨叫。 发财吓得手脚都软了,“春喜!” 一嗓子喊出去,忽然惊觉好像不太对。 一愣。 哦。 没刺中春喜啊。 顿时大喘一口气,那没事了。 发财冲出去的步子就停住,春喜在蒋煊怡剑尖儿偏了的那一刹那,一个翻滚后鲤鱼打挺直接起身。 拍拍手,冷眼看着蒋煊怡,“原来真是太后替我讨公道啊,好好好,知道了,从你蒋煊怡口中亲口说出来的,绝不会有假。” 说完。 春喜抬脚就朝发财走。 一边走一边数落,“你也真是的,人家太后娘娘对咱们多好,我的卖身契,我家夫人费尽力气都没办法从云阳侯手里拿出来,人家济南府的人一来,太后娘娘立刻下令,云阳侯立刻照办。 “你怎么能拦着人家不让人家进府呢。 “这传出去,倒像是咱们镇宁侯府不识好赖。 “虽然说,那济南府尹……” 春喜数落着,猛地回头看蒋煊怡。 “不对啊,那济南府尹,我们查的千真万确,他是琉倭贼人假冒的,太后娘娘怎么还替他办事?” 蒋煊怡一剑刺了自己婢女的小腿上,正一面气的要炸,一面低头去看婢女小腿的伤。 闻言一怔。 济南府尹是大琉人假扮的事,被闹出来了? 跟着。 就见春喜一脸惊怒,“琉倭贼人杀了济南府半城的老百姓,冒充济南府百姓鸠占鹊巢住了济南府,连济南府尹他们都假冒,这假冒的府尹派人来京都替我讨卖身契,太后娘娘还帮忙?太后娘娘为什么要帮琉倭贼人!你别说你不知道,你自己刚刚亲口说的。” 蒋煊怡那一腔的怒火,一下就被这劈头盖脸砸来的惊恐浇灭。 她亲口说的,太后帮春喜讨卖身契。 她…… 另一层怒火一下从蒋煊怡心口喷发而出! 她中计了。 春喜故意刺激她,让她说出那句话。 她被春喜一巴掌扇脸,怒火刺激理智,竟然就着了她的道。 “什么?济南府的府尹是琉倭贼子假冒的?” “我靠,真的假的,好可怕!” “没听说吗,琉倭贼子杀了济南府半城的人,他们鸠占鹊巢取代了济南府的百姓。” “靠,那岂不是整个济南府,都是琉倭人,天啊!” “更加可怕的是,太后竟然帮了琉倭人,给云阳侯施压要卖身契!” “太后和这些琉倭人什么关系?” 议论声就像是暴雨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砸的蒋煊怡脸色苍白。 若是往常,谁敢议论皇家,那是能问罪斩首的。 可现在…… 事关倭贼,又是蒋煊怡亲口承认的太后施压。 蒋煊怡狠狠打了个激灵,转头就走。 “蒋二小姐去哪?” 徐西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蒋煊怡身后的,在蒋煊怡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徐西宁似笑非笑堵住了她的路。 蒋煊怡眼底瞳仁猛地一颤,提着那颗发抖的心,强行镇定,“你让你婢女设计陷害我,真是歹毒,傅珩哥哥怎么娶了你这样歹毒的人。” 徐西宁笑,“你不是奉命来给傅珩瞧病吗?不进去瞧病,怎么给太后娘娘那里复命呢?” 蒋煊怡冷着脸,“你们想要害我,但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向太后娘娘回禀。” 徐西宁一步不让,“回禀也要等蒋二小姐带着太医给我们家侯爷瞧了病再说,免得有人说我们镇宁侯府抗旨不尊,我们不像你,有靠山,我们无依无靠的,可不敢得罪谁,更不敢抗旨。” 说着。 徐西宁朝那边发财道:“还愣着干什么,开门,请蒋二小姐和宫里来的禁军,太医,进府啊,怎么?你也想让侯爷像永安王一样,被降罪?” 徐西宁再提永安王。 蒋煊怡颜姐轻颤,避开这个话题,“闹成这个样子,想来太医没办法给镇宁侯瞧病了,我还是先回宫复命。” 徐西宁偏头就去看太医,“没办法瞧了?” 太医:…… 我就是个大冤种! 看看蒋煊怡,又看看徐西宁。 一不做。 二不休。 嗷~ 太医就给自己晕过去了。 晕倒的时候专门瞧了一眼,左侧方倒着一个禁军,是刚刚被镇宁侯府的人放倒的。 他朝着那人身上就跌到过去。 地上禁军:…… 你特娘的砸我伤口上了! 一万句骂骂咧咧就冲了出来。 太医晕倒,蒋煊怡嘴角颤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徐西宁抬手拍掌,“蒋二小姐好大的威风,前一瞬还站在这里毕恭毕敬的太医,您一句没办法瞧了,他立刻就晕倒了。 “要不,你说一句,永安王还活着?” 蒋煊怡眼角狠狠一跳,“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但我要回宫复命。” 徐西宁笑的风轻云淡,“我夫君傅珩,被你父亲你哥哥毒害,危在旦夕,命不久矣,你奉太后的命来给他瞧病,却在我家门口大打出手,现在又逼迫太医晕倒,不治病,却大闹,现在又要回宫复命? “蒋二小姐身为罪人之女,是觉得这京都是你家后花园,你想如何就如何了? “既然要进宫,那就一起,顺便我问问二殿下,我们家两口子抗击倭寇,却被一个卖国贼的女儿在这里欺辱,这算什么。 “春喜!” 徐西宁一嗓子喊。 春喜立刻跳过来。 徐西宁转身,头也不回,“进宫,咱们也去复命!” 第341章 覆盖 宫中。 太后寝宫。 太后正躺在美人榻上,脚边一个宫女捶腿,头前一个嬷嬷捏头。 墙角瑞脑消金兽,青烟袅袅,一片祥和。 “太后娘娘,不好了!” 一道急促的回禀声伴着凌乱的脚步声,忽然传来,打断这一室静谧。 给太后揉捏头部穴位的嬷嬷顿时沉着脸扭头呵斥,“放肆,规矩都去哪了?” 进来的宫女满目急躁,深吸两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一点,上前屈膝行礼,“娘娘,蒋二小姐在镇宁侯府门前,被徐西宁的婢女打了。 “现在徐西宁正带着蒋二小姐进宫,朝御书房去了。” 太后顿时抬手拂开那嬷嬷的手,坐起来,眉眼透着怒火,问:“徐西宁回来了?” 那宫女点头,“是,人已经朝御书房去了,二殿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太后啪的一拍旁边小几,那小几上摆着的茶盏顿时被她手指上的护甲带的砸翻在地。 茶汤四溅,浸湿太后的裙摆。 她怒不可遏,扭头朝旁边嬷嬷道:“人都回来了,为什么没人传消息!” 太后提前安排了人在十里铺等着,就为了提前拦住徐西宁她们。 济南府派来拿徐西宁婢女卖身契的人消失不见,这让太后心头惴惴不安。 徐西宁在济南府到底查到什么,她必须先一步知道。 结果。 她一点消息没收到,现在徐西宁已经进宫了? 迎上太后的怒目质问,嬷嬷忙道:“老奴的确是派人在十里铺候着了,真的一点消息没有传回来,老奴这就去查。” 太后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那嬷嬷拔脚就往外走。 太后目光幽幽落在那宫女身上,“你刚刚说什么?徐西宁的婢女打了煊怡?为何?” 济南府来的人忽然消失不见。 傅珩从徐西宁去济南就一直没有露面,。 太后怀疑傅珩根本不在京都。 澄明一万人马折损,太后心中不宁,只想在徐西宁回来之前,拿住镇宁侯府的把柄,这才派了蒋煊怡过去。 徐西宁竟然是忽然回京,还打了蒋煊怡? 蒋煊怡好歹是奉她的命去的镇宁侯府,打了蒋煊怡,便是打了她。 婢女回禀:“是因为蒋二小姐要进镇宁侯府,镇宁侯跟前的随从发财一直拦着,双方就动手打起来,正好春喜回来,直接就打了蒋二小姐。” 太后阴沉的眼底裹着杀意,她的人也敢打? 那便让你知道知道后果。 略加收拾,太后直奔御书房。 她过去的时候,徐西宁和蒋煊怡刚刚进门。 还未行礼问安,蒋煊怡听到御书房的门被推开,回头见是太后,一下委屈的哭出来。 “太后娘娘给煊怡做主。” 她左右脸颊都被春喜扇了巴掌,此时巴掌印子还很明显,红红一片,哭的梨花带雨的惹人怜。 太后拧眉看了一眼她的脸,佯作不知情,“这是怎么说的?哀家不是让你带着太医去给镇宁侯瞧病么?怎么倒是哭起来了?可是傅珩的病情不好?” 随着太后说话,二皇子十分恭顺的从桌案后起身,“皇祖母。” 迎上前,亲自搀扶了太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继而扭头朝蒋煊怡道:“煊怡这脸怎么了?刚刚我就瞧着红红的,还未来得及问,皇祖母便来了。” 蒋煊怡哭的泪眼婆娑,扭头看了徐西宁一眼,抖着声音一下朝太后那边扑过去,“太后娘娘,煊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煊怡只是带着太医去给镇宁侯瞧病,他府上的小厮却不许煊怡进去。 “煊怡是奉太后娘娘的命前往,又是着实担心侯爷的身体,所以一时情急,便昏了头,让人强闯镇宁侯府。 “正巧西宁姐姐回来了。 “她可能是误会了煊怡,便让跟前的婢女打了煊怡。” 她跪在太后膝前,抱着太后的膝盖哭的颤颤巍巍。 二皇子扭头便朝徐西宁道:“你从济南府回来,千里迢迢一路辛苦,怎么能一回来就打人呢?” 太后正要张嘴质问,直接被噎了一下。 这是重点吗! 难道不是千里迢迢一路辛苦就能打了吗? 这什么脑子! 嫌弃又责备的看了二皇子一眼,太后冷眼看着徐西宁,“是哀家让煊怡带着太医去给傅珩瞧病的,自从你离开京都之后,傅珩一直都在府里没出来,哀家担心他身体不太好,便让煊怡带着太医去瞧瞧,你怎么能让人打她呢? “便是有误会,也该问清楚,便是心头有不满,你总归该看着点哀家的面子。 “怎么能让你的婢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她。” 对上太后的责备,徐西宁屈膝一福。 “娘娘说的是,是臣妇思虑不周,不该让春喜动手的。” 徐西宁竟然老老实实认错? 太后原想着,若是拿不到傅珩的把柄,就拿徐西宁让人打蒋煊怡这件事做文章的。 结果徐西宁一句狡辩没有? 这倒是让太后一肚子话不好继续发挥。 只能拍拍蒋煊怡的肩膀,“好了,你也有不对的地方,那是镇宁侯府,你再心急担心,也不能让人动手,别哭了,去给西宁赔个不是。” 对上太后的眼睛,蒋煊怡抽抽搭搭,委屈的起身,扭头朝徐西宁走了两步,“西宁姐姐,我不是故意让人动手的,我实在是太担心傅珩哥哥了,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这种担心真的是不由人的。 “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是过去探望他,可他一次没见我,我就怕他是不是有三长两短……” 啪! 不等蒋煊怡说完。 徐西宁眼角眉梢带着最温柔的笑,扬手给了蒋煊怡最结实的一巴掌。 “我是不该让春喜打你,该我自己打你的,现在,你还觉得委屈吗?”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蒋煊怡人都懵了。 错愕看向徐西宁。 啪! 徐西宁手起掌落,又是一巴掌直接扇了她另外一边脸上。 “当初春喜打了你两巴掌,辱没了你,现在我重新打了,你放心,我的巴掌印子完全盖住了她的,旁人都看不出来你被她打过,还委屈不?” 第342章 不甘 啪! 太后怒火交加,狠狠一拍桌子。 “徐西宁,你放肆!御书房重地,你也敢目无王法!反了你了!” 蒋煊怡就这么一头雾水挨了两巴掌,前前后后四巴掌,感觉一张脸都要让打烂了。 那火辣辣的疼,让她眼泪一下横飚,“太后娘娘!” 在蒋煊怡的哭声里和太后的愤怒声里,二皇子眼底带着一股子敬佩,看向徐西宁:勇还是你勇。 徐西宁对上太后怒火腾腾的双眸,坦然微笑,“娘娘息怒,臣妇之所以打她,是因为她该打,娘娘总该问问臣妇原因的。” 太后气的脸都绿了,“哀家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不然,便是傅珩的军功也保不住你!” 徐西宁脊背挺直,慢条斯理,“因为蒋煊怡在镇宁侯府门前公然造谣,她说,济南府派来京都帮臣女的婢女讨回卖身契的人,得了太后娘娘的帮助,从云阳侯府拿到了卖身契。” 太后眼皮一跳。 她在十里铺拦人也好,急匆匆赶到御书房也罢,就是想要第一时间得知济南府那边的情况。 却怎么都没料到,这有关济南府的话题,是以这样的方式打开。 太后冷哼一声,没说话。 徐西宁也没等她承认或是反驳。 只声音稍微顿了一下,便也又道:“可济南府的府尹,分明是琉倭人假扮的。” 太后那一张裹着怒火的脸,瞬间就僵住。 徐西宁目光轻飘飘的在太后脸上扫过,而看向二皇子。 “臣妇奉命前往济南府,经查验核实,济南府被琉倭人屠杀百姓一半以上,残害百姓达到济南府上上下下几乎全部。 “他们将济南府的百姓囚禁在济南府城外的寺庙中,言行逼供,想要从这些人口中获得消息,找到当年永安王的虎符。” 蒋煊怡连哭都顾不上哭。 震惊而不安的朝太后看去。 两人对视间。 徐西宁道:“而派遣随从前往京都,来替臣妇讨要婢女卖身契的人,一样是琉倭人,派遣他们的济南府尹,是琉倭一个叫横山的人假冒的。 “真正的济南府尹被他们抓起来,不过殿下放心,臣妇已经将真正的府尹救下,济南府发生的一切,想必不久后济南府那边的折子就会送来。” 说完,徐西宁这才看向太后。 “从济南府来京都的人,分明是琉倭贼子,蒋煊怡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他们是受太后娘娘的帮助,从云阳侯手中得到卖身契的。 “这不是公然造谣太后娘娘,是什么?” 太后一颗心,狠狠的一抖。 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 若是说蒋煊怡不是造谣,那就是承认,她与琉倭贼人勾结。 怎么会这样。 在徐西宁去济南之后,她唯恐济南那边办事不利,特意让人送了徐西宁的画像过去,让他们认准了人,将徐西宁给她处理的干干净净。 怎么徐西宁顺顺利利回来,他们那边反倒是失败了! 济南府上上下下都是大琉的人了,怎么还能让徐西宁顺利回京?他们怎么失败的! 太后脑子里充满疑惑却又无从问起,更没办法替蒋煊怡说一句话,只能愤怒一拍桌案,“煊怡,你真让哀家失望!” 一句话,给蒋煊怡定了罪, 徐西宁等得就是这一句。 转头看向蒋煊怡。 蒋煊怡就知道,徐西宁在镇宁侯府门前那些行为是给她设套让她钻、。 不过,没关系。 太后会护着她。 压着满心的惊慌不安,蒋煊怡深吸一口气维持冷静,朝太后道:“娘娘息怒,煊怡只是一时口误,煊怡不是故意的。” 徐西宁浅笑,“但是,当时围观的百姓很多,现在,全京都都知道,太后娘娘帮着琉倭贼人。” 太后一张脸青绿,“蒋煊怡,哀家真是对你失望至极,哀家原本念着你品性纯良,你父亲出事之后,哀家才留你一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做事冲动不带脑子的。” 看似是骂,但其实只是一句不带脑子,给蒋煊怡开脱。 徐西宁不介意。 反正她会出手。 就在太后一语落下,徐西宁忽然上前,手里提着的那把尚方宝剑一下出鞘,朝着蒋煊怡后背心,一剑刺进去。 噗呲。 登时鲜血横飚。 蒋煊怡原本脑子里还飞快的想着要说什么话才能严丝合缝的配合太后,猝不及防被人从后背心捅了一剑。 那剧烈的疼裹着冰冷的寒,一下从心口传出,她震惊而难以接受的低头。 看到尚方宝剑的剑尖儿,贯穿了她的身体,从胸前刺出。 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她其实听到背后有剑出鞘的。 只是她只以为徐西宁最多不过是要威胁什么罢了。 怎么,怎么这人直接就是一剑刺来! 她怎么敢! 太后惊得理智全无,一下从椅子上腾的起身就扑过去,“煊怡,煊怡你怎么样!” 继而怒火滔天看向徐西宁,“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哀家面前行凶!御书房擅带兵器,你可知是死罪!来人,将她给我拿下!太医,传太医!煊怡你坚持住!” 在御书房鸡飞狗跳的混乱里,徐西宁从容淡定,看着太后,“太后娘娘明察,臣妇带的是尚方宝剑,这尚方宝剑本就属于御书房,臣女不过是带进宫来归还,合乎礼法。 “至于蒋煊怡,她牵扯济南府一案,臣妇当初从御书房领命离开,太后娘娘给过臣妇特许,持尚方宝剑可斩首一切不服从者。 “臣妇自问无罪。” 蒋煊怡身体里贯穿着一把尚方宝剑。 疼的她根本站不住。 太后扶不住她,她控制不住的往下倒,抓着太后的手,不甘而急切,“娘娘救我,救我,娘娘,我父亲只我一个了,娘娘救我!” 大口大口的血从蒋煊怡嘴里往出涌。 她视线变得模糊,耳朵变得听不真切。 身上只觉得好冷好冷。 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 她才是蒋国公府最出色的那个孩子。 她不能死。 不能。 就算是死,也该是死得其所,凭什么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她就这么被徐西宁一剑捅死啊。 她不甘心! 不甘心! 第343章 贼窝 太后到底一把年纪,扶不住朝下坠落的蒋煊怡。 怒火与焦灼并存,她眼底老泪在愤怒中纵横,跌跌撞撞,被蒋煊怡带着,跪倒在地上。 “煊怡,煊怡你看着哀家,太医马上就来,煊怡……” 胸口那把剑,贯穿的那么深,蒋煊怡一张嘴,大口的血从她嘴里涌出来,“……” 她想说句话,想说我不想死,想说救我。 可就连发出一点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颤抖着想要抓住太后的手,或者胳膊,或者衣袍,随便什么,抓住一点,就像是抓住了生的希望。 可哆哆嗦嗦,根本抬不起来。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急促的脚步声虚无缥缈的传来,蒋煊怡感觉到有人扶住了她的胸口,有人在翻她的眼皮,有人…… 太医急切的跪在地上,检查蒋煊怡的情况。 可那剑,直接贯穿心脏,他们到的时候,蒋煊怡已经没了脉搏呼吸。 太医只能顶着被降罪的风险,朝太后和二皇子道:“太后娘娘,殿下,蒋二小姐的伤……回天乏力。” “啊!!!”太后抱着蒋煊怡已经一动不动的身体,歇斯底里般一嗓子怒吼,哭的撕心裂肺。 二皇子站在太后身后,垂眼看着,一言未发。 在太后发疯般吼叫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后,太后忽然抬头,看向徐西宁,“将她拿下!” 猩红的眼底带着熊熊怒火。 徐西宁对上太后的愤怒,轻描淡写,“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臣妇无罪,反倒是蒋煊怡,勾结琉倭贼子,残害我朝百姓,毒杀朝廷命臣,就这些罪名,死她十次都够。” 太后整张脸迸发着憎恨,“那也轮不到你来定罪!” 徐西宁挑眉反问,“若是等到旁人定罪,那必定是轻轻举起轻轻放下,最终无罪释放,就像是……” 徐西宁垂眼看着太后。 神情近乎残忍冷酷,“……臣妇现在才知道,当时被刑部尚书问斩的蒋国公,是假的,真正作奸犯科勾结外敌的蒋国公,早在有些人的帮助下,金蝉脱壳逃之夭夭了。” 太后那满脸的怒火,顿时一僵。 二皇子错愕看向徐西宁,“你说什么?” 徐西宁一瞬不瞬看着太后的反应,道:“在历山,我们抓到了澄明的心腹,难忍酷刑逼供,澄明的心腹招供,说蒋国公还活着,当时被刑部尚书问斩的,不过是个替代品。” 当然,这只是徐西宁和傅珩的猜测。 但不妨碍此刻拿出来诈一下太后的反应。 太后那眼底,不可思议的震惊浓的甚至超过二皇子。 徐西宁没了兴致。 俨然,太后也被蒋国公骗了。 徐西宁朝二皇子抱拳,“臣妇奉命前往济南府,如今平定济南府暴乱,顺利回来,此番具体事项,臣妇已经写了折子,二殿下过目。” 二皇子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没起来的太后,道:“你一路辛苦,先回去歇着,有什么本王再传召你。” “不行,她不能走!杀人偿命,不论什么原因,她都无权杀人!”太后咬牙切齿,含恨看着徐西宁,脸上的震惊之色还那么浓,“将她拿下!” 在太后愤怒的呵斥声里,二皇子身侧的小内侍上前接了徐西宁手中那尚方宝剑的剑鞘,徐西宁转身离开。 太后的怒火一下蹿上天灵盖。 甚至连抱在怀里的蒋煊怡的尸体都松开,扶着旁边嬷嬷的手,怒不可遏的起来,“好大的胆子!哀家的话不管用了是吧!” 然而御书房里,无人理她。 唯一的动静便是徐西宁拉开御书房的大门,离开。 沉重的木门被拉开,咯吱的声音那么刺耳。 太后气的眼冒火光,转头,啪的一巴掌扇了二皇子脸上,“混账东西!哀家的话你都不听?你要干什么?” 二皇子这才一脸清醒过来的样子,捂着脸,惶恐不安的看着太后,“皇祖母息怒,孙儿实在是太震惊了,蒋国公竟然还活着?这,这怎么可能,当初蒋国公不是和皇祖母说好要如何如何,蒋国公背着皇祖母做下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他被问斩,孙儿还记得皇祖母伤心难过,这怎么……他竟然还活着?他没和皇祖母说?您就一点都不知道?” 若是说刚刚徐西宁的话让太后如遭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那此刻二皇子一番话,便是犹如在那穿心的万箭上,来回的五雷轰顶。 蒋国公真的还活着吗? 他在哪? 为什么不和自己联系?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太后压着心头的悲愤和疑惑,朝二皇子咬牙道:“蒋国公是否还活着,不过是徐西宁一面之词,但徐西宁在你面前杀人,你难道要姑息不管?若不将律法放在眼里,你以后还如何治理国家。” 二皇子一脸茫然,“可按照律法,蒋煊怡早就该死了啊,是皇祖母非要留下她,孙儿才无视律法的。” 太后差点让气死。 “混账!蒋国公做得事,和煊怡有什么关系!” 二皇子就道:“诛九族啊,别说煊怡是他亲闺女,就算是后闺女,也得一起诛,何况,蒋煊怡在京都不是有一处私宅被查出来吗?当初那私宅里可是连小朝廷都有呢,皇祖母,您忘了?您年纪轻轻就已经记性不好了?” 太后:…… 真的上不来一点气了。 “你少和哀家说这些没用的,徐西宁,必须抓了!”太后怒目瞪着二皇子。 蒋国公是不是真的活着,她不知道,但是蒋煊怡是真的死了! 让徐西宁一剑捅死的,当着她的面! 若蒋国公真的活着,她拿什么颜面去见,连他的女儿都护不住。 “必须抓了!”太后再次怒喝。 二皇子摇头,“皇祖母,您这不是为难孙儿吗?孙儿怎么抓?蒋煊怡刚刚在镇宁侯府门前那一通闹,想必整个京都都知道了,济南府被倭贼鸠占鹊巢,而皇祖母您给济南府来的倭贼帮忙,徐西宁是平定济南府浩劫的功臣,孙儿若是抓了她,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百姓,咱们皇室一族就是个倭贼窝?要不然干嘛总给和倭贼有关的人撑腰。” 第344章 真帅 二皇子说着话,朝后退半步。 “孙儿什么都能答应皇祖母,但唯独这一点,孙儿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说孙儿是倭贼的走狗。” 太后气的脸上的皮肉都在颤。 “哀家的话,你是一定不听,对不对?” 二皇子咬着下嘴唇,一脸的委屈,低头伸脚,踢了踢并不存在的小石子。 “除非皇祖母能给孙儿一个抓人的理由,不然,皇祖母还是换个人执政吧,孙儿不想做卖国贼。” “理由?要什么理由?哀家有多看重蒋煊怡你不知道吗?徐西宁当着哀家的面杀她,那就不光是在杀她,徐西宁是在挑衅哀家!这理由还不够吗!” 二皇子声音闷闷,“孙儿是皇祖母的亲孙儿,可每次见皇祖母对蒋煊怡那么好,孙儿心头都要泛上酸水,有时候常常想,难道蒋国公才是皇祖母的亲生儿子,蒋煊怡才是皇祖母的亲孙女?不然,皇祖母为什么对他们那么好,孙儿吃醋了。” 二皇子一双委屈中带着些怨气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太后。 太后顿时心头一跳,目光闪烁,“你胡说八道什么!哀家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投缘罢了!” “满皇宫的公主,就没有一个让皇祖母投缘的?这个毫无血亲关系的外人,倒是投缘到连家国大义都不顾?为了她,要抓抗倭功臣?她可是倭贼一党啊,皇祖母!” 太后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恨恨看着二皇子,悲痛在怒意中滋生疯涨“你是人大心大,哀家让你执掌朝政,你就以为你翅膀硬了,能违抗哀家的意思了是吗?好得很,你以为,你不下令,哀家就拿徐西宁没办法了吗?来人!” 太后再次呵斥。 外面,有小内侍推门而入,恭恭敬敬立在那里,等候吩咐。 “去镇宁侯府,将徐西宁给哀家捉拿归案,镇宁侯府若是反抗,格杀勿论!你带禁军去!” 二皇子难以接受太后的命令,忍不住分辨一句,“徐西宁才立功回来,傅珩还病着,皇祖母如此,会让朝局动荡的。” “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朝廷是皇家的朝廷,动荡便换一批不动荡的,天底下,最不缺想要做官的人!”太后冷眼看着二皇子,继而吩咐身侧嬷嬷,“带蒋二小姐回哀家寝宫。” 等嬷嬷领命,将蒋煊怡的尸体带出去。 太后一脸肃重,“二皇子为朝廷政务兢兢业业,熬得油尽灯枯,身体抱恙,从即日起,朝政由三皇子代理,二皇子专心养病便是,你不是一直说不想执掌朝政吗?那哀家便满足你!” 二皇子对上太后那满目的憎恶,忽然问:“皇祖母,您说,永安王还活着吗?” 太后眼皮顿时一跳,几乎是整个身体都颤了一下,震惊而警惕的看着二皇子,“你都知道什么?” 二皇子摇头,脸上依旧是无辜的委屈,一边抬脚往外走,一边道:“没,孙儿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听人说,徐西宁在济南,好像见到梁九了,祖母,您派人去镇宁侯府捉拿徐西宁,会不会梁九会现身救人?皇祖母是做大事的人,孙儿优柔寡断不配被皇祖母看重。 “孙儿有自知之明,只是孙儿向来敬重皇祖母,给皇祖母提个醒。 “皇祖母万安,孙儿告退。” 他话音落下,人已经走到御书房的门口,眼看就要拉门出去。 “等等!”太后急促的喊了一句。 二皇子一脸疑惑回头,“皇祖母是怕孙儿不甘心放出权利吗?皇祖母放心,权利是皇祖母给的,皇祖母给孙儿孙儿便拿着,不给,孙儿也不争的,孙儿就去衍庆宫住着,那里离着御书房远,不会打扰皇祖母的。” 太后微微眯着一点眼,看着二皇子,“你怎么知道徐西宁在济南府见着梁九了?你听谁说的?” 二皇子便道:“就昨日在御花园散心的时候,听两个宫女说的,她们说永安王好像还活着,要回京都了。” 太后眼底明显生出恐惧,“哪两个宫女?” 二皇子摇头,“孙儿不知道啊,她们在假山后面说的,等孙儿过去,已经没人了。” 太后铁青着脸,怒斥一句,“废物!” 二皇子耷拉着脑袋,一副我没用我活该的样子,顿了一下,“皇祖母保重。” 说完,转头往出走。 太后想要拦他一下,可一想到他刚刚忤逆自己的样子,便又一声没吭。 当真以为没了权利别人还会一样的尊重你吗? 蠢货! 迟早让你哭着求哀家让你回来。 从御书房一出来,二皇子抬脚直接往衍庆宫走,他随身伺候的小内侍紧紧跟在一侧,小声回禀,“跟着蒋二小姐去镇宁侯府的禁军,已经全部被拿下了。” 当初二皇子被太后扶持当政,宫中禁军出去击杀倭贼已经死伤大半。 后面重新填补进来的人,有不少都是太后的人。 二皇子一直想要处理掉这些人,可一则没有动手的机会,二则难以分辨到底那些人忠于太后。 正好这次太后让蒋煊怡带人出去,给了他机会。 “没必要审讯,直接杀了。”二皇子走的大步流星,吩咐的铁面无情。 他不要什么口供。 只要不会反扑的死人。 那小内侍点头领命。 二皇子道:“通知六部尚书和国子监,就说太后下令,让我放权,太后要扶三皇子上位,让人盯着镇宁侯府,如果傅珩那边应对不利,让我们的人出手,务必确保这次去镇宁侯府拿人的人,全部被扣下。 “坊间消息放出去没有?” 小内侍忙道:“从蒋二小姐出宫那一刻起,就放出去了,咱们的人一直围在镇宁侯府周围,就等着造势。” 二皇子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去了衍庆宫当废人。 早在徐西宁进宫之前,他就已经收到傅珩传来的密函。 配合傅珩,布下一张大网。 这大网,从使用某种手段怂恿太后让蒋煊怡出宫开始。 现在,蒋煊怡已经祭天。 就等大鱼了。 一面走,二皇子一面掏掏索索,从身上摸出一枚小铜镜。 照了一下。 好家伙! 真帅! 第345章 逼问 镇宁侯府门前。 “太后娘娘口谕……” 前来拿人的禁军一共来了三十人,浩浩荡荡站在镇宁侯府门前。 当头为首的朝着大门口怒喝,准备命人开门拿人。 却不及话说完—— “快看!那是不是去云阳侯府要卖身契的小倭贼!” “什么小倭贼?怎么小倭贼的卖身契在云阳侯府?” “不是,是小倭贼冒充济南府的人,来京都替徐西宁的丫鬟讨要卖身契,人家这倭贼本事可大着呢,太后亲自出面让云阳侯把卖身契交出来?” “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京都传遍了啊!” …… 前来拿人的禁军正喊话,声音却被忽然围过来的老百姓的议论声打断。 那禁军回头,皱眉,满脸带着不悦,朝身后看去。 就见镇宁侯府门前,已经聚拢过来足有上百的人。 议论声大的就跟吵架似的。 而在人群最中央,有京兆尹府衙的官差,押着两个人朝镇宁侯大门这边走来。 “怎么回事?”为首的禁军没好气的朝京兆尹府衙的官差喝问,“你们押着犯人不去京兆尹,来这里做什么?扰乱我们办案,你们可吃罪的起!还有,京都治安什么时候这么乱了,侯府门前如此聚众,成何体统!” 那押着犯人的衙役朝这为首的禁军看去。 脸上带着一种匪夷所思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疑惑。 “首先,这俩人身上带着镇宁侯夫人徐西宁的东西,我们当然要把东西送来,难道还要传堂堂侯府夫人去衙门? “其次,你们禁军办案的时候,难道还要清场?就算是清场也轮不到我们京兆尹府衙的小碎催效力。 “最后,京都治安向来都是京卫营的人在打理,然而京卫营先前是成国公府世子章景繁管理,后来章景繁拒绝了叛国贼成国公的女儿的婚事之后,太后娘娘夺了人家的职位,您也不能把火气撒了我们京兆尹府衙吧。 “哦,对了,还有,让一让!” 那衙役翻了个白眼,抬手招呼,就让人押着那俩抓来的小倭贼,穿过禁军,朝镇宁侯府大门前走。 一边走一边道:“劳烦通传一下,前来讨要卖身契的倭贼,被抓着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与我说话!”那前来拿人的禁军顿时被激怒,抬脚就朝那京兆尹府衙的衙役踹过去。 “干什么呢!” 脚抬起来,尚未踹出去,镇宁侯府紧闭的大门打开了。 春喜抱臂从大门里走出来,旁边跟着发财。 下巴一抬,春喜朝那要抬脚踹人的禁军道:“为什么要在我们府邸门前打架斗殴呢?是别的地方打起来施展不开吗?” 那禁军顿时阴沉着脸朝春喜道:“奉太后娘娘口谕,我们前来捉拿罪犯徐西宁!奉劝你们识相的,主动将人交出来!” “罪犯?我家夫人才从济南府赈灾抓倭寇回来,就成罪犯了?什么罪?”春喜冷声冷脸,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问。 那禁军怒道:“什么罪太后娘娘自有定论,我们无可奉告,只奉命拿人,你们难道要抗旨不成!” 春喜却没接这禁军的话,直接朝那京兆尹府衙看过去,然后一脸惊奇,靠着石狮子的后背一起,朝京兆尹府衙的衙役走过去,“咦,这不是当初在济南府,那冒充济南府尹的倭贼委派来京都替我讨要卖身契的小倭贼吗?怎么在这里?” “让徐西宁出来!”那禁军朝着春喜呵斥,“不然别怪我们不给镇宁侯府面子,直接进去拿人!” 春喜理都没理他,只朝那俩被羁押的小倭贼脸上拍了拍,“你们俩倭贼,还真敢上京来?卖身契拿到了?” 为首的禁军伸手就去扯春喜,“去叫……” 却不及他那伸出去的手碰到春喜,就被发财一巴掌打下去,冷着脸,发财脸上带着一副十分不好惹的凶劲儿,“跟谁两个拉拉扯扯呢?” 那一巴掌抽在那禁军的手背上。 就跟让刀戳了似的疼。 那为首的禁军顿时火大,“你们真是要反了,不过是镇宁侯府的贱奴贱婢!太后娘娘口谕,抓捕徐西宁,违令者,格杀勿论!” 他刷的就拔剑。 有发财挡着,春喜连看都没看他,只一把捏了那小倭贼的脸,“你一个倭贼,怎么就从云阳侯手里拿了卖身契呢?”说着话,神色骤然凶悍,“说!” 那倭贼,在去云阳侯府拿到卖身契,要离开京都之前,就被发财和王伯联手给抓了。 早就让狠狠的毒打了几顿。 此时春喜一发飙,再加上他得知济南府一万人马全部战亡,他几乎吓得两股战战,“是太后娘娘帮的!” 尽管先前,春喜已经当众说过,是太后帮了这倭贼。 但春喜说的,和这倭贼自己当众说的,到底还是不同。 春喜扬手一巴掌扇了这倭贼的脸上,“说假话可是要挨打的!我们的太后,你也敢污蔑?” 那倭贼被抓之后,让毒打的快疯了,这一巴掌几乎打出应激反应,缩着脖子颤着抖,“不是污蔑,真的是太后帮的,我们来京都就直接去找宫里的成嬷嬷,成嬷嬷直接给太后传话的。” “成嬷嬷?哪个成嬷嬷?”春喜抓着他的脖子扬着声音问。 那为首的禁军把剑,却在剑刃出鞘的时候,被发财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那尚未完全出鞘的剑,就让发财给他原路摁回去。 怒火冲冠,恼羞成怒,他抬脚就朝发财踹。 其他禁军跟着就要动作,却猛地听到春喜的话,不由转头看去。 小倭贼战战兢兢筛糠,“就是太后娘娘跟前伺候的成嬷嬷。” “什么特征?”春喜喝问。 “就,就三角眼吊梢眉,哦,对了,还有一个干儿子在宫里做禁军。” 哗! 其他禁军的目光,全都落到那个为首的禁军身上。 他就是成嬷嬷的干儿子。 春喜手捏着那小倭贼的脖子没松,转头朝那为首的禁军看过去,“你就是成嬷嬷的干儿子吧?成嬷嬷替倭贼办事,你来抓我们家杀倭有功的夫人?” 第346章 怨怼 “传下去,这人渣和倭贼是一伙的!” “传下去,这人渣和成嬷嬷都是倭贼!” “传下去,太后和倭贼是一伙的!” …… 围观的人群一下就炸了,沸沸扬扬的怒骂声犹如惊雷一般炸响的同时,那些围观的百姓朝着这帮禁军就冲了过来。 人群里。 二皇子安排的几个人惊呆了,彼此面面相觑。 小甲:啥情况啊?咱还没来得及发挥啊!是吧?没发挥吧? 小乙:没吧?我没发挥。 小丙:那交流个屁的眼神,这还不冲,一会儿这波发挥也错过了! 一撸袖子,小丙嗷嗷嗷喊着,就朝围攻禁军的人群里冲进去。 其他人唯恐小丙发挥的太多抢了自己的风头,赶紧撸起袖子也跟上。 禁军拔刀…… 哦,刀是拔不出来的,被冲上来的百姓死死的抱住了胳膊。 禁军抬脚…… 哦,脚是抬不起来的,被冲上来的百姓死死的摁住了腿。 禁军:…… 啊啊啊啊。 为什么这些百姓这么身强力壮。 镇宁侯府门前,一片混乱的撕打登时拉开序幕。 随着这边打斗的动静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过来,就连路过的狗,都要朝着这边喊两嗓子。 宫中。 御书房。 三皇子战战兢兢立在当地。 “皇祖母,孙儿无德无能,当不了这个政的,皇祖母抬举孙儿了。”三皇子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太后,人都快碎了。 开什么玩笑。 徐西宁才从济南府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济南府那边闹倭贼闹得凶。 所有人都知道蒋国公勾结倭贼,不管蒋国公是真死假死,但罪是实打实的,可太后护着蒋煊怡。 现在徐西宁回来,太后就夺了二皇子手里的权利让他来? 他又不是傻的! 三皇子眼底带着壮士就义一般的决绝,“皇祖母若是执意让孙儿代替二皇兄,那孙儿只能昏厥不起了。” 说昏厥就昏厥。 三皇子白眼一翻就要往地上躺。 气的太后差点炸了。 啪的一拍桌案,“你躺一个试试!你敢躺下,哀家就让你躺一辈子!” 三皇子:…… 那躺下的动作,十分丝滑的就变成了蹲下。 堂堂皇子,蹲在地上,泫然欲泣,“皇祖母饶了孙儿吧,孙儿真的不想执政。” 太后险些让他噎的上不来气。 怒其不争的看着他。 “太子没有昏迷之前,二皇子没有病退之前,你父皇身体还康健的时候,你不是争的挺欢吗?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 “你不就是想要争夺一个皇位?现在怎么倒是要拒绝!” 三皇子带着哭腔,“孙儿是想争一个皇位不假,但是孙儿不想当卖国贼啊!” “混账!”太后拍着桌子怒骂。 三皇子委屈巴巴嘀咕,“蒋国公是卖国贼这是事实,又不是孙儿冤枉他的,整件事,几乎是当着全京都人的面发生的。” 直到如今,蒋国公当时那件事,都是太后心头的一根刺。 但凡这件事不是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也不至于就到了这一步。 但是徐西宁说,蒋国公还活着。 真的吗? 太后一个瞬间的晃神,敛了目光看向三皇子,“这个政,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三皇子原本蹲在地上,闻言啪叽直接往地上一坐,“皇祖母,我不当,孙儿真的当不了。” 太后眼底迸着怒光,“成嬷嬷!” 太后身后那贴身嬷嬷立刻上前。 手里拿着一把银针,“三殿下别怪老奴,三殿下如此违拗太后娘娘的意思,怕是中了什么邪风,老奴擅长针灸,给三殿下方放血三殿下的病也就好了。” 三皇子登时惊恐的看向她,“你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皇子,我是龙子龙孙,你敢碰我?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是死罪!” 成嬷嬷皮笑肉不笑,“殿下就算是怪罪老奴,老奴也得给殿下针灸,俗话说,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老奴都是为了殿下好,少不得得罪殿下了。” 说着话,成嬷嬷一手捏着银针,一手就去抓三皇子的手。 三皇子登时勃然大怒,跳起来就要给她一脚,“老东西,你算什么狗屁……” 三皇子虽然学功夫的时候不太用心,但到底也是成年男子,三脚猫的功夫也是有的。 按理说,踹开一个老嬷嬷不在话下。 却是在三皇子一脚踹出去的同时,成嬷嬷直接一个脚尖点地,纵身飞起,翻身落地,干脆利索就站到了三皇子背后,然后手起银针落—— 抓了三皇子的手,那银针直接扎了三皇子指甲缝里。 都来不及震惊,疼的三皇子膝盖一弯,嗷的就哭。 太后冷眼看着他,“听哀家的话,你要什么,哀家给你什么,不听话的孙儿,哀家向来不会都留的,你自己想明白。” 三皇子还想硬气两句,可实在太疼了—— “我听话。” 太后满意的笑了笑,看了成嬷嬷一眼。 成嬷嬷松开三皇子,朝后退了几步,“得罪殿下了,老奴有罪。” 三皇子恨不得给她两个大逼斗扇死她。 可又怕再被扎两针,只能压着火气,没吭声。 太后指了桌案上明黄的空白圣旨。 “蒋国公虽然有罪,但罪不及家人,蒋煊怡在哀家跟前陪伴多年,哀家向来将她当亲生孙女来疼爱的,如今她被徐西宁残忍杀害,徐西宁罪大恶极律法难容。 “另外,济南府的案子,徐西宁为了表彰夸大自己的功劳,制造谣言,诽谤济南府尹是琉倭人假扮,着实不将朝廷和百姓放在眼中。 “她虽抗倭有功,但功过难以相抵,秋后问斩。 “另外,蒋煊怡无端被杀,追封荣安郡主。 “来吧,拟旨吧。” 三皇子手疼的都哭出来了,也没忍住,“皇祖母让孙儿执政,该不会就是为了让孙儿来下旨给徐西宁降罪给蒋煊怡追封吧?这旨意让二皇兄下,难道他不听皇祖母的吗?他不听,皇祖母不能让人扎他吗?还是说皇祖母不敢扎二皇兄却敢扎孙儿……等等,蒋煊怡死了?” 怨怼之下,三皇子猛地反应过来。 一双眼睛瞪圆了看太后。 “她死了?真的死了?不是假死那种死了?” 第347章 辞官 太后怒火攻心,抄起手边一个砚台就朝三皇子砸过去。 蒋煊怡死了。 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死在她面前。 她甚至连救都来不及救一下。 太后心里就像是被刀子反反复复的捅,那种疼让她喘不上气。 砰! 三皇子偏头一躲,那砚台朝着后面的柱子便砸过去。 太后咬着牙,“来拟旨!” 三皇子被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多问,只得战战兢兢上前。 就在三皇子提笔坐在御书房桌案后面,准备在圣旨上落笔的时候,御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小内侍惊惶不安站在门口,“太后娘娘,六部尚书大人来了。” 太后一愣。 二皇子离开之后,她立刻便命人去传召三皇子进宫。 就是想要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拟旨。 怎么六部尚书突然来了。 这是闻着什么味儿了? 不应该啊,二皇子从御书房离开之后,直接去了衍庆宫,跟着他的也就只是一个小内侍。 那小内侍进了衍庆宫就没有出来,谁通风报信了? 转眼见三皇子提笔一副瞧热闹的样子,太后没好气的说:“快写!” 三皇子一个激灵提笔落字,太后朝门口内侍说:“就说哀家不舒服,不见了。” 不等小内侍开口,外面传来兵部尚书的声音:“太后娘娘若是身体不舒服,那臣等便去衍庆宫见二皇子弟殿下!” 太后瞬间脸色阴沉。 要造反不成? 这是威胁她? 外面。 礼部尚书跟着道:“如今,陛下尚且在修养身体,二皇子殿下在衍庆宫也是修养身体,臣等去见二殿下,顺便也好探望一下陛下,于情于理,臣等都该去给陛下请安。” 这是提醒太后。 皇上还在,二皇子还在。 这朝政,轮不到她完全说了算。 太后一脸怒色却没办法对着这六部尚书发作,只能警告性的看了三皇子一眼,压着声音道:“别让哀家失望。” 说完,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去。 好整以暇的摆弄手上的护甲,朝三皇子吩咐,“让他们进来吧。” 三皇子抿唇点头,咳嗽一声,冷静了冷静,“请几位大人进来。” 小内侍将御书房的门推开,六部尚书鱼贯而入。 刑部尚书一马当先,率先进来,朝着三皇子行了个礼,又朝着太后行了个礼,完全不在乎上面坐着的是三皇子还是谁,行完礼就道:“启禀殿下,被京兆尹府衙抓住的琉倭细作已经招供,他们能拿到云阳侯府的卖身契,是因为成嬷嬷向云阳侯施压,还请殿下允许,刑部要捉拿成嬷嬷来审讯细作。” 三皇子一愣,有些错愕的看向成嬷嬷。 太后顿时脸色发青,“胡说什么,成嬷嬷是哀家跟前的人,什么混账东西敢诽谤成嬷嬷,你一个刑部尚书,官至二品,竟然也能说出这样不负责的话来?” 对上太后的怒火,刑部尚书恭恭敬敬的道:“启禀太后娘娘,这话是琉倭细作亲口承认的,这承认是当着京都百姓的面承认的,搜身是当着京都百姓的面搜身的,已经从他们身上搜出镇宁侯夫人徐西宁跟前婢女的卖身契。 “并且在搜身现场,成嬷嬷的干儿子正假传圣旨,要去抓捕徐西宁。 “可见是事情败露,想要铤而走险。” 太后狠狠的愣了一下。 只觉得一股冷汗裹着浓烈的寒意,从后背直接爬上头顶,甚至置于扶手的手都带着护甲颤了一下。 刑部尚书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又道:“成嬷嬷的干儿子被京都百姓当场拿下,在百姓的殴打中说,是成嬷嬷给他的话,让他传太后娘娘的口谕,去抓捕徐西宁。 “京都百姓押着人,闹到了刑部衙门。 “要臣给一个说法,问臣为什么徐西宁抗击倭寇有功,太后娘娘却要抓她,为什么蒋煊怡明明是罪臣蒋国公的女儿,太后娘娘却一直没有处罚。 “为什么济南府来的倭贼能直接找到成嬷嬷,让成嬷嬷给云阳侯施压,他们就能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臣核实过了,那的确是琉倭细作。 “臣不得已,只能进宫,还求太后娘娘明示。 “成嬷嬷的干儿子说的奉太后娘娘口谕,是真的吗? “若是真的,臣只回去告诉百姓,的确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若是假的,便是他们假传圣旨,臣得抓捕。” 成嬷嬷顿时惊慌看向太后。 太后只觉得有好几道雷在她头顶劈,“好端端的,怎么又闹出百姓?百姓还抓了禁军?” 刑部尚书便道:“因为京兆尹府衙的衙役抓到了那俩倭贼,倭贼身上有卖身契,衙役便带着倭贼去见镇宁侯夫人徐西宁,正好和禁军遇上,两边发生了点矛盾,打起来了,一打架,肯定就有围观的百姓。 “百姓一听里面有琉倭人,娘娘您也知道,咱们的百姓,平时可能会掐个你死我活,看谁都不顺眼。 “但是碰上琉倭人,那都是恨到骨子里的,尤其济南府的事传开了,不少人有亲戚在济南府,让杀的杀折磨的折磨,所以民愤激荡。” 太后如坠冰窟。 她就是想要打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先让禁军拿人再让三皇子下旨。 她算定了徐西宁和傅珩一定会反抗,到时候她们反抗起来,圣旨一到,那就是抗旨不尊。 罪名就定实了。 这怎么还不等圣旨过去,就闹成这样? “这事,其中有误会,你把那些百姓疏散开,成何体统,朝廷禁军岂能由着百姓欺辱,像什么话。” 刑部尚书抬手就将官帽一摘,“太后娘娘,臣无能,臣没办法将这些百姓疏散开,他们都是我大夏朝的百姓,才经历过被倭贼侵略京都的浩劫,他们打倭贼,在臣看来,那还是打的轻了。 “娘娘若说是抓人,臣立刻就抓,若是让臣疏散百姓,娘娘恕罪,臣无能,只能辞官。” 说着,刑部尚书上前就将官帽往三皇子面前的桌上一放。 三皇子惊慌失措看向太后。 太后气的腾的从椅子上起来,“你威胁哀家?朝廷没了你难道就不行了?” 第348章 学到 “臣不敢!” 刑部尚书弯腰恭恭敬敬答了一句,搁下帽子就走。 太后怒不可遏,抬手指着他就道:“出了这扇门,你若再想反悔,别怪哀家不给你机会!朝廷人才济济,还真不缺你一个!” 刑部尚书客客气气,“草民无能!”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出去、 气的太后抓起旁边的茶盏就砸出去。 转而看向剩下五个尚书,“你们做什么?难道也要辞官?” 礼部尚书忙道:“太后娘娘息怒,臣来是想要请示一下的,京都抓到琉倭细作,案件牵扯太后娘娘跟前的成嬷嬷,国子监学子上下聚在宫门前,要求严惩细作,要一个说法。” “胡闹!”太后简直要炸了。 她就是想要给蒋煊怡讨一个公道。 难道她身为太后,还讨不得了! 礼部尚书忙道:“是是是,臣也觉得胡闹,学子当以学业为重,可娘娘您也知道,学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血气方刚,黑白分明,现在只是国子监的学子聚集宫门口。 “臣进宫的时候,听说白鹿书院白马书院的学子正在赶来的路上。 “另外,京都以外的学子,也在大规模的游行,要严惩倭贼。 “学子乃是朝廷的人才之本,臣不敢善做主张,毕竟按照礼部惯例,按照先帝爷留下的祖训,我们向来是善待且尊重学子们的。 “娘娘您看,要废黜祖训吗? “若是要废黜,臣回去便修改礼部礼法法典。” 一句废黜祖训,险些将太后逼死。 她怒目看向礼部尚书。 这老东西,虽然话说的恭顺,可比刑部尚书做的都过分。 这是在讨示下吗? 这分明是在逼她。 太后深吸一口气,“这其中,的确是有误会。 “禁军去捉拿徐西宁,的确是哀家的意思。 “诸位有所不知,哀家也不愿意捉拿她,可她当着哀家的面,刺杀蒋煊怡,蒋煊怡的尸体现在就在哀家的寝宫,如此嚣张的行为,难道哀家纵容不管吗? “哀家也知道蒋煊怡不值得,也知道徐西宁功劳大,但该做的样子,哀家总得做。 “不然开了这个口子,日后谁都能仗着功劳无端杀人了。” 太后声音落下那一瞬。 礼部尚书转头看向兵部尚书:上! 兵部尚书:…… 你是不是有病! 和礼部尚书四目相对一个短促的瞬间,兵部尚书上前一步。 “启禀太后娘娘,兵部收到确切消息,琉倭贼人在京都附近出没,外面谣传纷纷,都说蒋国公可能没死。 “既然蒋煊怡死了,那臣恳请太后娘娘将她的尸体借臣一用。” 太后眼皮一跳,整个人都惊呆了。 怒不可遏看向刑部尚书。 就听刑部尚书稳如泰山的说:“蒋煊怡是蒋国公最喜欢的女儿,她死了,我们若是将尸体高高挂在城门楼上羞辱,想必可以引蒋国公出没。” 不等兵部尚书说完,太后怒斥,“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大夏朝,礼乐之邦,岂能做出这般事情。” 兵部尚书一脸不解,“我大夏朝礼乐之邦,礼的是与我大夏朝友好往来之人,并非奸恶之辈,倭贼侵犯京都之后,死性不改,毒害济南府百姓那么多,我们不过是为了抓到他们,用一下罪臣之女,甚至用的是尸体,这于礼乐之邦有何冲突?” 礼部尚书立刻道:“并无冲突,倒是那些学子,太后娘娘还请明示,拖延下去,怕是闹得更大。” 兵部尚书无缝衔接,“娘娘,牺牲一下蒋煊怡的尸体,就极有可能吸引来援救的蒋国公余孽,上次一次浩劫,我们兵力损失惨重,这次若是琉倭贼人卷土重来,只怕我们扛不住。 “用蒋煊怡的尸体做饵,若是能吸引了援救之人来,说不定我们能将其活捉,顺便审讯一下,万一能得到琉倭人更多的消息。” 太后没好气道:“那万一得不到什么呢?” 兵部尚书满目无辜,“那咱们也没有损失啊,不过是损失了一个贼子的尸体,这也不是咱们的损失啊。” 太后差点吐血。 “不行!我们大夏朝,不是如此不择手段的。” 三皇子弱弱的举起了刚刚拟写的圣旨,“但是皇祖母刚刚让我下旨,追封蒋煊怡为郡主,徐西宁秋后问斩。” 这话一出。 顿时御书房里五个尚书,全部用一种逼视的目光看向太后。 太后杀了三皇子的心都有了。 三皇子举起自己被扎的流血的手指,指了成嬷嬷,“我若是不写,成嬷嬷便用银针扎我,现在还在流血。” 兵部尚书眼底的怒火腾的就烧起来,眉目凌厉看向太后。 “三殿下能坐在御书房草拟圣旨,那便是行一国之君的权利,一国之君,却被太后娘娘跟前的嬷嬷扎手指头?这知道的是三殿下,不知道的,只当是太后娘娘在教训哪个贱婢?” “我大夏朝,使唤一个贼子的尸体,太后娘娘说不合礼法,却能扎一个皇子的手指头?哈!”礼部尚书冷笑着,“这礼法就合乎了?” 太后如坐针毡,“这其中有误会。” “哈!”礼部尚书一声哼,“臣愿闻详情,到底是什么误会,让我们皇子殿下的手被一个嬷嬷扎!” 太后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些尚书会来。 可事已至此。 太后深吸一口气,先看向三皇子,“宁儿向来喜欢在哀家这里玩耍,今儿三殿下进宫之前,哀家还让人抱了宁儿过来玩。” 宁儿是三皇子膝下唯一一个儿子。 平时宠爱的能上天。 太后也顾不上这威胁是不是很明显了,她一时间想不到更合适的。 “若是让宁儿知道你手指头伤成这般,一定会哭,你只说是成嬷嬷扎的,怎么不说是因为你中了暑气,成嬷嬷只是看你头痛,才帮你放血,倒是让朝臣误会哀家。” 三皇子拿起手里的圣旨,“可我的手指,就是皇祖母让成嬷嬷扎的,不是因为放血,就是因为你要让我写圣旨,给蒋煊怡追封郡主啊,不然我疯了吗,给一个贼子的女儿封郡主?我怕老祖宗半夜跳起来打我的。” 说完,三皇子蹭的从桌案后面起来。 绕出桌案。 手里明黄的圣旨往兵部尚书怀里一塞,“皇祖母让我代替二皇兄执掌朝政,下发圣旨,我不愿意,她就让成嬷嬷扎我,我反抗,结果成嬷嬷功夫很好,御书房里也没有人救我。” 说着,三皇子扑通跪下。 “各位大人救我啊!” 当初二皇子给蒋国公跪下,他凑巧在御书房外面。 学到了! 第349章 确认 镇宁侯府。 傅珩望着眼前陷入困局的棋盘,捏着手中黑子叹一口气,“又输了。” 徐西宁将手中白子往棋盘随意一丢,笑道:“你心不静。” 傅珩确实心不静,“刑部尚书若是见不到皇上,他辞官的风险太大了,朝局动荡,若是他不能官复原职,我们之后的日子会很难。” 他和徐西宁的安排一向是心意相通的。 但今日的安排却有一点出入。 他主张,他的人直接将皇上救出来,或者二皇子出面将皇上救出来,然后以皇上的名义收拾了太后。 太后若是听,那便是输了。 若是不听,那便是反了。 横竖没有其他选择。 但徐西宁主张,刑部尚书在御书房苦谏无果,悲愤辞官,离开御书房之后,越想越生气,所以想方设法去救了皇上。 不得不说,徐西宁的安排能将所有人的作用最大化,但太后在宫中眼线密布,傅珩着实担心刑部尚书能不能活着到了皇上被软禁的位置。 哪怕有他的人护着呢。 徐西宁朝他笑:“我撒出那么多银票,不是白流水的,心放肚子里,再来一局。” 宫中。 三皇子扑通一跪。 太后气的脸都绿了,威胁都不管用是吧! “好得很,我大夏朝的皇子,便是这般没有脊梁骨的,下跪?” 三皇子跪在那里,紧紧抓着兵部尚书的官服,“当初二皇兄被蒋国公吓得,连蒋国公都跪,皇祖母也没说他没有脊梁骨啊,我只宁儿一个儿子,皇祖母一口一个宁儿,我是听得出来这是在威胁我。 “但我身为皇室,绝不会因为我自己的儿子,就给倭贼撑腰,我哪怕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也知道投敌叛国这种烂事不能做。 “皇祖母不要逼我了,我不会叛国的。” 几位尚书怒目看着太后。 太后过了最初的震怒,现在倒是冷静下来,目光迎上几位尚书。 笑。 “不错,是哀家让他拟写的圣旨,也是哀家让成嬷嬷扎的他,怎么?几位尚书大人难道还要将哀家问罪不成?” 太后眼底带着细碎且刻毒的笑意,阴沉沉的笑了几声。 “他是哀家的孙儿,哪怕是登基,做了一国之君,孝道不可废,哀家教导自己的孙儿有什么问题吗?” 礼部尚书气的胸口要炸了,“教导?便是教导他给琉倭贼子一党的罪臣余孽追封郡主?” 短促的功夫,太后已经想好应对的话。 轻描淡写的道:“当初,蒋煊怡救过哀家的命,陛下执政的时候就许诺过,要给她一个郡主的封号,至于罪臣……蒋国公的事,如果确实祸及蒋煊怡,那为何当时你们不强烈要求二皇子将蒋煊怡处置了? “当时没处置,此刻倒是揪着一个死人的尸体不放。 “不就是想要给徐西宁杀人开脱吗? “哀家知道徐西宁有钱,只是让哀家失望的是,我朝六部尚书,竟然齐齐受了她的贿赂,简直让哀家大开眼界!” “你!”礼部尚书让气的差点跳起来。 自己做错了事,还这样理直气壮的给他们泼脏水? 怒火冲击天灵盖。 礼部尚书朝着太后质问,“太后娘娘有什么证据,证明陛下当年要封蒋煊怡为郡主呢?” 太后啪的一拍桌案。 “证据?哀家要给你什么证据?你要搞清楚你的身份,你在质问哀家?”太后冷声裹着戾气,“哀家要追封谁,轮不到经过你的同意,怎么,若是哀家拿不出证据,尚书大人也要效仿刑部尚书,不干了?” 礼部尚书几乎气笑了。 扭头。 大步走到御书房门口。 哐当将御书房的门推开,就站在门口,几乎是声如洪钟的问,“太后娘娘确定,陛下要封蒋煊怡为郡主?臣没记错的话,当初蒋国公府被降罪,陛下亲口下令,蒋国公府无召永世不得入京,这是要封郡主的意思?” 太后起身。 端着雍容华贵的姿态。 傲然而鄙夷的看着礼部尚书。 “哀家说是,那便是,你若是不满,大可脱了你的官服一走了之,我朝人才济济,你此刻走了,哀家立刻便能找出十个比你强的人走马上任。” 礼部尚书怒火裹着一张脸,脸红脖子粗,问的掷地有声,“当真是陛下要封蒋煊怡?臣只要这一句话的答案!” 太后轻蔑嗤笑,“当然!哀家有必要骗你们?” “是吗?” 就在太后声音落下那一瞬,外面传来一道苍老而盛怒的声音。 “朕怎么不知道,朕说过这样的话?” 太后那沉稳而得意的面孔,瞬间狠狠的一僵,震愕看向御书房大门口。 看过去,就见原本应该被囚禁软禁的皇上,身穿龙袍,跨过大门。 成嬷嬷站在太后身后,惊讶的下意识朝前一步,直接那脚撞了前面桌子腿上,脚指头被狠狠撞了一下,她疼的倒吸冷气。 皇上阴沉的脸上带着积压许久的怒火,他盯着太后。 这个亲自将他从皇位上赶下去的亲生母亲。 “朕怎么不记得,朕要给蒋国公府的人封什么郡主?朕身体不好,母后替朕打理朝务,竟然连朕的记忆也要一并打理呢?” 咄咄逼人的目光带着腾腾的杀气。 皇上一边说,一边朝太后走。 “怎么,母后看到朕身体康健的回来,不太高兴?朕真是瞎了眼,竟然不知道,那澄明秃驴是琉倭细作,而他竟然和母后勾结。 “朕就奇怪,为何当初朕培养那些死士的时候,母后那般积极的支持朕。 “原来母后是在眼睁睁看着朕替琉倭贼子养兵! “你可真是朕的好母后啊!” “你,你,你怎么出来的!”太震惊了,太后甚至连避讳都避讳不了。 她明明让人严加看守皇上被圈禁的宫殿。 她明明派太医日日去给皇上治病,就是为了让皇上神不知鬼不觉早早归西。 这整个皇宫,不说全部,也至少有一半是她的人。 皇上是怎么来的? 她竟然一点消息没有收到、 看皇上的面色…… 太医说皇上命不久矣,竟然是一直在骗她? 第350章 谁敢 太后这话说完,不及皇上开口,她眼底瞳仁狠狠的颤了一下。 刚刚走了的刑部尚书。 跟着进来了。 呼吸几乎在刑部尚书进来的那一瞬凝固,太后难以置信,“你把他救出来的?” 礼部尚书怒喝,“救?怎么?我们陛下不是在静心养病吗?太后娘娘如何用救这样的字眼,难道我们的陛下不是在养病,而是被太后娘娘您圈禁了? “圈禁一国之君,针扎龙子龙孙,追封倭贼渣滓,勾结琉倭细作,太后娘娘要做什么?要将我朝的江山改名换姓让倭贼来坐一坐吗?” 太后在极度的惊恐中,毫无底气的怒喝一句,“放肆,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 礼部尚书笑了。 “知道为什么一直是臣在说话吗?因为臣掌管礼部,这里,最轮得到开口的,便是臣!太后娘娘从进了这御书房那一刻起,一言一行,便全部都在违背我朝礼仪律法,需要臣一条一条的给太后娘娘读出来吗!” “滚出去!”太后在恐惧中呵斥一句。 她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能突然出现。 她不知道外面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一点没有收到消息。 这到底是怎么了? 心虚让太后越发盛气凌人,她颤抖的目光越过皇上那张威严的面孔,看向六部尚书,最终停在刑部尚书的脸上,“谁指使你的?” 刑部尚书一言不发。 太后大吼,“谁指使你的?就凭你,你能做到什么?你连那甬道都过不去!二皇子?傅珩?还是谁?” 刑部尚书忽然抬眼,幽深而乌沉的眼底带着寒意,看着太后,“难道就不能是其他人?” 这话,在皇上看来,这其他人,是皇上。 在太后听来,她却是心头猛抽。 其他人。 谁? 永安王吗? 太后在极度的恐惧和不安里,转头朝皇上道:“永安王能给你一条活路吗?” 皇上被囚禁这么久,根本不知道有关永安王的任何事。 太后忽然一提,皇上那尘封已久的,对永安王的恐惧,一下被唤醒,他人甚至愣了一下, 就在这短促的愣怔间,刑部尚书幽幽道:“太后娘娘问陛下,永安王能给陛下一个活路吗?臣倒是想要问问太后,太后给陛下一个活路了吗? “永安王在哪,我们不知道,或许死了,或许活着。 “但太后娘娘就在眼前,就在此刻,就在这里,在臣去找到陛下的时候……” 刑部尚书声音哽咽了一下。 “陛下正捡地上脏了的馍吃。” 随着刑部尚书一句话落下,其他几位尚书全都满目震惊。 刑部尚书眼泪一下纵横,“这是我们的陛下,哪怕他曾经做错了事,可那也是陛下,谁有这样的权利,在这皇宫里,凌虐我们的陛下,这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更不要说,陛下曾经的那点子错,全是被奸人误导陷害。” 先前琉倭大军攻入京都,皇上几次三番的做错,以及后来为了国库,他逼徐西宁往出拿钱, 虽然被刑部尚书救出来了,可他一直惴惴不安。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先前的那些问题。 又该如何应对朝臣的问题。 可刑部尚书这话一出,皇上脑中登时灵光一闪。 对哦。 他全部的错,都是太后导致的。 因为太后勾结琉倭贼人。 一下想通了问题,皇上原本盛怒的脸上,那份忐忑不安散去,恢复了帝王的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气场。 “来人!” 先前还要废话几句,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这屋里几位朝臣的反应。 必定,当初将他拿下的时候,几位尚书也在。 现在,有了台阶,皇上简直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失去权力太久了。 “褫夺太后一切封号,贬为庶人,给朕拿下,关入大理寺……不,关入刑部大牢,给朕严刑审讯一切与琉倭贼人有关的事情,务必将潜伏在我朝的琉倭贼人,一举拿下!” 刑部尚书早就蓄势,“臣遵旨!” “你敢!”太后朝着皇上怒喝,“哀家是你母后,你褫夺哀家封号?” 皇上冷笑,“母后德不配位,当不起太后的封号,受不得天下百姓的尊重敬仰,一个与刘倭贼子牵扯不清的人,不论是谁,都是我大夏朝的罪人,朕,绝不姑息!至于孝道,朕会亲自去列祖列宗跟前解释清楚,想必列祖列宗也会支持朕,毕竟这江山,是列祖列宗几代人打拼下来的,带走!” 皇上一声令下,外面当即便有禁军冲进来。 太后眼看进来的人是陌生的面孔。 心慌攀升,“哀家是你母后,你没有任何资格来问罪哀家,你早就被哀家废黜了……” 皇上连和她多说两句话的耐心都没有,直接朝那禁军呵斥,“还愣着做什么,抓人!” 两个禁军当即上前,十分粗暴的就要拿下太后。 站在太后旁边的成嬷嬷情急之下,一步上前,抬手就朝上前的禁军劈过去,“放肆,太后娘娘何等尊贵,也是你们能碰的?” 咔嚓! 就在成嬷嬷一掌劈出去的那一个刹那, 兵部尚书一把抽了放在御书房桌案上的那尚方宝剑,朝着成嬷嬷伸出去的手,一剑就斩下。 原本要劈在禁军身上的手,直接咣当落地, 血飚了对面那禁军一脸。 成嬷嬷顿时哀嚎。 禁军分两路,一个摁住成嬷嬷,一个缉拿了太后。 “你好大的胆子!” 兵部尚书出手出的猝不及防,太后急的上前就去拦,却不及她那脚迈出去,成嬷嬷的手已经落地。 太后先经历蒋煊怡被杀。 再经历成嬷嬷被砍手。 怒火在五脏六腑游窜,急怒攻心,一口血吐出来。 转身就朝皇上扑过去。 “陛下小心!” 禁军伸手去缉拿太后的手落空。 太后朝后倒退半步,躲开禁军的手,脚尖点地,纵身一个飞起,直扑皇上。 变故来的突然。 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一个眼神的交汇,两人齐齐晚了一步。 电光火石也一个瞬间。 太后一把抓了皇上的脖子。 “谁敢动一下!” 第351章 下棋 镇宁侯府。 傅珩一颗黑子定输赢,哈的一声笑,看向徐西宁,“总算赢了一盘。” 发财立在一侧,恭声回禀,“太后在御书房激烈反抗,挟持了皇上。” 傅珩看着徐西宁,目光里全是骄傲的欣赏,先前徐西宁就说,太后会狗急跳墙。 对上傅珩的目光,徐西宁笑而不语。 傅珩朝发财吩咐,“动蒋煊怡。” 发财得令,转身离开。 这两口子继续下棋。 宫中。 太后掐着皇上的脖子,看着那冲进来的禁军,“将赵都给哀家叫来!去叫!” 赵都。 成嬷嬷的干儿子。 琉倭入侵京都之后,消耗了大量的禁军。 后面组建的那些,太后掌控了一大半, 但今天去抓徐西宁的时候,蒋煊怡带去的那些全部折损,后面再抓徐西宁,就只得了一个消息。 成嬷嬷的干儿子赵都和那些禁军被老百姓围攻。 现在皇上从被囚禁的地方出来,可见这皇宫已经被皇上的人控制了,她必须自救。 “去,不然哀家杀了他!”已经走到这一步,太后放弃一切伪装,狠厉而毒辣的呵斥。 六部尚书急切的看着被掐住的皇上。 干着急,却不敢擅动。 皇上是万万没想到,他亲生母后,竟然会功夫。 这么眨眼的功夫,竟然就逃过禁军的辖制,反而控制了他。 皇上蓦的想到,当初倭贼入侵京都,有个嬷嬷挟持了太后,逼着他打开城门迎琉倭大军进来…… 那个时候,太后是装的吧。 必定是。 怒火与惶恐并存,皇后狼狈不堪的被太后掐着脖子拖行。 “太后娘娘冷静点,你若是伤了陛下,就只有一个下场,便是万箭穿心不得好死,陛下向来孝顺,你放了陛下,陛下念及血脉亲情,还会给太后娘娘一条活路。” 刑部尚书飞快的劝阻。 兵部尚书接着道:“若是陛下有分毫的闪失,你要想清楚后果!” 太后根本不理会这俩人的话,只朝那禁军呵斥,“去!叫赵都!传太医,给成嬷嬷……” 成嬷嬷缓过了那断手之痛,忍着撕心裂肺的疼,顶着满头汗珠子,朝太后道:“老奴去。” 说完,成嬷嬷抬脚就往出走。 御书房里,剑拔弩张。 却在一刻钟后。 成嬷嬷惊恐从外面奔了进来,“娘娘,不好了,他们将蒋二小姐的尸体带走了,挂到了城门外面!” 太后眼皮重重一跳。 先前这些狗尚书就说,要用蒋煊怡的尸体去吸引蒋国公。 现在,皇上被她擒拿,他们竟然还不放弃。 怒火急蹿,太后掐着皇上的脖子的力气骤然加大,“让他们放人!不然,哀家就杀了你!” 皇上被掐着脖子,一张脸紫红。 刑部尚书怒道:“难道我们放了蒋煊怡,你就能放了陛下,你不会,你会提出更多过分的要求,直到你的救援到来,然后你会直接除掉陛下!” 兵部尚书冷笑,“那到不如,我们就等着,倒要看看你的援救,何时到,谁会到,或者……你以为有人会援救你,但接过你却只是别人一个工具,根本没人在乎你的死活,毕竟蒋国公诈死,你都不知道。” 心头的痛被戳。 太后一张阴毒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痛,她咬牙切齿,“少废话,把蒋煊怡放了。” 成嬷嬷站在御书房门口。 焦灼的直冒冷汗。 断了手的手腕,她刚刚出去的时候,匆忙上了药,此刻倒是不流血了,但疼的她几乎站不住,。 却等不到御书房里任何动静。 成嬷嬷却等不得分毫,急道:“娘娘,赵都不见了。” 不光赵都不见了。 宫里横着无数尸体,那些人,都是他们在宫中精心培养的自己人, 他们在宫里的人,全部被杀了。 难怪皇上出来的这么痛快。 太后朝皇上冷笑,“蠢货,你以为就凭着刑部尚书自己能把你救出来?他们救你出来,不过是利用你,想要让你和我相争,他们渔翁得利。” 说及此,太后神色一凛,眼睛微眯,“二皇子?” 刑部尚书不吭声。 太后却没时间拖延下去。 蒋煊怡的尸体被挂在城门上,蒋国公若是真的来了…… 她不敢想。 拖着皇上的身体就往出走,“让他们放了煊怡,你是不是想死?” 皇上还算不笨到极致,在太后的胁迫下,嘶哑的发声,“朕若是将她放了,才是没了活路,只要她还在,朕就还有机会,母后,你为了蒋煊怡,竟然这般对朕?朕真的很想知道,你与蒋煊怡,或者,你与蒋国公,是什么关系。” “少废话!” 太后拖着皇上,出了御书房。 出了门,才看到,她安排在御书房的小内侍,死了三个,尸体横在外面。 无数弓弩手,黑漆漆的箭头对着御书房的门口,瞄准她。 太后眼皮重重颤了一下,朝成嬷嬷道:“我们出宫。” 就算是救不下来蒋煊怡,出宫,起码有活路。 成嬷嬷忙跟在太后一侧,朝那些尚书呵斥,“让这些狗东西让开。” 礼部尚书唯恐太后情绪失控伤害了皇上,忙道:“让开让开,娘娘你放了陛下,一切好说!” 弓弩手让开,太后一句废话没有,拽着皇上的身体就往出走。 平时走路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此刻脚下生风,完全不顾皇上狼狈死活,走的飞快。 却是从御书房出去到宫门口,一路都有尸体。 全都是她这些年收拢的心腹。 怒意与不安交织,太后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不知道谁,忽然喊了一嗓子,“不好,有人来劫蒋煊怡的尸体,是蒋国公,杀了他!快!抓住他!” 急促的声音传来,跟着前面便有激烈的打斗声响起。 太后和成嬷嬷脸色大变,急促就往外冲,“谁敢动一下,我就……” 太后威胁的话没说完,一出去,迎面遇上前面黑压压一片学子, 学子最前排,是国子监祭酒。 看到太后挟持皇上一出来,国子监祭酒勃然大怒,“纲常崩坏,毒妇当道!国不国,臣不臣!” 他身后,一片学子,怒发冲冠。 第352章 更多 “陛下贵为九五之尊,竟然被太后当众劫持!纲常何在,王法何在!” “太后与琉倭贼人勾结,果然是真的!” “难以置信,太后竟然勾结琉倭贼子!” “杀了她!” “为济南府的同胞报仇!为枉死的将士报仇!” “杀了她!” …… 无数学子愤怒的吼骂声与越来越多的百姓的叫骂声融到一起。 山呼海啸一般劈头盖脸砸向太后。 太后攥着皇上的脖子,整个人僵在城门楼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中计了。 她被人一步一步牵着鼻子,将一切曝光于天下。 所有人见证了她的罪行。 哪怕不是与琉倭勾结,单单一个劫持皇帝,就足够将她千刀万剐。 她是从哪一步开始错了的? 惊恐的望着眼前朝她愤怒谩骂的人,太后下意识想要拽着皇上退。 却是回头,就看见黑漆漆的弓箭对准了她。 礼部尚书义正言辞站在前面,“勾结外敌,贩卖国情,你已经是罪不容诛,难道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当做人质来达到你讨好倭贼的目的吗?陛下是太后娘娘的亲生骨肉,太后娘娘为了蒋煊怡的尸体,都能置陛下于不顾? “臣很难不怀疑,这其中的血脉问题。” 太后眼底的恐惧,随着兵部尚书的话,一层一层的浓郁。 她忽然惊觉。 她被一步步引诱到这一步,对方真正的目的,可能不仅仅是要杀她。 “若说太后娘娘只是与琉倭勾结,你可能是被倭贼威胁,可能是被倭贼用重金诱惑,也可能是自己的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中,你不得已为之。 “但臣很难想象,这威胁到底能有多大,甚至让太后娘娘不惜自己的性命,不惜自己亲身骨肉的性命,也要救一个蒋煊怡的尸体。 “在臣看来,这蒋煊怡,到更像是太后娘娘的血脉。 “我们的陛下,倒是不像了。” 太后攥着皇上脖子的手,狠狠的颤,“你胡说!” “那为何?”礼部尚书质问,他嗓门大音量足,一嗓子吼,甚至让外面山呼海啸的讨伐声都小了几分,“为何你要挟持陛下?挟持你自己的亲骨肉?” 太后一个字说不出来。 她只能咬牙切齿,朝着被自己挟持的皇帝道:“你看,他们不光要哀家死,也要你死,一旦你的身份被质疑,你还能做皇帝吗?有哀家一人尊荣才有你一日荣华,怎么做,知道吗?” “天!蒋煊怡掉下来了!” 太后这话声音才落,皇上不及开口,外面忽然一声惊叫。 太后下意识转头。 就见蒋煊怡的尸体,从高处急速坠落。 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蒋煊怡跌落在地, 太后心口就跟被针密密麻麻的戳了一样,“煊怡!” 她下意识转身往过扑。 却在她转身那一瞬—— 嗖~ 一支箭羽刺破空气,如闪电般直接插进太后的后背心。 “娘娘!”旁边成嬷嬷惊恐的扑过去。 太后那迈出去的步子一僵,惊愕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箭的箭头那么尖锐,闪着寒冽的光,裹着她的血,她的血顺着那箭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一如当初在御书房,蒋煊怡被徐西宁一剑杀了的时候一样。 太后抬眼看前面的尸体。 蒋煊怡的胸口上,那么一大片血污, 后知后觉。 胸口的疼,心头的疼,如疾风暴雨,一下席卷。 “啊!” 太后嘶吼一声怒叫,大口的血涌出来。 她眼睛直直的看着蒋煊怡的尸体,怒火不甘心疼难受齐涌。 “娘娘,娘娘!”成嬷嬷慌乱的伸手去摁太后的胸口,明知无用,但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堵住太后心口那不断流出来的血,“娘娘,娘娘!” “你到死,你看,也无一人救你。”礼部尚书往前走,冷笑着,一字一顿的说,“没人在乎你的死活。” 太后疼的撑不住,膝盖曲着就往地上跪下去。 想说什么,却一张嘴,一个声发不出来,只有大口大口的血不断的涌。 她努力的睁眼,看着前面蒋煊怡的尸体。 成嬷嬷没扶住太后,恼怒转头,“啊!!”一声狂吼就朝旁边有些呆若木鸡的皇上扑过去。 砰! 太后轰然倒地。 在成嬷嬷扑出去那一瞬。 皇上让吓得抱头惊叫间。 砰! 兵部尚书一脚踹飞了成嬷嬷,顿时无数长矛对准成嬷嬷的身体,将她抵在地上。 劫后余生,皇上气喘吁吁站不住,靠着城门楼下的青砖,一寸一寸滑下去,直到蹲下。 全身在巨大的恐惧之后,战栗的停不下来。 镇宁侯府。 发财站在傅珩一侧,回禀,“太后被当众击毙,成嬷嬷被活捉,皇上受惊过度,昏厥过去,如今御书房依旧是二皇子执政。 “外面,万民上书,要求褫夺太后的身份,追查太后母家,清算所有和倭贼有联系有来往的朝臣。 “二皇子已经下令,褫夺太后母族全部家产,如数充公,九族以内,全部问斩,即刻执行。 “成嬷嬷被刑部尚书带回刑部审讯。 “整个过程中,咱们的人一定在暗中盯着,未曾发现来援救的可疑人员。” 也就是说,蒋国公和澄明,谁都没有出现。 原本设计这样一出,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太后手里的底牌到底有多强大。 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 傅珩点头,朝徐西宁看去,“你怎么看?” “明显,对方放弃了太后。”徐西宁将手里一把白子往玛瑙围棋罐中随手一丢,“济南府损失惨重,举国上下都知道,这惨重的损失,是太后勾结倭贼造成的。 “皇权当道,百姓如蝼蚁,太后的事情一闹出来,必定民心大乱。 “想要稳固民心,眼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朝廷出钱,给老百姓提供一个能变强自身的平台,让他们能看到保护自己的希望。 “这一点,想必二殿下也明白。” 傅珩一下笑出声,“我甚至怀疑,你安排这样一大局,目的就是想让大家同意你在济南府办学堂。” 徐西宁眉眼弯弯看着他,“不好吗?国富民强,但也能,民强国富。” 第353章 看透 太后与倭贼勾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劫持皇帝,罪行罄竹难书。 被褫夺一切封号,贬为庶人,逐条论罪,死后不得入皇陵,不办国葬,尸体以国之罪人的名义被吊城门楼上三天三夜,与蒋煊怡的尸体并肩,被京都百姓唾弃谩骂。 皇上因为被太后囚禁期间,身体遭迫害,又被太后劫持一场,受惊过度,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二皇子重新当政。 成嬷嬷扛不住酷刑,招供一系列京都细作关系网,二皇子快刀斩乱麻,全部拿下。 一时间,整个京都,风声鹤唳又伴着亢奋激荡。 随着一部分官员被抓,六部不同程度的出现官位空缺。 有关官位补缺,世家一族与寒门清贵吵得不可开交。 二皇子愁的连搓三天脑门也找不到平衡的办法,连照镜子都发现自己好像给累丑了。 没辙,思来想去,请了长公主进宫。 御书房。 二皇子将御膳房新做的点心亲自端了长公主旁边的桌上,一脸愁苦在长公主一桌之隔的椅子上坐下,胳膊撑着桌面,“姑母快帮帮侄儿吧,这几日,侄儿要被吵得脑子炸了。” 当初太后携二皇子将皇上赶下去,长公主虽然腻烦皇上战时的举措,可对太后和二皇子也没多待见。 只是后来二皇子当政,却桩桩件件办的出色,渐渐又明里暗里的和太后走出了不同的路子,长公主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个侄儿,不简单。 叹一口气,长公主笑:“为了空缺官位的事?” 太后虽然罪大恶极,但到底是长公主的亲生母亲。 她出事,长公主心里里外难受,人清减不少,不过瞧着精神倒是还好。 二皇子胳膊撑着桌面,急切的叫人,“姑母,就是为了官位补缺的事,世家想要将自家的孩子举荐进来,清贵想要将自己的学生举荐进来,不管是谁,其实都是走的派系,朝局重在平衡,谁家多了也不行。” 长公主眼底带着笑意,“那就各取一半?” 二皇子耸眉耷拉眼,“姑母就不要考量侄儿了,各取一半,听上去谁也不得罪,可落于实处却是对朝廷极大的不利,世家盘根错节,不满姑母,侄儿是想要慢慢减少他们对各方的把控权的。 “至于寒门清贵,说是清贵,可也未必清到哪里去,不过是出身寒门打着清贵的名义,做起事来和世家也不相上下。 “侄儿只想用对朝廷有用的人,不想用谁谁谁的学生谁谁谁的侄子谁谁谁的女婿。” 长公主似笑非笑看着二皇子,“六部尚书不就很好?让他们给你出主意。” 二皇子苦瓜着脸,“六部尚书是好,个个都是栋梁,他们也的确是出了主意。” 他说着话,觑着长公主的神色。 “只是,六部尚书的意思是,选拔筛选,择优选择,但这个择优就又有问题了,若是从民间一层层筛选选拔,且不说时间用的久,单单这个选拔过程是否公平,就很难说。 “而且,他们这个选拔过程,必定会受世家和寒门清贵的各种阻挠。” 二皇子一呼撸脸。 “姑母,想要选拔个人才,真的好难啊,还得防着这人是不是当初埋伏下来的琉倭细作,要是有人能抗住世家和清贵的干扰,又能有能力鉴别琉倭细作,还能鉴别人才就好了,姑母,这个人需得是权高位重才行啊。” 长公主噗的就笑出声。 “臭小子,算盘珠子都绷我脸上了,你不就是想让我给你抵着世家的压力么。” 心思被揭穿,二皇子也不脸红。 反倒是顺杆爬,“嘿嘿,那姑母帮帮侄儿好不好?你看,侄儿的头发都愁掉好多。” 长公主笑着瞪他一眼,没说什么题外话来打机锋,“你若是有合适的人选,直接提拔,到时候谁若是不满,你直接说是我举荐的,让他们来找我。” 二皇子依旧愁眉不展,觑着长公主,“可侄儿哪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啊?” 长公主没好气给他个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徐西宁和傅珩在济南府开办学堂,你顺水推舟在,余杭,西凉两地都设了朝廷公办的学堂。” 二皇子当即眉飞色舞,“姑母真关心侄儿,侄儿真高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学堂是侄儿亲自督办的,若是人也从学堂提拔上来,不免被人说有私心,毕竟太子殿下还是太子殿下,侄儿只是代理朝政,父皇也还健在。” 长公主抬手在他脑门戳了一下,“混账东西,都把我叫进宫了,还要说话绕弯子,想说什么你就直说。” 二皇子一捂被戳的脑门儿,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小祈求,“侄儿想让傅珩去选,姑母敲定,侄儿直接白捡便宜。” 这是直白了、 长公主给气笑了。 “选拔人才上来,是要花费不少的,你让傅珩去选,这其中花费,谁出?” 二皇子一副豁出去脸皮的样子,“傅珩出。” 跟着,又追加一句,“他也不吃亏,他选上来的人,必定对他是亲近的,这些人,将来也可以说是他的党派,傅珩几次三番抗击琉倭立大功,给他党派总比给别人强。” 长公主倒是有些看不懂,“你既是想好了,吩咐傅珩便是,为何又与我商量?” 二皇子十分光明磊落,“那还不是因为侄儿知道,傅珩与永安王有关。” 长公主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僵硬,但跟着又从容,淡淡道:“哦?我倒是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二皇子也不戳破,只道:“济南府的事情,当初多亏梁九帮忙,这事儿傅珩回京之后和侄儿说了,也提了一句,永安王或许还活着。 “侄儿听说,永安王活着的时候,与傅珩的父亲关系极好,甚至说过要给两家的孩子定亲之类的话。 “姑母,你说,永安王若是真的活着,他会来争皇位吗?” 长公主心头升起前所未有的警觉。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看透过二皇子。 第354章 自信 长公主维持着面上的笑意,朝二皇子道:“你怎么不问傅珩?” 二皇子叹一口气。 他脸上的表情,生动而真诚。 “怎么问呢,姑母也知道,傅珩去济南,我和他是明着暗着打配合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傅珩算是我的派系,我若是问了,我怕他多心,以为我要防着他或者以为我要怎么样。” 长公主挑眉,“怕他多心?” 二皇子点头,“对啊,永安王毕竟身份特殊。” “那你希望永安王活着吗?”长公主沉默了须臾,忽然问。 二皇子叹了一口很长的气,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很明亮的眼睛看着长公主,用一种认真到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姑母,我只想和傅珩合作,不想和他为敌,更不想他来抢我的权利,我只想让他给我办事。” 他说的那么直白。 直白到长公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他。 四目相对。 二皇子伸手,轻轻的扯了长公主的衣袖,一般撒娇一半认真,“姑母,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 从宫中出来,长公主都没明白二皇子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仿佛。 他只是想要用傅珩,但又怕傅珩和永安王一脉,反了,或者说,夺回曾经的位置。 只是。 为什么要找她说这些? 所有人都知道,她向来偏宠傅珩。 实在琢磨不透二皇子这一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长公主从宫中出来,犹豫一下,也没遮掩,光明正大直奔镇宁侯府。 镇宁侯府。 春喜举着一把香,对着墙上那副画,振振有词的上香。 旁边,发财陪着。 等春喜上完香,发财立刻递上鸡腿,“你尝尝,我亲自烤的,外焦里嫩,特别好吃。” 春喜拍拍手,笑眼弯弯接了,啊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发财哥真厉害,好吃。” 发财心满意足,“你们去济南府,路上元宝给你买好吃的吗?” 旁边傅珩顿时一个疑惑看过来。 嗯? 感觉,似乎,好像,有点情况? 春喜吃着鸡腿点头,“买呀,不过济南府的油旋我不爱吃,烤苕皮好吃。” 发财点头,“我之前去济南府办事,也吃过一次油旋,我和你一样觉得不好吃,你真的爱吃烤苕皮?” 发财背抄着手。 傅珩看的清清楚楚。 这家伙手里捏着一串烤苕皮。 傅珩挑眉。 春喜嚼着鸡腿点头,“真的好吃,京都没有这么好吃的。” 话未说完,发财将背后那串烤苕皮递上前,“那你尝尝这个好吃不。” 春喜那眼睛,一下蹭的就亮了。 几乎蹦起来,“发财哥,你从哪弄来的?京都开了烤苕皮的店?” 发财笑道:“我烤的,你尝尝味道。” 说着话,伸手,“我帮你拿鸡腿。” 春喜是真馋。 毫不犹豫把鸡腿递出去,接了烤苕皮咬了一口,当即眯了眼睛。 放了酸豆角腌萝卜做馅料,苕皮被烤的鼓起气泡,外面刷了一层辣椒油。 一口咬下去。 “真好吃!” 发财笑问:“你在济南府吃的好吃,还是这个好吃?” 春喜毫不犹豫,“这个好吃。” 发财满意了。 “嗯,以后想吃什么都和我说,保证让你吃的比外面买的香。” 春喜一边吃烤苕皮,一边小鸡啄米点头,秉承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朝发财道:“那我一会儿替发财哥上三炷香。” 发财立刻道:“那帮我求姻缘吧,求一个老婆。” 春喜小眼神一亮,带着些促狭的揶揄,“发财哥有心慕的姑娘了?” 发财点头,“对啊,老婆本都攒了许多。” 春喜胳膊肘朝发财胳膊怼了一下,“发财哥喜欢谁,我帮你把把关。” 发财任由她怼,笑道:“我没有把握能追到,先不说了,不过,既是聊到这里,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看在烤苕皮的份上,春喜十分痛快的道:“发财哥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发财便道:“我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又怕人家不答应,你能给我练练手吗?” 一侧傅珩:…… 对面春喜一脸懵,“啥?这怎么练手?” 发财就道:“我先拿你做个练习啊,先追你,有什么不足的,你立刻告诉我,我好改进,等练好了,我就有信心了,可以吗?” 发财眼底带着真诚的祈求。 眼神又烈又软。 唯恐春喜不答应,发财补充,“作为条件,我可以给你做任何你想吃的东西,你看,我的手艺也是很好的,你也不吃亏。” 傅珩:…… 春喜嚼着嘴里的烤苕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她狐疑看着发财,“发财哥,你该不会是想要追我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吧?” 傅珩十分幸灾乐祸看着发财。 发财面不改色心不虚,“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向来都是有什么话,从来不藏着掖着,我都直说的,所以,你给我追吗?” 傅珩:…… 春喜眼见发财一脸坦然,立刻十分好兄弟重义气的拍拍发财肩膀,“好,发财哥,我助你一臂之力,你追吧。” 发财带着些担心,“那……拉钩?我怕你反悔。” 春喜眉毛一立,“我春喜说话,向来驷马难追,怎么会反悔!” 刷的伸出自己的手指。 “拉钩!” 手指勾缠,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旁边傅珩在震惊中,后知后觉学到了什么,抬脚就往书房走。 他过去的时候,徐西宁正在桌案前勾勾画画的写什么。 傅珩往桌上一撑胳膊肘,瞧着徐西宁,脑子里闪过刚刚发财当狗的画面,抿了抿嘴唇,道:“西宁啊。” 济南府那边的学堂已经步入正轨。 在济南府尹和当初救下的那秀才赵春山的帮助下,很快整理出一批文武兼备的学子。 徐西宁想要搞一次战事对抗演练,正在做战前安排。 被傅珩打扰,头也不抬,问:“你想到正反双方谁做将领了?” 济南府的学堂,是傅珩和她一起创办的。 这战事演练,自然也是傅珩和她一起做。 傅珩看着徐西宁,“西宁,我有一件非常想做的事,但又没有什么经验,你能帮我练练手吗?若是不联系的话,我总是不自信。” 徐西宁搁下笔,抬眼看他,一脸疑惑,“什么事?” 竟然能让病秧子不自信? 傅珩看着徐西宁,说出辗转心头多日但一直不知如何开口的想法,“我想和你睡,那种睡。” 一桌之隔徐西宁:…… 正要进门长公主:…… 第355章 原因 徐西宁目瞪口呆将手里的狼毫毛笔咣当惊落,难以置信的看着傅珩。 “你说什么玩意儿?” 傅珩脑子里回想着发财的成功案例。 十分自信的说:“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作为交换,济南府那边的作战演练,我给你三个成熟方案让你挑。” 徐西宁直接气笑了,“你是觉得我想不出一个好的作战方案,所以需要爬你的床来得到你的帮助?是你的脑子让灌了滚油还是我的脑子让驴子踢了。” 手里的狼毫笔已经跌落桌上,笔尖在宣纸上砸出一个不规则的印记,将她刚刚写下的名字全部遮盖。 徐西宁索性靠着身后书架,抱臂看着傅珩。 “你该不会是想要和我发生点什么实质的关系,又不好意思说,才想出这种烂借口吧?” 傅珩眼神都亮了几分。 嘿! 和春喜的话,如出一辙。 刚刚发财是怎么说的来着? 傅珩自信爆棚,“我是那种有话要藏着掖着的人吗?我要做什么,从来都是有话直说,所以,给我睡吗?” 徐西宁眯了眯眼。 傅珩感觉胜利在望。 当时春喜就毫不犹豫答应了。 砰! 不及傅珩反应,一个砚台毫不犹豫的就朝他脸上劈头盖脸砸过来。 傅珩一个激灵下意识一躲。 那砚台结结实实砸了门口门框上。 傅珩:…… 怎么还动手呢? 春喜是答应了的啊。 为什么! 春喜都答应了。 发财编的那么离谱,春喜都答应了。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难以置信,傅珩劫后余生的回头看那被砸的门框。 然后—— 和站在门口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的长公主四目相对。 要不是长公主躲得快,那砚台直接砸了长公主脸上。 长公主:…… 傅珩:…… 徐西宁:…… 刚刚被傅珩挡着视线,再加上无人回禀,徐西宁没注意长公主在门口。 此时看见,惊得眼皮子一抖,连忙从桌案后面绕出,给了傅珩一个刀眼,朝长公主行礼。 傅珩也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站在门外。 难怪徐西宁不肯答应呢。 也是。 女孩子面皮薄。 傅珩带了一点埋怨的语气,朝长公主道:“您怎么来了?” 长公主没好气的只想锤他。 不来都不知道你这狗东西这么狗! 和徐西宁前后脚剜了傅珩一眼,长公主心累的忙扶徐西宁。 狗东西自己不争气,她做长辈的,总得帮衬着点,总不能看他把媳妇作没了。 笑容和蔼,长公主朝徐西宁道:“都是一家人,和我客气什么,快起来。” 说着话,为了缓解室内的尴尬,长公主没多寒暄,直奔主题,将二皇子刚刚的话提了一遍。 皱着眉,长公主看着徐西宁,“我琢磨一路,没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大概也就一个想法,他是想让我给你们递个话?” 徐西宁在长公主对面的椅子坐了。 上一世,她从京都死里逃生,大多数时间都跟着赵巍在边关。 偶尔陪着赵巍回京述职,也并未与二皇子打过交道。 到她死,京都皇子之间是什么风云她不知道,只知道,皇上还在位。 “皇上病的重,其实二殿下这个时候登基,无可厚非,但他一直拖着,以监国的名义代理朝政,却并不急着登基,不瞒殿下,我倒是对这一点一直疑惑。 “毕竟太子殿下也一直昏迷着,他一句国不可一日无君就足矣。” 长公主朝傅珩看去,“你怎么想?” 想到傅珩刚刚那混账话,长公主脸色不免不太好看。 不过傅珩看着徐西宁,没发现。 只靠在博古架上,抱臂,等徐西宁朝他看来的时候,他才目光一收,朝长公主道:“当初琉倭大军打来的时候,赵巍被派去济南府,是丽妃,也就是二殿下的生母,寻了个借口将您请到温泉别院那边,我被陛下抓了,无人能救。 “那个时候,不论是丽妃,还是二皇子,都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这一点我是清楚的。 “二皇子是从跟着太后闯入御书房,将陛下逐下皇位,代理朝政之后,才发生改变。 “对我对西宁都很信任,也依仗。 “而他母妃,丽妃娘娘,在他回京之后,在他执掌大权之后,却并没有在后宫嚣张起来,甚至丽妃娘娘的母家,也并没有跟着一起发达。 “从前二皇子依仗丽妃的哥哥,他的亲舅舅,可现如今朝中那么多官位空缺,二皇子却一个母家的亲戚都没有提拔。 “据说他舅舅找了丽妃好几次。” 这个,长公主也知道,嗤笑一声,“丽妃娘家那些人,也就她哥哥有些本事,但耽溺于酒色,不用也罢。” 傅珩道:“问题就在这里,从前二皇子亲近他这个舅舅,那是什么原因让他不再亲近?二皇子孝顺,从前总要隔三差五进宫陪丽妃娘娘用饭,但现在,二皇子几乎不去看望丽妃,也不回自己的府邸,他那些侧妃姬妾他也不理会,几乎直接住在御书房,除了朝政,也就御花园遛弯。” 长公主从前没多在意。 二皇子朝政管理的好,她喜闻乐见。 现在傅珩将这些事情单独说出来,长公主察觉到不对劲,。 “你是觉得,二皇子像是换了一个人?” 傅珩点头,“彻头彻尾,我甚至问过他从前的随从,二皇子从前喜欢吃马蹄糕,但现在一口不吃,反倒是喜欢吃从前从来不碰的栗子酥,一个人,做事方法能变,难道口味也能变?” 长公主神色逐渐凝重。 仔细回想。 以前二皇子就算是见了她,也最多是客客气气打个招呼,寒暄几句。 从不会像今天这样,扯着她的衣袖撒娇。 真是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蓦的。 长公主看向徐西宁。 徐西宁从前对傅筠爱的疯狂,从前在云阳侯府低眉顺眼懦弱无能。 也是突然有一天,大闹特闹,让整个京都都知道她要退婚。 将云阳侯府闹了个天翻地覆。 长公主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问徐西宁,“你是为什么忽然变了性子?” 第356章 求救 从傅珩开始说二皇子性情大变犹如换了一个人的时候,徐西宁就料想自己怕是要被问。 果不其然。 对上长公主的疑惑,徐西宁淡然笑道:“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将吉庆堂卖了,买吉庆堂的人是傅筠带去的杜二爷。 “杜二爷收走了吉庆堂,我把卖店铺得来的银子给了傅筠。 “傅筠被封王当天,他和徐西媛成婚,我被灌了一碗毒药,没死透就让扔了乱葬岗。” 傅珩曾经问过徐西宁许多次,她怎么就忽然性子变了。 徐西宁的回答向来都是一句话:从前那个我死了。 他只当是徐西宁敷衍他。 但现在听得,心里针扎似的疼。 徐西宁脸上依旧是淡然的笑,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是赵巍将军忽然来了乱葬岗,在死人堆儿里把我挖出来,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了我。 “他带我去西北边关,让我跟着军中大夫学医术,他教给我武功,教给我兵法。” 淡然的脸上渐渐的裹上恨意。 徐西宁半垂着眼。 “那天,我们刚刚与敌国恶战结束,用死伤过半的代价换来短暂的胜利,饥寒交迫力竭神尽的时候,朝廷的援军来了。 “我们高兴的欢呼,但等来的却是带着火苗的箭羽。 “傅筠带人,强兵悍马,用带着磷粉的箭射向我们,西北军没被敌人砍死的将士,全被烧死了。” 羽睫轻颤。 徐西宁抬眼看向长公主。 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神情。 她只是平静的说:“我梦醒来,正好傅筠来找我,问我要银子,我害怕自己真的死了,就想要退婚,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长公主听得既心惊肉跳又目瞪口呆。 徐西宁说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梦。 更像是亲身经历过的一场浩劫。 可这些明明没有发生过。 她脑海里忽然想到一句话。 前世今生。 长公主狠狠打了个激灵。 尽管觉得离谱,但又克制不住,捏着手帕的手指很轻的颤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长公主问:“在你那个梦里,二皇子殿下登基了吗?” 徐西宁摇头,“梦里我总在边关,京都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不知道琉倭大军进犯京都,也不知道济南府被琉倭贼子那般血洗,只听闻,济南府出了一个叫梁九的悍匪,葛齐哈造反,朝廷束手无策,是梁九拖着打了几个月。 “但最终抗击逆贼的梁九被朝廷剿匪大军镇压,跳崖自尽。” 长公主悚然一惊。 梁九代表着谁她当然知道。 葛齐哈造反? 葛齐哈是谁? 长公主满目悚然看向傅珩。 上次徐西宁和傅珩说,让他查葛齐哈,他查了。 迎上长公主的疑惑,傅珩道:“辽东统帅麾下的兵,我让人里里外外的查了一遍,的确是和琉倭贼子勾结,证据摆到辽东统帅的桌案上,这个葛齐哈以及其上上下下联系的一串人,已经全被斩首。” 梦里造反的人。 现在还未来得及造反已经死了。 傅珩和徐西宁说了这个结果。 但长公主先前一无所知。 此刻心头惊涛骇浪,她当着傅珩和徐西宁的面,不必遮掩,直接说出心头想法,“那二皇子殿下……会不会也做了这样一个梦。” 梦见未曾发生的事。 或者,经历了未曾发生的事。 让他整个人变了。 说完,长公主又摇头。 “可就算如此,他为何要和我说那样的话?如果是想要借我的嘴来转达,他想告诉你们什么?如果是转达,他为什么不直接说,而是要让我转达呢?” 长公主不解, 傅珩皱眉,一时间也有些理不清其中缘由。 倒是徐西宁。 静静的坐在那里,忽然眼皮一跳,蹭的起身,“他叫殿下进宫,说求助,求助官位安排一事,但却翻来覆去提永安王。” 长公主看着徐西宁忽然起身,几乎心跳如雷,点头,“是,他说他只想让珩儿帮忙做事,但是不想让珩儿分权,反复问我永安王是不是还活着之类的。” 这些,与官职录用,其实牵扯并不大。 准确的说,当下牵扯不大。 徐西宁皱眉,“有没有可能,二皇子殿下,真正求助的,是永安王,他提了很多,但,首先,是求助,其次,重点是永安王。” 求助永安王? 傅珩几乎瞬间就明白徐西宁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二皇子遇到危险了?” 长公主怔了一下。 刚刚不是说二皇子性情大变的问题么。 话题转变急剧,长公主顿了一下,道:“就算是他遇到危险了,这和他性情大变有什么关系?” “那有没有可能,他原本是没有危险的,只是因为性情大变,所以才遇到危险,也就是说,能威胁到他的人,先前与他是有一致目的的,但是因为他忽然性情大变,导致那些人开始对他下手了。 “他自己没有能力抵抗,所以求救?” 徐西宁来回辗转几步,说自己的猜测。 长公主疑惑,“那为何不直接传召珩儿进宫?” 正说话。 外面传来回禀的声音。 “侯爷,夫人,宫中传话,说匈厥使臣来访,已经抵达宫中,二殿下让侯爷和夫人进宫。” 傅珩满目震惊看向传话的人。 难以置信的再次确定,“匈厥?” 当初傅珩带人突袭匈厥部落,直取匈厥首领项上头颅,逼得匈厥连连后退不敢再挑衅。 这些年,匈厥向来老实。 这怎么突然来访, 谁来的? 怎么一点消息没收到。 傅珩看长公主,长公主也是一头雾水摇头,“一点没有听说。” 传话小厮应声,“是,匈厥使臣,来传话的内侍说,宫中催的急,让侯爷和夫人快点进宫,说是宫中摆接风宴席。” 当年被傅珩砍了首领项上人头的部落。 如今宫中摆接风宴? 当着长公主和徐西宁的面,傅珩一点没遮掩,当即招了暗卫来,“去打听,好端端的,怎么匈厥使臣忽然来了,谁来的。” 暗卫得令,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 傅珩和徐西宁换好进宫的衣裳。 等来折返的暗卫。 暗卫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 第357章 你懂 宫中。 御书房。 二皇子掏掏索索从抽屉里翻出一枚小铜镜。 望着镜子里那张脸,忍不住连叹三口气,扭头问旁边伺候的小内侍,“本王是不是不帅了?” 小内侍心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他家殿下自从当初跟着太后娘娘来了御书房,拿了这代理朝政的差事,就多了一个毛病。 爱照镜子。 高兴了,照一照。 不高兴,照一照。 闲的没事,照一照。 心里mmp,面上笑微微,小内侍恭恭敬敬的道:“殿下玉树临风。” 二皇子长叹一声,对着镜子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想了点什么,半晌,将镜子往抽屉里一丢,起身,抬手在小内侍肩膀拍了一下,“走吧。” 小内侍被他拍的一个踉跄,活以为这爷要送他上西天。 宴席大殿。 二皇子过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嘈嘈切切的杂谈声在大殿里飘荡,二皇子一来,整个大殿顿时一静。 “匈厥使臣科尔达拜见二皇子殿下。”宴席最前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起身,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笑意,朝着二皇子虚虚的行了个礼,继而满目放肆,横扫一眼对面的那些朝臣,朝二皇子问:“似乎,贵朝的这些朝臣们,不太欢迎我们。” 科尔达是匈厥使臣的为首者。 他旁边,坐着一个眉目娇俏的姑娘,一身红衣马装,飒爽中不失风韵。 冷笑着道:“真是有眼无珠的蠢货们。” 对面。 礼部尚书第一个拍桌子。 “你骂谁有眼无珠?你是瞎了吗?看不见我眼睛里面的眼珠子?呵呵,真有意思,一个首领都被我们年轻悍将斩首的部落,也配在这里阴阳怪气?怎么?这些年大草原的风终于是把你们脑子里那仅存的一点东西吹散了?” 那姑娘翻个白眼,扭头朝二皇子道:“怎么不见傅珩?” 她的语气,堪称质问。 满朝文武,全都看向二皇子,眼底裹着怒气。 大夏朝虽然被倭贼搅合的风雨飘摇,朝局动荡,可也轮不到匈厥这样的手下败将来叫嚣挑衅。 二皇子缓缓在高位坐下。 抬眼,看向那红衣姑娘,声音不轻不淡,但也没有带着怒火,只是很平静的说:“已经传召了。” 那姑娘得意的哼了一声,“等他来了,必定要让他给我父王的牌位三跪九叩。” 对面,大夏朝的朝臣,顿时义愤填膺怒火冲天。 兵部尚书直肠子,拐不了一点弯,啪的一拍桌子,“放你娘的屁!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科尔达哼笑,“贵朝自称礼仪之邦,也不过如此嘛,堂堂兵部尚书,竟然说话如此粗鄙。” 刑部尚书抓起手边一只杯子,直接就朝科尔达砸过去,“还有更粗鄙的,我还能现在就脱了裤子在你头顶拉屎。” 砰! 要不是科尔达躲得快,那杯子直接劈头盖脸就砸了科尔达脸上去。 现在他偏头躲开,那杯子擦着他的耳朵,砸在了后面的柱子上。 科尔达顿时眼底冒出杀气,扭头就朝二皇子道:“殿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我要求严惩这个目中无人的东西!” “你算个屁你要求!老登儿!”刑部尚书怒喝一声。 科尔达蹭的起身,朝着二皇子疾言厉色,“将他乱棍打死!” 二皇子叹了一口气。 看着科尔达。 逼我是吧。 好好好! 眼圈一红,二皇子当场就哭。 “当初,皇祖母带着我进御书房,我正好看到,御书房里,父皇正逼着徐西宁往出拿钱,用来战后重建,若是徐西宁不肯拿钱,他就要抓了人家。 “我心想,做人怎么能这样呢? “后来,皇祖母指着我的鼻子和我说,让我追封蒋煊怡,让我抓徐西宁,让我给蒋煊怡和章景繁赐婚。 “我心想,做人怎么能这样呢? “后来,皇祖母为了蒋煊怡,连父皇都挟持,吓得父皇至今都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我心想,做人怎么能这样呢? “后来,皇祖母死了,被吊在城墙上,让人唾骂。 “我心想,做人就该这样吧。 “科尔达,你说,我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怎么一会儿觉得做人不能这样一会儿又觉得做人应该这样?” 科尔达一双眼睛带着一种呆滞的懵逼,看着二皇子。 他来之前,是恶狠狠的补习过大夏朝语言的。 为什么还是有一种,听懂了每一个字但是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无力感。 大夏朝语言文化这么博大精深吗? 旁边刑部尚书得意的看了科尔达一眼。 别说你听不懂,我都听不懂呢。 兵部尚书:…… 那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刑部尚书:…… 我们殿下说话,已经让人听不懂了,这不值得得意吗? 不然我现在就要面临是不是被打棍子的威胁了。 兵部尚书若有所思看看二皇子,又若有所思看看刑部尚书,感觉,忽然顿悟了。 他一声长叹。 “是啊,老祖宗说得好,做人该如此,做人不该如此,可做人到底该怎样,这是昨天吃了牛头今天吃了驴肉就能明白的?要知道,野鸡的肉其实也并不是太好吃。” 对面科尔达震惊的看过来。 他们是在说什么暗号吗? 那红衣姑娘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忽然柳眉一立,“少说这些没用的,二皇子殿下,贵朝的臣子对我们无力却粗俗,乱棍打死不为过吧!你i不要转移话题。” 二皇子胳膊肘撑着椅子扶手,手托着下巴颏,看着红衣姑娘。 “还请姑娘为我解答一个疑惑,解答了,我便处置。” 红衣姑娘当即道:“殿下请讲。” 二皇子坐直了,搓搓手,“你说,什么花的力气最大?” 红衣姑娘眼角抽了一下,“什么什么花?” 二皇子道:“就是花朵啊,什么花朵的力气最大?什么美食看不见路?我困惑了许久。” 红衣姑娘:……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花朵哪有什么力气,那是死的,美食还能看见路?那是吃的,但凡不是活物,都看不见路啊,二殿下该不会是为了不责罚他们,故意刁难我吧?我告诉你,那可不行!今儿,必须罚,不然……” 她朝二皇子投去一个你懂得的意味深长的笑。 第358章 真相 二皇子长叹一口气。 “可本王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没办法思考新的问题,也就没办法惩罚谁奖赏谁,你知道的吧,事情得一件一件的做。” 一脸愁苦,二皇子看向科尔达和红衣姑娘。 礼部尚书一脸疑惑朝旁边兵部尚书道:“咱们殿下,这是继下跪之后,又找到了新的路子?” 兵部尚书点头,有滋有味看着对面,“差不多吧。” 他们这边窃窃私语。 对面科尔达一脸怒火,“二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让这满朝文武都听一听一些真相?” 二皇子一咬嘴唇,满脸无辜的弱小,“有些事,本王也控制不了自己啊,你们若是实在不想帮本王想答案,不然你们就把真相说出来吧,我不拦着你们。” 科尔达:…… 气的差点撅过去。 威胁之所以能当做威胁,那是被威胁的人害怕。 他才能利用这个害怕,从中获得自己想要的。 现在二皇子竟然破罐子破摔? 没好气,科尔达转头朝红衣姑娘道:“什么花力气最大?” 对面兵部尚书噗的笑出声来。 红衣姑娘恶狠狠的瞪了兵部尚书一眼,“等我想出答案,让你们好看。” 兵部尚书立刻道:“那你快点想。” 红衣姑娘:…… 正说话。 外面内侍通传,傅珩和徐西宁来了。 一见傅珩从外面进来。 科尔达和红衣姑娘登时脸上带着阴沉的杀气,朝傅珩看过来。 “傅珩!总算是见面了!三年前,你杀我兄长三人,杀我父王母后,今天,我要为我被你残杀的亲人讨一个公道!” 红衣姑娘一脸怒火从桌案翻身而出,手里抱着牌位、 站在傅珩面前。 扬着下巴,颐指气使,“跪下,磕头。” 傅珩挑眉,看着她,顿了顿,慢悠悠问:“你是,疯了吗?” 红衣姑娘眼底怒火喷发,厉声呵斥,“快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傅珩干脆抱臂,就这么站在宴席大殿的中间,颇有些兴致盎然,“如何不客气?” 红衣姑娘冷眼一睃,看了傅珩旁边的徐西宁一眼,继而转头朝二皇子道:“少与我废话,立刻下令让傅珩给我父王的牌位跪下,不然,你母妃那些事,就别怪我全部抖搂出来。 “你以为你装作镇定不怕的样子,我就会上当? “快点!” 她这话一出,宴席大殿反倒是没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无人议论到底是有关丽妃的什么事,能让这匈厥人如此嚣张的威胁二皇子。 反倒是大家都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叹一口气,眼底带着些无奈,看着科尔达和红衣姑娘,“你们当真要逼本王?” 那红衣姑娘呵斥,“痛快点,姑奶奶我耐心有限!刚刚让你乱棍打死那两个粗鄙的朝臣,你不愿意,我已经给了你面子,现在傅珩这件事,你必须答应,不然,我就把一切都说出来。” 二皇子继续叹气,“既然如此,那你说出来吧。” 那红衣姑娘得意的看向傅珩,“听见没有,快点……什么?” 得意的表情在脸上一僵。 她错愕回头,看向二皇子。 难以置信到整张脸几乎石化,“你说什么?” 二皇子依旧叹气,“本王说,既然姑娘实在憋不住,那你就说吧。” 砰! 科尔达啪的一拍跟前桌案。 怒不可遏,“你以为我们不敢吗?” 二皇子一个激灵,“敢敢敢,你们可厉害了,你们非常敢,真的,是本王不敢,不敢一点。” 科尔达仿佛被草原的蚊虫塞了一嘴巴似的,厌恶且盛怒的看着二皇子。 “你可想清楚了,傅珩,功高震主,已经威胁到你的地位了,自从琉倭大军入侵大夏朝,傅珩立下多少功劳!这满朝文武,多少人与他交好。 “他夫人徐西宁,说她是整个大夏朝最有钱的人也不为过。” 科尔达冷笑着,看向对面的户部尚书。 “你们单知道徐西宁有钱,你们知道她这钱是从哪来的吗!” 他带着恶狠狠的怒意。 户部尚书一愣。 这怎么又扯到徐西宁身上了。 你们匈厥人这么不会抓重点吗? 倒是徐西宁,落落大方朝着红衣姑娘笑,“何必劳烦你们替我说呢,我自己说,我徐西宁有钱,全靠吉庆堂的掌柜王伯帮我打理商铺,商铺的货源全部从邻国拿货。 “我朝物价向来居高不下,同样的东西,我朝卖一两银子的,邻国只要几十个铜板。 “能赚到差价,所以我有钱啊。” 徐西宁笑盈盈看着那红衣姑娘,“你该不会觉得,这是我的把柄吧?那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从来不觉得这是我的把柄,恰恰相反,我觉得,这是将我朝物价打下来的契机。” “你还嘴硬!”那红衣姑娘没想到徐西宁竟然敢承认,“给你拿货的,是他们的皇子,呵!那可不是什么寻常皇子,那是谋逆不成,被他们陛下下旨赐罪的人,明明早就该死了的人,却和你们做起生意来,你觉得你这生意没问题? “你这是叛国!” 红衣姑娘一语给徐西宁定罪。 刑部尚书噗嗤笑出声来,“真有意思,一个邻国皇子,一个我朝镇宁侯夫人,竟然要让你一个区区匈厥丧父公主来定罪?你是父亲死的太早,有人生无人养,所以才跑出来丢人现眼吗?啧啧,真可怜。” “你!”红衣姑娘气的脸色发白,扭头,威胁着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看向二皇子,“我再说一遍,让傅珩跪下!” 二皇子再叹息一声,“本王再说一遍,你们有把柄就说吧,本王不敢阻拦你们的,真的,本王完全配合,阻拦不了一点。” “你以为我不敢?”那红衣姑娘让气的怒火直冲天灵盖,对着满朝文武,指了二皇子就道:“他根本就不是你们皇帝的亲生儿子,他是丽妃和我父王生下的野种!” 这话一出。 满朝文武震惊的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呼的一嗓子喟叹。 从那高位起来,“好好好,总算是说出来了,我这悬着的心也能踏实了,没错,我是个野种。” 第359章 自爆 就在红衣姑娘开口的时候,科尔达冲上前想要拦住她。 这威胁的把柄一旦说出口,威胁就失去意义了。 可红衣姑娘被徐西宁和刑部尚书几句话说的火气上头,嘴巴太快,一下说了出来。 科尔达阻拦不及,又听到二皇子这话,顿时震惊的回头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从高位往下走。 一边走,一边说:“当年,我母妃,丽妃娘娘,与来我朝出使的匈厥首领厮混,怀了我,所以,我算不得是父皇的儿子。” 噗! 不知道谁这么缺德,这个时候,将刚刚清醒的皇上扶了过来。 皇上一条腿还没有迈进这宴席大殿的门槛。 就被二皇子一句话刺激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白眼一翻。 人又昏厥过去。 “陛下,陛下!”皇上跟前伺候的内侍,如今是五福,五福惊呼着扶了皇上,“快,太医,太医,快把来人,把陛下送回去。” 悄默声的来。 兵荒马乱的走。 宴席大殿,所有朝臣震惊且不安的看着皇上被抬走又看向已经走下高位的二皇子。 太子昏迷不醒。 二皇子承认自己是个野种。 那这江山…… 几乎所有人,缓缓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就跟让狗咬了似的,嗖的蹦了起来,“可,父皇也未必就是皇祖父的孩子吧,大家别忘了,太后娘娘,也就是皇祖母,她和琉倭人不干不净诶。” 一众朝臣:…… 你这是什么语气?! 怎么听着还有点幸灾乐祸? 红衣姑娘和科尔达:…… 哈? 你们家的血脉混乱到这种地步吗? 二皇子站在当地,攥着一点自己的衣袍料子,眼眶发红,咬着嘴唇。 “当初蒋国公勾结外敌,他儿子毒害傅珩的时候,皇祖母就逼着我给蒋国公这个罪人下跪,这是很多大人都看见的。 “但凡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吧? “所以我怀疑,从父皇这里,血脉就不正。 “皇室血脉,不容半点瑕疵,所以后面父皇病倒,太子殿下昏迷不醒,我代理朝政,也不敢擅自登基,我知道,我不配。 “如果父皇不是先帝爷的血脉,那我,老三,还有太子,我们谁都不配。” 傅珩心头突突的一跳。 瞬间反应过来二皇子想要说什么, 只是。 为何? 他这样,不就等于毁了他自己的前途? 傅珩皱眉看二皇子。 二皇子虚虚的摸那不存在的泪。 “还有一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当初永安王谋逆,被先帝爷降罪,可先帝爷始终并未给他定一个谋逆的罪名,也不曾收回他的兵权。 “可永安王却忽然阖府上下被问斩。 “我记得听以前宫中老人提起过,说当初永安王被问斩的时候,先帝爷吐了血。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还不明白吗? “先帝爷从头到尾没打算杀永安王,他想要给永安王一个清白,是与琉倭勾结的太后,迫不及待要了永安王的命,推了自己的儿子上位。 “如果先帝爷认可这个,那为什么到死都没有收回永安王的兵权? 这些事,一直压在我的心里,让我辗转难安,我不知道该要如何与大家说,又唯恐永安王杀回来,将我当成罪人给斩首了。 “现在好了,多谢科尔达,你们上门来替我排忧解难。” 科尔达:…… 红衣姑娘:…… 去你娘的排忧解难。 我们是来威胁你的。 原本想着,靠着知道二皇子身份的秘密,来威胁二皇子,替匈厥争取更多的利益。 没想到。 就这? 二皇子自爆了? 站在那里,科尔达和红衣姑娘生出一种茫然的无措,然后,开始惶恐不安。 他们仗着有把柄而来。 现在,把柄不在了…… 他们不会被宰了吧。 因为总感觉二皇子刚刚那句话,像是在说:谢谢你们来送人头。 真相被明晃晃的砸出来。 砸的整个朝堂议论声此起彼伏。 以顺亲王为首的皇室宗亲,甚至一时间成了最激动的。 如果皇上不是先帝爷的血脉,那皇上全部的子嗣都没有资格执掌大权,。 那谁来登基? 岂不是他们这些宗亲人人有份? 瞬间。 身边的人就成了自己的敌人。 傅珩几乎用敬畏的目光看向二皇子。 先前官位补缺,宗亲抱团,几乎成为最让人头疼的一个存在,很难撬动,。 可现在,二皇子凭着伤敌一千自损三万五的莽劲儿,宗亲变成了一盘散沙。 傅珩甚至有些怀疑,这科尔达和红衣姑娘,是不是二皇子特意放了些消息出去,把人吸引过来的。 只是…… 如此一来,他就登基无望。 对上傅珩的目光,二皇子挑眉一笑,扬着声音道:“现如今,我是不配继续当权了,需要大家重新推选出来一个合适的代理朝政的人,选谁,你们自己定吧。” 说完,二皇子一副我摆烂了的样子,抓起旁边碟子里的花生米,丢了两颗在嘴里。 胳膊肘搭着高出的桌案,长腿一个交叠,手提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看好戏。 科尔达:…… 红衣姑娘:…… 二皇子一句话撂下,宴席大殿,顿时争吵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先帝爷血脉宗亲,一共三位, 顺亲王,永清王,和硕王。 三位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 自己上任也可,自己的儿子上任也可。 他们三个越吵越烈。 “你也配登基?你日日留恋青楼,谁知道你有没有染上什么恶心人的病!” “放屁,老子不配难道你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今年年初打死了人,你们家若是当权,那岂不是人人自危,人人都有被打死的风险?” “你就更不配了,太后还在的时候,你和太后走得近,说,你是不是也和琉倭细作有来往。” 彼此揭发指责,眼看根本一时间难以定下一个合适的人选。 最后,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吼了一嗓子,“那就六部尚书一起议政,各家推选合适的人,且看政绩来评定让谁来执政。” 一嗓子吼出来。 立刻得到三位亲王的一致认同。 “我行得正坐得端,没问题。” “就该如此!” “没问题!” 困扰二皇子多日的问题,解决了。 第360章 支持 一脸混不吝的样子,二皇子站在那桌旁。 “我觉得,永安王的后人,也有资格参加这个选拔吧。” 好家伙。 人家争夺皇位呢。 你给人家整出来一个选拔? “当初永安王并未真的被降罪,是太后迫害,所以,人家的后人,也能参加的,对吧?” 二皇子又说一遍,看向六部尚书。 谁家办接风宴办到这一步啊。 科尔达和红衣姑娘既惶恐不安又有些八卦好奇的朝六部尚书看去。 不等六部尚书开口,顺亲王先道:“按理说,是这么回事,当初永安王还是太子呢,到死父皇也没有褫夺他太子的封号,他若是活着,那就该顺理成章的登基。” 傅珩和徐西宁对视一眼。 顺亲王继续道:“可大家都知道,永安王当初被迫害,一个子嗣血脉都没留下。” 永清王叹息一声,“若是永安王还活着该多好,我一定头一个拥护他登基,当初他做太子的时候,便克己奉公德行兼备兄友弟恭,可惜,奸人当道,他遭人毒害。” 二皇子像个老狐狸似的,瞧着这些亲王。 “是啊,若是永安王还活着,你们一定毫不犹豫的拥立他,可惜可惜,哎,就算是永安王的子女还有活着的,你们也一定会好好的拥护吧?” 几位亲王连连感慨,“那是当然。” 二皇子哈的一嗓子笑,“巧了,永安王还真有一个后代血脉尚且在世。” 二皇子这话一出。 三位亲王顿时脸上神色一僵。 缅怀死人谁都能缅怀,和这死人若是忽然活了,还要和自己争夺权力,那怎么行。 顺亲王第一个皱眉,“这话可不兴乱说,你该不会是自己不愿意放下权力,找出一个傀儡吧?我可告诉你,皇室血脉容不得半分瑕疵,何况你根本不是我皇室之人,你是你娘与匈厥生的杂种。” 顺亲王说的毫不客气。 他就是要将二皇子贬低到尘埃里,让他没有一点翻身的机会。 二皇子浑不在意。 抬手。 拍掌。 当即,二皇子跟前伺候的小内侍,捧了托盘上前。 红丝绒苫布被揭开,里面一卷画让二皇子抬手提起。 画轴滚开,那画上内容一下跃入众人眼中。 “永安王妃。”有人记性好,一下认出来画中女子是永安王妃。 顺亲王眼底带着不悦,看着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提着那画像,走到徐西宁跟前。 “劳驾镇宁侯夫人配合一下?”他温和的朝徐西宁说。 等徐西宁转身面对文武百官,他将那画像往上一提。 画中女子与徐西宁,眉眼相视几乎一模一样。 众人一愣。 二皇子慢笑道:“当年,永安王直到过世,先帝爷都没有褫夺其兵权,调动大军的虎符一直在永安王那里,大家都知道的吧。” 这事儿,刚刚几位亲王,还亲自又提了一遍。 二皇子转头朝徐西宁笑:“我记得,您有一块玉佩,是从小就戴在身上的?” 徐西宁哪有什么从小戴在身上的玉佩。 那玉佩,一半是她抗击琉倭大军之前,沐沐给的。 另外一半,是去济南府办事,二妮给了赵春山的妹子,赵春山的妹子又将那玉佩给了她。 合起来,便是虎符。 莲花图纹的虎符,专属于永安王。 徐西宁已经确定,自己的母亲就是永安王的女儿,此刻半分矫情没有,直接从脖子里拽出那玉佩。 朝中年轻的官员不认识这玉佩。 可年长的,尤其几位亲王一下就认出来,这就是永安王的虎符。 顺亲王登时怒目看向徐西宁,“你从哪里偷来的?” 徐西宁挑眉看着顺亲王,“永安王死了,一个后代没有留下的时候,你说他若活着你必定拥护,他若有后代你必定支持,现在我拿出这虎符了,你说我偷得?顺亲王变脸真快。” 顺亲王阴沉着脸,“你是云阳侯府的人,你爹是徐让,你娘是江南江家的大小姐,你和永安王府有半点关系吗?” 徐西宁笑:“我娘是江南江家的大小姐,那太后为何忌惮我娘,要让云阳侯府老夫人给我娘下药?我与永安王没有半点关系,那为何我与永安王妃长得如此相像?吉庆堂是全国最富有的地方,可江南江家为什么日渐没落?怎么?是他们不愿意富有吗? “据说顺亲王也有自己的私产,你怎么就没想到用低价从邻国进货呢?是不喜欢挣钱吗?” “你!”顺亲王怒道:“这与你的身份,都毫无关系!” 旁边。 永清王倒是一脸笑意朝徐西宁上前几步,“先前我就觉得镇宁侯夫人面善,总觉得见了她就觉得亲近,却一直不知道为何,今儿我可算是知道了,原来你是永安王的后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说信你就信?”顺亲王没好气的喝骂一句。 永清王眼底带着得意的嘲讽,瞥了顺亲王一眼。 你懂个屁。 管她是不是,她手里的虎符是货真价实的。 她一个姑娘家的,横竖总不能登基。 我若是与她处的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永清王心里的算盘打得明明白白的,他亲切的问徐西宁,“西宁的母亲,难道是永安王的女儿?” 徐西宁点头,“正是。” 二皇子立刻道:“既然如此,六部尚书议事,再多加一个徐西宁,不成问题吧?永安王若是活着,人家永安王就名正言顺直接登基了。 “如今他人不在,他的外孙女参与一下继承人的选择,这合情合理吧?” 二皇子说着话,朝徐西宁眨一下眼:记得谢我。 傅珩脑子不是摆设,到这一步,怎么也明白二皇子的意思。 跟着便道:“我镇宁侯府支持。” 一直没吭声的章景繁,随后应道:“我成国公府支持。” 六部六位尚书,先后,“支持。” 旁边红衣姑娘没忍住,“她和外敌勾结诶。” 户部尚书一拍大腿,“若是镇宁侯夫人肯将吉庆堂的一部分货源共享出来,那我们的物价平稳,指日可待,国库就有钱了!” 红衣姑娘:…… 刑部尚书啪的一拍大腿,“将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族人,拿下!” 红衣姑娘:…… 我刚刚为什么要开口啊! 第361章 定下 在科尔达和红衣姑娘骂骂咧咧的怒吼咆哮声中,上来几个禁军,当场将其拿下,直接带走。 宴席大殿。 徐西宁拿着代表永安王的虎符,这虎符能调动整个大夏朝一半以上的兵马。 傅珩与赵巍一脉,代表了西北军。 成国公府章景繁虽然目前不在军中,但成国公府满门忠烈,在军中威望之高,非寻常人能比。 他们三个站在这里,几乎代表了整个大夏朝的全部兵马。 再加上先前抗击倭贼和济南府一事,徐西宁和傅珩的名声在军中几乎传遍了。 皇室宗亲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拜皇上疑心病所赐,所有的皇室宗亲,包括长公主在内,都没有一丁点兵权,府中家丁的配置,都没有太多武功厉害的。 自古皇位争夺,讲究一个名正言顺,也讲究一个有能者得之。 谁要是能得到这三位的支持,那皇位唾手可得。 顺亲王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对徐西宁的敌意太激烈了。 他只顾着阻拦永安王的人,怎么就忘了,一个丫头片子能如何。 再大的本事,也不能登基当女帝啊! 偏偏刚刚只有他一个人出口阻止,另外两个宗亲却与徐西宁攀关系。 一时间,顺亲王气的牙床子疼,忍不住阴阳怪气,“这俩人,心存不轨,前来威胁,直接杀了算了!” 才被押到门口的科尔达和红衣姑娘虎躯一震:你还是个人吗! 二皇子笑眯眯看着红衣姑娘和科尔达的背影,“杀了做什么,我们还缺一个养马场,中原地区水土问题,养出来的马总不如草原地区的马彪悍。 “若是能得了他们的部落让他们为我们养马,这不比杀了强?” 还未完全离开的科尔达和红衣姑娘:…… 艹!你更不是个东西!还不如杀了我们呢! 我们来之前,告诉全族的人,我们来这里给他们谋福利。 结果?养马? 他们的身影彻底离开门口。 二皇子收了目光,看向那三位宗亲,“谁要登基,各位努力哦,你们看我多好,刚刚还给你们支招,能把兵马养好,也是政绩呢,可创造的政绩不多,各位抓紧啊。” 说着。 二皇子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像我这种野种,就不在这里浪费各位时间了,你们看,我是回先前的府邸呢?还是你们找个宫殿软禁我?” 三皇子嗓子一哽咽,带着泪珠子就道:“我虽然不是野种,但胜似野种,我也是不配在这里的,各位大人,我先回去了,你们研究出来一个如何处置我的方案,就直接处置吧,我全都配合的,我也没有立过什么功劳,不过是在太后逼着我给蒋煊怡追封的时候,我坚定不移的拒绝了她,除了爱国,我一无是处。” 二皇子:…… 你怎么比我还那个啥。 两位皇子抬屁股就走,一时间也无人相拦。 他俩一走,另外几位皇子也不敢多呆着,唯恐身为野种招惹麻烦,也赶紧走了。 他们一走,三位宗亲王爷目光灼灼看向六部尚书和徐西宁。 顺亲王秉承着刚刚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的原则,刷的一步上前,“在匈厥部落养马这件事,我必定办成。” 抗击琉倭的时候,西山大营兵马全部折损, 这个损失,朝廷一直补不起。 商讨了无数次养兵养马,但都苦于人力物力不够。 户部尚书看了傅珩一眼,叹一口气,朝顺亲王道:“王爷,不是下官不愿意给您这差事,实在是这件事有些复杂,先前臣等几个与二皇子殿下几次商讨,都苦于朝廷经费不足。” 顺亲王抬手一摆,“什么经费不经费的,国之有难,匹夫有责,何况我们是皇室宗亲,决不能让父皇在地下不宁,经费的事各位大人不用管,本王早就想要和你们说这件事,只是先前因为种种原因耽误了。 “现在既是提起,那我正好就提了。” “这……”户部尚书犹豫着,“好吧,那就辛苦王爷了。” 顺亲王当场拿到差事,一旦兵马养出来,这就是政绩。 而且。 兵马兵马,这可是军中之物。 他和军中也算也有了紧密的联系。 军马都养了,军权还远吗? 顺亲王得意的看了一眼旁边两个王爷。 永清王和和硕王双双掩住自己眼底的笑意:蠢货。 养兵马,岂是你说养就养的?你先得让那些匈厥人听你的话才行。 如何听话? 就凭你? 到时候,只怕王位挣不到,你彻底成了军权下的傀儡。 心里这么想,永清王嘴上带着失望的叹息,“我也想要养兵马的,可惜,慢了一步,其实本王做什么都可,只要是为朝廷效力,都是应该的,我也不争什么了,几位尚书大人给我安排吧。” 和硕王也道:“我也一样。” 顺亲王得意的心下冷笑:蠢货,连个抢政绩的手段都拿不出来,你们凭什么和我争。 脖子一扬,顺亲王道:“既是如此,那本王也就不耽误了,先去见见那俩匈厥人,安排一下养马事宜,本王失陪!” 撂下话,顺亲王迫不及待离开。 他得抓紧时间把政绩搞到手。 免得夜长梦多,万一永安王真的活着那还了得? 他得在永安王出现之前,登基。 说干就干,顺亲王走的风风火火, 他一走,六部尚书顺势散了这宴席,将剩下两位宗亲王爷和徐西宁一并请到御书房。 如今,国无君,六部尚书一起议政,徐西宁作为永安王的后人,旁听。 御书房中。 户部尚书率先开口,“如今,君位空悬,不免人心惶惶,臣等几个代理朝政,心头惶恐,顺亲王去养马,京都,还要仰仗两位王爷尽快拿出顺服人心的政绩,早早登基,安抚民心,臣等几个也好卸下重担。” 说着话,户部尚书朝着两位亲王弯腰一拜。 和硕王和永清王连忙扶了户部尚书。 不等他们开口,旁边,吏部尚书先哭了起来,哭的肝肠寸断,“朝廷无人可用,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362章 感激 吏部尚书一哭,工部尚书也哭。 “济南府战后重建,京都战后重建,大沽港战后重建,要钱又要人,先前太后与琉倭人勾结,霍乱国库,如今,咱们可算是盼着了真正的主子,两位亲王,全靠你们了!” 兵部尚书虽然没哭。 但也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兵部也好不到哪去,要征兵,要供这些兵马吃喝,要发军饷,这一整个烂摊子,全要仰仗两位亲王了,你们快些干出政绩,下官等一定竭尽全力的帮衬你们!” 礼部尚书只觉得,这一刻,钦天监与他同在。 “下官夜观天象,只觉得空中两颗星宿闪闪生辉,先前还疑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两位王爷争相夺目,是下官有眼无珠了,王爷的能力,下官向来是敬佩的,只是先前陛下打压的狠,两位王爷没有施展的机会!” 刑部尚书哽咽连连,“朝廷动乱,治安必定混乱不堪,刑部之后办案,要请两位王爷多多帮衬,下官先前还唯恐办不好差,幸好,幸好啊,留在京都的是您两位,您两位,贤名下官早有耳闻,您两位不论谁将来登基,下官都庆幸万分。” …… 在六部尚书轮番上阵接连不断的吹捧中,这两位曾被皇上狠狠打压过,一直过得压抑憋屈的亲王,逐渐迷失了自我。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甚至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徐西宁:…… 等到他们两个雄赳赳气昂昂一离开,六部尚书齐刷刷变脸,全都看向徐西宁。 目光充满:肃穆,尊重,以及……我表现如何? 徐西宁:…… 眼角一抽,“几位大人就不必吹捧我了吧,你们吹捧,我也不会把钱拿出来给你们随便造的。” 户部尚书噗的笑出声,“咱们不吹捧您,只是,今日的事,您什么个打算。” 从二皇子召长公主进宫,到长公主去镇宁侯府,再到宫中传召无缝衔接,及至现在。 一切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徐西宁笑了笑,“大人与其问我如何,不如,我问问大人,二殿下是什么意思?匈厥人来,几位大人是知情的?” 徐西宁语落。 六部尚书,六个脑袋,齐齐点头。 依旧是派了户部尚书做代表。 “永安王还活着。” 户部尚书没有一点询问的语气,直接一锤定音给出一个陈述的语气。 “二殿下知道永安王还活着,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考虑登基,原本,济南府事件之后,二殿下以为永安王会回来,结果没回来,二殿下就一直焦虑,不知道该如何。 “他总觉得身边像是有个雷,随时会炸。 “索性匈厥忽然来使,用二殿下的身份来威胁他,想要获得土地获得好处,二殿下就顺水推舟,绝了陛下这一脉所有人登基的可能性。 “您作为永安王的外孙女,又有军功在身,二殿下劝我们,不要拘泥于您女子的身份。” 徐西宁听了个目瞪口呆。 她甚至要怀疑二皇子是不是也重生了。 可就算重生,他掌握一切先机,为什么不抢先登基,扼杀匈厥人,反倒是要将一切拱手让出? 心中不解。 徐西宁当场发问。 户部尚书眼角抽了抽。 二皇子当时原话怎么说来着? 他说,坐这皇位,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饭不能吃现出锅的,东西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喜好,睡觉还得翻牌子,还不能天天和自己喜欢的人睡,穿衣服还不能穿他最喜欢的红配绿,活的跟个机器人有甚区别。 最最无法容忍的是,甚至还累丑了! 虽然他没懂机器人是什么意思。 但猜测这也是一句很脏的骂人的话吧。 这话不能和徐西宁说,不然谁来做机器人。 户部尚书美化了二皇子的回答,他说:“二殿下说,皇室血脉,不容有分毫差池,他唯恐惹的天怨人怒给百姓带来祸患。” 徐西宁:…… 就二皇子刚刚在宴席大殿吃花生米那股劲儿,她都不信二皇子能说出这话。 不过。 无所谓了。 徐西宁也没多废话,“既然各位大人愿意让我一个女子参政,我感激不尽,就不推让了,二殿下有说他之后有何安排吗?” 户部尚书道:“二殿下说,他任务完成了,只想做个闲云野鹤尝尽天下美味游遍大好河山,方才不枉这一趟,所以还让我们几个替他说个好话。” 徐西宁:…… 不枉这一趟? 什么这一趟? 他又完成什么任务了? 反正自从上次回京,二皇子整个人就透着诡异,徐西宁一个重生的人,也不好说人家不正常。 顿了顿,不再多提,只道:“如今,几位大人觉得该当如何?” 几位尚书相视一眼,依旧户部尚书作为代表。 “几位宗亲王爷会如何,且静观其变,但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已经一盘散沙不可能再抱团了。 “人才选拔,暗中进行,每日早朝正常进行,只是要辛苦您,每次上朝。 “唯独一点,如今朝中寒门新贵心头是瞧不上这些皇室宗亲的,他们怕是并不愿意几位亲王中的任何一个登基。 “永安王若是回来,他们都未必拥护。 “我们几个分析,这些新贵怕是更想拥护二殿下,到时候,有的闹。” 正说话,外面传来小内侍急切的回禀声。 “各位大人,不好了,二殿下没了。” 前脚刚说完寒门新贵想要拥立二皇子。 这就…… 哈? 六部尚书加一个徐西宁,目瞪口呆,起身就往出走。 户部尚书一把抓了来传信的小内侍的衣领,“你说什么?” 那小内侍一路跑来的,累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二殿下没了,就在刚刚,吃花生米给自己卡着了,太医没救过来。” 六部尚书:…… 徐西宁:…… 哈? 匆忙就往二皇子住的地方赶。 他们过去的时候,院里已经站了不少朝臣,一眼望去,全都是当今朝中的新贵势力。 人人脸上挂着不善的阴沉,朝他们看过来。 第363章 飞走 兵部尚书黑着脸,没好气的瞪回去。 “看什么看,给你们闲的,这是手里都没有差事办了?要不然都辞官回家吧,反正朝廷正在补缺,到时候也不缺你们几个。” 沉着嗓子呵斥一句。 兵部尚书打头往里走,问院里站着的太医,“什么时候卡着的,现在什么情况?” 大理寺卿,作为朝中新贵的领袖人物,一步上前,一把推了兵部尚书,“你装什么!” 猛不防被推了一个踉跄,兵部尚书登时眉毛一立,站稳,瞪着大理寺卿,“你有病?” 说话间,另外五个尚书站到了兵部尚书身后。 礼部尚书皱着眉,看着大理寺卿,“你这是干什么?” 大理寺卿身后,站着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三十出头的样子,年轻气盛,一张脸火气遮掩不住半点,甚至抬手直指六部尚书,“是你们逼死了二皇子殿下!” 他这话一出,身侧几位朝臣立刻气势不善的附和。 “二皇子虽然不是陛下的亲骨肉,陛下虽然未必是先帝爷的亲骨肉,但二皇子勤政爱民,代理朝政期间,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实打实的好事,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容不下他?” “真是迂腐至极无药可救,血脉就那么重要吗?二皇子才是真正的明君,你们害死二殿下,罪不可恕!” “我真没想到,你们竟然自私自利到这种地步!” …… 指责与谩骂劈头盖脸砸来。 气的兵部尚书跳脚就要动手。 徐西宁上前一步摁住兵部尚书已经扬起的巴掌,朝着对面冷笑,“怎么当初蒋国公被抓,太后娘娘一味偏袒护下蒋煊怡的时候,不见你们这么义愤填膺义正言辞的冲到太后的寝宫去指责她? “不指责是因为你们觉得太后庇护琉倭贼子做的对吗?” 大理寺少卿火冒三丈,“胡言乱语,你们做事下作,还要给我们扣屎盆子?” 徐西宁冷眼看着他,“恼羞成怒?还是我冤屈你了,你其实去指着太后的鼻子指责她了?” 大理寺少卿憋的一脸怒火,“我不与你这妇人论长短。” 徐西宁噗的笑出声。 “是理亏说不出来了,就把错误归结为我是妇人?那琉倭贼子进犯京都的时候,你这个非妇人,怎么不提刀上战场,保家卫国?那时候你在哪里呢?” 徐西宁指着脚下。 “你站着的这寸土地,是我打下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叫嚣呢?你是做出多大的政绩了吗?还是说,脑门上贴上寒门俩字,你就直接高人一等了?” “你!”大理寺少卿让气的面红耳赤。 “徐姑娘这话说的就难听了。”旁边,大理寺卿慢条斯理打断了大理寺少卿的声音,朝徐西宁道:“打退琉倭贼子,靠着的是西山大营无数人马的牺牲,而非你个人!” 徐西宁点头。 “这话我倒也赞成,不过,不论靠谁,肯定不是靠您,毕竟当初傅珩无端被你们大理寺抓,我是求到您头上的,您作为大理寺卿,一点正面回答没有,袖手旁观来着。 “您不是寒门新贵的领袖吗?怎么?眼里也能容得下沙子了?朝廷忠魂悍将也是说抓就抓了?” 大理寺卿一副阔达有涵养的样子,没接徐西宁的话,。 倒是他旁边的大理寺少卿,怒道:“你少胡说八道,当时抓傅珩的,是大理寺少卿,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当时的大理寺少卿是听二皇子殿下的话,所以现在,你就让人把二皇子殿下抓了,是不是?把人交出来!” 徐西宁一怔,抓了?不是死了吗? 旁边刑部尚书一脸烦躁,不想和他们浪费口水吵来吵去,直接抬脚往里走,问御医,“二殿下到底如何?” 御医一脸为难,“二殿下不在屋里。” 刑部尚书脚步一停,惊讶转头,“不在?” 屋里出来一个小内侍。 正是跟着二皇子的那个,哭的眼睛都肿了,“我们殿下他,变成蜻蜓飞走了。” 六部尚书:……啥? 徐西宁:……啊? 刑部尚书让惊得嘴皮子都秃噜一下,“变成啥?” 小内侍哭的打嗝儿,“我们殿下变成蜻蜓飞走了。” 刑部尚书哈的一嗓子咆哮,“你是在羞辱我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那小内侍哭着摇头,“真的,虽然很难接受,但真的是这样,我眼睁睁看见我们殿下吃了一颗花生米,然后掐住喉咙倒在地上,我吓得连忙去看他,让人去传太医,可就在太医来的路上,我眼睁睁看着他没了呼吸,然后一点一点身体缩小,最后变成蜻蜓,飞走了。” 六部尚书:…… 徐西宁:…… 旁边大理寺少卿没好气的阴阳怪气,“演什么演,就是你把二殿下藏起来的,你们真是卑鄙无耻,二殿下那么……” 不等大理寺少卿自视清高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话说完。 暴脾气兵部尚书和好脾气不了一点的刑部尚书,齐齐暴跳就朝他冲过去。 一个扯脖子一个踹屁股,把人摁了地上就打。 他俩都是会功夫的,这大理寺少卿,自幼苦读,寒窗十年,属于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哪经得住他俩摁了地上磨搓。 没几下就嗷嗷惨叫。 毫无平时一身正气的样子。 旁边其他寒门新贵的朝臣,面红耳赤怒骂指责,上前要拉拽。 被余下四部的尚书一个手指头点了不敢多动。 户部尚书是这样点住那个户部左侍郎的,“想清楚,上前一步,回去就给你官降三级,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并且大理寺卿也帮不了你,你看,他自己都没动。”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带着笑。 那户部左侍郎,脚都要碰到刑部尚书屁股了,硬是憋了回去。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大理寺卿气的胡子打颤,“朝廷无君便若一盘散沙,二殿下不论身份如何,他执政能力是有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还要殴打同僚,不允许朝中出现不同的声音,你们要独断朝堂吗!” 第364章 男的 徐西宁掏掏耳朵。 斜睨着大理寺卿。 “我从前觉得您和旁人不一样,觉得您一身正气,觉得您两袖清风,觉得您自寒门来,做事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良心。 “可现在看来,您是和旁人不一样,旁人明着卑鄙,您暗着无耻。” “你算什么东西!”旁边一个年轻官员听不下去,朝着徐西宁怒吼。 徐西宁没理他。 只是看着大理寺卿。 “这些朝臣,连今儿的接风洗尘宴都没资格去,现在却站在这里闹事,难道他们不是被您煽动来的? “什么浩然正气匡扶天地,不过是煽动他们来帮你办事,达成你的目的罢了。 “二皇子殿下是不是被我们害了,或者是不是被我们藏起来,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徐西宁声音一转,看向这帮寒门新贵。 “你们脑子是摆设吗?自己没有独立分析问题的能力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吗?明儿大理寺卿说屎是香的你们也吃吗? “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我们若是除掉二皇子,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好处就是任由你们在这里闹吗?眼下朝局动乱,只有二皇子好好活着,才能有助益朝局平稳,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大理寺卿冷着脸,声音硬邦邦的,“你们当然是想要独断朝堂,容不下二殿下这样有能力的人,你们只想扶持一个傀儡上台,好让你们继续享受权利。” 一群新贵朝臣跟着附和,“对,没错,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人,从小忍饥挨饿才得来的读书机会,你知道我们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白眼,遭过多少人情冷落,好不容易高中,好不容易为官,就是想要跟着明君一展抱负,让这天地清明让百姓安居乐业,你们却偏偏要维护你们的贵族秩序。” 徐西宁向来是尊重这些寒门学子的。 可此刻只觉得可笑。 就因为别人出生的时候家室好,别人做的一切就都是错的? 就因为他穷,他做的一切就都是对的? 甚至眼下,当务之急,要找二皇子到底去哪了,要稳定朝局整顿朝务,无数重要的事情摆在眼前,他们都能视而不见,只在这里胡搅蛮缠? 忽然就不想争辩了。 有的人闭上了眼告诉你天黑了,你再怎么解释,他只要不睁开眼,就不会相信天亮着。 “你们想要如何?”徐西宁问。 大理寺少卿讥笑,“朝务之事,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过问的,你还是回去相夫教子的好。” 这话说的脏。 徐西宁却朝他笑,“但我,是二殿下点名,与六部尚书一起议政的。” 大理寺少卿翻个白眼,“这不是明摆着嘛,是你们威胁了二殿下,不然二殿下疯了吗,今天要自爆自己的身世,你们真是卑鄙无耻。” 地上。 被摁着狂揍的那位官员:…… 你们是真的一点不管我的死活是吗? 来个人救救我不行吗? 我门牙让打掉了! 以后怎么做官啊! 一开口说话就漏风吗! 苍天啊! 户部尚书瞪着这大理寺少卿,“你少胡搅蛮缠!不过,就算是你胡搅蛮缠,也没用,最后也只能是你自己气的干跳脚。 “徐西宁是永安王的外甥女,手里拿着永安王的兵符,这就足够她参与朝政。 “自古帝王年幼,都有长公主摄政王陪同议政,如今皇位空缺,徐西宁作为执掌兵符的唯一人,她自然也有资格,就算没有二殿下指派,她也一样有资格。 “怎么,大理寺卿挑唆你们来闹事的时候,没告诉你们这一点?” 大理寺少卿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抿了一下嘴唇,“二殿下是明君。” 户部尚书真的很想糊他一个大逼斗。 真的。 忍不住一点了。 这和街头撒泼打滚想要占点便宜的大爷大娘有啥区别。 给了大理寺卿一个斜眼。 大理寺卿顿了顿,道:“皇位不能空缺,必须有人,你们如果不把二殿下交出来,我们也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亲王上位,他们什么德行你们心知肚明,我们寒门子弟读书不易,出人头地更不易,不为五斗米折腰,除非死了,否则,我们一定会一直反对。 “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既然你们说,二殿下的死活与你们无关,那好,我们要求,明君另立。” “你想立谁?”户部尚书没好气的问。 大理寺卿道:“先帝爷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在如今陛下继位登基之后,被陛下贬黜幽州后,又褫夺封号,贬为庶民。 “既然如今陛下未必是先帝爷的血脉,而几位亲王又是烂泥扶不上墙,那不妨让这位被贬为庶民的王爷的儿子回来。 “他从皇权中离开,这么多年与百姓融为一体,知道百姓艰苦,必定能成为明君。” 吏部尚书气的差点朝着大理寺卿的脸直接啐一口。 “你真是会打算盘,找一个从小出生在村野的小子,让他回来继承皇位?他知道什么?他连字怕是都不认识!” 吏部尚书一句反驳,登时激起一片出身贫寒的朝臣的激烈回击。 “你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出身贫寒的。” “出身不好又不是品德不端,我们又没有杀人放火,我们凭本事考上来的。” …… 没道理可讲。 吏部尚书冷着脸道:“皇帝只选,不光要品德,也要要权谋,要心术,要有独断的能力,他能知道什么?” “那也比那些醉生梦死在京都为害一方的亲王强!”寒门新贵吵嚷起来。 徐西宁挑了个声音略微低的空当,笑眯眯看着他们,“二殿下在你们心中评价这样高,怎么,二殿下就没告诉你们,永安王也有后代?” 大理寺少卿立刻就讥讽,“你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妄想登基?” 徐西宁冷笑,“你看不起妇道人家,我已经记住了,一会儿出宫我就告诉天下人,大理寺少卿瞧不起女人,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永安王不光有我这个外孙女,他还有一个孙儿,男的,不是妇道人家。” 第365章 蜻蜓 “不可能!”一直很少说话的大理寺卿,瞬间出口否定。 徐西宁朝他笑,“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永安王半夜爬你耳朵边告诉你的?” 大理寺卿眼底带着一股难以克制的凌厉,“那你怎么知道有?” 徐西宁笑意加大,“因为我是永安王的外孙女,我知道我家的事,不是很正常?” 大理寺卿冷哼,“你的身份,还有待考究。” “但我的兵符,你再考究,也落不到你的手中,想让一个一天书都没读过的人来继承皇位做你们所谓清流的傀儡?别做梦了。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我只和你们说,永安王还有血脉在世,但若是这个消息走漏出去,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也不过如此,别让我瞧不起你们。” 说完,徐西宁看了一眼那个伺候二皇子的小内侍,“变成蜻蜓飞走了?” 小内侍伤心欲绝的点头,“是。” 徐西宁也点头,“行,飞吧,飞好点,别摔着。” 说完,转头往出走。 六部尚书扭头跟上。 “什么玩意儿,呸!一个个的,人模狗样的,真不是个东西!”一出门,礼部尚书呸的啐了一口,“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东西。” 吏部尚书头秃,“可也不能将他们全都撸了,朝廷缺人,这些人,涉及六部各处,而且他们必定会舞动学子闹事,本来就朝局不稳,这下更乱套了。” 最腻烦和这种人打交道了。 慢刀子割肉,一点点的腻歪不死你。 “就算全撸了,新上来的人不熟悉朝务,到时候更是一头雾水。” 兵部尚书把人揍了一顿,出了点气,脸色倒是没有这几位憋的那么难看,一挥手,“要我说,与其留在位上不干正事,不如全撸了,也省的给咱们添乱,咱们什么时候说过要让那几位亲王……” 话没说完,被旁边刑部尚书一把捂了嘴。 “你特娘的,小心隔墙有耳。” 咬牙切齿在兵部尚书耳边骂一句,刑部尚书松了手,朝徐西宁道:“永安王当真还有血脉在世?” 徐西宁笑了笑,没答。 户部尚书道:“那这事儿,若是被那三个亲王知道,他们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本来就是想要用皇位做诱饵,把那些皇室宗亲打散打乱。 刑部尚书看着徐西宁的神色,想了一下,旋即一笑,在户部尚书大肚子上拍了拍。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才有危机感,不然,他们现在倒是被咱们吹捧的找不到北,回去之后,干点活儿干不成,说不定就开始找歪门邪道了。 “而且,我觉得西宁刚刚说的好,她是当着那帮人的面说的。 “若消息还是传出去,那就是那帮人的问题,到时候,咱们想要分散他们,也能有个突破口。” 徐西宁走在冗长的官道上。 只觉得不真实。 很难想象,她竟然就这样,走在六部尚书旁边,与他们谈论朝务。 从宫中出来。 几位尚书回各自的衙门办公。 徐西宁径直上了镇宁侯府的马车,。 一上车,正闭目养神的傅珩刷的睁眼,看她。 身子好了许多,傅珩一贯苍白的脸上有了气血,乌沉沉的眼底带着些笑意,揶揄徐西宁,“徐大人下朝了?” 徐西宁给他一个白眼,在座位坐好,“大理寺卿怎么回事?他以前不是挺正派么?” 刚刚的事,徐西宁言简意赅和傅珩提了。 傅珩眼底闪过讥诮,“他向来秉承中庸之道,谁也不得罪,但是他儿子和顺亲王的儿子有仇,和永清王的孙子有仇,和和硕王的女婿有仇。” 徐西宁目瞪口呆,“他怎么做到的?也是个人才。” 傅珩冷笑,“为了女人。云香缘以前是我二叔的产业,我二叔为了拉拢朝臣,云香缘的姑娘经常帮他打探点什么消息,结果有一次安排上出了问题,让同一个姑娘不同的时间段接触了他们四个,然后闹出来,这四个为了争夺这姑娘,就打起来了。” 徐西宁一愣。 跟着,伸手在傅珩胸口戳了戳,“该不会是你使的坏吧。” 傅珩垂眼看徐西宁白皙的手指,一把抓住,依旧将手指抵在自己胸口处,“坏么?” 徐西宁一挑眉,“你没有吐血诶?” 傅珩一愣。 好像是。 抓着徐西宁的手,又往心脏的位置挪了挪。 还是没有吐血。 一根一根舒展徐西宁的手指,从指间点着变成整个掌心贴着。 还是没吐血。 傅珩顿时一脸垂丧,“糟糕,我不会吐血了。” 徐西宁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反手给他肩膀一巴掌,“你是不是有病!” 傅珩笑着,又把那手抓回来,“对啊,有病,你就是药。” 徐西宁:…… 肉麻死了。 而且,怎么还觉得有点油乎乎。 傅珩:…… “好像是不太清爽。” 徐西宁:…… 两口子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相继双双笑出声。 外面车夫:…… 你们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憋了半天就为了笑一笑? 到底行不行啊喂! 我有生之年能抱上将军的小孙子吧? 能吧? 吧? 车里。 完全不知道车夫内心咆哮的傅珩,依旧抓着徐西宁的手,舍不得松开,“这么说,二皇子变成蝴蝶飞走了?” 徐西宁给他纠正,“说是蜻蜓。” 傅珩点了点头,“飞挺好,咱们去他家看看,他正妃侧妃一大片,他忽然变成蝴蝶,哦,蜻蜓,飞走了,家里人该难受呢。” 马车开拔,直奔二皇子府邸。 过去就见府邸大门大敞。 正有府里的丫鬟小厮进进出出。 发财上前随便抓了个小丫鬟,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丫鬟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大概是因为进进出出的次数有点多,累的一头汗。 “我们殿下昨儿夜里给府里的各位主子写了放妻书,各位主子虽然舍不得二殿下,可谁能想到,二殿下今儿变成蜻蜓飞走了。 “大家决定化悲痛为力量,半空府邸,各自讨生活。” “今儿变成蝴蝶,变成蜻蜓飞走了,昨儿夜里连夜写了放妻书,他这蝴蝶,蜻蜓变得还挺有预见感?”傅珩冷笑一声,朝发财吩咐:“跟着他跟前那个小内侍去。” 徐西宁笑着拦了一下,“已经让春喜跟着了。” 第366章 心思 城外三十里。 一辆马车正在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 “有钱有闲!这日子,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谁要在那鸟笼子里待着!放心吧,跟着我,以后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活的长命百岁!” 松松散散靠在马车上,二皇子一边说话,一边摸出一枚铜镜。 一照。 “嘿,果然不用干活,人都帅了几分。” 三皇子一脸胆战心惊看着他,“咱俩就这么跑了合适吗?而且我以前和你关系也没多好啊,你不会害我吧?” 以前,这皇位明争暗斗,他脑子笨,背靠的实力也没多强,总被二皇子欺负。 后来太后带着二皇子回来,让二皇子执掌朝政,他战战兢兢唯恐二皇子哪天想起他就把他给噶了。 现在倒好。 不光没噶,还要带他走? 怎么这么离谱。 二皇子心满意足一收镜子,给三皇子递了一只果子,自己随手捞起旁边小桌上摆着的卤鸭掌,啃着。 “我害你干什么,你自己想想,父皇如果真的是太后娘娘和琉倭人生出来的,或者太后本身就是琉倭人,就咱们这身份,留在京都,那就是明码标价要被江湖义士割脑袋的。 “而且,咱们这身份也尴尬,就算不登基,将来不论谁登基,都容不下咱们的。 “与其被他们欺负,咱们自己离开多好啊,你变成蝴蝶飞走了,我变成蜻蜓飞走了。 “以后这大江南北的,任由咱们玩。” 三皇子感觉他说的有道理,但—— “可我妻儿子女还在京都。” 二皇子翻个白眼,“你若是留在京都,他们迟早被你牵累,现在,你的那些正妃侧妃,属于男人死了钱留下了,正是开始好日子的时候。” 三皇子:…… 正说话。 慢慢晃悠的马车忽然停下。 二皇子掀起车帘,“是小六子来了?” 小六子,他跟前伺候的那个小内侍。、 离开之前,他就安顿好了,让他小内侍骗大家,说他被花生米掐死了,尸体化成蜻蜓飞走了。 等大家混乱的时候,让他趁机逃出来,在城外三十里汇合。 这小子还挺机灵,这么快就追来了。 二皇子懒懒散散朝外看。 呔! 那懒散的目光在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顿时打了个哆嗦。 三皇子连滚带爬从马车里出溜下去,“傅,傅珩,我,我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不会争夺皇位,别,别杀我。” 扑通。 三皇子就跪下了。 刷! 眼泪就出来了。 正要下车的二皇子:…… 我没路可走了? 难以置信的看了三皇子一眼,二皇子朝对面从马车上下来的傅珩和徐西宁看过去。 “你们怎么追来的?” 说完,有了答案。 因为小六子紧跟着也从傅珩那马车里下来了。 让捆了手脚,小六子一脸歉疚,“殿下,我没想到他们会跟着我的,当时在宫里,徐西宁直接就走了,倒是大理寺卿他们一直在盘问奴才,奴才应付完大理寺卿他们,就以为安全了。” 徐西宁把捆着小六子的绳索一刀割断。 小六子一愣,赶紧屁滚尿流跑到对面,二皇子身后。 二皇子嫌弃的看了小六子一眼,“我本来打算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你个笨蛋。” 小六子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 二皇子收了目光朝徐西宁和傅珩道:“给条生路呗,我走之前还帮徐西宁进了六部议事呢,这算是大功一件吧?就算以前的我再不是个东西,这个大功,能抵过吧?” 他脱离了二皇子的身份,此刻身上带了些痞里痞气的气质。 “我不会为害一方,也不会干预朝政,从此以后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手里有点钱,好吃好喝好玩,你们看,我走之前,甚至还把老三带上,不给你们添一点麻烦。” 三皇子:……嗯? 舔了一下嘴皮,“那太子还在呢,虽然还是昏迷,但还活着,而且还是太子。” 这封号,谁也没褫夺。 因为没有新的帝王。 二皇子没看三皇子,只朝傅珩和徐西宁道:“你们看,我甚至没有带走太子,就为了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好有个人背锅。” 还在府里昏迷一直没醒来的太子:…… 我可去你娘的。 我天选背锅人? 醒着的时候给云阳侯府那些破事背锅,现在昏迷了,还要让我背锅? “你走之后,大理寺卿带人大闹一场,要让我们把你交出来。”徐西宁朝二皇子道:“殿下如此聪慧,连匈厥人都利用的明明白白,不会不知道大理寺卿的动作吧?说的好听为我们着想,但实际不是丢了个烂摊子?” 二皇子顿时抱屈。 “我的徐大小姐,我可冤枉,我这丢下的可不是烂摊子,我若是不走,大理寺卿必定带着他那帮追随者,天天堵我门口,逼我造反。 “我走了,他们也就是闹一闹,但是念想让断了。” 傅珩道:“但他打算让那位被贬黜幽州的王爷的后人来登基。” 二皇子继续苦笑。 “这个问题,你们肯定很容易处理啊,随便透露一点消息给那三位亲王中的一个,都不必你们安排什么,就直接解决了。” 傅珩点头,“所以,你什么都想的明白,为什么还要走呢?我们从济南府一回来,就和你说过,永安王不会回来抢你的位置,甚至他专门让转告你,让你好好干。” 二皇子耸肩摊手。 “好吧,我摊牌,不装了,我就是受不了这个做皇帝的苦!” 三皇子跪在地上,惊呆了。 你受不了什么玩意儿的苦? 傅珩和徐西宁双双挑眉,异口同声,“你看我信吗?” 二皇子哭笑不得,长叹一声。 “其实吧,我有一个梦想。 “希望我的人生,能在二十五岁的时候,腰缠万贯,放下一切事情,一门心思,吃喝玩乐,走遍大好河山,吃遍人间美食,不干一点活,干享受……” 二皇子双手合一。 做一个祈求状。 “求求了,让我走吧,我真的没有坏心眼,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367章 脸红 二皇子带着三皇子,潇洒走了。 破败的山河,落在京都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头上。 澄明和蒋国公还没有被抓到。 朝中各方势力也并不团结。 朝局不稳,地方也开始动荡,为了预防边陲告急,赵巍已经回了西北,各处军营开始整顿。 因为先前徐西宁放出消息,永安王还有一个孙儿流落民间,这让原本有些躁动的三位亲王,反倒是消停了许多。 “他们消停不造反,真的谢天谢地,不然头得愁秃。” 处理完一天的公务,傅珩和徐西宁并肩从御书房离开。 借着月色,两人慢慢的溜达,说着话。 已经入秋,白天虽然依旧燥热,但夜里的空气透着凉意。 徐西宁深吸了几口,伸了个拦腰,转头,星光下带着些笑意的眼睛看着傅珩,“很难想象你头秃了以后,是什么样的。” 傅珩伸手就在徐西宁脸蛋上曲指刮了一下,“那必定是也不输澄明的。” 徐西宁无语,“你和一个琉倭贼子比什么!” 正说话。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就见章敏一身马装,英姿飒爽的坐在一匹枣红色战马之上。 她身后,跟着二十个同样身着马装的姑娘。 高高的马尾梳起,透着一股子利落的萧杀之气。 是朝中新开设的女子防卫队。 章敏掌管,整个防卫队一共一百人,全部是能骑善射功夫了得的姑娘,暂时负责宫中巡逻。 “你们怎么才回啊!这一天天披星戴月的。” 见了徐西宁,章敏让其他人先去巡逻,自己一拽缰绳,朝徐西宁和傅珩这边行来。 也没下马,靠近了,坐在马背上笑道:“听我哥说,明天要挑选从各地送来的一批学子,我能不能走个后门呀。” 徐西宁仰头看她,笑道:“你想走什么后门?” “现在给我们防卫队上课的夫子,不太瞧得起我们这些姑娘,上课的时候总不免要阴阳怪气几句。” 章敏带着些不满。 “我想给她们挑选一个能真心实意教导她们功课的夫子,可京都这些人,我和我哥筛了一遍,不太筛的出来。 “现在姑娘们的课,正经能学到东西的,得靠兵部尚书和我哥抽空的时候讲一点,可我哥和兵部尚书都要忙死了,哪有空啊。” 徐西宁在各地开办了女子学堂。 开是顺利的开了,因为包吃包住,单单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一些人把家里的女孩子送来。 可学子能学多少。 夫子愿意如何教导。 都是问题。 “行,那你明天来,到时候,你挑中了,人家愿意跟你走,你就带走!”徐西宁一口应下。 章敏顿时笑,“好!” 说着,想起什么,正要调转马头离开,又顿了一下,“西宁,你把春喜给我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徐西宁笑,“春喜这几日不在京都,和发财去济南了,明儿应该跟着济南那边的学子一起回来,到时候你问她。” 章敏一愣。 难怪这几天总觉得她哥魂不守舍的,问他一句话,就跟得了耳背似的啊啊半天。 原来怎么回事。 不争气的东西,难怪二十好几没有媳妇。 啧一声,章敏到底心疼哥哥,“春喜和发财,走的还挺近,”说完,看向傅珩,“你都成亲了,什么时候给发财赐个媳妇啊。” 傅珩笑道:“赐不了一点,他自己努力吧。” 章敏翻个白眼,跟着又笑出声,“我祖母说,好些日子不见你们了,怪想的,过几天请你们去我家吃饭,到时候带春喜一起来哈,我祖母可喜欢春喜了,这事儿咱们说定了啊,我先去巡逻。” 利索的说完话,两腿一夹马肚子,潇潇洒洒走了。 月色里。 傅珩去牵徐西宁的手。 自从那日二皇子变成蜻蜓飞走了的事情打断了傅珩对徐西宁想要睡觉的请求之后,小两口再也没提过这个问题。 最近忙的跟头驴似的,两人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从宫中回家的路上,牵会儿小手。 十指相扣,刚刚章敏提起章景繁,傅珩不免想起章景繁喜欢春喜,想到章景繁喜欢春喜,傅珩不免想到发财那狗东西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诱骗春喜答应帮忙他练习…… 继而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自己当时的那个要求。 当时一时冲动,竟然说出那么蠢的话。 现在想想…… 傅珩决定,再说一遍。 咳咳。 清了一下嗓子,傅珩道:“西宁啊,现在朝局动乱,每日都不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稳。” 徐西宁皱眉,转头看他,从面色来看,倒是还行。 “给你开副安神药?” 睡不好就会气血不足。 气血不足就会脑袋不灵光。 脑袋不灵光还怎么处理朝务。 说着,徐西宁要松开傅珩的手,给他打个脉。 傅珩紧紧攥着她的手没松,明明是想好的话,可出口的时候,感觉话没说出来呢,心要蹦出来了。 舔了一下嘴皮。 “你也知道,我这些年,见天的吃药,是药三分毒,我不想吃药。” 深吸一口气。 一不做,二不休。 在这月光朗朗的夜晚。 “我想和你睡!” 傅珩目光十分坚定。 就跟刚刚参军的小将士,对着他的将军赌天发誓说“我要打倭贼,立战功,保家卫国,出人头地”一样坚定。 徐西宁眼角一抽,“你疯了?这么动乱的时候,若是有身孕怎么办?” 好家伙! 给傅珩整不会了。 “啊?” 徐西宁挑眉,“啊?” 傅珩:…… 脸颊一红。 “我说的和你睡,就是和你在一张床上睡,没想到,你,你,你直接到了生孩子那一步?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徐西宁直接听笑了。 这些天压在心上肩上的那股子无形的压力都感觉让这一笑,冲散不少。 不由反问一句,“那请问,您还要准备什么?” 傅珩红着脸,“这,这我哪知道啊,我又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呆子!” 徐西宁笑出声,牵了傅珩的手拽他回家。 第368章 石灰 翌日一早。 徐西宁睁眼就看到傅珩盯着一双黑黢黢的黑眼圈,正一脸幽怨的盘腿坐在她旁边,看着她。 徐西宁一愣,一骨碌爬起来,吓一跳,“出什么事了?” 是三位亲王之一反了? 大理寺卿带着那帮清流又闹起来了? 还是澄明和蒋国公抓着了? 傅珩幽怨的看着徐西宁,“你一晚上睡得十分香甜,而我,没睡着。” 徐西宁一脸疑惑,“为什么?” 傅珩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某一处。 徐西宁一怔。 顿时满脸通红,“你以前,没有过?” 傅珩瞪着徐西宁,红着脸,声音闷闷的,“以前我身体不好,只,早上。” 徐西宁看他这样,既觉得心头有股毛茸茸的感觉,又有点想笑,忍着,怕他急,问:“生病之前,也没有吗?” 傅珩眼睛都有点瞪得发红了,“也没有一整夜啊!” 徐西宁:…… “那,你受苦了。” 傅珩:…… “那现在怎么办?”顶着红眼圈,黑眼睛,傅珩跟一条受伤的大狗子似的,问徐西宁。 徐西宁正要答,外面传来声音,“侯爷,夫人!” 是发财的声音。 带着一股急迫。 这是从济南回来了? “出事了,我和春喜从济南府带回来的七个学子,被劫持了。” 徐西宁脸色一变,刷的翻身下地,顺手捞了一件外套穿了,腰带一系,抬脚就往出走。 傅珩:…… 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小弟。 坚挺了一夜,现在下去了? 徐西宁给发财开门,傅珩也从屋里出来。 “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 徐西宁给发财到了杯水,润润他急的干裂的嘴皮和发燥的嗓子。 发财一口喝完,抹了一下嘴唇,道:“我和春喜带着人上京,走到十里铺的时候,忽然从官道驿站里冲出来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他们朝着我们直接就扬了石灰。” 只是带人上京,又不是押送什么重要财物, 连去带回,也就发财和春喜两个。 “我和春喜当即反抗,但是那些学子,好些眼睛都被石灰蛰了眼,他们疼的满地打滚,我和春喜俩人护不住他们那些人,我俩就护住一个赵春山,他妹妹和剩下六个学子都被抓走了。” 徐西宁进里屋去换衣服,傅珩在外面问,“能看出对方功夫是什么路子吗?” 发财道:“很正统的路子,反倒是不好猜身份。” 说着话,徐西宁已经换了衣服出来。 “春喜呢?” 发财眼睛发红,眼底泛着焦灼的泪珠子,道:“春喜眼睛受伤了,我先把她送了吉庆堂。” 一听这个,徐西宁怎么可能还站得住。 抬脚就往外走。 傅珩赶紧跟上。 却不得不提醒她,“早朝马上要到了,今日早朝还要确定今日各地学子来京都赴考一事,你不能缺席。” 徐西宁心头急的冒火。 春喜在她心里,比她亲妹妹都亲。 上辈子,她眼睁睁看着西北军全军覆没,看着同袍被活活烧死。 这辈子。 她怎么可能不管春喜。 天大的事,也没有她的春喜大。 “我去看春喜,吉庆堂有大夫,我叫宫中的太医去。”傅珩道:“今日的事,必定是有人想要阻止我们选拔官员,才动手脚的,你若是不去,那便是中了他们的计。” 徐西宁大步流星的走。 蓦的。 脚下步子一顿。 回头看傅珩。 眼底带着的杀意让傅珩都为之一怔。 这种杀气,傅珩熟悉。 那属于战场,属于狼。 徐西宁仰头看着傅珩,清冷的眼底杀意腾腾的翻滚,“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是吗?” 傅珩一句没多问,只点头,“对,任何事!” 唯恐不够。 补充一句,“不分对错,你做的,就是对的!” 徐西宁点头,“好,召集文武百官,去吉庆堂门口给我候着!春喜一刻没有解除危险,就一直给我等着!用我的虎符,召集西山大营的三千人马过来,谁敢不从,原地格杀勿论,不论是谁!” 撂下一句话,徐西宁将脖子上的虎符摘下,直接给了傅珩。 自己转头就走。 发财召集,唯恐傅珩犹豫,劈手就从傅珩手里,十分以下犯上的抢了那虎符,“小的这就去调兵!” 说完就跑。 气的傅珩抬脚给他一脚踹,“小兔崽子,我难道还能拒绝你?” 发财去调兵,傅珩和徐西宁一起出了镇宁侯府。 一个朝左,去吉庆堂。 一个朝右,去宫中。 傅珩才走到半截,章景繁火急火燎迎面赶来,策马而来,屁滚尿流滚下来,急切的问,“春喜受伤了?她现在怎么样?” 傅珩看了章景繁一眼。 他知道,是因为发财作为参与者,第一时间回来回禀。 “你怎么知道的?” 章景繁急道:“昨儿夜里我当值,今儿早上交班的时候,正好遇上大理寺少卿,他说的,我一听,吓一跳,赶紧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也是听别人说了一句,具体不清楚,我就赶紧过来找你,春喜到底怎么了?” 大理寺少卿? 傅珩道:“西宁已经去吉庆堂了,春喜眼睛着了石灰。” “什么?”章景繁霎时间脸都白了,下垂的手指颤抖着蜷缩一下,开口说话,嘴皮子都打颤,“她……” 没说完。 章景繁翻身上马就往吉庆堂冲。 只是才冲两步出去。 又折返回来,阴沉的脸上裹着杀意,问傅珩,“你去哪?” 傅珩也不瞒着,见左右无人,压着声音道:“西宁叫发财去调西山大营的兵,我去宫中,文武百官全部去吉庆堂门口等着。 “春喜一日不见好,他们一日等着。 “违令者,斩。” 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章景繁半点迟疑没有,直接道:“那你先进宫,我去叫京卫营的兄弟们,还有小敏,西山大营的人来,只怕快也要半个时辰。 “我不想让春喜等!” 从二皇子离开,到徐西宁和六部尚书共同接手朝务, 朝中总有股或明或暗的势力,像是阴沟里的耗子一样,各处使绊子。 徐西宁为着大局,忍了、 但人,总是有底线的。 第369章 没事 “让我们去吉庆堂?你们别太离谱!” 金銮殿上。 大理寺少卿站在大理寺卿身后,憋的脸红脖子粗。 “我们是朝廷的朝臣,不是什么三教九流,每日早朝,商议的是国家大事,你让我们这些穿着朝服的朝臣,去吉庆堂门口站着?成何体统。 “你还有没有将王法放在眼里!” 大理寺少卿声音落下。 旁边有朝臣附和。 “本来,让一个女人来参与朝政,已经是够离谱的了,牝鸡司晨,贻笑大方,这已经是大笑话了,更遑论这个女人才十五六岁! “她懂得什么是天下苍生,懂得什么是治国之术。 “简直胡闹! “商贾之女,眼中有的,只有铜臭。 “哪怕她是永安王的后代又如何,她从小已经被商贾浸染了铜臭气,已经被污浊了。 “我们就应该夺过她手中的虎符兵权,立下明君。” 这话立刻得到几个朝臣的呼应,基本都是以大理寺卿为首的寒门一派。 “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不可牝鸡司晨!败坏超纲!” 在一群人的呼声里。 大理寺卿老神在在,抱拳,朝着前面的六部尚书,道:“几位大人代理朝政,的确是辛苦,但一则国不可一日无君,二则,真的没道理说,让咱们放着家国大事不管,去吉庆堂门口站着去,这,着实是滑天下之稽!” 三位亲王中,有一位已经马不停蹄去养马立功了。 剩下两位…… 彼此相视一眼。 他们也很想将徐西宁踢出局。 踢出徐西宁,就等于踢出永安王那一脉。 但他们自己又不好说,此刻完美保持沉默。 傅珩站在前面,清冷的脸上没带任何表情,“我站在这里,不是和各位商量的,也不是来征求各位意见的,永安王外孙女,手持永安王兵权,如今执掌朝政。 “她下令,要各位朝臣,即刻前往吉庆堂。 “违令者,可就地正法! “各位大人,请吧!” 傅珩阴冷的声音落下,大理寺少卿嗤笑一声,“还就地正法,她要造反不成?我就不去!” 刷! 门外禁军直接推门而入。 长刀出鞘,带着森森寒气。 傅珩直接下令,“大理寺少卿,不服政令,杀!” 当即便有一个禁军提刀上前。 眼见对方动真格的,大理寺少卿急了,但不肯低头,梗着脖子,朝傅珩怒吼,“你敢!我是朝廷命臣,没有陛下的旨意,谁敢伤我!” 那禁军半点犹豫没有。 直接一道抹了他的脖子。 大理寺少卿脑袋落了地上,看着自己飙血的脖子,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死了? 他就这么死了? 金銮殿上顿时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大理寺少卿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就地正法,吓得一部分人狠狠打了个哆嗦,心惊胆战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理寺卿阴沉的脸上带着怒火,看向六部尚书。 只是不及他开口,刑部尚书率先道:“从血脉关系来讲,其实是我们六个,暂时辅佐徐西宁,因为她代表着永安王,她的命令,我们无权反驳。 “各位大人也知道,她手里有兵权。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家眷都在京都。” 一句话,比傅珩刚刚的威胁更震慑人心。 户部尚书看了大理寺卿一眼,啧啧一声,“大理寺少卿死了,可怜的是他的妻儿爹娘,怎么,大理寺卿大人刚刚不替他争辩两句呢?不然,刚刚也不必他死,死的就是你了。 “有些人,别太爱,眼睛擦亮点,别当了别人的挡箭牌出头鸟,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禁军提刀而入的威慑和大理寺少卿摆在地上的尸体,让人头皮发麻,说不出话。 傅珩打头,“即刻出发,前往吉庆堂。” 六部尚书,紧随其后。 出了金銮殿的门。 才发现。 金銮殿里的禁军只是一个小小的冰山一角。 外面。 左侧章景繁带人,手持长弓,黑漆漆的箭头对准了他们。 右侧章敏带人,同样是手持长弓,那些素日被他们瞧不起的女子军,此刻一脸萧杀,随便一个人放一箭,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在绝对的武力之下,什么能言善辩都是虚无的。 兵部尚书就瞧不上大理寺卿这种又当又立的人。 “您怎么就不,以死明鉴呢?怎么就和大家同流合污了呢?不去死,是因为害怕吗?” 大理寺卿让气的脸色发黑。 但碍着前面真刀真枪,硬是没敢多说一句话。 倒要看看,徐西宁将他们弄到吉庆堂,要如何收场。 他们可都是朝廷文武百官。 到时候,那些学子闹起来,他倒要看看徐西宁怎么解决。 心头泛起冷笑,大理寺卿甚至有些期待快点抵达吉庆堂。 吉庆堂。 徐西宁一进去就听到春喜嗷嗷哭喊的动静。 “疼疼疼,好疼,王伯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瞎了。” “王伯,我眼睛看不见!” “王伯,王伯,王伯我害怕,你在哪?” 徐西宁只当王伯不在,急促的几乎是夺门而入。 进去就看见王伯趴在高老头肩膀上,正肩膀起起伏伏的哭。 徐西宁进门,他抬头。 鼻涕甚至从高老头肩膀拉了个丝儿。 一眼看见徐西宁,缓慢的站起来,眼泪一点兜不住。 “小姐。” 他依着旧例,叫徐西宁小姐。 春喜听见动静,却不哭了。 反而笑嘻嘻的一点不当回事的样子。 “咦?我家夫人来了?夫人?是您吗?” 徐西宁上前,去牵春喜的手。 徐西宁手指凉的那么明显。 春喜道:“都说了,入秋了,早黑晚的凉,让您多穿点,怎么不听呢。 “怎么不去早朝?来这里干什么呀! “奴婢没事儿,一点石灰,赵大夫说用水冲冲就好了,您别当回事儿,奴婢好着呢。” 徐西宁听得鼻子发酸,问她:“知道谁干的不?” 春喜摇头,“对方来了一言不发直接撒石灰撸人,奴婢和发财哥都分析不出来。” 说着,春喜龇牙笑,“夫人快去上朝,奴婢没事,真的一点事没呢!” 徐西宁抬手在她发顶拍一拍,不知道是说给春喜还是说给自己。 “嗯,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