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焚》 第1章 他的白月光 听别人说,男人的新鲜感最长只有三年。 姜荷望向不远处的卡座,几个人正在喝酒,伴随着酒吧的音乐,哄笑声不绝于耳。 “听说你前几天带那个女人回了趟家?嫂子能忍?” “怎么忍不了,我跟她又没结婚。”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嘲笑。 “哦对差点忘了这茬,不过你真不怕她发现,过几天就办婚礼了。” 又是一阵笑,围坐在中间的男人翘着二郎腿,神情倨傲。 “姜荷爱我爱的要死,发现了能怎么样,还不是要舔着脸和我结婚,她那种出身,攀上我是她八辈子的福气。” 先前的人踌躇一会,又试探的说:“谢云禾回来了。” 里头骤然没了声音。 姜荷捏着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她面无表情的关机,转身朝外走去。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姜荷买了瓶烧白,被高浓度酒精的刺激,她混乱的思绪终于麻木了一点。 姜荷看着镜子里身材姣好的自己,联想刚才听见的话,突然觉得有点反胃。 她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也知道美貌单出是祸患,所以没想过从恋爱上找到慰藉。 周霖是意外,他成绩好,长相周正,从来不开黄腔,更重要的是,他救过她和她妈,于是两人自然而然的在一起。 她跟他讲喜欢的诗人,讲她小时候的趣事,讲她十几年来无法宣泄于口的隐秘家庭,结果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是她太蠢了,不知道人设是可以装出来的。 姜荷在街上逛了大半天,后半夜的时候回到了酒吧,没去跟周霖对峙,而是去了楼上的房间,那里放着姜荷准备的三周年礼物。 如果不是提前下班撞见了刚才的场面,他们这时候应该在期待一个美好的夜晚。 临到面前房间的锁怎么都不开,姜荷刷了半天卡,转头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男人的轮廓有些熟悉,姜荷没戴眼镜,醉醺醺的看不清人。 她愣了一会儿,盯着眼前金色的领针扬手就甩了一巴掌,“周霖,你就是个畜生。” 男人没说话,攥住了姜荷想要打第二下的手,有些不悦道:“这位女士,你认错人了。” “装什么装。”姜荷笑了一声,彻底贴在了男人身上,有些粗暴的解他的扣子,“怎么,听见初恋的名字现在连碰都不让我碰了?” 周霖喜欢角色扮演,尤其是让她穿制服,从背后一遍又一遍的叫她小荷,每次听见,她都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颤抖。 后来姜荷才知道,他的初恋带着禾字,是个律师。 姜荷越想越觉得恶心,连带着动作都急躁起来,她抵着男人往后退,报复般的掰过他的脸,狠狠的咬他的嘴唇。 “不是忘不掉前任吗?现在好好看清楚我是谁,毕竟过了今晚我也是你前女友了。” 姜荷脑子不是太清醒,只知道自己要把受过的委屈找回来,如同一只小兽,直到口腔里的铁锈味浓烈到她自己都受不了才堪堪停下。 男人得空,撑起身子看她,说:“你最好不要后悔。” 姜荷咬住他的耳垂不肯放,边哭边回应:“我后悔什么,我最后悔的就是信了你的鬼话。” 所有人觉得周霖是和她玩玩,只有她自己以为周霖是真想和她结婚。 听见她哽咽的声音,男人翻了个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细碎啄吻中,姜荷浑浑噩噩的想,今天的周霖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第2章 好聚好散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姜荷的神智依旧不太清醒。 床边站了两个人,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从身形轮廓和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联想到了熟悉的影子,姜荷想都没想,一巴掌拍了过去。 反作用力让她的手掌剧痛,也因此醒了大半。 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的一幕让她几乎不能言语。 因为男人并不是她脑海中的那位渣男,而是周承越,国内首屈一指的动物行为学专家,知名兽医师,也是顶尖宠物连锁医院白昼的幕后老板。 更致命的是,这是周霖的舅舅。 周霖本人,正站在右后方错愕的看着这边,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发展。 也就是说,姜荷在看清渣男真面目的头一天给了他舅舅一巴掌。 姜荷觉得画面有些熟悉,却来不及多想,她低下头道歉,言辞恳切:“对不起周先生,我昨晚喝醉了。” 周承越没说话,只用晦暗的眼神盯着她。 姜荷越说越没有底气,嗫嚅开口:“我第一次喝这么多,脑子不太清醒,真的很对不起,您打回来也行的。” 后半句出口,她意识到不太恰当,以周承越这种身份,怎么可能亲自动手,而且对方才是被羞辱的那一个。 好在周承越没有为难她,他眼神扫过她手腕上的输液管,将位置让给了周霖。 周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过来想扶起她:“喝酒喝成胃穿孔你还是头一个,医院那边我帮你把假请好了,你好好休息几天再上班。” 姜荷回忆起昨晚的一切,嫌恶的撤开手:“不要惺惺作态,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大概有长辈在,被拒绝有些掉面子,周霖皱眉道:“姜荷,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还想问你昨晚上夜不归宿去了哪儿呢?” 姜荷知道他好面子,也能理解男人的那点心思,可分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不是他装聋作哑就能糊弄过去的。 “麻烦你离我远一点。”姜荷努力平静语气:“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我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去找你的陈小姐谢小姐吧。” 习惯了姜荷的温言软语,突然被这么冷硬的对待,周霖竟然不知道怎么应对,但余光瞥见周承越探究的眼神,他胸腔里突然燃起了一股无名火。 姜荷闹脾气也就罢了,偏偏碰上了来和他商量公司事宜的舅舅。 谁都知道公司的股份大多掌握在老爷子的手里,老爷子又对这个养子青睐有加,就连挑选继承人都让他代为考察,而这位是出了名的老狐狸,打听不出喜好,只知道眼里容不得沙子。 沙子是龌龊手段,当然也包括人品。 好不容易在几个兄弟中脱颖而出,周霖不可能让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他咬牙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姜荷记忆有些断片,但仍然记得两人昨晚的事情,她冷下脸,“我们分手了不是吗,不要纠缠了,我们好聚好散。” “什么分手?”周霖一头雾水,沉默一会突然想起替姜荷请假时候听见的话,他皱眉:“你昨晚上都听见了?” 姜荷:“重要吗,谢云禾不是回国了吗,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你怎么知——?”一出口,周霖就觉得完了。 他一直以为,他跟姜荷的结合是顺势为之。谈恋爱的时候想着玩玩就行,后来目睹几个哥哥被老爷子忌惮放养国外,就挑了家境一般人情淡薄的姜荷作为结婚对象。 成家代表收心,收心就能立业,失去老伴多年没有再娶的老爷子也因此注意到了他,让他进了核心管理层。 所以姜荷最开始在他心里,是作为他拉近关系的纽带而存在的,在一起合适,分开了也没什么。 可真到了一拍两散这天,怎么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所谓。 病房里没有开灯,昏沉的天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渗进来,将姜荷煞白的脸色照的更明显。 周霖别开眼,哑声道:“我知道你有情感洁癖,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是冷静冷静我们再谈吧。” 姜荷没反应。 磨人的寂静中,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重复播放着同城新闻,谢家千金回国的消息挂在头版。 周霖握着手机的手肉眼可见的慌乱一瞬,而后被他掩藏起来,不过数秒,他就下意识转身朝门外走。 “未婚妻躺在在病床上,你想去哪儿?” 第3章 你清楚下场 说话的人慢条斯理,仿佛在聊今天的天气如何,但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这是友好的语气。 周霖脚步一僵,硬着头皮转身,望向那个高大的身影,上位者的从容不迫和威压带来的震慑扑面而来。 他低声道:“舅舅,我——” 周承越推了一下眼镜,示意他不用多说,而后单手支在桌子上,慢悠悠的拨弄了一下表盘。 片刻后淡声道:“小五,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想要的东西,得自己争取,但如果付出了很大代价争取来还不珍惜,那这个人就有问题。” 周霖解释:“我们是和平分手,我没想到她会因为一个不切实际的谣言跟我闹到这种地步。” “谣言?”周承越的眼神不动声色的从两人身上打了个转:“两年前你跪在地上拒绝了我们为你挑选的未婚妻说非小荷不娶,现在又要因为一个新闻丢下她?” 周霖嗓子干涩,垂下头的神色又分明带着不甘。 周承越瞥他一眼,继续道:“我没兴趣看小孩子过家家,但管好你的下半身,环宇的继承人不能是个脏东西。” 周承越甚至没起身,他只是抬了抬手,从小在商场浸染的诡谲气息就随着一句脏东西蔓延开来,让周霖几乎不能呼吸。 他知道周承越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说这么一大段话无非是想借此提醒他,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不管是感情还是工作,都要步步为营,一点儿错处不能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老爷子当年就是靠着老婆帮扶起的家业,最看不惯抛弃糟糠之妻的人。 姜荷对他们的谈话没有兴趣,只呆呆的望着窗外,和周霖呼吸同一个屋子的空气都让她喘不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发出突兀的开合声,应该是人走了。 姜荷回神,发现周承越还坐在椅子上。 姜荷对这种上位者有天生的畏惧感,她攥紧被单,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的挪开眼睛。 周承越主动开口:“怎么回事?” 姜荷深吸一口气,抿唇道:“没什么。” 身份有别,他们两个很少见面,上一次还是半年前周霖带她回家的那次。 周霖说回家取个东西,姜荷陪着,东西没取到,七拐八绕的进了一间供着牌位的房间。 正好撞见拿东西的周承越,他虽然在笑眼神却没有温度:“外面胡闹可以,别在这里乱搞,你最清楚下场。” 当时周霖被吓得话都不敢说,不过这么看来,要不是周承越在,恐怕周霖还想玩点更刺激的。 “我倒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看上那小混账的?”周承越边说边起身。 姜荷很熟悉这种眼神,她突然有些难堪,生硬的说:“我可以拒绝回答吗?” 周承越夹着烟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半晌后越过小台阶跨上来,慢条斯理的说:“当然可以。” 他没走,甚至靠的更近,姜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退开了,把紧闭的窗户打开,又扔了张名片给姜荷。 “在有人来接你之前,有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 然而没等她收好名片,手机就疯狂的震动起来。 那头传来哭喊:“姜荷,快来疗养院,出事了!” 第4章 你们不能分 半夜的医院没什么人,冷风一吹,周围的环境更显得阴沉。 姜荷关上车门,对驾驶位的男人道谢:“谢谢舅舅送我过来,我有些家事处理,就不送了。” 周承越在打电话,整张脸藏在阴影中,不知道听没听见。 姜荷也顾不上太多,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往里面跑。 来到病房,看见温平海坐在她妈病床前抽烟,整个人戾气重重,她一进门,对方就一脚把病床前的凳子踹到了房间角落。 姜荷没理他,走过去打开窗户,想让屋子里的气味散开一点,没想到刚抬手就被人按下去了。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温平海神色阴沉,语气烦躁,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姜荷:“温先生,这是医院,不要大声喧哗。” “我是你爸!”温平海红着一双眼睛:“老子生你养你这么多年,还管起我了!” 姜荷冷笑:“我不想跟你吵架,有事直说。” 温平海当年抛弃糟糠之妻娶了初恋,姜母被赶出家时姜荷才三岁,她记得母亲拿着两万块钱的无助和心如死灰。 净身出户房车全无,母女两相依为命至今,过得很是艰难,结果上天专找苦命人,好不容易日子过得好点,母亲又突然脑出血,姜荷找遍了所有有名的脑科医院也没让她醒过来。 要不是最有可能治愈母亲的医生是温平海的好友,他又主动找上门,她这辈子都不想跟这人扯上关系。 明明她妈才是正牌老婆莫名其妙成了小三,她还被扣上了私生女的帽子,谁能受得了。 恐怕是觉得自己情绪太激动,温平海努力让自己扭曲出一个正常的表情。 “青青,我是对不起你们母女两,但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放下了,你妈的病我会负责到底,你帮帮我,妍妍身体不好,她不能进局子。” 姜荷攥住窗棂,努力让自己站直身体,她想问一句,难道她身体就很好了吗? “没必要说这些话,我现在叫姜荷,温青早就在十五年前死了。”姜荷嘲讽的说:“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替她坐牢吗?” “不是不是。”温平海摆手:“我是想说,小周不是在汉城吗,你让他帮忙说说情。” 温平海真话假话掺着,姜荷才知道,温妍跟人谈恋爱的时候劈腿,对方求和被车撞断了一条腿,现在死活要让她负责下半生。 普通人给点钱就打发了,偏偏那人是汉城几个大人物之一的独孙,一下子就变的难以收场。 温平海:“我哪知道那小子看着其貌不扬,还有这层身份!” 姜荷:“资本不大胆子不小,这样的人都敢欺负。” 温平海一噎,终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叙旧对称不上熟悉的人是种折磨,温平海扔给她一张卡转身往外走,赶趟儿般说:“里面有五十万,剩下的事情办成了给你,不管用什么方法,再不影响平海建材的前提下让他们把这桩婚事退了。” 从始至终,温平海都没有看过床上的女人一眼。 姜荷能理解,温妍是他跟他真爱的独生女,养在外头很久,好不容易接回家还没娇惯几年就被人盯上,谁能受得了。 更重要的是,这婚还退不了,退了说不准喜怒无常的富商会做出什么事。 宝贝女儿和劳碌半生的家业他都想要,不然也不会找到姜荷。 姜荷在他出门前说:“你找我没用。” “什么意思?” 姜荷捂着还疼着的胃,说:“我跟周霖已经分手了。” 温平海的脚一下子被粘住,转身时目眦欲裂,声音都变了调:“你再说一遍!” 姜荷平静的直视他:“我跟你的宝贝准女婿,分手了。” 姜荷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知道,后来厚着脸皮认女儿,从周霖身上套了不少生意和钱,她现在分手,最受打击的应该是温平海。 “不行!”温平海咬着后槽牙:“你们不能分!” 姜荷嘲讽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靠着别人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你也挣了不少钱,还不够你们一家子花吗?” 温平海被戳中了心思,脸色青一片红一片,情急之下抬手就是一巴掌,“我是你爸,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姜荷被打的退了好几步,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下子跌到了地上,温平海还以为她在装,又上前攥住了她的胳膊,作势要打第二下。 眼看着男人粗粝的大手要落到自己脸上,姜荷满脑子都是怎么还手能避开病床,然而没等劲风袭来,她忽然感受到钳制住她的力道一松,伴随着男人的痛呼,那股劲消失了。 姜荷慢半拍的睁开眼睛,就看见温平海狼狈的捂着心口摔倒在了门口。 第5章 他妈的找死 踢开他的人,正是周承越。 男人只穿了衬衫,深灰色将他的身姿映衬的更加挺拔,皮鞋锃亮,微卷起的裤脚看出他用了多大力气,再往上,那双眼睛中的沉稳已经被狠戾取而代之。 温平海头晕眼花,半天缓不过神,骂道:“哪个王八犊子,他妈的找死!” 话音刚落,周承越居高临下的抓住了他的头发,不假思索的直接往后面墙上一撞,只听砰的一声,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周承越声音不辨喜怒:“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骂我。” 温平海眼神失焦,茫然抬头:“谁啊?你是谁?” 周承越没有回答,看着手上的血迹嫌恶的皱了眉头,又是重重一击。 片刻,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姜荷适时送上纸巾,他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仿佛没看见地上人似的,朝姜荷走过来。 夜里只有一两个值班护士,温平海打了招呼,对方听见声音也没有驻足,反而给姜荷行了便宜。 “他一把年纪了,要是真出了事,你就说我干的就行,反正也没有目击证人。” 周承越闻言幽幽的望过来,淡声道:“不用你管。” 姜荷想着也是,周承越再怎么用学术专家的明面身份扮猪吃老虎,也改变不了他是环宇实际掌权人的事实,出了人命都能摆平,更别说一个温平海。 空间再一次静下来,姜荷正准备说点什么,周承越就侧头出声:“收拾一下,跟我出来。” “哦。”姜荷应了一声,在联系新医院和听周承越的话之间选择了后者,她看温平海没有大碍,将他挪出病房,又把门锁住,才往等候区走。 周承越早就在那等着了,手中夹着一支烟,见她过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姜荷坐下,轻声道:“谢谢舅…周先生刚才出手救我,我又欠您一个人情了。” 她本来是想叫舅舅的,但是想着已经跟周霖割袍断义,和周家摆脱关系也是迟早的事,现在还叫,未免有些谄媚。 周承越没理会她的别扭,从旁边拿出一把钥匙和一张卡片,淡声道:“这套房写了你的名字,在搬完东西之前,你可以住这儿。” 姜荷先前觉得没什么,但这三番两次的,不免也生出了一些警惕心。 她和周霖同这位神龙不见尾的舅舅关系不熟,怎么闹分手的事情一出这位就频繁的出现,更何况帮的是她这个外人。 周承越见她沉默,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从容道:“郑老对我有恩,他的手术是你托人做的,术后更是尽心尽责,这是我早准备好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姜荷微妙的尴尬了一瞬间,她掩饰般咳了两声,刚准备推辞,就撞上周承越深不可测的眼神,仿佛她不拿就是下一个温平海,于是求生欲让姜荷转了话头。 “这人情,我怕是还不起了。”姜荷开了个小玩笑。 周承越起身,随口道:“那就不用还了。” 姜荷注意到他一直在看表,估摸着有什么事,识时务道:“您要是忙就先走,我就不打扰了,正事要紧。” 周承越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姜荷从窗户看见人上车离开,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得到能转院的答复,才放心的走出疗养院。 和周霖在一起这么久,她的一切几乎都在那个房子里,一切都和自己梦想中一样,从装修到小物件,都是他们一点一点布置的。 话说的决绝,但真到了过夜的时候,姜荷还真不知道去哪儿。 不能回去,也不想去周承越刚给的新房子,姜荷在街上神游了大半天,后半夜回到了先前的住院部。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周霖在房子里也睡不着,他一闭上眼就是自己说的那句好聚好散,像追魂一样,在他的脑子里打着转儿,让他夜不能寐。 好聚好散个屁! 第6章 你什么都不是 凭什么?都说他海王,但他扪心自问,跟姜荷结婚这些年,他也就打过嘴炮,哪回真睡了,带到老爷子跟前那个也是因为被灌醉了,睡不睡的他不清楚,至少心理上没出轨啊。 这圈子里的公子哥,哪个不是样样沾,他不营造这种人设,谁跟他玩儿,他又哪来的资源。 至于谢云禾,周霖其实早就忘记长什么样子了,只不过初恋在男人心里总是有点地位,所以他听说她要回来的消息,就忍不住打听了一下近况。 也仅限于问问日常,一点过界的话没说过。 想到最后,周霖又生出点微末的委屈,他和姜荷共枕好些年,对方怎么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他,因为一点小事就要闹着分手,怎么舍得。 他跟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混在一起,不也是为了利益,有利可图,事业才能好,他好了,姜荷的日子不就好了吗? 周霖不是疑神疑鬼的人,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印象中姜荷不是这种性格,恋爱经历很少的人对感情更应该放不下才对。 想到这里,他给她的好友打了个电话,一阵铃声过后,一道瓮瓮的女声响了起来。 “哥,你能不能看看现在几点啊,我刚忙完,能不能让我休息会?” 周霖开门见山:“你老实告诉我,姜荷外头是不是有人了?” 对面沉默一瞬,而后爆发出尖锐的呵斥:“不是,你没病吧,你外头养八十个小老婆姜姜都不会出轨,赶紧滚,别打扰老娘睡觉,颠公!” 周霖不在意她的称呼,怀疑是最可怕的东西,只需要一点瞬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天快亮的时候,他靠脑补几乎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尤其是来到医院看见姜荷的好友宋汀在旁边的时候,这种情绪让他失去了控制。 他冲上去攥住了姜荷的手腕:“这就是你的打算吗,把脏水泼给我,然后让我颜面尽失,好让你和情夫逍遥自在!好啊姜荷,我现在才发现单纯的竟然是我自己!” 姜荷心力交瘁,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宽大的病号服衬的她手腕越发细,周霖这一下,差点让她摔下床。 宋汀心疼的没办法,一边推一边呵道:“你发什么疯!” 周霖短暂的回了下神,将矛头对准宋汀:“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她花天酒地,你打掩护,你两蛇鼠一窝!” “花天酒地?”宋汀好像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气极反笑:“你有没有点常识啊,她是医生,耽误病人是犯法的,平常忙的脚不沾地,哪来的时间花天酒地?” 姜荷听他发疯,越来越觉得他陌生,那些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泡影,看不真切。 周霖被她空洞的眼神烫到,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他口不择言:“你别忘了,你那个贪财的爸问我要了多少钱,我在你身上又花了多少钱,是我养着你们一家!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果然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刀子扎在哪里最疼。 周霖明白她和温平海的渊源,也知道她在孤立无援的境况中爬起来多不容易,却仍旧说出了口。 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多,等着回报。 姜荷攥紧床边,自嘲的重复:“是,你说的对。” 宋汀见她脸色不对,急忙拉住周霖,妄图劝醒他:“所有不该给的钱姜姜不是都还给你了,你明明知道那一家子的德行,你还——” 后半句宋汀说不出来,怕二次伤害姜荷。 姜荷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她越心凉,表情越不显,于是看在周霖的眼里,就越烦躁。 “你不是想分手吗,我他妈就如了你的意,咱们现在就分!” 姜荷平淡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偏不分。” 周霖嗤笑:“我也嫌恶心,我恨不得你马上消失在我面前。” 姜荷轻声应了声好,起身整理好衣服,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她的眼神在扉页上停顿一秒,而后决然的签下了名字。 “这些年温平海问你要了多少钱,你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包括婚礼的布置,订婚时你给的彩礼五金,我都会退给你。” 周霖像被踩了尾巴,“我就说你巴不得有这一天…” 后面的话太难听,姜荷也听不清,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像被谁打了一拳。 一直到签了名字的纸页拿在手里,她才有了实感。 她和周霖的几年,从此结束了。 第7章 偶尔会换口味 姜荷把猫寄养在宠物店,回医院拿东西,看见原先病房的凳子上已经坐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似乎在等床位。 “姜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呀?”来人一眼就认出了她。 姜荷抬眼,看向面前清秀的少年,只觉得面熟,却叫不出名字。 少年笑着说:“我叫谢行云,前不久陪我妈看过病,就是你做的手术,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妈老念叨你的医术高明,还要送锦旗呢。” 姜荷听他絮絮叨叨的,才想起来是接过一个同样性格的妇人,只不过急诊每天来往的人流量大,她症状不重,所以没什么印象。 “锦旗就不用了,让她多注意身体。”姜荷说了两句客套话,又随口问:“那你今天这是?” “不是我,是我姐。”谢行云叹了一口气:“这不刚回国不熟悉路况,跟人撞了车,好在两个人都是知识分子,没什么大矛盾,就是需要包扎一下。” 姜荷刚准备敷衍两句离开,外头又进来一个人。 是个高挑的漂亮女人,穿着米白色毛衣同色长裙,头发垂在一侧,可能是受了伤,左侧肩膀上有血迹,饶是这样,也不影响她的脱俗气质。 对上眼睛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姜荷看着她的脸,总算明白了之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是谢云禾,周霖那位因为家族原因不得已分开的初恋白月光。 姜荷假装不认识,打了个招呼往外走,却没想到被谢云禾叫住了。 “你是周霖的女朋友吧?” 姜荷停下脚步,从容更正:“是前任。” 谢云禾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姜荷看着她的神情,也明白了两个人这些年一直有联系,不然不可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这个插曲让姜荷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匆匆道别后,她在街边的椅子上摸出一个盒子,最后叹了口气放进了包里。 这原本是那天她想送给周霖的纪念日礼物。 比起白月光回国耀武扬威更悲哀的是,她在谢云禾的身上并没有看到恶意。 姜荷收起纷乱的思绪,在街边买了份糖炒栗子,转头撞上了人。 “马路上分心很危险。” 姜荷抬头,周承越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出声的是个助理模样的人。 姜荷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 周承越没过在意这个问题,他的眼神从姜荷的包上划过,别有意味道:“去哪儿了?” 类似查岗的语气让姜荷一怔,随后回过神:“去了趟医院。” 她的本意是让面前的人知道以后和周家没有关系,也不需要过多牵扯,然而周承越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姜荷抿唇:“我还有点事,就先——” 没等她说完,助理就将车门打开做了请的手势,笑道:“姜小姐,周先生刚从京市开完会回来,难得遇见,不如一起吃个饭?” 姜荷本想拒绝,瞥见周承越的神色,只好顺从的上了车。 姜荷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开会回来和跟她吃饭有什么必然联系,难道老板吃饭还需要陪? 一路无话。 总之车子平稳的到了地方,姜荷才惊觉这不是周承越送她的那套房子的地界吗? 姜荷去看过,一套百来平的精装房,整体是她喜欢的蓝色调,布置的很简约,刚好中和了怕对方出手阔绰带来的负罪感。 她没想过周承越会在这种地方住。 到楼下助理和司机就识趣的离开了,姜荷亦步亦趋的跟在周承越身后,像个尽职尽责的跟班。 周承越看起来心情不错,同样是妥帖的西装,气质却不像前两天那样生人勿近,甚至先开了口:“你似乎很诧异。” 姜荷知道他问的什么,从心道:“我觉得独栋别墅比较适合你。” 周承越嗓音醇厚:“偶尔也会换口味。” 他说的是房子,又不像房子。 “哦。”姜荷无暇顾及他的回答,她只觉得跟这人同处一室就头皮发麻,有种小时候邂逅教导主任的尴尬感。 周承越盯着女人出电梯的背影,没来由的想起了几年前,自己的外甥拉着她的手跪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立誓非她不娶。 现在的她比起当年,似乎瘦了很多,也不爱笑了。 第8章 我看叔叔就不错 两个小时后,姜荷和周承越对坐,气氛紧绷。 “您就直说吧,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如果前几天还有理由,今天这顿饭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哪有莫名其妙邀请不熟的人吃饭的,还在家里吃。 姜荷不是傻子,周承越这人,就算有周霖这人在,也不是她能攀上的阶级。 平白无故的多次出现在面前,不是有仇就是有鬼,她确信和周承越没什么纠纷,那就是后者。 周承越从容道:“不做什么。” 姜荷:“如果是因为上回在医院我认错人造成的冲动行为,那我再次说声对不起,还是不行的话,您想要什么赔偿都可以,别再折磨我了。” 周承越拿着刀叉的手一顿,拧眉道:“折磨?” 沙发上放着些鲜花甜品,还有条女士围巾,她往旁边挪了一点,鼻腔中是和他如出一辙的松木香,姜荷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冷凝不少。 本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虔诚,又准备道歉。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周承越堵了回去:“如果你想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被女人扇巴掌这件丢脸的事,你可以继续。” 姜荷顿时噤声,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不过惊壮怂人胆,姜荷安分没几分钟,又偏头去看身旁的人。 轮廓分明,五官出色,抿唇时表情有些冷,连握着叉子的手指骨节都透着漫不经意的矜贵。 姜荷想,不近人情的长相,没准和他外甥一样是个反差海王,但他没个准话,到底什么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承越放下餐具,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唇角,从桌子上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姜荷睁大眼睛,听周承越淡声道:“需要的话,随时联系。” 都是成年人,姜荷不可能听不懂他的暗示。 但这行为突兀,让姜荷心中的疑云更加膨胀,她直接说:“周先生,从三观层面来讲,你是周霖的舅舅,刚分开就无媒苟合不符合公良秩序。从个人层面来讲,我个人道德阈值高,这种行为我做不出来。” 周承越没说话,他瞥了一眼她往露台走,姜荷不自觉的看着他的背影,肩宽腿长,气质出众,像一棵挺直的冷松,和装出来的周霖的气质简直是云泥之别。 “周先生。”姜荷叫住他:“您听见了吗?” 周承越依旧没说话,姜荷摸不准他的态度,也跟着上前,发现他在抽烟,烟雾中,他偏头看她,破天荒的笑了一下。 “你倒是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 姜荷不知道什么以前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如同喂狗的三年。 又听周承越说:“我的意思是,老爷子很满意这门婚事,他年岁已高,实在受不了取消婚礼的刺激。” 姜荷:“结个婚还要考虑渣男的亲属,你在开玩笑吗?我看见他都犯恶心。” “周霖那小子对不住你,但老爷子是周氏的命脉,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有差错。周霖不行,周家还有几个孩子尚未婚配,你要是愿意,条件随便你提。”周承越不疾不徐的加码:“不用有夫妻之实,只是半年的协议婚姻。” 提到周霖,姜荷又上了火,盯着仿佛在说天方夜谭的般的周承越,嘲道:“周先生不是也没结婚,我看你就挺不错的。” 姜荷觉得这些人都疯了,有点钱就把自己当上帝,好像在他们面前的人都低一等,什么合约夫妻什么嫁不成这个就换一个。 他们以为自己在拍电视剧吗? 沉默片刻,周承越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姜荷火气攻心,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咬牙说:“周家是豪门大户,我不愿意用周霖的行事揣测其他人,但是和他一样年纪的这些少爷们,我是碰都碰不得了,一个就要了我半条命,再来一个我怕是活不过明年。再者说,他们年纪相当,真结婚你知道他们就一定会遵守合约内容?” 周承越皱眉:“我可以保证。” “不用保证,我就喜欢周先生这样事业有成的男人,思想成熟,年纪大,会疼人,完美的结婚对象。”姜荷打断了他,破罐子破摔的胡言乱语:“周先生好好想想,行就行,不行就别再提这些膈应人的话。” 姜荷本来就是故意的,她对周承越的好印象在刚才烟消云散,只剩下对其离谱言论的震惊,所以她顾不上什么尊不尊重,后果如何,就想着能膈应周家人一会是一会。 没想到周承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声问:“你想好了?” 姜荷囫囵点头。 周承越解开前襟的扣子,瞧不出情绪,半晌后起身,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会通知媒体,明天我来接你去拍婚纱照。” 第9章 那天晚上是你 包括姜荷本人,都觉得周承越疯了。 刚说出口的话就收回不太好,可姜荷没想到他会答应。 “算了,我开玩笑的。”她退缩了。 周承越始终淡淡的看着她,半晌后,他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双手交握。 “那天晚上,你比现在胆子大的多。” 姜荷的脸一下子白了。 她突然想起周霖和她对峙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前夜的事情,是她一直想当然。 她心跳如鼓,目光定在周承越的领针上,现实如同刀刃,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让她呼吸不能。 这样的领带,周霖也有一条。 姜荷声音都在发抖:“那天晚上,是你?” 周承越没说话,朝她招了招手,看她麻木的走近,自下而上盯着她苍白的脸,“我忘了提醒你,你是第一个敢扇我两巴掌的女人。” 姜荷不敢回应,她能从对方黝黑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表情,仓惶且无措。 下一秒,周承越钳制住了她的后脑,迫使她靠近,昂首的姿势却没让他落下风。 他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说:“我道德阈值也高,不吃白吃的晚餐。” “可尝过了,就别怪我食髓知味。” 下一秒,姜荷被打横抱起放到了茶几上,周承越隔着裙子,握住了她细瘦的腿。 他的手很宽大,粗粝的触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姜荷睁大眼睛推拒:“不行。” 周承越说:“你要跟我结婚,不许我先验货?” 姜荷一下子不挣扎了,她知道,周承越没在开玩笑。 然而周承越却突然撤开,拽着她到了玄关,声音沉着,“回去吧。” …… 姜荷浑浑噩噩的回家,躺在床上想着的都是周承越的话,她不明白周家这舅甥两搞的什么鬼,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过脑子说了那些。 第二天,真的有人来接她。 却不是周承越,而是周霖的后妈林琴。 女人穿的珠光宝气,虽然已经快五十岁,但脸上基本没有细纹,就是上扬的眼角有些凌厉,看起来不太好接近。 她没下来,示意姜荷上车。 姜荷和她见过几回,都是远远望着。 因为周霖不喜欢她,连带着也不想给姜荷介绍。 在座位坐好后,林琴开口,“听周霖说,你要和他分手?” 姜荷点头,没告诉她自己即将和周承越结婚的惊世骇俗的事。 “我和他已经谈过了。”姜荷补充了一句。 她知道周霖和这位的关系势如水火,连表面平和都做不到,今天来这一趟又为了什么。 林琴说:“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周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心眼不坏,可以托付终生。” 姜荷越发纳闷。 寻常豪门都是讲究门当户对,怎么到了林琴这,还有些乐见其成。 “我知道,不过阿姨,我们已经分了,其他的事情周霖的舅舅会处理。” 林琴笑了一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找你,再怎么说这是咱们的家事,承越一个外人,掺和太多不好。” 她明白了,这是来给下马威的。 “怎么不好,她是周霖的准舅妈。” 第10章 头发该绾起来 姜荷往后一看,周承越站在不远处的树影下,表情深沉。 “什么意思?”林琴到底是豪门阔太,听见意料之外消息的头一下,只是攥了攥自己的包。 “字面意思。”周承越的眼神没往她身上放半分,朝姜荷淡道:“上车。” 车子驶离以后,姜荷看见林琴还站在原地。 她不由问:“就这么走了?” 周承越只回了一个嗯,似乎不想多说。 姜荷心想,好歹是嫂子,他们的关系怎么这么浅薄。 不过也正常,男性主导的圈子,女人爬的再高也说不上话。 她看了看自己起褶的裙角,余光不由自主的打量起穿衣妥帖气质沉稳的周承越,思忖半天,觉得和周承越的事情有欠考虑。 只不过还没开口,就听开车的助理道:“姜小姐,忘了给您说,您母亲转到2院后,将由京市的脑科专家常立团队会诊,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常立,国内独一档的脑科专家,三年前退休隐居海外,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不用说,又是周承越的手笔。 钱不能买到尊严,但可以疗愈软肋。 她不知道周承越是否有意为之,但不得不说,他这一招,直接将姜荷摇摆不定的心,给钉死了。 事业有成,成熟理智,有涵养,恰如其分的掌控欲,哪一项单出都是绝杀,而周承越占了全部。 姜荷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你想说什么?”周承越似乎刚回过神,偏头问。 “没什么。”姜荷摇头,“我们要去哪儿?” “陪我去个晚宴。”周承越说:“婚纱的事不能仓促,放在下周二,刚好你休假。” 姜荷又问:“周…他也要去吗?” 周承越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缓声说:“我的女伴,没人置喙。” 两人到了中裕国际一楼,有人领着走了贵宾通道。 专属电梯中,笼罩着淡淡的香味,漆面很亮,姜荷从反光中看见没有打扮的自己,有些局促。 周承越接着电话侧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刚好挡住她的影子。 姜荷从另一边的玻璃望出去,看见一溜的奢侈品店,她只有陪好友时来过几次这里,一件普通衣服都要六位数。 休息室里,周承越将她交给接待,自己闭目养神。 好在没让姜荷一件一件挑,她试了准备好的唯一一条裙子,真丝双宫面料,香槟色的露肩礼服,意外的合身。 姜荷没照镜子,提着一口气走出来。 周承越正在浏览时事,不经意扫过来一眼,顿时被吸引,眼中起了几分兴味,他静静的注视了姜荷几秒钟,放下平板走到了姜荷身后。 两人靠的很近,姜荷能闻到他身上的冷松味道。 “头发该绾起来。”周承越说。 就着这个姿势,周承越开始摆弄她的头发。 他的手指好几次碰到姜荷的脖颈,让姜荷起了一身冷粟。 她没话找话,“没想到周先生还会这个。” 周承越没接话,自始至终认真缓慢的进行手上动作,如同对待工作一样一丝不苟。 姜荷僵硬的站着,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理不清思绪。 前两天在和周霖闹分手,今天站在定制店让他舅舅盘头发,她根本不敢想象等会儿去那个所谓的宴会,会遭受什么样的冷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男人总算停了手。 接待眼中闪过惊艳,“小姐身材好,穿什么都是衣架子,这头发实在锦上添花。” 不着痕迹的夸了两个人。 姜荷去看周承越的表情,对方眉头舒展,似乎很受用。 镜子中,姜荷和周承越并排站着,一个窈窕精致一个沉稳清贵。 第11章 不要自作多情 “小荷。” 突然的,周承越叫了她一声。 他的声音很低,又靠的近,仿佛在耳边歇了只懒懒的雀鸟,有一下没一下的啄她的皮肤,江哥颤了一下,下意识想逃。 周承越按住她了肩膀,“周霖也是这么伺候你的吗?” 伺候这个词,实在不太好听。 “没有。”姜荷摇头,“他不会编头发。” “我说的不是这个。” 下一刻,周承越低低的笑了一声,视线定在姜荷的后背,缓慢而有力的,帮她把剩下的一半拉链拉上了。 姜荷耳根子涨的通红,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想,接下来应该还有后半场。”周承越在她的腰上点了一下,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真的很会勾人。” 姜荷突然有些难堪,她深吸了口气,小声道:“那时候,我跟他在谈恋爱。” 她和周承越进展迅速,第一天就上了床,可她觉得,她们的关系并不健康,也不平等。 他一直用上位者的姿态,仿佛面对不是结婚对象,而是一个跟了他的情人。 不过姜荷觉得,她现在和情人,也差不了多少。 这时候,周承越突然放开她,转身往外面走。 姜荷觉得他有些不高兴。 她没自恋到认为周承越是吃醋,她大胆猜了猜,应该是觉得亏了。 周承越这种人,往哪儿站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身边不可能少女人,然而她这一下,直接占了最诱惑的身份。 往后别人提起他,后面都要加个已婚。 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两的处境差不了多少。 姜荷鬼使神差的想到之前那次见面,周承越车上的那束花和女士围巾,也不知道对象是谁,对方知道他为了孝敬,把自己婚姻当儿戏吗?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看见周承越已经上了电梯,连忙跑过去跟上。 他没说不她去了,她也不能自作主张。 晚上八点。 他们准时到了宴会厅,里面觥筹交错,三三两两的人正在交谈,姜荷一眼望去,全是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大人物。 周霖在周家说不上话,所以这种场合他没带着她来过。 她有些怯场,下意识想去抓周承越的袖子,刚伸出手又觉得不合适,悻悻的放下来。 周承越似有锁觉,回头望了她一眼,没有别的动作。 恰好有人过来敬酒,两人寒暄着往中心走去。 “那是周总的新伴儿?” “没见过,不像圈里人,长得不错,周承越就爱这一款。” 有人笑道:“可惜长得再好,也拿不到名分,顶多一个月就该被那位找上门了。” 姜荷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不自在的往角落靠。 原来豪门也有传闲话的毛病。 不过他们口中的那位,又是谁?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被一股大力拖拽着到了阳台。 “你怎么来了,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别在这发疯,要是被人看见了,我的脸往哪儿搁?” 周霖穿了正式的西装,脸上全是焦急。 姜荷面无表情,挣脱开他的手,说:“没有人规定这里只有你能来,还有,不要自作多情,我不是来找你的。” “你懂什么,还不跟我出去。”周霖急了,“你要是真想求和,我们私底下慢慢说。” 第12章 做不了我老婆就想做我舅妈 姜荷来的路上查过,这次私宴,客人中有位重要人物,盛业集团的幕后老板郑平章,他的产业遍布各地,随便打个招呼都有人前仆后继。 周霖急于在周老爷子面前证明自己,恐怕也是冲着郑平章来的。 可笑的是,他竟然昏了头认为她会向他求和,还是在这种地方。 “这么些年,我哪回纠缠过你。”姜荷说:“我不吃回头草你不是不知道。” 周霖的目光闪了闪,下意识扯了下领带,压低声音问:“这里没有邀请函你怎么进来的,别说你们医院还有这种渠道。” 姜荷退了半步,神情冷淡:“那不用你管。”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周霖往前跨了一步,刚好挡住姜荷的去路。 他就是故意的,分手这两天他一边忙一边胡思乱想,不甘心的要命。 周霖一直知道姜荷长得漂亮,也明白她最讨厌就是这种古板无趣的铜臭场合,再联想前两天的冲突,心里猜疑更甚。 “又傍上新的富豪男友了?” 姜荷本来不想理他,可他这句,又把她一向平冷的心给搅弄的天翻地覆。 她不知道是以前的周霖会装,还是现在的周霖疯了。 姜荷平静的回望,“你觉得是就是吧。” “谁?”周霖步步紧逼,不肯放松,“我认识吗?” 姜荷冷笑,“我凭什么告诉你。” 周霖脸色铁青,攥着姜荷的手更加用力,咬牙道:“从前让你陪我怎么哄都不肯,刚分两天你就跟人结伴登堂,哪个野男人这么有魅力?” 姜荷抬眼,对方口中的“野男人”正跟人推杯换盏,她抿了抿唇,“我劝你别问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如果我偏要呢?”周霖好像铁了心的想知道答案,寸步不让。 姜荷挣扎半天也没从他钳制下解脱,半晌后,她轻轻吐了口气。 “你舅舅。” 周霖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皱眉,随即脸色铁青。 “你没当成我老婆就想让我叫你舅妈?” 大厅霎时安静。 …… 郑平章看见周承越的时候他正不紧不慢的品酒,细框眼镜闪着禁欲的冷光。 郑平章说:“听说你准备建新别墅?” “不了,那几只猎鹰换地方水土不服,我准备把穹顶都去掉,做个小型牧场。” 郑平章笑笑:“还是你有情调。” 周承越的这块地是从他手里割爱的,以前是个度假村,废弃以后被改装成了观赏猎场,他买来没多久就懒得经营,连带着里面的数十只猎鹰一起送给了周承越。 周承越跟他碰了碰杯,淡道:“一般,我也没什么时间。” 郑平章还想说什么,看见对方懒懒的不应声,只看着门口。 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郑平章看见两道身影,“那是谁?” 他和周承越是旧识,周承越二十八岁之前一心代理周氏的集团事务,二十八岁以后独立门户沉浸在自己的学术生涯中,和亲近之外的人基本没有交集,更遑论像现在这样注视。 “前两天给你发过请帖。”周承越说。 郑平章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终于在不重要的角落找到一点零星,“哦,你外甥。” 郑平章眼里的周承越人情淡薄,从前没听他提起过几次周家。 他自己也不大和小辈们结交,觉得麻烦,只不过碍于好友面子,想着可能是转了性,敷衍的说了句郎才女貌。 周承越放下酒杯,“这话不太中听。” 第13章 我是不配 郑平章还想再问,却听另一边爆出一声厉喝。 两人不是凑热闹的性子,本想置之不理,却见发生冲突的两方正是刚才惊鸿一瞥的男女主。 到的时候,姜荷被按在靠边沿的桌子上,釉白的瓷器摆件在她身后落了一地,她的一只鞋不见了,赤脚踩着碎渣。 周承越目光落在她鲜血淋漓的小腿上,微不可见的皱眉。 周霖急火攻心,没注意到身后的人,猩红着眼死盯着姜荷,似乎要把她拆吃入腹。 “姜荷,你还有多少我没发现的惊喜,平常装着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清高样子,背地里这么能演,才见一面他就把你带在了身边。” “你放开我,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姜荷去够旁边的对讲机。 周霖按住她的手,咬牙切齿,“你叫啊,让其他人都来看看你是怎么跟我睡了又去勾引我舅舅的!” 姜荷被他气的心血上涌,脑子混沌的半天回不过神。 好歹周承越是他的长辈,正常人看见前任和长辈一同出去只会觉得关系好,他可倒好,先发制人,一顶私情的帽子就扣上了。 除了那次醉酒失态,姜荷自觉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和周承越潦草的换婚提议也是为了他们家。 说难听点,她想攀附何必等到现在。 姜荷笑了,“你在心虚什么,是因为你也带了新女伴吧。” 周霖嘴角抽搐,却没有回答。 “放开我!”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姜荷话里也不免带了火气。 周霖用了九成劲,不肯丢手,避而不答道:“被说中了?早知道你这么不知羞耻,我当初就该把你当炮友玩玩得了,亏我还想和你结婚,你配吗?” 姜荷愣了一下,而后用尽全部力气,狠狠的咬上压着她的胳膊。 姜荷的口齿瞬间溢满血腥气,“我是不配,那你分手后这么发疯,是舍不得我吗?” 被戳中了心思,周霖表情凝滞了半秒,而后扬起了手。 只不过还没落下,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周承越站在人群之中,面色晦暗,“在这儿闹事,想上明天的头版?” 姜荷的脸一下白了。 她最担忧的就是这甥舅两撞上,她的处境尴尬,事情走向惊世骇俗,怎么处理都奇怪。 周霖却完全忘记了长幼尊卑,看见周承越的第一眼,就直愣愣的问:“舅舅,你怎么跟她在一起?” 语气中的鄙夷不加掩饰。 周承越略伏低身形,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底,“有问题吗?” 话音刚落,谢云禾从旁边走出来,看起来不太明白状况,“周霖,舅舅让我——” 周霖下意识松了手。 周承越的目光意味深长的在他和谢云禾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转身就走,姜荷得以解脱,小跑着跟了上去。 周霖看着她的背影手掌攥的死紧,终究没有挪动脚步。 车上。 “为什么不说我和你的关系,怕他伤心?” 刚经过一番争执,姜荷的装扮很狼狈,她一边裹着自己的前襟不让裙子滑下去一边给自己贴创口贴。 余光看见周承越表情并不高兴,姜荷以为自己让他丢脸了。 她嗫嚅解释:“前头刚跟周霖退了转头就跟您结婚,传出去我都不敢想是什么场面,风言风语我倒是不怕,可你们…” 她刚才忍着不说,一是怕激怒周霖,二是觉得周承越恐怕也不想大张旗鼓的宣扬。 豪门富商,把脸面看的比谁都重要。 周承越要尽孝,为此把婚姻当做筹码,可姜荷要知进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得看周承越的意思。 没想到周承越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毫不在意的从前座勾了件外套扔给她。 “下一次见面,你可以让他堂堂正正的叫你舅妈。” 第14章 想哭就哭 姜荷暼了一眼不动如山的周承越,拿不准他是否在安慰,不过台阶都放在这了,她就说了句谢谢。 周承越没应声,目光遥遥的看向车窗外。 姜荷抱着他给的衣服,将头埋了进去,不受控的回想今天的事。 上回怄气的时候她预想过,等周霖那个渣男不情不愿的叫自己舅妈的时候该怎么扬眉吐气给他下马威,可真再次遇见了,她心里只有空洞的茫然。 周霖虽然是周家的少爷,但因为某些原因性格敏感,姜荷明白症结所在,所以容忍他的多疑,而他也没用异样的眼神看她的原生家庭。 她一直以为两个人拿的救赎剧本。 然而没想到从前一句重话不说的人,在分手后那么口不择言。 炮友、不配、不知羞耻…每个词都狠狠凌迟着姜荷的神经,她想着想着,就觉得眼眶酸涩,忍不住想落泪。 可当着周承越的面,她不能失态,于是把自己憋的脸色通红。 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准备开窗透透气,忽然听身侧传来一句,“想哭就哭,别把鼻涕弄我衣服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姜荷冷不丁一激灵,她抬起头,慢半拍望向声音的来源,看见转过头皱眉的周承越,整个人都是怔愣的状态。 姜荷后知后觉的反驳:“我没哭。” 周承越淡声道:“跟他的两年,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姜荷还没有从情绪中彻底抽离,半晌才反应过来周承越在说什么,她出声答道:“他是我初恋。” 车在此时停下,周承越解开袖口,一边抬脚往出走一边说:“那你真可怜。” 他说的随意,就好像平静的陈述一个本来存在的事实,但就是这种轻描淡写的口气,才更让人难受。 姜荷感受到自己胸口发闷,嗓子紧巴巴的说不出话。 不等她回,周承越就已经不耐开口,“还等什么,下车。” 姜荷把他的衣服折好,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原地,触到后视镜中穿着单衬衫的周承越时停了片刻,转而又将其搭在了手上。 周承越在前面走,姜荷看着他的背影发懵。 她敢保证周承越刚才再多说一句,她绝对会崩溃的哭出来。 一路沉默的到了楼口,姜荷总算压下了胡思乱想的情绪,她擦了下鼻涕,跟着周承越上了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姜荷看着自己反光中的影子,想到宴会上的碎语,还是没忍住说:“有什么可怜的,您跟他们口中的郑小姐,也该有过这种桥段。” 姜荷不太逞口舌之快,尤其是面对着周承越,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击让她烦闷不已,急于为自己的情绪寻找一个突破口,就忘记了害怕。 周承越今年二十九岁,是圈子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想和他传绯闻的千金女星数不胜数,她就不信他没一两个红颜知己。 姜荷打量他的表情,随时准备道歉,却见他神色如常,一点意料之外的表情都没有。 “我从来不吃回头草。”他说。 姜荷觉得他在内涵谁,又没有证据。 姜荷抿唇,想到周霖最近歇斯底里的样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周霖吃回头草了吗?不一定,但他的状态实在过于反常了。 他认为她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脾气,姜荷心里却清楚,这都是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恶果。 他真睡假睡都没关系,可他不该骗人,也不该为了虚荣心口无遮拦。 那些人不着五六把人当玩意儿是因为家里有倚仗无需顾虑,周霖为了挤进他们的圈子把未婚妻贬低的一无是处,只会被他们看不起。 别人把他当笑话,周霖还以为是自己的机会。 第15章 你可以拒绝任何人 “你还要走神多久?” 姜荷回神一看,已经到了顶楼,周承越站在电梯口,似乎在等她。 见她出来,周承越轻巧的的从烟盒中摸出一根点上,语气平淡:“去收拾东西,半小时后有人来接,从今天开始,你跟我回家住。” 姜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嗫嚅道:“我觉得有点快了。” 周承越侧了侧身,从容的咬上烟尾,吸了小半口后眼皮轻抬,“小荷,你别忘了,我们确实是合作关系,但我才是上位者。” 姜荷没回话。 最近相处融洽,对方屡次相助让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周承越肯容忍她的小瑕疵是因为把她当未婚妻,可这个位置她不要,有的是大把的女人蜂拥,她蹬鼻子上脸是不识抬举。 姜荷无端的生出点寄人篱下的伤感,她定了定神,“我知道了,我没拿什么东西过来,十分钟就好。” 本来就是借住的周承越的房子,她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搬,反而给现在行了便利。 周承越点头,反手掸了掸烟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走了过来。 姜荷看见他眼神中闪动的春光,她头皮一炸,紧紧攥住自己的掌心,“周先生,你说过合约中没有那一项。” “哪一项?”周承越明知故问。 “就是…”姜荷难以启齿,余光瞥见周承越的手已经探上了她的肩膀,她闭上眼睛兀的开口:“不用行夫妻之实!” 姜荷不是把贞操当枷锁的女人,却不想和周承越深入交流,仅限于交易是她最满意的相处方式,周承越一而再再而三的过界,让她非常不安。 周承越低低的笑了一声,“那句话的前提是小辈,和我,是另外的价码。” 姜荷头皮一炸,“婚后可以吗,等结婚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明明已经发生过关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可看着周承越云淡风轻尽在掌握的脸,她就想拒绝。 她直觉他很危险,出线一次,就万劫不复。 “有什么区别?”周承越慢条斯理的将袖口叠了上去,从唇边取下烟,挑起她颈侧的一缕发丝把玩,“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女人,你年纪小,长得漂亮,技术纯涩,符合我的口味,又是我的未婚妻,我是有需求的成年人,这很正常。” 他直言不讳,姜荷听的耳根通红,她绷着表情不敢动,“有区别的,周先生你别这样!” 电梯已经下行,两人在方寸走廊对峙,她感觉到周承越的手指时不时地碰到她的皮肤,她的锁骨乃至全身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周承越垂首,声音有些哑:“如果你真的为他守身如玉,那天晚上就不会和我发生关系,时间那么长,你有无数次机会推开我,可你没有,这是为什么?” 周承越收回手,后退两步让出空间,继续道:“说到底,你的骨子里有自毁倾向,可能是真醉,也有可能想冲动一回无所谓是谁。” 他说完,姜荷突然开不了口了,她惊觉周承越的话是对的。 她靠着一条领带单方面的认定那人是自己男友,在分手当天睡了男友亲舅舅,和不忠的周霖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以醉酒名义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再者,要是那天不是周承越,而是另外心怀不轨的歹徒,她可能会身败名裂,被挂在网上铺天盖地的羞辱。 被戳穿隐秘心思的难堪和对未知假想的后怕让姜荷崩溃了。 她颤抖着身子,大声道:“是,我能想到唯一报复他的方式就是和别人上床,我假装大度,其实恨不得他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下跪讨饶,我就是你想象中那种市侩幼稚恶俗的女人,你满意了吗周承越!” 不知道是她的自暴自弃起了效果,还是周承越良心发现,他没再开口,一时之间,四周没了其他声音,只有窗外的夜莺在隐约的啁啾。 一下一下,突兀的像她此时的心跳。 姜荷缓慢睁眼,看见两米之外的周承越面容温和,在笑。 “能叫我的名字证明你自在多了。” 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是没有距离感的。 姜荷仍旧没有缓过神,整个人在发抖,攥着的手却松开了一些。 “没必要给自己定制道德标准,人本来就不完美,直面自己的内心并不难。”周承越一边说一边靠近,这回没有强势的的压迫感。 而后接过她手中的外套,一下一下的轻抚她的背,似在安抚。 “不用怕,你可以拒绝任何人,包括我。” 第16章 热搜警告 这句出口,姜荷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在此刻决堤,泪水汹涌的迸了出来,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姜荷用力的抓着周承越的手腕,将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因为激动说话断断续续:“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我…总是…没有好结果…” 她从小到大没几次幸运的时候,无论是家庭事业还是感情,总会在她自己觉得平稳的时候给她重重一击。 比起怨恨别人,她更觉得自己是不够好,所以上天才不会偏爱她。 大概是忍了很久,姜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喘不上来。 在曾经的舅舅现在的未婚夫面前失控成这样,无疑是丢脸的,可她忍不住,也不想忍了。 周承越始终任由她攥着,没说话,也没伸手抱一抱她。 他的安慰点到即止,一边提着她因为激动掉下去的衣服,另一边递过去一条手帕。 “你害怕的是事情超出控制,还是怕我?”周承越眉目低垂,文不对题的说:“他在你心里,确实分量很重。” 姜荷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她的前一段感情,她抵着他的肩头,抽抽噎噎的开口:“也不是,就是觉得人该坦诚点。” 周承越轻轻的嗯了一声,再没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慢慢停止,姜荷已经把那只精致的手帕揉的皱皱巴巴。 她抬起头,望着周承越胸膛上的污渍,有些不好意思。 “我帮您洗了吧?”话出口姜荷又反应过来,这种衣服应该不能手洗。 果不其然,周承越没接话,只从她手里把先前的帕子抽了出去,扔到了垃圾桶。 姜荷心想,她又不会留着转卖,何必这么着急当做垃圾。 一时无话,两个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两步。 “那我回去收拾,等会儿见。”姜荷率先开口,伸手拉开了房门。 周承越点头,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空间中忽然响起铃声。 姜荷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当着周承越的面解开锁屏,界面备注的全名:宋汀。 姜荷自然的停下脚步,一边接起电话。 宋汀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姜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姜荷余光看见周承越没动,故作镇定的回道:“你指的是什么?” “你看看学校热搜吧,都爆了。”宋汀没有卖关子,接着说:“周霖在同学群里发疯,说你…跟他舅舅不清不楚,说你无缝衔接,这是摆明了让你身败名裂啊。” 姜荷的心瞬间空掉一拍,脸色骤暗。 “怎么了?”周承越问。 姜荷无声的摇头,对着听筒回道:“哪个同学群,他指名道姓了吗?” “就大学一千多人,之前实习的时候建的那个,倒没有爆出名字和照片,但有一小段视频,熟人肯定能认出来的。” 姜荷捏着手机的手都在抖,不是害怕,而是气的,“没事,我先看看。” “嗯,我让我男朋友把视频黑掉了,应该没大问题,你别着急。”宋汀的新男友是个黑客,她看见的第一时间就让他去解决了。 挂掉电话,宋汀把内容给周承越讲了一遍。 她又点开宋汀刚刚发过来的链接,发现上传时间是半小时前,视频似乎是偷拍的,总共有两段,一段是周霖跟她在阳台上起冲突,另一段是她上了周承越的车。 拍照的角度很刁钻,车里那段她跟周承越像在接吻。 有人把这件事当做了八卦,转到了匿名论坛里,底下的评论不堪入目。 “我就搞不懂周霖一个帅富二代干嘛非要和她结婚啊,这下好了,舅舅跟外甥被同一个女人玩的跟狗一样哈哈哈。” “只能说舔狗没有好下场,你们是不知道姜确实有东西,以前她跟在周霖屁股后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胸那屁股,真骚,给我我能玩一年。” “现在重点不应该是姜荷怎么做到的吗,那可是周承越啊,你们看这个地点这个排场还有后面的郑平章…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 姜荷早就知道人性可恶,她还想再看,手机却被周承越夺了过去。 “不用看了,我来解决。”周承越说。 姜荷摇头,“我觉得不是周霖干的,他是偏激了一点,但他没有这么蠢。” 第17章 那你挺厉害 周霖当然没这么蠢。 他接到朋友电话说让他别发疯的时候正在喝闷酒,听见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先给姜荷打电话,然而号码输上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了。 他大致看了一下乌烟瘴气的言论,望向身边有些紧张的女人,“宝宝,是你做的吗?” 女人很坦诚,靠在他的胸膛,柔声道:“你刚才去卫生间的时候手机没锁,我就回了两句,她怎么能这么对你,脸都不要了。” 周霖没说话,又灌了一口酒。 女人还以为他是认同,接着道:“我刚说完就有人发了视频,那不就是有人也看不惯那女人的所作所为?以前的时候老管着你我还以为她自己多清高,还不是看见个更有钱的就巴巴的黏上去。” 周霖此时冷不丁的开口,“王小姐,我觉得你对自己的身份有误解。” 女人被打断,停下了话头,转而茫然道:“什么意思?” “我没跟她结婚,也不会跟你。”周霖平静的看着她,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以后也不要来找我。” “周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女人愣了一下。 周霖收敛笑容,盯着她的眼睛,“那晚是个意外我们都清楚,上次带你回家是因为你爷爷和我祖父有私交,并不代表我的下一任就是你,而现在,你又给我添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我觉得我们该说清楚了。” 女人笑不出来了,她的脸色瞬间发青,半晌后恨恨的说,“别忘了是你主动的,现在在这装什么,我回去就让我爸撤资,你别后悔!” 周霖没理她。 等哒哒的高跟鞋声消失在门口,他点了一根烟,在窗子前面站了十来分钟,而后给姜荷发了条短信。 他本来不想解释,可内心微末的情感缓缓侵蚀着他的大脑,他觉得自己怎么做都可以,但是别人不能插手,还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在姜荷的事情上,他总是失控,最后又后悔。 姜荷很快收到了周霖的消息。 她回复:「我知道不是你,你也没必要特意解释。」 那边停了几分钟,问了一句,「你跟舅舅在一起吗?」 姜荷望向刚把手机还给她自己在沙发上沉思的周承越一眼,没有回复。 「我最近精神压力大,所以做了很多不受控的事,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赌气就做错的选择,我舅舅跟你并不合适,他是每个方面都很好,可为了那点精神慰藉做他的情人,这不是你该干的事。」 「你知道郑南宁吗,她跟我舅舅好了七年,前几天他们还在一起吃饭,他送了她一条围巾,你现在搜她的微博也能看见,可以说除了没有婚姻,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你永远也代替不了,你现在的行为就是飞蛾扑火。」 姜荷无端有些冷,想到跟周承越第一次见面,她确实看见后备箱的那些礼物。 她面无表情的按键:「所以呢?」 周霖瞬间回了过来,「姜荷,你读过书,你明白这个圈子里的蝇营狗苟,很多事情跟你表面看见的并不一样。」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觉得你太分裂了吗,前面恨不得让我去死,现在又装作好心来所谓提醒,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也许是不用当场对峙,文字中周霖的语气很平和,甚至有些苦口婆心,「因为我爱过你,甚至现在也没忘记,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把自己推入火坑。」 姜荷眼神扫过那些字,几乎连思考都没有,「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现场布置还在,如果你愿意回头,我们明天就去领证,你想做婚检我们就去做,财产公不公证无所谓,我的就是你的。」 姜荷冷笑,先前没说出口的话在此刻迸出,「不了,我要跟他结婚了。」 几分钟后,对方发来五个字,「那你挺厉害。」 第18章 机会只有一次 姜荷能想到周霖的表情——装作云淡风轻实际上内心已经经过了一番疾风骤雨,还要咬着牙和她聊。 「是的,所以下一次见面,你真的得叫我舅妈了,别再过界。」 发完这句,姜荷合上了手机,最后一眼,是弹过来的祝你好运四个字。 周承越看她手指翻飞表情不虞,问了一句,“怎么了?” 姜荷摇头,“我猜的没错,不是周霖。” 姜荷没注意他的眼神,她的脑子飞速的回想,从纷杂的记忆中搜寻到了目标人物,她无比冷静,“拍照的人大概是个一米七八左右的男性,戴眼镜,中等身材,穿着灰色西装,脚有些跛,当时活动范围在靠休息室的餐桌旁。” 周承越有些诧异,偏头不留痕迹的夸赞了一句:“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姜荷随口道:“我以前刻意的练过一点记忆力。” 周承越淡道:“练这个做什么,你又不去搞刑侦。” 姜荷眼神暗了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摇了摇头,“爱好而已。” 周承越没在这个话题上耽搁太久,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我知道是谁。” 周承越带她回了翠屏湾别墅。 这是周承越一直以来常居的地方。 刚到门口,就有佣人围了上来,为首的老者微笑着跟姜荷打了个招呼,“姜小姐对吗,我是这儿的管家霍建成,你可以叫我成叔。” “成叔好。”姜荷低低的叫了一声,她并不适应这种排场。 成叔看了她一眼,附耳对周承越说了几句话。 周承越道:“她来了也省的我过去。” 姜荷觉得周承越说这句话的情绪古怪,不像生气,也不像高兴,反而有些复杂。 她很快就知道复杂情绪的源头在哪儿,因为正厅中坐了一个女人,周承越看见她的同时,微不可见的吸了口气。 姜荷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那位传说中周承越的旧情人郑南宁。 她个子很高,身材窈窕,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白色西装,及腰的卷发散落在肩头,将本就白的发亮的皮肤衬的更加清透。 她太漂亮了,像一只高贵又利落的白鸽。 “我不请自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郑南宁笑着走到周承越想挽他的手,半分眼神都没给姜荷。 姜荷识眼色的跟着成叔到沙发坐下,侧头听他们的聊天。 周承越有些不耐,没让她得逞,“让你的人别给我添麻烦,再有下一次,他的公司就别要了。” “怎么这么大火气,吃醋了?”郑南宁不等他接话,放软了声音,笑道:“我弟弟就是替我打抱不平,看见视频的第一时间我已经让他删掉了,你就别生气了。” 周承越神色缓和了一些,嘴角仍旧绷着,“不要有下一次。” 郑南宁避而不答,又回忆般说:“你上回送的围巾我很喜欢,可惜天气升温了,什么时候再带我去买?” 周承越提醒道:“我要结婚了,你注意分寸。” 郑南宁面色不改,这时候才好像看见姜荷一样,偏头看了一眼,“我真搞不懂你,就算结婚跟我不好吗,非得和自己外甥的女朋友牵扯,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 周承越冷冰冰的回:“那不用你管。” 郑南宁被拂了面子也没恼,轻飘飘的说:“如果是因为我上次拒绝了你的求婚你想故意气我,那我向你道歉,这还是个小姑娘,让人家搭上头婚名额,以后离了再找名声也不好听。” 小姑娘三个字她放缓了声音,带着几分长辈的嗔怪,像暗示姜荷年纪小不懂事。 姜荷觉得她在宣示主权,从另一方面来看,她在周承越心里的分量确实很重,连协议结婚都给她说。 不过很正常,没有那个女人能受得了自己养了七年的人转过头给别人乘凉。 “郑南宁,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机会只有一次。” 第19章 把未婚夫往外推 郑南宁笑不出来了,“这次你是来真的。”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周承越顺着她的话点头,小声嗯了一声。 空间沉默了一会儿,郑南宁突然爆发,大声道:“我们好了七年,你说我在你心里最重要,结果就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你给我宣判无期徒刑,周承越,你觉得这公平吗?” “很公平,你拒绝我的求婚是因为谢二出事,说明你只把我当备选。”的周承越面无表情的提醒。 郑南宁无法接受,“那也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他出事我不该去吗,我们不是十几岁的小朋友了,闹脾气也要分轻重缓急,一个仪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后面轻飘飘的几个字好像戳中了周承越,他呼吸陡然急促,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片刻平复后捏了捏眉心。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走吧。” 姜荷觉得郑南宁有句话说的对,她在他心里确实不一样。 一个冷静,理智,强大的上位者在她面前变成了赌气的少年,姜荷看着陌生状态的周承越,只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这样看来,周承越在感情中其实也是个普通人。 成叔在她身旁坐下,给她添了杯咖啡,和她一起围观,冷不丁说了句,“少爷以前是坚定的不婚主义。” 怪不得周承越这么记仇,为她改变了自己的原则却被二选一放弃,谁心里能好受。 姜荷扫了一圈白玉色的桌子,并没有找到瓜子花生一类的东西,不然真想让他们展开讲讲。 成叔看着她解释:“但少爷也不是受了情伤就摆烂的性子,所以姜小姐不要多想。” “您叫我小姜或者小荷就可以了。”姜荷起初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摆烂这词用的颇为前卫,最后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才回道:“我不会多想的,我不在乎他心里装着谁,反正结了还能离。” 姜荷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言论有歧义,不过她没解释,有所图总比没有好。 成叔笑道:“我在这里待了几十年,看着少爷长成现在的样子,金钱地位名利皆有,你和他在一起,会省很多功夫。” “还是别了,您没听过一句话吗,命运的馈赠会在暗中标好价格。”姜荷想到了一些前车之鉴,连忙摆手,“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该我的我不肖想。” “是吗?”成叔抿了口茶,目光投向小跑走的郑南宁。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帮周承越安抚好周老爷子,周承越帮她照顾母亲,各取所需。 她不确定成叔是不是在试探,不过她没感受到恶意,对方的年纪3能做自己爷爷,应该不会为难她。 于是姜荷点头,跟着笑,“也不全是,至少我还享受着他的荫庇,别人听见他的名字,都不敢为难我,比开光符还管用。” 成叔眼睛笑出了一条缝,“我早就说这里缺点新鲜人,跟你聊了会,我这把老骨头都松了。” “骨头松就该入土了。”周承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旁边,他神色仍旧不太好看,语气却仍旧平淡:“郑南宁常来,没见你这么开心。” 成叔说:“几年前我就说了,她小心思太多,看的人头痛。” 周承越没接话。 姜荷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比起主仆更像亲人,还挺有意思。 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周承越说:“成叔二十五岁就来了这里,他年纪大了,再做两年就该退休,平常没重要的事不要去打扰他。” 姜荷还没接话,成叔就反驳道:“别听他说的,我还要让他给我多交几年社保呢…我去看看莲子粥熬好了没,让小荷也尝尝。” 成叔走后,大厅又剩下了两个人。 姜荷揣摩不出周承越的心思,想了想耿直道:“真不打算追回郑小姐?” 周承越抬起茶盏,并未看她,“你也觉得我小题大做?” “怎么可能,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她和周霖的事不也是异曲同工,姜荷继续说:“我只是觉得你两都在别扭。” 从她的角度看,郑南宁可能是真委屈,也是真不甘心。 通俗点说就是觉得自己拿捏了周承越,认为错过一次仪式而已周承越依旧会无条件容忍,没想到玩出了火。 周承越抿茶的动作顿了一瞬,才说:“没见过像你这样把未婚夫往外推的。” 姜荷觉得他明知故问。 第20章 时间紧促 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她和周承越之间,始终都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不说这个了。”周承越抬起打了个招呼,回头说,“时间紧促,还要什么你可以提。” 姜荷起初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下一瞬,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一阵亮光冲天而上,霎时间,焰火漫天。 成叔从旁边推着花车走出来,玫瑰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住,身边几个佣人端着各种礼物,笑意融融。 周承越松开了领口的扣子,执起她的手,偏头问她:“五金、戒指、礼服、银行卡…你们年轻人的求婚,是这样吗?” 姜荷突然想到分手前夜。 她在家里阳台布置了一整片的洋桔梗,中间用彩带气球玫瑰做了个大大的爱心,牌子上手绘着她和周霖的卡通小像,置顶处写着“周年快乐!”,被包围在中间的是一张打扮华丽的餐桌,桌面上放着冷掉的牛排和蛋糕,都是她亲手制作,费了不少心思。 在周霖之前,她从来没为谁做过这些不实用只是纯粹浪漫仪式感的事。 那天晚上,是他们的周年纪念日,她原准备在这天给周霖补一个订婚仪式的。 可惜…… 姜荷看见周承越波澜不惊的脸,攥紧了自己的裙子,说话有点抖,“我们不需要这一步吧?” 她以为就是草草拍点照片再去婚礼上偷梁换柱,两个人的关系就水到渠成了。 周承越有些困惑,仿佛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多值得关注,他将大的过分的钻戒戴上姜荷的手指,淡道:“有点简陋,我不会下跪,也无法面向大庭广众,你将就一下。” “为什么?”姜荷不在乎那些,她只想问为什么他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周承越看起来并不想多说,随口道:“仪式感没用,但有必要。”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心血来潮,周承越留下戒指盒后,就去旁边打电话了。 成叔把玫瑰放在一边,说:“少爷总是口嫌体正直,明明前两天还问我结婚需要准备什么,现在又装作不在意。” 姜荷想,周承越也有遗憾吧,第一次结婚娶的是陌生人,估计也想借此满足一下自己。 “戒指我收下,其他的我就不要了,相信他说过我们的情况。”姜荷说。 她不可能把自己代入周承越的夫人,自然不会腆着脸要约定以外的东西。 姜荷看着那张无法复刻的黑金卡,只觉得周承越大手笔。 然而成叔拒绝了,试图说服她坐正自己的身份,不仅一样一样的给她介绍,还反复撞碎周承越维持的大佬形象。 有好几次姜荷都想让另一位主人公救救自己,可他太过专注,她只好收起了打扰的心思。 半小时后,姜荷终于支撑不住在沙发上打起了盹儿。 等周承越回来的时候,姜荷已经睡着了。 她蜷在铁锈红的软垫上,一只手垂在下面,另一只手枕着自己的头,她穿宽大的衣服总显得单薄,现在看来更像蜡油中伶仃的碎纸片。 周承越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靠近后随手将旁边的软毯搭在了姜荷身上。 他本来想让助理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可看见旁边女人困乏的姿态,就在她的另一边坐下了,而后第一次仔细观察起这位未来的妻子。 她呼吸绵长,似乎很久没有休息过,眼下萦绕浓重的青黑,和苍白的面色相衬,像个漂亮但没有生气的瓷偶。 周承越想到她平常的无谓姿态,眉目晦了几分,下意识抬起了手指。 没想到那一瞬间就被姜荷攥住了,她睡眼朦胧,瓮瓮的叫了一声舅舅。 周承越呼吸一滞,而后沉沉的回望,声音低哑:“我不是你舅舅。” 第21章 要对自己有认知 姜荷仰面躺着,只觉得头顶的声音不太清晰,她迟钝的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立场和此时的位置。 她慌忙松开手,想要道歉,却被人捏住了手腕,嘴唇也被捂住,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从两个部位传到全身。 姜荷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指骨的形状,淡淡的松木香从鼻腔中溢进,让她昏昏欲睡。 “周先生…”她能看见对方眼神中的风起云涌,诺诺叫他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下去。 灯光不知道何时熄灭了,空间中环绕着舒缓的纯音乐。 这种氛围,显得十分暧昧。 仿佛电影般的画面让姜荷心跳如鼓,耳根红了一片,和他触碰到的地方一阵又一阵的发烫。 姜荷吸了一口气,颤着声音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若蚊呐,更显得男人克制住的呼吸粗重。 周承越哑声道:“可以吗?” 这诱惑力的声音落在姜荷耳朵里,无疑是直白的邀请,她思绪纷乱,不知道做何反应。 周承越没有给她拒绝的时间,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另一手搂住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她紧张的睫翼颤动,却任由他带着自己往房间走去。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姜荷在心中无数次警告自己。 下一秒,她被轻柔的放到了床榻之上,男人俯身而来,近乎凶猛的吻住了她。 唇齿交融之间,姜荷眼前浮现的,竟然是上次错认后周承越的脸。一模一样的衬衫,一样汹涌攻势。 她顺从的闭上眼,反手将他拉近自己,香槟色的长裙在他手指尖滑落,露出光洁的脚腕。 放空自己,没什么不好的。 门外突然传来成叔的声音,姜荷俶尔惊醒,她顿了顿,迟疑的缩回了手,从周承越同样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也是意乱情迷了。 “对不起,是我失控。”周承越揉了揉眉心,哑声道。 姜荷垂下眼,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往门外走。 周承越看着她的背影,没有挽留。 姜荷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转身迎着周承越的目光,反手咔嚓一声,将门锁上了。 周承越眉心一跳,捉摸不透她的意思,于是从床上和衣下来,走到她面前。 姜荷仰起头笑了,“舅舅,仪式感确实没用,但我很喜欢。” 然后她攀上周承越的肩膀,像那晚一样,把手探进了他滚烫的胸口。 大概是她太过主动,周承越反而停了动作。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姜荷仰起头,去吻他的喉结,“当然知道,我不是圣人。” 想做什么就做,人要自私一点,这不是他教给她的道理吗? 从周承越的角度,能看见她挺翘的鼻梁和发顶的绒毛,她的手冰凉,像一只放了很久的陶盏,冷硬又坚定。 他本来打算放过她的。 姜荷见周承越没有动作,又问了一句,“周先生如果不行的话,要趁早说。” 任哪个男人听见这句都受不了,所以姜荷话音刚落,就天旋地转被扔到了床上。 周承越褪去了往常的温尔,像一头不知餍足的野兽,从里到外把姜荷吃了个渣都不剩。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亲密接触,姜荷想,这人果然身经百战,这样的攻势也能如此游刃有余,甚至让她沉溺。 天蒙亮的时候,终于归于寂静。 “周先生?”偌大的房间中,姜荷声音哑的不像话。 周承越正在穿衣服,“你有事找成叔,我去一趟公司。” 短短几分钟,周承越就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也让姜荷深刻体验了提上裤子不认人的真实。 “我像不像你养在家里的小金丝雀?” 周承越脚步一顿,随口道:“要对自己有认知。” 第22章 好久不见 姜荷笑了一下,“还要多谢周先生的提点,您这样的人,我睡了不亏。” 周承越沉沉的笑了一下,“我有点后悔了,现在看起来我比较吃亏。” “那是另外的价码。”姜荷把他这句话记得很清楚,刚好用在这里,随后道:“不过我明白您的用意了,不光是孝心,还有郑南宁的纠缠以及家里人的逼婚对吗?” 周承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姜荷心里却已经有底了。 她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多些什么,周承越选她无非是因为她家底透明心思简单,通俗点来说就是好掌控。 毕竟能被一场烟花感动的女人,也没几个。 对周承越来说,钱和真心来比较,前者是无穷无尽的。 “你始终是自由的。”周承越出门前留下这么一句,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您也是。” 姜荷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窗外还残留着隐约的烟火气息,丝丝缕缕的往窗棂中蔓延。 姜荷耸了耸鼻子,突然想到小时候,他妈带着她逃离温家回的那个小村子,节日时总有这种味道。 那时候真好啊,街坊邻居都很有人情味,和钢铁森林的冷凝完全不一样。 她想了想,打开手机往某个账户转了一万块。 …… 第二天姜荷是被电话吵醒的。 一了解才知道是昨天的事情上了热搜,说是周承越为博新欢一笑在院子里放烟花,还把七年女友扫地出门。 她一想就知道其中有郑南宁添油加醋的版本。 宋汀攒了个局,说是要强烈谴责她隐瞒的恶劣行为,以前玩的好的,几乎都来了。 酒过三巡,该骂的也骂完了,宋汀拉着她的手不放。 “老树开花,他们可真会写。”宋汀说:“你真要跟他结婚啊,好不真实。” 姜荷瓮瓮应声:“确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发展成现在这种状况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表面上倒是不亏,反正现在这社会,跟谁结都为一个钱字,不然自己潇洒不好?”宋汀满脸愁容,“就是前两天我遇见傅衡,他询问你的近况,我还说让你们见个面培养一下感情,他现在做律师,刚好能挡掉周霖的骚扰。” “傅衡?”姜荷有点印象,但是不多。 宋汀继续道:“就是以前法学院的校草,他爸还是从你老家发的迹,你们不是吃过几回饭?” 姜荷睁大眼睛,诧异道:“傅桂?” “哦对对对,他去华城后改名了,现在是方合鼎鼎有名的金牌律师。”宋汀说完,又遗憾的叹了口气。 姜荷瞬间对上了脸,她和傅桂…衡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他爸带着他北上创业,大学遇见的时候她已经和周霖在一起了,周霖占有欲强,所以两个人止于点头之交。 “今天我给他也发了短信,不过都这会儿,应该不来了,那可是大忙人。” 宋汀话音刚落,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帅哥,身高腿长,休闲卫衣也掩盖不出他周身的气质。 姜荷起初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径直走向她,坐在了她旁边。 男人打招呼,“小荷叶,好久不见。” 姜荷中午把他和记忆中沉默寡言的面容对上号,久别重逢的局促让她不知做何表情,她顿了一秒客气的打招呼:“傅同学你好。” 傅衡故作委屈,温和的笑了笑:“小时候你都是叫我富贵哥哥的。” 第23章 玩玩可以 姜荷愣了一下,笑道:“这几年你变化好大,跟上大学时候都不一样。” 傅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她说:“大学我们才见过几次,你男朋友找了我几次说不要离你太近,你当然不知道我的真实性格。” 姜荷怎么都没想到里面还有周霖的事儿,怪不得每次她和周霖出去碰见傅衡想叙旧他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我跟他早分了。”姜荷抿了一口酒道。 “不然我也不会过来。”傅衡显然还在为她的生分遗憾,假意叹了口气,“可惜还是来晚了。” 姜荷没听见后半句,又问了一遍。 宋汀说:“他的意思是想挖墙脚,可惜这舅甥两都下手太快。” 姜荷笑容一僵,听傅衡解释:“别听她胡说,我就是来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小麻花也在华城,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 他的到来唤醒了姜荷记忆中难得的温存。 她妈带她去四方镇以后,还是过了几年舒心日子的,其中她的玩伴就是傅衡和另一个老扎麻花辫的姑娘。 姜荷突然有些鼻酸,她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傅衡笑道:“以前她不是老想当大明星,现在是个喜剧演员,也算殊途同归。” 人对童年总有滤镜,聊了一会儿姜荷已经对傅衡放下了戒备,从疏离变得熟稔。 到最后,傅衡送她回家。 她下意识说出地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搬到了周承越家,她垂下眼,“我是不是挺肤浅的?” “这有什么,有爱求爱没爱求财人之常情。”傅衡笑了笑,“不过你要是后悔了,随时来找我,我帮你。” 姜荷点点头,没有应声。 车子开到翠屏湾,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留下联系方式就分开了。 姜荷往进走的时候才看见周承越在松柏丛和凉亭的拐角中抽烟,眼神沉沉的望着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周承越不光是她的便宜未婚夫,还是她的金主,姜荷莫名的有些心虚。 她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又帮他掸去了不小心落在袖口的烟灰。 “他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周承越平时表现的多么温和内敛,姜荷对他都有深深的戒备,她总感觉周家人骨子里的疯批属性都一脉相承。 因此她乖乖的应了,“一个老朋友。” 周承越的眼神仍旧晦暗,声音听似随意:“能叫你小明,搂你腰,帮你系安全带的老朋友?” 姜荷头皮一麻,随后摇了摇头,“您这么说有歧义。” 她不确定周承越是不是看错位了,但她确信自己和傅衡没有过界行为。 “小荷叶。”周承越重复了一遍傅衡对她的称呼,忽然笑了,“我确实没义务管你,各玩各的也挺有意思,刚好我装正经人也累了。” 说完,他拉过姜荷的腰,直接将她抵在了廊柱之上。 两人贴的很近,姜荷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急促心跳和呼吸之间的滚烫。 两人已经是不掺水分的睡后关系了,姜荷没觉得不适应,就是大庭广众之下,她有点羞怯。 “去房间里。”她推搡着身上作乱的手。 周承越指节游走到她的胸口,眯眼道:“这里更刺激。” 姜荷的脸一下子红了。 大门并没有上锁,里面不远处是人来人往的别墅,姜荷甚至能听见成叔教训佣人的声音。 悬殊的力量差距让她动弹不得,她咬着牙齿,忍着不让自己细碎的呻吟蔓延出去。 可周承越看见她隐忍的表情,更加变本加厉。 “少爷,您叫我吗?” 不远处传来成叔的声音,姜荷闷哼一声,死死的埋在周承越胸前,不敢抬头,汗水从额头淋漓而下。 周承越按住她的后颈,哑声应道:“没有,你又幻听了。” 成叔嘟嘟囔囔的走开。 姜荷再抬眼时,眼中已经萦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显得十分可怜。 周承越亲了亲她的发顶,“不许跟他睡。” 姜荷觉得他这句话不太尊重人脱口而出道:“说好的各玩各的,跟谁您管不着。” 一开始说各取所需后来擦枪走火,现在有冒出了占有欲,她真搞不懂周承越在想什么。 就算她再随便,也不是看见个人就发情。 她又不是男人。 周承越摩挲着她的肩头,不紧不慢说:“玩玩可以,不要真枪实弹,对你对我都好。” “周承越,你太欺负人了。” 第24章 领证 后半夜,姜荷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周承越在旁边敲键盘,中间隔了很宽一条分界线。 姜荷扯了扯被子,轻声问:“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和我结婚?” 肌肤之亲有了,灵魂碰撞也有了,姜荷不想一口一个周先生和舅舅的叫了。 “话不说二遍。”周承越言简意赅。 姜荷笑了一声,继续道:“你说老爷子受不了取消婚礼的刺激,那你又怎么确定他受得了曾孙媳妇变成孙媳妇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我不是傻子,但我实在想不明白我身上有什么可图的。” 周承越的手停住了,他侧目而视,淡声道:“这么久才想起来问?” 姜荷深呼出一口气,哑声道:“其实我是想装糊涂的,毕竟对我来说,跟你的婚姻我是既得利益者,可日子越久,我越觉得不踏实。” 姜荷有自知之明,她不是香饽饽,周承越大可在他的圈子里挑选个家世样貌性格都和他相配的女人。 周承越不以为意,“不用想那么多。” 姜荷执拗道:“可是我想知道。” 周承越沉默了一会儿,缓声说:“半个月前,有人想和我联姻,我拒绝了,然而我的产业却受到了重创。” 他说的模糊,姜荷大致听明白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周承越从容的戴上眼镜,声调始终平稳。 姜荷将信将疑,她想过豪门内斗想过商业利益甚至想过他有什么隐疾,万万没想到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 “小荷,我觉得你对我有滤镜,我不是只手遮天的恶霸。”周承越笑了,他合上电脑,徐徐道:“结婚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但却可以阻挡很多麻烦,何乐不为。” 姜荷抿唇:“所以还是没回答为什么是我。” 周承越:“因为你刚好在,还因为你人情关系简单。” 人情关系简单六个字,几乎概括了她的半辈子。 冷漠的爸重病的妈,寥寥几个的朋友和可怜她,可不就是没有人情。 姜荷随即沉默。 灯光昏暗,周承越只能看见她煞白的脸,他摸索着覆上她的脸,“生气了?” “没有,这是事实。”姜荷微微侧了下头,慢声说:“我们明天去领证吧,我不想办婚礼。” 周承越没问为什么,半晌后答了声好。 姜荷想,果然他也不想大张旗鼓,只是在等自己提。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来到了民政局。 周承越提醒她,“其实你可以反悔。” 他可以随便和任何一个人结婚,因为他有底气,但姜荷年纪小,没准把婚姻看的重要,以后离了再嫁名声不好听。 姜荷摇摇头,“不用了,我想好了。” 就冲周承越把她妈的后顾之忧解决掉这件事,她就愿意配合他。 周承越听他这样说,没有继续开口,将自己的证件放到了窗口之前。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就已经把流程走完了。 姜荷看着通红的结婚证,后知后觉的生出了点怅然。 她真的和见过几面的男人闪婚了。 想到那天周承越心血来潮给她的那些,她真的有一刻以为她会拿到什么先婚后爱剧本。 可惜看着周承越的脸,那点微末的幻想就被姜荷甩出了脑海。 再过十年,这人在上流男性圈子里的竞争力也是强劲的,她没必要肖想。 第25章 他会不会要你 和想象中一样,他们没有婚礼没有宾客没有见证人,只有略微烫手的两个红本。 以至于回周家老爷子看见她的第一面,是问了句,“阿霖怎么没陪着你?” 就算周霖再不受宠,也是家里的曾孙,当年又为了她闹得鸡犬不宁,所以老爷子有点印象。 姜荷不知道做何回答,周承越从容的揽住她的腰,“爸,这是我的妻子。” 老爷子的眼神在他们身上转了几圈,最终什么都没说。 房间里虽然只有老爷子和几个佣人,但对方久经风霜的锐利眼神,还是让她如坐针毡。 离开前,对方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建生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周承越望向门口,那里逆光站了两个人,轮廓不太清晰。 比起林琴,姜荷见周建生的次数很少,也就恋爱时一次,陪周霖创业回家拿钱一次,订婚一次,这是第四次。 这人长相敦厚,行事有分寸,什么时候都笑呵呵的,看起来温和有礼,像豺狼虎豹堆里长出来的绵羊。 可在姜荷眼里,她总觉得对方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不然为什么能在那么多兄弟之中脱颖而出,成了现在周氏的准掌权人。 她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没想到周建生的眼神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就走到了周承越面前,叹了一口气,“承越,你还在怪我。” 周承越叫了一声大哥,徐徐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这么多年凡是我的东西你都要抢,项目也就罢了,可现在…”周建生顿了顿,露出几分愁苦神色,“连自己外甥的未婚妻都不放过,这像话吗?” 姜荷心头一窒,想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就被周承越眼神制止,“你先出去。” 他们自己家的事,姜荷呆着插不上话,就如释重负的出去了。 她没想到周霖在外面等着。 一见面,周霖就快步上前,作势要拉她。 姜荷想到前几次的纠缠,心有余悸的退了两步,拧眉道:“这不是在外面,你注意点。” 周霖有些受伤,眼神划过她包中露出的红色一角,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你总是不听劝。” “自己的选择自己承受,不需要你提醒。”姜荷语气很冷。 周霖拿着烟的指尖都在颤抖,“你非要这么防备我吗,没了男朋友的身份,朋友都做不成?” 姜荷努力镇定道:“本来是可以的。” 但分手后他陡然大变的性情把她吓到了,她至今还后怕。 周霖按灭烟头,却笑了,他哄道:“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帮我爸拿下了蓝海湾的项目,他对我刮目相看,很快,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了。” 姜荷觉得他有些天真,直白道:“你大哥在集团的核心位置做了五年,你后妈的儿子也马上成年,你凭什么觉得他会选你?” 周霖的执念就是得到家人的认可,可姜荷明白,除了他家的四个兄弟姐妹,还有他的叔伯辈,想掌控周家,谈何容易。 “我哥跟人赌钱输了几千万,我爸最恨赌狗,不可能让他再继续待在公司,我接手是迟早的事。” 姜荷攥着包,死死的抵住门框,这个位置能跟周霖谈话,也看见屋里的人。 见她沉默,周霖又说:“你和他结婚不就是因为他有资本,我现在也能给你,我不介意你结过婚,你跟他离了,咱们在一起,行不行?” “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我确实有所图,但是我也不可能回头跟你在一起。” 周霖皱眉,不过没有再发难,“那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姜荷想到周承越的话,语气缓和了几分,“人总是对亲近的人苛刻,他可以是因为我对他没要求我不在乎,而你,一点细微的错处我都很介意。” “这不公平。”周霖垂眸,声音有些哑。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遍,姜荷不想再继续,她抿了抿唇,“世上没有公平的事,让开点吧,别让我丈夫误会。” 丈夫两个字,让周霖神魂俱震,他握紧的拳头颤抖了两下,咬牙说,“他来找过我。” 短短五个字,就让姜荷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猜如果舅舅知道了,他还会不会要你?” 第26章 不要露怯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姜荷的手机突兀的震动起来。 她被吓了一个哆嗦,好半天没敢拿,反应了几秒钟才在周霖的注视中解锁。 是个无关痛痒的骚扰电话。 周霖明知故问:“你以为是谁?” 姜荷没回话。 “舅舅是个怕麻烦的人,他能随便的跟你结婚,也能随便的甩了你,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他和我爸有过节。”周霖笑了一声,环胸看她。 言下之意就是,她只是他们兄弟争斗牵连的牺牲品。 姜荷不喜欢被动,闻言她抬起头,吸了口气,“他甩不甩我能改变什么,糟心事又不会因为他的态度消失。” 周霖被噎的没话说,沉沉的看了她两眼,“随你的便,反正我多的是时间,欢迎你再反悔后来找我。” 说完他不等姜荷回话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姜荷对他三天两头来刷一下的存在感毫无办法,不过他确实提醒了她,有些毒瘤需要连根拔起,不能由着它野蛮生长。 周霖走后,周承越从里面出来。 姜荷不知道他们的聊天内容,但从周承越不虞的脸色来看,他并没有占上风。 姜荷甩掉脑子里乱晃的想法,收神问:“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周承越说:“回家。” 姜荷看着里里外外进出的人,想不明白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说是见家长,也就草草看了一眼周老太爷,他的家庭组成人员分类她一概不知,和她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姜荷不喜欢人际交往,但也怕出丑,想着总得了解一下他亲近的人,于是她几乎没有犹豫,“怎么不见你妈?” 说完才反应过来周承越是被收养的,亲生父母早就不知所踪了。 周承越倒没太大反应,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死了。 “不好意思。”姜荷为自己的莽撞道歉。 周承越摆手,领着她往外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虽然不办婚礼,但家人要见,明天一起在岸芷汀兰吃个饭,你准备一下。” 姜荷有些茫然:“准备什么?” “不要露怯,不要失仪,不要说漏嘴。”周承越偏头看她,顿了一下道:“还有把称呼改掉,从现在起,叫我老公。” 可能是自己也不熟悉,姜荷听他说老公两个字时微微绊了下。 姜荷点头,又下意识问道:“可是他们都知道我们的情况啊。” 至少他爸和周霖他爸明白,觉得他意气用事。 周承越看了下时间,随口回答:“爷爷奶奶不知道,明天的重点是他们,别的人不用管。” 姜荷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后道:“准备到什么程度,我是不是要带点礼物?他们喜欢活泼点的孙媳妇还是内敛点的?我需要打扮成什么样子?” 除去肌肤之亲外,周承越等同于她的甲方,她自然而然的希望事事都能做到最好,因而还有些紧张。 周承越拒绝了司机,自己坐上驾驶位,喝了口水才道:“做自己就好,只要不发疯就行。” 姜荷觉得他在内涵自己,耳根有些发烫。 她解释道:“其实我是一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只是有些时候迫不得已。” 除了撞上她底线的人以外,她一般很冷静,话都很少说。 可惜跟周承越熟悉的这段时间,出了点意外,她不是在跟前任扯头花就是在破防,不怪他提醒。 周承越其实年纪不大,只不过平常的作风太稳,总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深沉感,这会儿火还未消,带着点负气情绪,反而让他多了几分鲜活。 “嗯,我相信你。”周承越说。 他确实和周建生有旧怨,却没到用婚姻撒气的程度。 除了明面上给姜荷解释的那个理由,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老爷子老太太的两方施压。 一个对他有再造之恩,另一个对他视如己出,他怎么都狠不下心让他们伤心。 他们每回催都是同样的话术,诸如“像你这么大我们都生了三个孩子了”“你看着你兄弟阖家欢乐不羡慕吗”之类。 被屡次回绝后他们也学精了,不再用共情法,转而学会了道德绑架,结果绑着绑着老太太真查出了肺癌。 被认错那天他本来是去赴另一位女士的约,结果姜荷就送上了门。 后来才知道她是自己准侄媳。 这些他不打算给姜荷说,她也没必要知道。 第27章 看来你很有经验 “老婆。”周承越突然叫了一声。 姜荷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往窗外看。 周承越敲了一下方向盘引回她的注意力,用另一只手撑着窗户,面无表情,又叫了一声,看起来非常严肃。 姜荷从车内后视镜看他的表情,后知后觉他应该是在练习适应,她有样学样,也叫了一声老公。 这两个字她说的格外顺畅,除了紧握的手和散落的发丝,没人看出她也很紧张。 周承越轻咳了两声,淡道:“有些奇怪。” 姜荷犯了老毛病,下意识调侃,“负距离都接触过了,一个称呼还害羞?” 这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姜荷俶尔住嘴。 周承越若有所觉的睨了她一眼,沉下声音,“看来你很有经验。” 姜荷说:“也不是,经常冲浪的人应该明白这些,现在叫老公老婆宝宝的都很正常。” 周承越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冲浪什么意思?” “…就是上网。”姜荷解释道。 她以为像周承越这种整天抱着电脑的人,应该略懂一些热门梗,没想到他连基础都需要解释。 “哦。”周承越冷淡的应了一声,停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了在老宅带回来的小物件,一言不发的往别墅走。 姜荷不知道自己的话题又在哪里出了错,和泊车小哥打了个招呼,也跟在了他身后。 她想了半天,猜测应该是代沟问题让周承越无语了。 于是她鼓起勇气说,“您…老公,你不用觉得自己落伍,这是最近两年的新术语,你忙于工作不了解也正常。” 气氛冷凝的更加诡异。 令人窒息的尴尬中,周承越岔开话题,“家里老人不知道你和周霖的关系,所以你的人设是我打疫苗时认识的医生,我们一见钟情。” “你打疫苗没有私人医生吗?”姜荷从心的问。 周承越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 姜荷抿唇,讨饶道:“好了,您继续,我不多嘴了。” 周承越脱了外套,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为防出错,我需要了解你的详细信息,你毕业于江医大,在江大附属医院急诊科工作,身高168体重110,走路喜欢踩直线,电动车叫咪咪,爱吃虾,对猫毛过敏,还有什么?” 能把她不着调的生活念出一种审阅简历的正式感,不得不说周承越不愧是当老板的人。 “差不多没了。”姜荷摇头后问:“您怎么知道的?” 周承越扬眉,“随时观察是生活的必修课。” 姜荷决定回去就把自己自言自语的毛病改掉,她不想在周承越得知自己养猫无果转而给电动车起名后,还有洗澡唱红歌的癖好。 “那您呢?”礼尚往来,姜荷也询问了周承越的。 周承越:“你可以冲浪搜索。” “…”姜荷觉得他是故意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听见楼下有成叔的声音。 姜荷探头往下看,草坪上站了一圈人,司机保安佣人穿着西装和女仆装,都拿了红花。 看见他们露面,笑意盈盈的抬头,齐声道:“先生,太太,新婚快乐!” 成叔带着红色的发箍,捧着花,有些滑稽,朝他们招了招手。 “你这儿的相处模式,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姜荷又看了一眼成叔,觉得他应该在这里工作的很快乐,怪不得不想退休。 “少看点小说。”周承越对此没多大波动,仿佛习惯了,“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 姜荷在关门的瞬间突然想起来,“对了,那个一见钟情改成我单方面吧,比较现实。” 周承越的动作顿了顿,半晌后回了句好。 姜荷在外面等着无聊,又翻开了自己的包。 刚领的结婚证,路边顺手买的钻戒,还有一份婚前协议,整整齐齐的放在夹层。 姜荷脑袋放空的看了一会儿,重新把拉链拉上,单独取出了那份协议。 周承越当然不可能把白手起家的产业分给她一半,不过其中的份额仍然比她想象中大很多,起码够她和她妈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还有一套房子的过户协议。 不是之前临时住的那个,是一套真正属于她的市中心的临江大平层。 真是财大气粗。 第28章 连我的份 周承越换了身类似新中式的休闲服,还顺便洗了头,头发垂顺的搭在额前,像个大学生。 姜荷意料之内的怔了一下,直到对方走到她面前才欲盖弥彰的挪开眼睛。 周承越没注意到,径直往楼下走,叮嘱道:“等会儿配合一点,让他们早点下班。” 姜荷见多了资本家,暗道周承越有人性。 她暼了一眼仍旧等着的成叔,随口问:“我看成叔衣食住行都在别墅,他不放假吗?” 周承越平铺直叙,“他的妻儿去世了,就是我养母的那次事故。” 姜荷无意揭他们的伤疤,再次道歉。 “没事。”周承越说,“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怪不得成叔对这里如此有归属感。 姜荷偏头去看周承越,把想问的话咽进肚子里,她其实很好奇周承越的身世。 来到楼下,当群演的佣人们已经被遣散,成叔挪开餐桌上的汤盅,絮絮叨叨的介绍。 “喜被小食都已经准备好了,烛光晚餐也不能少。”成叔看着他们生疏的距离,愣道:“小夫妻怎么离这么远,快坐一起。” 姜荷被动的被推到了周承越身边。 成叔满意的站到旁边,过了一会儿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小太太,你的戒指呢,怎么不戴?” 姜荷下意识去看周承越的手,明晃晃的钻石反光差点闪到她的眼睛。 姜荷扯了扯他的袖子,用成叔听不见的声音耳语,“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承越慢条斯理的切牛排,低声回:“你没问。” 姜荷算是看出来了,成叔充当的是老父亲的角色,而周承越早有应对,唯独她得临时反应。 不过姜荷对此并不反感,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家庭感。 可能是太过共情,她忽略了一旁不停震动的手机。 像是过家家般,陪着成叔把流程走完,已经到了十点。 姜荷想了想,对周承越说借用一下厨房。 “没吃饱?”周承越问。 姜荷看着已经收拾完的残局,点了点头,又解释道:“只是我晚上不太习惯吃牛排。” 她吃不好消化的东西晚上会做噩梦,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倒没事,现在和周承越住一起,得顾及点形象。 没想到周承越附和道:“连我的份。” 姜荷确认成叔的房间熄灯后,惊呼:“别说你也只是应付成叔。” 周承越不置可否。 姜荷煮了两碗阳春面。 快熟的时候,周承越自身后揽住了她,捏着她的下巴转头,落了一个吻。 攻势温和但不容拒绝,姜荷觉得呼吸都被他堵死。 她馋欲作祟,又推不开他坚硬如铁的手,只好咬他的舌头,想让他先停一停。 周承越闷哼出声,总算收了动作,仍旧禁锢着她的肩膀,眸中光芒涌动,“知不知道吃饭途中被打断是很恶意的行为。” “知道。”姜荷浑身发软,努力保持理智道:“我很饿,所以请你也不要对我散发恶意。” 她的情绪很直白,高兴的时候就是礼貌的‘周先生’‘您’,不高兴的时候就直呼大名。 周承越又亲了她一口,放开了她,“不逗你了,吃吧,等会记得补给我。” “我本来就不欠什么。”什么叫补偿,姜荷觉得他不讲道理。 周承越伸长手把煤气关了,率先坐到了餐桌旁,一副等人伺候的架势。 俨然是打定主意转移话题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姜荷再什么不忿也无法反驳,还得弄好一切给他端过去。 周承越率先动筷子,仿若不经意的问:“我们的事,你朋友们知道吗?那个叫傅衡的呢?” “不知道。”姜荷说:“我们都是临时决定,哪来得及通知。” “那明天吃完饭,再请他们一次。” 第29章 救救我 “我不太想。” 周承越慢条斯理的整理好桌面,将碗碟放在一边,平静的问:“是不想还是怕别人误会?” “是没必要。”姜荷一边洗碗一边小声道:“我和傅衡不熟,朋友也只有寥寥几个,有机会聚的,不用专门请。” 除了宋汀外,剩下几个都不在江城,傅衡又是刚重逢,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见。 更重要的一点,他们和周承越没有话题,婚是结了,圈子硬融会让她无所适从。 “你想隐婚。”周承越下了定义。 姜荷听他用的肯定语气,顺着话点了点头,“我猜您也是这么想的,为期一年的事,弄的大张旗鼓,对以后还是有点影响的。” 大把的女人和大把的优质女人中间,差了最重要的两个字。 周承越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转身上楼。 到楼梯口时,他说:“今晚你睡客房。” 姜荷猜测自己的面应该不合他的口味,她没多想,把厨房收拾干净,关灯进了房间。 只不过还没洗漱,就被一个电话叫到了二院。 她有犹豫过要不要给周承越说一声,可想到他刚才的表情,还是作罢了。 夜晚的医院没什么人,只有八层的特护病房亮着灯。 姜荷停好共享单车,仰头看了会,把手机调成紧急呼叫模式,又从旁边的灌木丛拿了块搬砖装进包里。 一路忐忑的到了病房前,还没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恶劣的哄笑声。 “疯了这么久还能治好,这老总还真有点手段。” “不识抬举的东西,我爸救了你们两条命,让你女儿跟我睡一觉就算补偿是看得起你们,还敢给我摆脸子!” 姜荷透过门玻璃,看见里面的景象,直接让她心神俱震。 昏迷的张兰醒了,瘦小的身躯被病床前的刀疤男人拎小鸡儿似的拽在手里,下半身几乎悬空。 “王猛,放开我妈!”姜荷撞门而进。 张兰像是被她的声音启动开关,剧烈的挣扎起来,空洞的眼神染上焦急之色,不停重复,“放开我女儿,放开我女儿,放开我女儿!” 喊的撕心裂肺,楼道的声控灯亮个不停。 王猛怕被人发现,下一瞬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对姜荷挑衅道:“终于舍得露面了我的好妹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告诉哥,哥好去给你道喜啊。” 姜荷跟他保持着距离,死死的握住背包带,“你想干什么?” 王猛呲牙一笑:“叙叙旧而已,别紧张。” “少废话,有事说事,别拿我妈撒气。”姜荷不吃他这虚伪的一套。 王猛按在张兰颈侧的手逐渐收紧,直到她眼皮翻白重新昏迷。 “没钱了,给我转。” 姜荷急促喘息,“前两天才给了你五万块。” “那点够谁花?”疤脸啐了一口,“有钱的爹富二代的前男友和你的老总现任,随便找个都能养你八辈子,赶紧的给老子打钱!” 姜荷努力镇定,红着眼眶咬牙说:“这次要多少?” 王猛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万。” “你不如去抢。”姜荷怎么都想不到他这么狮子大开口。 王雄毫不退缩,故意道:“我能气疯她一次,就能气疯她第二次,你不给,我就天天骚扰你妈,你能跑,她能跑吗?” 姜荷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你说什么?” 王猛笑的更大声,在窗口点了支烟,背对着姜荷得意道:“看来我那个窝囊爸没给你说,当年你妈疯,可是被我气的,谁知道她不经吓,我还没上你,她就崩溃了。” 姜荷愣了半秒,随即爆发出一声厉喝,“你不得好死!” 她抄起搬砖冲向王猛,目标直指他的后脑,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王猛顿时跪坐在地。 她疯了一样,脑子里只剩下了对方丑恶的嘴脸,等反应过来,地上的人额头全是淋漓的鲜血,十分骇人。 姜荷自己报了警。 到警局冷静下来,她拨了周承越的电话。 不等对面回话,她颤着声音求救,“周承越,你能不能来一趟,我好像伤人了。” 「您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 一连几个,都是同样的提示音。 那一刻,姜荷觉得自己完了。 第30章 活着真的好累 女警看她无措的样子,给她倒了杯水,“不用紧张,他伤的不重,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我妈还在昏迷。”姜荷颤颤巍巍的抿了一口水,小声的问。 另一间休息室里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做什么,衬托的姜荷一个人格外可怜。 深更半夜主动报警,女警猜测出一二,觉得有些不忍,却只能公事公办,“这个我没办法做具体答复,还要等判定。” 姜荷心乱如麻,沉默着点头,半晌后问:“他有敲诈勒索的行为,我录音了,这个可以作为证据吗?” 女警惊讶:“当然可以。” 姜荷把前几次的录屏录音连同这次的一股脑交了过去,等女警走了,又开始发呆。 不知道多久过去,她始终没等到周承越的回电,却意外的看见了傅衡。 “小…你怎么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傅衡收回了亲昵的称呼。 姜荷言简意赅,“意外伤了人。” 傅衡还在思忖怎么问,他身后又出来两人,都是熟面孔。 一个是郑平章,另一个是温妍。 她和温妍的视线交错,两个人都没有打招呼,装作不认识。 郑平章同民警交谈完,回神看见姜荷,“新婚夜不和老周在家温存,来警局做什么?” 新婚夜三个字让傅衡愣了一下,姜荷没看见,厌厌的回,“您不也是?” 她知道郑平章是周承越的多年好友,就没在意对方语气中的莫名熟稔。 郑平章随口道:“处理点小麻烦。” 温妍想反驳,被郑平章漫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暼过去,脸色瞬间惨白。 姜荷对温家没有好感,包括这个所谓的妹妹,也就没理会。 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此。 直到零碎的脚步远去,姜荷都没有抬头。 又过了一会儿,傅衡过来,“走吧,我带你出去。” 姜荷起身,踌躇着没出门。 傅衡说:“那人是个惯犯,牵扯到一些其他案件,正在被调查,你可以先离开。” 姜荷浑身都是血,衣服散乱,胳膊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撞出一块青紫,整个人仓惶又狼藉。 她在傅衡的车前犹豫,“你先走吧,我可以骑车回去。” “怕弄脏我的车?没事的,我明天刚好要去洗。”傅衡打开门把她按了进去,“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姜荷没有扭捏,嗯了一声。 安全带系好,周承越的电话姗姗来迟。 “郑平章说你去了警局,出什么事了?” 姜荷下意识摇头,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一点私事,都处理好了。” “回来说。”周承越没多问,“我让司机去接你。” 姜荷看着后视镜中憔悴的自己,勉强平复了心情,轻声道:“不用了,我朋友在,今晚我就不回去了,谢谢您的关心。” 说完,姜荷头一次主动挂了电话。 周承越的手机从来不静音,又有夜读的习惯,她打给他是因为只有他最可能在这个时候接电话。 她以为两个人谈过心也有亲密接触,多少有点不一样。 没想到是她逾矩了。 傅衡拿了瓶碘伏给她,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帮她处理的,但是想到她平时的距离感,最终什么都没说。 姜荷一言不发的捏着棉签,费劲的掰自己的胳膊,结果半天都没抹到正处。 傅衡叹了口气,从心的从她手里抢过药水,“算了,还是我来吧。” 姜荷的眼神顺着药瓶定在他的指节上,长长的吁了口气,哽咽道:“富贵儿,活着真的好累啊。” “累就休息会儿。”傅衡三两下帮她消完毒,温声回应。 姜荷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可他们不让。” 傅衡动作一停,“他们是谁?” “没谁。”姜荷摇头,转而说:“你能不能送我回我妈那儿。” 她能猜测出傅衡是郑平章请的律师,却不知道他住哪儿,想着不顺路被拒绝的话自己就走过去,反正也不远。 没想到傅衡轻描淡写的就答应了,还给她指了指后座的礼品,“本来就想这两天去看看阿姨,一直没找到机会,你还是不喜欢回信息。” “我没看见。”姜荷如实回答。 听他提起她才后知后觉得从繁杂的垃圾信息中找到傅衡的那条。 来自两天前。 第31章 真把她当老婆养 周承越又跟郑平章打了个电话。 郑平章感慨:“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小太太和温家那小孩是姐妹,他们家挺厉害,养出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周承越道:“她姓姜。” 郑平章低声问:“这么急的解释,你真把她当老婆养啊?” “离婚以前,我得对她负责。”周承越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转而问:“你弟弟的事情怎么样了?” 郑平章说:“去美国养伤了,没大碍,就是被老爷子宠坏了非扯着那女孩不放,死活要跟人结婚。” “听起来跟你没关系。”周承越垂着眼回。 “问题就在这儿,我和她就谈赔偿见了一次,她不知道从哪听见了风言风语,说我们家要让温家破产,赖着想当我的情人,我看她是受网络文学荼毒太重,疯了。” 周承越面不改色,徐徐问:“你答应了?” “异想天开。”郑平章嗤了一声,“我还没饥不择食到那种地步,我女儿才比她小几岁。” 周承越道:“那你还天天带她出去?” 郑平章的声音懒洋洋的,“不过是怕她反咬一口说我图谋不轨,我清白了半辈子,可不想在一个小孩身上栽跟头。” 周承越对他所谓的清白不置可否,闻言道:“那祝你心想事成。” 说完就要挂电话。 “等等。”郑平章忽然道:“今天接走你老婆的是我的律师,他们看起来挺熟,你要不要注意点。” 周承越道:“她又不是绝版香水,谁见了都想沾一下。” “我只是提醒你,不在意就别过界,在意的话趁早做决定,别等后悔。” “谢谢你的提醒。” …… 姜荷回到医院,护士正在给张兰重新扎针。 “我妈怎么样了?” 护士说:“昏迷太久清醒后又受到刺激,现在意识有些混沌,不过体征还算平稳,具体情况你明天问常大夫。” 姜荷道了谢,转头去看张兰。 张兰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神没有焦距,姜荷叫了一声妈。 张兰总算有了点反应,像慢动作一样,将头吃力的转到她这边,从嗓子里干巴巴的挤出一句,“你是谁啊?” 姜荷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她攥住张兰的手,“我是姜荷啊,你的小宝,你再好好看看?” 张兰真就从头到脚的把她打量了一遍,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露出同先前一样的困惑。 “我不认识你。”张兰摇头,用手比划着什么,“我们小宝才这么高,还在上学呢。” 姜荷看着把自己困在从前的张兰,什么都说不出口。 张兰叹了口气,干瘦的手指抚上姜荷的脸,眼神中泛着同情和怜爱。 “小姑娘,你认错人啦,快回家吧,你妈妈会担心的。” 她的妈妈就在面前,却不认识她了。 姜荷擦掉眼泪,轻声道,“好,我回家,你好好养病,去见小宝。” 张兰点头,说自己困了,姜荷应允离开。 外面,傅衡还在等,旁观了全程的他第一时间安慰:“别哭了,阿姨刚醒不认识人很正常,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这是喜极而泣。”姜荷一边哽咽一边笑,“我做好了一辈子照顾她的准备,根本不敢相信她会醒,现在多好啊,我不是没靠山的孩子了。” 傅衡的目光闪了闪,“还想哭的话,我的肩膀借给你靠,不收你钱。” 姜荷嗔了他一眼,“傅大律师,别想占我便宜。” 听她的语气轻松,傅衡就知道她已经不怕了。 他松了口气,顺势道:“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第32章 我以后不会再过界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语气特别像别有目的。”姜荷笑了一下,“你不如说家里的猫会跳舞。” 傅衡微微低头,陪着她笑:“巧了,我还真养了只猫。” “那会跳舞吗?”姜荷顺口接。 傅衡摇了摇头,“不会,但很会撒娇。” 傅衡说到这里,他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是一只白色的塞尔凯克卷毛猫,憨态可掬,从小时候到长大都记录的事无巨细。 猫很可爱,但姜荷却注意到另一件事,他的相册名字叫姜姜宝。 傅衡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察觉出她的僵硬,解释道:“其实是因为这小崽子回家头一天就偷吃了厨房的姜差点死掉,后来为纪念它的福大命大才起了这个名字,你不会介意吧?” 姜荷摇头:“不至于,只是震惊你竟然喜欢这样的宠物。” 傅衡忍俊不禁,调侃道:“那我应该喜欢什么?” 姜荷想了想,试探道:“暹罗?缅因?杜宾?” 傅衡语气有些低落,“咱们好歹算青梅竹马,你对我的印象有些刻板了。” 姜荷说:“只是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金牌律师是个猫奴,还喜欢甜妹类型。” “不要有职业滤镜,我是个普通人。”傅衡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不过后半句你说错了,猫的品种不重要,我只是对第一眼看上的东西情有独钟,不管是人还是物。” 他的神情太过真挚,让姜荷有种错觉,这些话是他故意对她说的。 姜荷避开他的眼神摆手,“我该回家了,不然有人会生气。” “既然是夫妻,怎么小心翼翼的,晚点回家不是很正常?”傅衡收了笑容。 姜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好解释,不一样的。” 傅衡没强求,把她送回了翠屏湾。 姜荷到地方的第一眼,下意识往凉亭看,有些莫名的心虚,毕竟上一次周承越就是在那等着。 然而除了凌晨的冷风,花园里什么都没有。 姜荷说不清什么感觉,她和傅衡作别,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别墅。 客厅一片漆黑,时钟一下一下的轻摆,在夜色里,有些渗人。 姜荷忍着发怵的心情往楼上走,忽然,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我还以为你会在外面过夜。” 下一瞬,灯光骤亮,把姜荷被吓后的仓惶照了个彻底。 周承越居高临下的站在楼梯口,身形硕长,掌中的书页翻到末尾几张。 “我妈那有点事。”她定了定心神,继续道:“怎么说都得回来,明天还要赴约。” 周承越说,“难为你还记得。” 姜荷没听出他的语气,是阴阳或者真心话全凭猜测,她想了想说:“我不想言而无信。” 周承越将书放在一旁,往下走了两步,“你不肯告诉我遇到了什么事没关系,不过你要是想跟那个律师发生点别的事,不必顾及我。” 姜荷没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您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周承越身上的睡袍衬托的他有些萧索,他看着她,“男人喜欢说谎,后来我意识到,我们的这段关系里,我不该对你有占有欲。” 姜荷以前没想过这些问题,她懒得思考,也觉得周承越就该是上位者,他的言行举止一定有他的道理。 此时他的这些话,让她重新考虑起他们的相处方式。 “我跟他只是朋友。”她用了恭敬的语气,“您不用反省自己,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不会给您添麻烦。” 周承越徐徐道:“你也不用猜测我的意图,我就是表面的意思,你和他暧昧也好恋爱也好,都可以,他如果怕做小三,你可以把我现在的这段话告诉他。” “我以后,不会再过界了。” 第33章 你怎么在这里 姜荷看着周承越的背影,心里隐约的有点说不清的感觉。 她细想无果,干脆不想了,转身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周承越敲她的房门。 姜荷已经收拾好了,她没有刻意打扮,抹了点素颜霜,戴了眼镜,把以前宋汀送她的那套棉质旗袍穿上了,整个人乖巧又朴素,像个作家或者编剧。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衬衫牛仔裤或者精致都市感,仿佛两个极端,这样子的她周承越第一次见。 他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垂眸道:“挺好的,那我这件你留着以后穿。” “装不出来千金样,只能另辟蹊径了。”姜荷解释完低头看,袋子里同样装着衣服,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倒是没想到周承越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姜荷将其放在柜子上,跟着他出门,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说:“忘了个东西,你等我一下。” “不急。”周承越说。 她小跑回去,周承越才仔细打量今天的她。 姜荷皮肤很白,身材偏瘦,但肉长得恰到好处,该有的地方一个不少,今天的旗袍掐出盈盈一握的腰,秋香绿的颜色又将她衬的格外出彩,光一个背影,就有摄人心魄的优势。 也就半分钟的时间,等姜荷出来,周承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不动如山。 “给老人家带了点小礼物。”姜荷边打开檀木盒边说,“没什么价值,但是我的心意。” 他们的条件什么都不缺,姜荷贵的又送不起,于是放了支自己磨的檀木簪,和一些老家的茶叶。 周承越扫了一眼,评价道:“你跟他们应该相处的不错,毕竟投其所好。” 姜荷松了口气。 车子平稳的驶向岸芷汀兰,两人一路无话。 路过一处十字路口时,周承越接电话,姜荷也抽空回消息。 最上面一条是几周前认识的老太太发来的,“小姜大夫,上回我说的那件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孙子没福分了,他自己找了个媳妇。” 附带了个哭哭表情。 姜荷无声的笑了笑,给她回了个没事以后一起喝茶。 大概是长辈的通病,看见未婚男女都想牵个线,姜荷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合上手机,恰好听见周承越讨饶,“我不是故意瞒着您,这不是事出有因吗,回去我跟您慢慢解释。” 姜荷从来没见过他如此乖顺的样子,忍不住瞄了一眼他的备注,上面写着奶奶两字。 看来再厉害的人回了家,也会变成温顺猫咪。 很快到了地方。 因为是周家的私人公馆,今天并没有人,门口的保安目不斜视,一点不敢多看。 这种氛围让姜荷紧张的无以复加,提示音响起时,她一个哆嗦,手机掉在了地上,顿时黑屏。 听到声音,周承越侧身瞧。 他站在电梯口,看见姜荷愁眉苦脸的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把零件往完全拼凑,不多时,还真让她拼起来了,只不过再按都没反应。 “…”周承越忍不住说:“这是很旧的款式。” 姜荷仰头,坦诚的嗯了一声。 她知道周承越的意思,无非是觉得没必要,但这是几年前用第一笔实习工资买的,说没点情怀是假的。 “扔了吧。”周承越从她手中抽走手机残骸,三两下拿出内存卡,把剩下的部分扔了,“明天换个智能手机,喜欢什么品牌?” 姜荷怔了下,下意识摆手,“不用了。” “合约里写了一年内的各种损耗由我承担,这当然包含在内。”周承越说完,将手帕递给她,“擦擦。” 姜荷还想再说,另一边就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 不多时,几个身影从走廊另一边过来。 姜荷看见为首轮椅上的人,陡然起身。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