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后一条真龙》 第1章:山雨欲来 大魏国,北凉郡。 城外昊水浩浩荡荡奔流而去。 此时正值春日,江面百舸争流,江边垂柳婀娜,一派壮阔风光。 —— 水畔凉亭内。 一位约莫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一袭青衫,正斜靠柱子专心钓鱼。少年剑眉飞扬,星目炯炯,轩昂如玉,脱俗超尘,宛若谪仙人。 鱼线突然一动。 少年顿时大喜。 就在此刻,一位身穿杏黄长裙的美貌少女匆匆走进凉亭,满脸焦急之色:“公子,大事不好了。” 少年没有回头,微微挥了挥左手。 黄裙少女立刻闭口不言,急得满脸通红。 少年缓缓收线,吊起一尾活蹦乱跳的赤红锦鲤。他小心取下鱼钩,又将锦鲤远远抛进昊水,感慨道:“贪欲,即为取死之道!下次可不敢这么贪吃了。” 拿过黄裙少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随意道:“苏岫,出什么事了?” 名为苏岫的少女焦急道:“公子,大事不好了。早上族里召开长老会,三长老联合六长老、十长老,声称公子修为尽失,已经不配做陈族少主之位,要将您罢免。” 陈族,北凉郡豪门大族。 这位少年,正是当代少主陈仙衣。 苏岫,则是他的贴身侍女。 陈仙衣一脸平静,问道:“大长老怎么说?” 大长老陈灵公,陈氏族长。 苏岫回答道:“三长老显然是有备而来,大长老虽然不同意,但却毫无办法。最终只能拖延到三天后的春秀大会,届时,陈族年轻一代,谁是春秀大会第一,谁就是陈族少主。” “春秀大会?呵呵,也好啊。” 陈仙衣喃喃自语。 苏岫满脸怒气:“公子为家族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不过是修为上出了点问题,他们就要过河拆桥,真是无耻。” 陈仙衣站起身来,青衫烈烈,随江风舞动,朗声道: “浩瀚虚空,无穷无尽。大荒十陆,万族林立。我辈修士,武道争锋,求的是杀力无双,求的是万古不灭。如今我修为尽失,三长老他们若无这点争锋之心,倒是让人小觑了。” 苏岫犹然不服。 怎么还夸起那些无耻之徒了? 不过随即释然,公子可不是随便好招惹的。被他夸过的敌人,往往死状凄惨百倍。 就在此刻。 陈仙衣目光陡然落在昊水之上。 好没礼貌的美人儿! 百丈之外。 一艘高达三层的华美巨舰缓缓游弋。 —— 巨舰甲板之上,一位白衣少女负手而立。 少女容颜绝美,肌肤胜雪,双目宛若刀锋,眸中尽是冷漠之意。 不远处有一位黑衣老妪静静侍立。 少女蓦然一笑,散尽冷漠,宛若冰山开化:“修为尽失,也敢妄称武道争锋,真是可笑至极。” 相隔百丈,她居然听到陈仙衣之言。 似是察觉到陈仙衣视线,她却毫不在意。 黑衣老妪冷冷道:“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而已。小姐又何须在意。” 白衣少女注视着滔滔昊水,感慨道:“十万里昊水,潜藏无数秘密。只是想不到‘紫火如意符’这等神物这次竟然要在这小小北凉郡出世。” 在白衣少女谈及“紫火如意符”时,黑衣老妪道:“尊上说这‘紫火如意符’极有可能是小姐经脉中那‘东流恨水’之毒的克星。这一次,谁要是胆敢染指,老奴必杀之。” 说话间,她伸出鸡爪般干枯手指,青色元力一闪而逝,将两人声音遮盖。 白衣少女嗯了一声。 想起经脉中先天所带的“东流恨水”之毒,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若无此毒,以她资质,早就可以加入大魏第一宗门——大衍武宫修行。 紫火如意符! 此行,势在必得! —— “连随行老仆都是一位青品修士,看来这漂亮小娘子来头不小啊。” 目送巨舰离开,陈仙衣陷入思忖。 天地之间有灵气,经脉尽头乃魂海。大荒修士,吸纳天地灵气,聚于自身魂海,化作元力,是为修行。修士境界从高到低,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品,之所以这样划分,是因为每重境界元力显化之色皆不同,紫品入门,赤品登顶。 其中,每一品又分为三境。紫品有熬筋、磨骨、炼魂三境。 每跨一境,战力几乎倍增不止。作为陈族少主,一个月前的陈仙衣,还是紫品巅峰的炼魂境修士,在北凉郡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受人仰望。 “紫火如意符?” 陈仙衣摸了摸下巴,吩咐苏岫:“驾车,回府。嗯......先在城里多转几圈。” 黑衣老妪的元力隔音,对他竟然无效? 马车之内,陈仙衣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一粒心神沉入自身魂海。 人有神魂,其归处名为魂海,如渊似海。 魂海范围大小决定了一个人的修行潜质。 一旦大于某个界限,即为修行胚子,可踏入世间武道。 然而此刻,陈仙衣那如汪洋般魂海之内,却是种种异象: 一处万里冰封,尽是死寂。 一处风雷怒号,巨浪滔天。 一处炎火流淌,炽热难当。 一处如漆似墨,迷雾重重。 ...... 种种异象交汇处,一把万丈巨剑悬于天际。 剑身古朴宽大,无数玄奥纹路,符文交错,九根羽毛雕刻其上。 中间刻有上古文字——“九羽大凉”。 一个月前,陈仙衣魂海突变,这把古剑莫名出现,带来种种异象。随即,全身元力大乱,倒灌经脉窍穴,导致修为尽失,成为一介废人。然而他的神识、听力、目力,却愈加强横。 无视一位青品修士的元力隔音,神识之强,可见一斑。 —— 陈仙衣心神问道:“剑仙姐姐,‘紫火如意符’是什么玩意?” 古剑符文微微发亮,一个清冷悦耳的女子声音响起:“‘紫火如意符’,乃是阴阳地脉交汇处先天孕育的封镇类符文,极其罕见,你问这做什么?。” 陈仙衣置若罔闻:“听说‘紫火如意符’要在北凉郡出世。” 剑仙女子干脆利索道:“夺下来,此物于你剑道,大有裨益。” 陈仙衣果断道:“此事当然可以,杀人夺宝,是我最爱。那个......还有,剑仙姐姐,今天还要练剑吗?” 剑仙女子冷冷道:“不要问废话。” 陈仙衣撇了撇嘴,有性格,好喜欢。 剑仙女子再度出声:“你在魂海中淬炼本命剑已经二十九天,今天要尝试本命剑显化。一旦成功,你之前被压制封镇的微弱修为就能再度恢复。” 在这等神秘存在眼中,区区紫品炼魂境,几若蝼蚁。 陈仙衣眼睛一亮,不再多言。 自从神秘古剑出现,他便每日于自身魂海内淬炼剑道。 双指结印,指向前方。 一道剑影自那把“九羽大凉”剑身鬼魅般闪出,瞬息悬于眉心之前,剑长三尺,通体黝黑,剑身极宽,刻字“炼邪”。 咻! 陈仙衣指尖轻提,“炼邪剑”轰然直刺天际。 随即向下斩落,一条漆黑长线宛若天降,须臾落在冰封魂海之上。 轰! 一声巨响,冰面先是出现一道裂痕,然后如蛛网一般迅速四分五裂,最后化作齑粉。 一剑之力,恐怖如斯。 紧接着,一剑接着一剑,一时间剑气纵横,杀机四溢。 斩开迷雾,破除炎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整整二十九天,才学会炼邪十八剑。如此资质,堪称愚钝。” “不过此方世界灵气匮乏,剑道残缺,倒也情有可原。” “现在,你全力凝聚剑意,准备显化本命剑。” 陈仙衣闻言大喜,一旦成功,修为随即恢复! 炼邪剑静静悬浮,剑意缓缓凝聚。 “显化!” 陈仙衣低喝一声。 —— 驾驶马车的苏岫,突然察觉马车内一道凌厉剑气冲天而起,转瞬消失,气息极其可怖。 不由大惊。 揭开布帘,只见陈仙衣手提一柄通体黑色的长剑,满脸笑意。 担心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陈仙衣摆了摆手:“没事,回府,备酒,今夜我要小酌。” “炼邪剑”显化,修为恢复,破开炼魂境桎梏指日可待。 喜事一桩,岂可无酒? —— 陈族乃是北凉郡第一豪门。 数百年繁衍之下,各脉人丁兴旺,宅院连绵十余里,宛若城中城。 作为陈族少主。 陈仙衣自有一座甲子号院墅,名为问心小筑。 庭院门口。 三位年轻男子拦住陈仙衣、苏岫。 为首一位年轻男子名为陈战风,三长老嫡子,同样是炼魂境巅峰修为。他相貌俊美,目光阴冷,朗声笑道:“仙衣,你今天又去哪里鬼混了?” 陈仙衣眉头一皱,冷淡道:“陈战风?有屁快放。还有,仙衣二字,是你能叫的麽?” 陈战风想不到他修为尽失还敢如此跋扈,笑意顿时收敛:“陈仙衣,你当你现在还是陈族少主麽?” 指了指问心小筑,大笑道:“这里是少主居所,你陈仙衣如今是一介废人,还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今天就给我滚出去。” 陈仙衣却不生气,微微一笑问:“看来三长老是打算扶你上位,担任少主。” “不过按族长谕令:三天后,谁是春秀大会第一,谁就是下一任陈族少主。”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此地,我陈仙衣依旧是陈族少主。” “怎么?你陈战风如今打算凌驾族长和长老会之上,今天就要免了我的少主之位?” “呵呵,真是好大的威风。” “姑且不说你有没有这个实力,单就你不遵族长谕令这一条,信不信你得进黑山苦修三年五载?” 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陈战风脸色大变,本想着陈仙衣没了修为,正好欺辱一番,谁知道这家伙竟然如此难缠。 心中杀意弥漫,却又百般纠结。 须知陈族法令严苛,当代族长陈灵公又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 陈仙衣见陈战风站在原地脸色变来变去,笑道:“战风弟弟,你这个变脸术是从哪里学的,练得不错呢。” 说罢!带着苏岫向问心小筑走去。 陈战风怒气勃发,再也遏制不住,厉喝一声:“谁让你走的?” 双拳紧握,向陈仙衣扑来。 陈仙衣倏然回首,瞳孔中剑影重叠,剑意滔天。 “嗯?” 轻哼一声。 只见陈战风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如见鬼魅。 在方才一刹那,仿佛有生死大危机。 再前一步,必死无疑。 他冷汗涔涔,站立良久。才低声无力吼出:“好,三天后春秀大会见分晓。” 只是眼前,哪里还有陈仙衣的踪迹。 第2章:春秀大会 月光如银,洒落天地。 问心小筑庭院中央,苏岫早已安排仆人布置了一桌淡雅酒席。 不远处桃花盛开,月光之下更显妩媚。 陈仙衣端坐上席,一边饮酒一边赏花。 今日,从魂海中淬炼而得的“炼邪剑”成功显化,被封镇的修为随即恢复。但万千疑惑依旧留存心头,萦绕不去。 魂海之内,忽而响起那位剑仙女子的声音:“你已经忍了二十九天,没有问你的魂海为何出现如此巨变?” 陈仙衣试探道:“能问吗?” 剑仙女子莞尔一笑:“当然。如今你已经成功淬炼第一支本命剑,有些事情就算你不问,我也必须告诉你。” 陈仙衣果断问道:“那就请剑仙姐姐解惑。” 剑仙女子沉吟片刻道:“首先,我并非剑仙,只是你体内这把名为‘九羽大凉’的上古神剑的先天剑灵,已被封镇沉睡二十载。其次,我为什么会苏醒?很简单,当‘九羽大凉’出现在你魂海之内时,我自然随之苏醒。其三,你如果想问‘九羽大凉’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魂海,抱歉,这个我也不知道,此事还需要你去探查,可能涉及你的血脉身世之秘。其四,作为剑灵,我的绝大部分记忆仍被封镇,苏醒之后也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全力助你修行,炼化‘九羽大凉’剑。” 这不是老天白送了一个贴身师尊嘛? 血脉身世之秘? 陈仙衣愣了一下。 随即笑容满面问:“如果你不接受这个任务呢。” 剑仙女子怔了一怔:“大约会被烙印任务之人留下的封镇之力抹杀吧。” 陈仙衣心中一跳,忽然想到什么:“炼化‘九羽大凉’剑,有时间限制吗?” 剑仙女子道:“十年为期。十年后如果仍未炼化成功,你将被它吞噬。” 陈仙衣脸色一白,好残暴。 不过幸好有十年时间。 剑仙女子似乎听见他的心声:“‘炼邪剑’只是它的一道剑意所化,想要完整炼化此剑,还需淬炼一百零七道剑意。届时,体内一百零八条经脉,各自镇守一道本命剑意,一旦出手,即可合为‘九羽大凉’,一剑斩断万里虚空,一剑断绝生死因果。” 共要淬炼一百零八道剑意? 手中这把“炼邪剑”,那可是受了二十九天苦难磨砺才成功显化。 而且炼化失败就要被吞噬? 陈仙衣脸颊微微一抽。 剑仙女子道:“修行,无非术法、灵气、战斗。为了你的小命,不要沉迷享乐,不要试图摆烂。走出小小北凉郡,走出大魏国,浩瀚大荒,无尽精彩在等你。” 陈仙衣面露奇异之色:“剑仙姐姐,你这蛊惑人心的本事好拙劣啊。” 剑仙女子仿佛被伤了自尊,再不说话。 —— “公子,有一封信自玄京而来,署名由您亲启。” 苏岫匆匆而来,递来一封信。 上书“大魏北凉郡陈仙衣亲启”,字迹婉约秀丽,一看就是女子笔迹。 陈仙衣双指夹起信封,放在鼻翼轻轻一嗅。 苏岫一阵恶寒,好变态的公子。 陈仙衣叹息道:“纯香凝萃,至臻至美。落笔女子必然倾城倾国。” 玄京乃大魏国帝都,书信自玄京而来,最快也得月余时间,想不到居然还有余香。 打开信封,陈仙衣将折叠信纸缓缓打开。 开启一瞬,一阵黑烟骤然升腾,重重黑烟中一只洁白如玉的骨爪陡然伸出,直抓陈仙衣面门。 陈仙衣脸色不变,端坐不动。 苏岫惊叫一声。 在骨爪触及陈仙衣肌肤时刻,忽而消弭无形,黑烟随之飘散,一道宛若银铃般的少女声音响起:“陈仙衣,被吓死了吧?谁让你好几个月不给我写信。再不回信,下次我就真杀了你,哦不对,杀了苏岫。” 苏岫无语,试探问道:“这是玄京那位周姑娘吗?” 陈仙衣一边看信,一边回答:“除了周潇然,谁能这么幼稚,玩这种小把戏?” 苏岫撇撇嘴,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吧。 信纸上书: 多日不曾通信,仙衣君已移情别恋否?若如此,潇然自当体面而退,一纸婚书无法束缚你我自由。玄京城中,翩翩公子良多,吾自当另寻良配。 暮春初夏,五月初五。大衍武宫将再开圣门,招当世奇才。以君之天赋,当入此门,修行无双妙法,遨游无尽虚空。盼君至玄京一见,若不按时抵达,杀尔侍女苏岫,省得她勾引你。 落款:大衍武宫掌门弟子周潇然。 陈仙衣一阵无语,这写的是什么和什么啊? 玄京周家,堪称大魏顶级豪门。也不知什么缘故,小小北凉郡的陈族居然和周家嫡女结有一纸婚约。关键是这位女子惊才绝艳,幼年就进入大衍武宫修行,成为掌门子弟,风头无双。 三年之前,这位名叫周潇然的女子就曾秘密送信于陈仙衣,劝他不要痴心妄想,试图以婚约逼迫于她。陈仙衣何等高傲,偏又睚眦必报,于是犀利回信,言辞之间自无添狗风格,极尽嘲讽之能事。一来二去,从相互攻讦威胁到友好沟通,再到互生情愫,也不过十余封信而已。 大衍武宫再开圣门?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按剑仙姐姐所言,实在不必偏居北凉郡一隅。攫取任何可用资源,全力修行,解决十年炼剑之约的生死大事,才是根本。 还有什么血脉身世之秘。 陈仙衣瞬间决定: 待春秀大会过后,再夺下那枚“紫火如意符”。 就离开北凉郡,前往玄京城。 当然可不是为了去见那位“纯香凝萃,至臻至美”的周潇然。 而是要进那大衍武宫。 —— 短短三日,转瞬而过。 陈仙衣每天必须分出一粒心神,按剑仙姐姐指点,于魂海内淬炼剑意。 好在一粒心神炼剑,并不影响其他,所谓一心多用,即是如此。 陈族演武场。 春秀大会正式开启。 此会每年一届,旨在考校年轻一代的修行,按排名予以奖励。 只是今年略有不同。 因为今年的春秀大会第一,将成为新少主。 众所周知,如今的少主陈仙衣修行出了问题,导致修为尽失。 谁将成为新的少主? 众人议论纷纷: “这一届的春秀大会要选新少主,有热闹看喽。” “什么?要选新少主,仙衣公子出什么事了?” “啊?你还不知道,陈仙衣已经修为尽失,成了一介废人。” “小弟这半年来在外游历,昨夜方才赶回,想不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战风公子这次对少主之位势在必得,凭他紫品炼魂境巅峰的修为,只怕无人可敌。” “如果仙衣公子修为尽失,战风公子的确不会再有对手。” “嘘,快看!族长、长老,还有陈仙衣,他们来了。” ...... 大长老兼族长陈灵公与其他九大长老入场,端坐演武场上。 陈仙衣、陈战风等一众嫡脉子弟也各有座位。 听见族人议论,陈战风微微一笑,今日少主之位,非他莫属。 只不过无端又想起三日前问心小筑陈仙衣那冷冷一瞥,心中又有几分不安。 修为尽失的废物而已,又有何惧? 他复又如是安慰自己,想起少主之位,心头一片火热。 —— 按照既定流程,陈灵公宣布春秀大会开启,宣讲规则流程,鼓励族人奋进。 最终正式宣布重磅消息: “此次春秀大会第一,将担任陈族少主之位。” 众人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但听族长亲自宣布,又是另一番感觉,一时喧嚣震天。 谁不想搏一搏?搏一个少主出来。 三长老陈业公,也是此次罢免陈仙衣少主之位的主谋。 他望向陈仙衣,温和道:“仙衣,你如今身无修为,倒也不必下场比试,届时让出少主之位即可。你放心,你为陈族立下过汗马功劳,族内必然会厚待于你,让你后半生无忧无虑。” 这话倒也不错。 身为陈族少主,自然要为族内分忧。这些年来,在北凉郡内,争夺秘境灵矿、灵宝,他负伤无数,战果累累,为陈族发展出力不少。北凉郡青年修士第一人的称号亦不是凭空得来,而是用无数尸山血海换得。 陈仙衣微微一笑:“多谢三长老关爱。不过作为陈族子弟,首先得有一颗无畏争锋之心,即便败,我也会败在演武场上。” 陈业公笑意凝结,不再言语。 族长陈灵公微微叹气,这孩子什么都好,怎么就一夕之间没了修为?他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绿品大修士,也曾亲自为陈仙衣检查,但却毫无头绪。 春秀大会赛制简单明了,两人一组,抽签选择对手,败者淘汰,胜者晋级。 陈仙衣仔细观察演武场,不一会儿就兴致缺缺,族内年轻人境界大多都在紫品熬筋境和磨骨境之间,极少见炼魂境。 虽然自己一个月前,也不过是炼魂境而已。但现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紫品境界,相对修士而言,尚处于筑基阶段,旨在打熬筋骨,炼魂炼体。 等进入下一层的蓝品境界,才有资格选择修剑、修拳、修道、修鬼、修阵、修器、修符等等各种修行大道。 —— 两个时辰后。 现场胜负基本已定。 作为紫品炼魂境巅峰修士,陈战风战力的确不可小觑,等他将一位同族青年打下擂台后,基本已经宣告他是这一届春秀大会冠军。 也就是新一任的陈族少主。 看陈战风笑容满面,得意洋洋。陈仙衣摸了摸鼻子,这是完全把他遗忘了啊。 “我似乎都还没有上场呢?” 陈灵公道:“仙衣,如果没有把握,倒不必非要上场。” 他担心陈仙衣修为尽失,被陈战风重伤。 陈业公笑呵呵道:“仙衣说了,作为陈族子弟,首先得有一颗无畏争锋之心,即便败,也要败在演武场上。族长就不必多劝了吧?” 他可是恨不得陈仙衣死在演武场上。 陈灵公大怒。 就在此刻,一声轻佻声音响起: “听说陈族今天选了新少主,我王怒岂能不来讨教一二?” 众人大惊! 只见一位身穿玉袍的粗豪青年带着十余位侍从出现。 第3章:蝼蚁而已 王怒。 北凉郡王氏一族少主,性格暴戾嗜杀,炼体大成,炼魂境巅峰,家传功法极其强横,一双拳头坚若金石。 王怒盯着陈战风:“你就是陈族的新任少主?” 陈战风早已听闻此人凶名,却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又如何?” 王怒哈哈大笑:“那就好办了,今天要么你打败我,要么我打败你。北凉郡青年修士第一人的名头,如今也该换换了。” 陈业公沉声道:“胡闹!今日是我陈族春秀大会,你还是速速离开吧。” 陈灵公却道:“我看无妨,这一战迟早要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战风天赋异禀,实力惊人,必能助我陈族保住北凉郡青年修士第一人的称号。” 陈仙衣暗笑一声,老族长还挺腹黑。 陈业公虽怒,却无话可说。 此乃堂堂正正的挑战,也是北凉郡修行界素来惯例。 —— 擂台之上。 陈战风擅于身法,率先出击。 只见他的身形如穿花蝴蝶,在空中留下串串虚影。 陈业公颇为自傲:“小魍魉步,倒也略有所成,那王怒虽然厉害,倒也不见得能伤战风一分......啊......”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只见王怒面露不屑神态。 直直跨出一步,拳起,如山,横推而出。 虎啸之声绵延不绝。 一道身影轰然飞出,落在擂台之外,正是陈战风,他口吐鲜血,满脸惊惧。 “大玄虎拳,怎会有如此威力?” 一招即败,全场一片死寂。 就连陈灵公也是满脸阴郁。 这丢的可不是陈战风一个人的脸了,而是陈氏一族所有人的脸。 王怒啧啧叹道:“想不到堂堂陈族新少主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蝼蚁而已。” 嘲讽之意,尽显其中。 —— “区区手下败将,为何敢出现在我眼前?” 一道悦耳平静声音打破死寂。 陈仙衣缓缓起身走向演武场。 王怒面露凝重,忽而狂笑道:“还以为你要当个缩头乌龟,不敢下场呢。”他曾经败于陈仙衣手下,一直引为奇耻大辱。 随即一字一句道: “不过,如今你修为尽失,还有什么资格与我对话?” 陈仙衣根本懒得与其废话,直直向王怒走去。 王怒心中大怒,修为全无,还敢如此托大? 五指紧握成拳,全身骨骼咯咯作响,元力流转经脉。拳身忽而变作漆黑,身形一动,拳头砸向陈仙衣,仿若有猛虎呼啸之音。 大玄虎拳。 大魏流传最广的一套拳术,招式简洁,杀力强悍。 方才,就是此拳,一击之下,陈战风完败。 现在,他依旧要用这一拳打死陈仙衣。 陈仙衣冷哼一下,单掌伸出,于电光火石间紧握王怒之拳,妙绝巅峰。 “好好的大玄虎拳,被你练成了黑狗拳!还有脸出招。” 身形猛退一步,掌力浩大直似牢笼,束缚王怒之拳,后者完全无法摆脱,身躯被带,扑向前方。 同一时刻,陈仙衣瞬息收掌,握拳,自上而下,猛然砸向王怒背心。 “砰!” 宛若神人擂鼓,王怒受此重击,身躯扑向地面。 “给我滚下去!” 在距离地面不足数寸时刻,脚尖出现,猛然踢出,王怒壮实身躯好似巨石,轰然落在擂台之下。 一言不合直接昏倒。 陈仙衣竖起大拇指,赞道:“年轻人就是好,躺下就睡!不愧是王族好汉!自始至终都没有叫一声。” 周围所有人脸皮抽了一抽,按他这个残暴打法,迅若闪电,力若千钧。那王怒就算想惨叫几声,也没有机会啊。 陈业公眼神阴沉下来。 陈灵公大喜道:“仙衣,你何时恢复的修为?莫非已经踏入蓝品武夫境?”他可是看得清楚,按陈仙衣之前修为,断无可能这么迅疾利索地打败王怒。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突破境界。 陈仙衣道:“回禀族长,修为尽失后,武道一途反而略有所得。可谓不破不立,误打误撞吧。” 众人顿时投来艳慕视线,不愧是陈族第一天才。 修为尽失后,还能再度突破。 此话的确不假。 “炼邪剑”显化后,修为恢复,多日磨砺下,厚积薄发,水到渠成。 此刻的他,已然初入蓝品武夫境。 蓝品分武夫境、宗师境、真皇境。 到了这一阶段,便是真正的修士。 修天机造化,修万般因果,修妙法无量。 陈仙衣沉吟一下:“还有一事,请族长应允。突破武夫之境后,我深感修行之艰难,听说大衍武宫将于暮春初夏之际再开圣门招录弟子,故而打算前往玄京一试。如此一来,我就不再适合担任少主之位,还请族长另选青年俊杰。” 陈灵公暗自叹气,这小小北凉郡,的确留不下这等惊才绝艳的少年。 “好,此事,准了。” —— 修为尽失,却又突破武夫之境。 一击之下,王族少主直接昏迷。 风头无双,却又辞任陈族少主之位。 一时间,北凉郡全城热议。 然而此时,陈仙衣却已经独身一人撑舟,悄然来到昊水之上一座江心岛。此岛周围暗礁遍布,远离航道,人烟罕至;岛上形貌独特,有两座山峰并排而立,故称双峰岛。 此行。 只为紫火如意符! 那日,从神秘少女口中听闻此宝,而后,剑仙姐姐建议他直接夺下。 剑仙姐姐的话,怎能不听? 这几日苏岫遣人调查,得知那艘华美巨舰曾多次出现在双峰岛附近。剑仙女子一见双峰岛,即刻确定:此岛双峰相连之处,必有阴阳地脉交汇,当是紫火如意符最合适的孕育之所。 空山幽寂,草木蓊郁。 行于山水之间,远处昊水奔流,一时间令人心怀激荡。 转眼,陈仙衣就来到双峰之间,小心翼翼潜藏身形。 如此奇宝出世,只怕盯着的不光有白衣少女那对主仆。 所以必须小心一点,毕竟自己如今只是小小武夫境修士。 修士修士,能苟到最后,才算赢家。 —— 双峰相接之地,是一处平坦山谷。 果然,那位白衣少女再度出现。 此刻,她盘膝端坐,双目闭合,身畔有三十六支小小令旗环绕,显然处于某种秘法状态。 那位青品境界的黑衣老妪拱卫一侧,一身强者气息毫不压制,尽数放开,赫然是元婴境修为。 青品境界,亦分三境:元婴境、飞升境、化圣境。 更远处,十余位武夫境界的随从各自占据一方,气息凝练,个个显然都是好手。 陈仙衣暗叹:“这女子来头果然不小啊,元婴境仆人,武夫随从,真豪气。” 他突然察觉山谷入口有淡淡元力波动。 与此同时,黑衣老妪沉声道:“何方神圣,还不现身?” 一位头戴铁冠身穿道袍的中年人凭空出现,站在白衣少女不远处。此人蓄长须,目光清澈,手持一座小小黄金塔,境界难测,气度惊人。 “奇哉,奇哉。此地居然能孕育出紫火如意符。” “哦?小女娃居然是先天空灵体,倒是双修的好胚子。日后就跟在贫道身边吧。” 黑衣老妪脸色一寒,冷声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老身一行来自洛图城司马氏一族,还望给个薄面,就此离开。” 也是看这位道士来历不明,境界难测,这才示弱。否则就凭他刚才那句话,司马一族必然将其追杀到底。 铁冠道士摇了摇头,笑道:“小小司马氏,只怕接不住贫道的面子。” 大魏国,疆土辽阔,号称百城千郡。 洛图城乃是南部大城,豪阀林立,宗门无数。其中的司马一族实力强横,堪称洛图城第一豪门。即便放在整个大魏国,也是排在前十的恐怖存在。 这道士到底什么来历? 竟然如此小觑洛图城司马氏。 —— 陈仙衣正远远暗中观察,魂海突然波动,那位剑仙女子突然道:“待这道士和那老婆子打个两败俱伤,我助你一臂之力,取了这道士性命,他手中那尊黄金塔似乎极为奇妙,我们先夺过来瞧瞧。” 陈仙衣相当无语,这尊剑仙姐姐当真是肆无忌惮,动辄就是杀人夺宝。 不过这位道士贪图少女美色,见面就要双修,不是好人。 杀了就杀了,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你怎么助我一臂之力?” “待会儿你放开心神,我散出一道剑气,附于‘炼邪剑’上。一剑之下,杀死那道士。易如反掌。” “啊......这?一道气息而已,真能行?” “哼!本座一道剑气,斩杀赤品至尊都不在话下。他区区一个青品巅峰化圣境修士,在我眼中,不过蝼蚁而已。” “......” 原来那道士竟是青品巅峰的化圣境修士。 额,不过,剑仙姐姐说话,口气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 说话间,场中已然开启战斗。 那位道士缓步而行,手托金塔,口诵法诀。 手中金塔滴溜溜旋转,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九。转瞬分作九尊金塔环绕身畔,如同铜墙铁壁,护持周身。 道士大笑道:“贫道虽然道术浅薄,但略懂一点拳脚功夫,不如来试试。” 话音未落,他疾驰四五步后,身体微蹲,倏然弹地而起。 手中双拳,平铺直叙,宛如两支铁锤,砸向黑衣老妪。 “此拳,名为奔雷。” 这一拳,雷鸣呼啸。 这一拳,威势无边。 黑衣老妪直面此拳,压力倍增。尖叫声中,两把短刀出现,一黑一白,不似凡品,在掌心呜呜旋转,散发出锋锐凌厉刀气,试图阻拦那磅礴拳劲侵袭。 “米粒之光,如何与日月争辉?” 道士轻叹声中。 黑衣老妪汗毛竖起,仿佛察觉生死危机降临。 身躯陡然拉出一道黑色残影,疯狂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雷鸣声中,一支平平无奇的拳头落在黑衣老妪太阳穴处。 拳劲瞬间入体,黑衣老妪脑袋宛如琴弦,瞬移颤抖弹动上万余次。身躯虽然完整,内里实则早就化作肉泥。 随即瘫软倒地,气息全无,双目犹带惊惧。 一拳击杀青品元婴境修士。 这位化圣境道士,杀力着实强大,不像是道修,更像是一名拳修。 随着黑衣老妪毙命。 其他十余名武夫境修士个个面露惊惧。 只见那位道士身如鬼魅,闯入众人之间,五指如爪,瞬息捏碎所有人咽喉。 转眼,尸横遍地。 道士目光投向白衣少女,流露出一丝炽热。 —— 陈仙衣双目闭合,骤然睁开。 瞳孔已然变得极致冷漠,恍若万年冰封。 “出剑!” 第4章:小娘子乖 炼邪十八剑。 传承自那位神秘剑灵。 第一剑,名为:铜雀。 无他,惟有一字:快。 快到令世间所有男人咂舌。 陈仙衣放开心神,剑仙女子散出一丝剑意,瞬间附着于温养经脉中的本命剑“炼邪”。 一缕煌煌威严不可言表的至高剑意陡然出现。 随即,铜雀剑式出手。 一抹幽光一闪而逝。 那位瞬息斩杀同境的神秘道士怪叫一声,神魂剧烈颤抖,只觉得下一瞬必死无疑。 手中黄金塔随心而动,疯狂旋转。 生出一圈圈金光涟漪。 手中同时出现一枚黄符,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只是,在这位剑仙大人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敕......” 法诀一字方出。 那一缕幽光,铜雀剑式已无声无息穿过金塔光罩,刺入心脏。 剑意须臾走遍道士全身经脉。 所过之处,山崩地裂,一切化为齑粉。 道士满脸惊惧,生机全无。 失去了元力支撑,那座金塔当一声掉落。 —— 剑仙女子那一道剑气,用完即无。 陈仙衣恢复清明,重新掌控身体。 见那位实力异常强横的神秘道士已然生机全无。 心中对这位剑仙女子的实力愈加好奇。 只听剑仙女子道:“这位小姑娘似乎有牵引‘紫火如意’符的秘宝,眼下还杀不得......” 陈仙衣嘟囔道:“我又不是杀神转世,见人就杀。” 连续血战,身边随从死伤殆尽。那位白衣少女却依旧闭目盘坐,神魂似乎已经不在此处,对周遭变化毫无感觉。 陈仙衣捡起那尊黄金塔,仔细端详。 塔底刻有古篆:镇岳。 这应该就是此塔名字。 外表无甚独特,塔作七层,每层开东西南北四门,塔身每层中空,皆有一小小雕像。 或御剑,或出拳,或抚琴,或踏虚空,或擎山岳,造型各异,气象壮阔。 剑仙女子突然出声:“啊?难道是他们?” 难得,这位神秘剑灵也有惊讶的时候。 陈仙衣问道:“他们是谁?” 剑仙女子沉声道:“十万年前,大荒出现一批人,自称封天殿。他们实力强横,秘密行动,掠夺各族资源,收罗大荒种种术法功卷,手段残忍凶厉,引起众怒。惹来太古神族中一位天才剑仙出手,追杀封天殿近百年,各处势力被一一铲除。最终逼迫封天殿七位主人现身,在大荒第一禁地云水渊展开决战,一剑之下,斩杀七位赤品至尊。” “这塔里的七尊雕像,就是封天殿那七位赤品至尊。” “莫非这道士和封天殿有什么渊源瓜葛?” 陈仙衣却只听见:一剑之下,斩杀七位赤品至尊。 一时目炫神摇,心中豪情万丈。 这就是剑修之杀力麽? 太好了,恰恰自己就是剑修呢。 剑仙女子毫不留情嘲讽道:“整整二十九天,才淬炼出一把本命剑。就你这乌龟爬爬的速度,别说剑杀赤品至尊,给人家拉屎擦屁股都没资格。” 陈仙衣沉声道:“大姐,你别太过分了。” 剑仙女子说起这段往事,似乎意兴阑珊,不耐烦道: “赶紧收拾战利品,等那小妮子神魂回转,紫火如意符必然出世。抢了,走人!少他么给我废话。” 陈仙衣眼珠子一转,嗯? 为何提起那位天才剑仙,这位大姐情绪就有点失控? 剑仙女子冷森森道:“滚。” 好好好,惹不起,滚就滚。 —— 陈仙衣立刻扫荡战场,捡战利品: 道士手中有一枚不知名符文,另有一枚储物戒,粗略一看,灵石三千,紫品功卷两部,一杆锈迹斑斑的破烂长枪,一束破烂卷轴。 唉,真是一穷二白。 反观司马氏那位黑衣老妪,遗留有手中黑白双刀,似是宝兵。亦有储物戒一枚,里面装有:灵石五万,上品丹药百余瓶,蓝品功卷九部,青品功卷一部。 瞧瞧,什么叫豪门? 至于那些武夫境仆从,个个都是拿俸禄的穷光蛋月光族,十余人加起来,连一千灵石都没凑够。 —— 轰! 一声巨响。 只见巨响来自白衣少女那片区域。 她犹自盘膝而坐,身躯却飞速后退。 身畔三十六支小小令旗陡然迎风而起,猎猎飞舞,飞往四周,笼罩区域转眼扩大百倍,几乎将整个山谷笼罩。 随即,地面四分五裂。 出现一条如巨剑斩落而成的裂缝。 下一刻,少女双眸睁开,散发出丝丝寒意。 与此同时,一道紫色火团自地缝中闪电般掠出。 紫色火团速度惊人,瞬息挪移数百丈。 只是三十六支令旗业已封镇此处空间。 紫色火团来回闪烁,却依旧不得逃逸。 白衣少女单指朝前,元力勃发,口中低喝:“五行天罡令旗,缚!” 三十六支令旗瞬间移动,将那紫色火团围困,逼至少女面前。 “紫火如意符?还不现身。” 皓腕伸出,如探囊取物,将紫色火团抓住。 一枚紫色圆形符文缓缓显现。 外圆内方,繁密纹路密布其上,紫火不停升腾。 —— “小娘子,乖乖把紫火如意符交给我,我保证让你安然离开。” 陈仙衣双手环抱,遥遥出声。 —— “是你杀了我的仆从?” 白衣少女手持紫火如意符,身畔三十六支小小令旗环绕拱卫。 冷漠声音响起,带着丝丝寒意与杀机。 只是施展秘法后,损耗不小,脸色极为苍白。 不过这么看来,更令人心生怜惜之意。 陈仙衣笑道:“当然不是。这位道士杀了你的仆从,而我则杀了他。哦,对了,这位道士还说你是先天空灵体,是双修的好胚子呢。” 白衣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羞怒之色,目光扫过黑衣老妪尸体,目光中露出一丝忌惮: “我乃是大魏洛图城司马氏嫡女司马卿,阁下到底意欲何为?” 陈仙衣呵呵笑道: “不是说了麽?紫火如意符,我要了。” 司马卿脸色变幻: “你就不怕招来我司马氏的怒火?” 忽然神色一变:“你是昊水之畔那人?” 陈仙衣呵呵笑道:“司马姑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顿了一顿: “不过于我看来,司马氏的怒火何足挂齿?” “我玄京周浩然,不用在意、也无需在意大魏任何一家门阀的怒火。” 绝!!! 周潇然有位同样惊才绝艳的兄长,名为周浩然,乃是玄京周族当代少主。不过他向来最反对陈仙衣和周潇然的婚约。 此刻借大舅子威名一用,岂非物尽其用? 玄京周浩然? 司马卿脸色巨变! 可以说,除大魏朝廷之外,玄京周氏,当为门阀第一。 司马氏纵然不弱,又如何与周氏掰手腕? 不过此人自称周浩然,但谁又能知真假? 司马卿沉吟片刻:“就算是周家公子,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紫火如意符,乃是我以秘法召唤而得,岂能拱手让人?” 陈仙衣定定看着司马卿,突然笑道: “司马姑娘对此物势在必得,无非是想借‘紫火如意符’之力,洗涤清除体内的‘东流恨水’之毒,对吧?” 司马卿失声道:“你怎会知晓?” 陈仙衣继续道:“我也并非巧取豪夺之徒,不如这样:就在此地,你结阵疗毒,尝试解决‘恨水东流’之毒。无论成败,之后都要将‘紫火如意符’交给我。” 司马卿心中挣扎片刻,黑衣老妪已死,此行已无后援。 而这位少年自称来自周族,看似武夫境却又深不可测。 半晌后: “好!就此说定。” “不过,按我父王所说,以紫火如意符清除恨水东流之毒,需要整整二十四个时辰。” “另外,祛毒过程,不着衣衫,涉及隐私。劳烦你帮我搭建一处草屋。” —— 既然答应了司马卿,也就不在乎其他小事。 堂堂武夫境修士,搭建草屋不过手到擒来。 不过剑仙女子对此极为不满: “优柔寡断,不够杀伐果断。见了漂亮妮子就下不去手,真是良言难劝好色鬼,烂泥扶不上墙。” 陈仙衣难得郑重道: “我知道剑仙姐姐对我期望甚大,不过于我而言,自有底线,滥杀无辜,非我辈修士所为。武道争锋,可以有算计,也绝非是完全不择手段。” 剑仙女子沉默片刻: “不愧是九羽大凉的未来之主!有风骨,有底线。你真要是倚靠外力,滥杀无辜,我反而瞧不起你。” 陈仙衣:“......” 牛!什么话都给你说完了。 —— 光阴匆匆。 司马卿专心祛毒。 陈仙衣左右无事,则潜心练剑。 顺便研究那些战利品。 有一残破卷轴颇为神秘,加一张纸条。 打开卷轴发现是一幅古老地图,另有一张纸条。 地图年代颇为久远,很多地方都已经损毁模糊。 隐约可见,是一处连绵群山。 五山交汇处,被人圈出浓墨。 纸条上则是寥寥数字: 四月初七,会于天河山阴,围猎鱼龙遗宫。 陈仙衣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遗宫,乃是某些陨落大能的修行之地。 最起码,也得是黄品修士。 一般而言,遗宫之内,藏有海量功诀、灵石灵晶、灵兵神兵,更甚者还留有一份大道传承。 总而言之,能称遗宫,那就是顶级宝库。 一旦出现,必然会引发无数争战。 剑仙女子突然传来神念:“鱼龙遗宫,必须走上一趟。” 陈仙衣心道:“有什么特殊之处?” 剑仙女子悠悠道:“虽说沧青大陆是大荒十陆中灵气最贫瘠、疆域最小的,但也有不少神秘传承。这座遗宫有鱼龙之称,倒也有趣,去看看,说不定大有机缘。” 陈仙衣笑道:“正合我意。” 第5章:负责到底 除了鱼龙遗宫地图之外。 神秘道士储物戒里那杆锈迹斑斑的破烂长枪引起陈仙衣的关注。 总觉得此物不似凡兵。 最终,剑仙女子总结: “镇岳宝塔,乃是一件专注防御的下品灵兵,可以用于防身。” “这杆长枪损坏严重,已经看不出原来品阶,想来大有来历,但起码也是灵兵品级。” “本命剑‘炼邪’乃是‘九羽大凉’一百零八道剑意之意,轻易不得出手,防止惹来大能关注。” “因此,眼下可以修炼枪术,掩人耳目。这杆长枪,正好可以作为兵器。” 大荒十陆,炼器修士将法宝兵器分为凡兵、宝兵、灵兵、神兵、仙兵、圣兵六阶,各阶又有上中下三品之分,每升一品,威力翻倍。 剑仙女子仿若藏经武库。 直接拿出一部枪术功诀。 这部功诀极为恐怖,光名字就足足有二十六个字:吾生须臾飞仙遨游明月长终望美人击空明幽壑潜蛟大枪术。 剑仙女子解释:“吾生须臾飞仙遨游明月长终望美人击空明幽壑潜蛟大枪术,传承自太古圣族,共分三千层。虽然繁琐臭长,但好处是具有术法成长性,就算日后修炼至赤品至尊,此术亦有妙用。而且有传言称,此枪修炼至圆满三千层,威能可超至尊。” 陈仙衣颇为纠结:“看来以后打架出枪时,不能再说招式。否则等我把名字念完,对手已经杀了我。” 剑仙女子:“无妨。此枪术三千层,每一层的名字只有三个字,足可以让你装逼了。” 陈仙衣:“......” —— 魂海练剑,手中练枪。 很快就略有所得。 陈仙衣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吾生须臾飞仙遨游明月长终望美人击空明幽壑潜蛟大枪术。” 顿了一顿,继续道: “第一层:定风波。” 长枪在手,斜指大地。 元力催动,眸间光亮一闪而逝。 抬手,出枪,身形如电,随长枪刺向前方。 枪身虽然锈迹斑斑,却已有风雷之势。 身躯倏然站定。 一道锋锐无匹的枪芒电射而出,落在山间乱石。 轰鸣声起,一时间灰尘四起。 威力不错,陈仙衣对这一枪极为满意。 突然目光一凝。 只见,枪身锈迹脱落,露出原本模样。 枪身幽红,枪尖隐约刻字:浮屠。 顿时明了,此枪本名应叫浮屠。 少年喃喃自语道:“浮屠枪,能随我争锋大荒,算你好运。” 此刻。 忽然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呢喃传入耳中。 —— 距离约定的祛毒时间,还剩下半个时辰左右。 呻吟呢喃声正是从司马卿祛毒的草屋中传来。 少女之声,婉转温柔,呻吟之间,令人小腹一片火热。 陈仙衣面色凝重,因为他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丝丝克制却又痛苦难耐之意。 连忙走到草屋门口,低声问道: “司马姑娘,出了什么状况?” 其实不问也知道,必然是以“紫火如意符”祛除“恨水东流”之毒时出了某种意外。 草屋内呻吟之声骤停,不到一息,再度响起。 显然难以克制。 一道虚弱声音响起:“公子......救我。” 随即,再无声响。 本来拱卫草屋的三十六支五行天罡令旗随即失去控制。 陈仙衣神色平静,极为谨慎,一手持镇岳塔,一手横握浮屠枪,缓缓推门。 眼前景象却让他一怔: 只见司马卿晕倒在地,衣裙褪尽,露出一具完美无瑕胴体,肌肤如玉胜雪,堪称绝美。修长双腿,平坦小腹,没有一丝赘肉,显然是常年修习武道,充满力量之感,尽显青春气息。蛮腰不堪一握,胸前波澜壮阔。 但她此刻状态却极为不佳。 脸色苍白如纸,口鼻之间鲜血渗出。 那枚“紫火如意符”倒是牢牢握在手中。 陈仙衣用长袖擦了擦鼻血:“剑仙姐姐,她怎么了?” 剑仙女子:“哇呜,还挺诱人呢。” 陈仙衣:“......” 剑仙女子:“所谓‘东流恨水’之毒,乃是先天经脉所带,似寒气,似恨水,堵塞窍穴,凝滞经脉,阻碍灵气入体。不过福祸向来相依,这妮子身带‘东流恨水’之毒,但也成就了她的先天空灵体。哦!就是那好色道士说的——双修的好胚子。” “‘紫火如意符’孕育于阴阳地脉处,紫火之力,随心如意,天然克制‘东流恨水’。只是水火难容,祛毒过程中,一个不注意,就要水火肆虐,香消玉陨。” “眼下,这妮子就是这情况,想要活命,就靠你了。” 陈仙衣面露难色:“剑仙姐姐,我已经有意中人了,要是为了救人而双修,良心难安呐。” 随即又目光坚定:“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可以豁出去,舍了这一身清白。” 剑仙女子沉默良久:“吾纵横大荒亿万年,见过无数无耻之徒,但似你这般,确实少见。” “我何时说过要你双修救人?” “原来天下男人都一样好色,只有挂在墙上才能安分。” 陈仙衣顿时傻眼:“啊?您没有说过双修救人吗?误会,误会。” 剑仙女子懒得纠缠:“你取了那紫火如意符,然后运转符力,送入那妮子体内,吞噬‘东流恨水’之毒。以你如今对元力的掌控程度,轻而易举。” —— 陈仙衣扶起全身不着衣衫的司马卿。 两人盘膝而坐,面面相对。 入手处细腻温热,仿若玉脂,一团柔滑,令人目炫神摇。 他定了定神,取出司马卿手中“紫火如意符”。 元力运转,立刻掌控符文之力,团团紫火充盈于经脉,温暖舒适,就连本命剑“炼邪”亦有所感,飞快吸收其中符力。 果然神异,难怪剑仙姐姐说此物于剑道大有裨益。 陈仙衣不敢耽搁,符力缓缓度入司马卿体内经脉。 司马卿脸颊立刻泛起痛苦之色,再度发出奇异呻吟。 陈仙衣叱道:“好好疗伤,休要乱我道心。” 得益于每日于魂海之内淬炼本命剑,如今他对元力的掌控可谓妙绝巅峰,细致入微。 司马卿经脉中团团寒气逐个被紫火如意符之力吞噬。 完美胴体之上也升腾出阵阵黑气余毒。 事情进展极为顺利。 —— 两个时辰后。 陈仙衣擦了擦脸颊的汗珠,长舒一口气。 终于大功告成。 以他武夫境修为,的确有些疲惫了。 当然,煎熬也不止于运转符力祛毒。 司马卿嘤咛一声,睫毛微动,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那名少年正端坐对面,直直盯着自己,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啊。” 一声惊叫后,她双手环抱胸前,遮住关键部位,连忙转身。 陈仙衣抓起衣衫,指尖一弹,瞬间遮住司马卿全身。 淡淡道:“姑娘命悬一线,在下不得已出手救人,还望海涵。” 转身走出草屋,出门前又平静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此事,你我都不要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必须假装淡定。 剑仙女子突然道:“以你的手段,完全不用赤身疗毒,穿上衣衫也是可以的。” 陈仙衣:“.......你怎么不早说?” 剑仙女子:“坏人好事,如杀人父母,你不应该感激我麽?” 陈仙衣:“好好好,算你狠。” —— 不一会儿,司马卿穿好衣裙。 依旧满脸冷漠走出草屋,不过目光深处,却尽是羞意。 不谙世事的少女,任凭背景再强大,在这种事情面前,并无差异。 她强装镇定:“周公子救命之恩,司马卿没齿难忘。” 此刻,她自然已经察觉,自出生就盘踞体内的“东流恨水”之毒消弭无踪。 显然是这位周浩然公子出手相助。 陈仙衣一怔,哦,对,自己现在是周浩然。 淡淡道:“这是我们之前谈好的约定,公平交易,不谈其他。” 好一个施恩不图报的少年。 司马卿妙目一亮,莞尔一笑,冷漠气息一扫而光:“公平交易是一回事,救命之恩是一回事,但我的清白之身可不能就那么看完就走。” 陈仙衣顿感不妙,冷冷道:“你意欲何为?” 司马卿盈盈笑道:“自然是要你负责到底。” 陈仙衣脑子一懵,心念电闪:“如何负责?难不成要娶了你?绝无可能。” 顿了顿道:“再见吧您嘞,再也不见。” 话音刚落,身影如电,窜入山林,须臾消失。 司马卿也不追赶,朗声大笑道:“玄京周浩然,是吧?你等着。暮春初夏,我司马卿必至玄京,登门造访。” 陈仙衣正急速奔驰,闻言一脚踩在乱石上,差点崴了脚。 大舅子,对不住。 妹子我泡,责任你负。 —— 陈族。 问心小筑。 族长陈灵公,绿品大修士。 正和陈仙衣相对而坐,满脸担忧: “仙衣,你真要去玄京?” 陈仙衣平静道:“北凉郡太小,我辈修士,自然要去更大的世界看看。”心中却是说着,十年炼剑之约,不成功就死,谁敢不努力啊? 陈灵公颔首道:“的确如此。我苦苦修炼一生,如今也不过初入绿品,而且名不副实。想要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北凉郡确实不适合你。” 陈仙衣从储物戒中拿出三万灵石,递给陈灵公:“这是我一点心意,我希望族长可以把它设置为春秀奖学金。凡我陈族子弟,前十者均可领取。这样可以激励年轻人努力修行,为家族出力。” 陈灵公一惊,三万灵石,不是小数目,堪比陈族半年收益了。 陈仙衣继续道:“莫要问灵石来历,我只能说,安全,放心。” 沉吟许久。 陈灵公似是有话要说,却又犹豫不决。 陈仙衣讶异:“我自幼父母早逝,全靠族长养育护佑,才有今天。您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吗?” 陈灵公犹豫片刻,面露坚定之色:“仙衣,你要是天资平庸。我必然保你在这北凉郡安稳度日。” “但偏偏你又天资惊才绝艳,任何术法功诀一见之下即可修炼,毫无难度,堪称妖孽。如今,你又要远去玄京,参加大衍武宫招录。这么一来,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对你讲了?” 陈仙衣心念电转,脱口而出:“我的身世有问题?” 陈灵公大惊:“你怎的知道?” 陈仙衣心中一沉,难怪剑仙姐姐要我探查血脉身世之秘。 正色道:“还请族长解惑。” 陈灵公缓缓出声,一语惊人: “其实,你并非我陈族血脉。” 第6章:大魏监察使 “十八年前,我当时还未担任族长,修为卡在青品化圣境巅峰,一直不得突破。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我正在庭院修行练拳。忽然觉得天上有神异波动,抬头一看,却是一团金灿灿的光华铺天盖地而来,将我整个淹没。那金光之中,气息之恐怖,是我生平未见,一时间竟瘫软匍匐在地,仿佛遇见太古圣族,大荒至尊。” “片刻后,一道极其温柔的女子声音响起,她说:北凉郡陈族血脉听令,好好抚养这孩子长大,如有差池,灭尔等全族。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境界低微,吾赐你破境之力。他日如有不可化解之危难,此力尚可助你两次。至尊之下,一击无敌。” “之后,再无言语。金光转瞬化作三道气息进入体内,我当即直接破境,成为绿品大修士。而你,则静静躺在地上,当时尚在襁褓。另有一枚铜片,上面刻有你与玄京周族女子缔结婚约事宜。” “再之后,我凭借族内第一高手的修为,登上族长之位。而你,也被我秘密安排成为陈族一名普通子嗣,慢慢长大。” “后来,我派人将那道婚约送往玄京周族,不曾想周族竟直接回复四个字:必守婚约。” 陈仙衣内心剧震。 一团金光自天而降? 自己的来历竟然如此诡异。 那女子又是谁?娘亲?还是...... 但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 心念电转。 是了。 她的语气和如今魂海内那尊剑灵如出一辙。 莫非......她是娘亲? 剑仙女子传来心声:“狗东西,滚远点。想当我儿子,没门。” —— 心中有万千疑惑,但却无人解答。 不过得知陈灵公手中还有两张超级底牌后,陈仙衣安心不少。 那可是“至尊之下,一击无敌”的力量。 别说区区北凉郡,就是整个大魏国,整个沧青大陆都可以横着走。 待陈灵公离开后。 陈仙衣严肃问道:“剑仙姐姐,你可认识那位将我交给陈族的女子?” 剑仙女子沉默良久:“似乎认识,但记忆模糊不清。” 陈仙衣道:“如何才能恢复你的记忆?” 剑仙女子果断道:“炼剑。只有‘九羽大凉’剑被炼化,彻底恢复巅峰。我这个剑灵才能想起过往之事。” 陈仙衣沉默。 “我怀疑你是假装失忆,然后让我加快炼剑,是不是?” “你爱炼不炼!反正我又没有身世之迷,也没有什么炼剑失败就死翘翘的约定。” 陈仙衣咧了咧嘴: “好好好,我错了,总行了吧?” “呵呵,不会道歉就别道歉。什么叫我错了总行了吧?我告诉你!不行!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陈仙衣:“......” 莫非剑仙姐姐受过情伤? —— 三月二十。 宜远行,宜祭祀。 问心小筑。 陈仙衣一袭青衫,背负长枪浮屠,英气逼人,道不尽风流倜傥。 “苏岫,你为何不愿与我同去玄京?放心吧,周潇然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周潇然得知陈仙衣有位贴身婢女,在信中多次扬言要杀苏岫。 如今要离开北凉郡,贴身侍女苏岫却不愿随行。 莫非是这个原因? 苏岫正色道:“公子去哪里,苏岫本应该跟着去哪里。但是我修为低微,只怕成了公子的累赘。”她眼神中露出坚定神色:“公子此去玄京,必然可以成为大衍武宫一代天骄。而我,也要追寻自己的修行之道,只盼未来有资格侍奉公子左右。” 陈仙衣大感意外:“跟着我,你一样可以修行。” 苏岫继续道:“公子不必多言,我意已决,还请成全。” 陈仙衣叹息一声,将一枚装了五千灵石的储物戒递给苏岫:“修行路上,人心难测,处处皆是杀机。你务必小心。” 苏岫展颜一笑:“公子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可学了不少东西呢。” 突然踮起脚尖,在陈仙衣额头轻吻一下。 脸颊一片红晕,低声道:“公子一切保重。” 陈仙衣一怔,狠狠抱住苏岫柔软腰肢,在她耳际轻声道:“你也保重。” 随即转身离开。 目送陈仙衣离开,苏岫眸间一片水雾,泪珠连串滴落。 她的魂海之内,亦传来一道苍老声音:“少女情怀总是春。走吧,等你站在修行世界的巅峰之上,你或许才有资格和他并肩而立,他身上的秘密,足可震动大荒万族。” “当然,你也不会太差。” “去剑气大陆吧,那里将有你的机缘。” —— 骏马疾驰,一路飞奔。 剑仙女子心神传声:“你那位侍女,秘密不少。” 陈仙衣自嘲道:“人生一世,谁没有秘密?我不是一样吗?身上一堆秘密。” 话锋一转: “苏岫到底有什么秘密?你能瞧出来吗?” 剑仙女子见惯此人言行不一的脾性,缓缓道:“她的魂海之内,应该也有一道传承,可以助她修行。” “会有危险吗?比如夺舍之类的。” “不会。” “那就好,不用管了。我还是担心我的事儿吧。” “你还真是抱过无情,起身翻脸。” “什么抱过无情?我那是难舍难分,表达告别之情。” 沉默片刻。 剑仙女子又道:“你天资过人,修行极快。在小小北凉郡,几乎从无生死危机,但是走出北凉郡,一切都不一样。魑魅魍魉,妖邪鬼怪,处处杀机。而我,被桎梏于‘九羽大凉’剑之内,很难护你周全。这一点,你可清楚?” 陈仙衣认真道:“当然。” 沉吟片刻:“我这人,你是知道的。如果有靠山,那自然得物尽其用。但同时呢,我绝不会把所有希望放在依靠外力上,毕竟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武道修行之路,惟有自身之力,才是根本。” “这一点,我懂。” 剑仙女子无言。 怎么反倒是像被陈仙衣这小子说教了一顿? —— 魂海之内。 九羽大凉剑巍然矗立。 剑身之内,又有一重无尽虚空。 剑灵抓狂叹道:“小姐,您的孩子,不好教育呐。” 教育子女,最是熬人。 不如先沉睡一觉再说。 —— 沿途行来,物阜民丰。 春耕时节,更是一片繁忙景象。 虽说武道昌盛,修士遍地,但大部分修士却不敢肆意妄为。追根溯源,则是大荒十陆各国均有严苛法令,区别仙俗之分,严禁修士屠戮凡人。 凡人安居乐业。 修士生死自负。 此乃:大荒安稳之基础。 法令得以通行的底气,则源于各国实力。 举个例子:大魏国境内,实力最强的其实就是大魏朝廷。朝廷本身就像是一个巨无霸修行宗门,在其管辖之域,凡有修士违抗禁令,必遭监察司追杀。 所谓监察司,只管修士,不管凡人。监察使密布于大魏百城千郡,按境界评级,管理当地修士。 传闻中,坐镇大魏帝都玄京城的监察司大佬,更是一位赤品至尊。 —— 十日之后。 樱雪郡外。 一座茶馆。 陈仙衣独占一桌,正坐在凉棚下喝茶小憩。 最美人间三月天,不过日头确实有些毒辣。 凉棚里已有三桌客人,掌柜忙着烧茶,小二忙着上茶。 陈仙衣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不着痕迹扫视四周。 第一桌客人,是位身穿碎花丝绸的慈祥老太太,带着七八岁模样的大孙子,粉雕玉琢,极为可爱。 第二桌客人,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貌似农夫,神态木讷;女人神态妩媚,体态丰腴,正在争吵昨晚的饭没做熟,今天闹肚子。 第三桌客人,和自己一样,独行青年。头戴斗笠,沉默喝茶,桌上放着一把长刀。 气氛略显诡异。 陈仙衣眉头一皱。 陡然,那位斗笠青年抓起长刀,弹地而起,刀锋劈落,目标竟是陈仙衣后背。 嗯? 怎么回事? 陈仙衣心有疑惑,脑袋微垂,身后浮屠枪铮然弹起,挡住那莫名其妙一刀。 随即,单手横枪,冷冷盯着那位青年刀客。 斗笠青年抬头,露出一张年轻脸庞,五官端正,蓄有短须,极其豪迈: “你就是樱雪郡最天才的监察使,公孙小鱼?” “我敬你大魏监察司守护凡人平安,敬你公孙小鱼一腔正气。如果还要纠缠不休,别怪我刀下无情。” “若我拼死一战。你,未必是我对手!” 斗笠青年说罢,缓缓后退,退出凉亭。 在他说出大魏监察司之时,所有人目光倏然盯向陈仙衣。 —— 慈祥老太太,木讷中年男人,妩媚妇人,就连那名粉雕玉琢的孩童。 都以一种阴冷目光盯着他。 陈仙衣摸了摸下巴: 靠!这个江湖还真是险恶。 才出门几天,就被人神坑一把。 —— 长枪一摆。 语气坚定: “大人,你速速逃离,回禀上司。我来拖住他们,不要管我。” 斗笠青年正打算离开,闻言身体一僵。 已经晚了。 那名粉雕玉琢的孩童率先出手,跃出凉棚,站在斗笠青年面前,阴恻恻道:“这是哪位监察使?这等金蝉脱壳的把戏,不显得拙劣吗?” 斗笠青年取下斗笠,重重扔在地面,吐了一口浓痰:“操。此等妙计,如何拙劣了?” 回头瞪了陈仙衣一眼:“好小子,你有种。敢坑我,你完蛋了。” 陈仙衣立刻大怒:“你才是那公孙小鱼吧?好一个樱雪郡最天才,好一个一腔正气,不觉得卑劣?吃我一枪。” 话音未落,枪出如龙。 含怒一击,速度极快。 在场其他人一时间愣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位慈善老太太突然厉声道:“鬼童子,小心。” 只见,陈仙衣那一枪如闪电般穿过斗笠青年肩头。 目标竟是那位诡异孩童。 与此同时,斗笠青年反手一刀劈出,刀意凝练,杀机喷涌而出。 一枪,一刀,骤然来袭。 萍水相逢,两人竟然有此默契。 诡异孩童吓得亡魂大冒,身形疯狂后退,全身黑烟滚滚,瞬息出现五只凶神恶煞的赤红小鬼,试图阻挡攻势。 陈仙衣眸间光亮一闪而逝。 一道锋锐无匹的枪芒电射而出,刺入鬼童子心脏处。 轰鸣声起,小小身躯立刻化作齑粉。 “小小鬼修,也敢放肆?” 陈仙衣横枪而立,淡淡出声。 “吾生须臾飞仙遨游明月长终望美人击空明幽壑潜蛟大枪术。” “第一层:定风波!” 打破先装逼、再杀人的惯例。 杀完人,再装逼。 换个顺序,效果奇佳。 第7章:吃了春药 全场众人皆惊。 此人不过就是武夫境。 枪术怎地如此犀利? 一枪之下,鬼童子竟无丝毫反击之力。 斗笠青年沉声道:“我乃是大魏监察司樱雪郡执事监察使公孙小鱼,此行是为追踪违反禁令屠戮凡人的邪修。然而不料他们已然汇合一处,力量悬殊,出此下策,坑害道友,我先行赔罪。” 陈仙衣摆了摆手:“先不提这个,解决了眼前麻烦再说。” 公孙小鱼抬刀,指着那几人道: “炼鬼婆,食尸鬼夫妻,鬼童子,皆宗师境。” “四人均来自于一股叫做奉魔宫的邪修势力,多以屠戮凡人取其血肉而修炼。。” “自去年冬季开始,四人流窜大魏境内,累计屠戮凡人三万六千七百三十一人。” “此等邪祟,罪大恶极,今日必死。” 那慈祥老太太闻言,森然一笑,衣衫骤变赤红。 浑体黑气缠绕,五官狰狞可怖,血肉模糊宛若骷颅。 死死盯着陈仙衣:“杀我鬼童子,你也必须得死。” 回应炼鬼婆的则是一束璀璨枪芒。 打就打,说什么废话? 浪费时间,可是会死人的。 虽然比宗师境低一境,但陈仙衣自信可以轻松碾压。 至于食尸鬼夫妻,年轻力壮,看着战力不俗,就留给公孙小鱼那奸诈之徒吧。 炼鬼婆年老色衰,想来好杀一些。 —— 包括公孙小鱼在内,在场诸人皆是一惊。 修士战前,不是都要说几句场面话吗? 这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公孙小鱼亦是杀伐决断之人,长刀翻转,刀意汹涌。直扑食尸鬼夫妻而去,专挑那丰腴妇人攻击,刀刀不离胸口、小腹、下阴、咽喉,阴毒至极。 中年男人大怒,双拳化作利爪,直抓公孙小鱼天灵盖。 一时间,血战不休。 ...... 面对陈仙衣骤然一枪。 炼鬼婆突的诡异一笑,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 站在陈仙衣身前一尺处,干枯如鸡爪双手探出,一手五指如钩抓向面门,一手横掌拍向心脏。 阴寒之气浓郁。 陈仙衣也不多言,单手持枪,浮屠嗡嗡作响,身躯顺势斜斜俯下,避开指爪。 另一拳直直砸落,拳意刚猛如山岳,与炼鬼婆那一掌相碰。 紧接着,身躯旋转,浮屠轰然而至,枪芒横扫炼鬼婆咽喉。 炼鬼婆脖颈倏然出现一条细线,头颅掉落,竟以如此诡异方式避开长枪,随后桀桀怪笑中重新复位。 陈仙衣目瞪口呆,这都能行? 然而一拳一掌却结结实实硬碰。 炼鬼婆身形翩然而退,厉声道:“中了我的六阴绝命毒掌,你必死无疑。” 陈仙衣微笑道:“是吗?” 他拳犹朝天,突地打了一个响指。 炼鬼婆掌中蓦然升起一缕剑气,随之喷涌而出。 剑气纵横,一横一竖,锋芒之盛,令人心悸。 炼鬼婆厉声尖叫,鬼魅而退。 剑气交叉为十字,如附骨之疽。 炼鬼婆突然站定,僵立原地。额头正中显出一条黑线,自上而下,将其生生斩成两半;同时,腰间亦出现一条黑线,将其拦腰而断。 陈仙衣咋了咂舌。 本命剑“炼邪”果然强横无比。 方才,他以浮屠枪掩人耳目,将“炼邪”剑意隐入拳劲,送入炼鬼婆掌心。 一剑之下,立成四瓣。 —— 杀死炼鬼婆后,陈仙衣缓缓坐在茶桌旁。 向躲在茶房内瑟瑟发抖的小二喊道:“小二哥,换一壶热茶,把账算在那人身上。” 指了指那位以一搏二不落下风的斗笠青年公孙小鱼。 公孙小鱼大怒,犹有闲心道:“凭什么你喝茶我结账?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食尸鬼夫妻相视一眼,眼中已萌生退意。 青衫少年战力深不可测,须臾之间,已经连杀鬼童子、炼鬼婆。 而眼前这位大魏监察使公孙小鱼更是名声在外。 近一年来凭空出世,杀了不少同道中人。 一旦二人联手,只怕想逃都难。 丰腴妇人挺了挺胸前壮阔,妩媚笑道:“小哥哥为何总是朝着奴家的胸口打?你要是想摸,姐姐就让你摸一摸嘛。” 说话间,张口向公孙小鱼喷出一股浓郁黑气,宛若实质,腥臭难闻。 中年男人同一时刻双手齐挥,四十九枚骨钉化作杀阵,将斗笠青年覆盖。 食尸鬼夫妻出手之后,再不恋战,转身就逃。 他们已经拿出压箱底本事,只盼能阻挡片刻。 公孙小鱼飘然而退,掩住口鼻,满脸嫌弃道:“你他娘的多少天没刷牙了?” 那位正在逃离此处的丰腴妇人心中大骂:“你懂个屁。” 却听见公孙小鱼声音在身边响起:“你的同伴都已伏法,你们二人还想去哪里?” 食尸鬼二人心中一寒: 四十九枚骨钉和那一口精纯尸气竟然没有拦住他。 此人,方才绝对隐藏了实力。 飞速转身,准备拼死一搏。 “别多想了,直接给我死!” 一片璀璨刀光,宛如银河,将二人覆盖。 两颗头颅滴溜溜坠地。 双目中犹是惊惧交加。 “能死在我的银月刀下,你们虽死犹荣。” 装了一个帅逼后,公孙小鱼收刀,不着痕迹抹了抹唇间血迹。 一刀斩二人,虽然帅气,但是损耗不小。 走向陈仙衣,坐定。 —— 公孙小鱼自顾自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瓶丹药,就着热茶,连服三颗。 丹药晶莹剔透,隐约还有几条玄妙符文刻于其上,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一看就是好东西。 陈仙衣盯着丹药问:“这是什么?” 公孙小鱼抬头回答:“大魏监察司的秘供丹药,极乐丸。” 陈仙衣又问:“极乐丸,好名字。好吃不?” 公孙小鱼直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瓶新的,递给陈仙衣:“你尝尝,味道不错,尤其适合鏖战之后,来上几颗,如登极乐。” 陈仙衣其实不太信,主要这名字感觉不靠谱。 打开瓶子,药香四溢。 倒出十余颗放在掌心,陈仙衣仔细端详,忽然张嘴,全部送入肚中。 公孙小鱼张大嘴巴,伸出右手,似在阻止。 “啊?你怎么一下子吃这么多?” 陈仙衣预感不妙:“有问题?” 公孙小鱼斟酌道:“倒也无妨,只不过是虚不受补的小小问题,对兄台而言,小事一桩。” 陈仙衣扫视一圈现场,血腥冲天。 回头问:“战利品归我,战场你收拾?” 公孙小鱼摇了摇头:“五五分成。你杀的你负责,我杀的我负责。” 陈仙衣道:“那就我八你二,三成,就当是你的歉意。” 说话间,竖起浮屠枪,战意盎然。 公孙小鱼皱了皱眉:“好,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不是怕了你手里这杆枪。为了感谢你助我杀敌,你就占八成。” ——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不愧是邪修。 储物戒里光灵石,就搜出了整整六万。 灵石乃是大荒十陆通行货币,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皆以灵石交易。 至于法宝之类,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低阶邪修之物,不值几个钱。 以凡人血肉为食,这等邪修,如过街老鼠,向来人人打杀。因此,极少见这一类的高阶功诀及法宝。 最终,陈仙衣分得五万灵石。 公孙小鱼则拿了一万之数,还有剩下的那些破破烂烂,想来也能值个大几千灵石吧。 —— 茶馆之外,官道之上。 公孙小鱼道:“陈兄,当真不随我同行?本来,我还想请你去樱雪郡最大的宜翠楼彻夜大醉,把酒言欢呢。” 陈仙衣正色道:“我辈修士,岂能沉迷酒色?小鱼兄,你身为樱雪郡最天才的监察使,还需勤勉修行,如此才能护佑一方百姓。” 公孙小鱼脸颊一抽,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仙衣挥了挥手:“有缘相逢,联手杀敌,此乃人生一大乐事。天下虽大,总有重逢之日。再见了。” 公孙小鱼欲言又止。 是时,夕阳西下,陈仙衣骑马而行,消失在青翠山色间。 公孙小鱼亦转身离开,心中却不屑道:“假正经,伪君子,奸诈之徒,晚上再见。” —— 樱雪郡。 人口逾百万,大魏西部第一大城。 宜翠楼,则是此郡中最大的烟花之地。 十二花魁艳名远播,坐镇楼中。 入夜时分。 宜翠楼灯火璀璨,人声鼎沸。 一位锦衣青年正端坐于九层之上的天字号雅间,惬意品茶。 一位侍女轻声问道:“公孙大人,现在可要上菜?” 锦衣青年摆了摆手:“等贵客到了,再上菜不迟。” 此人腰悬长刀,蓄短须,颇豪迈。 正是大魏监察司樱雪郡执事监察使公孙小鱼。 他是宜翠楼近一年来常客,侍女都已认识他。 不禁奇怪道:“什么贵客,值得大人等这么久,不如让奴婢去门口迎接?” 公孙小鱼道:“也好。你去楼下候着,如果有位背负一杆赤红长枪的青衫少年来了,就说我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哦,对了,他叫陈仙衣。” 侍女展颜一笑:“收到。” —— 侍女在楼下等了不久。 果然看见一位青衫少年背负长枪骑马而至。 风神如玉,容貌俊美远超公孙小鱼。 意态潇洒,一派风流。 见少年视线扫来,侍女脸颊一红,心头蓬蓬直跳,柔声道: “可是陈仙衣公子?” “正是陈某。” “公孙大人已在九楼雅间恭候多时。” 话音刚落,青衫少年已经失去踪迹。 侍女心中疑惑不解: 这位公子风流俊美,只是脸颊为何殷红如火,就像是...... 吃了春药。 第8章:心黑手黑 “你的极乐丸到底怎么回事?” 陈仙衣脸颊殷红,面带杀意,冷冷问道。 “不是说了嘛?你一下子吃十几颗,可能会有虚不受补的问题。” 公孙小鱼摊了摊手,以示无辜,顺势对侍女说:“贵客已到,上菜吧。” 侍女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嘴角忍不住咧开偷笑起来。 极乐丸? 听着就像是烟花之地的常备药丸呀,这位陈公子一下子吃了十几颗,难怪要来宜翠楼。也不知道今晚哪位姐姐要痛并快乐着了。 公孙小鱼见陈仙衣依旧冷着脸,笑道:“好了好了,实话给你讲吧。极乐丸的确是我大魏监察司的秘供丹药。主要作用是在战斗之后,迅速恢复精力,防止出现身体乏力被人偷袭的情况。基于这样的需求,炼丹师就在极乐丸里加了一些独特的药物......额......独特。” 沉吟片刻,措辞再三道: “极乐极乐,从这个名字,陈兄应该可以猜到那些药物是什么吧?” 陈仙衣脸色一黑,一字一句道:“春-药?” 公孙小鱼拍掌大笑:“陈兄慧眼。” 见陈仙衣脸色愈加难看,只能停下尴尬大笑,想了想道: “由于这是监察司炼丹师配的丹药,一般元力极难化解药力。所以,我就想着你可能需要来宜翠楼一趟。” 陈仙衣怒极反笑。 好小子,未卜先知,未雨绸缪。 公孙小鱼又补充道:“是你自己一下子吃了那么多极乐丸,可不能迁怒于我。我辈修士,应该恩怨分明。” 好像,确实和这小子没啥关系。 要怪就怪自己贪吃? 陈仙衣神色慢慢缓和。 此刻酒席已经布好。 公孙小鱼趁热打铁:“陈兄莫慌,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为陈兄点了宜翠楼十二花魁之首晴雪姑娘的牌子,酒宴之后,一夜缠绵,药力顿解。” 陈仙衣满脸郁闷:“此事休要再提,我不是随便的人。” 公孙小鱼心中接了一句:“随便起来不是人。” 他以为少年郎君脸皮薄,也不多言,端起酒杯:“好好好,不提此事。来,小鱼先敬陈兄一杯,感谢陈兄助我杀敌,为我大魏三万六千七百三十一名百姓复仇。” 陈仙衣一饮而尽。 说到这里,他心有所悟。 果然还是要走出北凉郡,才能杀邪修,磨炼武道。 此战下来,枪术愈加精进。 更难得的是本命剑“炼邪”得以实战,其威力着实惊人。 可以想象,等魂海中第二把本命剑显化后,实力会有何等翻天覆地的巨变。 他很期待。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公孙小鱼也就比陈仙衣大上三四岁。 两人一起经历生死大战,此刻微醺之下,开启无话不说模式。 陈仙衣问道:“那奉魔宫到底是何来历?” 公孙小鱼沉声道:“一群邪魔外道而已。”犹豫片刻又道:“不过我从监察司秘藏中查阅相关信息时,有前代大能批注:似与封天殿有关。” 封天殿? 陈仙衣心头一震。 想起那位神秘道士。 剑仙姐姐说他手中那尊镇岳塔也隐约与封天殿有关。 公孙小鱼搂着他的肩膀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你本来准备去哪里?” 酒意翻涌,陈仙衣目光迷离:“去玄京城,进那大衍武宫修行,娶那掌门弟子周潇然。她已经和我说好了,在玄京等我。” 公孙小鱼满脸不可思议。 舌头打结,结结巴巴道:“你他么少吹牛了。你知道周潇然在大衍武宫有什么外号吗?” “什么?” 陈仙衣下意识问道。 “倾城仙子大魔女!” 公孙小鱼凑近陈仙衣耳边,几乎用吼喊出来,唾沫喷溅: “倾城仙子,是说她绝代容颜,倾国倾城。大魔女这三个字知道怎么来的?她曾把追求的世家公子双腿全部打断,然后用缚仙索捆成一串,吊在大衍武宫里那面万丈悬崖上,日夜遭罡风切割。” 陈仙衣早知道周潇然不好惹,哪里料到这般生猛? 一时眉开眼笑:“我媳妇儿也太威武了吧?等见面了一定好好夸她,干得好!” 追求他陈仙衣的未婚妻,岂不是想给他戴帽子? 还好不是遇到他,他才不会这么仁慈,直接一枪捅死了事。 公孙小鱼连忙捂住他的嘴:“你乱喊什么媳妇儿?周潇然的仰慕者遍布天下,小心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陈仙衣抽了抽鼻翼,啊,有这么一个绝世无双的未婚妻,似乎也是个大麻烦。 就在此刻,一道冷漠声音响起: “他说得对,管好自己的嘴,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雅间木门被一脚踹开。 一位白袍青年缓缓走来,扫视一周,淡淡道: “方才,是谁喊周师姐为媳妇儿的?站出来,掌嘴,断腿,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身后站着一位扈从老者,气息强大,双目微微眯起。 陈仙衣和公孙小鱼面面相觑。 —— 公孙小鱼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也忒灵验了。 说啥来啥,这人必然就是周潇然的仰慕者。 见白袍青年气势惊人,来历不俗。 沉声道:“在下乃是大魏监察司......” 陈仙衣突然出声拦住公孙小鱼:“无需多言,我来解决。” 转头问那白袍青年:“你是哪根葱?” 白袍青年也不理会陈仙衣语气无礼,傲然道:“我乃是飞花郡陆氏一族子弟陆哲明,也是大衍武宫外门子弟。周潇然师姐仿若天际星辰,你一介蝼蚁,也敢随意攀附?” 随即厉声道: “如此卑劣之徒!还不给我跪下来,再自断双腿?” 最后一句,已然带着雄浑元力。 蓝色元力环绕,俨然是蓝品巅峰真皇境修为。 陈仙衣眉头一皱,眼神锐利,若是寻常挑衅,倒也无妨。 但此人居然起了杀心。 方才那一声,他若是境界低微,经脉当场就能被震断。 既然如此,留他不得。 缓步向陆哲明走来,笑嘻嘻道:“陆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小弟我赔个不是,咱们喝上一杯酒,此事就算揭过,你看如何?” 陆哲明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称我为陆兄?” 身后那位老者扈从陡然爆发出青品修士气息,厉声道:“公子小心。” 陆哲明一怔,身躯爆退。 同一瞬间,陈仙衣骤然出手。 浮屠长枪,如一道幽影瞬息刺入陆哲明咽喉。 陆哲明怒目圆睁,手捂咽喉,挡不住鲜血汩汩流淌。 虽然他已经修炼至蓝品宗师境,但却死的无声无息。 “吾生须臾飞仙遨游明月长终望美人击空明幽壑潜蛟大枪术。” “第二层:钗头凤。” 一枪之下,陆哲明毫无还手之力。 —— 那位青品境界的扈从暴怒:“贼子敢尔。” 自家主人在眼前被人一枪秒杀,奇耻大辱! 一身元婴境气息展露无疑,直接扑向陈仙衣,一掌顺势拍下。 掌力汹涌澎湃,几可毁天灭地。 在昊水双峰岛,借剑仙姐姐之力,凭铜雀剑式,一剑秒杀青品巅峰的化圣境道士。让他心中产生了青品修士亦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如今,真正直面此境修士全力一击。 方知其中之大恐怖。 世间修行,每越一境,战力倍增;每越一品,云泥之别。 陈仙衣咬咬牙,镇岳塔现身,化作片片金光,护持周身。 正待显化本命剑“炼邪”,拼命扛住这一掌。 却见一只巴掌大小的古朴盾牌散发着幽幽玄光,从身后冲了上去。盾牌每进一寸,即长一分。转眼变作墙壁那般大小的铁壁,将那位青品修士的攻击隔绝在外。 陈仙衣目光一凝。 好东西呐。 上品灵兵。 公孙小鱼焦急道:“小子,还不快跑?我这面‘撑天盾’只能撑住三息。” 陈仙衣二话不说,收起镇岳塔。 转身跃出九层高楼,身法如电,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干脆利落。 公孙小鱼剑眉一竖:“靠!我是说我们一起跑,不是让你扔下我,一个人跑?!!!” 说话间。 撑天盾呜呜一声,似乎就要四分五裂。 公孙小鱼眼珠子一转,厉声道:“陆家老儿你且听着,你若敢毁了此宝。长陵王一脉必会登门拜访,我公孙小鱼说到做到,你若敢赌上陆家全族,尽管放马过来。” 长陵王。 大魏十大封疆王之一,出身帝族,功参造化,修为莫测,又有神王之称。 公孙二字,则正是大魏万年帝族之姓氏。 听闻此言,陆家老者立刻停手。 撑天盾迅速飞回,化作小甲。 公孙小鱼冷哼一声,翻身跃下高楼,消失不见。 陆姓老者脸色阴晴不定。 怔立片刻,长叹一口气,抓起陆哲明尸体离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真的涉及长陵王,一百个陆家也不够人家杀的。 —— 樱雪郡城头。 公孙小鱼追上在此等待的陈仙衣。 陈仙衣难得正色,抱拳道:“刚才,多谢了。” 青品大修士一击,非同一般。 但公孙小鱼还是拿出了杀手锏的手段,助他逃脱。 男子汉大丈夫,有恩必报。 公孙小鱼摆了摆手:“就当扯平了吧。不过你这家伙下手够黑的,一言不合就杀了人家陆家子弟。” 陈仙衣平静道:“他要杀我,我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公孙小鱼耸了耸肩,叹息道:“谁要是和你为敌,恐怕结果都会很惨。你这人,手也黑,心也黑。”想了一下,补充道:“最关键的,还不要脸。” 陈仙衣冷冷笑道:“就当你在夸我了,因为我很喜欢这个评价。” 又问道:“你会不会有麻烦?” 公孙小鱼傲然道:“给他陆家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找我的麻烦。” 陈仙衣问:“你很有背景?” 公孙小鱼道:“这是自然!像我这般年轻,还能担任大魏监察使,背景肯定强得可怕。” 他突然发现陈仙衣脸色不复殷红。 奇道:“没有晴雪姑娘相助,你怎地好了?” 陈仙衣一滞,随即嗤笑道:“区区极乐丸一些催情药力,谈笑间灰飞烟灭。何足挂齿?” 公孙小鱼挠了挠头:“奇哉怪哉,我当时运转原力足足炼化两天,怎么毫无效果?” 陈仙衣似笑非笑:“然后你就去了宜翠楼?” 公孙小鱼满脸无所谓,洋洋自得:“男人嘛,总有一些需求。你还小,不懂其中妙处。讲正经的,你当真是周潇然未婚夫?那我在玄京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事?” 陈仙衣敏锐抓住重点:“你不是樱雪郡监察使吗?怎么会在玄京?” 公孙小鱼一脸尴尬之色:“这个嘛......说来话长。我本来的确是玄京监察使,一年前被贬到这里。不过这次彻底绞杀炼鬼婆、鬼童子四人,我应该可以重归玄京。” 顿了一顿,继续道: “就当你是周潇然的未婚夫吧!但我提醒你,去了玄京一定要低调。你那位未婚妻风采实在太过璀璨,追求者能把玄京城围上一圈。那些人可不是陆哲明这种被你一枪秒杀的软蛋,很多都是真正从生死之战、蛮荒秘境中走出的妖孽天才,战力比起我,只高不低。” “还有一事,陆哲明毕竟是大衍武宫外门子弟。我不惧陆家,但却不敢与大衍武宫为敌。所以,尽量不要走露消息。要知道,大衍武宫遍布大荒十陆,实力惊人,尤其是大魏境内这位当代宫主朱颜,冷血无情,修为莫测,曾屠尽大魏三大家族,万万不可招惹。” 陈仙衣越听越惊。 原来大衍武宫不止大魏国有,遍布大荒十陆,那是何等势力? 不过这样一来,他对大衍武宫的兴趣愈加浓烈。 最后,公孙小鱼道:“到了玄京,我自会找你去。” 随即跃入夜色,飘然而去。 一起扛过枪,一起飘过偿。 男人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 天亮之后,陈仙衣收起浮屠枪,悄然入城。 找了一家装修典雅风格简约的五星级客栈入住。 出门在外,吃就吃最好的,住就住最好的,万万不能亏待自己。 洗了热水澡,蒸了桑拿浴,浑体通透,神清气爽。 点了一桌樱雪郡特色美食,吃完后美美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只觉得通体舒泰。 还是一人独行独居舒适。 和公孙小鱼那种人混迹出入烟花之地,实在浑身难受。 走出樱雪郡。 陈仙衣扶了扶头上斗笠。 喃喃自语道: “四月初七,天河山阴,鱼龙遗宫····可别让我失望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