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嫂》 第1章 验孕 等待验孕结果的十五分钟宛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十五分钟后,谢时暖没等来第二条杠。 老天保佑,悬崖边上勒住了马。 她站起身将验孕棒和包装用纸巾裹住,塞进包包夹层。 做完这一切,她长出了一口气。 沈牧野出差半月,归来状态惊人。 一整天床没下饭也没怎么吃,谢时暖醒了睡睡了醒,浑浑噩噩间点开手机,发现距离弄破那次,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她翻遍了整间房也没找到避孕药,只能下楼去买,一出超市就吞了下去,不知来不来得及。 如果怀了怎么办?这个问题令她整整一个月坐立难安。 按理说沈叙白去世已有三年,再有新感情也没什么。 但……她的新感情会允许她生下来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他们的关系已经够乱了,再搞出人命,那真要天下大乱了。 沈牧野只是为了报复她而已,不会把自己折腾进去。 谢时暖拧开水龙头洗手,越洗越用力,手都洗红了,洗手池里蓄出半池水,隐约映照出她的脸,苍白,消瘦,神经兮兮。 太难看了。 她抬起头,沈家老宅的洗手间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硕大的镜子里是她疲惫不堪的脸。 三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谢时暖定了定神,重新调整好表情,今天老宅办家宴,一屋子亲朋好友,她不能耽搁太久。 出了门,她深呼吸了一下,向一楼宴会厅走去。 沈家的家宴每季至少一次,沈老爷子爱热闹重家庭,大儿子沈叙白去世后他更加紧张家人,是以连她这个不受欢迎的人也得到场。 如果沈叙白还活着,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会的,一定会不同,如果他能活这么久,他们就不会结婚,那么…… “啊!” 一只手从身后环住了谢时暖的腰,另一只捂住了嘴,一个坚实的胸膛瞬间贴上她的后背,淡淡的冷杉香气接着就绕到了鼻尖,谢时暖一愣,便被拖入了走廊旁的某个房间。 男人将她压在门上,恶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嫂,我好想你。” “沈牧野!” “这是老宅,该叫五弟。” “你也知道这是老宅!你就是这么对长辈的吗?” 沈牧野在黑暗中冷笑:“小我两岁的长辈?你现在这副样子哪里像长辈?” 说着,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谢时暖浑身一个激灵,溢出一声呜咽。 “谢时暖,别恶心我。” “到底谁恶心谁?!” 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沈牧野背着光,谢时暖只能看到他的轮廓,硬硬的头发支棱着,西装拉出诡异的形状,他应该心情不大好。 谢时暖缓了口气:“五弟,你先放开我。” 她依言叫了五弟却没能讨好对方,沈牧野攥着她手腕的力度又加重了,他甚至用空闲的那只手举起了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大嫂?” 谢时暖转眸,月光下看不大清楚,但形状一目了然,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见她不说话,沈牧野笑道:“验孕棒,大嫂,要给老沈家开枝散叶了吗?” “沈牧野!!!” “诶,三嫂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门外,很近的地方,四弟妹的声音响了起来,谢时暖的脸唰地白了。 沈牧野迅速将她搂进怀中,身体一转,背靠在门上。 “没啊,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叫五弟的名字。” “五弟现在是金诚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今天要来叫他名字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我是……算了,可能听岔了,走吧。” 脚步声重新响起,很快安静下来。 谢时暖被沈牧野死死按在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跳得很快,显然也很紧张。 所以,相比嘴上的嚣张,还是身体诚实,他是担心暴露的。 谢时暖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她听见自己不耐烦道:“她们走了,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沈牧野慢慢回过头,这回他迎着月光,谢时暖看清了他晶亮的眸子。 “验出什么了?” “你想我验出什么?” 男人心跳又快了起来,谢时暖不等他开口又道:“没有,没有怀孕,你放心。” “你觉得我不想你怀孕?” 谢时暖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她看向沈牧野,语气平静:“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你娶得了我吗沈总,还是五弟?” 五弟沉默了须臾,笑道:“大嫂说的对。” 谢时暖胸口一滞,推开男人道:“今天是家宴,给你爸一个面子,咱们谁都别恶心谁了。” 说完,她转动门把手拉开了门。 走廊空无一人,她趁机走了出来,疾步走下楼梯,宴会的气氛扑面而来,佣人阿姨见到她笑道:“大夫人,二小姐那边三缺一急着找你呢,在花厅。” “好,我这就去。” 沈家老二沈清湘一见她就热情地搂过胳膊,嘴里不停:“跑哪去了,待会儿你得配合我,我必须要从那丫头手里扳回一局,不然我雀神的名号就没了!” “成,我尽量。” 麻将桌上都是亲戚,见沈清湘拉来了谢时暖,三弟妹先笑:“好了,可算找来帮手了。” 谢时暖赶忙坐下开始摸牌,耳边听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要我说,陆家怎么可能跟咱们沈家争嘛,我就只能劝她看开咯,毕竟五弟做得是有点过分,那块地抢的有点不地道。” “生意场上哪有地道不地道的,你没看老爷子半句话没说。” “老爷子当然不说话,金诚集团这几年在五弟手里发展得多漂亮,外头谁不说小沈总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我当年就说牧野比叙白更合适做接班人!” 三弟妹嘴快,沈清湘手肘戳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忙道:“来来,三筒。” 谢时暖仍旧微笑,她心思不在牌上而在客厅,沈牧野是在她们打了第二圈下来的,一下来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言谈间,她隐约听到两个字。 订婚。 她直觉这词应该跟沈牧野有关系,是以,打得越发心不在焉。 “大嫂,你这……给牌给得也太直接了吧。”三弟妹摇着头,“二姐,这样输我可不服啊!” 谢时暖回过神,笑道:“抱歉,不是给牌,就是有点累。” “伯母的病还是没起色吗?要我说啊不如换家医院……” 叮叮叮,三弟妹的声音被敲杯子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众人齐齐回头。 四弟妹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玻璃杯,用来敲玻璃杯的东西有点眼熟。 “各位,我有大发现。”四弟妹神秘兮兮道,“我在楼上捡到了一根验孕棒。” 第2章 订婚 谢时暖的第一反应是摸包,但身边好几双眼睛,她生生忍住了。 她捏着麻将牌,指尖发冷。 三弟妹挑眉,嗓音高了八度:“验孕棒?这有什么稀奇啊,就是谁怀孕了呗,一屋子女人呢。” 四弟妹摇摇头:“三嫂,这玩意丢在楼上走廊的角落,今晚的客人谁没事往楼上跑啊,下面又不是没有盥洗室,而且吧,楼上那间隐蔽得很,一般阿姨不会带客人去那里。” “所以呢?” “所以肯定是家里人啊。” 家里人的范围就很小了,沈家兄弟姐妹七人,老大去世只剩六个,三男三女,今天在场的只有两女,一个空窗期,一个怀着孕,谁都用不上这东西。 怀孕是件好事,可按照四弟妹的说法,偷偷摸摸的,不像好事。 气氛瞬间凝固。 三弟妹最先道:“不是我哈,我都封肚了。” 谢时暖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可扯动嘴角挤不出一个字,心跳得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她想,完了。 如果被发现该怎么解释? 沈老爷子倒不会阻止她再嫁,但总得有个名字应付出去,实在不行就找小刘吧,反正他帮她也不止一回了。 正在她绞尽脑汁的功夫,牌桌上站起来一个人。 “好了好了是我了啦,四嫂,多大点事你还跑来说,烦死了!” 站起来的是沈家的远房亲戚,四舍五入该叫表妹。 表妹红着脸解释自己跟男友还没见父母,这两天总是犯恶心还以为中招了。 谢时暖第一次觉得表妹如此顺眼。 牌桌又恢复了平静,四弟妹坐在三弟妹旁边给她支招。 “打这个!诶,我过来时听到说五弟要订婚了。” 啪! 麻将掉在桌上,谢时暖捡起来,可惜道:“又没摸到想要的。” “你今天运气是不行。”三弟妹道,“你没听错,是要订婚,陈老的孙女,比五弟小三岁,终于回国了,跟五弟也算是患难见真情,四年前的车祸,就是她在m国守了五弟一个月,老爷子对她很满意。” “就是她啊,那上个月老爷子非让五弟去谈度假村项目该不会……。” 三弟妹看了看牌,喜上眉梢:“对,就为了让他们去二人世界,估计玩得挺好,今天就要正式宣布了。” 哦,原来出差半月不是谈生意而是二人世界,谢时暖专心看着牌,她什么都没有想。 “这下沈家兄弟姐妹几个就只剩你了啊二姐。” 二姐下巴一抬:“清一色,胡了!” 谢时暖蹭地站起,笑道:“清湘,我想起有份文件要赶紧处理一下,你们先玩!” 三弟妹牌做到一半就输了,又见谢时暖帮完人就跑,当即就不高兴了。 “大嫂一个小秘书天天弄得比总统还忙,是不是不想跟我们玩。” 四弟妹小嘴一抿:“谁知道当初大哥是发了什么疯非要娶她,闹得家里天翻地覆,结果这丧门星娶过来不到一个月,大哥就查出病来了,要我说,这姓谢的就是克沈家,公公真是倒霉,年轻时被老谢坑,年纪大了,又要被小谢害死儿子,哦,还有个植物人的妈一个月十万的治疗费靠咱们沈家吧。” “那点钱倒不算什么,大哥随便给她留点什么就够她们母女吃一辈子了,别说,我挺佩服她,一年不到的婚姻换来个沈家长媳的头衔,公公再烦她,对外也得兜着,她要是再嫁,沈家还得给点表示,你瞧这算盘打的,咱们比不了。” 沈清湘听她们越说越不像话眉头一皱。 “四嫂对我大哥的评价要不要去老爷子面前重复一遍?” 说话的男人语气不善,众人惊讶回眸,见沈牧野斜倚在一个矮柜上,他嘴角挂着一抹笑,但没人觉得他真在笑。 谢时暖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坐下,她的验孕棒安安稳稳躺在包包里,沈牧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回来的,她揉着额角,将一屋子的嬉闹甩在后头,但甩不掉心烦。 她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本有好转的母亲突然转危,医院连下了三张病危通知书,她急得团团转,一通电话拨给了出差m国的沈牧野,接电话的却是他的助理,助理说他出了车祸正在抢救。 很难形容那时的感受,晴天霹雳和痛彻心扉都不准确,她坐在医院冰冷刺骨的走廊上发抖,直到沈叙白出现。 重逢是在沈叙白的病床前,谢时暖是妻子,沈牧野是弟弟,周围是医生和亲友,他们遥遥相望,熟悉又陌生。 无论如何都是她背叛在先,沈牧野该恨她,被他折磨三年,是她活该。 好在,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男人的脚步声谢时暖总能第一时间分辨,她不等他走近便回头,沈牧野穿西装如非必要不会系领带,现下就没系,领口又松了两颗扣子,那股子不羁的味道很衬他永远不服帖的头发。 谢时暖冲他笑了一下:“五弟,我听说了,恭喜。” 沈牧野脚步一顿,停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他们同在廊前,廊外是院子,有花有树有灯火,这灯火和里面的灯火交相辉映,却给沈牧野俊朗的五官蒙上阴影。 “恭喜什么?” “我听你三嫂说你要订婚了,陈老的孙女,四年前与你共患难的陈小姐,蛮好的。” 沈牧野锐利的双眸盯着她:“她确实很好,至少不会把我扔在异国他乡自生自灭。” 谢时暖心头一酸,面上仍是微笑:“早日安定,叙白也就安心了。” 言罢,她故作轻松地起身,不料这藤椅不知哪里勾住了她的裙角,她站起来一瞬又坐了下去,姿态狼狈。 真是不妙,这样会很输阵的,谢时暖解裙角的手打着颤,她吸了口气,默念稳住,然后,就被沈牧野堵在了椅子上。 男人双臂拢在她身侧,一片阴影就此覆盖下来,沈牧野居高临下地望住她,眼底是涌动的怒火。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大哥安心?你嫁他不过就是仗着他的好心图他的钱,他为了你几乎拿命去搏,你呢?”沈牧野顿了顿,扯出一抹极为轻蔑的笑,“你在他死后不到一个月就爬上了我的床,你说,沈叙白的骨灰盒还压不压得住?” 谢时暖只觉脑中一根弦铮的一声断了,她下意识地挥出手,下一秒就被沈牧野毫不费力地接住,他攥着她的手,冷笑道:“大嫂倒是说说我哪里说错了?” 谢时暖咬着唇,胸口不住起伏,她看着沈牧野那张好看到有些不讲理的脸,觉得他像个严酷的判官,轻轻松松就能把她的心肝脾肺肾挖出来称量。 半晌,谢时暖垂眸,她幽幽叹了声:“你说得没错,我没资格与你们沈家人牵扯,所以,沈牧野……” 再抬眸时,她已然平静如水。 “我们……结束吧。” 第3章 你敢 “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五弟。” 谢时暖加重了五弟的这两个字,力图将分界线划得清楚明白,男人的目光凶狠,她不闪不避。 “好好对陈小姐,去过正常日子吧。” 该说的说完,谢时暖想走,可用尽了力气也挣不开沈牧野的手,男人越攥越紧。 “大嫂!” 沈清湘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僵持,沈牧野骤然松了手,谢时暖逃似地快步绕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了沈清湘。 “找我有事?” 沈清湘这才察觉气氛不太对,她结巴道:“里面……里面开席了,我来叫你。” 沈家老宅的宴客厅足够大,直系亲属和重要朋友可以坐在一桌,作为不受欢迎的边缘人士,谢时暖的座位排在最末,她很满意这个位置,全程埋头苦吃。 席间,果如三弟妹所说宣布了订婚的消息。 沈德昌欣慰地看着沈牧野道:“我和你陈爷爷都觉得尽快,日子你们定,但最迟不超过三个月,你今年二十九了不小了,早点收心!” 沈牧野笑道:“二姐还自由着呢,您怎么反倒催我。” 提起这个沈德昌就来气,他满是皱纹的眼睛扫过餐桌,定在最末的位置。 “你以为我没催她?我天天催,结果就是,这丫头躲到那里去了!” 众人顺着老爷子不满的眼神看过去,沈清湘躲无可躲探出了头,哭丧着脸道:“爸,你努力的孩子那么多,看看三弟,五年生仨!就别指望我了嘛!” 沈德昌重重放下筷子:“不像话,你三弟是三弟,你是你!” “好好好!”沈清湘眼珠子一转,抱住了隔壁的谢时暖,“那我宣布我出柜了,我要跟大嫂在一起!” “噗!”三弟妹笑出声,“你愿意,大嫂未必愿意啊,人家再婚也得找个好男人啊,跟你这个渣女混什么!” 三弟睨了一眼沈德昌的脸色,拉了拉妻子的袖子。 “好了好了,德昌,清湘爱玩就由她玩嘛,好容易一家人聚会说这些干什么,都怪牧野!” 沈德昌的第三任太太薛南燕出来打圆场,她生得富态,圆脸圆眼睛,笑起来很和蔼,她于是和蔼地看向谢时暖。 “清湘倒是提醒我了,时暖,叙白走了三年了,我和德昌都支持你朝前看。”她顿了顿,和蔼更甚,“前两天听陈太太说遇见你约会了,这就很好嘛。” 谢时暖头皮一紧,原来那天若有似无的目光不是自己的错觉,是真碰见了熟人,薛南燕话讲得古怪,她一时想不到怎么接。 沈牧野倒是接得快:“妈说得对,我也支持,我想大哥肯定也支持。” 他说完眨了眨眼,当真是一个健康爽朗的好弟弟,只有谢时暖从他眼里看出十足的恶毒。 谢时暖不得不奋力挤出微笑,顺便,扯了扯沈清湘。 沈清湘心领神会:“好了好了,身边没男人不给上桌吃饭还是怎么的,燕姨,牧野确实男大不中留!你们还是好好讨论订婚的事吧!” 话题终于被抛了回去,谢时暖松下一口气,她倒是不在乎沈家人的揶揄,她只是不想往上座看,因为沈牧野就坐在沈德昌旁边。 他们在谈订婚和陈小姐,偶有几句飘来伴着沈牧野温柔的语调乖巧的神色,比之刚刚谈论她时,天差地别。 好了,她很知道沈牧野有多恨她了,不必时时刻刻都叫她看见了。 “时暖,刚说那个约会,不会是我给你安排的相亲吧?” 沈清湘私底下一般叫她的名字,除却妯娌关系,两人算得上是私交不错的朋友。 “除了这个还能是哪个,小姐,拜托你靠点谱,人家比我小三岁。” “啧,保守了不是,男人就得找小三岁的,我这是为你以后的幸福着想。” 谢时暖毫不犹豫夹起一粒龙井虾仁塞进她嘴里,堵住沈清湘的男人经。 沈清湘翻了个白眼,把虾吞了下去,然后道:“那成,下次介绍比你大的。” “不用介绍了,我没兴趣。” 沈清湘见她又露出那副郁郁寡欢的神色,便道:“你整天不是工作就是去医院看伯母,日子过得比古时候的寡妇还寡,你才二十七又不是七十二,时暖,你就真打算这么一辈子?” “……” “是时候往前看了,我说一句真心话。”她压低了声音,“沈家以后肯定是牧野当家,他是大哥一手带大的,感情很深,老爷子对你有意见,他对你的意见肯定也不小,刚才你们俩就是为了大哥在吵架吧?” 倒也不能说不是,谢时暖点了头。 “这就是了,你不嫁人那就是沈家的媳妇,家宴必须来,来了就得在他们眼前晃,依牧野的性格……你晃久了真不好说他能干什么。” 谢时暖不由感慨,沈清湘不愧是沈牧野的二姐,对他有一定认识,只是这认识还不够深刻,事实上,她还没开始晃,沈牧野就已经干什么了,还干了三年。 但她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家宴结束时刚过九点半,谢时暖明天还得早起上班不预备留宿,道别完就急着赶去车库。 车库里停着一排豪车,她十几万的绿牌电车躺在里面十分瞩目,像是误入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找就找到了。 明天总公司要空降一位新总裁什么信息都没给,秘书部如临大敌,谢时暖肩头夹着手机一边走一边摸钥匙。 “小何,你别急,再找找,实在找不到我这边有备份,待会儿发你。” 小何在电话那头千恩万谢,谢时暖嗯嗯着摸出了钥匙,还没摁下开锁,肩头的电话就被拿走了。 沈牧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他看也不看就摁断了电话。 “怎么不开我给你的车。” “我的月薪和职业不适合开布加迪。”谢时暖伸出手,“手机还我。” 沈牧野的回答是将她的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转身坐进黑色的定制迈巴赫,这是他常用的座驾之一。 谢时暖看着那敞开的车门,以及车门旁候着的特助孙恒,心里一阵烦躁。 男人一如既往的霸道,拿她的话当空气。 谢时暖笔直地站在车门前道:“沈牧野,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车库里有监控,你我同乘一辆车被发现的话,明天你爸妈就得三堂会审。” 沈牧野把玩着她的手机,头都懒得扭。 “你要是不听话,今晚我就让他们二老三堂会审。”言罢,他摇了摇手机,屏幕上是联系人页面,沈德昌的大名赫然在列。 “你敢?!” “呵,我不敢?”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 十秒钟后,谢时暖认输。 她不确定他敢不敢,但她是真的不敢赌。 第4章 嫌脏 车子驶上公路时,沈牧野才开口。 “约会怎么回事?” “你二姐安排的相亲。” “以后别去了。” 谢时暖觉得好笑,于是她笑道:“我为什么不去,你爸妈都让我朝前看了。” 街边霓虹晕染在沈牧野的侧脸上,染出光怪陆离的阴冷:“我不让。” “你有什么资格不让,三年了,你不腻吗?” “不腻。” 说着,他转过头,眼底尽是嘲弄。 “在我玩够以前你休想离开。” 他可以订婚可以二人世界,但她得留在原地,随时等候他的惩罚。 沈牧野从来就不是一个爱讲道理的人,在他还喜欢她时就这样,追人的手法简单粗暴,连表白听着都像威胁,谢时暖一边吐槽一边忍不住的心动。 那时候没想过,爱有一天会变成恨。 “那陈小姐怎么办?” 沈牧野像是才想起来,他不太自然道:“提她做什么,你们不一样。” 嗯,不一样,她是地上受宠的准未婚妻,她是地下见不得光的隐秘情人。 谢时暖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她自问还算平静道:“被你折磨是我活该,但我不当小三。” 沈牧野听笑了:“凭你,当小三?” 哦,是她用词错误,她连隐秘情人都算不上,在沈牧野眼里,她至多是个暖床工具。 谢时暖终于感觉到眼眶的热意,她不想示弱,赶紧别开脸。 “如果你非要这么玩下去,那就一辈子别结婚。” 沈牧野闻言挑了眉:“大嫂的意思是……会跟我玩一辈子?” 谢时暖哑然,半晌,她吸了下鼻子道:“不论如何,我不跟别的女人共享男人。” “嫌脏?” 沈牧野说着攥住她的下巴,他毫不怜惜地将她的脸掰过来,嘴角挂着残忍的笑,谢时暖的火气和眼泪几乎是同时爆发。 她一字一句道:“对,嫌脏!” 沈牧野慢慢敛了笑,手下却愈发地用力,谢时暖觉得下巴都要被捏碎了,但这是原则问题,她不能屈服,只能死死盯住男人。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漫过了沈牧野的手指,滚烫又缠绵,浇灭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停车!” 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公园旁,这是远离市区的小公园,入夜了路上几无人烟,车一停,孙特助和司机就下了车并关好了门,他们默契地往前走了数米,职业素养非常可靠。 车中没多久便溢出声响,是女人压抑的闷哼。 三年来,谢时暖在这种事上一贯是顺从的,或者说是异常的顺从,她带着一股决绝极力配合,但今晚她没有。 她近乎疯狂地挣扎和踢打,车内空间有限,普通女人的力气又不比男人,但没关系,鱼死网破也行。 最终还是不成,谢时暖只能咬死了唇,任沈牧野哄也罢,威胁也罢,就是不发声。 “你摆这副样子给谁看!现在装起纯情少女了?” 言罢,他猛地一动,换来谢时暖压抑不住的一声叹息。 实在太难了,生理的感受不是单靠意志就能尽数压住,血从谢时暖的唇齿间溢出,她绝望地闭上眼,终于不再挣扎。 沈牧野却停了。 他望着她染血的唇,倾身吻了上去。 那吻很轻,一点一点拭去涌出来的血珠子,生怕弄疼了她似的,很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沈牧野。 她忍不住睁开眼,抚上沈牧野紧皱的眉头,然后看见他略带懵然的眼。 好久不见这样的他了,有那么一瞬间,谢时暖觉得时光又倒回到了五年前,她克制不住的放缓了语气:“沈牧野,放过我好不好,也放过你自己。” 沈牧野的懵然一瞬即逝,他咬牙切齿:“想得美!” 最后是怎么回的家,谢时暖不记得了。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沈牧野当然不会睡在她身边,三年来的大部分时间里,他来去匆匆。 身上被处理过倒是很清爽,她走出门,孙姐立刻迎上来帮忙,果然,沈牧野没把她送回二环外她自己的出租屋,而是这套他硬塞给她的大平层。 地段很好,格局也棒,距离她上班的地方很近,临江府,名字也算大气,因此房价昂贵,安保严密,私密性极强,符合沈牧野的身份。 “昨天沈先生心情不好,送你回来后在客厅抽了好几根烟。”孙姐絮叨着,“我就劝他少抽些,小姐你不喜欢。” 孙姐是孙恒的亲戚,但显然孙恒没跟她说明沈牧野与她的关系,她总以为他们是一对真心实意的恋人。 “先生还是听小姐的,很快把烟熄了。” 谢时暖喝粥的手顿了下,他还会听她的?别开玩笑了。 她舀起一勺白粥放进嘴里,觉得今天的粥属实熬得不错。 通勤时间缩短,谢时暖提前抵达了公司,小何跟她前后脚,一见她就哀嚎:“时暖姐,我等你的备份等到凌晨两点半!” “抱歉,昨晚太忙没来得及发,不过我已经把文件弄好了。” 谢时暖将文件递给小何,收获一个大大的拥抱:“就知道时暖姐最好啦!我敢肯定你今天绝对要升职!” “怎么,有消息?” 谢时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小何赶紧凑上来神秘兮兮道:“听说今天新总裁来就会宣布老赵调职,他估计是要去集团总部了,咱们秘书处除了他就你的资历最亮眼了,他要是走了肯定是你啊!” “你连新总裁是谁都没打听出来,还能打听到任命?”谢时暖摇头笑,“好好工作吧何小姐,一堆活儿呢。” 然而,新总裁的降临依旧让整个秘书部都心思浮动,小何和同事们密切关注着公司大群的动向,时不时传递一些让人更心思浮动的话:“哎呀,新总裁到了,这图也太远了吧根本看不清,真没用,光会叫好帅!” 谢时暖手里三个项目并行,键盘敲得哗哗响也挡不住热烈的气氛,直到老赵从办公室出来,拍着手催道:“走走走,新总裁马上就要上来了,出去迎接!” 她们被排成两排站在宽敞明亮的总裁办公室前做迎宾状。 谢时暖微垂着头,心里想的却是接下来半年的治疗费,又到日子了,沈叙白给的钱几次病危就耗去大半,光靠存钱果真是不行,她还是得想办法开源。 不多时,一群人的脚步声响起,皮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等谢时暖辨识出来,那股熟悉的冷杉味就侵袭到鼻尖。 老赵热烈欢迎:“沈总,秘书部全体员工欢迎您的到来!” 言罢,他带头鼓掌,谢时暖机械地跟着拍,不得不望向沈牧野。 沈牧野没回应老赵更没搭理她,他扭脸看向另一边:“晓玉,觉得怎么样?” 谢时暖这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个年轻女孩,身形被他挡了一大半,只露出纤细的腿和长发。 “很好呀,牧野哥,我都听你的。”女孩甜甜地回道。 第5章 沈总 沈牧野欣慰颔首,然后向秘书部所有人宣布:“这是陈晓玉,今天起就在你们秘书部实习。” 神秘新总裁上任第一天,就往秘书部塞了一个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小女孩,老赵了然地点了点头:“好的好的!” 然后把烫手山芋甩了出去。 “小谢!” 谢时暖上前一步。 “沈总,小谢是我们秘书部最优秀的员工,性格也好,让她带陈小姐最合适。” 老赵说着鼓励般拍了拍谢时暖的肩,谢时暖只能挤出笑:“沈总好,陈小姐好。” 沈总勉强打量了一番,将不大信任的目光放在她胸前的工牌上:“谢时暖,才p6职级,资历够吗?” “您放心,这两年辰悦的大项目都有她,从没出过差错,文总以前插上常夸她,这次调职原本也想带着她的。” “哦?”沈总来了兴致,“那怎么没带。” “家庭原因,小谢拒绝了。” 沈总遗憾的叹息:“具体是什么家庭原因?” “这……” 老赵掏出帕子擦汗,心道小沈总是不是吃错药了。 辰悦创投隶属金诚集团,虽说这两年发展得很好,但远不至于让集团一把手空降指导,文总走得突然什么也没交代,老赵被打得措手不及,他琢磨不出沈牧野的打算更摸不准他的脾气,只能犹豫着看向谢时暖。 谢时暖呼出一口气,准备回答。 “沈总~你是人家老板又不是街道办的老阿姨,问这么细做什么啦!我看谢小姐蛮好的呀!”陈晓玉没容谢时暖回答,抢先一步堵住了话头。 她本就挽着沈牧野,说着话身子扭动着,衣服上的丝带垂在沈牧野的手腕上磨来蹭去。 谢时暖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忙又收回,她想,原来陈老的孙女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还不是为你好,这是你回国后的第一份工作,我得让陈老安心。” 沈牧野任由小女孩活泼着,纵容的态度毫不掩饰。 “哦,你是为了爷爷不是为了我啊。”小女孩嘟起嘴。 沈牧野无奈地摇头:“说不过你。” 在谢时暖的记忆里,沈牧野是个倔脾气,沈叙白也说过叫他低头认输比登天还难,很久以前谢时暖与他吵架,不严重的事硬是冷战一周谁也不肯下台阶。 现在,他快快乐乐地投降了。 谢时暖垂下眼,不敢再看。 “说不过就听我的,快进去吧沈总,好好工作!我也要去工作啦!” 陈晓玉笑着将沈牧野推进总裁办公室,然后转身,冲着谢时暖伸出手,甜甜一笑:“请多关照,时暖姐!” 谢时暖识趣握住,非常谦虚:“不敢当,互相学习吧。” 老赵没有得到升职调令,又对新总裁的行为摸不着头脑,将陈晓玉交给谢时暖后就惶恐不安地扎进了办公室。 “陈小姐,你的工位还需要一点时间安排,这样,你先在茶水间坐一会儿吃些点心,我待会儿拿些资料给你,你可以先熟悉一下我们的工作。” 陈晓玉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好的,时暖姐,那我要是遇到不懂的是问你还是问牧野哥?” 小何坐在她后头,听到这声牧野哥忍不住挤眉弄眼,谢时暖仿佛没看见一般的淡定:“一般来说,我们做秘书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扰老板,你还是问我吧。” 陈晓玉歪着头,“如果你老板愿意教我呢?” 谢时暖笑意未变:“那就是你的本事了,当然随你心情。” 陈晓玉迟了片刻才哦了一声,待她终于在茶水间安坐,小何拉着小刘凑了过来。 “时暖姐,你说她是不是沈总的女朋友?” 谢时暖收拾着要拿去的资料,头也不抬:“你没消息?” “沈总这种级别我哪有消息,哎,我猜是,没想到沈总这种桀骜风格的帅哥会喜欢傻白甜。”小何悲叹,“我没机会了。” “你本来也没机会。”小刘补刀。 小何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时暖姐,你惨了,你这叫陪太子读书,读好了是她的,读不好就是你的锅。” 谢时暖将几本资料规整好抱在怀里。 “那就请两位大人帮帮忙,让我先把功课给太子送去。” 彼时,茶水间的太子没有安静地吃点心,一会儿工夫,她就举着手机开始跟人视频,谢时暖进来时正听到一句: “牧野哥,她把我丢在茶水间就不管我了!” 谢时暖听不到牧野哥的回答,陈晓玉挂着耳机,她只能看到她嘟着嘴,很不满道:“好了,知道了!我听还不行嘛!” 茶水间工作时间从不关门,陈晓玉大概也没有关门的意识,谢时暖进退不得,只能敲了敲那扇敞开的门。 咚咚声有些突兀,陈晓玉皱着眉回头,看见是她,瞬间变了脸,她漾起一个大大的笑,“时暖姐,你来啦!” 谢时暖将资料放在桌子上,余光中扫到陈晓玉的手机屏幕。 屏幕里的沈牧野戴着副金丝边眼镜,衬衫袖子挽至小臂,随意的坐在办公桌前,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屏幕。 三年来,这是谢时暖头一次看到工作时的沈牧野,那模样让她瞬间想到一个词,霸总的宠溺。 这份宠溺在瞥到她时消失了,陈晓玉取下耳机,小心翼翼道:“牧野哥……沈总要跟你说话。” 说着,她举起手机,将屏幕对准她。 谢时暖于是对着屏幕恭敬道:“沈总,您说。” 沈总鹰眸微眯,嘱咐道:“晓玉刚回国,对这边的一切都不太清楚,谢小姐有点耐心别欺负她。” 谢时暖长睫颤动,更加恭敬:“沈总放心。”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挂断了。 “怎么不跟我说一句就挂断了,好过分!”陈晓玉嘟囔,“时暖姐,你说是不是!” 谢时暖将资料摆好,平淡依旧:“这是你需要看的资料,可以的话,最好下班前看一遍,吃力的话,把目录看一遍也行。” 陈晓玉伸出两根指头捻起一页,眉毛挑起:“时暖姐,我们明明是总裁的秘书,为什么连高管的资料都要看,外面那些人刚入职时也要看这些东西吗?” 她的语气不算友好,但谢时暖不生气,还是认真回答:“本部门最后一个新人是去年来的小何,她进来的第一天就被老赵要求,三个小时内背下超出这些资料两倍的文件,对于我们部门来说这是基本功。”她顿了顿,尽量仔细,“沈总可能没告诉陈小姐,辰悦的秘书部有一点特殊。” “哪里特殊?” “我们不是总裁的私人物品,而是会依据项目的变化随时服务不同的高管,所以需要掌握的东西会比一般的秘书要更多更杂,这样解释可以吗?” 陈晓玉嗯了一声。 谢时暖微微一笑:“那就好,还有,如果陈小姐不喜欢茶水间的话也可以来办公区,只是外面人多,位置还没安排好之前,我不保证陈小姐能不被打扰地看资料,所以,你看呢?” 对方的话里没有一个字在责怪,但陈晓玉就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就是随口一说,时暖姐不用这么计较吧。” “当然不会,只是有些简单的问题我们一般会自己解决,不麻烦老板。”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陈小姐,沈总把你放在秘书部实习,那我就会把你当做秘书部实习生,按照实习生的标准来要求你,如果你做不到最好赶紧跟沈总说,相信沈总不会让你受委屈,但如果你不说,我就只能继续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来,希望你理解。” 言罢,谢时暖敛了笑回身便走。 不想门还没迈出去,身后便传来陈晓玉恼怒的声音。 “谢时暖,这是牧野的公司,你就是他手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小秘书,摆什么大嫂的架子!” 第6章 小谢 “我就说陈老的孙女怎么会不认识我。”谢时暖轻笑了一声,“既然陈小姐知道这是在牧野的公司,我们只是员工,那就请做好员工应该做的事,别的事,大嫂不关心。” 说完,她径直回到工位,缓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 原来沈牧野天降辰悦兼任总裁是为了给准未婚妻保驾护航。 辰悦创投是金诚集团这几年最活跃的子公司,项目多非常适合用来刷资历,作为金诚集团未来的女主人,陈晓玉确实有必要先熟悉熟悉情况。 理智告诉谢时暖,顺着她捧着她凡事让三步才是最好的,她撒娇也好任性也罢都不是她能教训的,但陈晓玉对她的敌意摆在脸上。 从出现到现在,她所有的言行都在表明一件事,沈牧野是她的人,有些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喜欢随时秀恩爱不足为奇,奇就奇在太不分场合和对象。 她今年是二十六岁不是六岁,就算再心无城府也不至于连基本的为人处世都不懂,除非是故意的。 但她陈晓玉要争要抢也该跟沈牧野那些真真假假的绯闻争抢,跟她较什么劲?! 谢时暖揉捏着眉心,忽地掠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被她发现什么了吧? 不可能,哪怕是五年前,她跟沈牧野正经交往时也无人知道,拜沈谢两家的宿怨所赐,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地下情。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两人的关系就埋得更深,连沈德昌都不知道,陈晓玉从哪里知道? 除非沈牧野自己告诉她。 谢时暖心头一凉,他与她的事已经可以被他轻松地讲给别的女人听了吗? 不会的! 沈牧野就算不在意她,他也在意沈叙白,在意金诚集团的股价,他不可能跟别人尤其是联姻对象说这些。 没错,或许陈晓玉就是那种见到一个女人就当情敌的性格呢? 左右她讲明白了,希望她能听明白吧。 谢时暖叹了口气,便见一杯咖啡从天而降,香喷喷的手冲拿铁,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这咖啡不是茶水间出品吧。” 小刘嘿嘿一笑:“时暖姐,茶水间那些三流货色哪有我磨的豆子好。” 谢时暖捧起咖啡抿了一口,赞叹道:“我觉得你在秘书部真的屈才了,去开咖啡馆吧刘先生!我绝对办vip会员天天光顾!” 刘先生风骚地甩了甩秀发:“这个建议很好,不过呢,我还没攒够钱,等我攒够了肯定搞一个!” 不待他继续畅想,老赵的吼声就响了起来:“刘斯年!周副总都催了,你怎么还在聊天!” 小刘做个了鬼脸迅速闪人,老赵喘着气看向谢时暖,表情略作缓和:“小谢,你进来一下。” 老赵是秘书部的老人,自辰悦创办那年加入,勤勤恳恳卖命了七年,功劳有苦劳也有,不成想七年来都在秘书部打滚,心气都快磨平了,他叹道:“小谢啊,辛苦你了。” “领导客气,应该的。” “陈晓玉看着怎么样?” “挺好的。” 老赵想起刚打听来的消息,心知应该不算好,但他没什么同情心。 “跟你同步个信息,那个陈小姐是隔壁市市领导的孙女,还没确定的消息是沈陈两家有意联姻,你懂的吧。” “嗯。” “听说这大小姐很得他爷爷的宠,脾气不太好,交给你我很愧疚啊。” 谢时暖心里呵呵,面上却道:“领导哪里的话。” “主要是秘书部这么多人就属你最聪明沉稳,交给别人我实在不放心,小谢啊,这陈小姐也就是来镀个金,过两天估计就回去了,你忍一忍。” “我听您的。” 老赵瞧着谢时暖温顺的样子,颇欣慰:“成,那我也不耽误你工作了,哦对了,你上次说想再多接一个项目,我批了,等会儿你直接跟王经理联系,不过我得给你提个醒,王经理这人做事比较出格,给他当秘书恐怕不容易,你确定要接?” 谢时暖点头道:“确定。” 老赵大概能猜到原因,有点感慨:“你手头上三个项目了,过两个月奖金发下来,钱也不少,何必这么连轴转,万一你也倒下了,你妈怎么办。” 领导给予的温情一定要及时接住,谢时暖挂出感动的表情:“谢谢您的关心,我撑得住。” 老赵知道劝不动,挥手让她出去了。 王经理得知请动了谢时暖很是高兴,电话里夸奖的话滔滔不绝,谢时暖一一听着不往心里去。 “谢秘书,你来得可真及时,今晚就有个酒局,你和我一起去。”王经理顿了顿,“放心,只喝茶不喝酒。” 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谢时暖说好的。 跟王经理出去前,谢时暖接到了沈清湘的电话,与她不同,沈二小姐自己开店做老板,时间很自由。 “都是青年才俊,绝对没有小弟弟,你别把它当相亲嘛,就当出来玩结交新朋友,我跟你说开始新感情的第一步就是拓展社交圈。” 谢时暖一边等电梯,一边对她道:“行,我去。” “诶?答应得这么痛快!”沈清湘奇道,“你怎么就想通了?” 其实她一直想得很通,非常清楚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新感情。 但现在,她很在意能不能快点结束与沈牧野的关系,他们这段孽缘满打满算纠葛了六七年,密密麻麻盘根错节,她可以被缠死在里面,但沈牧野不可以。 他是死里逃生的人应当有未来,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过光明璀璨的人生,而不是沉沦在仇恨里。 “我想通了还不好,那行,我不去了。” “诶诶诶,我不问了还不行嘛!你确定是答应了对吧。” 电梯叮一声响起,电梯门打开,谢时暖低头迈进电梯道:“对对对,我答应。” 电梯门关上,电话那头一声欢呼:“我跟你说,这回我找的人哈,别的不说身材都是个顶个的棒,胸肌至少108!” 沈清湘兴奋,声音也大,在封闭的电梯空间里格外突兀,谢时暖尴尬地看向一旁,顿时从头凉到脚。 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冤家路窄,总裁不坐总裁专属电梯,坐了普通电梯。 沈牧野站在轿厢的最里面,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懒散,他的目光越过几个人头,望着电子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楼层数字,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谢时暖赶忙调整站姿,尽量将头缩起来。 “清湘,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先挂了。” 小声交代完,她没等沈清湘回答就赶紧摁了结束,很快一楼到了,沈牧野在其他人的护送下目不斜视地迈出电梯。 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又或许他发现了,但在外面,沈总没什么理由理会谢秘书。 谢时暖的目的地是负二楼地下停车场,她注视着沈牧野的背影直到电梯门重新关闭。 第7章 挡酒 王经理的酒局定在一个私房菜馆,名字很好,叫繁花锦,口碑也很好,毕竟一顿饭的饭钱是她几个月工资,能来消费的大概没空给差评。 谢时暖不是第一回来,这是金城集团众多产业里的一个,京市不少圈里人喜欢来这边谈生意,安全,上档次。 客户是科技公司老总,姓钱,年纪不大学历亮眼,谈生意相比别的客户更加有章法。 开头先喝茶,聊嗨了才进入拼酒阶段,都是贵价红酒,一边讲文化一边斗酒量,谢时暖是秘书,帮经理挡酒是职责,是以推杯换盏免不了。 “谢小姐可以啊!我佩服!”钱总竖起大拇指,“王经理,你这个同事真是要颜值有颜值要实力有实力。” 王经理举杯:“这可是我们辰悦首席秘书,钱总有眼光。” “钱总,我们是真的很有诚意和您合作。”谢时暖巧笑倩兮。 钱总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她细眉细眼五官柔和,脸很白妆很淡,好似一缕青烟,只唇上有颜色,美中带点古味,瘦削的身体被规规矩矩的灰色套装包裹着,反倒让人想要一探究竟,莫名撩人。 钱总被撩得心下一动,忍不住抓住谢时暖放在桌上的手,笑道:“谢小姐的诚意我感觉到了。” 谢时暖立刻就要抽回手,不料王经理恰好拍了她的肩:“钱总,我们的诚意你看到了,你的诚意也得叫我们看到嘛。” 他这一拍打断了谢时暖抽手的动作,反叫钱总握得更紧。 钱总点头:“这必须啊,谢小姐,要不要看看我的诚意。” 说着,他又凑近了一点,酒气和汗臭气混杂的味道立时扑到谢时暖脸上,令她几欲作呕。 谢时暖忍着恶心果断挡住钱总,同时用力把手抽出,她笑容仍挂在唇边:“钱总的诚意得跟我们王经理展示才行。” 她站起身倒满一杯红酒,几步绕到王经理身后,笑道:“听说钱总的小公子即将满月,如果咱们合作顺利,满月宴上,钱太太想必会更高兴。” 钱太太是钱总的青梅竹马,也是钱总创业时期的主要资金来源,创业成功后她隐身幕后做贤内助,从不在钱总的创业故事里抢风头。 听得谢时暖提起,钱总登时拉下脸:“聊工作就聊工作,不要扯别的。” “钱总说得对,是我多嘴了,王经理,这杯酒该我们敬钱总一杯。”谢时暖将酒杯往王经理手里一塞,“钱总,王经理这杯酒,敬你也敬钱太太,不能拒绝哦。” 她尾音上扬像在娇嗔,但钱总已然听出了话意,搬他太太出来是委婉的拒绝更是直接的威胁,他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秘书居然一句话就抓住了他的命门,利落地给了一刀。 王经理也没想到,谢时暖才接手项目就把对方的身家背景摸了个彻底,辰悦有规定在,他本不打算真用谢时暖这种高级秘书去讨好客户,不过就是给对方个甜头,不想谢时暖反手就是一击,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端起酒喝了下去。 谢时暖第一个鼓掌:“钱总,不怪我们了吧。” 钱总摆摆手:“谢小姐太客气了,什么怪不怪的。” “钱总大度!王经理,你们好好谈,我去一趟洗手间。” 言罢,她微笑着退出了包间。 在包间门关闭的一刹那,微笑烟消云散。 做秘书这么多年,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谢时暖应付起来绰绰有余,但不代表不心累,她靠着墙缓了片刻才往洗手间跑,酒喝猛了胃里翻江倒海,必须吐出来才行。 繁花锦的洗手间一尘不染香气浓郁,谢时暖站在马桶边吐了个彻底。 赚钱永远是个辛苦事,自她父亲从三十三层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后,她就懂了这个道理。 父亲死了,巨大的债务就落在母亲身上,谢时暖十岁之后的日子基本都是在赚钱攒钱还钱的循环里度过,这种辛苦已经习惯到麻木。 所以,她对老赵说的是实话,她撑得住。 酒局没结束,谢时暖不敢在卫生间待太久,她从包里翻出早已备好的解酒茶,站在走廊上喝。 然后一个不小心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 “牧野你未免护得太紧了,陈小姐怎么就不能喝了。”男人不满道,“朋友的局,一小杯都不行?” 沈牧野很果断:“不行。” 对方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干脆,面子一时拉不下来,气氛瞬间就尴尬起来。 陈晓玉见状扯了扯沈牧野的袖子,怯怯道:“牧野哥,我没事的,我可以。” 说着就要去拿酒杯,手还没伸到,沈牧野就先一步拿走了,他沉着脸一口闷下了一整杯,一滴不剩。 “我喝就是她喝了。” 席间静默了一秒,下一秒沸腾起来。 刚刚劝酒的男人最兴奋,嘴里啧啧有声:“哥们这是玩真的了?有气魄啊!咱们晓玉回去不得给奖励啊。” 陈晓玉羞涩地低下头,不用问肯定脸红了。 于是席间又响起一阵起哄声。 这间包厢的门因着服务生送橙汁的缘故,打开了一个半人宽的缝隙,谢时暖幸运地围观了全程。 她的感想是:沈牧野真的生气了。 以他的性格确实该生气。 一桌子人大半是坐吃山空的京市纨绔,没什么真本事,沈牧野肯带着陈晓玉来,纯粹是给他们长辈的面子,不想,纨绔们这么不识相,敢调戏他沈牧野的女人,不揍他都算是沈牧野成熟了。 服务生出来时,谢时暖转身离开。 他带着她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光明正大的护着为她挡酒,光明正大的……展示着他的偏爱。 这一度是谢时暖做梦都不能梦见的情景,如今亲眼见了,她一点也不觉得心酸,对,不心酸。 再次回到包间,王经理跟钱总已经酒酣耳热互称兄弟了,谢时暖安稳地坐在一旁开始为两人安排下一摊。 如此折腾了一晚上,钱总神志不清,王经理半睡半醒,合作也谈得大差不离了,谢时暖一一把人送走,自己去赶末班车。 末班公交人很多,她站了全程没有座位,下来时脚都快断了。 公交车站距离她租下的那个家有一段两三百米的巷子,一个月前,这巷子的路灯坏掉了,一直没人来修,谢时暖每每经过基本都是跑过去的。 但今天,她实在跑不动,身体累,精神也累。 一墙之隔,陈晓玉只需要抱着橙汁微笑,而她就得喝酒喝到胃痛,这大概就是小何常说的,同人不同命。 谢时暖捂住心口,她不觉得心痛,只是想顺气而已。 昏暗的巷子散发着阴湿的臭味,谢时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越走越觉得不对。 身后好像,有人! 第8章 跟踪 那脚步放得轻,但在空荡无人的巷子里依旧明显,不论谢时暖紧走慢走都不远不近地跟着。 毫无疑问,冲着她来的。 谢时暖脊背发凉,在这条巷子被跟踪不是第一回,有些时候是误会有些时候不是,因为投诉的电话多了,社区在这边多配了几个摄像头,状况好了很多。 但最近一个月这样的情况又来了。 她应该是被跟了两次,但两次都没发现具体的人,只能不了了之,所以她拿不准到底有没有被跟,今晚算是第三次。 这一次身后的动静跟前两次不大一样,跟着她的人似乎已经不想隐藏了,谢时暖捏紧了包带尽量不显出异样,巷口就在前方不远处,那里有光也有人声,因为租的是三十多年楼龄的老破小,小破街道,越晚越热闹。 但谢时暖还想赌一把,至少能看一看这人到底是扁是圆,之后报警也有的说。 她悄悄从包里摸出拆快递的小刀握在手里,在离巷口还有几步路的时候,猛然停住蹲了下去。 身后的脚步立时乱了,紧接着变得急促,谢时暖接着巷口露出的光,勉强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晃动,她憋足一口气猛然起身举起小刀。 “站在那别动!”她恶声,“说!跟着我干什么?” 言罢,她挪动了一下身位,尽量让光透过来。 高大的身影顿住,光也越过谢时暖的肩头照在他脸上,男人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谢时暖愣了。 是沈牧野! “你……” “你搞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沈牧野听上去比她不高兴多了,现在已是午夜,他不在陈晓玉的温柔乡里缠绵却跑来这里,谢时暖放下刀子,疑惑道:“你……沈总怎么在这?” 沈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巷子的路灯坏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吧,已经催了很多次,说是有空就来修。”谢时暖将小刀放回包包,“沈总,你到底有什么贵干?” “亲戚之间的走动而已,大嫂何必那么冷淡。” 沈牧野走上前,带着似有若无的甜腻香风,她皱了鼻子,想起白天在陈晓玉身上也闻过一样的味道,那是一款知名奢牌香水,最近网红,主打年轻女士市场。 沈牧野自己肯定是不会用的,看来,他不是不缠绵,是缠绵完了过来消遣她。 谢时暖转过身头也不回:“大嫂现在要回家,五弟明天见。” 说着还摇了摇手全做礼貌。 可惜五弟听不懂,大长腿迈得快,轻轻松松跟在后面一路跟进小区。 “明天我叫孙恒给你搬家。” “不必了。”谢时暖扫开门禁,“要搬我自己会搬。” 她住五楼,老楼没有电梯,谢时暖捶了捶腿,开始爬楼,高跟鞋爬楼在平时不算什么,在今晚,艰难险阻。 沈牧野拽过她道:“谢时暖,你是我大哥的妻子,是我沈牧野的嫂子,有正经房子不住非要住在这种地方,你以为这能证明清白吗,这只能说明你虚伪。” “哈,不想用你的钱就叫虚伪吗?沈总真不讲理。” 沈总对这个评价很满意,他勾唇:“伯母的医药费可都姓沈,怎么,沈叙白的钱是钱,我沈牧野的就不是?谢秘书什么时候对钱这么挑三拣四了,今晚在繁花锦陪酒时可不这样。” 谢时暖一僵,本能反驳:“我没有陪酒!是王经理……”反驳完觉出不妥,“你管我!” 她奋力挣脱,踩着高跟鞋就往楼上跑,楼道的声控灯明明灭灭,沈牧野从容跟在后头,一路跟到了家门口。 谢时暖掏出钥匙就要开门,不想五楼的声控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她在黑暗中对了半天也没对准钥匙孔。 沈牧野劈手夺过,谢时暖怒道:“还给我!” “搬不搬家?” “不搬!” “好。” 沈牧野手一扬将钥匙丢了出去,清脆的碰撞声在楼道里响了一下,吵醒一盏声控灯,谢时暖一愣忙要下去捡,沈牧野将身一挡将人抱了个满怀。 “现在进不去了,不如今晚就搬。” 凑得近了,谢时暖才觉出他酒气浓郁,看来是替陈晓玉挡了不少酒,难怪他如此反常,全无这几年金城集团小沈总的沉稳。 沈牧野的鼻息喷在她脖颈间,轻轻说了一句:“小暖,你就那么嫌弃我给你的东西。” 他叫她小暖,语气里尽是委屈和不甘,像极了五年前他们吵架过后他道歉的样子,也是不管不顾的抱着死不撒手,不认错但撒娇,就是吃定了她心软,再生气也会原谅。 五年后,谢时暖还是吃这一套,她心软得一塌糊涂,但理智在,她稳住颤抖的手道:“沈总,你喝多了。” “唔……”沈牧野捂头,“我说什么了?” 果然,醉鬼的话没法信。 谢时暖无奈:“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把钥匙捡回来,我家有醒酒药,你喝了再走。” 她说着想推开他,可沈牧野仍是不动,醉鬼是这样的,反应慢,谢时暖见得多了很有耐心地等着,等了一会儿,沈牧野终于动了,他抬起手将钥匙插进她身后的钥匙孔。 咔嗒,门开了。 谢时暖愕然。 进了门,沈牧野才松开她,谢时暖将人安置在沙发上便去厨房烧水,工作多年,她的解酒措施一应俱全,犹豫片刻,她在解酒药和解酒茶里选择了后者,副作用没那么强,对身体好些。 冲好了解酒茶,谢时暖放在一旁晾着,开始做水煮面。 她的厨艺有口皆碑,全是父亲死后练出来的,特别擅长用廉价的食材煮出美味,吃过的没有不夸的,连一向挑食的沈牧野也不例外,后来有一天她病了,沈牧野便学着她的方式煮粥,差点点燃厨房。 无法,他叫了外卖,还骗她说是自己煮的,厚着脸皮求夸。 在骗她上,沈牧野是一流的。 谢时暖打进一颗蛋,心想,明明看着他把钥匙扔出去了,那到底扔了个什么呢?总得是个差不多的东西吧…… 想着想着走了神,水差点扑了出来,惊得她手忙脚乱关小火,便听得客厅传来声音。 “嗯,知道了,后天带你去。” “你乖一点有礼物。” 一声声都是温柔,谢时暖关了火关了抽油烟机,厨房静下来,手机对面的女声就听得更清楚了。 “牧野哥,人家好想你哦,可是还要等到太阳升起才能见你……” 闻言,沈牧野笑了一下道:“早点睡。” 谢时暖很久没听到他这种笑了,闷闷的很窝心的样子,她望着面碗发怔,努力把眼角的酸涩忍回去,然后才端着碗和茶走出来。 沈牧野见她出来便挂了电话。 谢时暖只专心将东西摆在他面前,淡淡道:“吃完了就回去吧。” 第9章 搬家 最简单的番茄鸡蛋面,开胃又养胃,搭配一杯解酒茶,很久以前,谢时暖也是用这个套餐照顾喝醉的沈牧野,但那时跟现在不同,那时她不客气,气呼呼把面往桌上一撂,叉着腰抱怨他不爱惜身体。 沈牧野吃着面受着骂,时不时还要逗上她两句,一点也不生气。 但现在……沈牧野挑起两根面,嫌弃道:“辰悦首席秘书对老板的态度就是这样吗?” “沈总,现在是下班时间。”谢时暖抱臂在胸前,“我没有申请加班。” 潜台词是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爱吃吃,不吃滚。 沈牧野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识趣的吃面。 谢时暖这才有功夫打量他,他的黑衬衫扣子扣得随便,领口敞着,抹了发蜡的头发仍顽强不屈的散乱在额前,衬托眼窝更深邃,鼻梁更高挺,很有股子落拓味,当,穿皮衣,骑机车。 拜基因所赐,沈牧野有一张好皮囊。 他父亲沈德昌年轻时是京市出了名的美男子,凭本事风流,母亲薛南燕,嫁人前是省话剧团的台柱子,她主演的《雷雨》至今仍保持着传奇纪录。 这样两个人生下的孩子自然是天之骄子,父亲看重,哥哥疼爱,母亲又是大权在握的沈夫人,在碰上她之前,他的人生光辉闪耀。 连沈叙白都说,他羡慕沈牧野,活得自由。 “沈清湘又找你了?” 这回谢时暖学聪明了,闭紧了嘴不回答,沈牧野吃完了面抽出纸巾擦拭,又问了一遍。 “我的私生活没必要跟您报备吧沈总。” 沈牧野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沈总只是好奇,胸肌108,谢秘书挑男人的口味蛮重。” 他果然还是听到了,谢时暖暗骂沈清湘嘴上没把门,面上仍旧镇定:“已婚女人是这样的,注重实用,沈总订婚后可以问问陈小姐。” 话一出口,谢时暖就有点后悔,听起来有点醋味。 沈牧野挑了眉:“看来是我的错,没有满足谢秘书。” 说完,他将谢时暖一侧的头发撩至耳后,顺便,捏了捏耳垂。 这是敏感部位,谢时暖清楚,这个举动意味着沈牧野来兴致了。 她即刻就要躲开,可一躲就躲进了沈牧野怀里,酒气伴着甜腻的香气冲进她的鼻息,男人的手不老实,沿着脊背往上带出一阵痒感,谢时暖抵住他,急道:“沈牧野,我们结束了!” “你说的不算。” 他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谢时暖压抑着道:“你……去找陈晓玉!” “不能找她。”沈牧野捏着她的后颈,神色晦暗。 “……为什么?” “喝多了,下手没轻重,当然要找你。” 谢时暖胸口一滞,原来他不是听说她出来应酬吃了醋才来找她,也不是担心她的安全才陪她走暗巷。 他是替人家挡完了酒又担心酒劲伤了人家,这才找上她这个免费的床伴。 她还真不知道,沈牧野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体贴了,哦,或许他一直是细心体贴的,只是她不配得到。 沈牧野的吻不管不顾地盖了下来,侵掠如火一般燎原。 谢时暖的心沉到底了,她不再犹豫,使力咬了下去。 “嘶!” 沈牧野诧异地睁眼,他的唇被咬破,手一摸,出血了,他拿指尖碾着那血渍,慢慢笑了。 “大嫂牙口真好,上次咬自己这回咬我,很公平。” “滚!”谢时暖抬手指门,“滚出去!!!” 沈牧野的回答是扯过她继续完成这个吻,他没有因为受伤而放缓攻势,反而更加放肆,唇齿纠缠间尽是浓郁的血腥味,谢时暖被迫吞咽他的血,那血滚烫,烧穿了肺腑,她没有勇气再咬了。 吻毕,两人的唇都猩红。 谢时暖脚软一时撑不住直往下坐,沈牧野不拦着,任由她瘫坐在地。 他冰凉的目光落下:“因为不是上班时间我不计较,但谢秘书,下次骂滚之前想清楚,我现在是你老板,你得靠我吃饭。” 谢时暖不言语只喘气。 直到门被打开又被重重关上,那巨大的关门声才把她震醒。 她茫然的望向大门又看了看桌上空空的碗,最后摸上了唇,捻下一抹绯色。 真是疯子。 沈叙白一死,沈牧野就再没人能拦了,她早该知道。 谢时暖慢慢爬起来将碗筷收进厨房,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她机械地拿起来,弹窗里沈牧野纯黑色的头像十分刺眼。 点出对话框,里面躺着一个红包。 红包金额两百,祝福语是三个字:加班费。 在羞辱人上,沈牧野天赋异禀。 谢时暖将手机扔回沙发继续进厨房收拾,三分钟后,她又折返回来捡起手机,果断接收。 两百也是钱,不要白不要。 ——沈总大气! 点击发送后,谢时暖脱力地躺在沙发上,这间老房上挂着一个奢华的假水晶吊灯,灯泡坏了大半,只剩两个顽强挺立,是以,光线昏暗。 谢时暖数了一会儿水晶灯的珠子,决定搬家。 今天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现在连楼道里的灯都坏了,像老天在给她预警。 沈牧野有句话讲得不错,对钱没什么好挑三拣四的,沈叙白的都用了,沈牧野的怎么就用不得? 她缺钱,很缺,这个老破小房租每月两千八,如果能省下来,一年下来也能攒上几万,自尊心不能让她的母亲苏醒也不能复活她的父亲,更没法让时光倒流改变一切。 那就不要了吧。 孙恒赶到时,沈牧野还在二楼,他靠着斑驳的白墙揉额角,手上有血,唇角也有,孙恒知道老板是来找谢时暖的,半句话不敢多问。 “应该在这附近。” 老板随手一指,孙恒便弯腰找起来,不多时,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找到了布加迪的车钥匙。 沈牧野上学时就爱玩车,手底下很多车换着开,上班常用迈巴赫,私底下开布加迪更多,今天他出了繁花锦就乘着布加迪走了,陈小姐跺着脚撒了半天娇都没留住。 孙恒猜不出发生了什么能让沈牧野把车钥匙丢到这么玄妙的角落,但终归不是好事。 “沈先生,咱们现在要回去还是?” 沈牧野往楼上瞟了一眼道:“回去。” 孙恒应声跟在身后,小区太小,司机没法将车开进来,沈牧野在暗夜中沉默,直到小区门口,他才开口:“孙恒,前面那条没灯的巷子查查怎么回事,还有那栋楼的声控灯。” 哪栋楼?孙恒只疑惑了一瞬了然:“好的。” 临上车前,沈牧野顿了一下,他回首看向那暗沉沉的小区,突然想起,初相识时,谢时暖的家就在类似的旧楼。 第10章 凭什么 翌日,谢时暖又是第一个到公司,昨夜一番经历让她实在没心情睡觉,倒不如赶工赚钱,小刘没到她就随便泡了杯咖啡,开始新一天的社畜搬砖。 第二个到的竟是陈晓玉,她主动上前打招呼,声音甜甜的仿佛已经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快速翻篇倒也是职场人的必备素质。 谢时暖点头道:“昨天的资料熟悉得怎么样了?” 陈晓玉歉然道:“只看了一遍目录就被牧野哥……沈总拉出去应酬了,抱歉,时暖姐。” “没事,沈总的事最重要,你做得很好,来,你的工位已经安排好了。” 谢时暖将人带到一个远离老赵办公室的工位,这个工位被誉为秘书部的风水吉位,靠窗靠墙前方无人只有绿植,空气清新安静舒适。 上一个坐在这里的同事,一年内就升职加薪买房娶妻,顺得连庙里的主持都得夸走运。 小何申请了好几次想要换到这里都被老赵驳回,大家都以为老赵要留给自家亲戚,但现在,被谢时暖安排给了陈晓玉。 是以,小何一来就震怒了。 “时暖姐,你也太狗腿了!不能因为那是未来老板娘就这么拍马屁吧!” 时暖姐敲着键盘,眼皮懒得抬:“未来老板娘的马屁都不拍你还想拍谁的?” 小刘深以为然:“就是就是!我刚也泡了杯咖啡送过去了,小何你学着点。” 陈晓玉未来老板娘的身份在入职第二天全公司就都知道了,秘书部就此热闹起来,连一向与他们部门不对付的公关部都派了人来问候。 谢时暖早有准备,今天几乎没安排什么工作,好让陈晓玉有充足的时间接受恭维,吃一堑长一智,惹不起总能供起来,太子舒服了,陪读也能平安。 陈晓玉如她所愿一上午过得花团锦簇笑个不停,快到午休时分,沈牧野亲自降临。 热闹的秘书部瞬间安静等候他的吩咐,他却只望向风水吉位,关怀道:“晓玉,今天感觉怎么样?” 众人瞬间了然,这是来秀恩爱的。 陈晓玉低下头道:“还好……”她快速瞥了一眼谢时暖,倏地改口,“挺好的!沈总你怎么来啦?” 沈总也瞥了一眼谢时暖道:“来提醒你午休了,不要工作得太累忘了吃饭。” 话音刚落,小何一个没忍住发出诶~~的怪声,陈晓玉脸更红了,她细声细气地嗔道:“人家哪有那么辛苦啦!” 嗔完,快速挪动到沈牧野跟前,挽过他的手臂道:“沈总,走吧!我们去吃饭!” 两人走后,小何感叹:“霸总文学照进现实啊同志们!” 同志们各有心思不大跟她互动,只有小刘奇道:“话说,你注意到没有,沈总的嘴唇破了。” “我也注意到了!”有同事应声,“蛮明显的。” 小何一拍掌:“这个谁注意不到嘛,时暖姐前两天嘴唇也破了,沈总跟她就很像。” 话音一出,几道目光就齐刷刷射了过来,谢时暖一口咖啡卡在喉头。 气氛微妙起来。 “小何!” “咳!” 谢时暖的断喝和陈晓玉的咳嗽声几乎同时响起,于是目光又齐刷刷扫向门边。 本已离开的未来老板娘不知何时去而复返,这下连小何都吓白了脸。 陈晓玉静了两秒才怯生生看向谢时暖:“时暖姐,沈总让我跟你说午休后去他办公室一趟,他有事安排。” 谢时暖赶忙迎了过去:“好的,发条微信就行了,何必还让你跑一趟。”她顿了顿,“别听他们瞎开玩笑,我前两天就是上火嘴上起泡。” 小刘附和:“对对对,我们随便说着玩的!” 陈晓玉颇委屈地点头:“嗯,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吃好喝好。” 谢时暖满脸堆笑将人送走,转头,拉下脸。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小何缩着脑袋装鹌鹑,但还是被谢时暖提溜起来批评。 “何大小姐,我自问对你也不错了,你帮帮忙别给我惹麻烦了,我一个低等社畜怎么能跟集团总裁放在一块,你讲话前过过脑子行不行?!” 小何捂嘴摇头也很委屈:“时暖姐我真的是嘴快随便一说,谁能想到她还会回来嘛!” “她回不回来这话你都不该说!” “哦,我知道了!我下次再也不说了!” 小何竖起手指发誓,谢时暖只能祈祷陈晓玉没当真。 午休时,她没出门,王经理给的报表又杂又乱,整理起来无比费事,忙得她完全没空吃饭,待到老赵路过敲了敲她的桌子,她才想起,午休时间已过,她得面见沈牧野。 总裁办公室在顶层,偌大的顶层只有三间房,他高居最中间。 谢时暖兀一踏入便发现问题,总裁椅背对着门,压迫感十足。 她冲着椅子颔首:“沈总,您找我有事?” 沈总这才慢慢转过来,熨烫妥帖的白衬衫系深黑色领带,贵价金丝眼镜加上手腕上一块百达翡丽,上位者的标准穿搭,放在沈牧野身上除了精致还更有一份欲盖弥彰的勃发感,那是他自带的气质,衣服夺不走。 沈牧野瞧了片刻才道:“谢秘书,请坐。” 说请坐,但桌前没有椅子,谢时暖不计较,她从旁边拖过椅子坐下。 沈牧野没等她坐定就开了口:“陈晓玉表现的怎么样?” 还真上心,谢时暖微笑:“陈小姐表现得非常好,同事们都很欣赏她。” “哦。”沈牧野点点头,“既然这么欣赏为什么还要发配边疆?” “沈总的意思我不明白。” “你给她安排的工位,那么偏,不是摆明了孤立她?而且那里阳光这么充足,对皮肤也不好。” 谢时暖气笑了,她还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如果说前半句还是沈牧野小人之心,这后半句大概率是陈晓玉又告状了。 整整一个上午,各种同事关于这个风水吉位的科普,陈晓玉大概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结果她倒是很会反向思考。 谢时暖保持微笑:“沈总,您可能不知道,那个座位在秘书部是很好的座位,寓意也不错,我是希望陈小姐事业顺遂。” 沈牧野否定:“不像。” 不像你个鬼,谢时暖的笑容僵了僵,诚恳道歉:“那可能是我考虑不周,等下我就去调整。” 沈牧野面无表情:“晓玉喜欢你的位置。” 谢时暖的工位并不理想,背对着老赵的办公室,老赵出门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堪称地狱风水,很难理解陈晓玉会看上这个位置。 或许这就是准老板娘和员工之间的思想差距。 谢时暖没有理由拒绝,道:“好的,我们马上换!” 鉴于她态度良好,沈牧野森然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他道:“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你知晓一下。” “您说。” “王经理的项目今天起你不用跟了,我要交给别人。” 谢时暖一愣,猛地抬眸:“凭什么?!” 第11章 赢家 三个字让沈牧野眉头微蹙:“什么凭什么?” “沈总,我昨天接手该项目后,相关工作都已做足,赵老师和王经理都没有意见,有什么理由换人?” 谢时暖坐的笔直,像张紧绷的弓,她眼下有一圈浅浅的青黑,上了妆后不大明显,但总裁办公室一百八十度的大落地窗光线充足,足以击碎任何遮掩。 沈牧野道:“谢秘书,你工作时间不短了,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 “首先,你的王经理对你昨晚的表现很有意见,你们赵老师也知道;其次,工作项目是公司的,公司需要你,你可以来,公司不需要,你就要识趣地离开,这点道理需要我教你?” 谢时暖眼神晃了一下。 “秘书部和各位高层的合作总是需要磨合的,王经理只是提意见没说一定要换人,至于道理……辰悦有规定没有足够的理由不能随便换人,沈总,你得给我更令人信服的理由。” 沈牧野不耐烦了,指节轻叩桌面:“谢秘书,我沈牧野说的话就是公司规定,你不服可以辞职。” 将军! 谢时暖哑然,她跟他讲规则,他跟她讲阶级,他赢麻了。 她当然不能辞职,当前环境,再找一份像辰悦高级秘书的工作简直难如登天,她还有妈妈要养,走不得,唯有妥协。 沈牧野对此一清二楚,他故意的,为了提醒她不听话的下场。 “这是我昨天拒绝你的惩罚吗?” 下意识的,谢时暖希望他回答不是,或是你不要瞎想,但他说: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说是就是。” 谢时暖垂下头,片刻后道:“沈总说得对,我听公司安排。” “很好。” 谢时暖乖巧起身,僵硬地往外走,临到门边,她没忍住还是回了头。 “沈总能不能告诉我,替代我的是谁?” 沈牧野和她遥遥相望,迎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不怀好意。 “你回去就知道了。” 谢时暖还没进办公区就听到了该听到的。 “晓玉真厉害,刚进来就能接这么大的项目,王经理这两年的成绩各大区第一呢!” 陈晓玉很谦虚:“卢娜姐,我刚来什么都不懂,接下来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你那么聪明,跟着我,我保证你很快就能独当一面,谢时暖那个面团不适合你。” 小何大概是看不过,哼道:“卢娜姐,急三火四地赶回来就是为了抢别人的项目,也不嫌烧手。” 卢娜是秘书部出了名的战斗力强,立刻接招:“小何,咱们秘书部凭本事吃饭,沈总和领导都觉得我跟晓玉行,你比他们厉害?” “你!” 谢时暖推门而入打断了一触即发的战争,她好似什么也没听见温和的环视,办公室静了下来,独独陈晓玉有动作。 她抖了一下,弱弱道:“时暖姐……” “晓玉,我给你的文件今天下班前能看完吗?” “能的!”陈晓玉重重点头。 “好。”谢时暖微笑看向卢娜,“上个项目结束了?听说你完成得很漂亮,好几个副总都夸呢。” 卢娜拨了拨肩头的大波浪:“我哪次完成的不漂亮,你以为秘书部就你一个能人啊。” “说的是,咱们秘书部一向人才辈出,对了,王经理那个项目的资料你还需要补充吗?” 卢娜没料到谢时暖半点不恼,姿态还是那么优雅,自自然然的就开始交代工作,她拳打棉花,一口气堵在心口。 “谢时暖,那些资料你自己留着吧,我还用得着你?” 对方又发出一炮,谢时暖眼睛都不眨,淡定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卢娜你确实用不着我,但钱总明晚有个局,说是要宴请远房表舅,实则是跟咱们对头公司暗通款曲,可怜王经理还以为这个项目十拿九稳了,我好心给你一个小建议,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或许还来得及。” 说完,谢时暖点开屏幕开始工作,从始至终都只给卢娜半张侧脸。 所以,她没看到卢娜脸色一变,接着又一跺脚,匆匆出了门。 “噗!”小何笑出声,“时暖姐,厉害!” 谢时暖呼出一口气,卢娜算得上她在秘书部的对头,两人都是工作狂,成绩各有亮点,被誉为秘书部的两大战将,只是做事风格相差甚多,谢时暖又略胜一筹,卢娜始终不服。 现在,沈牧野亲自将她手上的项目交给了卢娜,摆出姿态,又让卢娜带着陈晓玉,给了王牌。 这个项目有了沈总的关照,王经理就算拼了老命也得拿下,然后,陈晓玉不用出人也不用出力躺着就把资历刷了,卢娜呢,漂漂亮亮赢了她一次,从此扬眉。 大团圆结局全是赢家。 除了谢时暖,输人又输钱,还得送祝福。 只是说了一个滚字,沈牧野就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到底是睚眦必报的金城集团小沈总,手段了得,是她大意。 谢时暖划着鼠标好半晌都没点击。 沈牧野嘴唇的伤结了痂确实醒目,她咬他出了力,比咬自己力气大多了,这人一向记仇,受了伤流了血还被骂,不可能不还击。 是了,她应该再忍一忍的,王经理的项目一旦成了,奖金是其他项目的双倍,很大一笔钱了。 谢时暖望着屏幕怔怔出神,忽地一个响指在眼前打响,接着一杯香气四溢的清茶送了上来。 小刘歪头看她:“时暖姐,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你看看你,黑眼圈多重啊,肾虚之相!还不好好休息休息。” 谢时暖哭笑不得:“有那么明显?” “明显,明显到我都不敢给你泡咖啡了!说心里话,我觉得沈总这个安排挺好的,那姓王的是个老色批,你跟他合作完全就是以身饲虎!现在好了,卢娜跟王经理,绝配啊!” “就是就是。”小何也凑上来,“卢娜靠什么拿项目谁不知道啊,京市秘书圈里论做事越界,咱卢姐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诶,不得不说,沈总凑cp的能力是这个。” 小何竖起大拇指。 两人一唱一和逗的谢时暖再也不好意思郁闷,她捧起茶轻啜了一口,脱力一般将头枕在椅子靠背。 中午没吃饭,现在反应上来了,她饿得头晕。 仿佛心有灵犀,沈清湘的电话就在这种关键时刻到来了。 “亲爱的时暖,周五了别加班了,出来跟姐姐一起嗨!” “好姐姐,有吃的没?” “?这还用问,美食美男想吃什么姐姐这里都有!” 谢时暖笑道:“我信了,不够美算你的。” 第12章 约会 几个月来这是谢时暖头一次按时下班,她听劝,认认真真地要休息一下,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她听到了陈晓玉讲电话。 她讲电话从来不避人,言语里她希望沈牧野来接她一起度周末。 电话那头怎么回答的不清楚,但陈晓玉一直笑盈盈的,想必回答得很好。 谢时暖换了新工位,隐蔽性极强,摸着鱼放空,还能及时接收八卦,令她充分感受到了社畜的小美好,这点来讲,陈晓玉这一状告得蛮好。 下班后她即刻钻进电梯,成为了秘书部第一个下班的人,连在地下停车场茫茫众车里找车都步履轻快了,所以,人就不该上班! 她的车子停在c区的柱子旁边,谢时暖走到地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车子而是陈晓玉。 见鬼了,她怎么会在这? 陈晓玉似乎在找什么,看到谢时暖眼睛一亮,迅速跑了过来,她的长卷发上随意挽了个小揪揪,跑起来卷发一跳一跳娇憨动人。 “时暖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陈晓玉拿小手扇着风,几步路跑得她娇喘不停。 谢时暖只得微笑:“晓玉,现在下班了,有什么事下周一再说吧。” “时暖姐,等不了下周一了,我必须跟你说。” 陈晓玉一个九十度鞠躬,“抱歉!” “这是做什么?” “抱歉,时暖姐,我不是故意抢你项目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换人,我没有很想跟卢娜姐,但沈总发话了,咱们做秘书的肯定不能跟老板对着干吧,不过还好,在办公室里我还是跟你的!” 大可不必啊! 谢时暖道:“项目调整换人是正常事,你不必太在意更不用道歉,卢娜是很有经验的秘书,项目上不懂的问题你都可以问她。” 陈晓玉依旧鞠着躬:“还有,时暖姐,那个座位我没有要换,只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路过柜台,我要买防晒霜就随口跟牧野哥聊了两句,谁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特别霸道,你别怪他!” 还没订婚,女主人的口吻就拿捏到位了。 谢时暖拍拍她的肩:“晓玉,沈总的安排一定有道理,换个位置而已又不是大事。你再这么客气我就不高兴了哦。” 陈晓玉像是很感动似的重重点头:“时暖姐,大嫂,其实你蛮好相处的,我之前对你有点误会,你不介意吧!” “说笑了,当然不介意,那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就……” “大嫂!”陈晓玉突然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要去约会?” “……” 她左右看了看凑得更近一点:“你别怕我不会乱说的,我妈之前有看到你约会,我听着像是相亲,我就让她别到处说来着,谁知道她大嘴巴,总之,我是支持你的!叙白大哥走了三年,你守了三年很深情了!” 谢时暖不留痕迹地抽出手:“那谢谢你体谅了。” 陈晓玉笑眯了眼睛:“不止我,牧野哥也是很支持你的,别看他不说,但你工作太多的话怎么有空出去玩呢,所以我觉得这回换人他也是为你着想。” “这样啊,那谢谢你们体谅。”谢时暖再次微笑,“我这就去好好玩,绝不辜负你们的心意。” “嗯,时暖姐,今晚约会,一定要加油哦!” 小女孩活泼,冲她浮夸地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谢时暖嘴角僵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也回一个类似的手势配合。 没等她犹豫出结果,陈晓玉忽而甜甜一笑:“牧野哥!” 谢时暖立刻回头,沈牧野就站在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拼命想躲的人第一时间撞了个整齐。 陈晓玉跳到他身前道:“牧野哥,你来接我了?” “跑来下面怎么不说一声。” “原本是要在上面等你的,可大嫂急着约会走得特别快,我只能赶紧跟下来了,你做的好事我还得道歉!” 沈牧野挑眉,看向谢时暖,眼中的意思不言而明,你敢让她道歉? 谢时暖垂了眸,恭敬道:“沈总,我……” “牧野哥!不是大嫂让我道歉的,是我自己愿意的啦,好了好了,这事结束了。”陈晓玉比了个叉,“咱们别耽误大嫂约会了!” “大嫂又要去约会了,看来失去了一个项目对大嫂没什么影响。” 沈牧野着重了那个又字,谢时暖全当没听见:“项目都是公司的,公司给我我就接着,公司不给,我也接着,是吧,五弟。” 拿他的话来堵他,末了回个五弟,谢时暖从来知道怎么说话最气人。 沈牧野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齿痕已经不太明显,她很狡猾,咬他比咬自己卖力多了。 再往下是白皙的脖子和隐约的锁骨,为了见别的男人,她甚至特意换了身水蓝色连衣裙,裙长刚刚及膝,风一吹就能掀起涟漪。 自沈叙白死后,谢时暖就将一柜子五颜六色的私服打入冷宫,一年四季都是黑白灰套装,寡妇姿态装的到位,现在,她不装了,恰到好处的美起来,勾人于无形。 沈牧野眼底泛着晦暗的波澜:“大嫂的约会是二姐的安排?” “嗯。” “你就该像你二姐学习。”陈晓玉央求,“牧野哥,以后多给大嫂一些假期吧。” 沈牧野摸了摸唇像是当真在思索这个建议,那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划过结痂的地方,谢时暖头皮一紧,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忙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趁着两人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指示,谢时暖火速钻进车中,火速启动,逃也似的跑路。 陈晓玉望着绝尘而去的小电车,感叹道:“大嫂这么积极真令人欣慰呢,你说是不是?” 她回眸看见沈牧野慢慢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然后真诚道: “是啊,我替大哥欣慰。” 陈晓玉心下一喜,回国这些天,沈牧野的表现超乎她的想象,是以那些小小的细枝末节,她可以忽略。 她一把挽住他的手臂道:“好了,咱们也走吧,有个网红餐厅我很想去打卡呢!” 沈牧野却没动,他唤道:“孙恒!” “沈先生。” 沈先生轻巧地抽出手,一边扯松领带一边道:“晓玉想去餐厅打卡,送她过去。” 陈晓玉愣了:“那你呢,你不陪我去吗?” “想起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待会去找你。” “牧野哥,你昨天就放我鸽子了!说好送我回家的自己先走了,今天又这样!我要去告诉爷爷,说你欺负我!” 女孩急得跺脚,孙恒忍不住摇头,这么威胁是在雷区蹦迪啊。 果然,沈牧野鹰眸微眯:“陈晓玉,我不是只有你一个联姻对象可以选,你爷爷没跟你说?” 陈晓玉瞬间变了脸:“我和你……我跟她们不一样的!” “是啊,你不一样。”沈牧野想起什么语气软了些,“所以晓玉,不要轻易消耗掉这份不一样。” 言罢,他长腿迈出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3章 迷路 沈清湘给的地址是城北新区的酒吧,新开发的地界离市中心颇有距离,周五的晚上出城玩的人还多,路上堵的一塌糊涂,谢时暖只能绕小路。 她跟着导航七拐八拐,人是少了路也越发陌生了,只能走走停停时快时慢,后视镜看了无数回,路没走顺倒是把跟在后头的车看熟了。 后头一直跟着一辆宾利。 车牌陌生得很,驾驶风格跟她非常相似,大概率也不认路,这个迷路搭子令谢时暖大感安慰,心态渐渐稳定下来。 可惜,在她第三次走错出口后,迷路搭子失去了耐心,人家果断超了车,但没走远,走了一段就慢下来,似乎是在示意她跟上。 谢时暖想了想,当真跟了上去,他们第四次下了路口,这回应该下对了,导航没再给她重新规划路线。 真是个好人啊,谢时暖望着宾利的车尾诚心赞美。 那辆宾利好似跟她去往一个所在,竟是一路领着她走到了城北新区,就在谢时暖琢磨着要不要到地方后过去道声谢,宾利一个转弯进了岔路。 这条岔路跟导航的指挥相悖,谢时暖犹豫了半秒还是跟了宾利。 岔路是条小路,车不多人也少,修的倒是宽敞笔直灯火明亮。 不料刚一拐过来,宾利就猛然加速,谢时暖下意识跟着加速。 然后,它又突然一个急停! 谢时暖寒毛竖起当即急刹车,一阵难听的摩擦声后,车子在只差一点点就要撞上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本能地要大骂,下一秒觉出不对。 莫非人家不跟自己同路而是要回家,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很尴尬了,谢时暖纠结片刻决定转向,然而方向盘还没来得及打,手机就响了。 她操纵着车子随手点下接通,电话那头没说话,只有低沉的呼吸声,谢时暖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瞬间僵住。 她实在太熟悉这略带揾怒的呼吸,鬼使神差的她望向前面的宾利,直觉告诉她,车里坐的不是别人。 “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两个字,没什么波澜也没说过来哪里,但谢时暖知道,他说的就是那辆宾利。 沈牧野有各种牌子的车,不常开宾利,这一辆谢时暖就没见过,不然也不会认不出来,她握着方向盘,手心满是汗。 要不要过去找他? 沈牧野的语气听起来不大妙,但他不该跟陈晓玉在快乐的度周末吗?没事跑到这里跟她玩什么速度与激情? 可过去的话…… 他不知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她,她已经屈服至此了,沈牧野为什么还是不依不饶? 总不能……是因为她没好好看完他跟陈晓玉的恩爱大戏吧! 谢时暖定定看了一会儿宾利,深呼吸了几下,不再犹豫。 “沈总,我祝你跟陈小姐周末愉快,就不打扰了!” 言罢,她摁断了电话,驾驶着小电车极速转向,油门踩得丝滑,不带走一片云彩。 三年来,这是第一次跟沈牧野对着干,重新上路的谢时暖横扫了一整天的憋闷,心情舒畅极了。 “黑心的资本家果然就该这么对待,呸!本小姐不伺候了!” 她恶狠狠骂了一句,更舒畅了。 这份舒畅一直保持到新区酒吧,见到沈清湘。 “美女,你打扮得挺相亲的但不太酒吧。” 沈清湘曲线毕露的红裙搭配红唇,热辣滚烫,越发显出谢时暖的拘谨,但无所谓,谢时暖只关心重点:“别挑三拣四,美食呢?” 没有人来酒吧玩第一时间是想着吃饭的,但谢时暖做到了,她端坐在卡座里,面对着沈清湘带来的三个帅哥心里想的是披萨怎么还没送到。 帅哥们都跟她差不多年纪,胸肌有没有108不好说但衬衫扣子绷得挺紧想来不虚,其中两个是沈清湘的朋友,还有一个是新来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健谈。 沈清湘的口味是这样的,男人要光洁鲜亮皮白肉紧,牙齿要够洁白,口气必须常年保持清新以备随时可以接吻,腹肌有几块都行,但胸肌和臀大肌一定要有水准手感佳。 “需要用的时候你就知道妙处了。” 这是沈清湘的经验积累,谢时暖没这种积累,她这辈子拥有过经验只有一个,这一个还非常折腾人,她没得对比更没得述说,大多数时候她疲于应付,根本没精力总结经验教训。 她喝着奶昔,看着对面的帅哥露出阳光满满的笑,心道,沈牧野不这样。 沈牧野也光洁鲜亮牙齿洁白,但他肤色偏麦,笑起来邪性,带着股跃跃欲试的刺头感,跟阳光一点也不沾边,他有健身习惯,身材管理得漂亮,事后洗完澡不穿上衣,一条白色绸裤松松垮垮挂在腰间,是顶好看的景色。 想到这里,谢时暖总结出第一条经验,人鱼线是好东西,凝聚着水珠半遮半掩的时候最诱人。 她脸一红,赶忙打住。 再好的东西……以后也不会属于她了,有什么好想的! “谢小姐怎么不说话?” 打断她沉思的是新来的朋友,姓刘,刘帅哥是三位帅哥里长得最阳光爽朗的,笑起来还有酒窝。 “我不大会聊天。” “我也不会,正好,咱们凑一对。” 刘帅哥迷人一笑,晃得谢时暖眼晕,她猛吸了两口奶昔,更加焦急披萨怎么还不来。 “时暖,放松点!”沈清湘用力拍了拍谢时暖,“我们是来玩的!” 谢时暖被她拍得差点吐出来,只得勉强尬聊:“刘先生常来这边吗?” “常来,辋川是新区这边最有水准的酒吧,陆二公子的产业嘛,讲究人。” “哦,那,那刘先生工作应该蛮轻松的样子。” 刘帅哥瞧着她,突地噗嗤一笑:“谢小姐真的好可爱,清湘,你从哪拐过来这么单纯的女孩子,我都不好意思撩了!” 沈清湘倚靠着某个帅哥,笑得猖狂:“我们时暖单纯归单纯可不好撩,你还真别小看她。” 刘帅哥举着手:“不敢不敢,谢小姐人在酒吧不喝酒只喝奶昔,看我们三个跟看空气没两样,这份定力一般人没有。” 沈清湘大笑着搂过谢时暖:“工作时不挺能说会道的,怎么现在哑巴了,你呀就是来这种地方少了,没关系,姐姐以后多带你见见红尘,早晚能下凡,走,出去玩玩。” 沈清湘拉着她下了舞池,迷幻的灯光下跟着响彻天地的音乐发疯,确实比枯坐着尬聊要好一些,谢时暖终于感觉到放松。 重回卡座,送披萨的也到了。 外卖小哥戴着顶鸭舌帽挡去半张脸,目测身高183往上,冷杉一般戳在卡座外将披萨递过来,谢时暖接过礼貌道:“谢谢。” “不谢。” 小哥迅速得回。 谢时暖愣了一下。 第14章 偷 回完,小哥压低帽檐转身走了。 “哇,披萨终于来了!”刘帅哥说着便来帮忙。 谢时暖捧着披萨狐疑的坐下,狐疑地翻开,在刘帅哥即将触到披萨盒的时候又迅速盖上。 “诶,怎么了?” “……麻烦你帮我倒杯酒行吗?” 谢时暖随口支走了人,这才重新将披萨盒打开,披萨还是那个披萨,出问题的是盒盖里贴着张便利贴,借着炫彩的光她看不清具体写了什么,但那字体再熟悉不过。 是沈牧野的字。 谢时暖将便利贴揭下,捏在手心,急急地四处张望,外卖小哥的身影早已不见。 他竟然乔装打扮跟到了酒吧…… 有这个必要吗?就算他气不过非要来找她晦气,大可以当着沈清湘的面,何必装成外卖小哥纸条传信? 谢时暖坐立难安,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走出卡座,为了壮胆,还饮了半杯小酒。 酒吧一楼靠边的位置人少光线也好,她走过去展开便利贴,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五个字。 谢时暖,抬头! 谢时暖迷茫地抬起头,消失的外卖小哥赫然站在面前! 沈牧野摘下鸭舌帽,随手拨了几下头发,他装扮得非常不认真,外套下是白天在公司穿过的那件衬衫,全靠酒吧昏暗嘈杂才能蒙混过关,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大胆。 沈牧野道:“大嫂真是不乖。”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沈牧野轻呵了一声,声音在音乐声里消失得很快,“大嫂不听话,做弟弟的只能来亲自教教你。” 舞池里迷幻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阴郁中透着疯狂,充满危险气息,谢时暖不由的想往后缩,她缩半步,沈牧野就进一步。 三两步之间,后背就抵上了墙,那墙是铁艺建筑的背面,冰的谢时暖一个激灵,她恍然意识到,沈牧野已经不留痕迹地将她逼进了走廊。 说是走廊,准确说是楼梯旁的角落,因着楼梯处光线亮,才显得这边昏暗,楼梯时不时有人上下,其实比别处更热闹。 谢时暖绷紧着身体道:“我哪里不听话?项目由你安排,工位也换了,把你的陈小姐捧上天,沈牧野,你还要我怎么听话?!” 沈牧野双臂撑着墙,将她禁锢在臂弯里,语气阴沉:“刚刚叫你过来为什么不过来?” 谢时暖想说那种情况,傻子才会过去找虐,但她不敢再火上浇油只能道:“那边没有画停车位,要被,要被开罚单的。” 谢时暖从以前就是这样,她不擅长骗人,说假话就会结巴,所以,当她一点也不结巴地说自己是真心喜欢沈叙白自愿嫁给他时,沈牧野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舞池里又是一波舞动开始,光怪陆离的幻光映照着谢时暖,给这张苍白的脸染上绮丽。 沈牧野看着这张脸,柔弱的,圣洁的,罪恶的,他忍不住抚上,女人却迅速别开,他的手悬着半空。 “大嫂还是那么爱钱。” 谢时暖听出了他的深意,苦笑道:“你第一天知道吗?” “确实不是第一天。”沈牧野点头,“这样说,只要钱到位,大嫂怎么都可以。” 话音未落,沈牧野取走了谢时暖挂在手腕上的手机,他熟练地解锁,熟练的点开社交app,对话框最上头就是沈清湘,沈牧野微微一笑,开始输入。 谢时暖反应过来忙要去抢,可男人身高马大一个转身就把她挡在身后,再一个转身又把谢时暖裹进怀里。 他一手揽着人,一手举着手机给她看,附赠解说:“清湘,我有点不舒服在楼梯口这边,你赶紧来一趟。” “沈牧野!” “诶,我听得到。” 手机立刻响起信息提示音,沈清湘回得快。 ——马上来! “二姐跟你关系真不错,你说,如果她看到你跟她五弟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会是什么反应?” “什么?” 谢时暖的疑问刚问出口就得到了答案。 沈牧野将她重重抵上墙,手顺着膝窝往上,用力一提,水蓝色的纱裙立时滑下,露出半截大腿,不等她惊叫,男人滚烫的唇就落在了咽喉处。 酒吧里兴之所至的男女找个昏暗的角落干点出格的事,不足为奇,所以一般人看到了都当没看到。 但沈清湘不是一般人,她是沈家长女,跟沈叙白是一个妈生的亲兄妹,和沈牧野是从小一起长大好姐弟,三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她不可能容忍她谢时暖毁了哥哥又糟蹋弟弟。 现在,她已经在来的路上,这里离卡座至多也就是个绕场半周的距离,走过来不到三分钟。 然后她就会发现,需要下凡的人早就在肮脏的红尘里打滚多年了。 “沈牧野!唔……你……你放过……” “好好享受,不限额支票,随你写。” 男人恶劣的玩弄,他深知她身体的所有起伏,指节轻挑满捻,谢时暖根本没有抵抗能力,只能低声哀求:“不要……求你了……” “求我?”沈牧野动了动手指,谢时暖哀戚一声。 “大嫂,求人的态度不是这样,来,跟我说,我错了,我收回我们结束了那句话。” 沈牧野循循善诱,谢时暖咬紧牙关。 她知道沈牧野为什么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场却要装成外卖小哥了,为的就是让沈清湘看一场叔嫂偷欢的大戏,偷,才是精髓。 他一如既往地聪明,拿沈清湘和她的友情来逼她就范。 谢时暖眼眶里蓄满了泪,喉里吞着不甘心的呜咽。 “一分钟过去了,还是不说吗?”沈牧野凑到她耳边,恶意满满,“谢时暖,二姐马上就到,想不想天下大乱。” 谢时暖喘着气反问:“你想吗?” 或许是问到了不该问的,沈牧野放肆的动作暂停,他忽地哑了声:“如果……我想。” 谢时暖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还有…… 可惜,沈牧野没说完。 他说:“我想看你生不如死。” 谢时暖闭上眼,眼角滑下泪,事到如今,她到底还指望什么,指望他对她还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吗? 太可笑了。 “我错了,沈牧野。” 谢时暖突然没了挣扎的力气,她的手腕被沈牧野的领带捆住,只能拿迷蒙的眼看住他:“我错了。” 沈牧野定定地望着她,她眼里全无半点情动,只有木然。 “我收回我们结束了那句话。” 谢时暖乖乖说出口了,沈牧野却觉得索然无味,他松开她,任由她顺着墙边蹲下。 前一秒,汹涌澎湃,下一秒,不屑一顾,这就是沈牧野 “下次不要再犯。” 他不耐地将外套扔在她身上。 “嗯。” …… “时暖?” 第15章 你高兴吗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没多久,谢时暖听到了沈清湘的呼声,她这才发现,沈牧野已经走了。 “时暖,你没事吧!”沈清湘急急蹲下来查看,谢时暖头发凌乱,身上裹着件明黄色的外套,整个人抱着膝发抖,十分有事的样子。 “没事,我就是……就是肚子疼,可能奶昔太冰了,现在好多了,早知道不给你发信息了。”谢时暖勉强笑道。 “有事就要跟我说啊!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改天再玩。” “不用,我去趟洗手间,你先回去等我,真的,我没事的。” 沈清湘不放心地扶住她,手掌摁在她的外套上,这乍一看像外卖小哥穿的外套,质感倒是不错,还是个大牌,她奇道:“你这外套……” 是沈牧野戏演完了随手丢弃的戏服。 谢时暖忙解释:“不舒服找人借的,等会儿就还回去。” 然而沈清湘还是不放心,谢时暖不得不再三保证才送走了人。 站在洗手间宽大的镜子前,谢时暖第一次觉得酒吧昏暗的光线是那么的有道理,至少很掩盖痕迹,平时的沈牧野并没有嘴上叫嚣的那么狂放,为了彼此的安全,他很少会把痕迹留在不该出现的位置。 但今天他生气了。 颈窝处出现了一个吻痕,红得很刻意。 她的裙子是个开口很大的方领,锁骨链根本没法挡住这枚吻痕,沈牧野当然是故意的。 这种充满占有欲的行为如果放在以前,谢时暖会觉得他吃醋了,放在现在只有一个原因,沈牧野不想她好过,承认错误还不行,还得尴尬在人前。 他的恨意是如此绵长看不见尽头,想要挣脱一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谢时暖摸着那枚吻痕,男人撩起的火还有些微的余韵,令她战栗。 或许越是如此越得挣脱,恨是双刃剑,她固然不好受,沈牧野也会不得解脱,那不行,绝对不行! 回到卡座后,沈清湘挑了眉。 “时暖,你今晚变装秀啊,丝巾哪来的?” 水蓝色薄纱丝巾系在脖子上打个了漂亮的结,比锁骨链更搭这条裙子,谢时暖捧起酒杯和刘帅哥碰了个杯,道:“补妆的时候才觉得这身打扮有点素,就找服务生买了一条丝巾来搭。” “嗯,不错。”沈清湘歪着头,“怎么感觉你去一趟洗手间放松多了?” “酒劲上来了吧。”谢时暖笑道,“这位帅哥让我们来聊聊人生哲学吧。” 刘帅哥早察觉出变化,谢时暖归来后浑身都散发着说不出的韵味,粉面含春的,好似含苞的花突然开了,举手投足都是诱惑。 “这我长项啊!清湘,时暖!老传统,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从谢小姐变成了时暖,谢时暖笑容随和:“我都可以。” 酒瓶就此转了起来,几个来回,谢时暖都堪堪躲过,沈清湘没她运气好抽到了大冒险,不过她放的开,情话张口就来,逗得帅哥脸都要红了。 “这回是真心话哈。” 沈清湘说着再次转起酒瓶,绿色的瓶子飞速几轮,最终停下,停在了谢时暖面前。 “我来我来,我来问!”刘帅哥踊跃发言,“我要问:你一生中撒过最大的谎是什么?” 众人齐齐看过来,谢时暖便在期待的目光中怔住了。 “你这算什么问题嘛,时暖一向不会撒谎你要她怎么答?换一个换一个!”沈清湘摆摆手。 没人不会撒谎,她当然也会,而且她的谎连沈牧野都拆不穿,谢时暖短暂地失了神。 “那就……那就……你的初恋是谁,形容一下他!” 刘帅哥看上去已经绞尽脑汁,但谢时暖仍旧没法回答,她叹了口气道:“要不……还是大冒险吧……” 大冒险倒是好选,抽签决定,谢时暖抽到的是找指定男人要电话号码。 挺好,比勾起与沈牧野的回忆容易应付多了。 刘帅哥环视一圈指着前方不远处独坐吧台的背影道:“那个!我刚刚就注意到了,他身边来来去去无数美女,没一个请得动他,时暖,看你的咯。” 谢时暖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独坐吧台的男人正低头不知道看什么,只看背影确实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场。 “没问题,看我的!” 谢时暖硬着头皮站起来,盘算着该怎么解释,拒绝美女勾搭不代表会拒绝随手帮忙,她想只要她客气一些,给点暗示,来酒吧玩的应该懂的都懂,不会太过为难。 嗯,没错,就是这样,她轻手轻脚绕到男人旁边,他在看手机,手边放着半杯鸡尾酒,手机里似乎是什么令人怀念的东西,男人嘴角噙着笑,使得他本就好看的脸更显温柔。 看上去是个好说话的人,谢时暖坚定了信心,鼓起勇气走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这位先生你好!” 先生被她一声呼唤打断回忆,温柔登时烟消云散,他皱着眉转眸,在看到来人时惊道:“沈太太?” 他立刻又改口:“谢小姐。” “你……认识我?” 谢时暖仔细打量,眼前人长得相当英俊,与沈叙白有些类似,眉目隽秀,鬓角打理得干净妥帖,儒雅的气质哪怕在这灯红酒绿的地方也丝毫不影响,只是,这样的人她见过吗? 等等,好像有点印象。 男人见她一脸迷茫,不恼反笑:“咱们大概……三年没见了。” 三年……谢时暖恍然道:“林医生?” “是我,真好,你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谢时暖想,沈叙白的好友兼主治医生,林柏亭。 沈叙白治疗的大半年时间里,谢时暖几乎每天都要跟林柏亭碰面,后来沈叙白去世,林柏亭备受打击出了国,一走三年。 “林医生,好久不见!”谢时暖喜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林柏亭道:“前两天的飞机,今天来这边找一个朋友。”他顿了顿,“你想见我吗?” “当然啊,我还怕你不想见我呢,勾起……不太好的回忆……” 好友在自己的全力治疗下撒手人寰,这种事对每个医生都是不小的打击,谢时暖还记得沈叙白去世的前几天,林柏亭总在天台抽烟,一包又一包,他平时几乎是不抽烟的。 “那些回忆没有不好,很好!”林柏亭赶忙道,“我其实早就想回来,只是……有一些需要解决的困难。” 听话听音,谢时暖拍掌道:“听起来,困难都解决了?” “是,以后应该都会在国内发展。” “太好了,我想叙白一定很高兴!” 林柏亭眸如晚星:“你高兴吗?” 第16章 从没变过 “当然高兴啦!我还记得林医生你的淮扬菜做得一级棒!” 谢时暖披萨没吃几口,肚子还在闹饥荒,提起淮扬菜,不自觉就露出向往的神色。 “我信你是真的想吃了,好,有空过来,我做给你吃。” 林柏亭说着,示意她坐,谢时暖这才想起任务,忙摆手:“差点忘了,我还得……嗯……要你的手机号码……” “真心话大冒险?” 谢时暖撇了一眼卡座,很轻微地点头。 “看来今天不是叙旧的好时候。”林柏亭扫了眼她身后,“沈二小姐在等你,快去吧。” “那你的号码……” 林柏亭微微一笑:“从没变过,你有的。” 谢时暖归来的第一时间,刘帅哥就夸起来:“时暖厉害了一去就拿下了,他还在看你诶。” 沈清湘瞧出不对道:“是不是熟人?” “是林柏亭。” “林医生?”沈清湘惊得坐了起来,“他回来了?” “嗯,说是以后都在这边发展,清湘你要去打个招呼吗?” 闻言,一向胆大的沈清湘却扭捏起来。 “不好吧,我给他的印象那么差……算了算了。” “你那时也是因为你大哥,林医生不会怪你的。” 沈清湘捧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道:“哪个医生会喜欢医闹的病人家属……” 三年前,沈叙白病重的消息传出,沈清湘飞了大半个地球赶回,水都没喝一口就来了医院,一进门就指着林柏亭的鼻子大骂庸医,还是沈叙白撑着病体出来劝才消停。 沈清湘黯然道:“我哥的病实在太突然了……” 其实病并不突然,只是沈叙白一直瞒到最后才宣布,显得突然。 谢时暖也垂了眸,在他瞒着几乎所有人时,唯二知道真相的便是她和林柏亭,两人曾做过相当一段时间的战友,他还开解过她。 “哎呀,气氛怎么突然那么压抑了,怪我怪我!”沈清湘摆摆手,“不提这个了,我自罚一杯!” 尽管谢时暖尽了最大的努力,她还是早退了,沈牧野的突然袭击效果拔群,她时不时扯丝巾怕吻痕走光,又疑神疑鬼,担心哪个角落再钻出个快递小哥递纸条。 回到家,高度紧张的精神一下放松下来,谢时暖倒头就睡,做了不少梦。 很难的,梦里都是沈叙白。 梦里,他的病还没有那么严重,人还强健,能带她去海边度假。 那是私人沙滩,海边只有他和她。 沈叙白对她说:“时暖,现在后悔还不晚,我放你走。” 她坚定地摇头:“叙白大哥,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后悔,你放心。” 听见她的话,沈叙白似乎没有很开心,他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好一会儿才极其清淡的道: “好。” 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谢时暖睡了个难得的懒觉。 她又赖了会床才慢悠悠起身做饭,除却工作,她的周末仍旧忙碌,联系几个搬家公司比价,最后敲定了一家定了日子,接下来一周就得见缝插针的打包收拾。 搬去临江府后离上班的地方近了,通勤费用上应该能省下一笔,孙姐不用她开工资,食宿堪称全免,丢弃自尊心后,生活水平是肉眼可见的上升。 谢时暖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已经这般听话,沈牧野应该没理由再来折磨她了,如今他身边还有个陈晓玉,按说也没那么多闲工夫。 母亲最近的病情不稳定,左右得先撑过这段时间再说。 午后,她驱车前往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的条件和水平在全国排前三,常年一床难求,她母亲廖红娟能在这里一躺四年半,靠的是沈家的金钱和面子。 谢时暖是病人家属里来得最勤的那个,平均半月来一回,护士和医生都跟她混熟了,一见面就招呼:“谢小姐又来看妈妈啦。” “是啊,她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比前两个月稳定不少。”护士小姐领着她走到最里头的套间,拧开门。 廖红娟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晴好的阳光铺洒在洁白的病床上,很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谢时暖放下包,熟练地帮护士给母亲翻身擦洗。 护士摇头叹:“谢小姐真是孝顺,这些原本不需要你做的,可你非要亲自来做,这份孝心啊有些人能有一小半就好了。” 另一位护士听了也感慨:“是啊,前两天走了一个老人,在这里住了两年,孩子一次都没来过,光给钱有什么用呢,那位老人比廖阿姨健康多了。” “可见廖阿姨是能感觉到的,她一定会醒的!谢小姐你相信我!” 谢时暖听得安慰笑道:“好,我信。” 刚开始,谢时暖听不得这些话,越安慰她哭得越厉害,沈牧野一度被她搞得手足无措,只能等她哭完了,再换种方式安慰。 那时他们感情正浓,沈牧野耐着心安慰了很多,有一句安慰进了谢时暖心里。 他说,是上天觉得伯母那些年太辛苦了强迫她休息,等她休息够了,就会醒了。 这句安慰让她一直撑到现在,时间久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不哭了。 “妈,等你醒了,我跟他应该就彻底结束了,到时我跟沈家就再无瓜葛了,咱们可以回老家,买个小房子,安安心心过点好日子。” 谢时暖望着廖红娟,廖红娟没有丝毫反应,她叹了口气,将母亲的手放回被子里。 出得病房,谢时暖低头翻起账户里的余额,存完下半年治疗费后,她再次返贫,好在三个项目里有两个已经快要结项,奖金最迟两个月就能发下来。 在此之前……王经理的项目虽然没了,但辰悦的项目多,总有下一个,谢时暖盘算着路过一扇敞开的门。 门内,一个老人在哭诉:“医生,我是不是快不行了?你实话告诉我!” 医生语气无奈得很:“您老真的没事,这是普惠医院心外科的林医生,他看了你的片子都说没事,您的心脏比很多年轻人都热血沸腾!” “林医生,他说的是真的?” 林医生温文尔雅的声音充满说服力:“是真的,您的心脏条件是我见过的老人里最好的,不过,您要是总这样焦虑的话我就不好说了。” “哦!我不焦虑不焦虑!!我保证!” 医生拍了拍林医生的肩:“长得好还是有用,我跟她说了无数遍了,不听啊。” 林医生笑而不语,转头,看见了谢时暖。 “谢小姐?” 他快步上前,顷刻便到了谢时暖面前,“你怎么……是来看伯母的?” “是啊,真巧。” 第17章 柏亭 一旁穿白大褂的医生瞧了瞧谢时暖又瞥了瞥林柏亭,心领神会:“柏亭,我这边没事了,下次请你喝茶。” “行。” 送走医生,林柏亭问道:“是才来还是要回去?” “回去。” “那介不介意让我搭个便车?” 谢时暖笑道:“非常乐意。” 谢时暖杏色的小车在夕阳下发着润泽的光,她拉开车门,一边请一边玩笑道:“林医生别嫌弃。” 林柏亭坐进车中道:“不会,我是坐地铁来的,你还有车呢。” 他坐地铁只是因为想坐,事实上,林柏亭家资丰厚,父母都是行业泰斗,自小也是养尊处优,什么车都开得起,但他家教严性格温和从不爱卖弄,从谢时暖认识他起,他就是这样,没人不喜欢。 “林医生现在是回家还是?” “昨晚见得匆忙,今天不错,愿不愿意和我吃个饭?” 林柏亭坐在副驾,心情不错的样子,谢时暖也没什么重要安排,便道:“好啊,能让林医生你看得上的饭馆,一定很棒。”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个小馆子开在四合院里,外头没挂招牌,里头暗藏乾坤。 “昨晚你说想吃淮扬菜,可我刚回国还没准备,只能先带你来吃粤菜了。” 游着锦鲤的池塘,建筑物上斑斓的满洲窗,桌椅都是古物,杯盘盏碟想来也不会差,林柏亭在吃上的讲究可见一斑。 几道菜上来,色香味俱全,谢时暖佩服道:“我在京市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好地方的?” “你不在这上面用心罢了。”林柏亭舀了一碗竹丝鸡汤放在她面前,“还合口味吗?” “很合!如果没记错,我们以前是不是吃过类似的菜?”谢时暖回忆着,“但那时……” “在我家,你心情不好正好又下雨,我就提议在我家将就一顿,那次我做的就是这几道菜。” 这么一提,她想起来了。 那次是她成为沈叙白的妻子后第一次见沈牧野,她的心情不能叫不好,应该叫痛苦极了。 沈牧野将她丢在雨中,她就蹲在车站的站牌下淋着雨发呆,正好,林柏亭的电话来了,她便被他捡回了家,饱餐了一顿。 谢时暖掩盖住回忆里的心酸,笑道:“怪不好意思的,我记得的都是吃的。” “或许我该改行做厨子。” 笑过后,两人默契地没有细究那天,林柏亭不是健谈的人,但他很会聊天,聊得恰到好处不惹人烦,这点上跟沈叙白一样的舒适。 “林医生你是要回普惠吗?” “是,入职手续都办完了,下周开始正式上班。” 普惠医院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医院,尤其是心外科,他出国前已经做到了主任医师,沈叙白最后的日子就在那里度过。 “真好啊,你走后我还很可惜,京市失去了一个心外科大牛。” 林柏亭伤怀道:“我那时……受了些刺激需要静一静。” “我明白的。” “你不会明白。” 林柏亭否认得很快,但随即又放缓了语气,“我的意思是,谢小姐这几年过得如何?” “我?蛮好的,昨天还在酒吧狂欢呢。” “沈二小姐拉你去的吧。” 被林柏亭戳穿不是什么尴尬事,谢时暖歪歪头:“被你看出来啦,其实也是我自己想去,工作一周出来放松一下。” 说完,谢时暖才意识到不好。 林柏亭是沈叙白的好友,在他眼里,她跟沈叙白是真夫妻,当初沈叙白为了娶她做下很多事,外人看来感人肺腑,结果短短三年,她这个妻子就走了出来,还毫无负担地约会小帅哥,多少有点冷血。 谢时暖寻思着怎样找补,不想林柏亭像是看穿了似的笑起来。 “你误会了,我不觉得你冷血,相反,我很高兴看到你一切都好,回来前,我就想,如果她还没走出来怎么办……” 林柏亭突然顿住,谢时暖本能地跟着问:“怎么办?” 重逢的喜悦比林柏亭意料中的还要有冲击力,他已经多次说出不该说的,他知道他应该更绅士一些,但很难。 林柏亭抬眸,眼底泛起些微波澜。 “那我就去帮她走出来。” 谢时暖感动:“林医生你真好。” “好人卡我收了,希望下次别再发了。” “噗。” 和林柏亭吃饭是件相当愉悦的事,跟和沈牧野天差地别,她下意识地对比着,对比完又后悔,一天里屡屡想起不该想的人。 老小区没有停车位,老街上更是水泄不通,谢时暖将车停在巷口的老位置,不好意思的看着林柏亭道:“要不你就送到这里吧,这边离地铁近。” “哪有把女孩子一个人丢在巷子口的道理。” 林柏亭率先走进巷子,仍旧是那条暗巷,天色已黑,但神奇的是,今天巷子的灯亮了,几个路灯照的巷子一览无余,连巷子里常年没人打理的垃圾桶都清扫得干净。 谢时暖惊喜道:“诶,这次怎么一催就修好了。” “之前坏了吗?” “嗯,估计是知道林医生要来,它们不敢不亮。” 林柏亭愣了一下笑起来,他想,还好他战胜了自己,他回来了,而她还在。 “谢小姐,你说,我们算朋友吗?” 谢时暖颔首:“当然算啦!” 林柏亭看着她,郑重道:“那能不能不要叫我林医生,叫我……柏亭。” 谢时暖停下脚步,暖黄色的路灯下,林柏亭竟给她一种羞涩的错觉。 好在这错觉转瞬即逝,她道:“好啊柏亭,其实我是想着要不要那么叫,又怕不尊重,那既然这样,你也不要总叫我谢小姐了,叫我时暖就行。” “好,时暖。” 他一直将她送进门,可惜五楼的声控灯没路灯听话,还是没亮,林柏亭走前看了好一会儿,问道:“坏多久了?” “一两天吧,等修好可能要一周左右了。” “时暖,我建议你一个女孩子最好不要住在这种地方,不太安全。” 谢时暖道:“我也觉得,所以我打算搬家了。” 林柏亭听罢才安心离开。 与故人重逢是人间乐事,谢时暖心情舒畅,哼着歌洗漱,也许她是该如沈清湘所说拓展社交圈,把目光从沈牧野身上移开后,世界一定会很大。 手机铃声是从她吹头发开始响,谢时暖吹到一半才听见,冲出来发现是林柏亭打来的。 她疑惑的接起:“柏亭,怎” “时暖来不及解释了,快离开那个房子!!” 第18章 谁先来 谢时暖还未来得及问上一句什么情况,手机就被打掉了。 严格来讲,是她被打倒在地,手机摔了出去。 屋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两个寸头男人,看着年纪不大,穿连衫帽牛仔裤,但手臂上都纹满了纹身。 其中一个叼着烟指挥着另一个:“阿杰,捆好再玩!” 阿杰压在谢时暖身上,反剪她的双手捆上扎带,捆的途中,顺手捏了一把女人的屁股,饱满有弹性,不错。 “放心好了老大,我专业的,雇主的要求最重要!” 阿杰捆好人后踢了一脚,冲老大比了个ok的手势。 老大比他更专业,走到谢时暖的手机前抬脚踩了下去,谢时暖清楚地听到了手机断裂的声音,她意识到,不是做梦,是真的歹徒。 男人踢的那一脚正好在她的小腹,疼得她眼前一黑,她咬着牙缓了缓道: “两位……两位大哥,请问,你们……你们想要什么?” 阿杰给雇主发了个信息过去,听得这话,笑起来:“老大,她问咱们呢。” 老大重重吸了一口烟,随手将烟头扔进桌上的甜汤里。 他蹲下来捏住谢时暖的脸,拍了拍:“小妞长得真带劲,可惜啊得罪人了。” 浓郁的烟味呛得谢时暖头晕,但她没空难受。 “得罪人?是不是误会,您看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能得罪什么人呢?会不会是找错啦。” “没错!”阿杰道,“照片里就是你。”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她的免冠证件照,还是她大学毕业那年照的,谢时暖心里咯噔了一下。 “谢小姐,别挣扎了哈,待会儿呢配合一点,你舒服我们也痛快,绝对要不了美女的命。” 谢时暖从老大的眼里看出明晃晃的兽欲,她瑟缩了一下,尽量镇定:“是,是吗,那不如说一说让我有个准备。” 这个女人明明怕得发抖,可就是不哭也不闹,老大有点欣赏,他舔唇:“撕开你的睡衣再扯开你的内衣,干点大家都开心的事情,有准备吗?” 谢时暖瞬间白了脸,她穿着一套纯棉睡衣,临近初夏,短袖短裤料子偏薄,撑得紧了能看到布料下的身体,并不耐撕。 老大满意的看着女人逐渐惊恐的眼神,越发觉得这个活儿接得好,钱多不说,体验一定很棒,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这种坚强款小美女哭喊求饶了。 然而,谢时暖不求饶,她还没放弃:“……没得商量吗?” “你想怎么商量?” 阿杰走了过来。 “你们的雇主给多少,我给双倍。” “你都住这种破房子了,能给我们双倍?”老大大笑,“我们的雇主在京市可是一手遮天呢,省省吧。” 一手遮天? 能在京市一手遮天的大人物不多,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两三家,而有渠道调出她应聘辰悦时拍的一寸照的只有…… 沈家? 不可能,沈德昌对她再怎么反感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毁了她,再说,他真想干三年前就会干了,不用等到现在。 可其他家,她连认识都不认识怎么得罪? 谢时暖想了想道:“我跟沈家有亲戚关系,金城集团的那个沈家,你们听说过吗?” 老大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异,他看了一眼阿杰,后者摇头表示不可能,他才道:“这有什么没听说嘛,京市谁不知道,你说你跟沈家是亲戚,我还说我是沈牧野他老子呢!” 应该没有哪个打手敢这样开雇主玩笑,不是不想,而是潜意识就会回避那个名字,不是沈德昌。 谢时暖呵呵道:“老大不信,阿杰,你信吗?” 阿杰突然被点了名,兴致勃勃道:“你有本事证明,我就信!” “好啊,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们看,让我打个电话就行。” 话音未落,老大一巴掌扇了过来,谢时暖登时耳鸣眼晕,喉头一口腥甜涌出。 “当老子傻子呢,让你打电话通风报信?阿杰,你跟她瞎哔哔什么?赶紧做事!” 阿杰也吓了一跳,忙从口袋里翻出几个安全套。 “老大,我带的不多。” “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手机!” 老大生气了,阿杰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去拿准备好的手机。 谢时暖垂着头,脑子飞速运转,不要命,但要侵犯和记录,显然是为了让她声名扫地,谁需要她声名扫地?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将嘴里的血吐出去,清了清嗓子。 “这位老大,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老大没说可以,他扬起手,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跟她废话,直接几巴掌扇晕完事。 谢时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但她没有选择,只能继续。 “老大,阿杰,你们谁先来?” 一字一句不快不慢,说得字正腔圆,普通话,没人听不懂。 老大挥下来的巴掌骤然顿住,阿杰拿手机的动作也顿住。 谢时暖忍着脸上的疼痛,艰难地挤出笑来:“老大,阿杰是你的小弟,肯定是让你先来对不对?” 老大僵着脸:“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让你呢?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这是一句再明显不过的挑拨离间的话,老大狞笑:“贱人,知道挑拨我们兄弟什么下场吗?” “冤枉,纯属好奇而已,你大可以当没听到嘛,你们兄弟情深我肯定挑拨不了。” 谢时暖一转眸,看向身后的阿杰。 “阿杰,你说对不对?” 阿杰也僵着脸,诡异的是,他没有立即应声。 极为短暂的沉默在老大听来有了别样的味道,他眉头一皱将谢时暖丢到一边,起身看向阿杰。 “你个傻x想什么呢!” 阿杰被吼得一慌:“老大,我没想什么,肯定是你先啊这还用问?!” “那你怎么不立刻回答!” “我,我……” 阿杰有苦难言,总不能真承认自己不服气吧。 老大抬腿就是一脚,阿杰被踹跪了下来,又马上爬起来连声道歉。 “有爹生没娘养的臭小子,下次再敢……坏了!!” 老大脸色一变,猛然回身,“那个贱人是在拖时间!有人要来救她!” 他的话刚说完,阳台的玻璃门突然大开,几乎是同时,原本紧锁的房门也被砰一声踹开,两个方向瞬间拥进数道身影,穿堂风呼地吹了进来。 谢时暖紧接着便听得一声惊呼。 “时暖!” 是林柏亭。 第19章 阿野 谢时暖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绷断,她大口喘着气剧烈地挣扎起来,然后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扶住。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林柏亭将她抱进怀里安慰,“我这就把扎带解开,我们马上就去医院,警察来了,时暖。” 谢时暖的头抵在他胸前闷闷嗯了一声,借着他的安慰,她试图让情绪平稳下来,但应激反应强烈,她很吃力。 冲进房的除了林柏亭还有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老大和阿杰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分分钟就被制服。 阿杰叫嚣:“玛德,敢抓我们,知道我们背后是谁吗?” 老大喝道:“闭嘴!” “老大,说出来吓死他们!” 阿杰直起脖子正要宣布这个吓死人的名字就被一脚踹在脸上。 踹他的不是警靴而是皮鞋,小众奢牌手工定制,价格高到没有逻辑,全球限量九十九双,能被这双鞋踹的人屈指可数,某种角度来讲,阿杰很荣幸。 他荣幸地飞了出去,头撞上玻璃矮柜,柜门裂了玻璃碎了一地,人当即晕死过去。 带队的警察嘶了一声:“你收着点啊死了怎么办!” 皮鞋的主人没听见似的又踢出一脚,鞋尖正中老大的下体,他惨叫着蜷缩下去,男人这才掸了掸裤腿:“热心市民见义勇为,李队肯定能理解。” 这嚣张至极的男声让谢时暖抖了一下,林柏亭以为是解扎带的过程扯痛了她,忙道:“时暖,你忍一下马上就好。” 咔嚓!剪刀一下,最后一条扎带被解开。 谢时暖软绵绵地往一旁倒去,林柏亭急忙伸手,不想有人先了他一步。 沈牧野一手穿过谢时暖的腿下,一手环住腰,略一使力便将人抱进怀中,可谢时暖下意识的反抗,带得沈牧野晃了两下,单膝跪在地上,他急切地唤道:“谢时暖,是我!” 谢时暖这才将目光对焦在沈牧野脸上,她像是不认识他似的,愣愣看了一会儿,眼泪哗一下流了下来。 “沈,沈,阿野……”她哽了一下,改口,“沈总。” 劫后余生,衣衫单薄的女人发着抖流着泪,鼻青脸肿神志混沌,连他这个人都差点没认出来,但还记得要叫沈总。 沈牧野眼神阴鸷:“我们去医院。” 他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毯子,将谢时暖从头到脚裹紧再重新抱进怀里,谢时暖拽着他的衣襟,茫然回头:“柏亭。” 沈牧野这才不情不愿地撇了一眼被晾在一旁的男人。 林柏亭只看谢时暖,温声:“别耽误,赶紧去医院。” 谢时暖乖巧道:“好,谢谢你。” 林柏亭还没来得及回一句不谢,人就已经被沈牧野抱出了门。 沈牧野的怀抱总有股淡淡的冷杉味,那是他惯用的香水,据说从十几岁开始就只用这一款,香水厂家停产了,他就去把人家收购回来重新做,一不小心做成了上市品牌,这成了他的第一桶金,也让他年少成名。 沈叙白说牧野自小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很执着,死了也得给他活过来,绝不怀念。 五年前,谢时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窝在他的怀抱里吃薯片看电视。 沈牧野会抱怨她的薯片渣撒了他一身,谢时暖哼哼唧唧表示下次还敢,于是下次,他也还是让她窝着。 后来的三年里,两人再没有这种温馨时刻了。 谢时暖的手紧紧地抓着沈牧野的衣襟,不论救护车上的护士如何劝说都不肯放,她的意识已经陷入昏沉,随车医生解释是正常的应激反应,沈总如果不介意就让她抓。 沈总不介意,他紧紧将人抱在怀里,脸色铁青。 小区难得发生这种大事,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孙恒跟着挤上救护车将门关上。 “沈先生,围观的人太多,要不要处理一下?” 救护车已经驶上公路,沈牧野往窗外看了一眼道:“你看着办。” 就近的医院是普惠分院,谢时暖基本都是皮外伤,除了腹部那一脚有些微内出血得观察24小时,沈牧野就那么双手插袋大爷似的跟着,一直跟到她躺进vip病房。 林柏亭不一样,他熟门熟路能跟医生流畅地交流,还能及时提出一些很好的建议,聊得有来有回,沈牧野的脸色更铁青了。 医生要做更细致的检查,将两人赶了出去,沈牧野睨了林柏亭一眼,主动招呼。 “林医生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不说一声,我叫人去接你。” “不劳沈总大驾。” “这么冷淡,好歹你走的时候还是我还送了一程。” 林柏亭的镜片下闪过一抹冷光:“沈总放心,该记得的我都记得。” “那就好。”沈牧野点头,“我的话永远有效,林医生以后做人做事都要多摸摸自己的良心。” 林柏亭转眸:“沈总,我也有话要告诉你,相比我,你才更该摸摸良心。” 沈牧野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vip病房的走廊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只有硝烟隐隐的弥漫,一触即发。 “牧野哥!” 一个娇俏的女声及时打断了僵持,陈晓玉刚出电梯就扑了过来,小碎步奔跑,如果不是沈牧野表情实在吓人,她是准备扑个满怀的。 但现在她只敢怯怯道:“我听说了,时暖姐怎么样了?” 沈牧野皱眉:“你从哪听说?” 陈晓玉一噎心虚地往后瞄,孙恒跟在后头一脸为难:“陈小姐,谢小姐还在检查。” “一切都好吧?” “还好。”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开了,医生带着护士走出,几人立刻围了过去。 “林医生、沈总,放心,在这边住一晚明天就能走了,回去后好好休养,别做高强度运动,没事的。” “她什么时候醒?” “沈总,这不好说,您要知道人在经过剧烈刺激事件时会消耗大量的精力,她是很疲惫的,不过刚刚检查时她已经有知觉了,应该很快。” 陈晓玉垫着脚尖往后瞧,急道:“能去看看时暖姐吗?” 医生正要回答,林柏亭先开口:“她现在需要休息,沈总,带着你的……”他看向陈晓玉,陈晓玉十分机灵:“未婚妻!” “哦,带着你的小未婚妻先回去,有事医院这边会通知。” 沈牧野绷着脸:“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 林柏亭不卑不亢:“你大嫂的朋友。” 气温瞬间下降十度。 陈晓玉左右看了看,笑道:“原来是时暖姐的朋友啊,牧野哥,那我们别打扰了,这种时候,时暖姐一定很需要这个朋友的!” 她把朋友两个字念得含义满满,又扭着腰不断撒娇,很有不做电灯泡的自觉。 沈牧野没理会两人,自顾自走到病床前,床上的女人双目紧闭睫毛微颤,装睡装得极为努力,他就那么盯着也不说话,那长长的睫毛就抖得更厉害了。 片刻,沈牧野嗤笑:“是啊,大嫂一定很需要这个朋友,晓玉,不是还要打卡餐厅?我们走。” 陈晓玉甜丝丝嗯了一声,哒哒跑到沈牧野身边挽住手臂:“昨晚你来得那么晚,餐厅都打烊了,今晚不许乱跑!” “听你的。” 第20章 没良心 离开前,沈牧野顿住脚,他没回头。 “林柏亭,我大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没良心。” 这没头没尾的话当然引来了陈晓玉的疑惑,但沈牧野没解释,林柏亭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好一会儿才回过身。 病房重归平静,他轻手轻脚在床边坐下,对床上的人道:“他们走了,你可以醒了。” 谢时暖睁开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那么明显吗?” “不明显,装得挺好的,只是我是医生,醒没醒还是看得出来的。” 林柏亭扶着她坐起来,谢时暖郑重道:“谢谢!” “之前就感谢过,我接受了。” “这个谢谢是谢你帮我送走他们。” 林柏亭笑道:“你跟沈牧野也不是第一天不对付了,我知道。”他顿了顿,“不过,这回你能得救多亏了他。” 林柏亭赶来时正好撞上警察要翻阳台,他便跟着一起,沈牧野上去得比他早一点,跟着蹲守正门的那一组。 “我报警了,但这一批警察应该是沈牧野叫来的。” “他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 “也许是他也注意到了你那层楼的声控灯坏得有问题吧……”林柏亭道,“至少我是因为发现了这些问题。” 声控灯灭了不是灯泡坏了,或者电路短路而是电线被切断了,切口整齐显然是人为。 “而且你门前一侧的墙上还有记号,只是这楼太老旧,墙壁本就贴了各种东西,一般人很难注意到,我也是回去的路上才琢磨过来。” 谢时暖叹道:“他们晚一个星期来我就搬走了……” “没准正是因为你要搬他们才选择今天动手?实话说,我只是误打误撞,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有道理,这两人又是切断电线又是做记号,应该是根据雇主的要求蓄谋已久,不可能允许她及时搬走。 谢时暖想起沈牧野曾经问过她路灯的事,而他来的那天声控灯正好坏了,以他的敏锐注意到不足为奇,那天非让她搬家没准真是出于担心,而不是故意为难。 还有她昏迷不醒时一直萦绕不散的冷杉气息,那有力而又温暖的怀抱,没有欲念但安全,让她流连难舍,原来,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眷恋这个怀抱。 林柏亭见她半晌不语,以为她是累了,便劝道:“你还是多休息其他的事等好了再说,虽说没大碍,但腹内轻微出血可大可小,有什么事及时叫护士,这24小时不能乱动。” 谢时暖听话地点头:“我听你的。” …… 半夜一点半,谢时暖在黑暗里大睁着双眼。 她一会儿分析雇主究竟是谁,警察能不能查出来,一会儿又想,等好了必得好好答谢一番林柏亭,再一会儿就想起了沈牧野。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对沈牧野的心思就仿佛野草,野火烧不尽,随便给一点春风就会蓬勃生长。 为了再次烧灭,她必须想一点不愉快的东西。 大晚上的,这边抓完坏蛋那边还要去打卡餐厅,沈牧野还真是宠着陈晓玉,她翻了个身,突然想到,陈晓玉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快? 难不成沈牧野还会向她报备行程? 未必不可能,未婚夫妻之间这样很正常,就算沈牧野不报备,陈晓玉长着嘴也会去问孙恒,毕竟连她问,孙恒都会回答,更何况是准未婚妻。 谢时暖越想越不愉快,终于悲愤地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亮,连梦也没做,这格外酣畅的睡眠令谢时暖得到了医生的出院许可。 她对林柏亭道:“我就说我没什么的。” 林柏亭摇着头笑:“强撑可不是好习惯,等下警察上来给你做笔录,做完笔录……你要不暂时就别回那个家了。” “为什么?” “因为谢小姐要搬家了。” 答话的是孙恒,他身后跟着孙姐,孙姐一见谢时暖就大呼小叫地冲了上来,从头打量到脚。 “谢小姐,怎么脸也是伤手脚也是伤呢,回去好好休息,孙姐给你煲汤,咱们好好补补身。” 谢时暖不得不先安抚孙姐,言谈间才知道,是沈牧野给的吩咐,一出院就要把她送去临江府。 “我确实打算搬过去,但总得先回去收拾一下吧。” 孙特助微笑:“谢小姐放心,都收拾好了,你的全部家当应该比你先到临江府。” “你们沈先生做事情都这么不尊重人吗?” 孙特助的微笑纹丝未动,只略微转眸:“林先生,沈先生的家事,我们外人不好多话。” 言下之意你一个外人瞎哔哔什么。 孙恒跟了沈牧野七年,在打嘴仗上,深得沈牧野的真传,谢时暖生怕林柏亭吃了亏,忙道:“好了,孙特助,柏亭是我的朋友,他是关心我,等做完笔录我就跟你们走,但现在麻烦你们先出去等一下。” 等人出去,林柏亭叹道:“他做事情比三年前还蛮横。” “他一向这样,我习惯了,不过他人不坏。” “我知道,我只是……”林柏亭遗憾道,“他做事要是有叙白一半沉稳就好了,就说昨天,上来就给了那两人两脚,好歹让人把话说完吧,本来还能知道谁雇了他们!” 他这么一说,谢时暖也有了印象,但沈牧野性格如此,她只能道:“只要没死,警方那边肯定能调查出来。” “未必,如果他们的雇主真的来头很大的话。” “在京市能比沈家来头还大的,我是真的想不到。” 闻言,林柏亭嘴巴张了张但没说什么,两人很快转了话题。 做完笔录,谢时暖多问了两句,警方规章制度严格没有结果前绝不多说,她什么也没问出来便登上了沈牧野的迈巴赫。 这是他上班常用的座驾,谢时暖上回坐还是……她抿了抿嘴决定想点正常的。 “孙特助,沈总怎么知道那两个人要来找我麻烦?” 孙恒低着头操纵pad,随口答道:“那晚从您的小区出来时沈先生就觉得有问题,吩咐我去查,一查就查出来了。” 谢时暖点头,跟她想的差不多。 “查出什么了?” “查出……”孙恒突然停住,“谢小姐,沈先生给你请了三天假。” “三天?!年假还是事假?” “年假。” 谢时暖无力地倒在椅背,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年假沈牧野一口气就请掉了三天,他可真会替别人大方。 “我不需要休息那么久。” 孙恒挠头憨笑努力装傻,同为打工人,谢时暖理解他伺候老板的不易,只能勉强给自己顺气,忽地,她反应过来,孙恒是在转移话题。 家当行李确实比谢时暖更早到达临江府,孙姐道:“今天一早就搬来啦,我出来时就已经都收拾好了。” 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台新手机,还未拆封,孙姐从厨房舀了一碗汤放下,嘴里絮叨: “前天晚上沈先生回来过一趟,喝了酒,还跟我说您很快就会搬来了,他真了解您。” 第21章 你哥才不像你 孙姐给谢时暖准备的午餐清淡有滋味,比之医院送来的套餐天差地别,但谢时暖胃口不佳,吃了半碗就饱了。 饭后,她坐在沙发上等人,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朦胧中,有人在拨弄她的头发,略显粗糙的指腹滑过眉心拨开额前碎发,然后就是冷杉味渐渐侵袭,有人靠过来了。 谢时暖是在沈牧野即将触到她的瞬间睁开的眼睛,是以,正好撞进他眼里,他眼里有浓郁的情愫,不等她辨别清楚就消失不见。 “穿成这样睡在这里,大嫂这么迫不及待?” 在老房子里穿的那件棉质睡衣被谢时暖扔掉了,她随手挑了一件墨绿丝绸的吊带睡裙穿上,穿上后才想起这是沈牧野送的,但她懒得再换。 睡裙在沙发上蹭得往上缩,露出两条白皙的腿交叠,谢时暖仰头看人,胸前又拉出一片隐约春光。 谢时暖一噎,沈牧野便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梭巡。 谢时暖皮肤白且细腻,尤其是脸,一点瑕疵也无,像上好的官窑白瓷,但只有沈牧野知道,她身上有痣,很识趣的长在隐蔽的地方,需要细心寻找。 谢时暖的唇不点自红,粉中带朱色,娇艳不浪荡,她的唇不是时下流行的丰唇,但唇珠挺翘,玩起来很有意思。 现在,白瓷上有尚未消完全的巴掌印,唇角结了痂还泛着红,她脆弱又可怜等着人疼爱。 沈牧野的指腹摁在谢时暖的下唇,有点忍不住燥意。 “沈牧野。” 脆弱又可怜的女人彻底醒了,她打掉沈牧野的手将睡裙扯好,双臂交叠在胸前,摆出防备姿态。 “大嫂是准备向我这个救命恩人讨债了?” 在扣帽子上,沈牧野从来先发制人,谢时暖咳了一声:“不是,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我有点问题想不明白。” “说。” 谢时暖深呼吸了两下道:“你是不是查出那两个人背后的雇主了?” “还有吗?” “你早知道他们会在昨晚出手,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做黄雀。” 沈牧野挑了眉,一副听笑话似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做黄雀?” “你想让我搬家,自然要给我一点苦头吃,吃了苦头我就会忙不迭地搬到这里来了。”谢时暖说得心痛,眼圈不自觉发红。 “你这么想?” “我没法不这么想!你的行动太快,准备得太足了,这不正常!”谢时暖哑声,“沈牧野,你知道不知道我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我很害怕,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他们很聪明反应很快,我怕我等不到柏亭解救就会被” “够了!” 沈牧野攥住谢时暖的手腕往前一扯,“谢时暖,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像沈叙白那样的才是好人,林柏亭像他,他就是好的,我不像,我就不是!” 谢时暖的手腕被扎带捆伤了,又被这样一抓,疼得抽气。 “柏亭确实是好人啊,你扯他做什么?!” 沈牧野冷笑:“啧,护得很紧嘛,你的口味倒是专一,从以前就喜欢这种阴险老白脸,当初你还想改造我,可惜改造得不成功,于是就去找我哥,对不对?!” 但凡谢时暖理智还在,她就会发现他们吵架吵歪了,但她已经被沈牧野纵容了这一切的猜想折磨得快要崩溃,她道:“对,你哥才不像你!” 攥住手腕的力度骤然加重,她受不住痛呼出声,沈牧野瞬间松了手。 “可惜我哥死了,你只有我!” 言罢,他长臂伸出将谢时暖捞进怀中打横抱起来。 “沈牧野你放开!” 沈牧野由着她喊由着她叫,径直将人扔进了卧室的大床上,谢时暖每次来临江府几乎都是因为这种事,这张大床一点也不陌生。 她翻了个身熟门熟路要逃跑,下一秒便被男人掐住腰拖了回来摁住,两腿被顶开,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谢时暖终于怯了:“沈牧野……你已经有陈晓玉了……我不要……” 沈牧野在她上方停下,恶声恶气:“对坏人说不要,谢时暖你脑子被门板夹了?” “我没说你是坏人!!” 谢时暖别过脸,不小心拉出一段雪白颈子,长发几缕滑下,半遮半掩,沈牧野喉结滚动吻了上去。 身下的女人颤动了一下,嘴里喃喃着不要。 沈牧野的吻便停在那里,不深入也不离开,热气喷在谢时暖的脖颈处,一阵阵的痒感袭来。 “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坏蛋,跟我哥不一样。” 他起身,将扯得七扭八歪的衬衫掸平整,“所以,谢时暖你最好想明白,跟我对着干没有好下场。” 他最后望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转身走了,不多时,大门处传来猛烈的开合声。 谢时暖趴在床上裹紧被子,眼泪不住地往外涌,这种安静的哭法是练出来的,以前被人追债,母亲带着她躲进卫生间,廖红娟就那么哭,久而久之她也会了。 那么哭了一会儿,身后有人进来,是孙姐。 “谢小姐,要不要喝点水?” 她闷闷嗯了一声。 孙姐出去又进来,带来了蜂蜜水,谢时暖抹干眼泪坐起来,接过水杯说谢谢。 孙姐站在一旁,忍了忍还是道:“谢小姐,我之前说的前天晚上的事……是不是让您误会沈先生了?” “没有。” “其实沈先生不是只前天晚上说过这样的话,半年前也说过,相比您,他更常来这里,不过每次也呆不久,半年前我问他为什么谢小姐不肯住这里,他就说……说您跟他闹别扭,但很快就会搬过来的。” 一年前,沈牧野得知她从沈叙白的小楼搬出,去了那个小区,很快他就买了这套房子。 孙姐歉然地揪着袖口:“我本来是觉得讲给您听,您会觉得先生为您着想来着,没想到弄巧成拙了,孙恒说过我了!” 谢时暖半杯水下肚,听罢,转头看她:“我们吵架的事你告诉他了?” 孙姐忙摆手:“没有没有,是这小子自己打电话给我跟我打听,听着像是他也被沈先生骂了。” 谢时暖放下杯子,犹豫:“我真的误会他了?” “肯定是误会啊!沈先生人那么好,对您也好,怎么可能忍心让您遇到危险嘛!” 孙姐一直是沈牧野的脑残粉,谢时暖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她的滤镜如此深厚,连沈牧野人好对她也好这种瞎话都能说得出,沈牧野含着金汤匙长大,没少受夸奖,但连专业拍马屁的都拍不出他人好这种话。 谢时暖被她逗笑,一肚子气也消了大半。 沈牧野虽然恨她喜欢折磨她,但他终究不是坏人,做不出这样恶意的事情,或者说,以他的性格,真要她搬多半会以更直接的办法来迫使她。 而不是借歹徒之手,他不屑。 第22章 绿了吧 谢时暖越想越觉得确实是个误会,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沈牧野也不是全无问题,谁让他明明有嘴却不肯好好解释。 是这样的没错! 谢时暖换上了那部新手机,盘算着要不要给沈牧野发点什么,不想屏幕刚点亮,一条推送就跳了出来。 社会新闻,说是本市某小区发生恶性事件,两名歹徒被当场抓获,受袭女子已经送医并无大碍,警方感谢热心市民沈先生的鼎力相助,并向社会征集有关线索云云。 新闻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推送里还有视频,视频里沈牧野将她紧抱在怀,在孙恒和警察的护送下,板着一张脸穿过人群走向救护车,而她则死死拽着他的衣襟,依偎在他怀里,乍一看很有关系。 这视频随着发布账号的不同,还有各种角度。 虽说大部分视频里她和沈牧野打了码,但码很薄,熟悉的人应该一眼就能认出个七七八八。 万一真的被别有用心的发现,是很能做出一篇文章来的。 谢时暖又翻了几个账号,还好,发布新闻的账号都是没什么流量的本地自媒体,本地官方媒体号里只有一则简短的通报。 谢时暖给孙恒发了条信息让他关注,又点开了沈牧野的头像。 ——抱歉,我应该是想岔了误会你了 沈牧野回得快,但不多。 ——呵 谢时暖忍了,继续发。 ——昨晚的事被拍下来发到网上了,你看要不要处理一下? ——大嫂别怕,林柏亭不像你,看见什么都不会随便误会 谢时暖把手机扔了。 整天阴阳怪气,沈牧野被误会绝对是活该! 她彻底没了道歉的心但有了胃口,晚饭吃回了正常水平。 喝完汤再刷手机,发布视频的账号已经悄然删掉了视频,以前他们也曾有过这种意外,沈牧野出差带着她,心血来潮非要去热门沙滩打卡,人来人往,卡打完了,人也上了短视频平台。 好在金城集团能人众多,各个反应迅速,前脚出现后脚删光,未有影响,这一回大概是事发突然,孙恒也没反应过来。 谢时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地下关系就是这样麻烦,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沈牧野这样因为潇洒多金常年在八卦娱乐上挂名的男人。 是以,即便视频里没有任何端倪她也不敢赌,她声名狼藉不算什么,自从被沈叙白带进沈家,闲言碎语就没消停过,她习惯了。 但沈牧野不可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沈牧野成为如今的小沈总付出了多少,沈德昌两年前才彻底放权,他不该被不必要的事影响。 接下来两天,谢时暖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孙姐变着花样做各种美食,又逼着她早睡早起,站在镜子前,肉眼可见的圆润了。 第二天下午,她痛下决心一定要提前结束假期,辰悦有规定,假期提前返工没用完的年假可以攒回去,然而老赵的回复令人绝望。 ——沈总说了,休不足三天要扣你奖金,安心去吧。 ——总裁什么时候能越级管咱们秘书部的具体事务了,领导,您才是秘书部的旗帜和灵魂,我听您的! ——微笑.jpg 老赵滑不留手的泥鳅神功又精进了,谢时暖再次失败。 ——哦,同步个新消息,咱们部门不是来新人了嘛,本月团建提前,正好你休假,晓玉就建议明天下午,不让你掉队,部门里已经投票通过了。 谢时暖差点骂娘但职业素养让她忍住了。 ——好的。 三天珍贵的年假不能用来旅游狂欢已经够惨痛了,还得抽半天和陈晓玉虚假营业,谢时暖只觉要命。 但时间转瞬即逝,午后,谢时暖磨磨蹭蹭到了地方。 团建地点是陈家在京市的一栋别墅,位于前两年被地产商炒得火热的别墅区里,依山傍水,水里还养着天鹅。 往常团建一般是在ktv,老赵心情好点是找个人气馆子胡吃海塞一顿,再或者近郊郊游,来别墅里被人伺候着吃下午茶还是比较新鲜的。 同事们齐聚一堂将别墅里每一根罗马柱都夸上了天,陈晓玉穿着粉色小纱裙抱着小白猫,笑得花枝乱颤。 谢时暖进来时溜边,陈晓玉一时没看见她,等她终于看见了,便将小白猫一抛迎了上来。 “时暖姐!” 时暖姐嘴里含了一颗圣女果差点噎住,她勉强吃下,转身,微笑。 “晓玉。” “时暖姐,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哪天得知你出事吓死我啦!”陈晓玉声音本来就尖细,现下更是高八度讲话,“听牧野哥说你住那种地方,怪不得遭遇那种事了呢!” 她本就是现场的焦点,一下子好奇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我那种地方放三十年前也是不错的地方,现在老归老还是蛮热闹的,没那么糟糕。” 陈晓玉不同意:“时暖姐,女孩子不能这样粗心的,要知道保护自己,你赚得也不少了要舍得花啊!这次要不是警察去得快,那两个小混混真把你怎么了,以后还活不活了!” 话说更加欲盖弥彰了,同事里还有带家属的,不多时交头接耳声就响起来。 “我去,请三天假是因为出了这种事?” “别瞎说,不过听起来好像是这个意思。” “谢时暖结婚了没啊?有男友吗?这绿了吧。” 小何听不下去挤过来站在谢时暖身边:“陈晓玉,道听途说也有个度吧,说得跟亲眼目睹了似的。” “我虽然没有目睹,但听牧野哥说很凶险呢,他还说” 谢时暖打断:“听你的意思,沈总看到了?我那天怎么没见到他。” 陈晓玉哑然。 她一心想着恶心谢时暖却忘了一件事,再怎么说谢时暖也是沈家长媳,真有污名,沈家捏着鼻子也得为她洗一洗。 那么,沈牧野会希望这件事曝光吗? 网上爆料的账号都被查了,不用问多半是沈牧野的手笔,那就是说他不希望这件事闹起来,如果她继续,是不是会惹恼他? 谢时暖见她不说话,继续道:“我之所以请假是因为遇到了入室盗窃,警察来得很快,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吓到了,就这么简单,请假原因我跟沈总讲过,晓玉是不是哪里听岔了?” 小何捂住嘴:“入室盗窃,好吓人!前几天我们隔壁楼也被偷了,连偷了七家呢!” 连偷七家的小偷比只偷一家的厉害,众人的注意力顷刻转移,纷纷打听起后续。 陈晓玉不太自然地调整了表情,露出歉然的神色。 “估计是我听岔了吧,时暖姐,总之你没事就好啦!” 卢娜哼道:“她能有什么事,这不活蹦乱跳的嘛,晓玉,你刚才说你跟沈总怎么认识的来着?” 第23章 他肯定喜欢你 陈晓玉转了转眼珠重新起了兴致,她笑着拉过谢时暖,眨了眨眼:“时暖姐,我有时候嘴快你别介意。” “没事。” “今天下午茶的大厨是我从m国特地带回来的,法式甜品很有水平。” 谢时暖不想言语,同事便插言:“你跟沈总在m国待了多久啊。” 一提沈总,陈晓玉扬起笑:“五个多月吧,一个月昏迷,后面四个多月都在康复,他这个人性子倔,醒了就不肯叫人陪着了,还不如那一个月躺着,我还能每天见他。” 陈晓玉说着说着羞涩了,同事们识趣地发出起哄声。 “然后他家里有事就回去了,我还在m国,不过我们一直联系蛮频繁的。” “鸿雁传书啊,真有情调。” 卢娜捧着一块黑森林,催道:“晓玉,快说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陈晓玉抿嘴一笑:“他车祸前一周认识的,他代表金城集团去我们学校出席活动,我们上台表演,他夸我舞跳得好,没想到,晚上就在我的生日宴上再遇了,妈咪正式介绍他给我认识。” 谢时暖被陈晓玉抓着不好甩脱,听到这里再也扛不住,借着拿甜品拉开了距离。 她第一次见沈牧野也是在学校的活动上,民乐社合奏《春江花月夜》,她弹琵琶,沈牧野那时刚进金城集团,职位不算高被沈叙白拉出来见叔伯,坐第一排。 她没上台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他,演奏时又偷瞄了好几眼,老红色的座椅,肃穆的礼堂,沈牧野穿正经的不得了的香槟色西装,却像是混入鸟群的鹰,格格不入,只一眼就会被吸引住,再拔不出来。 演出结束,大家合影,沈牧野回过头隔着三排距离准确地找到她,对她道:“你的琵琶弹得太难听了我都睡着了。” 谢时暖的琵琶断断续续学了十年,虽不是职业的但在业余里算拔尖了,头一次被人这样讲,她气哭了失眠了一整晚。 同人不同命,他跟人家的初遇建立在夸奖上。 谢时暖闷头吃甜品,风卷残云扫完一盘又去拿第二盘,刚端起来,就听卢娜哎呀一声。 “你说沈总也要来?” “嗯,我叫他不要来的,部门团建,他一个总裁戳在这里,咱们压力多大啊,他非要来!”陈晓玉哼唧。 卢娜道:“人家离不开你呗,真黏糊。” 小何愤愤塞一口马卡龙:“沈总人那么帅眼睛怎么那么瞎!” 话音刚落,佣人阿姨就簇拥着沈总进门了,白色长裤粉色衬衫,袖子卷起,领口微敞,露出漂亮干净的喉结,沈牧野一手插在口袋里,微笑看着蹦跳到他身边的陈晓玉。 一对粉色璧人。 在场众人心领神会的沉默,小何领悟得尤其快,她小声道:“切,什么他非要来,摆明了特意叫来的,情侣装都穿上了,也不知道秀给谁看。” 按理说粉色显黑,沈牧野肤色偏麦,应该相当不合适,但他高大挺拔身材好,眉骨刚劲鼻骨挺立,硬生生把这颜色穿出气势来,粉都粉得不娇俏了,反倒有股诱人的张力。 谢时暖嘴里的巧克力泛出苦味。 她没跟沈牧野穿过情侣装,真情侣时不敢,后来就更不敢了,陈晓玉秀得很好秀得很棒,秀到了她的心里,难受极了。 不,她不难受! 明明是自己说要结束的,为什么还要难受? 人家感情越顺利,对她也会越没兴趣,合该高兴。 “牧野哥,时暖姐也来啦,我瞧着气色挺好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陈晓玉贴心提醒,沈牧野便看了过来,谢时暖缩在人群后头,但场地就那么大,躲无可躲,她只能礼貌示意。 “沈总。” 沈总勾唇,慢悠悠走过来,眼皮往下瞥过她手上硕大一块巧克力熔岩蛋糕:“谢秘书食欲很好嘛,恢复得不错。” “谢谢沈总关心,我已经好了。” 沈牧野端详:“既然不严重,为什么还要请三天假?” 谢时暖怔然抬眸,这个男人实在太无耻,她总不能说三天假明明是沈总你请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她只能道:“精神创伤也是创伤也需要休息。” 陈晓玉化身小棉袄:“就是,时暖姐自己一个人住又遭遇了这种事,多休息几天怎么了!” 沈牧野挑眉。 “谢秘书一个人住?男友呢?” 老赵发言:“她单身,没男友。” 陈晓玉惊讶地捂嘴:“时暖姐这个年纪了不可能吧!” 卢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敢喜欢谢秘书啊,王经理昨天跟我讲,他就是让谢秘书给客户敬杯酒就被谢秘书甩脸子了,咱们谢秘书的男友大概是报表。” 周围隐隐响起一阵笑,老处女之类的词飘出来。 小何不服气:“谁说时暖姐没男人喜欢,我就见过有男人送她上班!又高又帅,开兰博基尼!” 谢时暖一怔,赶紧扯小何的袖子。 沈牧野的兰博基尼常年放着睡觉,最近一次开出就是送她,那次主要是因为周末两天她被他连续折腾,周一早晨实在开不动车,沈牧野就抱着她扔进了那辆兰博基尼。 她是累极了反抗不动,不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还让小何发现蛛丝马迹。 卢娜见谢时暖一脸紧张,猜出是瞎编,笑道:“哦?在哪啊,长什么样啊?有沈总帅吗?” 小何当时只看见个背影,那背影一闪而过帅的腿软,但有没有沈总帅她拿不准。 “没有,小何看错了!”谢时暖出来打圆场,“卢娜,我们聊天就不扯沈总了。” 卢娜话出口也有点后悔,生怕惹恼了陈大小姐,正要下台阶,便听沈牧野道:“我也好奇,谢秘书的男友长什么样子,何秘书,具体形容形容。” 他这么一讲,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放在小何身上,她吞了吞口水,总裁发问不好不答,支吾道:“就……几个月吧大概……早上挺早的,那个帅哥开兰博基尼送时暖姐上班,我只看到背影,但背影就很帅了应该也挺年轻的,还抱了时暖姐一下。” 她连说带比画,生动得很。 “听上去感情很不错嘛。”沈牧野关怀,“下次谢秘书带过来一起玩吧。 谢时暖指甲扎进掌心肉里,面上如常:“远房表弟而已,小何看错了,沈总别听她胡说。” “远房表弟还会抱一下?” “沈总,我们关系好不行吗?”谢时暖不觉冷声,“你没有关系好的亲戚吗?” 沈牧野摸摸下巴,假模假样思索:“还真有。”他唇角勾得愉悦,“关系好的,不得了。” 谢时暖哑然,众目睽睽之下,沈牧野打着关怀下属的幌子,放肆调戏。 他拥着他那一张嘴仿佛三百只鸭子在叫一样的准未婚妻,穿着粉嫩的情侣装,恋爱的酸臭味连隔壁大街的流浪狗都能闻到,但还不满足,还要合起伙来看她笑话。 众人则隐隐嗅出火药味。 恰在这时,陈晓玉一拍掌:“时暖姐,就算那个是表弟,我前两天见到的医生哥哥总不是吧。”她笑眯眯,很真诚,“他肯定喜欢你!” 第24章 除非我死 陈晓玉摆明了就是要给她扣个男人,这男人用来恶心谁不好说,但此时此刻,谢时暖觉得不用白不用。 她故作讶然:“是吗,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没想到你看得这么细,下次我问问他。” 小何眼睛一亮:“咦,好朋友?喜欢?是不是有情况?” 陈晓玉再接再厉:“真的,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谢时暖仿佛被陈晓玉说害羞了,扭捏起来。 “他确实挺好的。” 这种话基本上是默认有情况,小何和小刘对视,同事们吃了瓜发出怪声,卢娜哼了一声,只有陈晓玉赶紧扫了一眼沈牧野,很意外,他面无表情。 沈牧野面无表情通常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无所谓,一种是隐忍不发怒在心中,陈晓玉不知道他是哪种,但她认为是前一种。 陈晓玉暗自吁出一口气,觉得妈妈讲得对,多半是她那天听岔了。 沈家不是一般的商人家庭,近一百年起起伏伏,最低谷也没掉到哪里去,关键有三:队站得好,时机把握得妙,代代都有人才。 这三条让沈家成为了京市首屈一指的老钱,这样的家庭通常都有严格的治家标准,荒唐不到哪里去。 沈牧野是沈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金城集团未来几十年的一把手,沈德昌不会让他出半点纰漏,就算他跟谢时暖真有什么暧昧,也肯定不会当真,做出不该做的事。 男人嘛,还是他这个级别的男人,婚前贪嘴再正常不过,婚后只要肯回家,那都是好男人了。 陈晓玉抽空给妈妈发了信息,那边很快回过来,就五个字:安心,有妈在。 她安心了回到宴客厅提议玩游戏。 这两年秘书部团建流行剧本杀,一般都是时间短有话题的那种情感本或者搞笑本,主打一个互动,这次也不例外,人多,分了好几个组,抽签决定。 谢时暖跟小何老赵抽到了一组,心头大石放了下来,哪怕要她跟老赵演情侣都没关系。 不料陈晓玉拖着沈牧野又来了。 “我是时暖姐带的实习生,我要跟时暖姐一组。” 小何抿嘴:“时暖姐,陈晓玉阴魂不散的。” 剧本杀的角色也要抽签,这是个古风情感本,六个角色,三男三女,一对又一对,谢时暖抽到了青楼名妓,陈晓玉抽到了公主。 “我的驸马在哪里呢~”她看向沈牧野。 沈牧野举起角色卡,卡上却不是驸马的名字,而是剑阁阁主,设定里就和青楼名妓有一段情的男人。 小何噗嗤笑出声:“晓玉啊,你的驸马是老赵。” 老赵尴尬地挠头,角色卡烧手似的捏着一角,闻言,忙把卡片往沈牧野手里塞:“这,我抽牌手抖了,驸马肯定是您嘛!” 不料沈牧野不接,角色卡从他裤腿上滑下掉在地上。 他情深意重地把玩着自己的角色卡,态度很佛系:“抽签的意义就是随机,挺好的。” “牧野哥,你,你不想给我做驸马吗?” “玩游戏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面对嘟嘴的陈晓玉,沈牧野不怜香惜玉,反而游戏之神附体,要维护游戏规则了,他指腹摩挲着角色卡面,慢悠悠地眺了一眼谢时暖。 谢时暖垂下头。 她看了看自己的角色卡,毫不犹豫地递了出去:“晓玉,咱们换一下。” 陈晓玉眼睛一亮一把接过,连说了两声谢谢。 小何拽她,提醒:“沈总说了,要遵守游戏规则。” 谢时暖这才看向沈总:“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沈总肯定不希望晓玉不开心,对不对?” 沈牧野眼底闪过一抹厉色,谢时暖忽略掉,热情地跟老赵打招呼:“驸马,承让了。” 老赵对识趣的下属深感欣慰:“承让。” 2个小时的剧本杀,推理部分聊胜于无,情感纠葛极为狗血,小何和小刘最投入演得声嘶力竭,老赵纯念剧本时不时还要吐槽两句当下的年轻人,谢时暖配合着念,陈晓玉和沈牧野状况就诡异多了。 剑阁阁主和青楼名妓是虐恋,阁主痴心,名妓绝情,但两人演起来感觉相反,小刘偷偷道:“沈总真辛苦啊,把一个痴情汉子演得铁血无情。” 谢时暖不觉得他辛苦,他玩得简直不要太高兴,嘴里念着悲情的台词,目光却越过陈晓玉看向她,拿腔拿调,语气轻佻。 “要想结束这一切,除非我死。” 而她也得对着老赵念:“驸马,你是真的爱我吗?” 老赵没反应,沈牧野却勾了唇。 彼时,他坐在沙发上,姿态极为随意,粉色的衬衫包裹着健康饱满的身体,肘部撑在沙发扶手上,小臂的肌肉鼓起,手指抵着额角,头略歪着,闲闲得看手上的剧本。 沈牧野几乎没穿过粉色,在他的直男审美里,粉色约等于小姑娘专属,有一回,她为了凑单买了件粉色t恤,尺码太大想塞给他穿,结果沈牧野一副壮士哪怕断头也不穿粉的模样,坚决抵抗。 “你就当哄我开心,在家穿给我看总行吧!” “穿粉能哄你开心?那我什么都不穿呢?” 归根结底,还是陈晓玉力量大,说穿粉就穿粉。 回忆来得突然,谢时暖望着沈牧野出了神。 沈牧野就在这时忽地抬眼,精准捕捉到她,然后张口:真的。 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但凡有个人往这边看上一眼一定看得到。 谢时暖迅速低下头,心怦怦跳。 游戏一结束,谢时暖一秒不耽误地起身,再不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她就要窒息了。 别墅外头是花园,有秋千长凳,谢时暖走了半圈过来坐下。 这是沈牧野三年来常玩的游戏,惊险刺激游走在暴露边缘,不是为了撩拨而是为了折磨,和阴阳怪气的叫大嫂是同一种行为,因为他知道,两军对垒,牵肠挂肚犹豫不决的就是输家,谢时暖屡战屡败。 她将头靠在长凳椅背上望天,蓝天白云,还有一个男人。 小刘笑眯眯:“时暖姐。” 他捧着两杯奶茶,递过来一杯,在她身边坐下。 “不想玩了吗?” “有点累。” “是我也累,这哪是团建啊,根本就是拍马屁大赛。”小刘做了个鬼脸,“还不如出来看看花花草草轻松。” 谢时暖啜了一口奶茶,是她常喝的那家。 “你倒是挺看得开,不想升职加薪吗?” 小刘耸耸肩:“本少爷凭本事吃饭,早晚发达。” 小刘也是去年来的秘书部,比小何早两个月,秘书部女多男少,他年轻性格又好,还有一张讨喜的脸,一来就成了秘书部的吉祥物,他八面玲珑,哪怕是卢娜都能和他聊一聊。 小何曾神神秘秘地跟她说卢娜撩过小刘,没撩上,两人也没结仇,挺罕见的。 上班努力但不拼命,处世圆滑又不内耗,这种性格即便是天生肯定也有不错的后天条件维护,简直宜室宜家。 谢时暖打趣道:“做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何以见得?” “性格好,长得也不错,还很细心。”谢时暖晃了晃手里的奶茶,“连口味都是我常点的那一种,别的不说,你在秘书这一行一定能有作为。” 小刘吸了一口奶茶:“那时暖姐要不要来试试。” “啊?试什么?” 小刘眨眨眼:“做我女朋友。” 谢时暖愣了一下,接着爆笑:“你和我,怎么可能嘛!” “怎么不可能,我好歹也演过两回了,有经验!” 谢时暖还没反驳,手机响了,她笑着点了接通,没注意看来电显示,是以听到听筒对面的声音笑容瞬间僵了。 “时暖,有空吗?” 是薛南燕。 “有空,燕姨,您有什么事吗?” “来一趟老宅,我有话要问你。” 说完,电话撂了。 第25章 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沈家老宅前身是个道台府,从建成开始到现在有个一两百年历史了,沈德昌父辈阴差阳错买下,沈德昌改造,基本保留了道台府当年的大格局,亭台楼阁有湖有山。 进门过影壁经几道门,没有佣人阿姨带着,谢时暖走几次迷路几次。 尤其这回薛南燕要她去花园见面。 花园在后院,一路曲折婉转走过来,佣人阿姨将她引进湖中的玻璃水榭。 水榭里只有薛南燕一个人。 她面前摆着繁复的泡茶工具,见她来眼皮挑了一下:“坐。” 谢时暖脱了鞋跪坐在对面的软垫上。 “最近工作忙吗?” “还行不算忙。” “倒也是,休息了三天,今天下午才出来团建,精神应该养足了。”薛南燕用夹子夹茶叶出来,“叫你过来不耽误你们玩吧?” 这就是沈家女主人的能力,想了解什么,没有了解不到的。 谢时暖摇头:“不耽误,本来也玩得差不多了。” 薛南燕扫了她一眼,低眉顺眼心平气和,是听话的模样。 她道:“牧野去了吗?” “去了,应该是看陈小姐的面子,穿情侣装过来的。” 薛南燕笑了一声。 “你难受吗?” 谢时暖心里咯噔一下。 薛南燕一向不待见她,相比沈德昌是因为沈叙白,她则是因为沈牧野。 谢时暖抬头,无辜得很:“燕姨的话我不懂,这有什么难受的。” 薛南燕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破绽,但谢时暖眉眼弯弯,没有一丝不自在,她下巴抬了抬示意把杯子递过来。 谢时暖立刻递了上去,殷勤味满满。 “当年,牧野对你有过一阵兴趣,最后虽然及时收手,但叙白死了三年,你心里想什么,不好说。” 薛南燕又一次老调重弹,谢时暖照旧回复:“燕姨,那种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我都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最好,老老实实做你的叙白遗孀,沈家高低会给你一口饭吃,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 谢时暖眉毛都没动一下,答道:“我听燕姨的。” 薛南燕冷笑了一声,把泡出来的茶倒了一杯自己喝了,然后从茶室下来,唤道:“柳姐,叫她们过来吧!” 原来不光是来受训还得陪客。 一圈子妯娌外加几个薛南燕常玩的闺蜜阔太,还有个脸生的贵妇,拉拉杂杂一大堆人熙攘着进了水榭。 谢时暖殷勤地跟着柳姐忙前忙后地打点,端好长媳姿态。 薛南燕不是第一次发出这样的警告,沈叙白下葬那天她就警告过一次,谢时暖很佩服她的机敏,明明并不知道更多,但就是能第一时间嗅出危机,提前消灭在萌芽状态。 当年沈牧野刚开始追她,彼此不了解闹出点事,不小心闹到了薛南燕耳朵里,薛南燕就找上了门,两人头回见面,以警告开场。 那个警告很有效用,她如同冷水浇头拼命躲了沈牧野一阵,奈何,没躲过。 吃一堑长一智,沈牧野从此再没出过纰漏让薛南燕发现。 所以这回,谢时暖不明白她嗅到了什么,沈牧野跟陈晓玉恨不得蜜里调油,她反倒想起她来。 “燕姐,要我说还是你好命,老沈总宠了半辈子要星星不给月亮,现在儿子有争气,马上跟陈小姐订婚了,你后半辈子还愁什么。”董太太拍起马屁,一拍拍两个。 “好命什么啊,老的小的都不着家,只能拜托晓玉以后替我多操心牧野了。”薛南燕看向一旁的贵妇,“陈太太,你别介意我替牧野说话,他就是事业心重。” 谢时暖望向陈太太,正是那个脸生的贵妇。 “男人嘛没事业心怎么行,沈太太你放心,我们晓玉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陈太太和薛南燕是两个长相,瘦小干枯,脸上没有丁点肉只有皮。 “据说本来不这样,生病了,一场病下来脸全毁了,不过还好,陈总原配给他生了儿子,不指望她,她又做小伏低对外头的女人从不计较,这才站稳脚跟的。” 三弟妹坐在谢时暖旁边,忍不住跟她八卦。 谢时暖不自然地坐直身体,挡了三弟妹的脸,道:“她就在前面你小声点。” 三弟妹撇撇嘴不屑道:“这有什么啊,大家都知道的事,她要计较计较不完了。” 谢时暖统共两个弟妹,家世最好的就是三弟妹,嘴碎也是因为有嘴碎的资本,她无奈只能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不想,陈太太突然道:“这就是长媳谢小姐吧。” 薛南燕凉凉扫过:“是啊。” “真漂亮跟明星似的,可惜了。”陈太太叹道,“大公子不该啊……” 沈叙白的名字一出,水榭里的热闹气氛霎时冷了一半,谢时暖脑中一根弦悄然绷起,隐隐有不大妙的预感。 薛南燕很伤心地跟着叹:“谁说不是,我有时还跟德昌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让时暖嫁进来,拖累她了。” 陈太太道:“这话不对,要我说谢小姐好歹是嫁进沈家了,你们是讲情义的人,听说前两天谢小姐遭遇入室抢劫,还是牧野亲自去处理的,视频我都看了,感人。” 谢时暖放在膝上的手指颤了颤,三弟妹迫不及待开腔了:“啊,视频?” “是啊,牧野抱着谢小姐出来的,看样子蛮严重的。”陈太太摇头,“我刚看完就发现被删了,你估计没来得及看到。” 三弟妹没吃上第一线的瓜,遗憾极了:“大嫂,出这么大事你怎么都不说一声。” “不是什么大事,我朋友报的警,警察来得及时已经处理了,五弟凑巧路过就随手帮了忙。” 陈太太很体贴地附和:“不说是对的,外面不怀好意盯着牧野的人多,你大嫂要是到处嚷嚷,肯定要被说闲话了。” 谢时暖勉强挤出笑,不好赞同也不敢否认,薛南燕并没有对这件事显露出惊讶,很明显是她一早知道,叫她过来敲打,为的应该也是这事。 万万没想到,最不该看见视频的人都看见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视频已经删光,空口无凭倒也不难对付,顶多听些奚落。 “陈太太你不知道,牧野跟叙白从小关系就好,叙白留下的东西肯定也得照顾着点。” 薛南燕总结。 陈太太喝着茶,对这个总结没有表态,她余光扫向谢时暖,仍旧觉得女儿的担心是多余,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到位。 “哦,沈太太,上回我见着那个约会的女孩子就是谢小姐吧。” “对,是她。” 陈太太放下茶杯:“往前看是好事,总不能在你们沈家赖一辈子,听说谢小姐已经有不错的交往对象了,是吗?” 第26章 捉奸味儿 水榭里气氛本就微妙,陈太太的话一出来,一屋子女人都看过来,谢时暖自己也怔住。 “不知陈太太听谁说的?” “晓玉不是跟你同在辰悦工作嘛,她听你同事说的。”陈太太环视一周,惊讶极了,“咦,该不会你们都不知道吧。” 薛南燕惊道:“确实不知道啊,时暖,什么时候的事啊。” 三弟妹也急得很:“就是,大嫂,又不是不让你找男友,还瞒什么啊!” 谢时暖紧紧抓着裙子,很明显,真正的戏要开演了。 薛南燕和陈太太必然是掌握了什么自以为有用的证据,才突然问她男友的事情。 “这么问我也有些懵,该不会是同事随口说着玩的吧,陈太太要不提醒我一下?” 陈太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皱了眉:“谢小姐有男友就有嘛,沈家这么开明的家庭不会有意见的,何必装呢,我都查清楚了。” “沈太太,你别嫌我多事,我之前问过你,你还记得吧,我不是那种爱八卦的人,可事关未来亲家免不了要上心,万一有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坑你们,我得替你多长个心眼。” 薛南燕感动:“我明白。” 陈太太转着食指上的翡翠戒指道:“谢小姐,三个月前就有人看见你跟一个男人进出过江城的道森酒店,据说那个男人目测183往上,一个月前,有人看见一个男人送你上班,你们关系亲密,听形容应该就是三个月前的那个男人,最确凿的还是半年前在月亮洲那边的沙滩。” 陈太太顿了顿:“他们被拍了,可惜删的全网没痕迹,拍的人说……那个男人相貌英俊是个年轻人,戴着太阳眼镜跟谢小姐……”她抿唇一笑,“拥吻。” 这个料很劲爆,半年前就在拥吻可见关系匪浅,久不出声的四弟妹及时开腔。 “哇,大嫂,你装的也太久了吧!我们都被你瞒的死死的,还以为你真是清心寡欲给大哥守寡呢。” 谢时暖的额头沁出冷汗,陈太太调查得细致,居然连沙滩那次都翻了出来,那一次沈牧野处理的快,她都没看到视频内容,只是事后听孙姐说了一嘴。 看来为了今天这场质问,陈太太蓄谋已久,可她图什么呢? 难道她已经知道那个男人是沈牧野? 不会! 谢时暖强迫自己冷静,陈家如果真的有确凿证据就不会只是陈太太自己过来敲打,早就以此为要,大做文章了。 想到这里,她做出不解的表情:“陈太太,不论我有没有男友这都是我的私事吧,我是叙白的妻子,您是五弟的准岳母,中间差着好几个人呢,我的私事怎么都影响不了你们吧。” 她又看向薛南燕:“燕姨,您一向最支持我向前看的,我听您的话有在努力,但还没确定的事,我实在没法说。” 谢时暖高举薛南燕的大棒,一棒打了回去,陈太太噎了一下。 早听说沈家长媳有心机,连沈叙白这种出了名的正派男人都被她勾得性情大变,今天一看,果然有脸也有嘴,她摸着翡翠戒指,看向一旁。 “时暖,跟长辈怎么说话呢。”薛南燕重重放下茶杯,“叙白走了这么久,你想再嫁我当然同意,但陈太太也是好心,万一你找了个不像样的男人回来,丢的还是叙白和我们沈家的脸!” 四弟妹附和:“就是啊,大嫂,你平时装得那么贤惠,谁能想到还会跟男人大庭广众下拥吻。”她浮夸地摸了摸胳膊,“啧啧,别是养了不干净的小白脸了吧!” “沈太太你懂我的心,晓玉劝我别管这些,但我是个热心肠,谢小姐这个男人要是个正经人吧也没什么,万一不正经,养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小白脸,怎么对得起早逝的大公子,当年为了娶她,闹得差点父子决裂呢。” 薛南燕好似被她戳中了隐痛,叹道:“是啊,我也算是看着叙白长大的,几个孩子里数他最懂事,独独是在女人的事情上昏头了。” 她说得动了情,眼角湿润,别的阔太忙劝:“别想那些了,既然今天话说到这里了,那就搞清楚嘛,也帮谢小姐把把关。” 众人的目光热切,灼得谢时暖脊背上全是汗,她彻底看明白了,挑事的是陈太太但做局的是薛南燕,陈太太或许不知道男人是谁,但薛南燕应该已经有所怀疑。 “谢小姐这死活不承认的样子,总不能那个男人也姓沈吧。” 说话的是个远房亲戚,四十多岁的样子,本是跟着起哄随口讲了一句,不料话音未落,薛南燕脸色一变,眼中射出冷光。 “胡说什么呢?!” 那人立刻缩了脑袋。 薛南燕绷着脸,冷光又射向谢时暖:“时暖,你看到了,你不说,闲言碎语就会传起来,为了沈家,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薛南燕很少发怒,她生来面善,当年还在省话剧院的时候,担纲的都是苦命小白花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天生一张温柔脸。 现在这张温柔脸上满布阴云,誓要问个清楚。 如果她随便报个名字,以薛南燕的本事不一定瞒得过,如果她继续咬死了不说,今天这些嘴巴就会出去,一人一嘴,把火烧得更大,最后就是沈德昌亲自出马。 那会比什么都恐怖。 谢时暖深吸气抬眸:“我……” “太太,五少回来了!” 柳姐几乎是与她同时开口,打断了她的发言,还没等薛南燕反应,五少就进门了。 沈牧野乘着夕阳余晖迈入水榭,衬衫被暖光照得更粉了,他人还没站定,先赞道:“哇,真热闹。” 他没换衣服,看来是从团建的别墅直接赶过来的,谢时暖默默呼出一口气,不想,他后头还跟着人。 “晓玉,你运气不错,亲戚都在。” 陈晓玉三步两步蹦进来,凑到沈牧野身前,看见陈太太忙道:“妈,你也在呢!” 陈太太向她伸出手,陈晓玉甜甜一笑依偎过去。 “跟牧野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牧野哥还穿了我给他买的衣服。” 薛南燕瞧着粉色的儿子笑道:“我还头一次见牧野穿这个颜色,他可真听你的。” 陈晓玉羞涩地低下头,眼角瞥向谢时暖:“伯母你别笑我了,大嫂她们还在看着呢。” 两人的到来意外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又有陈晓玉在,屋子里其他女人不好做声,都看着薛南燕,陈太太抚摸着女儿也盘算着要不要继续,毕竟沈牧野来了。 薛南燕心里也在犹豫,她这个儿子这几年越发喜怒不定,万一哪里处理得不好惹他不快,不好说他要干什么。 儿子大了,有权有势了,做母亲的也得有说话技巧了。 她掂量着道:“既然你们来了,要不就在家吃个饭再走。” 这是试探,只要沈牧野接茬,就能把刚刚的话题带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时暖悄然松开握着裙子的手,握太久,裙子那一处的布料皱得不像样。 沈牧野已经坐了下来了,柳姐给他上了杯茶,青花瓷盏乘着的上好碧螺春,他捏起盖子又放下,发出一声脆响。 “妈,不急,你们刚刚聊什么呢?我们在门外都闻到味儿了。” 三弟妹道:“什么味儿?” “捉奸味儿。” 第27章 确实有男友 谢时暖大脑一片空白,她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向沈牧野,男人坐在他的斜对角,眼中晕出一抹戏谑,玩味的似有若无的扫过她,再无辜地看向薛南燕。 “说出来我也听听。” 四弟妹忙道:“在聊大嫂的男朋友!” “大嫂真有男朋友啊!我还以为……”陈晓玉看向陈太太,“妈,该不会你又乱说了吧!” “我哪里乱说啦,是真的有男友,就是谢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承认。” 沈牧野听得认真,接道:“为什么?” 他一问,连薛南燕都是一惊,她原以为沈牧野对谢时暖多少有点情谊,毕竟是追过的女人,当年为了她还真真切切闹过,就算后来成了大嫂,但以她这个儿子的性格,真喜欢也不会顾忌,不曾想,他不留情。 “是啊为什么不承认呢,大家都支持你呀,就是好奇嘛,万一是个好男人我们肯定祝福啊。” 四弟妹喜滋滋地接腔,言罢,一脸殷勤地看向沈牧野,正好,男人也看了她,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眸底却森冷。 “我是说,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沈牧野懒洋洋道,“这不是大嫂的私事?” “虽然是私事,但她是沈家的长媳,真要再嫁,男人方面还是需要大家把把关的,万一出丑闻,给叙白抹黑啊!”董太太插言。 陈太太跟着道:“对,对,我是这个意思,牧野,事关家里人的面子不是小事。” 沈牧野捧起茶盏,不喝只玩,他半阖着眼皮:“董阿姨,我大哥托梦叫你把关了?” “托,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我大哥既然没托梦也没上身,那就是他不担心,你何必那么紧张。” “噗!”三弟妹没忍住笑出声。 这话听起来是沈牧野在开玩笑,但内里是说沈家的人有沈家自己管,轮不到外人上蹿下跳,董太太气得脸都憋圆了。 沈牧野又看向陈太太,温声道:“陈阿姨,沈家的面子从来不靠女人挣,晓玉要嫁过来,也不必有这个压力。” 一句话,陈太太也被堵了个彻底,沈牧野听着客气,流露出的意思却不大好,像是不满意她仗着未来岳母的身份过来对他们沈家指手画脚。 她早听说金城集团小沈总的脾气比老沈总年轻的时候还大,这两年带领着金城集团一路披荆斩棘,早就是集团名正言顺的掌权人,连他老子要教训都得掂量掂量。 陈太太当然更得掂量。 这几天,那些帮她在网上炒热谢时暖遇袭视频的账号都收到了金城集团的律师函,再得罪沈牧野本人的话…… 陈太太不由得想退,她看向女儿,女儿显然没领悟到,她扭动着身体开始撒娇: “牧野哥,我妈跟伯母还有这些阿姨就是聊个天嘛,我也好好奇大嫂的男朋友哦,我想听嘛!” 沈牧野刚要开口,薛南燕发话了:“晓玉说得对,就是聊个天,牧野,你是男人不懂,女人要是嫁错了人很麻烦,尤其是你大嫂这种女人更要小心,你爸是支持她再嫁,但沈家肯定是要给她把关的。” 她望向谢时暖:“刚才你要是直接说吧也就算了,可你越不说我越觉得奇怪,到底多拿不出手才不肯说,我今天必须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谢时暖见沈牧野皱了眉,一直把玩的杯盖也被他放了下去,显然,薛南燕这个亲妈的分量跟别人没法比,她是沈家当家三十年的女主人,她发话,作为儿子,沈牧野不好反驳。 但薛南燕的疑心不消,今天肯定过不去,谢时暖犹豫不定,她的人际关系实在太简单,大部分都是女人,适龄男青年寥寥无几,大都经不起沈家细查。 沈牧野忽地抬眼望了她一眼,眸光沉沉,下一秒,他笑了。 “妈说的也有道理,大嫂,你看呢?” 谢时暖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牧野重新端起茶盏,像模像样地啜了一口,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悠闲姿态。 陈晓玉跟陈太太对视,越发得意地起哄起来:“大嫂,说说看嘛!” 谢时暖眼圈发红。 她以为,这种情况下,她跟沈牧野至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想沈牧野轻松离开,丢她在即将要翻的木板上挣扎,越是狂风暴雨,他站在岸上,瞧得越是开心。 因为他知道,她绝对不会说出他的名字。 不光是因为她爱他,还因为一旦说出来,沈牧野至多被骂两句,而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还有妈妈要养,她死不起。 所以他轻松。 谢时暖闭了眼,半晌睁开,她望向薛南燕:“我确实有男友。” 话一出口,所有视线都集中过来,其中一道视线尤其热切,谢时暖不想知道是谁。 “说个名字,做什么的,时暖,要说实话。”薛南燕冷冷道,“对你对我们都好。” “他……是我在辰悦的……同事,叫刘斯年。” “同事有什么好瞒的?这人很不好吗?” 四弟妹哼道:“反正我不信,三嫂,她肯定是瞎编了一个名字!” “晓玉,你也在辰悦,有这个人吗?” “有是有……”陈晓玉犹豫道,“可是时暖姐,刘斯年就是个幌子吧,我听卢娜姐说过,你和他假扮过情侣骗客户来着。” 谢时暖口干舌燥,她忘了还有陈晓玉这一茬,有她在,小刘根本用不了,可名字已经说了,再改口恐怕更麻烦。 薛南燕沉下脸:“谢时暖!你当我们是傻子呢!” “不是!我们之前确实假扮过,但,但假戏真做了!” “哪那么容易假戏真做啊,时暖姐,今天团建的时候,你跟刘斯年也只是普通同事的样子呀。”陈晓玉嘟嘴,“我还问过你那个开兰博基尼的男人呢,你可是当着他的面说是表弟呢。” “我们本来就没公开,当然不能让你们看出来,办公室恋情都这样。”谢时暖只看着薛南燕,“燕姨,人我已经说出来了,信不信由你们。” 薛南燕抿着嘴,面颊略微抽动,她默了片刻,看向沈牧野:“牧野,你觉得呢,你不是去辰悦了?” 沈牧野冷笑挂在嘴边,阴恻恻道:“我刚去不了解情况,不如这样,大嫂,打个电话给这位刘先生,叫他来一趟,如何?” 第28章 我们的故事 假如给谢时暖一把刀,她现在最想干的事大概就是让沈牧野闭嘴。 但她没刀,只能拿出手机拨通小刘的号码。 小刘电话接得很快,语气轻快:“时暖姐,什么事?” 谢时暖的愧疚登时就涌到舌尖,她咽了下去:“斯年,我家里人想见见你,你方便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谢时暖手心全是汗,她拼命祈祷聪明机智的小刘同志能快点想个好办法推脱掉。 可惜,天不遂人愿,小刘同志下了好大决心,道:“好,我马上到!” 说完,他挂了。 “怎么说?” “他说……他马上到……” 谢时暖机械的回答,在场众人全都沉默了,只有陈晓玉欢呼:“哇,我好期待。” “马上到……大嫂,他知道你在这里吗?” 三弟妹提了个发人深省的问题,谢时暖连忙划开手机,准备分享个定位出去,不想,刚点击完分享,柳姐就进来汇报:“夫人,外面来了个刘先生,说是来找谢小姐。” 谢时暖生平头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马上到,真的非常的,马上。 不多时,刘先生就被柳姐带了进来,兀一踏入,他先冲着沈牧野颔首:“沈总!” 打工人的条件反射吸烟刻肺。 沈总微微一笑,一点也不客气:“刘斯年,听说你是我大嫂的男友?” 谢时暖咳了一声招呼道:“斯、斯年,是这样……我……” “对,我是您大嫂的男友!”刘斯年恭敬道。 沈牧野的笑更冷了。 刘斯年又看向主座,主座坐着薛南燕和陈太太还有依偎在她身边的陈晓玉,谢时暖走上来准备介绍,刘斯年便已热情问候:“沈太太,陈太太。” 问候完他看向谢时暖道:“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要见家长了?你肯承认我啦?” “我……家里人突然问起,我想我们也有段日子了,有必要让你们彼此了解一下。” 谢时暖僵硬地编造着,她的脸对着刘斯年,挤眉弄眼地给他示意,刘斯年带着阳光满满的微笑不动如山。 “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他握住谢时暖的手,“刚刚看你接了电话就急匆匆的走了,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了就悄悄跟来了,还好还好。” 男人说得摇头晃脑表情夸张,显然,只是为了逗谢时暖开心。 董太太是过来人一瞧就瞧出端倪了,她小声道:“燕姐,这好像还真是一对诶。” 薛南燕眯起眼:“刘先生,贸然叫你过来也是我们做长辈的关心时暖,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时暖从牙缝里挤出一年,刘斯年听在耳里却掏出帕子示意她擦汗,他贴心将她送回座位坐定,自己站着一旁。 “我们俩看法不一样,我喜欢她一年七个月零二十一天,她跟我在一起七个月零三天。” 不等发问,他就兴致勃勃背诵了恋爱史,表示自己是在一年七个月之前的校招时第一次遇见谢时暖,一见钟情,结果直到一年前才应聘进辰悦,一进来就开始苦追,终于在七个月前抱得美人归。 故事讲得声情并茂,把三弟妹听得柔肠百转,她定了定神,越发觉这跟之前描述的谢时暖的男友很像。 他的身高肯定183往上,虽说衣服是不入流的杂牌,但肤白,体健,神清骨秀,这样的男人带着女朋友去沙滩晒太阳被花痴拍下,非常可能。 陈太太同样在打量,不同的是,她不是觉得故事感人,而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刘先生的工作是辰悦的秘书是吗?” “对,我业绩不错,明年肯定涨工资。” 薛南燕笑着点头:“挺好,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以刘先生的工资买得起兰博基尼?” 刘先生哑然,他艰难地看向谢时暖,谢时暖绝望地别开眼,一个不防,撞进沈牧野浸满凉意的眸子,她被凉得心口一疼,忙收回目光。 刘斯年似乎已经想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虽然我的工资不高,但……” “哎呀,我想起来了!”陈太太突然坐直身体,“道森集团的刘总是你什么人?” 道森集团的大名场中众人大部分都有所耳闻,是华南那边酒店业的龙头,董事长姓刘,五十来岁,听说有个儿子,但几乎没带出来过,神秘得很。 一片哗然之中,难以置信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刘斯年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是……我爸。” 谢时暖愕然,她重复了一遍:“你爸?” 刘斯年支吾:“时暖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主要是吧……” 三弟妹小说看得多,一点就通:“你是怕大嫂是看中你的钱而不是你这个人,你想要最纯粹的感情,我说得没错吧!” 刘斯年恍然大悟,拼命点头:“就是这样没错!” 薛南燕拍案而起。 刘斯年以为她不信,忙道:“要不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不用了。” 答话的却是沈牧野,他不知何时起了身,已经走到了刘斯年旁边,两人身高差不多,但气势不是一个水平,他碾压。 “妈,闹够了吗?” 薛南燕气息不匀:“我闹?” “唱了这么大一台戏,就为了让大嫂的小男友闪亮登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他妈。” 他扫了一眼刘斯年。 薛南燕气得脸色发青,腕子上的翡翠手镯都在颤,陈太太看好戏失败,捂着女儿的嘴半句话不敢多说。 “刘斯年。” “沈总。” “不敢当,刘总的公子好好的酒店不做跑来我们辰悦做秘书,居然只是为了追爱,感人肺腑。” 沈牧野双手插袋,嘴角勾着但没有笑影,一身莫名的戾气,谢时暖缓过劲来,忙挡在刘斯年身前。 “我们的故事就不劳五弟评价了。” 沈牧野轻呵:“你们的故事?” 戾气更重了,谢时暖不欲再惹他,拉着刘斯年就向薛南燕道别。 薛南燕揉着额角虚脱般坐回座位,她睨着两人,半晌才浮出慈爱的笑。 “难得来一趟,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谢时暖忙道:“燕姨,他还有事。” 刘斯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有事吗?” 好了,晚饭是推不掉了。 第29章 叫就叫 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谢时暖寻了个机会把刘斯年拉了出来,假山后头隐蔽无人,谢时暖抱臂审问。 “说吧,你到底什么人,打什么主意!” 刘斯年作投降状:“我爸名叫刘贵河,开招待所起家,我是他儿子,今年二十五,毕业于c大金融系,目前的人生理想是开咖啡馆。” “我问的是这个吗?刘斯年,你好好的富二代不做跑来辰悦做秘书?” 刘斯年扭捏起来:“谁规定富二代不能有人生理想啊。” “给人打工是人生理想?” “不不不,打工是第一步,等我凭本事赚够钱开出自己的咖啡馆,那就是理想实现了。” 谢时暖听出来了:“这么说,你还挺有骨气……” “知己啊时暖姐,我穷得只剩下骨气了!” “闭嘴。” 虽说刘斯年不厚道,但他体面的家世和张嘴说瞎话的本事,确确实实忽悠到了一大片人,哪怕细节对不上,面对道森集团的太子爷,大家也不好意思多问。 他还真是她身边唯一能拿出来堵嘴的牌,不过…… “刘斯年,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谢时暖问的严肃,刘斯年不敢再闹,他默了片刻道:“知道。” “一进辰悦就知道了?” 刘斯年点头。 “我爸的助理,他告诉我的,但我发誓我半个字都没往外说过,毕竟谁都有秘密嘛,我理解。” 谢时暖相信他没说,秘书部连老赵也只知道她母亲身体不好在疗养,其他一概不知,当年进辰悦,她靠的是校招时优异的表现,履历清白,后来的事大都不能张扬,辰悦无人有能力知晓。 “时暖姐,我不是存心要瞒着你的,真的。” 谢时暖打量他,明确了身份,曾经忽略的小细节也就冒了出来,之前他们装情侣应付客户,客户发酒疯弄坏了酒店大堂挂着的名画,大堂经理原本不依不饶,是刘斯年和他聊了一会儿才解决。 两人出来时,大堂经理一脸谄媚。 那家酒店就是道森集团旗下的。 还有一次红灯,她旁边泊了一辆兰博基尼,开车的司机跟他很像,她觉得奇怪想多看两眼,绿灯亮了。 回忆丝丝缕缕泄露着马脚,谢时暖扶额:“你演技真出众。” “还,还行吧!” “算了,刘斯年,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扯平了,这回你帮了我,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还你。” “小事而已。” 刘斯年垂下手,冲她眨眼:“时暖姐,你是不是真的有个没法见人的男人。” 谢时暖眼神躲闪。 “这就是我的私事了。” “明白了,我不问,只是……那个男人知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害得你这么麻烦啊,如果知道还无所谓,他是不是渣了点。” 谢时暖想说点什么,可又说不出,半晌只能道:“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渣男都爱说自己不得已,被逼的,很无奈,专门骗傻女人。”刘斯年摇着头很有经验的样子,“时暖姐你这么聪明,应该早点脱离苦海。” 言罢,他拍拍她的肩。 “你的亲朋好友们还没审够呢,现在我们全不在,她们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肯定又要作妖,我先进去会一会,你等下再过来。” 刘斯年摩拳擦掌斗志昂扬,谢时暖瞧着瞧着不由笑了,笑完,她扶着假山凹凸不平的石面,遥望一片湖。 湖在假山前,人工挖出来的,百年前的人工,从天上往下看是个如意云头的造型,全京市只此一个,沈家也大方,有事没事组个局,圈内显贵们过来品鉴一番,一边谈钱一边谈古建,风雅极了。 谢时暖第一次见是跟着沈叙白,典故也是听他说的。 那次她也在湖边的假山下看湖,一看看了好久,跟沈叙白跪在沈德昌书房里的时间一样久。 沈清湘曾说,男人就喜欢拿女人当借口去战斗,当英雄有瘾,压抑越久爆发越强,老树开花说的就是这个。 没想到,刘斯年这种初出茅庐的小男孩也爱当英雄。 “大嫂真有闲情。” 谢时暖没回头:“五弟比我闲,煽风点火玩得开心吗?” 那股子冷杉味飘过来,男人贴近她的后背。 “大嫂长袖善舞,玩得也不赖。” 谢时暖猛然回头,沈牧野其实并没有在笑,相反,他下颌线紧绷一副忍耐的样子。 “我被打回原形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觉得我肯定不会拉你下水吗?” 沈牧野一把攥住她的腕子,唇边有笑。 “你试试看。” 他在鼓励她? 不,他是在威胁她。 谢时暖憋住眼里的湿润,咬牙:“你再逼我就鱼死网破!” 她要抽回手,奈何沈牧野不放,非但不放,他拽着她拖进假山。 这座太湖石造的假山也是百年前的作品,占地颇大曲折婉转,里头还有一张石桌并两张石凳,据说是前清道台大人听雨品茗用的,很雅致的地方,沈牧野将她丢上石桌,凉津津的石面冰得她浑身一个哆嗦。 沈牧野的阴影盖下,三下两下消掉她的挣扎,她被迫在石桌上摊开,恶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五弟又要教训我了?这回是要你妈来围观?” “你要是打算鱼死网破,我就帮你叫我妈过来观战。” 谢时暖的脸挣扎得泛红,给雪白的皮肤添了点颜色,今天原本是参加团建,她便打扮得随意,头发只拿檀木簪子绾了个髻,晃动间,鬓发乱了,簪子也松了。 其实现在的谢时暖已经很少和他生气,三年来她异常顺从,接受他几乎所有无理的要求,沈牧野知道,这是因为沈叙白死了,她迫切需要一个新靠山,所以姿态放得柔软。 现在,靠山外还有靠山,她就不柔软了,气得胸前一鼓一鼓,嘴里还叫嚣:“叫就叫,谁怕谁!” “好。”沈牧野压在她身上眼睛异常的亮,好字出口后,先啄了一下她的唇角,然后去摸手机。 “你说我是直接叫来,还是你帮我叫。” 谢时暖叫嚣完就后悔了,这厮最不怕的就是激将,越激他越精神,跟他比胆量就是找死,她眼见他拿出手机,放到她耳边,耳边响起接通前的拨号声,谢时暖咬着唇:“沈牧野……” 下半句的求饶还没说出口,电话就接通了。 第30章 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薛南燕的声音传出来:“牧野?” 谢时暖眼疾手快趁着屏幕没熄灭,立即点了关闭键。 “大嫂吓得脸都白了。” 谢时暖胸口起伏得更汹涌,她奋力打掉手机,怒道:“那是你妈,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沈牧野由着手机飞出去掉在地上,他正好空出了手,撩开谢时暖碍事的裙摆,诚实回答:“没有。” 谢时暖急着去盖裙子,两腿缩起,沈牧野便抓住她的脚踝往外一扯,她在石桌上蹭了半圈,头发上那根将松未松的檀木簪子,终于啪嗒!掉在石桌上。 声音不大,但四周静谧,听着吓人,谢时暖立刻不动了。 “这么害怕?” 外头将暗未暗马上入夜,院子里的灯点了起来,石桌外就有一盏,照了树影进来,正巧压在谢时暖嘴上,她脸上唯一的血色没了,惨白的脸更衬得瞳仁幽黑,满是惧意。 沈牧野瞧着,忍不住将人抄起搂进怀中,谢时暖一头长发瞬间铺洒下来,几缕缠上他的肩头。 “害怕。”她的头软软垂着,哑着声答,“怕死了。” 心里很柔软的某处被狠狠戳了一下,沈牧野收紧手臂,手掌轻拍她的背,那脊背在石桌上待了一阵被染的冰凉,蝴蝶骨突兀地翘着,孤苦无依的感觉。 “不怕。”他拍哄着道,“有我在,谁都不会知道。” “阿野……” 她软软地喊,沈牧野拍哄的手骤然顿住。 “再叫一遍。” “阿野……” 他捏住她的后颈吻了下去。 谢时暖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但她不想挣扎了,非但不想挣扎还想宣泄,想把从男人那里受到的委屈通通砸回去,凭什么只有她一个担惊受怕,她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但这种事,谢时暖实在相当稚嫩。 她所有的经验都来自沈牧野,沈牧野勤奋她懒,沈牧野无耻她则特别容易羞耻,是以,大部分时候她都很被动,最主动也不过就是舔一舔喉结,舌尖点一下勾一下再亲一下,跟吃雪糕似的。 这是大学室友分享的小说里的桥段,她扫了两眼,记下了,和沈牧野在一起时尝试过几次,动作简单但很刺激对方,开关一样。 可惜这回不太奏效,沈牧野揉着她侧腰的软肉,笑道:“你没点新东西?” 谢时暖红了脸:“有就不错了。” “刘公子不教?” “你!”她别开脸,“刘斯年是好人,要不是他,我要被你妈浸猪笼了。” “你眼里谁都是好人。”除了我,沈牧野俯身胸前,吻上一颗痣,低声道:“浸不了。” 谢时暖触电似的挺直,颤声道:“沈牧野,你等等。” “没你这样的,一会要一会不要。” 他嘴上忙,说话不清楚,谢时暖的脑子也不清楚,但还有半点理智在,她忍着酥麻捶他:“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沈牧野不理。 “浑蛋!渣男!我讨厌你的粉红衬衫!” 很快,粉红衬衫被扯掉了几个扣子,一颗崩在石桌上,两颗崩在地上。 无巧不巧,地上的手机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叫了起来。 沈牧野的手机铃声是手机自带的默认铃声,兀一响起,吓得谢时暖猛地一缩。 沈牧野也停了下来,他缓了两口气才往手机处看去,来电执着且吵闹,屏幕上跳动着太后薛氏四个字。 是薛南燕。 谢时暖的五感三观全被这四个字惊醒了,她推着他:“你快起来!” 沈牧野起来了,但带着谢时暖一起起来,他从裤袋里摸出蓝牙耳机带上,不顾阻拦点击接听。 “妈。” “你刚刚怎么挂断了?” 谢时暖离得近,薛南燕的声音听得清楚,她的羞耻心原地爆炸,即刻就要挪动着离开,可男人勾着她,挪动无效还又近了一步,刺激得她头皮发麻。 “误触了,不是要给你打电话。” “哦。”薛南燕疑惑,“你在干什么呢,跑步了?” 沈牧野看着谢时暖白润的肩头上清晰的牙印,笑道:“看到只鸟红彤彤的特别好玩想烤了吃,就追了两步,找我有事?” “算是吧,等会吃晚饭的时候别再刁难你大嫂了,外人面前,不好太过了。” “这话该我对您说吧,巴巴把人找来三堂会审还丢了个大人的,可不是我。” “你个臭小子,我还不是担心你又被她勾引了!连你大哥都着了她的道,你以为她是省油的灯啊!” 薛南燕提高了音量,谢时暖肯定听得更加清楚,可她捂着嘴低着头,沈牧野瞧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戳戳她的眉心,激得她抬眸,眼里又泛起泪光了,他看着讨喜,凑上去亲一口。 亲完才懒洋洋道:“她不省油,你儿子我更不省油,没准我勾引她呢。” “沈牧野!你再气我!我告诉你,你下周前必须抽时间把订婚宴的场地给我定了!” 沈牧野沉了脸:“你选陈阿姨选,或者陈晓玉选都一样。” “不一样,你带晓玉一起去挑,放了人家几回鸽子了!快三十的人了有没有点正经!” 谢时暖的头又垂下去了,沈牧野托着她颠了颠,差点颠出一声惊呼,谢时暖死死捂住嘴,眼里快要喷火,沈牧野舒坦了。 “好,我去。” 电话挂了,谢时暖松开手,猛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辛苦大嫂了。” 沈牧野躬身吻上,继续未完的事。 …… 晚饭快开始时谢时暖才来到席上,她在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罩衫,拦住脖子盖住臀,上半身能遮的都遮住了。 刘斯年看了两眼:“外面降温了?” “嗯,有点冷。” “可你头发都汗湿了。” “……降温前天气热。”谢时暖夹了一个秋葵放在刘斯年的盘子里,“沈家的厨师蛮有水平的,我建议你少说话多吃饭。” 刘斯年哦了一声道:“时暖姐,你家亲戚太能聊了,我不配合不行啊,不过你放心,都聊顺了,你三弟妹已经是咱们的cp粉了!” 三弟妹坐在刘斯年旁边,眉飞色舞。 “大嫂,这男孩不错,虽说年纪小点,但家世好又霸气,可以了。” 谢时暖勉强笑笑,然后果断将刘斯年拉了过来。 “你到底给她讲什么故事了,太夸张了我很难收场的!” “不夸张很简单的,你三弟妹就爱霸总文学,照着说就行。”刘斯年搂着谢时暖肩膀,预备好好讲解一番,“譬如,我为追你,百亿家产放着长草一心在秘书部吃苦受累,还英雄救美从某个老色鬼客户手里将你解救,你被下了药,我……哎呀!” 刘斯年嗖得收回手,疼得呲牙。 沈牧野从他身旁经过,手里拿着个一根长长的木筷子一抖一抖的。 第31章 年轻火力旺 沈牧野是带着陈晓玉一起进来的,两人都换了衣服,席间眼光毒的只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嘴角抿着压着笑。 “年轻人啊。” “不会吧这么急的吗?” “感情好是这样的,你也不是没年轻过还不懂吗?” 谢时暖也听了一耳朵,头越发埋进盘子里了。 沈牧野大剌剌在薛南燕身边坐下,薛南燕扫了他们一眼觉得这两人有一点古怪。 “洗澡了?” “嗯,天热,逛完花园一身汗。” 沈牧野的新衣服是深蓝色系与他往日的总裁形象相符,薛南燕虽觉得这个季节晚上还有凉风,哪至于热得一天换两套,但她儿子年轻火力旺不比老人也正常。 她主要疑惑陈晓玉,陈晓玉也换了一身深色裙子,表情不如刚才自如,恹恹的。 “晓玉是不是累了?” 陈晓玉咧咧嘴角,陈太太忙答:“她不累,晓玉。” 晓玉便笑:“我也去逛花园了,外面是挺热的,热到了。” 薛南燕能看出儿子热,但看不出陈晓玉热在哪,她的小脸煞白,比在水榭那会儿白多了,薛南燕揣摩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无奈摇头,心道牧野年轻确实火力旺。 “妈,还不开席?”火力旺的儿子催道,“大嫂饿得都要舔盘子了。” 大嫂坐在他对面,闻言猛地从盘子前抬首,坐直。 “我不饿。” 薛南燕这才发现,席间变装的还有第三人,谢时暖看起来比陈晓玉热,可不待她细看,沈牧野翻起袖子道:“给您展示一下儿子的孝心。” 沈牧野转动中间的玻璃台,将一份烫干丝转到谢时暖身前,而对着他自己的则是一锅海底椰茅根瘦肉汤。 他先给薛南燕乘了一碗放在面前,手上却不停,又乘了两碗,“这汤清火凉心,最适合这时候喝,陈阿姨,晓玉,我们家福润叔的手艺一绝,尝尝看。” 亲妈和准岳母还有准未婚妻一人一碗,端水端到了家。 薛南燕听出了言外之意,想白儿子一眼,可儿子俨然是一副神清气爽的快活脸,没半点嘲讽的意思,她抿了抿嘴捏起勺子。 “算你懂事。” 陈太太也听得很不是滋味,可又没法说,只能勉强笑笑:“牧野真懂事。” 独独陈晓玉不一样,她看着汤怔了片刻,眼圈发红,陈太太见她失态,在桌子下踢了一脚,她反应过来,咬着牙把汤喝了。 上座的人动了筷,大家便能开席了。 刘斯年一秒不忘自己的男朋友人设,夹了几筷子烫干丝到谢时暖的盘子里道:“时暖姐,我记得淮扬菜里你最爱这一道了,是不是?” 谢时暖吃下一口,沈家的总厨被沈家的人称福润叔,早年在首都玉泰饭店做总厨,退下来后被沈德昌聘来专职老宅的餐食,他出品的淮扬菜,她吃过几回,没得说。 投桃报李,谢时暖没理由不配合,时不时给刘斯年夹菜。 三弟妹看得眼热:“早知道叫我老公来了,一边一个太烦人了。” 她一边是谢时暖另一边是陈晓玉,沈牧野不但有孝心还很有爱心,恩爱秀得不遑多让,也一个劲给陈晓玉夹菜。 “牧野哥,我吃不下了。” “你太瘦了,再吃一点。” 陈太太看得舒服,和薛南燕使眼色,薛南燕微笑点头:“还是早点成家好,一成家就踏实了。” “谁说不是啊,晓玉他哥,三十好几了,女朋友换了几十个就是定不下来,老陈愁死了。” 富贵人家一般都结婚早,倒不是遇见真爱早,是一旦长成,就得为家族出力贡献婚姻,老陈愁的不是儿子不结婚,而是儿子太没觉悟。 他们一家全靠当官的爷爷顶着,一旦退了,人走茶凉立刻就得掉下去。 薛南燕明白陈太太的苦楚,安慰道:“男孩子多玩两年没什么。” 这是客套,谁都不当真,偏偏有人不识趣:“妈,陈大哥能多玩两年,我跟晓玉就得赶紧办事?” 沈牧野是笑着讲的,玩笑一样,薛南燕却心下一紧,脸沉下去:“你陈大哥跟你是一回事吗!” 陈大哥游手好闲这辈子没在公司待超过三分钟,每月的花销却让陈太太跟老陈闹了好几回,确实不是一回事,陈太太有点没意思地摆起杯子,总觉得哪里又被嘲讽了。 沈牧野被教训了也不生气,他又夹了块粉蒸肉给陈晓玉,目光丝滑的遛过桌面。 谢时暖一如既往爱吃那些清淡没滋味的菜品,不但爱吃还有诡异的坚持,当初她拒绝他的理由里就有一条特别荒唐。 “你那么能吃辣,我们吃不到一起去,不合适!” 她背着双肩包绑着马尾站在校园大道的树荫底下,一摇头马尾辫甩来甩去,甩得人心痒。 “这个理由太奇葩了,我不接受。” “专家说了,饮食观不同在一起也得分!” 后来,他千辛万苦回了国,看到谢时暖在喂沈叙白吃鱼片粥,那时他才记起,沈叙白的口味跟她很像,两人绝对吃得到一起,专家说的或许也不是全错。 “刘先生,身为长辈我得说一句。” “您说。” 晚餐到了尾声,薛南燕放下筷子,语重心长。 “时暖是叙白的妻子,也是我们家半个女儿,如果你让她受了委屈,哪怕是刘总的面子,在我这里也不好使。” “您放心,这是必须的,我跟时暖姐的交往绝对是带着诚意的!” 薛南燕颔首,又嘱咐了谢时暖两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能自轻自贱,要争名分。 谢时暖笑着应,脑中响起警报。 假如刘斯年只是个小秘书薛南燕绝不会说这番话,但刘斯年背后有爸爸,爸爸背后是一整个利益集团。 薛南燕把她抬到沈家的半个女儿的高度,还怂恿她争名分,是因为争来了,也算沈家的。 沈夫人一向精明,已然从捉奸失败的阴影中走出,筹谋起利益来。 这样算的话,刘斯年的背景是好事也是坏事,坏就坏在事情变复杂了,她不能回去就宣布分手,得多装两天想个合适的理由分。 想到这里,谢时暖不得不做出羞怯的姿态望向刘斯年。 “我相信他。” 安静许久的玻璃台面又转动起来,这回停在面前的是一小杯茅台。 沈牧野朗声道:“大嫂,我替大哥敬你一杯。” 谢时暖吃不了辣,更喝不了白酒,沈家人尽皆知,沈牧野当然也知,这是妥妥的为难,三弟妹顿悟这是五弟来替他大哥抱不平了。 薛南燕也这么想,沈牧野和沈叙白感情好,看不过眼可以理解,但她不明白心情不错的儿子怎么就变脸变得这样快,只能劝。 “要敬也换种酒。” “没别的酒,只有这一种。”沈牧野起身举杯,“大嫂赏不赏光?” 谢时暖盯着那杯酒,觉得假山里的一切像场梦。 那些意乱情迷,温存拍哄,那些隔着重重迷障隐约的真心,随着走出假山全没了,沈牧野又变回那个喜怒不定热衷报复她的沈牧野。 刘斯年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道:“要不我来吧。” 第32章 浪荡至极 他站起身拿酒,谢时暖跟着起身,挨着他的手拿走了那杯茅台,手背划过手背,谢时暖略带湿意的碎发掠过刘斯年的脸颊,他眸光一霎晦暗,将手收了回来。 “既然是敬我的,还是我来。” 谢时暖微笑着举杯:“五弟的祝福比谁的祝福都重要,谢了。” 说完,她一饮而尽,决绝得不像在喝祝福酒而像在吃散伙饭。 对于不喝白酒的谢时暖来说,酱香还是清香她喝不出来,她唯一能喝出来的只有火烧火燎的辣,还有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混劲儿,冲得她眩晕着后退,一个不稳就要往后栽。 幸而刘斯年伸臂撑住,她才勉强稳住身形。 沈牧野就在她的慌乱中将酒一饮而尽,他不晕,他始终牢牢站在那里,从从容容看着她难堪,看着她失态,绝情又绝义。 晚饭终于结束,谢时暖喝了酒没法开车,只能上刘斯年的车。 刘斯年是和她一样的绿牌电车,牌子相同不说,车型都是同一款,谢时暖熟门熟路的往后座爬,被刘斯年牵着塞进了副驾。 “时暖姐,有人看着呢,亲密点。” 时暖姐被提醒了,晃晃悠悠拍拍刘斯年白嫩的小脸道:“好的!” 看着他们的人有沈牧野有陈晓玉还有薛南燕,不能露馅,她很知道了,不要再提醒了。 谢时暖拉上安全带,头枕着椅子看向刘斯年,腻声道:“亲爱的斯年,咱们走吧。” 绿牌小车很听话,油门一踩就窜了出去。 薛南燕感叹:“没想到时暖还有这种造化,刘家还行,你爸应该满意。” 沈牧野听着不说话,待到人都走完了,才叫出孙恒。 “去查刘斯年。” “沈先生,已经查过了,他说的是真话,确实是道森集团太子爷,刘贵河七个女儿就这么一个儿子,护的很死,鲜少露面,这才能混进辰悦不被发现。” 沈牧野站在廊下看廊上挂的琉璃灯,指间夹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查得不够细,他绝对有别的目的。” 孙恒不解。 “没可能是为了谢小姐吗?” “刘贵河这个老狐狸能生出什么痴情小奶狗,进辰悦不进金城,做秘书不做经理,不为赚钱也不为学习,只是为了把稳金城的脉搏,多孝顺。” 刘斯年看谢时暖的眼神,是一种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关注和跟随,沈牧野并不陌生,只是,至多三分情,剩下七分都是戏。 孙恒诧异:“莫非是华南几个省不够他住了?” “没有人会嫌地盘大,不奇怪。” 孙恒看了眼手机道:“沈先生,陈小姐又再催了,现在要走吗?” 沈牧野吸了两口烟,白雾溢出缓缓缭绕,他的面目模糊起来,看不清什么表情。 “走。” 陈晓玉没有跟陈太太回家,母女间爆发了小争执,陈太太嫌她多心,话说的有点重。 “我告诉你,逼急了人家不娶了,你到时候别后悔。” “妈,别的女人就算了,那是他大嫂!” 陈太太不耐道:“他跟他大嫂就差在桌上打起来了,我的小祖宗你倒是睁开眼睛瞧一瞧啊,妈今天为了你什么脸都丢尽了,结果呢?闹了多大的笑话!” 陈太太越想越憋气,简直就是造舞台给那个小寡妇登台表演,她是扬眉吐气了,她灰头土脸转着圈丢人,过两天打麻将铁定要被老姐妹奚落。 “要不是牧野跟她不对付,你这位大嫂今天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妈!我敢保证,绝对是她!” “证据呢?女人的直觉不能当饭吃啊我的好女儿。” 陈晓玉没证据,毕竟她没办法把眼睛抠下来回放给大家看,让大家瞧一瞧,某个小贱人是如何勾引小叔子在山洞里翻云覆雨的。 她坐在沈牧野的车子里,脑海里都是傍晚时的情形。 谢时暖慌慌张张地从假山后头跑出来,衣衫不整鬓发散乱,沈牧野衬衫领口大敞,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跟在她后头把玩着一根簪子。 谢时暖找他要,他不给。 陈晓玉躲在树后,看见谢时暖踮起脚尖极快地碰了一下沈牧野的唇,顺走了那根簪子。 这种欲拒还迎的小把戏最撩男人了。 谢时暖果然是个白莲花小碧池,装的清纯无辜,内里一肚子坏水。 沈牧野未必有多喜欢她,但男人,还是他这样久处高位的男人,禁忌关系带来的刺激和挑战,必然与别个不同。 母亲说这种事不上称没有二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不能逼太紧。 “女儿,他这辈子不可能就你一个女人。”陈太太苦口婆心,“他能记着你的情谊知道你不一样,这就可以了,你妈我也是这么过来的,难得糊涂。” 道理是这个道理,如果她要嫁的是父亲那样的男人,那她也可以向母亲学习,各玩各的也挺好,可那是沈牧野。 她做不到,她要人还要心。 那根刺扎在心里已经四年,以前她是不确定,现在确定了,她不会放过,必须拔除。 …… 在沈牧野上车的瞬间,陈晓玉变了脸,她甜甜道:“牧野哥,人家等你半天了!” 沈牧野身上有浓郁的烟草味,和他常用的香水味搅在一起,颓靡而凌冽,他坐定,两腿敞开,长裤的腿根处拉出褶皱。 “去半山公馆。” 半山公馆是下午团建的地方,陈晓玉在京市的住所。 陈晓玉俯身挽住他,感受布料下他手臂的温热,她换的新裙子胸口开得低,容易走光,是她特意选的。 谢时暖没有的她有,她必须要让他看到。 “牧野哥,我今天不想回家。” 沈牧野望着窗外:“不回家你要去哪?” “去你那里好不好嘛。” 她尾音打颤,意思昭然若揭。 陈晓玉还记得他走在谢时暖身后的模样,浪荡至极,野性十足,那种随时随地会将前面的人勾进怀中占有的力量感,昭示着绝对旺盛的欲念。 他在她身边从未显露过这些,他永远进退有度讲文明懂礼貌,是不越雷池的大好青年。 他宠她,予取予求,但都在界限之外,隔着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墙。 陈晓玉觉得宠爱很好,但她想要更多,想要他对着谢时暖时的样子,她相信只要她要,他会给的。 沈牧野回过头,目光经过她的胸前没停留。 “我有很多住处,你要去哪一个?” 看,他果然不会拒绝。 陈晓玉心中一喜,嘟起嘴:“唔,要不就南松雅居吧,我喜欢复式叠拼。” 沈牧野笑了:“你很了解我嘛。” 陈晓玉拿小腿蹭他的裤脚。 “人家都要跟你订婚了,当然要了解你啦,能不能去嘛!” 沈牧野温柔得很:“可以。” 第33章 她是你嫂子 车子驶上公路,霓虹透过车窗映照进来,明暗交错在沈牧野的脸上,诡异里透着危险。 陈晓玉莫名心惊,她又往沈牧野身上靠了靠,胸磨蹭着。 “牧野哥,大嫂居然和刘斯年玩地下情,你觉得是真的吗?” 沈牧野眼皮半阖:“你不信?” “一开始不信,不过刘斯年的身份曝光后我就信了,大嫂当年为了进沈家害得大哥多惨,她目光远大心气高,再嫁怎么可能找个小角色。”陈晓玉哼道,“我真替大哥不值!” 沈牧野勾唇。 “晓玉人在m国,对我家的事知道的真是不少。” “我关心你嘛,想想大哥原本是多稳重的人啊,被她毁了。”陈晓玉唏嘘,“牧野哥,不是我要说大嫂的坏话,你是男人不懂我们女人,她那样的女人我见多了,装的清纯而已,其实心里全是算计,男人不小心就会着了她的道。” 沈牧野似乎来了兴趣,手指支着头,侧过脸来看她。 “那晓玉觉得我着了她的道没?” 陈晓玉试图从他的表情里辨识他发问的目的,但没辨识出来,男人看着就是随口一问。 “牧野哥这么聪明,肯定不会的!” 她答得小心,一边答一边揣摩他的反应,沈牧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听到她的话,他清清淡淡笑了一下。 “是吗?” 陈晓玉的心剧烈地跳起来。 “牧野哥,她是你嫂子。” “嗯。” “你大哥为了娶她放弃了家业甚至不要命,你跟大哥关系那么好,你只会讨厌她。” 陈晓玉急切地啐道,“她那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的,只要有利可图,她人尽可夫!” 沈牧野敛了笑,眼底有寒意。 “这可不像平时的你会说出来的话。” 平时的陈晓玉是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怎么会懂恶意呢? 她愣了片刻,勉强挤出温柔:“我是担心你被骗。” “她骗我,你不会骗我?” “当然不会,我发誓,我是真心爱你,你知道的,你昏迷的那一个月都是我在照顾你,当时医生说你可能会醒不过来,我还跟妈咪说,醒不过来我也要守着你!” 沈牧野似乎被打动了,他目光柔和下来。 “晓玉很好。” 陈晓玉握住他伸来的手,拿脸轻蹭,他掌心干燥温暖,令人着迷。 “你知道就好。” 南松雅居在市中心,全是叠拼小楼,绿化设计很有门道,大隐隐于市的概念,拿过园林大奖,开发商是金城集团,也是沈牧野进入金城集团主持的第一个项目。 项目很成功,沈叙白便从里面选了一套送他,全当一个纪念。 沈牧野先下的车,陈晓玉跟在后头,等电梯时,她转头对后面的孙恒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孙恒看了一眼沈牧野,没有再送。 这是陈晓玉第一次到沈牧野的住处,她不免期待,电梯里就按捺不住兴奋。 “牧野哥,听说这套房子是大哥送你的,在你心里一定很特别吧。” 沈牧野望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数字,缓缓道:“很特别。” 陈晓玉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是伤感。 她看得心疼,揽住他的脖子预备献吻以作安慰。 红唇即将贴上,男人突然迈步,她扑了个空。 陈晓玉没来由地心底一慌。 电梯门开了。 门后是明亮的走廊,通往一扇红棕色的大门。 “牧野哥!”她跺脚跟上,“你太不解风情了!” 大门打开,屋内所有的灯在一瞬亮起,堂皇的灯光下,所有的家具都盖着白布,木地板上积了一层灰,显然,没人住甚至没人维护。 陈晓玉愣住了。 她名下也有好几套房产,平时不住也会有保洁定期维护,以备随时需要,这种小事甚至不需要这些金尊玉贵的业主们开口吩咐,小区的管家会主动操心,除非……业主特别交代不要管。 沈牧野没换鞋,皮鞋踏进玄关,发出碾压声。 “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是约了大哥。”他迈上一个缓阶,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回荡,“我们坐在这里聊了一个小时,半个月后,他去世了。” 沈牧野回身,冰凉的眸光里没有丝毫回忆亲人该有的温度。 “你要住吗?” 陈晓玉后颈一阵寒凉,所有旖旎的想法都被冻住。 她想起灵堂前看到的那张沈叙白的黑白照片,仪表堂堂的男人温和地笑,那时她觉得可惜,此刻,她觉得恐怖。 沈牧野黑发黑眼深蓝衬衫,站在灰尘和白布间,像个来收割的死神。 “不,不住了,我们走吧。” 她瑟缩着凑到沈牧野身边,试图依偎在他怀里,可男人抽出手,斜昵她。 “你说你爱我,不骗我,那么晓玉,几天前,你的手机曾经接收到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是人已控制住,一切按计划进行,您放心,发信人是阿杰。” 沈牧野温和极了,“怎么没告诉我?” 陈晓玉瞳仁放大,下意识往后退。 “我……我不知道什么短信。” “两个月前,你回国,上午下飞机,下午就跟你父亲的秘书一起去见了一个男人,在白牧咖啡厅,聊了三十分钟,你点了一杯西西里特调。” 沈牧野的话说得慢,说得斯文,只是陈述,陈晓玉却觉得有一根丝线悄然绑住了她的心脏,缓缓收紧,即将,扼出血。 “牧野哥,是这样,我只是……只是害怕,担心,对!是担心她会带坏你,我就是想吓吓她让她知难而退!” 沈牧野不语,空荡沉寂的房子里仿佛呼吸都困难。 陈晓玉牙根打颤,按说沈牧野宠她,不论做什么,他都不生气,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她不也没什么事嘛!牧野哥,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听说把警察招来了都快吓死了,当时就想告诉爷爷的,可是又不敢……你原谅我!” 女孩急得眼泪都下来了,沈牧野才倏地一笑。 “整天在胡思乱想什么。” 陈晓玉怔然:“你没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沈牧野身上的戾气消散得无影无踪,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只是下不为例。” 捆缚心脏的丝线骤然消失,陈晓玉大大呼出一口气。 她扑入沈牧野怀中,激动道:“牧野哥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人是蒋秘书找的,主意也是她帮我出的,我哪懂这些呢,你知道的,我收养了七只流浪猫我不会害人的。” 沈牧野任她抱着,嘴里安慰。 “你想要的什么时候得不到?所以不用在意不相关的人。” 他们明明有一腿,但他说那个女人是不相关的人。 不过玩物而已。 陈晓玉伏在他怀中,她喜欢他坚实的胸膛,似有若无的烟味,甚至,刚刚那令人胆寒的质问,现在想来都是那么的迷人,英俊的男人不特别,精致的瓷器而已,看看得了。 还是危险的神秘的能把人碾碎的英俊男人,最诱人了。 “嗯。” 第34章 鸠占了鹊巢 谢时暖并没有喝醉,一杯茅台的劲儿虽冲,但吹完夜风也消了大半,她坐在副驾上沉默不语,叫刘斯年的车开得七上八下。 “时暖姐,你要不说句话,我感觉怪压抑的。” “说什么,说你的霸总文学吗?” 刘斯年不大好意思,害羞地咳道:“我实在没故事,只能借鉴文学作品了,你别生气。” 明明是她拉着他胡编乱造还被众人审判,他反倒给她道歉,实在没道理,谢时暖叹了口气,调整了态度。 “抱歉,我心情不是很好,这次真的很谢谢你,你来得很及时。” 刘斯年笑道:“嘿嘿,我看你接了电话时脸色那么差,就担心来着,看来跟你还是跟对了,这都是小事,我跟你亲戚说了,说我们还没到见父母的阶段,希望她们不要乱说,她们答应了。” 男孩很单纯,以为那些答应能作数,谢时暖油然而生一种诱拐小朋友的愧疚。 “谢了。”谢时暖坐直身体,“斯年,在辰悦咱们还是照旧不必多说,但可能沈家或者沈家的某些亲戚前,我们还得装一装,你放心不用太久,我会想个合适的理由解决这个麻烦。” 刘斯年听罢,笑得更开心了。 “不麻烦,装多久我都可以呀!” 男孩向来乐观,极具感染力,谢时暖被感染到,摇着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霓虹闪烁,明暗频繁交叠令她飘起的心又掉了下去,她转回头,拿手捂住脸。 烦透了,做什么都是错,最错的就是不该和沈牧野再次纠缠。 捕风捉影都可以掀起一场风波,风声鹤唳的环境里,她不谨言慎行,反倒越战越勇,跟沈牧野在假山里越界。 可怕,但隐隐有滋味。 身上还残留着的那种黏腻和钝痛,每一处都在提醒她,到底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 沈牧野做了措施,这很神奇,假山的混乱是偶然,但他居然有准备。 显然,不是为了她准备的,那就只能是为了陈晓玉,他们已经进展到了那一步。 而她谢时暖,鸠占了鹊巢。 谢时暖的太阳穴抽痛。 她不明白为什么越要结束越无法结束,一潭浑水,越想涤清,越是浑浊,旋涡一样拉着她往下坠。 刘斯年将她送至临江府门口,下了车,他还在嘱咐她。 “早点休息,别想太多啦,有聪明机智的小刘同学在呢!” 谢时暖愧疚万分的挥手,深感罪孽深重。 刘斯年离开临江府后转了个弯就到了隔壁街,这条街上有一个高档小区,他将车停进车库,管家朝他鞠躬并送上一部手机。 “李董找您好几次了。” 刘斯年接过手机,眼皮微垂,嗯了几声后挂断。 “峰叔,我爸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您推荐的中医很好,开的方子吃了一个疗程,老毛病就好多了,就是记挂着这边的事情,不放心您。” 刘斯年步入电梯,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他一贯喜欢挂在嘴边的笑消散了。 “告诉他,这边一切顺利。” …… 返工的第一天中午,沈清湘堵住了谢时暖。 “说,你男友哪位!” 谢时暖仰天悲叹:“怎么连你都这么问。” “我不问能行吗?我早上吃着包子唱着歌突然就被家族群轰炸了,三弟妹讲得绘声绘色,我以为我在看什么狗血电视剧!” 沈清湘举起手机调出聊天记录,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三弟妹刷了屏。 谢时暖扶额。 沈清湘确实来得匆忙,耳环没戴,眼线画飞了,卷发随便用夹子别起,一副刚从床上爬起就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四弟妹还说我不厚道知道都不说,害得大家一起丢人了。” 谢时暖忙握住沈清湘的肩,严肃道:“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当然知道,我不说是因为我尊重别人隐私,你们这种八婆不懂我的高尚。” “噗!” 沈清湘一如既往地讲义气,谢时暖安下心,笑道:“走吧,高尚的沈清湘小姐,我请你吃饭。” “饭就不必了,我最近胖了三斤,吃点草得了。” 谢时暖向来尊重朋友的意愿,选了个素食馆,实实在在的食草。 “不过,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时候跟道森集团太子爷搭上了?” “真的是意外,我不知道他背景那么硬,我们就是普通同事,之前因为项目装过情侣,所以才找他帮个忙来着。” 沈清湘叉了几片生菜放进嘴里,听她解释,越听越疑惑。 “陈太太怎么就盯上你了?她女儿要嫁的不是牧野吗?怎么搞得像要和我大哥冥婚似的,跟你这个正妻斗起来了?” 谢时暖差点噎住,她无语道:“你们姐弟俩说话能不能稍微忌讳一点……” 沈清湘抿嘴。 “这个陈家我知道,他家老爷子是贝市三把手,政法口的一号人物,听说学识很渊博我还以为家风不错呢,没想到这么能搬弄是非,燕姨也是糊涂了,跟着胡搞。” 谢时暖见她一个劲地吐槽,不由奇道:“你信我是清白的吗?” 沈清湘想都没想就点头:“信啊!” “为什么?陈太太那些话虽是捕风捉影,但听起来还是蛮唬人的……你不怀疑吗?” 沈清湘放下叉子,收起嬉笑。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这三年你过得辛苦,我哥留给你的房产你几乎一处没留全捐出去了,不用问,我哥留给你的钱你恐怕也没怎么动过,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证明你跟我哥的感情,我相信我哥的眼光,即便爸和燕姨都觉得你是祸水是妖孽,我也认为你不是。” 沈清湘怜惜地看着她:“时暖,我明白,你有过我哥那种丈夫,普通男人确实很难入眼。” 谢时暖被她说得羞愧难当,反驳不是,不反驳又不好意思,她垂下眼,假装在看那道白灼菜心。 “而且吧,你要真找男人肯定也得找比你大的,小两岁的小屁孩你都不把他当男人看。” “清湘,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沈清湘叫服务生上来加菜,又换了鲜榨果汁。 “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盲目谦虚,我又不是沈牧野,我长了眼睛,自己会看。” 提起弟弟,沈清湘又是一阵抱怨。 “这个亲家我是真不喜欢,还没订婚呢就来指手画脚了,到时候订婚了,恐怕我们沈家就是她家后花园了,燕姨真是官迷。” 谢时暖帮她舀汤,劝道:“燕姨也做不了主,联姻这种事肯定是陈老和老爷子商定。” “说是这样说,但燕姨肯定很满意这桩婚事,不然也不会哄着陈家人了,她自己介意出身,总希望牧野娶个大家闺秀来增光添彩,越显贵越好,要我说,牧野这种性格,如果不让他娶他喜欢的,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谢时暖舀汤的手一顿,想起饭桌上沈牧野不断给陈晓玉夹菜的样子。 “你弟弟挺喜欢陈小姐的,不会闹的。” 第35章 觉得她恶心透了 沈清湘不同意。 “我觉得不像。” “哪里不像?” 沈清湘说不出了。 她搅着吸管想不出所以然,只能摆摆手:“不提他了,还是说你吧,那个刘斯年靠谱吗?我还是挺费解好好一个富二代跑你们秘书部搬砖的,我没见过这么有骨气的富二代。” 谢时暖也没见过,但她道:“人家志存高远,没准在他看来那不是搬砖,是体验生活,我跟他共事这一年感觉他人还是蛮好的,挺靠谱的。” “靠谱就行,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尽快找个理由结束,就算他人不错,他的背景会牵涉到很多利益,对外,你可是沈家长媳,不能把事情搞复杂了。” 沈清湘虽然久不参与家里的事情,但敏感性还在,与谢时暖想到了一处。 “我也是这样想,预备拖半个月等风声过去就说彼此不合适分掉了。” 沈清湘放心了,吸了两口果汁。 “你有准备那我就不担心了。” 谢时暖咀嚼着菜心也咀嚼着沈清湘的话,她是真心在为她着想,其实,她和她认识的不算久,交情也谈不上深。 初见是源于沈叙白的介绍,那时沈叙白正在争取娶她进门,和家里闹得非常不愉快,他唯一的支持者就是沈清湘。 “我是你亲妹妹,你干什么我都撑你到底!”沈清湘爽快地伸出手,“这就是我未来大嫂吗?” 沈叙白去世后,她也没像其他沈家人那样指责埋怨,相反,她很照顾她,甚至会担心她困于沈叙白的死无法走出,三不五时拉她出门散心。 两人成为朋友也是在沈叙白走后。 谢时暖珍惜这种友谊也感恩沈清湘的善意,越是如此越是羞愧,她无法想象有一天她和沈牧野的事情败露,扭曲的关系大白天下,沈清湘会怎么看她。 她一定会觉得她恶心透了。 谢时暖的手不觉颤抖。 “时暖,你怎么了?这菜心有这么难吃?” 沈清湘不明所以,夹了一根菜心到盘子里准备尝一尝。 “清湘,或许我真该找个正常的男友了,对吗?” 沈清湘抬眸,谢时暖在微笑,笑意淡得仿若一缕烟。 又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赎罪感。 沈清湘拍着她的手,叹道:“真真假假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过得舒服,如果你真想找,我们就正经相几次好了,试试呗。” 沈清湘顿了顿,严正声明:“肯定不给你小三岁的小男孩了!” “什么三岁小孩?” 清朗的男声响起,沈清湘不虞地回眸,在看清人后她的脸几不可见的红了一下。 “林医生……” 林柏亭飘然而来,身边跟着几个男女,前面是导引的服务生,看样子是刚进来正要去座位。 “柏亭,好巧。” “不算巧,这是普惠的御用食堂之一。” 谢时暖这才想起普惠医院的总院在附近,几步路的距离而已。 林柏亭身边的几个男女见状先行一步,沈清湘沉默着挪了座位,她挪进里面,俨然是要把外面的位置让给他坐,但林柏亭没动。 “沈二小姐不必客气,我只是路过看到你们,过来打个招呼,马上就走了。” 沈二小姐嗯了一声。 “时暖,这几天恢复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腹痛?” 谢时暖摇头:“我什么事都没有了,总躺着还胖了一斤。” 林柏亭轻笑。 “能操心体重,确实恢复的不错,不过下个月还是要去医院复查,不能大意。” 医生的话必须要听,谢时暖爽快的应着,林柏亭便没在多说。 等人走了,谢时暖瞥着发呆的沈清湘道:“回魂了沈二小姐,人走掉了。” 沈清湘哦了一声,闷头喝了两口果汁。 “清湘,林医生人很好的,你干嘛这么怕他?” “我不是怕他,我是……” “你要是担心以前的事,他不会怪你的,人家一个大医生每天病人都看不完,没准早忘了呢。” 沈清湘心里一沉,别别扭扭道:“他肯定忘了,连我这个人,他估计也忘得差不多了。” 她手指摩挲着吸管,期期艾艾的缓了一会儿又重新振作起来。 “时暖,差点忘了问你入室抢劫的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谢时暖便简单说了两句,能瞒的尽数瞒住,好在沈清湘心大不在意细节。 “警方那边还没出调查结果吗?” “没有,只说让我耐心等着。” “那你现在住临江府了?” “嗯。” “这就对了,还好这一处你没捐,要不搬都没地方搬的。” 谢时暖心虚地应着,一顿草吃得她满满负罪感。 回到办公室,照旧是小刘小何讲相声,陈晓玉和卢娜要跟王经理对接项目,一早就出了门,至今未归,办公室里久违地恢复了谢时暖熟悉的氛围,但她没空感受。 王经理的项目没了,手上又要完成两个,谢时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辰悦的底薪不低,但她状况特殊,必须靠奖金维持生计,不能断,大半天里,她在公司内网里筛了又筛,终于选出几个备选,准备进一步调查。 陈晓玉回来了。 一回来她水都没喝一口,委委屈屈站到了谢时暖桌旁。 “时暖姐……”女孩眼圈都红了,“我被骂了。” 谢时暖想不到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骂她,但还是递上温水:“怎么了,不着急,说说看。” 陈晓玉递上一份分析报告,瘪着嘴:“王经理说这份报告做得不行要重做,还问我谁教的,太不像话了,让我找她。” 谢时暖接过翻开,第一页还没看完就觉得王经理的话属实说得很委婉了,换做小何,这份报告都不好意思打印出来。 数据不管重要与否通通罗列出来,单位都没校对,分析只有一句话还全无逻辑,就算是个大二实习生都做不出这么神奇的东西。 谢时暖扶额,知道下午不用干别的了。 “你把报告发我邮箱,重点和方向我给你划出来,你按照我说的重做一遍。” “嗯。” 陈晓玉垂着头回了工位,几十页的文件很快发了过来,谢时暖泡了杯咖啡,奋战了一个钟头才把这份报告的关键问题理清又花了一个钟头做上详尽批注,发了回去。 陈晓玉像是真的受了不小的打击,卢娜与她搭话,她都没心情多说。 这份报告基本等于打回重做,以陈晓玉的能力,做到明天下班都未必做得完,她应该是真的没空折腾了,谢时暖安下心调出网页,预备继续筛选。 然而,在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陈晓玉又来了。 “时暖姐,我改好了你看看吧。” 谢时暖狐疑地点开,翻了两页,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第36章 谢时暖有两副面孔 陈晓玉的修改就是把她的批注原封不动地放进报告里,整整一个小时,她主要干的活就是复制粘贴,该改的数据一个没改,该顺的思路也是一点没顺,除了把批注改了个语气像是自己说的以外没有更多创意了。 谢时暖握紧了空空的咖啡杯,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讲出不好听的话,她知道她只是来体验生活不是来工作,也理解她才来几天不熟悉一个打工人的基本职能,但她还是深呼吸了起来。 冷静,克制,稳住血压,她默念。 “晓玉……你……这一个小时都在……干什么呢?” 陈晓玉的回答是哇一声哭出来,她哭得大声,像是压抑了很久,委屈得一塌糊涂。 谢时暖懵了。 “时暖……时暖姐,我真的很努力了,呜呜呜,好难啊,我都不懂,你不要生气,你说还要怎么改,我一定好好改。” 她抽着气,泪珠断了线似的滚落,一屋子人全被惊呆了,连老赵都拉开办公室的门探出头。 “小谢,有话好好说啊!” 谢时暖只得递上纸巾,安慰道:“别哭啊,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就问一句而已,你要是不想改咱们就不改。” 陈晓玉哭湿了纸巾又接过一张。 “时暖姐,我改,我一定改好!” “晓玉别哭,谢时暖是嫉妒你故意刁难你,别怕,姐姐帮你做主。” 卢娜正义发声,战局即将开始,小何果断加入战场。 “卢娜,时暖姐什么时候刁难过人了,你别瞎说!” 谢时暖拉过小何,她不看卢娜,只温声关怀:“晓玉,你觉得我刁难你了吗?” 陈晓玉当然是奋力摇头。 “没有,是我不好,做得不对让时暖姐你不高兴了。” 她是真的很努力地在扮演被打压的小新人,谢时暖于是叹气,越发的温柔了。 “我没有不高兴是你想多了晓玉,我知道,你挨了王经理的骂,不去找卢娜却来找我,是信任我,我很欣慰。” 陈晓玉哭得颤抖的肩膀僵了僵。 “来,告诉时暖姐,是不是王经理的那些话让你没办法专注?” 陈晓玉不能说不是,但说是的话,眼泪不就白流了? 她发现谢时暖有两副面孔。 辰悦的谢秘书和沈家的长媳,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战斗力完全不同,专业领域,她就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 半晌,陈晓玉抽抽搭搭道:“时暖姐,下班后我和沈总有约,心里着急,就想快点做完,可是好难,总是做得不对。” 沈总真是个屡试不爽的好理由。 有那么一瞬间,谢时暖脑中闪过好几个办法,每个办法都能让陈晓玉改完了再走,让这对无时无刻不在她眼前晃的男女尝尝社畜的怒火。 但……有意思吗? 倒不如让陈晓玉好好跟沈牧野培养感情,他们感情稳固了,步入婚姻的康庄大道了,谁都能解脱了。 于是谢时暖和善的一笑,拍拍陈晓玉的肩。 “所以说晓玉你想多了,工作做不完,明天再做就可以了嘛,该下班就下班,该和沈总约会就去约会,这样,报告我帮你改个框架出来,明天你把数据再处理得精细一点,复制粘贴进去就行了。” 她眨眨眼,非常真诚。 陈晓玉没觉得高兴,她莫名极了,这不符合她的预期,谢时暖不是个会乖乖受欺负的女人,从第一天上班,她就果断对她发出警告就能看出来。 她们明明在抢同一个男人,她更没理由这么大方。 难道又是想装无辜给沈牧野看? 不行! “这怎么行呢,时暖姐,明明是我的工作!还是我来吧,大不了就是不去了嘛,我跟沈总也不差这一次。” 但谢时暖大方的不容抵抗。 “晓玉,我知道你懂事,但是我们做员工的,肯定,是要替老板分忧的,你加班,沈总会不高兴的。” 她一面劝一面将陈晓玉送回工位,和颜悦色的安慰完,还送上祝福。 “下班了就别再想工作了,好好去玩。” 大方给自己拦事儿的时暖姐不但惊呆了陈晓玉,也惊呆了卢娜,更惊呆了小何。 她尾随谢时暖进了茶水间,见四下无人,抓紧时间提出了抗议。 “时暖姐,你不能太谄媚!” 谢时暖示意她把茶叶盒递过来。 “未来老板娘,谄媚点没坏处。” “可她摆明了欺负你给你小鞋穿啊!” 小何气的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谢时暖倒是笑了。 “我问你她能待几天?” 见小何说不出,她又道,“她早晚要跟沈总走的,不会久待,我们不一样,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何必计较那么多,他们俩只要把恋爱谈好,比什么都强。” 小何不同意,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她气鼓鼓地摁下热水键。 “时暖姐,我怎么觉得你巴不得沈总赶紧结婚呢,他俩结婚了你有什么好处?” 谢时暖不防她突然这样讲,一时愣住,水杯满了都没反应,小何惊叫了一声,她才醒悟,滚烫的热水溢出来,烫得她松了手。 茶杯摔在地上,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茶水撒了一地。 谢时暖顿了片刻,看向小何:“没事吧?” 小何摇头。 “时暖姐,我没事,你呢?” 谢时暖手背一阵灼痛,正要低头。 “谢秘书真有觉悟。” 沈牧野不知何时出现在茶水间的门口,他没穿外套,只一件黑衬衫,戴着那副金丝眼镜,标准的工作造型。 谢时暖没反应,沈牧野走了进来,他面色不大好看,皱着眉给小何示意。 “愣着干什么,去冲水。” 小何慌张地哦了一声,拉了谢时暖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凉水顺着手腕往下流,灼痛感瞬间被冲走了大半。 沈牧野站在一米之外,不咸不淡道:“谢秘书这么替老板着想,该给你颁个年度十佳好员工奖。” “沈总真会开玩笑,呵呵。” 谢时暖勉强挤出微笑想要收回手,可刚一离开冷水,刺痛感便又回来了,她蹙着眉,不得不再次放回水里。 茶水间里,除了冲水声,一时竟是静得落针可闻。 小何觉得氛围不妙,想活跃气氛。 “沈总,晓玉等会就能下班了。” 结果,气氛变得更微妙了。 沈牧野不说话,目光一瞬不瞬地放在谢时暖身上,根本分不走半分注意力,她冲了十五分钟的凉水,他跟着站了十五分钟。 小小的茶水间里,尴尬的沉默令小何汗流浃背。 冲完了水,谢时暖想收拾地上的狼藉,不料沈牧野却忍到头了。 “跟我出来!” 第37章 沈牧野杀人诛心 谢秘书低着头跟在沈总身后出了茶水间,办公室里谁都看出不妙。 卢娜挑了眉,心知是沈总要替未婚妻找场子了。 陈晓玉及时跟上,替谢时暖辩解:“牧野哥,时暖姐严格要求是应该的,这次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 沈牧野的脸色却没有因为她的求情而好转,他曲指在谢时暖的办公桌上敲了两下。 “谢秘书,你带新人一直是这么没耐心吗?” 是找事的口吻。 谢时暖恭敬地回复:“沈总,不知您觉得我哪里不够耐心?” 回复完,她仰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俱是倔强。 沈牧野与她对视。 “她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做一份好的给她,让她尽情学习,只丢个框架过去她知道什么?” 话落,所有人皆是一愣,这是摆明了让谢时暖给陈晓玉当枪手啊。 秘书部没有一个独立承担项目的秘书会愿意干这种事,艰难困苦是自己的,署名是别人的奖金也是别人的,写不进履历更说不出口。 谢时暖当然也不愿意,她没想到沈牧野竟会公然违反司规,只为哄陈晓玉开心。 “沈总,什么都是我来做的话,新人要怎么成长呢?” 沈总微微一笑,仿佛听了笑话:“她还需要成长?” 是啊,她不需要成长。 她一出生就有大权在握的爷爷规划黄金大道,想结婚就有英俊多金的未婚夫等着,她只需要躺平等赢就好,要什么奋斗和成长,那是普罗大众要走的路,她不用走,她已经站在终点了。 是她谢时暖不识时务。 谢时暖被驳得哑口。 陈晓玉偷偷抿了唇压住要溢出的嘲笑,佯装恼怒。 “牧野哥我怎么不需要成长了,我不懂的还有很多呢!” 卢娜赶忙接:“晓玉你太谦虚了。” 小何想要安慰,可总裁在前多说多措,她咬着牙看向刘斯年,不料刘斯年已然上前站在了谢时暖身旁。 “沈总,陈小姐要在秘书部实习,肯定还是想学点东西以后好帮您,她这么聪明又这么努力,那么一点小困难马上就克服了,沈总不用担心。” 刘斯年的招牌微笑很阳光。 他也穿西装,还是最简单的开架货,浅灰色条纹,标准码,穿套装的十个男人里有五个是这样的款式,但他搭配了一条红色波点领带,沉闷中带出一丝活泼,越发衬得他宽肩窄腰,朝气俊朗。 是以,他项目不多,但每单必有好结果,高管和客户都赞不绝口,尤其是女客户。 沈牧野打量了片刻,道:“刘秘书,你很了解女人?” “啊?” “不然怎么知道陈晓玉怎么想?” 在让人下不来台这方面,沈牧野是专业的,刘斯年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谢时暖拦在刘斯年身前,笑了笑,然后转身,垂首。 “沈总说得对,是我的问题,我会把报告做好再发给晓玉的。” 刘斯年皱了眉,他还要说什么,可谢时暖却对他使眼色,他五指攥成拳,最终还是沉默。 沈牧野一边欣赏她的反应,一边饶有兴致地从谢时暖的笔筒里抽出一根簪子,檀木的,簪头雕着两朵桃花。 那是谢时暖一直以来的习惯,嫌头发碍事时会随手拿棍状物盘上,以前插过笔插过温度计插过没用过的一次性筷子,职场人当久了,稳定插簪子,笔筒里常年会备着一根。 沈牧野修长的手指把玩抚摸,指尖从圆润的桃花瓣滑下,一路滑到簪尾的小尖,像在温柔安抚一具身体。 “谢秘书果然一点就通,王经理的项目我希望尽快,这份报告你最迟明早发到晓玉邮箱。” 谢时暖吸了口气。 “好的。” 陈晓玉舒服了,嘟着嘴撒娇:“沈总,不用那么急的嘛,王经理说……” “哦,对了。” 沈牧野打断她的撒娇,目光没有移开分毫,“我额外还有份工作要交给谢秘书,邮件马上会发到你的邮箱,明早,我要见到你的处理结果。”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谢时暖一口气得到了两份限时任务。 卢娜记得王经理打回的报告,其实不是特别麻烦,但被陈晓玉弄得乱七八糟后反倒麻烦起来,哪怕是她,一晚上想要做完也是要头大的,没想到沈牧野还嫌不够,还要加码。 她拍拍胸口,万分庆幸陈晓玉的目标不是自己。 谢时暖的嘴抿成一条线,极为迅速地抬眸,只扫了一眼又垂下,那一眼里全是不服。 可她还是道:“好的。” 沈牧野满意了,将簪子递给她。 “都说谢秘书是辰悦首席秘书,正好,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谢时暖双手接过簪子,木头上覆着一层温热。 “我尽力。” 待得沈总离开,她才直起身体,陈晓玉一副比她更沮丧的样子。 “抱歉,时暖姐,牧野哥他……我也劝不住。” 谢时暖握紧了簪子,桃花瓣几乎掐进掌心,她深呼吸,转眸的瞬间已然平静。 “还有事吗晓玉。” 那平静里有彻骨的冷意。 “没,没事了。” 谢时暖看尽了女孩眼里的得意,她抬手将一头乌发转了几个圈拿簪子插稳。 “那就好好去玩吧。” 她推开转椅坐了下来,白衬衫鹅黄包臀裙,遭受了如此不公的对待,她不抱怨不求饶,脊背挺直坦然面对,姿态照旧优雅。 陈晓玉怔然望着她发间的木簪,又想起沈家老宅时看到的画面,她顿时没有了胜者该有的快感,事实上,连该有的吹捧都没有得到。 为了缓和气氛,她宣布请秘书部所有人喝奶茶,但应声的却只有卢娜和几个什么马屁都拍的油滑男同事,剩下的人连带老赵都不发一言。 虽然不发言,但电脑后头偶尔会闪过些眼光,不友好带着鄙夷。 陈晓玉心底发慌。 沈牧野的行为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他明明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给她出气,但偏偏选了最直白最不尊重人的一种,她说不清,但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架在了火上烤,还无法拒绝。 …… 谢时暖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如果不是刘斯年提醒,她甚至忘了开灯。 “时暖姐,要不要我帮你做一份,沈总也太欺负人了。” 刘斯年同情地看着她,谢时暖却不能接受这份好意,她摇头拒绝。 “不用了,要是你帮我做,沈总知道了又是麻烦。” 刘斯年托着头非常不解:“时暖姐,他是你的小叔子,不照顾着点也就算了,怎么还欺负你?” 谢时暖敲键盘的手顿住,长睫微颤。 “老板的心思谁知道呢。” 刘斯年耸耸肩也明白是这个道理,但还是唏嘘。 “他看起来好像不是一般的恨你。” 真是个敏锐的小男孩。 谢时暖整理好表情道:“好了,什么恨不恨的,别说这些了,我要专心工作了。” 这是实话,但需要专心的其实不是陈晓玉的豆腐渣工程。 谢时暖看着邮箱里躺着的那份新邮件,由衷佩服,沈牧野是会杀人诛心的。 第38章 哪怕是恨都可以 邮箱里是打包的文件夹,解压出来后,是林林总总几十个小文档。 标题很简单,《关于订婚宴的若干方案及建议》 谢时暖开了眼界,第一次知道只是订个婚就可以做得比好多人结婚还要复杂奢华,这些方案是六家机构出具的,有低调的工作室,有昂贵的大品牌,还有从不做婚宴的知名策划师。 大家都很有创意,在仪式感上献计献策,谢时暖看的眼花缭乱,心痛得快要死掉。 沈牧野成熟了,折磨人的手段也升级了,凌迟处死可不是比一刀了结痛苦多了吗? 谢时暖庆幸自己及时送走了所有想要帮忙的同事,不然这副丢脸的样子就要被看光了。 原来她没自己以为的那么大度,她很在意他结婚,在意他即将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名正言顺的,接受祝福的。 她一点也不高尚,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里发烂发臭,只把他推远。 三年来,她不是只有痛苦的忍受,她也享受,享受用恨意将沈牧野绑在身边的日子,只要还能和他在一起,不论什么感情,哪怕是恨,都可以。 谢时暖趴在办公桌上,将头埋在臂弯里安静地流眼泪。 她比廖红娟厉害,只要想,哭的时候连肩膀都不会抖,别人看到只会以为她在睡觉。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玻璃门,谢时暖猛地一惊,她慌忙抹去眼泪,坐直身体,往门外看去。 那人没等她允许,门没关,他敲过后就走了进来。 “柏亭?” 林柏亭笑着上前,还未招呼便皱了眉,他的关心急切。 “发生什么了?眼睛怎么肿了?” 谢时暖赶忙站起,笑道:“没事,电脑看久了不碍事,你怎么来了?” 那是哭过的痕迹,她不愿承认,林柏亭没有戳穿。 “下班,路过你们公司看到秘书部还有灯光就上来碰碰运气,或许能一起吃个宵夜。” 林柏亭不是第一回来辰悦,有一次中午,她看望过沈叙白从医院出来,就是他送她回的辰悦。 “那还真让你碰着了,我在加班,还没加完。” 谢时暖抽出纸巾不留痕迹地抹干所有泪痕,只拿笑脸对他。 林柏亭环视四周,道:“辰悦也不止你一个秘书何必这么拼,人都走光了,什么工作不能明天再做?” “死线就是明天没办法。”谢时暖无奈道,“这顿宵夜恐怕是吃不成了。” 林柏亭便将公事包放在隔壁工位,状似遗憾地叹气。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陪你一起加班了。” “不用了,医院每天那么多要忙,你下班应该赶快回去休息,林医生要是休息不好,你的病人会怪我的。” “小看我了,我可是外科医生,连续48小时做手术都是家常便饭。” 林柏亭笑眯眯地望着她,“记不记得,以前你陪我加过班?” 谢时暖愣了一下,林柏亭提醒道:“叙白第一次昏迷那天。” 沈叙白第一次昏迷把谢时暖吓得不轻,她惊慌失措地去找林柏亭,林柏亭让护士将她带至他的办公室,送上热茶水和点心,并告诉她,一切有他,没事。 结果真的没事。 那一晚谢时暖不敢擅离,林柏亭自然也没走,他说他要改论文,陪着她在那里守了一夜。 “那次也是你陪我吧。” “我那篇论文后来获奖了,算你的,所以是你陪我,今天想再借一借你的光行不行?” 林柏亭的态度昭然,他知她心情不佳试图以陪伴来安慰,可他照顾她的感受,只说是借光,绅士至此,谢时暖再无法拒绝。 “可惜,我们秘书部咖啡师不在,但是茶水师傅我还在,柏亭,红茶还是绿茶?” 谢时暖两手背在身后,仰头看他,唇边带笑,她的长发有些微凌乱,一缕耷拉下来缠入领口,明晃晃的白炽灯下竟然生出些许旖旎绮思,林柏亭一时有些别不开眼。 “柏亭?” “绿茶。” 林柏亭的陪伴很有分寸。 他找了她身旁空闲的座位支开笔记本电脑,没有她的允许,他没有往她的电脑上看过一眼。 谢时暖偶尔借着伸懒腰偷瞄,见他当真是专注地在思考,笔记本屏幕上有字有图,看着比她的报告深奥多了。 谢时暖真心实意感觉到温暖。 林柏亭出现得实在太及时,及时地让她发现,原来,她是希望有人陪伴的,希望有人能帮她熬过这个伤感的加班夜。 “再看的话我就当你饿了,绑你下去吃宵夜。” 林柏亭回头看她,谢时暖回过神,有些脸红。 “柏亭,上回的事我一直想好好请你吃顿饭,忙起来总是忘记问你。” “现在问,来得及。” 于是谢时暖正襟危坐,郑重发问:“好吧,林柏亭先生,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林柏亭也学着正襟危坐,郑重答:“你有空我就有空。” “啊?” 谢时暖一脸呆愣,林柏亭破了功,忍不住笑起来。 “周五吧,周五晚上,来我家,我做淮扬菜给你吃。” “不行,应该我来请你。” 林柏亭循循善诱:“你感谢我,是不是该听我的。” 谢时暖点头。 “那听我的就来我家吃饭,放心,我不白给你当厨子,记得带礼物。” 谢时暖无奈摊手:“林大医生,你在c大当客座教授时是不是就是这么忽悠学生的。” 林柏亭摸着下巴思忖:“忽悠?可同学们对我的评价都很不错呢,谢同学,你什么时候被我忽悠了?”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 凌晨一点,谢时暖从辰悦大楼里出来,登上了林柏亭的宾利。 宾利绝尘而去,没有人注意到紧跟着走出大楼的男人。 孙恒为他拉开车门,老板寒气四溢,仿佛能冻死周遭百里一切宵小,他识趣地保持安静,直到老板让他汇报才开口。 “道森集团在京市的产业只有不赚钱的两三处,但这一年却频繁有高管来京市,踪迹神秘,不像是来谈生意的,刘斯年在京市有几处房产,住得最多的是位于临江府旁边的金爵名迹。” 沈牧野在玩打火机,不点烟,只开开合合。 “孙恒,贝市的进展如何?” “一切都在推进当中,那边的说法是各部门准备的差不多了,快能收网了。” 沈牧野手里翻滚的打火机停了一下,他拇指用力,蹭一声,顶开盖子。 “告诉我妈,我预备陪晓玉去选场地了。” “时间是?” “周五。” 第39章 负责我的订婚宴 翌日,当沈牧野和陈晓玉打开电脑,邮箱里已然躺着他们需要的文件,辰悦九点打卡,邮件是九点零一分发送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陈晓玉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更是要请吃午餐,但和昨晚一样,应承的人寥寥无几。 打工人平静地反抗意外的折磨人,一整天陈晓玉难得没再时暖姐时暖姐叫个不停,谢时暖得到了久违的清静。 沈牧野的邮件回复来得特别快,快得谢时暖都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好好看她的汇报。 邮件里一行简短的小字。 来我办公室。 时隔多日,再次来到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前,谢时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总裁办公室有了沈牧野坐镇后,画风变了不少,和上一位总裁相比,沈牧野对采光的要求非常高,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玻璃窗毫无遮挡,强势地播撒着不容拒绝的阳光,亮得仿佛上天堂。 那张硕大的黑酸枝木办公桌线条感强硬,方方正正扎在落地窗前,气势万钧,给每一位进门的人都造成最直白的威慑,心态不稳的会有种要被审判的错觉。 沈牧野此时立在办公桌后头,斜倚桌边,慢斯条理地擦眼镜。 谢时暖一直很费解沈牧野会戴眼镜,他不近视,镜片平光的,如果说是造型,他日常出门不戴,只有坐办公室时才戴,难道隔着一层镜片看文件会更有感觉? 谢时暖问过一次,下场不太好,沈牧野像被触了逆鳞突然就生了气,然后,两人就只能床上交流了。 “沈总。” 谢时暖熟练地颔首,毕恭毕敬。 “谢秘书来了。”沈牧野余光扫了她一眼,眼镜擦得更仔细了,“把你的报告口头陈述给我听。” 她的汇报安安静静躺在邮箱里,简短有重点,翻看一点也不费劲,但沈牧野不翻看。 谢时暖想说有病,面上却稳重。 “沈总,是我的汇报有哪里不合适的地方需要我做特别说明吗?” 沈牧野回头,微笑,语气特别友善。 “不知道,我没看,有劳谢秘书讲解。” 好吧,黑心资本家的无良完全不出意料。 谢时暖稳住心态,凭着记忆将几个方案的优劣和比对后的建议一一讲出,她语调四平八稳,没有一丝波动,好似真的在讲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沈牧野擦眼镜的手慢了下来,他凝视着镜片,平光的,金丝边,框型大众,配镜师都奇怪,问他如果只是穿搭需要为什么不配更时髦的款型。 沈牧野给出的答案是我喜欢。 但其实不是,是她喜欢,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了。 “所以……谢秘书是建议我着重考虑其中的两个方案。” “是的沈总,碧波山城堡的方案比较梦幻甜美,南雅海湾的方案则活泼清新,相对其他方案,这两个流程安排合理,仪式的设计也有创意,商业植入方便且相对来说更符合身份。” 沈牧野将眼镜戴上,转过身,俯视她。 “谢时暖,真心的?” 谢时暖嘴角僵了一下,答得很快。 “真心的。” 她感觉到那股视线灼热,令她锋芒在背,所以她选择不抬头不面对,不给他更多机会捕捉她的伤心。 “呵。” 沈牧野轻笑,“很好,谢秘书不愧是辰悦的首席秘书,完成得又快又好,我很满意。” “您过奖了。” “听说谢秘书正准备接手新项目?” 谢时暖脑中一根弦绷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抬眸,眸中全是警惕,清楚明白地写着这厮又想干什么?! 沈牧野挑眉,看得愉悦极了。 “上次临时抽走你的项目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 哦,天哪,他居然懂反思了!谢时暖更紧张了。 “哪里的话,您多虑了。” 女人紧张时会不自觉地并拢腿,夹起肩膀,她昨天穿的是鹅黄色包臀裙,今天是灰色,身体僵硬反倒显出曲线来,在枯燥的套装下悄然地起伏。 沈牧野绕过办公桌,缓缓走到她身边。 “不能总让我们的谢秘书受委屈,这样。”他挑起她的下巴,笑得温柔,“我给你一个新项目。” 谢时暖别过头,从他手上滑走,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用了。” 沈牧野不生气,依旧温柔:“你是老板我是老板,嗯?” 谢时暖胸口起伏,片刻后,认命。 “您是。” “知道就好。”沈牧野再次挑过她的下巴,三指攥住不容反抗,“新项目的奖金是你目前三个项目奖金的总和。” 谢时暖几乎是瞬间眼睛一亮,表情都自如了。 “哦,您说!” “真想给大嫂一座金屋子,放进去,关起来,每天喂两颗红宝石。” 谢时暖冷哼:“金屋藏娇,沈总以为自己是汉武帝吗?” 沈总恍然:“这么说你想给我当皇后?” 谢时暖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瞬间慌起来,眼珠子转了又转。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牧野的拇指摩挲她的唇,心情明显畅快了。 “我的项目组没有经理,你作为秘书主理。” 辰悦有过这种先例,没有合适的负责人或者负责人不称职,秘书可以顶上,因为身兼数职,奖金确实会翻倍,谢时暖听得心动,越发专注。 “具体究竟是什么项目呢?” 沈牧野唇角勾得微妙,神态舒缓。 “全权负责我的订婚宴。” 谢时暖看着他开合的嘴,在最后一个字吐出的瞬间。 大脑空白。 “什、什么?” 她慌了,所以她没注意到,沈牧野的一臂已经环上她的腰际。 “不够清楚?” “可,可这不该是燕姨负责吗?她是你妈,对你的婚姻重视,或者陈太太……” “我跟晓玉把婚订好既然比什么都重要,当然要你负责。” 沈牧野说着略一施力,谢时暖便撞进他怀中,她缓不过劲只虚虚抵着他,眼里泛起晶莹。 “沈牧野你一定要……” 沈牧野盯紧了她:“要什么?” 要这么折磨我吗? 谢时暖想这么说,可是她知道,他已经不会再在意她的感受,说出来,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没什么,沈总要是觉得合适,我没有问题。” 她垂下眼皮盖住那些晶莹,手脚使力挣脱,可沈牧野反倒箍得更紧不说,还抬起手拨开她衬衫的领口。 “沈牧野这是办公室!” 一侧领口被扯开,露出粉色肩带和白润的肩头,肩头的牙印已经不见,但吻痕还在。 沈牧野记得,不止这里,更深入的地方还有,时间太短,他的痕迹还未来得及从她身上消退,是时候再续上了,免得她又忘了自己的归属。 “这周五,谢秘书要空出时间。”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窝,谢时暖被刺激得腿软。 “做、做什么?” “项目出差,陪我和晓玉去实地考察订婚方案。” 第40章 时暖姐还有什么男人 谢时暖从办公室回来时抱了一摞广告宣传册,正好挡住了胸口和半张脸,她走得快,风一样刮回了工位。 是以,只有陈晓玉注意到,她的嘴唇红艳欲滴,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掉了一粒。 她握紧了手里的笔,那副状态难怪要遮遮挡挡,这个贱人竟然已经胆大到在办公场合公然勾引沈牧野! 明明已经钓到了一个富二代还要勾搭小叔子,手段当真是了得。 不行,不能任由这贱人继续嚣张下去了,就算她只是供沈牧野消遣的不相干的小玩意也不行。 陈晓玉不能接受自己心心念念的联姻,居然要被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寡妇玷污,她忍不下这口气。 下班前,陈晓玉在茶水间偶遇了刘斯年。 时隔两天,她和他打招呼。 “时暖姐每天的第一杯咖啡几乎都是出自刘公子的手,你的痴心真叫人感动。” 刘公子在接热水,闻言,转眸,一如既往的笑容满满。 “陈小姐感动了?” “很感动,但是有一点替你不值。” 刘斯年:“哦?为什么?” 陈晓玉左右瞧了瞧,见无人,往前进了一步。 “时暖姐这么聪明的女人,难道会只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吗?”她顿了顿,神秘地笑了。 “你的意思是……她脚踏两只船?” 对方领悟得很快,陈晓玉欣慰道:“她的第一桩婚姻就让她阶级跃升,只可惜男人命短,富贵不长久,这第二桩可不得稳扎稳打,多点下注。” 刘斯年像是被震撼到了,呆呆地看着她。 “时暖姐除了我还有什么男人,陈小姐知道?” 陈晓玉当然不会说出那个名字,挑拨离间这种事,说透了就达不到最好的效果了。 “刘公子有心的话稍稍注意一下就能发现秘密。” 刘斯年思忖了片刻,忽地抬眼:“陈小姐为什么要提醒我?” “当然是我好心啦,我爸跟你爸曾经也是合作伙伴,于情于理,总不好看你绿了还不自知。” 这种容易上头的年轻小开陈晓玉见得很多。 她哥就有过这种阶段,她哥的朋友、她的青梅竹马都一样,年轻气盛自信心爆棚,拿着钱找感情,聪明人就给他们来个独家定制的感情,他们还以为遇到真爱了,背叛是早晚的事。 而他们一旦发觉,那绝对是不管不顾的风暴。 “哦。”刘斯年点头,眼底泛出感动,“晓玉你人真不错,这样的话,我也不能再瞒着你了。” 刘斯年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 “我昨晚下班时发现沈总回来加班了,那时候差不多晚上九点,沈总在打电话,说什么正跟凌总开会,不是的,他那时秘书部门外的露台抽烟。” 刘斯年小心翼翼地瞥着陈晓玉。 “那电话是给你打的吧,哎,其实沈总实话实说就好了,何必还要瞒呢,回来加班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呀,又不是回来偷情。” 陈晓玉如遭雷劈。 那通电话确实是她打的,原本因为沈牧野帮她出气,她是打算趁热打铁,与他再进一步的,可惜,男人有事送她回到家后就走了,她的新睡裙和新玩具全白准备了。 没想到他是回了辰悦,还在秘书部门外逗留,那个时间段里秘书部还能有谁,只有谢时暖! 刘斯年低头看了看手机,歉然道:“下班了,我得走了,陈小姐,我觉得你别多想,谁也没规定总裁不能加班的嘛。” 说完,他冲她笑了一下,擦身而去。 好一会儿,陈晓玉才觉出问题,明明是她来给刘斯年添堵,怎么反被对方添了堵呢? 这人实在奇怪。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被女友戴绿帽子,就算不信,反应也不该那么淡定,陈晓玉望着茶水间敞开的门,心道,谢时暖这个狐狸精到底给他下什么迷魂药了?这么死忠的吗? 谢时暖的迷魂药效果斐然,一直到周五,刘斯年照旧殷勤,两人之间看起来没有一点裂痕。 周五一早,谢时暖准时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沈牧野是拥着陈晓玉出来的,一直走到电梯门前,才像刚想起似的说了一句。 “谢秘书就不必自己开车了。” 陈晓玉奇道:“那时暖姐怎么去?” 当然是坐一辆车了,沈牧野的林肯加长够大够敞亮,在中间支个桌子打麻将都绰绰有余。 谢时暖缩在酒柜旁,非常识趣地将脸扭到窗外,哪怕身后的陈晓玉娇嗔出花来她都不为所动。 沈牧野对她的结论全盘接受,定下两家作比较,碧波山下就是海,两个方案的举办地相隔不远,一天跑下来绰绰有余。 为防万一,谢时暖还特意和林柏亭打了招呼,可能要晚半个小时过去。 车子一路疾行,出了市区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碧波山下,再沿盘山公路而上,第一个方案的举办地就在山顶城堡,是这个度假村里最受欢迎的景点。 度假村的老板和方案策划师早早等候,一见沈牧野便满脸堆笑。 “沈总,陈小姐,这边请。”老板挤走谢时暖,搓着手道,“为了您们的到来,城堡没开放的区域都开放了,想看哪里都可以,方案里陈小姐的晨起室里所有的油画我们都会用价值一千万以上的真品,您放心。” 谢时暖跟在老板后头,抬头打量这座城堡。 哥特式尖顶朝天,崇高又诡谲,雕花精致繁复,位于山顶悬崖处风景独特,别说小小的订婚宴,办个盛大的明星婚宴都绰绰有余。 谢时暖望着沈牧野修剪整齐的后脑勺,她一直没告诉他,他们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她许过一个愿,愿望的内容就是两人的婚礼。 不需要很奢华也不用那么多流程,只用邀些真心实意的亲朋好友,在大家的见证下,走进一段被祝福的婚姻,那就很好了。 那时不会想到,她后来的婚姻没有婚礼也不受祝福。 沈叙白和她是驾车去的民政局,排队领的证,领完证出来,他去医院,她回来上班,好似点一杯奶茶那样简单。 哦,不能说像点奶茶,喝奶茶时她可不会对着结婚证思念沈牧野。 “牧野哥,那是古筝和琵琶吗?” 陈晓玉忽然兴奋地叫起来,顺着她的手,谢时暖看到小礼堂前方的舞台,舞台上摆着一应设施都是民乐器,各声部齐全,应当是刚办过音乐会。 “陈小姐懂得真多,那就是古筝和琵琶,上周,我们刚办过一场婚宴,江市杨总的公子和刘部长的女儿喜结连理,非要在咱们这个西式城堡里搞中式婚宴,别说,还挺特别,请了省民乐团的老师开了场小型音乐会,好几位太太都赞不绝口,这不刚上完热搜。” 老板自豪的介绍引起了陈晓玉的兴趣,她歪着头看向沈牧野。 “牧野哥,请民乐团好像也不错诶,比请爵士乐团新奇。” 老板见她有兴趣,赶忙唤了个男人上来。 “正好,省民乐团的肖先生还没走呢。” 肖先生是省民乐团负责商业演出的副团长,被叫上来后却往谢时暖的方向瞟了好几眼,老板示意他说话,他道:“谢……谢时暖?” 谢时暖也觉得眼熟,迟疑道:“肖师兄?” 肖先生闻言大喜,笑道:“是我!居然真是你啊,这么多年不见变大姑娘了!廖阿姨还好吗?我特别想她做的火腿面包。” 第41章 订婚宴上表演 谢时暖最后一次见肖师兄是十六岁,十六岁那年,她主动提出不再学琵琶,能省则省,廖红娟哭了一场同意了。 她和肖师兄师从同一个琵琶老师,老先生是国手,退休后闲得无聊在家里开班授课,手底下很多学生,学得最久的不过十来个,肖师兄是其中最久的,堪称关门大弟子。 “她……挺好的。”谢时暖顿了顿,“我记得我走那年你就考上央音了。” 肖师兄笑道:“嗯,毕业就进了民乐团,很不思进取待到现在。” “你要是不思进取我就是不务正业了。” 偶遇故人,谢时暖打开了话匣子,却不料,这里并不是合适重逢的地方,这里还有别人。 “时暖姐,原来你还会弹琵琶?” 陈晓玉憋了半晌终于发声,谢时暖脸色一僵,回过身。 “嗯,小时候的课外班。” 陈晓玉一拍掌看向沈牧野。 “牧野哥,好棒呀,我想听时暖姐弹琵琶诶,你想不想听?” 沈牧野难得反应慢,肖师兄先应得声:“陈小姐不知道,我这位师妹天分很好的,老师总夸,要是一直学下去肯定能做个首席。” 谢时暖心知不妙,忙谦虚:“我很久不弹了,都忘记怎么拨弦了。” 沈牧野终于有了反应,他遥遥看着小舞台上摆着的乐器,眯了眼睛。 “弹两遍就想起来了,谢秘书,上去试试。” 是命令的口吻。 谢时暖抿住唇,脸上是为难,肖师兄这才觉得失言,斟酌着圆场。 “琵琶都是我们上回用过的,还没调音,要不下次吧。” 沈牧野坚持:“就这次。” 男人对师妹的不客气让肖师兄觉得很不舒服。 “沈总,就算谢小姐是你的秘书,弹琵琶也不是她的工作范畴,她有权拒绝。” 陈晓玉眼底划过轻蔑,嘴里却道:“肖副团说得也有道理,要不还是算了吧。” 沈牧野受不得激,越这么说他肯定越坚持,果然,沈牧野抱臂,冷冷看着肖师兄。 “谢秘书,你要拒绝?” 不问男人只问女人,打蛇打七寸。 谢时暖叹了口气,笑道:“既然大家都看好我,我就去试试好了,肖师兄,弹得不好你不要笑。” 肖师兄看懂了这个笑,是被逼无奈的妥协,是了,他固然能替她发声,可他走了呢? 到头来被穿小鞋的还是她,现实总是很难做英雄。 “我不笑,你总是很好的。” 谢时暖走上小舞台,低跟皮鞋的鞋跟踩在舞台上铺的红丝绒地毯上,软软的,琵琶是普通四弦琵琶,敦煌牌,非定制,不同的人弹会首先调音。 于是她寻了个高凳坐下,双腿交叉,将琵琶竖在大腿上,开始调试。 一手转轴一手弹拨两下听音,她专注时会微微侧头,嘴角上翘,神色认真中带着点虚无和渺茫,搭配这张本就轻烟般的面容,总会让沈牧野想起神女下凡一类的词。 第一次见她,是跟着沈叙白出席学校活动,沈牧野在台下从傍晚一直坐到天黑。 合奏节目的上一个节目是相声,两个大学生说得卖力,但段子太老,他听得快睡着了,是被她一阵拨弦拨醒的。 民乐合奏《春江花月夜》,几乎每个乐器都有一段solo,独独琵琶没有,伴奏了全程,但奏完了,沈牧野差点忘了鼓掌。 后来听说,是因为相声说太久,导致合奏节目的时长调整,她好心,把自己的solo砍了让给了古筝女孩。 谢时暖调了好音,熟悉的记忆又回到了脑中,那种对琵琶最初的爱让她不自觉兴奋起来,眼中漫出笑意。 “沈总,要弹什么曲儿?” 这话脱口而出,一出,她就后悔了。 语气太活泼,不像下属请示上司,像女孩歪头逗男友。 沈牧野温声道:“《春江花月夜》” 谢时暖指节颤了颤,迅速垂下眼皮,遮住一瞬的悸动。 她吸了口气,甩动手指揉出一串清亮的弦音。 原曲很长,谢时暖弹的选段,这个选段正是初见沈牧野那次弹奏的曲子。 刚开始,她手生,错了好几个音,肖师兄下意识皱眉,但很快,十来年练习攒下的手感被她逐渐找回,时而清亮时而柔婉的乐声从指尖流出,音乐便有了画面。 大河之上,有女独坐船头,一边追忆往事一边拨弄琵琶,心事有时欢快有时缠绵,与河水同流。 陈晓玉听不懂,但她身边的两个男人明显听懂了,肖师兄欣慰地笑起来,沈牧野没笑,但比笑可怕。 他前所未有的温柔。 那是发自内心的温柔,丝丝缕缕地仿若春雨,眉眼舒展没有一丝的戾气和锋芒,有的只有清风拂过河面,将军从船中走出…… 拥住船头的琵琶女。 陈晓玉心慌起来,喝道:“好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 谢时暖澎湃的心绪被骤然打断,她抱紧琵琶不舍地缓了两秒,甩了甩手。 “好久不弹……这曲子真的很难把握。” 肖师兄鼓掌:“哪有,太谦虚了,前面确实手生,不过你状态回来得很快,时暖,你的天分还是那么好。” 谢时暖放下琵琶站起来,将上移的裙子往下抻,余光中,她瞄向沈牧野。 他在和陈晓玉耳语,迁就女孩的身高,略微倾身,陈晓玉便拢着手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很亲密的样子。 谢时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想起从前吗?想起了又能怎样,能回到从前吗? 回不去了。 有时,谢时暖会觉得自己像一把琵琶,沈牧野一句《春江花月夜》,她的弦就拨动起来,全不知人家只是随口说说,不当真的。 “时暖姐,你弹得真好听!” 谢时暖已经走下台,闻言微笑:“谢谢。” 陈晓玉松开沈牧野,抓住谢时暖,真诚道:“我刚刚和牧野哥说了,他也同意了,时暖姐,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订婚宴上帮我们演奏好不好!”陈晓玉绽放大大的笑容,真诚极了,“你独奏!” 谢时暖一阵恍惚,她十分勉强地抽动嘴角。 “你,你说去你们的订婚宴上表演?” 陈晓玉奋力点头:“嗯!时暖姐琵琶弹的这么棒,得让所有人都听一听才好,牧野哥你说是是不是!” 谢时暖僵硬的转头,沈牧野正巧也望向他,四目相对,男人一如既往的冷淡且从容。 “谢秘书,我们订婚宴上的琵琶独奏交给你了。” 肖师兄本就惜才,觉得是好事,便也劝道:“时暖,我觉得挺好的,你放下琵琶太可惜了。” 他还不忘给谢时暖争取利益,“不过沈总,即便是你的秘书,这种额外工作也要按照市场行情给酬劳的。” 沈牧野非常大方。 “肖师兄不用担心,市场行情的十倍,谢秘书,愿不愿意?” 肖师兄悄然蹙眉,终于,嗅出了一丝古怪。 别人一般叫他肖先生,肖副团,沈牧野却要跟着谢时暖叫他肖师兄,顺口吗?而且就算话赶话到这里了,他给个三倍够了,给十倍,怎么听怎么像赌气。 但细枝末节的古怪算不得古怪,肖师兄想不通,只得看向谢时暖。 “时暖,你怎么想?” 谢时暖拳头握紧,脊背挺得很直。 她不能答应,她要拒绝,她不能连仅剩的一点点尊严都被他踩在脚底摩擦。 她受够了,可以了。 “我……”谢时暖顿了顿,笑起来,“我当然愿意。” 第42章 我脱 跟尊严比,市场行情的十倍薪酬更重要。 而且此刻落荒而逃的话,沈牧野恐怕会更得意吧,她偶尔也不想他那么得意。 于是她笑意更胜:“沈总,今天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十倍薪酬,不能反悔。” 沈牧野嗤笑道:“小钱而已,谢秘书放心。” 没有男人会喜欢这么市侩的女人,她明明该示弱,透出不舍,让男人怜惜,谢时暖终于下了一步臭棋, 陈晓玉得意地扬起下巴。 “我好开心!” 肖师兄本就是来和老板结项,办完事就得赶回剧院,不能多留,谢时暖将他送出门,目送他离开,也目送她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的青春岁月。 再回到沈牧野身边时,他和陈晓玉已经上了二楼。 二楼有十来个房间,风格不一,老板重点介绍挂满名画的古董房,陈晓玉看的心动,问得频繁。 “有些画我不喜欢,到时我要从爷爷那里拿过来一些摆上。”陈晓玉计算着,“时暖姐,你帮我记一下。” 谢时暖举着pad:“好的。” 沈牧野却沉默,一直绕到二楼露台都没发表过意见,陈晓玉在他身边跳来跳去的哄。 “牧野哥,你怎么想的嘛,这个城堡我挺满意的。” 沈牧野懒懒道:“下一个不看了?” “当然要看呀,海边我也很心动的!”陈晓玉踮起脚转了一圈,“谢秘书,还好牧野哥把那堆东西交给你了,不然我要头痛好久都分析不出来呢!” 谢时暖还没从要在订婚宴上弹琵琶这件事里缓过来,神态恹恹的。 “你满意就好。” “我当然……” 陈晓玉话还没说完,便听不知哪里响起一声爆喝。 “姓谢的!去死吧!!!” 谢时暖根本没听清这话叫得谁,她只听到愤怒的男声,苍老的,声嘶力竭的,饱含怨恨。 她下意识地寻声望去,还没看清,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大半视线。 接着,就被拢进了熟悉的怀抱。 冷杉味还杂些甜腻女人香,由于行动的过于迅速,男人轻喘出声,性感的爆棚。 这怀抱箍她箍很紧,带着她回转身。 回转身的刹那,谢时暖看见有液体泼洒下来,从她眼前划过去,浇湿了地面。 “啊————!” 陈晓玉的尖叫响起。 谢时暖突然醒悟,猛地回头。 护着她的沈牧野被未知液体浇了一身,他的左臂横抬,正巧挡住她的脸,是以,那些未知液体,连她的头发丝也没碰上。 泼水的是个形容颇为沧桑的老人,穿保安制服,没戴帽子,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一手拿着空掉的玻璃瓶,一手指着谢时暖骂骂咧咧。 “要不是谢骏,我会混成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狗样子吗?姓谢的你们把我老婆女儿还给我!!!” 他粗声谩骂着,脏话不断,说着还举起手要扑上来,幸好其他保安已经冲了过来,奋力将他摁倒在地。 老板吓得脸都白了,急道:“沈总,我不知道啊,沈总,快!快下去叫医生看看,我们这边有诊所的!” 谢时暖的嘴唇都没了血色,她颤抖着要去摸沈牧野被浇湿的衣服,却被沈牧野抓住,推了回去。 她急得眼睛都红了:“沈牧野你快脱下来!万一万一” “对,对先脱衣服!” 老板也附和。 沈牧野没他俩急,他道:“我脱,你别碰。” 谢时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会拼命点头。 沈牧野松开她,拧开扣子将外套脱下,扔在地上,他又松开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指三下两下摘下那条领带,也扔了出去,里头的衬衫虽有湿意但没沾水,沈牧野只解开了扣子,风吹起他的衬衫下摆,撩出紧致有力的侧腰。 谢时暖仔仔细细一寸寸地查看,从分明的人鱼线看到腹肌看到胸肌,又转过去看鼓起的肱二头肌,皮肉紧实完美,没有一点灼伤的痕迹。 再往上,看到了发尾滴下水珠。 她登时急道:“毛巾,不不对,还是赶紧进去清洗一下吧。” 谢时暖跳着脚就要去问老板,沈牧野被逗笑,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拉回来。 “笨蛋,这不是什么硫酸之类的腐蚀性液体,用不着那么慌。” 谢时暖愣住,下一秒,陈晓玉扑了过来。 扑得沈牧野一个趔趄,抓着谢时暖的手就松了。 “牧野哥,吓死我了!你干什么呀!太危险了!” 沈牧野的两只手悬在半空,无奈歪头。 “先放开我,就算不是腐蚀性液体,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水,不怕脏?” 陈晓玉僵了一下,抱得更紧。 “不怕!” “那也放开。” 谢时暖呼了口气,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沈牧野,转身,向那个被摁在地上的保安走去。 老头还在不停地骂。 老板站在旁边急得一脑门子汗,见谢时暖过来,他忙道:“谢秘书啊,真跟我无关啊,他平时挺老实的,谁知道怎么突然就疯了。” 谢时暖还没回话,老板眼睛一亮看到了闻讯赶来的孙恒,又搓着手跟他哭冤去了。 “臭丫头!这次是我没准备,只能送你一瓶水,嘿嘿,不过我吐了吐沫!” 谢时暖不作声,仔细地瞧,终于从那张苍老的脸上看出了端倪,瞳仁瞬间张大。 “吴栋梁?” “是我!想起来了?哼,别以为你还了钱就算完了,我们之间的仇这辈子没完!” 谢时暖被骂退了半步。 这是她家的债主之一,为了还他的钱,廖红娟一个人打四份工,不舍昼夜,最后一笔是九年前还完的,还钱那天,吴栋梁给了廖红娟一巴掌,骂得比现在难听多了,但廖红娟默默忍下了。 谢时暖那时是陪同,哭着问母亲为什么要忍,廖红娟说他也不容易,被你爸害惨了。 十岁前,谢时暖管吴栋梁叫吴伯伯。 吴伯伯是她父亲谢骏的好友,有一年生日,他送了她一条很漂亮的小裙子,香港买的,薄荷绿色,软纱和薄缎制成,她穿去学校被羡慕了半个学期。 孙恒走上前睨了一眼老头,对谢时暖道:“谢小姐,他确实有病,这几年一直在吃药,最近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没吃,估计是犯病了。” “他有什么病?” “狂躁症,据说中度了。” “叫什名字?”沈牧野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哭丧着脸的陈晓玉。 “吴栋梁。”孙恒顿了顿,小声道,“估计跟十七年前恒生建筑公司的事有关。” 沈牧野扫了一眼地上喘粗气的老头,又看谢时暖,她眼圈红着,手指勾着手指,定定的望着吴栋梁,凄罔的神色盖都盖不住。 “先把他带下去,好好审,警察来了就带走。” “好的。” 沈牧野两根指头夹着衬衫一角抖了抖,嫌弃得很:“谢秘书,你发完呆了吗?” 第43章 帮我换衣服 谢秘书如梦初醒,猛地颔首道:“沈总,那个人我认识……他应该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别送警局?” 沈牧野不语,径直进了城堡,谢时暖瞧着他的面色,紧跟在后。 “孙特助说他是生病了,我想……” “谢时暖。”沈牧野停步,“假如他泼的真是硫酸你想过后果吗?!” 谢时暖的脸刷的白了,她居然忘了这一层,但凡那是瓶有杀伤力的东西,沈牧野还有没有办法平平安安站在这里就是个未知数了,愧疚感涌起,她凄然抬眸。 沈牧野坦胸楼坏堪称狼狈,好在他眸光森冷,气势汹汹,生命力依旧旺盛得很,这是唯一的安慰,她没害了他。 “抱歉沈总。” 沈牧野回眸,谢时暖九十度鞠躬,低马尾从肩膀上滑落,垂下来,很乖很听话,客气到了家,他磨着牙笑。 “所以呢?” “所以?”谢时暖迷惑,片刻后顿悟,“我知道了,我不会阻碍警察办案,他的行为如果犯了法就得付出代价,我不该慨他人之康。” 沈牧野眉头一皱预备再说什么,陈晓玉回过了味。 “牧野哥,那老头是时暖姐的仇家?” 沈牧野不说话,她就看谢时暖,“时暖姐,那人到底跟你家有什么仇?” 谢时暖脑子一团乱,回答得敷衍。 “没什么仇。” 陈晓玉眨巴了两下眼睛,像是才记起似的:“时暖姐,听说当年你爸的建筑公司因为偷工减料害死了好几个人,那人是不是被你爸害过的?” 谢时暖脸色更难看了。 谢家当年的事闹得非常大,由于牵涉了好几方的利益,几乎是全国媒体轮番轰炸了将近半个月,后来还是沈家不堪其扰出面压下了风波。 陈晓玉听过太正常了。 谢时暖深吸气:“沈总,我想跟那个人再聊一聊,等下就回来。” 说完,她也不等两人回复,顺着孙恒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孙恒去的是一楼,谢时暖便沿着台阶往下,鞋跟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嘎吱的声音,夹杂着身后陈晓玉的声音。 “牧野哥,时暖姐的父亲当年也害苦你们沈家了吧!” 谢时暖没听到沈牧野的回答,她跑得快,脚步声蹬蹬的,顷刻就找到了孙恒。 保安通报后,孙恒把她让进了房间。 房间是员工宿舍,吴栋梁被绑在椅子上,头垂着粗重地呼气。 “问清楚了,碧波山离市区有距离,他上班一般是住一周再轮休,这一周来的匆忙没带药,所以发病了。” 谢时暖走到老头面前,想了想还是道:“吴伯伯。” 吴栋梁反应慢,好一会儿才抬头,浑浊的老眼聚焦,认清人后,脸色陡然一变。 “刚清醒没多久,我跟他说了刚才的事。” 吴栋梁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恶人,他恨谢骏恨廖红娟,但对她这个晚辈,始终没干过什么过分的事。 谢时暖叹道:“吴伯伯,这个病什么时候发现的?” 吴栋梁默了片刻,狠狠叹了口气。 “五年前打伤了人,蹲局子时被查出来的,我一直有吃药,控制得不错,这周……”他踢了一脚凳子腿,“这周碰见我闺女,不知怎么的就忘了。” “姐姐她们还好吗?” “不知道,她们没理我。”吴栋梁咬牙,“谢时暖,你跟你妈都爱装好人,有什么好问的,我被你们害成啥样,你们不知道?要抓就抓,该怎样怎样,随便!” 谢时暖确实不该问。 吴栋梁的双胞胎女儿比谢时暖年长三岁,出事后,吴栋梁的妻子带着女儿紧急切割,婚离得快,听说一年后再嫁了个开饭馆的,过得还不错。 但女儿们从此以后就不认爹了。 “抱歉。” “大可不必了,我老吴受不起,钱你们还完了,人我也打过了,跟你妈说,我吴栋梁不是欺负小孩子的人,这事我自己会担。”吴栋梁喘了两口气,“那瓶水是厨房的洗菜洗碗的污水,脏是脏但没别的,你们沈总不会有事。” “嗯。” 吴栋梁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他花白的头发稀疏,露出大片头皮,脸上的皮肉松散粗糙,乍一看是六十多岁,但其实他今年才五十出头,沈德昌比他大十来岁,比他红润有精神。 而在当年,在十岁前,谢时暖记忆里的吴栋梁爱穿墨绿色夹克,别人开车他骑摩托,风驰电掣地,谢骏经常调侃他,说他比女人还爱赶时髦。 谢时暖待不下去了,转身要走。 临出门前,她道:“我妈四年多前出了意外,至今没醒,今天的事我不会跟她说。” 说完,她出门。 一楼大厅有两个警察在做笔录,看见她,其中一个走了过来。 “谢小姐,劳烦。” 谢时暖有问必答,笔录很快做完,她还是不免忧心。 “他会面临什么处罚?” 警察小哥整理仪器,随口道:“寻衅滋事可大可小,主要看受害者怎么个追究法了,这老先生谁不好惹,偏惹你们老板……”他摇摇头,“不好说。” 金诚集团的法务团队一水身经百战的大律师,确实不好说。 孙恒接了电话找出来,正见她扶着廊柱发呆,背影看着萧索,他叫了几声才把人叫醒。 “谢小姐,沈先生让你去三楼见他。” 孙恒亲自将她送至三楼,他推开半扇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是一间装修极为繁复的套房,谢时暖一进来便看见扔在地上的衣裤,长方形的几案上并排放着几个盒子,都是孙恒送来给沈牧野替换的衣服,总共三套。 浴室里有水声传出,沈牧野在洗澡。 孙恒没说沈牧野叫她来做什么,谢时暖猜测或许是要问她吴栋梁的事,但其实不用问,一查就能查到。 吴栋梁的水泥厂曾是恒生建筑公司的长期合作伙伴,在当年的风波里出场频繁。 而风波的主角,恒生建筑公司的老板谢骏,涉嫌行贿多位官员,违规竞标,承包的多个项目偷工减料造成重大事故,还是几桩刑事案件的幕后黑手。 这是当年多家媒体的报道,夸张的成分居多,和最后的调查结果多有不符,但重大事故确确实实是发生了,体育馆坍塌,死伤七个,造成的经济损失难以估量,轰动一时。 谢时暖和沈牧野在一起前就没瞒过,他一清二楚。 “被泼的是我,你倒是比我沮丧。” 沈牧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谢时暖猛然回头,看见一片挂着水珠的胸膛。 有一滴正巧从锁骨滑下,滑了个漂亮的弧度滑到了腹肌上,再往下就是一条白色的浴巾缠了两圈裹在腰间,挡住所有遐想,除此之外一览无余。 谢时暖眼睛没处放,只能乱转,一边转一边后退,然后就被男人堵在长桌旁。 沈牧野微躬身与她视线平齐。 “躲什么?” “没躲。” 谢时暖说着躲开,眼睛看远处,“沈总,换洗的衣服就在我身后,你要不先穿衣服,我等会再进来。” 沈牧野捏住她的下颌转过来。 “更刺激的你不也看过,现在倒是害羞了。” 谢时暖的脸登时就红了,她嘟囔道:“你别瞎说,我才没空盯着你看。” 这是实话,有空的时候不好意思,没空的时候是真没空。 沈牧野见她耳朵都红透了,圆润的耳垂轻颤,可爱得很,十分诱人。 他不预备抵抗诱惑,果断地俯身品尝。 女人闷哼了一声,膝盖本能地弓起,隔着浴巾贴上他的大腿,沈牧野熟练地一动腿,便将那碍事的膝盖顶到一边,更加近身。 他在她耳边吹气。 “帮我换衣服。” 第44章 不许咬 谢时暖的后腰抵在长桌边,硌得她整个人后仰。 “换,换衣服?你自己不能换吗?” 谢时暖瞪着他,四肢齐全且有力,刚洗完澡简直勃勃生机,但他却道: “不能。” 无赖的人神共愤。 “那我让陈晓玉进来给你换。” 沈牧野闻言松开,一副随便你的姿态,谢时暖跳下长桌也来不及整理皱掉的衣衫便往门口跑,手放在门把手上一转,转不动。 再转,还是不动,门被锁住了。 “沈牧野,你叫孙特助开门。” “谢秘书不工作,这门今天可就开不了了。” 沈牧野从茶几上取过一杯白水,一边喝一边看她,好整以暇。 “不开就不开,有本事你让陈晓玉等着。” 沈牧野微微一笑。 “晓玉肯定会等我,林柏亭愿不愿意等你?” 谢时暖一愣,她和林柏亭通电话是来之前在家里,再早点就是加班那晚在办公室,哪里都没出现过沈牧野,天知道他怎么又知道了,莫非是孙姐偷听后打报告了? 经验来讲,沈牧野的威胁不好怠慢,一旦怠慢,惩罚翻倍,不好说会不会殃及无辜。 林柏亭就是无辜。 谢时暖垂下肩膀,无奈转身。 “你要换哪套?” “你选。” 谢时暖将三个盒子依次打开,黑白和深紫,她挑了深紫那套,捧起盒子转身。 沈牧野已经放下杯子,将身下那条白色浴巾抽走扔在床上,坦荡的一览无余。 谢时暖仰头望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小心地把盒子放下,从里面摸出一条内裤递出去。 “给。” 她不看他,看地毯。 沈牧野接过时,指尖碰到指尖,她烫手似的缩回,赶紧拿起下一件。 耳边响起男人的闷笑。 下一件是衬衣。 谢时暖照旧一面看的一面递出,沈牧野却没接。 “替我穿。” 谢时暖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要绷断了,她咬牙切齿地回眸,沈牧野只穿着一条内裤,大剌剌杵在那,大有你不给我穿,我就等着,看谁耗得过谁的架势。 论耍无赖,沈牧野是天下第一,谢时暖很明白。 于是她抻开衬衫,走到他身前,半垂着眼,撇着嘴,像个严肃的老师太。 “沈总,劳驾抬手。” 沈总配合地抬起,谢时暖吸了口气,将袖子给他套上,指腹划过男人的遒劲的手臂,她恍然想起,刚才正是这手臂箍着她转身,挡下了所有脏水。 谢时暖绕到他身后,穿另一只手。 他洗了头,后脑的头发软软地垂在后颈,他脊背挺括,靠上去时会感受到绝对的安全感,这具身体现在散发着沐浴露的橙子味,这么阳光清新的味道并不适合他,还是冷杉味最合适,可惜,暂时闻不到了。 两条袖子都穿好,谢时暖绕回前面,准备系扣子。 沈牧野的胸膛坚定而又温暖,被他抱住,谢时暖几乎是本能的就忘了挣扎,潜意识里就是顺从,她已经分析了又分析,吴栋梁出手突然,沈牧野不可能知道他泼出来的是什么,那么,那应该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下意识地护着她。 谢时暖心里一阵阵暖意升腾,忍不住温声道:“你……下次别这样了,太危险了。” 沈牧野掀眼皮看她,忽地勾唇。 “说得对,下次不这样了。” 谢时暖扣扣子的手一顿,下一秒便被握住。 “跟那老头聊完什么感想?” “没感想。” “没有愧疚难过,还有无能为力的自责?” 沈牧野精准地描绘了她所有的情绪,谢时暖低下头。 “吴伯伯是三十年前的技术骨干,天之骄子,如果不是我爸的事,他不至于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吴栋梁的水泥厂是依附恒生建筑公司做起来的,没有你爸,他还在仪表厂做小科员,住漏水的六十平小套二,是你爸带他发财,让他成了村里第一个盖别墅的金凤凰,娶了大学教授的女儿,他顺风顺水碾压别人的时候不记伯父的恩,只记跌倒的仇?” 沈牧野果真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谢时暖咬唇,不说话,眼底泛出湿意。 沈牧野指腹摁在她唇上道:“不许咬。” 谢时暖松了口。 “他这样,我们家确实有责任。” “你钱都还完了,还想怎么负责?帮他穿越回三十年前逆天改命?” 谢时暖被他逗笑又不敢笑,抿住唇,斜眼瞧他,男人神色不算好,皱着眉,审视的目光里夹杂着些许关心。 很久以前,他安慰她就是这个风格,不细心也不温柔,全然不懂转弯,不知是哄人还是气人,但谢时暖受用。 如果她被他哄好了,她就会歪头,温温柔柔地笑他:“沈牧野,你在安慰我?” 沈牧野愣了须臾,嗤笑:“挺会自作多情。” 谢时暖不反驳,她抽回手,认真给他扣扣子,沈牧野所有的衣服都是定制,线条极为贴合他的身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宛如一柄剑鞘把气势凌人的宝剑收敛。 在人前,变回衣冠楚楚的金诚集团小沈总。 扣完扣子谢时暖去拿裤子,她是典型的梨型身材,腰臀比惊人,套装又全是大众牌子的标准码,按照臀围买裙子,腰围就不合适,弯腰时,裙身拉得紧,直往上跑,但裙腰会空出一块,松松地夹着衬衫。 沈牧野心下一动勾住她的裙腰,往上拽。 “沈牧野!别玩了!” 谢时暖果真炸毛,扭身将裤子塞给他,“穿上!” 沈牧野接过,谢时暖扯着裙摆往下拉,警惕地看着他,像只呲牙的小兽。 沈牧野被讨好了,一边穿一边道:“你现在不觉得伯父是清白得了?” 谢时暖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件事,她没准备,整个人僵住,好一会儿才直起身。 “我觉不觉得没有用。” 她绕到沈牧野身后帮他整理衬衫下摆,“三年前,我托叙白帮我查过一次,仍旧是同一个结果,证据确凿没有任何疑点。” 沈牧野拉上裤链。 “我还看到了我爸生前的录影。” 录影是谢骏跳楼的前一天录的,承认了罪行,表示自己会一力承担,承担的方式录影里没说,后来大家都知道了,用死亡来了结。 谢时暖看完后懵了很久,怎么从档案室里出来,怎么离开警局,怎么上的车又怎么回的家,她一概不记得了,只记得沈叙白一直在身边。 他说,如果她不信,他就不放弃会继续查,谢时暖终于反应过来,对他说谢谢,不用。 以沈叙白的能力,要查什么没有查不到的,最终查出这个结果,她只能认。 “叙白说,你之前遇到阻力确实是触及到了大人物,大人物被这桩事坏了政绩影响了仕途,那是他心里的刺,最好谁都别提,仅此而已,他都不认识我父亲。” 谢时暖拿过皮带给沈牧野围上,他的腰腹坚硬如铁,每一块肌肉都蓄满了力量,谢时暖将顶针插进皮带扣中。 “好了,沈总。” 收拾停当,她后退一步,变回了谢秘书。 沈牧野将袖子挽起露出小臂,嘴里道:“好了?” 谢时暖以为他指的是衣服,她再次打量一番,非常仔细地确认:“确实好了。” 沈牧野上前一步,轻巧地搂过细腰,将人摁至身前挺立的地方。 “我可没好。” 第45章 让你快活 穿衣服的沈牧野比不穿的沈牧野可怕 毕竟,不穿的时候只是肉疼,穿上的时候可能还要心疼。 谢时暖的脸红得滴血,她腰细,沈牧野一只手能便能掌控得彻底,隔着薄薄的衣料,那些蓬勃的欲念千丝万缕缠绕而来。 “沈牧野,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沈牧野手下不停,嘴上更不饶人:“假山那种地方都能让你快活,这里不是更好。” “谁,谁快活了?” 谢时暖推着他,仿佛在推一堵墙,“我不要!你有陈晓玉了,我们必须结束!” “啧,上次明明表现的那么好。”沈牧野露出了残忍的真面目,“难道大嫂更爱野战?” 谢时暖第一万遍后悔假山里的放纵,她想说你胡说我才没有,可又没底气,她眼尾发红脸都鼓起来,心情委实是复杂极了。 “那次是我错了,我很后悔,这次绝对不能再错。” 闻言,沈牧野抬首看她,面色很沉,是山雨欲来的模样。 僵持间,敲门声骤然响起。 “牧野哥!你换好衣服了吗?” 这种时刻,陈晓玉久违的尖嗓子宛如仙音,谢时暖涌起了十足的感激,来得太是时候了!趁着沈牧野愣神的功夫,谢时暖一缩身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疾步往门口跑。 沈牧野也就愣了那么三秒两秒,反应过来后悠悠哉哉跟在后头,淡定地看着谢时暖跑到门前,握上金黄色的门把手却迟迟不往下压。 门外是陈晓玉,门内是沈牧野,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她。 衬衫扣子开了四颗,内衣斜了,裙子歪了,拉链的一面转到了正面,裙腰往上缩,快缩到胸下面了,这幅形象出去,傻子都知道干什么了。 谢时暖松开手,赶紧整理衣服。 沈牧野趁着她整理衣服的时间溜达到门前,他倒是板板正正,纹丝不乱,颇畅快的朗声回答。 “好了,你进来吧” 谢时暖吓了一跳,接着就听得门把手传来转动的声音,她想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不然沈牧野不会看笑了。 他甚至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那门把手往下压了一半就压不动了,门还锁着。 谢时暖长吁一口气。 “牧野哥,门锁住了我进不去,你开一下门。” 一门之隔,陈晓玉不但声音清楚,连跺脚声哼气声都很清楚,谢时暖紧张的小腿肚都在打颤,沈牧野丝毫不怜惜,他双臂撑开,将人压在门上。 然后道:“等一下,这就来。” 言罢,他解开了谢时暖刚扣好的一颗扣子。 “沈牧野!” 沈牧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 “牧野哥,你房间里还有别人?” 陈晓玉的疑惑从谢时暖的脑后传来,她的冷汗大滴大滴的滚了下来。 沈牧野没有冷汗,他甚至比刚才还要愉悦,谢时暖的扣子扣错了,他笑着帮她重新扣好。 指尖似有若无的划过半托内衣,谢时暖怕的屏息,反倒将胸挺了起来,这颗扣子越发扣的艰难,半天都没扣上。 沈牧野耐心道:“没人。” “可我好像听到……”陈晓玉迟疑了片刻,忽然大喊,“时暖姐!” 谢时暖下意识就要应,嘴张开,立刻被堵住。 连同呜咽声悉数被沈牧野吞了进去。 陈晓玉听见门内有声响,窸窸窣窣的,还有听不真切的喘息,她拍门道:“牧野哥!你怎么还不开门,我要进去!” 这边拍,那边门开了。 沈牧野神清气爽地走出,浑身上下都是沐浴过后的舒坦,熠熠生辉,陈晓玉猝不及防被帅到了,心扑通扑通多跳了几拍,立刻就要往男人身上扑。 沈牧野微一侧身,陈晓玉扑到了胳膊,她不嫌弃,果断挽上,半边身子却往门里探,好像要找什么。 不想沈牧野踏步往前,拽得她差点撞到门上,只能缩回来。 “牧野哥,你真的只是在里面换衣服吗?时暖姐没来吗?” “她不是下去找那个保安了?” “那个保安被警察带走了,下面没人,她不知道去哪了。” 两人的声音逐渐消失,谢时暖才探出头,走廊空无一人,她闪身而出从另一侧下楼。 几人再见面是在一楼,沈牧野和陈晓玉在听策划师最后的推荐,城堡最顶上开了一扇天窗,光从天窗而下,恰好洒在一楼大堂,罩在两人身上。 仿佛是老天在祝福一对新人。 谢时暖垂下头,安静的走过去,不等她打招呼,陈晓玉先道:“时暖姐你回来啦!” “嗯。” 谢时暖举起pad做工作状。 陈晓玉打量她,端正整齐,跟刚才没有太大不同,除了眼尾有点红以外,就是鹅黄色的裙摆有一处半干不湿的水渍。 “时暖姐,你哭过了?” 谢时暖头低得更狠了。 “没有。” 陈晓玉体谅道:“我明白,你爸那事太拖累你了。”她顿了顿,“你裙子湿了。” 谢时暖一怔,忙去摸裙子,只有一小片,差不多要干了,她心虚地抿了抿嘴角。 “可能洗手台沾的水。” 陈晓玉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碧波山的行程就此告一段落,时间也到了中午,沈牧野没留在城堡吃饭,车子开到了距离南雅海湾不远的深藏于老林里的私房菜。 私房菜老板也姓陈,是陈晓玉的长辈,吃饭时坐在席上和沈牧野推杯换盏,言谈间都是长辈的祝福,谢时暖勉强吃了半碗就出去等着了。 孙恒也在外面,见她出来,忙起身。 “谢小姐这么快就吃完了?” 谢时暖在他身边站定,问道:“孙特助,吴栋梁已经交由警方处理了吗?” “嗯。”孙恒瞄了一眼,“谢小姐,沈先生不会为难他,你别担心。” 谢时暖只是没话找话还真的不是担心,但她听得奇怪。 “沈先生交代什么了吗?” “不用交代,你求情的话他一定会考虑。” 孙恒和孙姐一样,对她和沈牧野的关系有莫名的信心,谢时暖轻笑着摇头不再问了。 饭一吃就吃到了下午,赶去南雅海湾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阳光正盛,陈晓玉不想出门又磨蹭了一会儿,转眼四点多了。 谢时暖原本不急,这么拖来拖去,她就有些急了,跟林柏亭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肯定是要迟到的。 “沈总,陈小姐,到时候呢,我们会先安排海边的拍摄,一望无际的大海、晨起的朝阳、郎才女貌的二位,还有两匹阿哈尔捷金马,绝绝对对是独一份!” 南雅海湾方案的策划师比上一个策划师有激情,姓董,讲话都是咏叹调,一不小心就念诗,这份热情感染了陈晓玉,她听得心潮澎湃,频频让谢时暖记录新想法。 沈牧野偶尔插一句。 “是真的金马?” 董策划千盼万盼,盼来他说句话,激动道:“真的,道森集团前两年在这边搞了个马场,不对外开放,他们引进了四匹金马,货真价实,听说是道森集团的少东家亲自挑的,我们这个方案是和道森旗下的酒店合作,不然借不到的。” 海风吹过沙滩吹过棕榈树,吹到了南洋风味的白色长廊下,吹动谢时暖鹅黄色的裙摆和鬓边碎发,她抬手将碎发拢到耳后,沈牧野眯起眼望出去,不知是在看人还是看海。 嘴里赞道:“少东家有眼光。” 第46章 替她牵马 谢时暖没听过这种马,好奇问了一句。 “时暖姐,你怎么这都没听过,就是古代叫汗血宝马的那种马,白金色很漂亮的。” 陈晓玉期待的眨眼,“牧野哥,我今天就想试试,你陪我嘛!” 董策划有点为难。 “马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可能需要两位稍等一下,有些手续要走。” 如果只是稍等一下,策划师不会说出口,那证明不止是等一下。 谢时暖盘算着时间,忍不住劝:“晓玉,要不下次我们提前预约,现在匆匆忙忙地找来,玩得也不尽兴。” 陈晓玉嘟起嘴。 “不要,我就要今天骑马!道森集团少东家不就是刘斯年嘛,都是一家人,让时暖姐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时暖姐你说是不是!” 谢时暖这才对上号,这位养马的少东家可不就是刘斯年。 同事一整年,即便马甲被揭破,她也很难把活泼小弟和集团二代画等号,叫小弟帮忙毫无压力,但借少东家的势,她犹豫不决。 “我……” “这种小事何必麻烦人家,就按照流程走,等一下好了。” 沈牧野耐心懂礼貌,众人没话说,好在金诚集团的面子也大,马场特批,没多久马场经理便牵着马来了。 阳光下,这两匹白马闪着金光,通体无一丝杂毛,骨肉匀称腿很长,连谢时暖这种对马完全没有研究的人都免不了被吸引。 驯马师还怂恿她。 “摸摸看,它很乖。” 谢时暖小心地摸了摸它的鬃毛,浓密顺滑油亮,比她的发质好多了,那马也听话,歪着头撒娇。 驯马师笑道:“谢小姐,这匹马之前只跟我们少东家撒娇,你是它第二个喜欢的人。” 谢时暖胆子小,对猫猫狗狗这类小动物都只敢云吸,自己养,一是没时间,二是怕,她小时候被狗撵过两条街,心里有阴影,认定自己跟动物没缘分。 现在碰见一匹这么乖巧的马,她惊喜道:“真的?我也很喜欢它!” 沈牧野睇了她一眼,翻身上马,然后双腿一夹,马冲了出去。 外面是南雅海湾质量最好的沙滩,沈牧野懒得换骑马服,衬衫西裤骑着白马,踏在雪浪般的沙滩上,把一众人都看呆了。 他略俯身,两腿岔开,西裤绷在腿上,透出雄健的腿部线条,操纵着白马矫健的长腿交替奔跑,迅捷的风吹鼓他的衬衫,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雄鹰。 驯马师由衷赞叹:“哇,跟沈总比,别人都在骑驴啊。” 谢时暖知道沈牧野骑术了得,他的马厩里常年养着几匹马,有从小陪伴他长大的老马,有马赛里看中的冠军马。 很久以前他教过她一回,骑的是被他训了很久的小马,但她害怕,坐在马上颠了两圈就坚决要求下来,成为了沈牧野的笑料。 时过境迁,即便她想也已经不够格和他并肩同骑了。 陈晓玉看得着急,忙道:“时暖姐,快扶我上马!” 谢时暖将自嘲咽下去,抬手扶人。 陈晓玉上了马也夹了马腹,马往前溜达了两步,停了,再夹就不动了,她又不敢挥鞭生怕把马惹急了,彼时,沈牧野已经跑完两圈回来了,脸上挂着汗珠,精神奕奕的。 “不会骑?” “会的!就是不大熟练。”陈晓玉赶忙道,“叫人牵着就好了。” 她转了眼珠,可怜兮兮道:“时暖姐……” 时暖姐微笑,然后看向驯马师:“劳烦了,您牵马比较专业,照顾好我们陈小姐。” 驯马师诶了一声便要上前,不料缰绳还没摸到,他先捂住肚子。 “抱歉,我肚子有点疼。” 两个驯马师倒下了一个,谢时暖看向另一个,正要开口,董策划迸发了新灵感。 “陈小姐要不要提前感受下拍摄氛围,放点音乐,咱们走个位拍个小花絮,省得我光说您没感觉。” 陈小姐第二十三次赞同这个策划师,马上答应。 “好啊。”她看向驯马师,“他长得不适合入镜,我要时暖姐来。” 仅剩的驯马师是个胖子,闻言颤动了一下脸上的肥肉,退下了。 谢时暖不想给陈晓玉当马夫,被迫吃狗粮就算了,她不要下场亲自制作狗粮。 她这边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多事的董策划忽悠上去,那边久不开言的沈牧野道:“放音乐?怎么放?” “有设备,直接就能拉出来用。” “太麻烦。”沈牧野的目光落在谢时暖的头顶,“谢秘书,等会牵马的时候,用手机外放一下给晓玉听个响就行了。” 谢时暖震惊地抬眸,沈牧野戏谑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被她轻松捕捉到了。 她再次领教了他的阴晴不定。 上午,他是护她安慰她的亲密情人,下午,他就变回黑心资本家尽情压榨,中间没有转场也没有过度,沈牧野的两副面孔切换得猝不及防。 令人锥心刺骨。 谢时暖艰难扯动嘴角:“不好这么敷衍吧,晓玉值得更好的。” 不料,晓玉很赞同。 “我觉得也行,就是体验一下嘛。” 沈牧野似乎看出她的不情愿,又加了一句:“折腾设备就得耽误时间,谢秘书也不想吧。” 说得好像他很体谅她似的,潜台词还是威胁她不要让他的准未婚妻等太久。 谢时暖认命地牵起缰绳:“沈总说得对。” 手机只剩百分之五十的电量,谢时暖心痛地开了外放。 陈晓玉走得慢还要听歌加聊天,沈牧野就放慢了迁就着,镜头往上是天造地设一对佳人,镜头拉远,谢时暖这个第三者就冒头了。 她手握缰绳面无表情,目光放在虚无的远方,像个无欲无求的牵马工具人。 谢时暖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事的,熬一熬就过去了,晚上回市里吃林医生的淮扬菜。 林柏亭的手艺确实很好,但没好到让谢时暖无论如何都要吃的地步,可现在,她心里攒了一股劲儿,暗暗发誓,今晚,哪怕是爬她也要爬去林柏亭家吃饭。 吃饭,成了这绝望的一天里唯一的指望。 慢悠悠走完了一圈,陈晓玉先不过瘾还要再走一圈。 谢时暖的手机热得烫手,她握不住,挂在手腕上晃,歌单的名称是婚礼必备极致浪漫甜蜜,英国歌手唱得甜蜜极了,没感染到她。 陈晓玉听得倒是高兴还跟着哼。 “这首不错,谢秘书你记一下,我的订婚宴歌单里也要……啊!!!” 原本乖巧的白马毫无预兆的腾起前蹄,谢时暖一个反应不及,手还紧紧握着缰绳,当即就被扯了起来。 那马长鸣一声落地就要往前跑,谢时暖则本能地往回拽,但她哪里阻止得了一匹兴奋的马,不需要僵持,立刻就被拖着往前。 她忙要松开缰绳,可缰绳反带住了她的手腕,谢时暖脚下一滑往前扑去,马带起的劲风还拖了她两步,最后狠狠砸在沙滩上。 可还没完,那马不知怎么了,又弹起后蹄。 沙滩上霎时尘土飞扬,谢时暖迷了眼又吞了一口沙子,咳嗽连连。 再抬眼,马蹄已然悬在头顶。 马上就要踏下来。 谢时暖一瞬僵住。 第47章 我哪里做错了 千钧一发之际,金马长鸣一声,掉头了。 它不是自愿掉头,而是被一鞭子抽得掉了头。 挥鞭的是沈牧野。 挨了一鞭的金马再次奔跑起来,掸起的沙子埋了谢时暖满头满脸,她呸着爬起来,抬眼便见沈牧野已然追上了陈晓玉的马。 他没控马,是直接从马背上把陈晓玉抱到了自己的马上,因着一手抓缰绳,他是单臂将人抱过来,小臂上青筋鼓起。 反应过来的工作人员们纷纷涌了过来,有的扶谢时暖有的去追马,董策划和马场经理则追在沈牧野身后一个劲地道歉。 沙滩旁是遮阳的凉棚,沈牧野纵着马过来,先将陈晓玉送下去才翻身下马。 陈晓玉吓得直哆嗦,下了马仍揪着沈牧野的袖子不放,沈牧野面色铁青,旁边拖着人,一言不发走到谢时暖面前。 谢时暖狼狈极了。 从手臂到手掌全是沙子划出的血痕,细细长长十数道交错成一片血肉模糊,她头发凌乱,一个劲往下掉沙子,衬衫一角从裙腰脱出,领口歪着,露出半截锁骨,膝盖上也是血痕,但没手臂上严重。 谢时暖先看到沈牧野的皮鞋,茫然抬首,没有血色的嘴唇颤了颤,没说出话来。 “怎么回事?” 四个字从沈牧野的牙缝里挤出来,马场经理吓得腿软。 “已经让驯马师去查了,这马训练得很好的,平时性子也很温顺,不应该啊!” 南雅海湾旁边最近的酒店就是道森集团旗下的滨海酒店,一行人浩浩荡荡杀了过去,酒店有医务室,谢时暖和陈晓玉一人一个床。 陈晓玉没受伤,但医生护士全围在身边,她吓坏了,从沙滩到医务室全程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又哭又叫,除了沈牧野的话谁的话都不听。 谢时暖只得到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小护士倒是蛮细心,用棉签一点点给她消毒,见她疼得抽气也不喊疼很佩服。 “前天李教授的千金下台阶时扭了一下,脚都没肿,我们碰一下立马就惨叫,好麻烦的。”小护士轻轻贴上胶布,“谢小姐,你还是很坚强的,好了。” 谢时暖抽出纸巾擦去额头上的汗,道:“李教授的千金一个人来玩?” 护士一边收拾一边解释:“不是,她来相亲的,拽着相亲对象差点哭晕了。” 是了,能哭爱哭除了天生,大概也是因为有对象可以哭。 像她这种天煞孤星,哭给谁看? 谢时暖回头看沈牧野。 陈晓玉伏在他怀里抽泣,他的手掌拍着她的胳膊,一下一下哄着,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不避讳的温柔关怀。 谢时暖鼻头发酸,深刻感受到了差距。 他安慰她必须要在无人的房间,偷偷摸摸进行,夹杂着欲望和捉弄,是阴暗里爬行的安慰。 陈晓玉不同,是光明正大,蒙受天光和祝福的。 谢时暖垂下眼,忽地一道视线射了过来,她下意识抬眸,看到的却是沈牧野揉着陈晓玉的头,温声道:“已经没事了。” 错觉而已。 陈晓玉抽着鼻子,总算嘟囔出一句完整的话。 “为什么……时暖姐看完手机那匹马就疯了呢?” 董策划没听清又问了一遍,陈晓玉点头:“时暖姐确实看了一下手机,应该是要给我调整歌曲吧。” “这……”董策划为难道,“沈总,刚刚驯马师说原因找到了。” 沈牧野面色一沉:“说。” “马的前胸有被锐器扎过的痕迹,那匹马不是疯了,是疼得跳脚。” 话一出口,四下安静,刚好马场经理接完电话走了进来,他一边说一边擦汗。 “沈总,原因初步确定,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奇了怪了,什么东西能扎到那个地方啊。” 这话摔在地上没人接,马场经理这才觉出气氛有点诡异。 沈牧野松开陈晓玉,嘴角勾出些许弧度,似笑非笑。 “董策划有猜测了是吗?” 董策划挠头:“也不是猜测,就是……马被扎的时候,陈小姐身边没别人……我本能地就怀疑……” 他说着回头,一众医生护士并马场老板也一起回头。 隔壁床的谢时暖正呆呆地看着他们。 “你们怀疑我?” 陈晓玉第一个质疑:“我不信,不可能是时暖姐,她给我牵马的时候手里什么也没拿啊。” “不是还拿了手机吗?” “手机又扎不进马的前胸!”陈晓玉皱眉,“你别瞎说了。” 陈晓玉的辩解却让谢时暖猛地看向手机,董策划敏锐地注意到了,先一步抢走了手机。 手机吊坠上挂着一个半指长的镀金小宝剑,旁边还有个小葫芦,乍一看是装饰用,但其实剑身能拔出来,剑尖颇有力度,谢时暖有时找不到快递小刀会用这个扎胶带,能扎穿。 董策划把小宝剑从剑鞘里拔出来。 “这不是利器吗?” 谢时暖追着他从病床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她的目光掠过董策划看向陈晓玉,一字一句道:“不是我。” 陈晓玉捂住嘴,一副痴心错付的模样。 谢时暖便看向沈牧野。 “你信吗?” 沈牧野没说信,他伸手,董策划心领神会,忙把手机递过去。 手机是正面递过去的,到了沈牧野手上自动亮屏,面部解锁显示无法识别,屏幕咯一声又暗了下去。 连带着沈牧野的脸色也阴沉了。 他翻弄着那吊坠,指腹抵在剑尖上,还没给结论,陈晓玉就抽泣起来。 “牧野哥,时暖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哭着摇动沈牧野的手臂,“如果你没来得及救我,我肯定要摔坏的!” 谢时暖大概明白了,她扶着一旁空置的输液架站稳,冷冷道:“各位,只凭这个就认定是我下的手是不是仓促了点?” 有护士插话:“我也觉得诶。” 谢时暖定了定心,继续道:“骑马的时候,全程可不止一双眼睛盯着我们看,我脑子被门板夹了才会在这种情况下手,而且,没记错的话,董先生,你身边应该有摄像师在试录才对,如果我真的动手了,拍不到吗?” 董策划噎了一下,马场经理先道:“我去找摄像师!” 摄像师很快赶来,歉意万分地鞠躬。 “那时候刚拍完一轮,还没开始下一轮,就这个间隙,没录。” 没录就是没证据,没证据证明是谢时暖动的手,也没证据证明不是,事情糊涂了。 马场老板和董策划只得都看向陈晓玉。 陈晓玉咬着唇,半晌,望向谢时暖。 “抱歉,时暖姐,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她眼中涌出泪,“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哪里做错了?” 谢时暖也很希望有个人来告诉她哪里做错了,莫名其妙天降一口黑锅。 她深吸气,努力保持镇定。 “晓玉,这里面应该有误会,我真的没有。” “可我身边只有你啊!” 陈晓玉哭吼。 呵,不是还有你自己吗? 第48章 他会救吗 这句话已经到了舌尖,被谢时暖犹豫着吞下了,她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再看不出这里面有个局那就白在秘书部干那么多年了。 但糟糕的是,她没证据,没证据证明自己清白,也没证据证明对方设局。 陈晓玉可以无理取闹,她有那个资本,她谢时暖据理力争却未必有好果子吃,阶级不同谈不了公平,这是沈牧野前两天才提点过的道理,她没忘。 谢时暖胸口起伏了两下,没忍住往沈牧野的方向瞟了一眼,正巧,他也在看她,那目光是审视的,充满凉意,不太像是相信和支持。 谢时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道:“信不信由你,总之不是我,有本事报警好了。” 正所谓多说多错,陈晓玉希望她据理力争,不想,这货不上套,她很干脆的躺平耍赖,倒叫陈晓玉一时没了办法。 她小嘴一噘:“牧野哥,你评评理!” 众人的目光也齐齐看来。 沈牧野没什么表情,他慢斯条理地把谢时暖的手机放进口袋,冲医生勾了勾手指。 “晓玉的身体有问题吗?” “绝对没问题!” “谢秘书的伤严重吗?” 医生斜了一眼陈晓玉,斟酌着道:“皮外伤,抹药过段时间就好了,不严重。” 沈牧野哦道:“晓玉,你想我怎么评理?” 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为谢时暖担心,她明明颤巍巍地倚着输液架,可怜极了,但他既不担心她受委屈,也不担心她受的伤,他只问她的想法。 陈晓玉心里甜丝丝,勉强才压下笑意。 “我害怕,我不想跟时暖姐在同一个公司工作了。” 谢时暖抓着架子的手瞬间收紧,全然无觉手掌上的伤。 原来陈晓玉目的是要把她从辰悦赶走。 这个目的实在定得很恰当。 如果定重了,她是沈家长媳,闹过分了以后进了沈家不好做人,轻了,白做局了很没意思。 不轻不重,沈牧野答应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同意的可能性很大。 现在,生杀大权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了。 要不要……向他求救? 谢时暖呼吸一滞。 陈晓玉的苦肉计执行不彻底,沈牧野救美心切,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掉,而自己是见了血的,于情于理,沈牧野不是没办法救。 可他们已经结束了,不管沈牧野认不认,她是真心这么想,结束了还要让他帮忙,算不算结束得不够彻底? 而且…… 她求了,他就会救吗? 陈晓玉的敌意莫名归莫名,还不持久,沈牧野的恨意可是持续了三年还没完。 谢时暖游移不定,目光匆匆扫过沈牧野都没多停留两秒,就自个儿琢磨起来。 沈牧野一手插在裤袋里,摩挲着那部手机,寒气森森。 “牧野哥~” 陈晓玉催促。 沈牧野没看她,但开了口。 “好。” “不行!” 沈牧野这边说完,谢时暖那边反驳。 “我不接受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沈牧野被打断话头,周身的气息愈发的森冷,压的一屋子人大气都不敢出。 “你凭什么不接受?” 谢时暖气呼呼的晃着输液架。 “无凭无据,就凭你们几张嘴,岳飞都没我这么冤!”她的手背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抹下些许湿意,“就算你是我老板,随便开除员工也是违法的,到时我会请律师打官司,绝不会含冤离开!” 沈家长媳和沈家继承人对簿公堂,很带劲的新闻了,只凭这个噱头,谢时暖恐怕连律师费都能省了。 这个威胁角度颇有力度。 陈晓玉噌得坐直,矫健地跳下床。 “时暖姐,现场那么多双眼睛,我身边是谁大家都看得见,你承不承认事实就在那里,大家都不是傻子!” 董策划正要附和两句,不想瞄到了沈牧野的神色,他缩了缩脖子,把话吞了下去。 大家确实都不傻,根本没人敢附和。 谢时暖冷笑:“我也不是傻子。” 陈晓玉的话出乎意料地落了地,她越发恼怒起来。 上午沈牧野救人的画面闪过脑海,她没见过沈牧野那么慌张的模样,虽然只有一刹那。 一刹那后,他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全然不在意泼来的会是什么。 以他的身手,大可以一脚把那老头踹翻,只是那样的话,老头手里的水已经泼了出去,谢时暖或多或少都会沾上一些。 最保险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替她挡下所有。 陈晓玉很不希望沈牧野是这个想法,但除了这种动机,她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为难自己。 陈晓玉越想越气愤,谢时暖却仿佛没注意到她的气愤,还在火上浇油。 “陈晓玉小姐,我自问已经非常尽心尽力在为你做事了,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污蔑我,沈总,这就是你选中未婚妻吗?” 谢时暖一指陈晓玉,“叙白死了就能这么欺负我吗?” 沈牧野的下颌线瞬间绷紧,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 陈晓玉再忍不住冲上去猛地一推。 谢时暖仿佛早就料到似的,她的手还没碰到人,谢时暖的身子就往旁边一斜,整个人扑倒在地。 输液架砸在地上,滚了两圈,发出好大声响。 谢时暖缠着绷带的小臂无巧不巧打在输液架的钢管上,疼得她立时闷哼,血红一点点从绷带的缝隙里渗出。 帮她包扎的小护士一声惊呼。 “谢小姐,你伤口裂了!” 陈晓玉诧异地望着自己的手,片刻后,惊慌起来。 “牧野哥,不是我……” 沈牧野满脸阴云,缓缓放下拦截的手臂,冷冷道:“所有人都看见了,晓玉。” 是啊,所有人都看见了。 相较她,谢时暖的苦肉计众目睽睽证据确凿,是碰瓷界的楷模了。 这么一碰瓷,她不好再追究摔马的事,苦肉计对苦肉计,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抵消了。 陈晓玉呆若木鸡。 医务室里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一部分劝着陈晓玉坐下,另一部分给谢时暖重新包扎。 沈牧野揉着眉心。 “孙恒!” 孙恒来得迅速:“沈先生。” “带晓玉去休息。” 孙恒应声去扶陈晓玉,陈晓玉却甩开他,黏了过来。 “牧野哥,你听我解释。” 沈牧野没让她黏上,他往前走了两步,陈晓玉扑了个空。 “陈晓玉,听话。”他侧过脸,余光扫过她,“好好休息。” 男人突然叫了她的全名。 陈晓玉被那余光里的威慑定住,低下头跟孙恒走了。 谢时暖被小护士重新上了一遍药,伤口不单裂开了还扩大加深了,医生让她忍着疼,仔细摸了骨头,还好,骨头没问题。 “不能沾水,也别干什么费力的活儿,谢小姐,我劝你养两天再上班。” 小护士看她依旧憋着不喊痛,更加的佩服,便想再多嘱咐几句。 “我跟你说啊” “护士小姐,她知道了。” 沈牧野站在小护士身后,阴恻恻地帮忙回答。 可怜的小护士吓得差点心梗,捧起托盘忙不迭地跑了。 医务室很快被清场,只余两个人。 谢时暖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便先开了口。 “沈总还要扣什么罪名给我?” 第49章 独独没有后悔 谢时暖软软地垂着双臂,掌心涂了药,不能合拢,摊开搭在腿上。 狼狈至此了,她仍要仰头看他,一脸的倔强不屈。 沈牧野伸手:“我看看。” 他要看她的手臂,谢时暖把手背后。 “没什么好看的。” 沈牧野抿着唇,俯身上前,攥住她的上臂,一掰,掰到眼前。 换了绷带没有再渗血,手掌里的小沙粒被清洗过,抹上了棕色的药水,干了后触目惊心的,还散发着浓郁的药味十分冲鼻。 这双手上午还在弹琵琶,灵活地在他的身体上游走,下午便连水也不能碰了。 沈牧野的眸色渐深。 谢时暖别过脸:“沈总看也看了,能把手机还我了吗?” 沈牧野直起身。 “谢秘书觉得无事了?” 谢时暖一僵:“你什么意思?” “谢秘书不是问了,我还要扣什么罪名给你,我来回答。” 沈牧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屏亮了却再次识别失败,耗完了最后的电量,它彻底关机了。 “指纹和面部识别都被你删了,是不是?” 谢时暖心虚的嗯。 “我给的手机,你拿到手的第一件事是删了我,做得很好嘛。” 谢时暖眼神闪烁。 “给我了就是我的,这算什么罪名?” “好,这不算。” 沈牧野将手机举起,晃了晃下面叮叮当当的吊坠。 “伤马凶器我要拿走。” 谢时暖猛地坐直:“不行!” 沈牧野挑眉。 “今天的事我得给陈晓玉一个交代,一个吊坠而已,为什么不行?” 谢时暖膝行着靠近,紧张地看着他。 “你给她交代就是认定我害了她,我不认,你不能污蔑我!” 沈牧野似笑非笑看着她,面色阴鸷。 “那你求我。” 谢时暖瞳仁一缩,不说话了。 “求我不要相信她,说你需要我帮你处理今天的麻烦!” 谢时暖哑声道:“她明显是污蔑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沈牧野,为什么要我求,你为什么不信?” 言罢,她抬眼。 沈牧野胸口暗暗起伏。 “不是你觉得我不信吗?”他一把攥住她的下巴,“于是,你选择以污蔑对污蔑,把水搅浑,谁也追究不了谁,干得漂亮啊谢时暖,不愧是我的首席秘书。” 谢时暖眼圈酸涩,喉头哽咽。 “沈总前两天提醒过我,和陈小姐讲不了公平正义,我听懂了,那我今天就跟陈小姐拼演技,这也不行吗?” 她泛着泪光的眼里有愤怒有不甘,就是没有他想看的。 沈牧野不自觉加重力度,谢时暖疼得皱眉。 “谢秘书的演技确实很棒,四年前我就领教过了。” 他松开手,从隔壁床拿过一把医用剪刀。 在谢时暖还没反应的当口,沈牧野咔嚓一下剪掉了手机吊坠,宝剑和小葫芦掉在地上,发出啪嗒的一声轻响。 谢时暖手忙脚乱跳下床,直奔吊坠。 沈牧野没容她靠近,身形一动挡在她面前,将人抱住。 同时也将吊坠踩在脚底。 “沈牧野!!!” 谢时暖的眼泪掉了出来,“你要给你的女人交代你自己想办法,凭什么用我的东西!她一次又一次找我麻烦,我从没抱怨过一句,这次我只是想保住工作而已,这都不可以吗?!” 她堵得难受,眼泪顺着眼角哗哗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把东西还我!” 沈牧野冷眼瞧着,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语气渗人:“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吊坠,因为是沈叙白送的吗?” 谢时暖身子一震。 “这个吊坠你挂了三年多,换手机都不换它,掉色了还当宝贝一样挂在身边。” 沈牧野摁住她的后脑强迫她埋进他的怀中,沐浴露的橙子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剩消毒水难闻的艰涩味道,刺鼻又刺眼。 “我问过这种吊坠代表什么,庙里的主持说,应该是开过光的吉物,驱邪避凶,保佑人早日康复的好东西。” 沈牧野的大掌抚弄她的头发,耐心地捋顺。 “谢时暖,你从来不信神佛,为了沈叙白也信了。” “我不是……” “可惜,我大哥无福消受,只能我来消受了。” 谢时暖一颗心悬了起来,隐隐觉得不妙。 沈牧野将她打横抱起扔回病床,转身,他捡起小吊坠,嫌弃地打量。 谢时暖顿悟,她立刻求饶。 “不要,沈牧野,我求你了……” 然而,沈牧野一秒都没有犹豫,他扬起手,把小吊坠从窗口扔了出去。 医务室在二楼,外面郁郁葱葱是大片绿植,丢出去基本找不到了。 谢时暖登时呆住。 沈牧野的冷笑变成了狞笑,笑意浓浓,很畅快似的。 “谢时暖,求晚了,下次请早。” 谢时暖颓然地塌下身子,泪珠断线般滚落,落在她的黄裙子上,晕出一个浅浅的圆点。 “因为没让陈晓玉污蔑成功,你就这么惩罚我吗?” 她声音是哑的,哑得厉害,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像个垂头丧气的破布娃娃。 沈牧野一步步走近,撩开那长发,撩至耳后。 “你心知肚明。” 他附身,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他,“只要我没玩够,你就不能走,林柏亭也好刘斯年也罢,都不是你的救命稻草。” 谢时暖怔然道:“你结婚了还要玩吗?” “玩!” 啪! 不知是因为使了全力,还是因为受了伤,谢时暖的巴掌打完后手都在颤,颤得完全控制不住。 沈牧野或许是没料到她会出手,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他拿舌尖顶了顶腮帮,轻呵了一声。 “这巴掌忍了多久?是不是从酒后勾引我就开始酝酿了?” 酒后勾引,这个用词相当准确,是这场争吵里唯一不存在污蔑的词。 沈叙白去世的一个月后,谢时暖放纵了心底的情意,她没有推开沈牧野,而是顺从地倒在床上,她环住他的脖子,主动献吻,卖力献身,热烈的焚烧已经死掉了近一年的感情。 她当然没醉没糊涂,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肮脏的事情,但每每想起,有羞耻有愧疚,独独没有后悔。 沈牧野再次拂去她的眼泪。 “小学老师应该教过你,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上床也一样。” 言罢,他直起身,扭动着肩颈。 “谢秘书身负重伤,而我的准未婚妻幼小的心灵也遭受了重创,都不容易都得休息,咱们今晚不回去了。” 谢时暖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他。 沈牧野已经走到医务室的门口,后脑仿佛长了眼,停步回头。 “哦,对了。” 他将手机抛了回去,顺便道:“没电关机了,你没法跟苦苦守候的林医生说抱歉了。” 眼看谢时暖磨着牙,气得哆嗦。 沈牧野潇洒地摔门而去。 第50章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陈晓玉被孙恒送去了三楼总统套间看海静心,但她没空看海,也静不了心。 沈牧野进来时她在和人打电话,嗓子都哭哑了。 见人到了,她嗯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他。 沈牧野接过,恭敬道:“陈爷爷。”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唇角微抿,带出两分戾气。 “没有,晓玉很好。” “已经查清了,不是马前胸的问题,是马蹄,前一晚有人在沙滩上开派对,没清理干净,马踩到了玻璃碎片。” 陈晓玉闻言,瞬间停了抽泣。 沈牧野跟陈爷爷又聊了一会儿才把手机还回去。 孙恒在门外唤他,沈牧野撇了一眼陈晓玉,疾步出门。 “谢小姐不肯留下过夜,我劝了,她只找我要充电器,按照您的吩咐酒店没人会让她……” 沈牧野铁青着脸,拿出烟盒取烟。 还没点。 孙恒便冲他身后朗声道:“陈小姐。” “牧野哥,爷爷已经骂过我了,刚刚是我太冲动了,其实时暖姐怎么会害我呢,她是咱们的大嫂呀。” 陈晓玉怯生生揪住沈牧野的袖子,弱弱道:“要不我去给她赔个不是吧。” 沈牧野的没回头,只有一个冷硬的侧脸。 “你哥跟我说过你的马术是跟奥运冠军学的,晓玉。” 陈晓玉手指微僵。 “太久不玩了,我生疏了。” 沈牧野呵了一声。 “看来你跟我大嫂确实八字不合。”他回身,温柔一笑,“别道歉了,省得你再受伤。” “你……你不怪我?” 沈牧野笑得更深了:“你做错什么了?” 陈晓玉哑然。 爷爷在电话里提点她,沈牧野精明强干眼里不会揉沙子,跟他回话的时候,话客气态度不客气,可见心里是有想法的,让她注意分寸。 她猜测他可能是发现什么了,想试探。 结果反被试探回来。 “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就好好休息。” 沈牧野说完便要走,孙恒心里急,一踏出门便道:“沈先生,谢小姐……” 不想,看起来不辩喜怒的男人骤然喝道:“想走就走,有本事走回去!” …… 谢时暖在酒店上下跑了一圈,没有一处可以让她充电。 六星级的酒店竟然连充电设备都没有,这当然不可能,不用问,肯定是沈牧野的吩咐。 他大概一早就想好了,一周七天,非要周五跑到荒郊野外考察场地,还逼着她外放歌曲给陈晓玉听,为的就是阻止她和林柏亭见面。 只要能给她添堵,不管大堵还是小堵,沈牧野一向是什么损招都能使。 毕竟,就算结婚,他都能玩。 谢时暖将弹尽粮绝的手机放进包包,又绕到了医务室的窗台下。 如她所想,下面是宽阔的绿化带,种满了植被,在初夏时节,生长的极为茂盛,人根本过不去,更别提找东西了,谢时暖东转转西看看,还抓了个保洁阿姨帮忙。 一无所获。 她抱着包对着绿化带发怔。 “哎呀,什么东西那么珍贵啊,找不到就再买一个嘛。” 保洁阿姨劝她,谢时暖点头嗯。 她确实可以再买,城南红叶寺,只要钱到位想买多少都行,最近寺庙还合作了新的文创公司,开光的周边设计得很有创意,哪一个都比这一条像样多了。 但这一条是独一无二的。 那天在红叶寺,从不信神佛的她跪在蒲团上,面对着三层楼高的千手观音像,虔诚无比磕了三下,然后默念菩萨保佑。 保佑阿野能度过危险,早日康复,从此一生顺遂无忧,平安喜乐。 拜完了,她被热情的信众带去了法物流通室,生平第一次买了个开光吉物。 那时的想法是找机会送给沈牧野,所以选的是手机吊坠,低调,能随身携带,还不会被沈牧野嫌弃是小姑娘专属。 终究是没送出去。 谢时暖想,或许这是老天爷在告诉她,沈牧野即将步入新的人生阶段,她连同她的祝福都该被丢弃了。 如同丢弃旧时光。 她谢过保洁阿姨,转身便往酒店大门走。 沈牧野不让她充电也不给车,这里是郊区,最近的公交站也得十公里开外,摆明了刁难。 如果是在平时,谢时暖不会硬扛,没得折腾自己。 但今天不行,她咽不下这口气。 沈牧野越是处心积虑的不让,她越是要吃上这顿饭,见一见林柏亭。 走出酒店范围是长长的公路,道路两旁是葱郁的杨树,幽绿幽绿的,往前一看,看不到尽头。 谢时暖不紧不慢地走着,努力回忆来时一闪而过的加油站在多远的地方,加油站或是公交站,只要能找到一个,就能离开沈牧野的势力范围,先充电,再叫车,肯定能赶回去。 她一边想一边暗暗给自己鼓劲,然后一走就走了半个小时。 期间偶有车子经过,她试过招手,但车速太快,没人注意到。 天已擦黑,夜风渐渐吹起,吹得谢时暖的小腿宛如灌了铅。 再又一辆车疾驰而去后,她蹲下来休息,本能地想要点开手机看时间却只点出黑屏。 沈牧野以前不会在意有没有她手机的解锁权限,但沈叙白死后,他在意了。 会强迫她录入他的指纹和面部信息。 但他也并不会真的查她的手机。 谢时暖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直到她决定删除时才明白,这是一种宣誓占有的行为。 猎人标记自己的猎物。 以前不会,是因为两人是平等的男女关系,现在会,是因为她是他的所有物。 他有很多所有物,她是之一。 谢时暖将手机重新放回包包,压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绝望地往漫漫长路的尽头望去,一望就望到了一辆车。 是一辆银黑色的库里南。 这是谢时暖遇到的第一辆出城的车,还是豪车,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辆库里南越开越慢,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车灯熄灭,车窗降下,一个年轻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神情从迷惑到惊喜。 “时暖姐?真是你!” 说着,刘斯年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诶,你不是跟沈总出差去了吗,怎么……” 话没说完,他停住了,谢时暖的情形是一眼可见的不妙。 脏破的白衬衫,绑满绷带的双臂双手,还有红肿的眼睛和颓丧的长发,拍下来可以直接塞进恐怖游戏,当个颇有存在感的反派。 刘斯年收起笑容,几步上前扶住她的肩。 “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谢时暖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刘斯年……” “到!”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谢时暖激动地踮起脚尖,抱住了他。 第51章 女友最大 刘斯年被这一抱,抱得懵了,手悬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还没等他懵完,谢时暖退了回去。 她尴尬道:“我还以为今天要露宿街头了,没想到会遇到你,我太激动了,抱歉。” 刘斯年慢慢垂下手,那一瞬的柔软清甜像个突如其来的气泡,还没抓,就破了。 他皱起眉:“先上来再说。” 谢时暖脆生生的答应,积极的跑去副驾准备拉车门,不想,刘斯年跟在后头,先一步拉开了。 库里南底盘高,谢时暖一手按着座位正要往上爬,腰就被环住了。 刘斯年将她打横抱起,极为小心地塞了进去,坐定,又仔细地给她系上安全带。 全程避开了她的手。 谢时暖越发不好意思:“谢了,其实我手掌还好,只是擦伤,可以自己来的。” 刘斯年确认了安全带无误,抬眸。 “你不是我女朋友吗,有什么好谢。” 彼时,天已经黑了,公路两旁路灯亮起。 刘斯年是迎着路灯站着,灯光下,黑色的连帽衫和冷白的脸,对比出一种异常凌厉的英俊,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他难得没带着笑,眸光明亮又浓烈,竟让谢时暖一时别不开眼。 刘斯年没有化解这份短暂的异样感。 他将车门关闭,绕了半圈坐进驾驶室,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好了,是不是要回市区?” 谢时暖点头:“但你看起来是要出城?” 刘斯年启动车子准备调转方向。 “道森集团在附近有个马场,今天出了点事,马场经理吓得给我连打了五通电话,催命一样,叫我一定要过来救命。”他转动方向盘,“没事,那家伙就爱大惊小怪,明天再去也一样,还是先说说你吧,被拦路抢劫了?” 库里南在前头的转弯处掉了个头。 “马场经理没告诉你具体出了什么事吗?” 谢时暖扭着包带。 “他说得乱七八糟,什么沈公子什么陈家小姐什么马发癫了,摔了个……”刘斯年突然顿住,“是你摔马了?” “一半一半吧……” 谢时暖决定和盘托出……一部分。 车子驶上回程的路,刘斯年放慢了车速,尽量让行驶足够平稳。 “那匹马性格很温顺,多半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沈总没调查?” 谢时暖看向窗外。 “调查了吧,我没听。”她敷衍道,“我只想回去。” 刘斯年看她一脸的心如死灰,便是有什么瞒着,说不出口。 “陈晓玉又刁难你了?” “没有。” 回答也气若游丝。 刘斯年听得不舒服,下意识就去摸烟盒,摸到了却又抽回来,放回方向盘。 好一会儿,他才道:“时暖姐,你藏着的那个男人是沈总吗?” 谢时暖猛地地转头,满脸惊恐。 难道刘斯年抓到了什么马脚? 不该啊,但如果他真抓到了,会不会影响沈牧野。 刘斯年固然是个热心肠,可他背后是道森集团,万一道森集团想跟金诚集团过过招,抓到了这个把柄…… “开玩笑的啦。” 刘斯年骤然一笑,“看你心情好差的样子,逗你一下,他是你嫡亲的小叔子,我知道。” 谢时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这种玩笑不要乱开,怪吓人的。” “不开不开,送我们胆小的时暖姐回家。” 刘斯年一脚油门加速,前方一阵猛烈冲力。 谢时暖抱紧安全带纠正:“不是回家,是送我去……斯年,后面是不是有辆车?” 刘斯年闻言,看了一眼后视镜,又看了一眼。 后面确实有辆车,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限量款,全球27辆,其中二十辆还没生产出来,能提前七辆的人都是富贵里的富贵。 在郊外看到豪车不稀奇,富家子们的跑车多,憋久了出来飙飙野车,互相过个瘾是大城市的传统项目了。 但这辆车却在毫无竞争对手的公路上飙起来。 短短半分钟时间,两车的距离就缩短了一大截。 “这车不是在追我们吧。” 谢时暖扒着椅背,密切观察动向。 刘斯年没说话,他踩着油门再次加速,阿斯顿马丁也再次跟进,距离没拉开反倒又缩小了。 “恐怕你说对了。” 话音刚落,阿斯顿马丁就超车了。 郊县的公路是新修的,宽敞笔直的三车道,阿斯顿马丁放着大道不走,非要紧贴着库里南,擦边超车,最近的时候几乎要撞上后视镜。 谢时暖瞪大了眼睛目睹了全程,超车的瞬间,她看见了司机的身影,深紫色的一抹,有点眼熟,还没来得及辨识,阿斯顿马丁又是一个嚣张的甩尾。 像只急停的猎豹,不管不顾,横插在库里南车前。 刘斯年一句粗口还没爆完就被迫猛踩刹车。 豪车对豪车。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库里南在马上要撞上的须臾里停住了,艰难地打了个平手。 刘斯年大口喘气,怔怔望着前方。 前方的车门开了,下来一个男人。 紫衣黑裤领口敞着,嘴里叼着半根烟,落拓又潇洒。 他双手插袋,不疾不徐走过来,走到库里南的副驾旁,曲指头敲了两下车窗。 “下车。” 刘斯年要摁下车窗,谢时暖忙道:“不要!” 她不肯转头,手掌又抓不紧东西,只能用指头搓裙摆,额头都是冷汗。 刘斯年只得先下车招呼。 “沈总。” 沈总直起身,隔着车顶望过来。 “刘公子。” 刘斯年笑道:“沈总太客气了,叫我刘秘书就好。” 沈总也笑:“那么刘秘书,你为什么在这里?” 刘斯年挠头,不大好意思。 “马场经理叫我来的,您骑的马是我家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我先替它俩道个歉,惊吓陈小姐了。” “陈小姐就在前面的滨海酒店,苦苦等着你的道歉,快去吧。” 刘斯年哎了一声就要往车里钻,钻到一半反应过来又退出来,尴尬笑。 “忘了,得先送时暖姐回市里。” 沈牧野就那么瞧着,唇角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看起来是笑,细看又阴晦。 “不麻烦了,我来就好。” 刘斯年摇头:“怎么是麻烦呢,女友最大。” 沈牧野没接腔,小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 刘斯年扫了一眼车里的谢时暖,她正看着车窗,沈牧野那边的窗,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落寞的侧脸。 “沈总,您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我家时暖姐工作了一天,该休息了。” 沈总嗤笑:“你家?刘秘书和我大嫂订婚了还是结婚了?” 刘斯年一僵。 “什么都没有就要从我们沈家抢人,软饭硬吃可不行啊,刘公子。” 刘斯年愕然。 谢时暖长叹一声,猛地推开车门。 沈牧野不妨她的突然袭击,饶是身手矫健,也难免被车门顶得躬身。 “今天的工作我已经做完了,沈总。” 谢时暖从车上下来,挺胸抬头站得笔直,隔着车顶挡着刘斯年,维护的姿态摆得到位。 “现在,大嫂想和我家亲爱的共度周末了,五弟。” 第52章 今晚不行 沈牧野阴鸷极了,牙关处鼓起:“你再说一遍。” 谢时暖明白现在最好的办法是顺从,在沈牧野的气头上火上浇油是自讨苦吃,吃不吃淮扬菜,要不要今天回市里,对她来说,其实都不是特别重要的事。 现在跟沈牧野走,说些好话让他顺气,做个姿态让他惩罚,事情翻篇了,日子照旧过。 但昨天可以,明天或许也可以,只有今天不行,今晚不行,现在这一刻,不行。 “我说,五弟,我要跟我的男人度周末,就像你要和你的女人度周末一样。” 谢时暖粲然一笑。 “说得够明白吗?” 沈牧野额角的青筋暴起,一把攥住谢时暖的腕子。 那腕子是她伤得最重的地方,谢时暖立刻痛呼出声,沈牧野猛地松手。 他胸膛一起一伏,下颌线紧绷,幽潭一般眸子深深看着她,像是要洞穿她的肺腑。 谢时暖受不住了。 她钻进车中,对刘斯年道:“亲爱的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刘斯年反应很快,迅速坐回驾驶位,门一关,油门一踩,丝滑地绕过了阿斯顿马丁。 谢时暖从后视镜里看着沈牧野逐渐变成一个小点,小点一直没动,谢时暖便也不动。 她脱力般坐在副驾,目光就那样放在后视镜上,直到镜子里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公路也不肯移开。 刘斯年没有打扰她,返回市区的路途里,车中只有苦涩的沉默。 过收费站的时候,刘斯年到底没忍住摸出一包纸巾递过去,不想却被推了回来,谢时暖转头,脸上没有一丁点泪痕,只有木然。 “沈总跟他大哥关系很好,所以……所以对我有心结,把你牵扯进来实在很不好意思。” 谢时暖说得郑重,刘斯年不敢调笑。 “没关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懂。”他同情地看着她,“等下回家了好好休息,睡一觉,什么事都等睡醒了再说。” 谢时暖长睫颤动,嘴唇蠕动了两下。 “我不回家,你送我去这个地址,我答应了一个朋友,不能失约。” 刘斯年不解。 “你都这样了还要赴约?什么朋友这么重要?” 谢时暖苦笑:“正是因为这样了,我一定要赴约。” 她没解释为什么,毕竟连她自己也很难解释,因为林柏亭特别重要吗?因为淮扬菜特别好吃吗? 当然不是,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一定要去。 刘斯年不再多问,驾着车去了她报出的地址,路上,谢时暖用车载充电器给手机充了电。 一开机,林柏亭的来电信息刷了屏。 在距离他们定好的见面时间晚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谢时暖来到了a大老校区的校门口。 车还没停下,她便在保安亭前看到了林柏亭。 他不知站了多久,二十分钟前的通话里听着就是在外面。 车子停稳,谢时暖跳了下来,疾步走到近前。 “让你久等了。” 林柏亭蹙着眉,将她周身仔细打量了一遍。 “不吃饭了,我们去医院。” 林柏亭说着便要动身,不想谢时暖却拦下:“不要,柏亭,我来这里是吃饭的,你做我吃,礼物后补。” 林柏亭疑惑的转眸,这才注意到除了狼狈以外的东西。 她太不对劲了。 像是一根弦绷到了极点,全靠一口气吊着,气没了马上就得断。 林柏亭说:好,我们吃饭。 说完,他望向后面的刘斯年。 “谢了刘先生。” 刘斯年没下车只扬了扬手全做回应,然后,识趣地离开。 林家在校园里。 林柏亭出身书香世家,祖上连着三四代都是大学教授,最早那位更是上了历史书的知名学者,刚解放那会儿,在a大的老校区分了一栋带花园的二层小楼,对面就是a大知名景点望月湖,小楼是战争年代英国人修的,欧里欧气,现在也成了a大的风景之一。 一代传一代,小楼到了林柏亭手上,年深日久,这老房子其实已经有不少毛病,可相比市区豪宅,他还是更爱这里。 安静,深沉,住得舒心。 林柏亭护着谢时暖沿林荫小路绕过望月湖,月光下的湖面静谧宁远。 谢时暖一边看湖一边听他讲往事。 林柏亭擅长讲故事。 他讲林家某个祖辈参与设计a大数学系的红砖楼时,是如何跟英国校长争执话语权,又讲望月湖之前其实没名字,是有个著名文学家写了篇抒情散文火了,才得名。 他没有问一句为什么一身伤,为什么不去医院,他只讲自己。 终于到了小楼门前,林柏亭推开门。 “时暖,我今天发挥得不错,待会儿你要多吃一点。” 暖光从门内透出,照顾林柏亭的佣人阿姨冲她微笑,热情招呼她进门。 谢时暖机械的迈步,僵硬的走到餐厅,餐厅的天花板上是彩绘吊灯,灯下是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 “又热了一道,可能滋味不如刚出锅的时候了。” 林柏亭为她拉开椅子,“下次……” 他没说下去,谢时暖突然捂着脸哭了。 仿佛在沙漠中走了许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水源一样,谢时暖几乎是号啕了。 她趴在饭桌上,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林柏亭无措的站在一旁,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谢时暖知道他肯定很为难,自己的样子也肯定很难看,但是她没办法,她得放声大哭。 佣人阿姨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只能朝林柏亭招手。 “柏亭少爷,这……要不要劝一劝?” 林柏亭摇头,低声道:“贺姐,你把二楼的客房收拾出来。” “好,我把床铺软点,让谢小姐好好睡一觉,睡饱了心情就好了。” 林柏亭笑道:“我睡客房,让她睡我的房间。” 谢时暖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再起身时,饭菜已经凉了。 林柏亭耐心地坐在一旁等着,见她摸眼睛,关切道:“困了?” 谢时暖点头。 “饿不饿?” 谢时暖摇头,片刻后,又点头。 她歉然地看着一桌子的菜:“我……我要吃饭。” 林柏亭倏地笑起来。 “心情不好不想吃东西不是错,我的菜随吃随有。”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困了就去睡吧,房间贺姐已经收拾出来了。” 谢时暖被他哄起来,送进卧室。 这间卧室一面墙两扇窗,窗外是绿树和湖水,另一面墙是一墙的书,老旧而密实。 大床身在其中,温暖又安逸,谢时暖觉得没有哪里比这里更适合休息了。 林柏亭嘱咐贺姐照顾她,待她洗漱完,他又敲了门。 谢时暖拉开门,林柏亭站在门外,递来一杯水和一片药。 “睡不着就吃一粒,时暖,不论有什么过不去的,都先睡个好觉,知不知道?” 春风拂面一般。 第53章 她喜欢沈叙白 谢时暖吃下了那颗安眠药,不知是这房间太过温馨还是药效实在很好,或者说她确实累了。 一闭眼,三秒钟入睡。 这一觉安稳得连个梦都没做,是这几年来少有的好眠。 翌日醒来,已是早上九点多钟。 谢时暖是被鸟叫声吵醒的,临江府是高层,天天俯瞰众生,她委实很久没听过这么热闹的鸟叫虫鸣,她懒懒地扭过头,望着外头跳来跳去的小鸟发愣。 事实上,这不是她第一回来林柏亭这里避难,只是上回没有留宿。 但论难堪,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那次她淋成了落汤鸡,林柏亭收留了她,借她地方清洗又煮了饭菜,她捧起碗吃着菜,吃着吃着开始掉眼泪,吓得林柏亭以为她是被难吃哭了。 谢时暖翻身侧躺,对着绿油油的窗外美景。 这回进步了,没吃就号啕了,丢脸丢到家…… 谢时暖幽幽叹了口气,有点后悔。 一觉过后,胸中鼓动的豪气全泄了,理智占据了高地。 终于能好好想一想,一个底层社畜跟盛怒的老板对着干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是普通老板也就罢了,这个老板还是沈牧野。 三年中,他们不是没有过争吵,但没到这个地步,而且之前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更不是她的直属上司,影响的范围有限,现在……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真不好说会不会就遂了陈晓玉的要求,把她解雇了。 如果他的脾气再大一点,波及无辜,林柏亭和刘斯年可都在他那边挂了号。 谢时暖沮丧地爬起来。 放狠话固然很爽,但苦肉计可能白施展了。 好在周末有两天,她有时间思考怎么应付爽过后的烂摊子。 她将沮丧带至早餐,林柏亭担心,屡屡投来关切的眼神。 “没睡好?” 谢时暖摇头:“睡得很好,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她说着笑了,笑容里满是歉意,“柏亭,总让你看到我很狼狈的样子。” 林柏亭也笑:“那或许是因为……老天觉得我很适合驱散你的狼狈,安排我在这里等着你。” 谢时暖听得心头一暖,抬眸望去,林柏亭却又去夹菜了。 随意自然,不给人带去半点压力。 谢时暖叹道:“你这里像我的避风港。” 林柏亭夹菜的手顿了顿。 “听起来我很重要的样子。” “很重要!你的医术对病人很重要,你的家对昨天的我也很重要!” 谢时暖的眼睛亮晶晶,点头如捣蒜,令林柏亭没来由地想起磕松果的小松鼠,他不由起了玩心。 “对今天的你就不重要了?” 小松鼠果然愣住,支支吾吾的找补。 “那当然都很重要……” “逗你的。” 吃完了早餐,谢时暖不愿再呆,林柏亭也没有多留。 “回去后记得换药,不想去医院去诊所也可以。” 林柏亭站在卧房门口,谢时暖背对着他整理包包,一抬头便看见一整面的落的书架,昨晚她匆匆扫过没细看,现在定睛一看,发现大部分是医学书籍,立刻明白了。 “柏亭,这是你的房间?” “嗯,我从小就和爷爷奶奶住在这边,后来也住过别的地方都不如这间房睡得舒服,所以……” 他不好意思道:“我想昨晚的你,大概需要一场酣畅的睡眠,这间房是我心中最能提供这种睡眠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意,床品都是新的,你放心。” 谢时暖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听他解释,忙摆手:“你考虑得很好,这间房确实很舒服,不过我睡这里了,你睡哪里?” “客房。” 谢时暖怔然。 是她堵了一口气非要吃这顿饭,不管不顾闯进人家的家也就罢了,还抢走了人家的房间。 林柏亭同样怔然,女人站在窗前,后面是绿油油的窗子,生机盎然里是她的迷茫和虚弱,林柏亭不自觉上前,几步后才停下。 停在她面前。 “时暖,这一次是不是又跟沈牧野有关?” 他说又,因为,上一次也跟沈牧野有关,且是众目睽睽。 那次,沈牧野在病房里就发了难,是被沈叙白强行压下。 为了大哥的身体,他咬牙忍住,待她出来,将她拉上了车。 车子开出医院开到了某个空荡的街角,沈牧野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质问。 问她为什么要嫁给沈叙白,是不是被迫的,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m国遭遇了什么,还问她究竟有没有一分钟是爱过他的。 谢时暖回答了前两个,没回答最后一个。 她说不是被迫,她喜欢沈叙白,她说她当然知道他在m国出车祸了。 “和一群纨绔飙车飙上头,翻车了,谁不知道?”她讥诮道,“沈牧野,你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永远有人给你撑腰,你可以整日不干正事风流潇洒,我不行,我需要的是一个可靠的男人给我依靠,明白了吗?” 谢时暖觉得,那一刻她的演技应该能吊打娱乐圈大部分小花了。 这精湛的演技成功骗过了沈牧野,那天他的表情令她终身难忘。 在那天之前,谢时暖从没想过一个向来纵横睥睨的男人会骤然变得脆弱,好像马上就要碎了。 那天的气氛也很妙,她刚被赶下车就下了场暴雨,雨势很大,特别适合伤心痛哭。 林柏亭找到她时,她正哭的天塌地陷,比之这一回的形象算是半斤八两。 谢时暖半晌没回话,林柏亭了然。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恩怨,但叙白已经走了三年,竟然还没释怀吗?” 谢时暖不太自然地转眸:“应该快了。” “我看未必。” 林柏亭接得很快,“时暖,前些时候的案子警方给你确切的说法了吗?” “没有,我问过两次,都说是在查让我耐心。” 谢时暖听出话意,“是不是有问题?” 林柏亭默了片刻道:“我托父亲打听了一下,他在政法口有些朋友,那边的意思是,这个案子非常简单,第二天就破案了。” 谢时暖愣然,林柏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案子是简单的,不简单的是背后的人。 “有人压了这个案子,对方来头不小,是隔壁贝市政法方面的大人物。”林柏亭吸了口气,“姓陈。” “姓陈……” 林柏亭缓缓道:“相信你也听说了吧,沈陈两家有意联姻,牧野和陈家的孙女,虽然我不明白,他们联姻为什么会波及你。” 谢时暖晃了一下。 原来那两个歹徒叫嚣的雇主是陈家,那就不意外他们会那么嚣张了,有陈老这么一个大佛在后头,谁敢追究? 压在心中许久的疑惑有了解答。 沈牧野既然发现了端倪,说不准一早就调查出了幕后主使是谁,他不动声色等着陈晓玉出手后才登场,亲手拿下陈家一个把柄。 他当然会配合陈家压下这个案子,因为他要以维护陈晓玉的行为来表明自己联姻的诚心,好让陈家放心。 而她谢时暖呢? 炮灰、棋子、一个傻子。 这符合金诚集团小沈总这几年的作风,任何事,利益当先。 原来比被折磨更让人心痛的是被利用。 “时暖,你还好吗?” 林柏亭见她咬唇不语,担忧道。 话音未落,贺姐急匆匆上来。 “少爷,外面有一位沈先生,说是来找谢小姐。” 第54章 比什么都可爱 沈先生是谁,除了贺姐,没人不知道,林柏亭眉头蹙起望向谢时暖。 “你要是不想见,我替你去见。” 谢时暖指尖发冷,捏着包,说不出话来。 林柏亭不再犹豫跟着贺姐下了楼。 门开,沈牧野抬首,他眼中有热切一闪而过,转瞬成了漠然。 “林医生,我大嫂呢?” 他站在台阶下,乘着院中阳光,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姿,怎么看,怎么是英姿勃勃的大好青年,但林柏亭从那完美的皮囊下嗅出了崩坏的味道。 “谢小姐在里面。” 沈牧野闻言抬步上阶,林柏亭将身一挡,拦住了他。 “沈先生,她不想见你,你再往前就是擅闯民宅。” 沈牧野冷笑道:“林医生,是她不想见我,还是你非法囚禁,不让她见。” 林柏亭也冷笑:“我不像沈先生,不会强迫别人。” 小楼就这么一道门,林柏亭一挡,颇有效用。 沈牧野只得停步,森然地看住他。 “说得真好听,林柏亭,你什么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他讥诮道,“我大哥知道你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觊觎他的太太了吗?” 林柏亭的脸色唰地一变。 “在救治他的过程中,你保证没有一点私心?他对我们宣布患病时就已经没救了,他究竟有什么必要隐瞒,你给了他什么建议?林柏亭,你答得上来吗?” 林柏亭拳头握紧,一把揪住沈牧野的衣领。 “对叙白的救治我已经尽了全力,信不信由你,至于其他,你不该问我而该问问你们沈家,究竟做了什么让叙白不能和盘托出!沈牧野,妄想症也是病,你该去看医生,而不是对着无辜的人发疯!” 这是贺姐头一次见林柏亭发怒,吓得后退。 她印象中的柏亭少爷,小时候乖巧听话,长大了温文尔雅,教养和修养令他无论多生气都会尽量体面地表达。 现在,很不体面。 可见这位沈先生是有多让他讨厌。 “无辜?是你无辜还是谢时暖无辜?”沈牧野忽地低声道,“林柏亭,她和我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清楚吗?” 林柏亭呼吸一滞。 “要不要我告诉你?” 沈牧野任他揪着,不疾不徐地笑,像个预备捕食的野狼。 贺姐被那笑骇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才想起要去劝,一个人却先她一步。 沈牧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林柏亭身后的身影,他狠狠甩开林柏亭的手,趁着他站不稳的功夫,迈进了小楼。 “沈总。” 谢时暖唤了一声,瞪着幽怨的眼。 她肩上背着包,手里拎着纸袋,换了衣服,不再是昨天的套装而是一条浅蓝色棉布长裙,意外合适她淡雅的气质。 谁替她换的衣服,又是换的谁的衣服? 沈牧野的眸光瞬间一暗。 “谢时暖,跟我回去。” 他说着就要去拿她手里的纸袋,谢时暖一侧身躲过了。 “我有脚,自己能回去。” 语气又凉又怨,显然气还没消。 “我偏要送你。” 沈牧野话蛮横,行为更蛮横,他长腿迈得快,一歪身,又要去拿纸袋。 三转两转的,谢时暖躲不及转晕了,纸袋就被拿走了。 纸袋里装的是换下来的破衣服,沈牧野拿完了这个又要拽包,谢时暖一闪身跑到了门前,没让他得逞。 她吸了口气,先对林柏亭道:“柏亭,我先走了,真不好意思,昨晚麻烦你了。” “不麻烦。”林柏亭担忧道,“别勉强,如果你不想,不会让他带你走。” 谢时暖还没回答,沈牧野已然上前,他环住谢时暖的肩膀,略一用力,将人按在臂弯里。” “林医生,我们自家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谢时暖挣脱,那手臂铁钳一样,她只能放弃。 “柏亭,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们改日……” 再约。 两个字没说完,沈牧野就将她抱起,因着另一只手拿着纸袋,他是单臂环过她的膝窝,托住臀将她半扛在肩上。谢时暖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反应过来后又要松手。 “沈牧野你放我下来!” 沈牧野步履不停,出了小楼,一拍她的屁股。 恶声恶气的威胁:“我心情不好,想要林柏亭平安就老实点!” 一句话,谢时暖垂下手,任由他将她丢进车中。 林柏亭追了出来,可沈牧野动作更快,油门一踩半秒都不等。 贺姐跟在他身后,好一会儿才感叹:“这位沈先生听着应该是谢小姐的小叔子啊,怎么看着不大对。” 林柏亭的紧握的拳一直没有松。 …… 沈牧野驾驶的仍是那辆阿斯顿马丁,穿过半个校园,惹来无数眼球,谢时暖捂住脸,生怕被拍到。 “是防窥玻璃。” 谢时暖闷闷嗯了一声,手仍不放下。 沈牧野不催,出了校门才道:“裙子谁换的?” “贺姐。” “林柏亭买的?” “他姐姐的旧衣服。” 谢时暖放下手,不解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替我早死的大哥打听打听,魅力无限的大嫂和她的追求者进展到哪一步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谢时暖听得气闷,换衣服跟进行到哪一步有什么关系?!她正要质疑,猛地想起之前在酒店,他的衣服就是她亲手换的。 这套衣服现在还穿着他身上,衬衫有些皱,裤子也没那么挺括了,沈牧野的下巴颏上生了些青茬,莫不是他一晚上没睡吗? 大概是哄陈晓玉哄得没空睡。 谢时暖哼道:“我们是普通朋友,没你想的那么肮脏。” 沈牧野嗤笑:“肮脏?随口问问罢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 谢时暖红了脸。 她脸皮薄,随随便便讲两句都能羞红脸。 其实不止脸,其他地方的皮肤也薄,捏一捏,揉一揉,吸一下,白瓷一般的肌肤会泛起淡粉。 有一段时间,沈牧野爱逗她,哄着她配合,就是想看她局促扭捏的样子,羞得脚趾都蜷起,比什么都可爱。 绿灯亮起,沈牧野将目光移回前方。 “你的小男友呢?” 谢时暖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刘斯年。 “不关你事。” “谢秘书工作到一半就跑路,作为被你丢下的老板不该问候一声?” 沈牧野空口白牙扣帽子的能力又进步了,谢时暖怒目而视。 “我的工作做完了!那是下班时间!” “我说下班了吗?” 谢时暖哑然。 严格来讲,老板没下班,做秘书的也不能下班,场地考察确实还没有正式结束,沈牧野说她旷工都没毛病。 谢时暖用力坐了回去。 “那你想怎样……为了你的女人我已经工伤了,非要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话语里是满满的委屈,脸也是鼓的。 沈牧野停稳车,伸手去戳。 “你不是我的女人?” 她不是,她只是她的猎物。 谢时暖喉头酸楚想要偏头,不料男人坏心,手一滑捏住腮边肉。 “晓玉的实习生涯结束了。” 第55章 颤悠悠兜在手肘上 谢时暖心头一跳。 “她要转正了?” 沈牧野解开她的安全带,人凑近了,女人的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警惕且防备。 她能在林柏亭家酣畅入睡,能和刘斯年肆意谈笑,但警惕他。 谢时暖不高兴时眼睛瞪得尤其大,澄明的瞳仁上映出他的身影,她以为是在震慑,实际上,是一种不自知的勾引,沈牧野不觉沉了声。 “你希望她转正?” 谢时暖垂下眼,心不甘情不愿。 “我希望不希望有什么用,沈总的女人沈总说的算。” 沈牧野不语,只凝着她,谢时暖越发不自在起来,挪动着想走。 “下周开始,她不会再去辰悦。” 谢时暖抬眸。 不会再去辰悦的意思是……未来女主人体验生活结束要安心待嫁了? “那你呢?” “我?” “你……也要离开了吗?” 沈牧野想从那双眸子里看出点什么,却先看出一丝期待,她居然期待他走。 他冷哼道:“想得美。” 言罢,倾身吻住。 这个吻霸道热烈发泄似的,恨不得拆吞入腹,谢时暖呼吸不顺,无力挣开桎梏,沈牧野还嫌不够,他将她从副驾抱至驾驶位,迫得谢时暖不得不分开双腿坐在他身上。 柔软抵着坚硬,激得她直往后挺。 可尚未缓口气,那吻就又追来了。 蛮横极了。 浅蓝棉布裙的前胸是系带式的,沈牧野一边吻一边解。 细细的带子缠在手指上,他手指灵活,一拉一扯,顷刻,裙子滑下一半,颤悠悠兜在手肘上。 “谢时暖,不许穿别人家的裙子。” 他一点点吻着她的下巴,沙哑的嗓音魅惑至极,引着诱着让人堕落。 “你……你……管我。” 谢时暖的手推在他的鬓发间,是要拒绝的,只是生理反应实在太要命,她抽不出力。 沈牧野的闷笑从胸前传来。 “我只管你。” 谢时暖心跳加速,眼中蓄出一汪湿润。 “骗人,你管的是陈晓玉。” 沈牧野闻言停了下来,仰头看她,情动令他眼底暗流涌动,面色潮红,仿若追击的猎豹。 “吃醋?” 谢时暖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我的案子是不是已经查清了?” 话一出口,车内氤氲的暧昧立时冻结。 情潮褪去,沈牧野的目光宛若冻结的幽潭,深不见底。 谢时暖看不懂,但能听懂,她听见他说:“没有。” 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碎掉了。 谢时暖垂下眼皮,吸了吸鼻子。 “放我下来好吗,我手疼。” 沈牧野没应声,他忽地收紧手臂将她压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谢时暖不挣扎,由着他抱,只软软地垂着头。 半晌,沈牧野道:“好。” 棉布裙子的带子被重新系好,谢时暖无精打采地回了家。 沈牧野斜挎着她的小方包,手里提溜着一个牛皮纸袋,不伦不类跟在后头,把孙姐吓了一跳。 她绕着谢时暖转圈。 “谢小姐,你骨折了?” 谢小姐没精神解释,趴在床上,指着外头。 “你问他去。” 孙姐当真去问沈牧野,沈牧野的回答是给谢时暖换衣服。 孙姐翻出睡衣给谢时暖换上,刚换完家庭医生就登门了,重新上药包扎。 沈牧野在家庭医生走后没多久也走了,他们谁也没再提案子,罕见的有默契。 一出临江府,孙恒就收到了新指示。 沈牧野递给他一个纸袋。 “清洗过后还给林柏亭。” 孙恒接过纸袋坐进副驾,沈牧野则倒在后座,整个人是紧绷过后的放松,腿岔开,身体后仰,缓慢地揉捏着眼角。 “半山公馆。”孙恒吩咐道。 “去什么半山公馆?”沈牧野斥道,“陈晓玉给你塞红包了?” “冤枉啊沈先生,陈小姐已经知道您是昨天半夜走的,各种电话轰炸跟我打听您到底去了哪里,还威胁说要跟陈老告状。” 孙恒举起手机,非常委屈。 昨晚沈牧野几乎是这边说随便她,那边就追了出去,开的还是那辆刚提的阿斯顿马丁,居然没追到。 回来后,他的脸色精彩极了,孙恒当时就想能把沈先生气成这样,谢小姐出息了。 到了深夜更劲爆的消息传来,谢小姐居然留宿林家,这就不止是出息了,这是太岁头上蹦迪了。 沈牧野半夜离开酒店时,那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孙恒真想报警。 “那就让她告。” 沈牧野的声音懒怠,夹杂几分不耐。 “沈先生,陈老要是有意见,老爷子那也瞒不住。” 沈牧野摸出烟盒,刚拿出一根,电话响了。 “妈,找我有事?” “牧野,你怎么把晓玉丢在酒店自己跑了呢?她等了你一整晚,你好歹哄两句啊!” “……薛女士,实话告诉我,陈晓玉是不是你的私生女,不然你怎么天天护着她,冤枉你儿子?” 薛南燕被儿子的脑洞惊得手机差点滑出去,她怒道:“臭小子我为了谁?但凡你听话我需要到处给你擦屁股吗?以前喜欢谁不好喜欢姓谢的小妖精,如果不是我出手及时,你早跟你大哥一样被她吸干精血了!” 沈牧野捏折了那根没点燃的烟,语气森冷:“好好的又提她做什么?” 薛南燕越想越气:“要不是她笨手笨脚晓玉能摔马?” “她真摔了那我救的是鬼?” 薛南燕被噎得一滞,半晌回过味儿,她这个儿子最厌恶的就是背后捅刀以及摁头强塞,这两年他总裁位置坐稳了,脾气更大,对这种行为只会更反感。 “我也就是随口说两句,沈陈联姻是板上钉钉,咱们得做到位嘛,不然你爸在陈老面前怎么交代?” 沈牧野将折掉的烟丢出窗外:“天底下可不止他一个官。” 这口气听着古怪,薛南燕没来由地涌起一阵担忧,正要再说,便听他道:“订婚宴的日期我没意见。” 薛南燕大喜,什么也不追究了。 “好好好,这才是妈的好儿子!” 放下手机,金诚集团也到了。 沈牧野从车上下来,忽地停步。 “孙恒,之前让你查沈叙白的资产结构,查得怎样了?” “按照目前查到的来看,沈大公子的资产没有问题,走的都是明面正规流程,不存在隐藏,大公子去世后,大半都被……”他顿了顿,“谢小姐无偿提供给公益机构,不过……我确实发现了一个问题。” “说。” “大公子继承的几乎所有资产都是他母亲苏兰带进沈家的,也就是苏兰的嫁妆,其实老爷子就算生大公子的气也不至于这样绝情,半点东西也不给他,我觉得……” “你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孙恒以沉默表示赞同,沈牧野双手插进裤袋遥望高耸入云的金诚大厦。 “我已经确定大哥没有把结婚的目的告诉林柏亭,连托付生死的好友都不说,应当是有别的考量。” “那谢小姐也不知道吗?” 沈牧野默了片刻道:“知道……她也不会告诉我。” 孙恒不解,但他更明白有关谢小姐的事不说话比说错话好。 “接下来还要继续查吗?” “查,大哥不是个恋爱脑,谢时暖……”沈牧野顿了顿,“另外,刘家要盯紧。” 第56章 天黑了就不无耻了 躺平的三天里,谢时暖被当作骨折病人一般伺候。 孙姐紧张到见她拿手机都要絮叨两句,她被唠叨得脑袋疼,被迫多休息了一天。 返工那天,她长衣长裤将伤盖得严实,刘斯年也配合默契,各种打掩护,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偶尔的手脚迟钝。 陈晓玉的实习期即将结束的消息已经传遍公司上下,好事者八卦不停。 有说怀孕了准备回家待产,有说体会了打工人的苦,迷途知返继续做大小姐的。 小何甚至单开了一个窗口给谢时暖报喜,连老赵都调侃她终于解脱。 只有卢娜苦着脸握着陈晓玉的手留恋不舍。 对此,陈晓玉并不动容,她的去意坚决。 这让谢时暖很是疑惑。 她明明千方百计导演摔马桥段,为的就是赶走她,没成功不说,反把自己给送走了。 不论沈牧野怎么哄,以她的脾气不可能乖乖忍下这口气。 但她忍下了,还忍得无怨无悔。 莫不是沈牧野几次三番的无脑维护有了回报,陈晓玉终于安下心,不再拿她当情敌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沈牧野那句没有,说得毫不犹豫,意思很明白,那件案子不会再有结果,陈晓玉他护定了。 她和陈晓玉在他心里的地位孰轻孰重,昭然若揭。 小姑娘合该感动了。 谢时暖对着屏幕上的报告发呆,她又分神了。 小何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时暖姐,我的这份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没,挺好的,王经理那里,该坚持的要坚持,我们是为经理服务,但也得有足够的独立性,明白吗?” “嗯,我明白。”小何沮丧道,“本来那人要走了我还挺开心的,没想到卢娜非拉着我来顶她的空缺,王经理因为陈晓玉的退出很不开心,火全撒在我头上,天天跟老赵投诉我影响项目进度。” 谢时暖拍着她的肩道:“项目推进不了影响最大的其实是他,老赵心知肚明,会跟他周旋的,你心态放平,别被他pua!” 小何恍然:“好!” 安抚完小何,谢时暖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被召唤去了金诚大厦。 这座大厦是京市的标志性建筑,设计师凭此斩获了多项建筑业顶级大奖,一跃成为知名建筑大师,自然也是京市旅游的热门打卡地。 谢时暖跟着一群参观的学生进得大厦。 前台眼皮都懒得抬:“参观去b座,这边不接待。” “您好,我不是来参观的,我是……” “应聘啊,应聘填表,诺,那边去,别杵在这里。” 谢时暖无奈,提高了声量。 “您误会了,我是辰悦的秘书,有事来找沈总。” 前台总算抬眼。 “每天无数人找沈总,你预约了吗?” 沈牧野的传召来得突然,她当然没预约,这片刻的犹豫便被前台看穿,她鄙夷地打量:“小姐,沈总不好你这口,放弃吧。” 谢时暖解释的话刚到嘴边,瞬间说不出来了。 前台小姐不耐烦道:“你是本周第十三位,十三位啊!装做辰悦员工号称有事来找沈总的,拜托,要钓金龟也要花点心思嘛,穿成这样,头发也没洗吧,就算我让你见了,沈总也看不上你的。” 谢时暖知道沈牧野很受欢迎,当年他来学校找她,引发过连串骚动,又是被拍又是被围堵,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挂在校园论坛里被历代花痴盘到包浆。 也正是那场骚动惊动了薛南燕。 他做总裁后低调很多,鲜少在公共场合露面,没想到,人气依旧能打。 谢时暖突然有点理解陈晓玉那副看谁都是情敌的警惕心了。 前台看她还是没走,正准备再放两句更狠的话,不料一抬眼,三魂七魄都要吓飞。 她猛地地起身冲着谢时暖鞠躬。 “沈总。” 谢时暖还没来得及转头,沈总人就到了,他站在她身后,冷杉味霸道的侵袭而来。 “发生什么了?” 前台工作至今第一次被沈牧野本人问候,激动道:“沈总,又有不知好歹的女人没预约就想往上闯,被我拦下了,马上就要轰走。” 沈总斜了一眼谢时暖,颇兴奋:“你强闯了?” “我没有!” 这个女人的语气很不客气,可沈总一点也不生气还有点高兴,前台嗅出了一丝诡异。 “沈总,我已经来了,你到底有什么吩咐?” 沈牧野耐心十足:“你是秘书我是老板,该怎么讲话要我教你?” 谢时暖心里翻了个白眼,恭谨颔首。 “沈总,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呢。” 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大概心里骂了他无数遍。 沈牧野越发的心平气和:“我来带这位不知好歹的女人强闯我的办公室,你们去忙吧。” 话是对着前台说的,目光仍旧放在女人身上。 两个前台对视了一眼,默默缩了回去。 直到两人进入总裁专属电梯,其中一个才呼出一口气。 “什么来路啊,沈总亲自来接,就算是陈小姐,每次来也顶多是孙特助接待呢。”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同事的回话便又问了一遍,不想同事哭丧着脸道:“完蛋了,我刚刚那么凶是不是要失业了!” 谢时暖站在电梯的东南角,和西北角的沈牧野拉开一个完整的对角线。 到了顶层,她垂着头亦步亦趋,沈牧野步伐大她就小跑跟上,主打一个他不说话,她就当哑巴。 刚一进总裁办公室,沈牧野就停了。 停的突然,停的迅速,停的谢时暖毫无准备,她没刹住直接撞了上去。 沈牧野恰到好处地回身,将人搂了个满怀。 “谢秘书这么热情,我真是受宠若惊。” 谢时暖触电似的后退,没退成。 “沈牧野你故意的!” “嗯。故意的。” 沈牧野一边揽着她一边解她的袖扣。 “你,大白天的,无耻!” “这么说天黑了就不无耻了?” 他调侃着将衬衫袖子卷开。 家庭医生的辛勤工作得到了回报,谢时暖的手臂恢复了不少,已经不用再缠绷带,沈牧野的指腹覆在疤痕上。 “还疼不疼?” “结疤了就不疼了。” 谢时暖一边回答一边拿眼瞄他,男人看得仔细,他的肤色比她深,颜色对比强烈,手掌又大,捏着她的腕子像是捏着一截子嫩藕,让她不由得有一种他在为她揪心的错觉。 “以后是不是更害怕骑马了?” “不是。” 沈牧野抬眸。 “马是好的,人坏,我不怕马。” 谢时暖说得四平八稳但隐隐有怨,三年来,不论遭受什么,她从不抱怨,可见,是真的伤心了。 沈牧野挑眉道:“谢秘书成熟了,能体谅马了,以前可是跳着脚说我调教的小马跟你有仇,故意折腾你,我” 谢时暖一听他又要翻旧账,下意识捂住他的嘴。 “你烦不烦!第一次骑马肯定会害怕的嘛!你不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能嘲笑这么多年!” 沈牧野眼眸微眯,眸光渐渐晦暗。 他的嘴唇是热的,鼻息也是热的,湿湿热热的触感从长出新皮的掌心传了过来,痒痒的。 谢时暖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 她忙收回手。 “沈总,现在能说要做什么了吗?” “能。” 第57章 能不能不要订婚 在孙恒带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进来时,谢时暖便觉得不妙。 金诚的总裁办公室比辰悦那间大了两倍有余,功能划分更全面,谢时暖被沈牧野拉至休息区,眼睁睁看着原本空荡的地方逐渐变样。 “谢小姐,今天总共会有三位设计师及他们的助理为您和沈先生服务。” “服务什么?” 谢时暖看向沈牧野。 “服务您和沈先生试礼服。” 孙恒说完,谢时暖蹭得站起。 怪不得这三个设计师看着那么眼熟,可不就是她从众多设计方案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三位优胜者嘛! 文件是昨天发的,沈牧野今天就召唤,什么意思几乎不用猜了。 “你要我替陈晓玉试礼服?” 沈牧野坐在沙发上,称赞道:“谢秘书反应很快。” “我拒绝!她的礼服当然该她自己来试,我们身材又不一样。” 谢时暖胸口起伏,要她选场地还不算,连礼服都要她来试,钝刀子在心上剜,刀刀都得见血了,沈牧野才开心。 “但晓玉没空,今天下午是她在辰悦的最后一天,你们赵老师给她办欢送会,她不能缺席,谢秘书是我们订婚宴的统筹秘书,代试礼服也是你的工作之一,不是吗?” 沈牧野从孙恒手里接过一本图册翻了翻。 “还是说,相比试衣服,谢秘书更想回办公室热烈欢送晓玉?” “……” 确实是两难的选择,沈牧野实在很会拿捏人心,谢时暖瞬间犹豫了。 “你非得今天试吗,不能找一个陈晓玉空闲的时间?” 沈牧野很干脆:“不能,谢秘书可以走,不过履历上得记上一笔,因个人情绪导致项目失败。” 谢时暖深呼吸,奋力把一肚子谩骂压回去,愤怒只会让他更得意,冷静,淡定,不就是试衣服嘛,谁怕谁,到时礼服不合适,那也是陈晓玉不舒服,不是她。 “孙特助,要试哪件?” 三位设计师来自三个不同的国家,每一个都带了至少三件礼服,谢时暖被簇拥着进衣帽间,像棵圣诞树般只需要举着手等人装饰。 她注视着镜子里的女人,逐渐从操劳的打工人变成珠光宝气的准新娘,一时竟恍惚起来。 第一套妆造结束后,她被推了出去。 沈牧野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只懒懒瞥了一眼:“毫无特点,臃肿不堪,谢秘书,放松一点,你像个僵尸。” 谢时暖的牙齿磨得咯吱作响。 “沈总有挑剔我的功夫,不如自己也去试一试,没准您比我还像僵尸。” 沈总放下杂志,微微一笑。 “原来谢秘书是寂寞了希望我陪你,当然可以。” 谢时暖眼神一乱,提起裙子钻进衣帽间。 就这样连换了三套,沈牧野都是摇头。 到了第四件,谢时暖已然腿酸。 服装助理一边帮她调整裙摆一边道:“谢小姐你皮肤又白又细腻,真适合深红色。” 这一件出自意国年近六旬的设计师之手,深红色一字肩长礼服,通身纯粹的红,有珠光色泽的软纱层层堆叠出裙摆,不对称的剪裁把细腰勾勒得极为曼妙,尺码严丝合缝,仿佛是专为她量身定制。 刚拿出来时,谢时暖不觉得特别,不想穿上后如此惊艳,一扫她的疲惫。 当初为了做戏做全套,沈叙白和她原本是要拍婚纱照的,但他的身体吃不消,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这几条项链都不适合。”设计师摇着头,“压不住这条裙子。” 几位助理面面相觑。 “老师,这几条都不行的话,其他几条就更不合适了。” 谢时暖建议道:“要不就算了,今天只是试礼服,配饰什么的都是后话,裙子ok就好了。” 设计师皱着眉思忖,又与助理讨论,谢时暖被晾在一边独自对着镜子。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穿这样的礼服,没想到世事难料。 谢时暖抚摸着裙摆,不受控制地幻想起来,假如这不是代试,假如她是真的在为她和沈牧野的订婚宴试衣服,她无法想象自己该有多欢喜。 她垂下眼皮,幽幽叹息,然后,一条红宝石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三串珍珠中缀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刚刚好躺在锁骨下面一点,近乎完美地搭配了这条裙子。 谢时暖在助理的惊叹中回头。 “沈牧野?!” 沈牧野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暗红色的丝绒礼服,立领古板,剪裁复古,但被他穿出一股色气,他没理会她,而是转头和设计师耳语,片刻后,设计师招呼着助理离开了。 设计师说的是正宗的意大利语,谢时暖听不懂,只能茫然道:“不试了吗?” “试完了。” 沈牧野拂过她的裙摆,赞叹道:“这条果然合适。” 沿着裙摆往上,又划过腰肢,因着贴身的设计,腰部的料子很薄,谢时暖甚至感觉到了男人手掌的纹路,那纹路每每掠过她的皮肤,都会带起一阵痒感,刺激得头皮发麻,口干舌燥。 谢时暖急急压下他的手:“沈牧野,这条裙子的胸围不合适,假如陈小姐穿的话可能需要再……” “项链喜欢吗?” 沈牧野略一使力,将她压至身前,他半阖着眼,目光在那项链上流连不去,堪称沉迷。 谢时暖的嘴巴开开合合,终于还是道:“喜欢。” “两年前,我在苏富比看到这颗石头,就知道它适合你,于是我拍下来制成了一条项链,相信总有一天它会出现在你身上。” 这话里饱含着莫名的笃定,谢时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你要送我?” 沈牧野抬眸,深深看住她, 没有人比谢时暖更适合红色,越是深沉浓郁越好,血一样的最好,可以把这瓷白如玉的女人浸染进俗世红尘,再不能脱身。 他胸中躁动起许多不能说出口的冲动。 谢时暖只觉那眸光益发凶狠,她莫名发怵。 “不送也行……” 沈牧野倏地笑了,他的手已经抚上她的面颊。 “说想要,想要就送你。”他低声蛊惑,“不能卖了换钱。” 谢时暖被蛊惑得双腿发软,她尽力撑住,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沈牧野或许没他表现得那么痛恨她,会不会他的恨里是有爱的? 沈牧野和别的富家子爱好不同,不好拍卖夺宝,上拍卖场都是为了公干,男人出着公差正襟危坐,在大庭广众下,想着的,却是她拍一颗石头。 现在,他换了礼服,郑重地送珠宝,这种行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除了哄女人没有第二种用处,他会想要哄她的话,意味着什么呢? 谢时暖哑声道:“沈牧野。” 她呼吸急促,心快要飞出嗓子,她想试试,试一试问出那个憋了很久的请求。 “你能不能不要订婚……” 第58章 不择手段的心机婊 沈牧野蹙眉。 谢时暖仰头眸光闪动,是恳求的姿态。 沈牧野不阴不阳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订婚?” 谢时暖的眼圈渐渐红了。 “我不想你订婚。” 沈牧野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转眸,声音格外的沉:“你凭什么不想?” 是啊,凭什么?凭他再也不需要的爱,还是凭两人混乱的关系? 作为金诚集团的继承人,沈牧野的婚姻一定是和权贵之女的联姻,正所谓合作共赢,于公于私都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没了陈晓玉也会有王晓玉。 所以,即便没有那场阴差阳错,他们的未来同样没有希望。 她和他注定不会有结果。 谢时暖喉咙艰涩,半天发不出一个音。 她垂着眼,声音细小沙哑。 “当我没说吧。” 这句话似乎惹恼了男人,他气息粗重,眼神仿佛要杀人。 半晌,他冷哼道:“大嫂有胡思乱想的功夫不如多练练琵琶,省得在我的订婚宴上出丑。” 说完,他手一丢,谢时暖踉跄着后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椅子,这声响没迟滞沈牧野的脚步,他猛地拉开衣帽间的门,干脆利落地离开。 谢时暖坐在椅子上缓神,隐隐听得门外孙恒的声音。 “陈小姐就在下面。” “是那个前台通知的,前几天陈小姐来时送了她一个爱马仕,提点了几句。” 沈牧野好一会儿才回道:“这边交给你了。” 又过了一会儿,孙恒敲门。 “谢小姐,今天的工作结束,沈先生让我送你回辰悦。” 谢时暖机械的转头看墙上的挂钟,午后三点半,还未到下班时间,是得回辰悦。 灰姑娘做一晚上的公主,收获爱情,而她做一个小时的试衣模特,正主驾到,分分钟被打回原形。 衣帽间里除了一个服装助理,剩下的人都跟着沈牧野去见陈晓玉,谢时暖沉默地换回衣服,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她笑着走出衣帽间。 “孙特助,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可沈先生交代……” 谢时暖摆摆手相当的潇洒:“如果他问,你就说坐他的车回辰悦是生怕不被别人发现吗?” 孙恒没再反驳,躬身将她的包送上。 回到辰悦时,办公室还剩着两块蛋糕,小何特意给她留的。 “时暖姐,老赵出血买的大蛋糕,三层呢,为了拍陈晓玉马屁可下本了,可惜啊,人家陈小姐才吃了两口就跑了。” 有同事插言:“我听到一点,电话那边说什么沈总带了个漂亮女人回来,陈晓玉当时脸色就变了。”她捂着嘴,“讲真,还没订婚呢,关系都没确定,就算人家真带个女人回去,她有什么资格管啊。” “就是!”小何赞同道,“对了,时暖姐,你不是也去金诚了,有没有看到八卦啊,陈晓玉真去捉奸了?” 谢时暖摇头。 “没有。” 她婉拒了蛋糕径直回了工位,一如往常般全身心投入工作,以便将外界的讨论声忽略掉。 梦醒了,醒得很彻底,不能留恋,不能回味。 下次再见,或许就是订婚宴了吧,也好,她要真心的祝福。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下班后,陈晓玉出现在停车场。 “时暖姐。” 她站在她的车前绞着手指。 “什么事?” “今天下午你去金诚大厦了吗?” 谢时暖平静道:“去了,和沈总汇报你们订婚宴的礼服方案。” 陈晓玉忽闪着大眼睛:“哦,那还做了什么吗?” 谢时暖微微一笑。 “陈小姐,我能做的都是沈总允许我做的,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问他。” 陈晓玉抿了抿唇,想起今天下午接到的那通电话。 前台小姑娘声情并茂为她讲述了,沈牧野如何深情款款的带着一个明眸皓齿的神秘女人进入总裁专属电梯,她猜是谢时暖,第一时间杀了过去。 不想,扑了个空。 沈牧野用一群设计师将她堵了个结实,试礼服倒是很快乐,只是沈牧野能够在旁边陪着就更好了。 试衣服期间,她从设计师嘴里听到了一两句谢小姐,刚想细问便问不出来了,几位设计师都是人精,助理们各个身经百战守口如瓶。 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位前台一样一个爱马仕就能收编了。 沈牧野让她回家安心筹备订婚宴,不必在辰悦辛苦,暖心之余她又觉得不安,到底是真的为了她好,还是对她策划摔马事件的警告呢? 陈晓玉转了转眼珠,歉然道:“时暖姐,你今天下午不在,我也没法跟你说……摔马的事是我冲动,冤枉了你,爷爷和薛阿姨都骂过我了,你看在咱们即将是一家人的份上就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她,在地下停车场这个并没有观众的地方,依旧演的努力。 谢时暖实在提不起兴趣应付。 “陈小姐的道歉我受不起,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绕开她拉开车门。 “时暖姐。” 陈晓玉拔高了音量,“你不原谅的话,那我就只能请薛阿姨亲自帮我劝了。” 谢时暖的手搭在车门上。 “陈小姐,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她缓缓回头,“你究竟为什么非要盯着我?我有什么威胁你的地方吗?” 陈晓玉没料到她问的如此直接,竟是愣住了。 “你已经多次对我出手,你知我知,恐怕你的准未婚夫也知,他的态度很明确护定了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可害怕的,还是说……” 谢时暖探究的目光落在陈晓玉的脸上。 “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让你觉得沈牧野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喜欢你,他更在意我?” 陈晓玉瑟缩了一下,喝道:“你胡说!牧野哥一点也不喜欢你,你害死他大哥他讨厌死你了,他跟我说你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心机婊!” 饶是谢时暖有准备,骤然被这样骂到脸上还是相当冲击,沈牧野当真会这样看她? 陈晓玉像是忍了很久。 “我什么也没发现,牧野哥对我一直很好,我之所以看你不顺眼原因很简单。因为牧野哥讨厌你我要替他出气,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护着我吗?因为我越是针对你,他就越高兴越痛快!” 谢时暖变了神色,虽然她在极力克制,但陈晓玉知道她听进去了。 “谢时暖,就在今天下午,牧野哥抱着我说,日期定了,下月20号,我们就会正式订婚,你再怎么嫉妒也没有用了!”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 “我就等着到时你的精彩表演了,大嫂。” “她为什么要嫉妒?” 第59章 比我更爱她 清朗的男声来得突然,随之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男人轻揽过谢时暖,似笑非笑道:“她每天早上至少都有我这个男友亲手送一杯早安咖啡,陈小姐可没有哦。” “刘斯年?!” “错了。”刘斯年摇摇手指,“陈小姐都不是我的同事了,该改口叫我刘公子啦,你爷爷没教你社交场合的基本礼仪吗?” 陈晓玉冷笑:“刘公子懂得社交礼仪,那就该管好女友,免得她到处勾三搭四给你戴绿帽子!” 刘斯年闻言蹙了眉,看向谢时暖。 “亲爱的,外面的野草有我这朵家花帅吗?” 谢时暖抬眸,肯定道:“没有。” 刘斯年满意点头,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宠溺道:“我就知道,在我们时暖姐心里,没有男人比我更帅,技术比我更好,也没有哪个男人会比我更爱她。” 他斜看陈晓玉:“陈小姐,你看,我们感情就是这么好,我实在没空担忧会不会戴绿帽这种蠢问题,你会这么闲吗?” 陈晓玉哑口无言,她的呼吸粗重,额角青筋暴起,想骂又不知怎么骂。 “陈小姐要是真担忧,那我劝你就去盯紧沈总,现在他还只是带女人,等你真做了沈太太,没准他要带一足球队的私生子回来管你叫妈呢,多糟心啊。” 这话一出,陈晓玉彻底变了脸,她指着两人跺脚道:“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那必须等着,订婚宴这顿酒我们肯定是要去喝的,谁知道以后喝不喝得到结婚宴的酒啊。” 刘斯年扬手送别,欢畅极了。 谢时暖悄然从他臂弯里钻出,抱臂打量。 “厉害了刘同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气人呢。” 刘同志浮夸的一甩发。 “本少爷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救,谢同志注意措辞。” 谢时暖被逗笑了:“那我感谢刘同志。” “口头感谢可不行。” “那你要什么?” 刘斯年像是被问住了,愣愣然望着谢时暖,片刻后,他捏住了一缕长发。 那缕长发蜿蜒进衬衫领口,显然是被不知什么地夹住,刘斯年轻轻一扯便扯了出来,谢时暖顿觉肩带处的不适骤然消失,原来是换衣服匆忙,夹了一缕头发进去,她心神不定竟然一直没发现。 刘斯年将那缕头发拢至她的耳后,谢时暖反应过来想要避开时,刘斯年已经收回了手。 “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太贵的不行。” “放心,我那么贴心一个人。” 谢时暖放心了,便道:“我记得你先我一步下班了,怎么还在停车场呢。” 刘斯年挠头道:“本来确实已经走了来着,正巧碰见陈晓玉开车进来,明明下午就走掉的人去而复返,想想都知道肯定有问题,我就偷偷跟进来了。” 谢时暖一愣,刘斯年总是那么及时。 早在上回他闪现到沈家老宅,她就发现了,除了巧合使然,他细心,善于观察也是一个原因。 单看外表,这样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没人能想到他还会有如此细致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是做秘书的绝佳材料。 可有这样本事的人会安心做个小秘书吗?更何况,他的梦想还是开咖啡馆,对于道森集团太子爷来说,这根本不叫梦想,只能叫躺平。 是比秘书还用不着他这一身本事的职业,就算他甘心,他父亲甘心吗?富贵家庭里的独子,肩上的责任比之沈牧野应该只多不少。 他为什么那么轻松? 谢时暖实在好奇:“斯年,除了开咖啡馆你还有什么理想吗?” 刘斯年答得很快:“有。”他对上她的视线,“但为时尚早,还不能说。” “这么神秘?” 男孩调皮地眨眼。 “终极梦想,必得徐徐图之,时候到了,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 谢时暖刚一踏入家门,孙姐便热情报喜。 “沈先生叫人送来的,谢小姐,我已经放在衣帽间,您快去看看吧。” 衣帽间里挂着一件红裙,红裙旁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丝绒盒子,打开,那串珍珠红宝石项链赫然躺在里面。 她没要,但他还是送了。 是讨好吗?还是为下一场肆意的捉弄铺垫。 沈牧野戏弄人的手段花样百出,前一分钟在衣帽间里和她调情,后一分钟拥住准未婚妻许诺未来。 她从来不知,他的演技可以这般精湛,骗得她毫无知觉,看她殷切恳求他不要订婚的模样,他一定愉悦极了。 陈晓玉有句话没说错。 她越是和她作对,沈牧野看得越开心,原因何其简单,还能是什么呢?先前是她想得太多。 谢时暖将项链盒塞进抽屉最深处,拉起帷幔遮住红裙。 现在已是月底,下月20号,没有多久了。 沈牧野对订婚的迫切可见一斑。 谢时暖缓步走出衣帽间,找笑眯眯的孙姐要了一杯威士忌。 她不难过,她只想喝酒。 伤心夜,以酒精助眠最好。 孙姐看出她情绪不佳,敛了笑默默送上,可又不免絮叨。 “谢小姐,你伤还没好,不要多喝。” 谢小姐很有礼貌:“我知道。” 她捧着杯子倚在躺椅上看窗外夜景,偶尔小酌一口,那些往事时不时在脑海中闪过,抓不住碰不着,虚无缥缈,只剩缅怀。 “时暖,这是我的私人要求,我没法告诉你理由,你可以选择不答应。” “叙白大哥,我都答应。” 沈叙白神色复杂,眼里沉满了她看不懂的东西,他仍旧犹豫:“你会后悔。” “从咱们合作开始你就总是这么说,我只有一个回答,那就是,不会的!” 沈叙白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他的身体受不住激烈的情绪,猛地咳嗽起来,声嘶力竭的咳嗽声在病房里回荡,突兀又悲凉。 咳嗽完,他道:“我们合作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在我死后继续保守秘密,期间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牧野,务必要瞒到……瞒到我死后的第三个忌日。” 谢时暖记得自己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那时的想法很简单,沈叙白只要求三年罢了,很快就会过去。 她没想到,三年会如此漫长,如此煎熬。 沈叙白是想到了才觉得她会后悔吗? ……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打断了谢时暖的追思,惊得她差点把杯子摔出去。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号码归属是京市。 谢时暖狐疑的接起。 那边的声音令人意外。 “谢时暖,我是吴栋梁,你现在方便吗?关于你爸的案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第60章 他害了我爸 “当然方便,你在哪我去见你!” “不用了,就在电话里说吧。”吴栋梁吸了口气,“那位沈总没为难我,警方只是行政警告,当晚就出来了,你的联系方式是我找辰悦的保安朋友打听的,你放心,打过这一次后,我不会再联系你。” 谢时暖听着不妙。 “你要走?” “嗯,京市是我的伤心地,先前我是为了女儿一直不肯走,现在……我看开了。” 吴栋梁撮了口烟,呛得直咳嗽。 “我知道你们那位沈总肯放过我,肯定是你在背后使力了,我不会感谢你,你爸害我,你们谢家这辈子都欠我。”他愤愤道,“但你……你和你妈……你们确实不知道背后的事。” 吴栋梁从仪表厂出来后跟着谢骏和另外几个朋友搞工程,谢骏人俊俏又能说会道,很快成了所有人的带头大哥,野蛮生长的年代,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几个胆大的人凑在一起,自然无往不利。 “那时候到处都是机会只要你敢干,我们算有底线的,从不走黑路,有的人可不会啊。” 提起当年事,吴栋梁来了精神,声音都畅快了。 现在看,他们的崛起并不特别也没特色,在当年有无数人是那么起家的,谢骏也不是其中最成功的,但足够在京市活得风生水起。 创业成功冲晕了许多人的头脑,但谢骏仍旧警醒,他知道要想长久,就必须去攀附真正的大佬。 “出事前,我们跟沈家金诚集团还有孟家的奥海实业还有华南的刘家、纳家都有往来,主要承包他们的项目,为此……行贿的事也是干过的,说实话,那时候办事都那样,哪怕一个看门大爷你都得送两条烟,不然人家都不让你进门。” “但别的真没有,什么偷工减料,怎么可能嘛,你爸精明得很,安排我们兄弟几个把好各个关键环节,我为啥做水泥厂,就是因为工程里水泥重要,自己没有握住上游材料,很容易被坑,我们给你爸的绝对都是最好的!” 谢时暖思忖道:“我记得体育馆坍塌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跟钢材有关。” “对,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吴栋梁道,“钢材的供货商不是熟人,是你爸新找来的,我们提出过质疑,你爸却说没办法是上头强塞的,不合作项目就要黄。” 谢时暖坐直身体。 “上头,哪个上头,金诚集团?” “我一开始也以为,后来发现不是,是住建部门的一个领导。”吴栋梁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姓陈!对,是姓陈。” 谢时暖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的她念出了一个名字。 “陈石?” “对,就是这个名字,现在高升了,贝市政法口一号人物。”吴栋梁讥诮道。 谢时暖握着手机的手在抖,她尽量平稳声线。 “你的意思是……他害了我爸?” “没有没有,我没这个意思。”吴栋梁大约是怕了,声音压低,“我之前没觉得有人害你爸,加塞供应商在我们那行很常见,所以这些年我都没想起来,只是前些天在电视上看到他,突然想起这事了。” 他的声音越发低了。 “这事不是加塞的问题,这事主要是……陈石当年在京市管住建部门,你爸曾跟我说陈石这人不是一般的贪心,所以我猜,他是走过他的路子的,可事发后那张受贿名单里没他,连他塞进来的那个供应商都被查封了,居然一点也没影响他,我是觉得这点很奇怪。” 谢时暖听明白了,当年的案子应该是漏网了一条大鱼,而这条大鱼很可能就是陈石。 廖红娟倒下前一直坚信丈夫的清白,独自调查过许多年,但始终没有突破,谢时暖一度以为是廖红娟的执念太深,不肯面对现实。 谢骏案的全部卷宗谢时暖都看过,陈石的名字确实没有一个人提到过。 如果他就是那条鱼,那么他是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包括逼谢骏一死了事。 吴栋梁听她呼吸沉重,忙道:“时暖,我之所以告诉你我的怀疑,是因为我要走了,这是你们家的事,你妈一辈子的心结,我不能不说出来,但你要明白,十七年了,这案子铁定是翻不了啦。” 谢时暖嗯道:“我明白。” “你真明白?” “明白。” 摁断电话后谢时暖深吸气,再慢慢吐出,这样不断地深呼吸了几回,终于平复下极速的心跳。 这个尘封了十七年的案子,她拜托沈牧野查过,后来又拜托沈叙白查,没人查到里头有个陈石,至多是查到退休的前市长,但前市长是货真价实的清白,和案子毫无关系,他只是不想提这个案子。 现在,她懂他为什么不想提了,影响政绩是一回事,多半还牵涉了知心的下属。 陈石,如今贝市政法口一把手,陈晓玉那个天天挂在嘴边的爷爷,沈德昌未来的亲家,他的屡次晋升和前市长颇有两分关系。 怪到陈晓玉处处针对她,本以为是她发现了她和沈牧野的蛛丝马迹,可如果真发现了,她大可以闹起来,除非背后另有隐情。 谢时暖抖着手将酒杯放在一旁的玻璃茶几上。 吴栋梁说得没错,这案子几乎是个铁案,父亲自杀的证据确凿,死的毫无异议。 她想起母亲彻夜整理案卷时疲惫的模样,想起她求告无门被人赶出来的窘迫,想起她哭着求她不要在查了谢骏就是个坏蛋时,廖红娟痛心疾首的表情。 谢时暖抱住膝,她不甘心,就算最终还是翻不了案,她也不能让陈石继续逍遥快活。 …… 几天后。 谢时暖十分痛快地答应了慈善晚宴的邀约。 沈清湘非常困惑:“我直说了啊,这是燕姨搞的慈善晚宴,她这回想起你这个沈家长媳了可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冲着你背后的刘公子,以为你奇货可居呢!” “嗯,我知道。”谢时暖笑道,“她既然都让你来找我了,那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还不如痛快答应呢。” 沈清湘同情道:“别担心,我也去,实在不行咱们迟到早退!”她顿了顿,“哦对了,你上次问我陈大公子的事,你没猜错,他玩得很花的,这些年闹出不少事,要不是有个爷爷顶着,他老子根本罩不住他。” “……” “不过,你问他做什么?” 谢时暖幽幽道:“陈家的人似乎看我不太顺眼,我得打听清楚,省得撞上不该撞上的。” 沈清湘对她一向信赖,不疑有他。 “这次慈善晚宴陈家老夫人会带他和陈晓玉来,你确实得警醒点。” 第61章 他想补偿你 薛南燕热衷组局,或者说像她们这样的太太,为家族的社交出力是基本职责,沈家面子大,办起来就是数一数二的高质量局,正向循环,上流圈子就都爱捧她的场。 往年,她是想不到谢时暖的,作为沈叙白老树开花领进门的祸水,沈家一向是能不提就不提,恨不能谢时暖越透明越好,这类社交活动,当然不会有她的份。 不想,借着刘斯年的光,她有资格了。 慈善晚宴的时间定在月末的最后一天,沈清湘仗义知道谢时暖没有足够撑场面的礼服,直接带了四套上门给她选。 试到第三套,沈清湘拉开了衣帽间一侧的帘幕,深红色的礼服映入眼帘,她登时惊呆了。 “时暖,这件礼服……比我给你带的那四套加在一起都矜贵啊。” 谢时暖心里一慌:“有吗……” “设计、选料和剪裁……肯定是大师手笔,我瞧着像意国那几个只做熟客的奢牌,但没听说他们今年有这种水平的新作啊,能约到这种制作,起码得提前一年……” 沈清湘对高定如数家珍,跟好几位时尚界前辈是忘年交,谢时暖生怕她推断出来路,忙道:“以前……以前叙白拿回来的,我没机会穿就一直放着。” 她拉过沈清湘。 “好了,先看我身上这套吧,晚上就要去赴宴了。” 沈清湘嫌弃地看着自己带来的礼服。 “你都有这么好的了,还穿这个干嘛,换那件啊!艳压全场!” 谢时暖一边将帘幕拉上一边道:“燕姨的慈善晚宴,我艳压全场,你嫌我命长是吧。” “……这倒是,你那件确实不是一般的礼服,像婚宴女主角。” 谢时暖握着帘幕的手一顿,沈清湘唏嘘不已。 “我大哥对你真用心,送这种礼服,我猜……他肯定是希望和你有一个正常的盛大的结婚典礼。” “是吗?” 谢时暖艰难地扯动嘴角。 “肯定是!都怪我爸那个老古板,害得你们一切从简,大哥心里一定很难受,他想补偿你。” 谢时暖隔着帘幕想那条红裙,沈牧野想补偿她?补偿什么?一个正常的盛大的结婚典礼? 胸口一阵酸涩袭来,谢时暖乱了一秒。 别开玩笑了! 他只是玩的高兴随手为之罢了。 最终,谢时暖选了一条绿金色小礼裙挽着蓝色的沈清湘步入了春和楼。 作为京市的知名仿古建筑,现在的金诚集团旗下高档会议中心,一进门就是不凡的气派和热闹。 红毯区设置在前院,绕着绿树红花以及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铺就,媒体在小河这边,想要露脸的客人和请来表演的嘉宾则在那边,主打一个中式审美,曲径通幽,绝对将逼格和噱头拉满。 作为自己人,沈清湘和谢时暖就不必走了。 她们绕道进了会场。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会场里尚未坐满,薛南燕站在舞台一侧正跟一个白头发老太太攀谈。 “陈家也是够积极的,喏,那就是陈老夫人,陈晓玉的奶奶。” 言罢,沈清湘就迎了上去。 “燕姨,陈奶奶。” 陈老夫人旁边还站着陈晓玉,但沈清湘丝滑地跳了过去,“今天的晚宴真是气派隆重,不愧是燕姨。” 沈清湘难得恭维后母,薛南燕听得高兴。 “还不是大家给面子,陈阿姨,我来介绍,这是我们家老二,还有……”她睨了一眼谢时暖,“我家长媳。” 陈老夫人虽然头发花白但烫着高耸的发型,她保养得宜,一身老缎旗袍点缀些许潮绣,华丽得不显山不露水,有富态没老态。 她笑眯眯看着沈清湘:“上回见还是十几年前,现在是漂亮的大姑娘了。” 沈清湘乖巧应声。 陈老夫人又将目光投向谢时暖,不待她问候,谢时暖主动上前。 “老夫人您好,我是谢时暖。” 她刻意在谢这个字上加了重音,陈老太太几不可见地掀动眼皮。 “原来这位就是谢小姐,果然是明眸皓齿的美人,大公子和你的故事晓玉和我讲过,我很感动。”她叹了一口气,“如今你能走出来,大公子一定是欣慰的。” 薛南燕忙道:“三年了,该走出来了。” “说的是啊,听说最近跟道森集团的刘公子有消息了?”陈老夫人浮出欣慰的微笑,“那小伙子我见过,不错的,要好好把握。” 谢时暖无法作答只能笑。 一旁被忽略半天的陈晓玉耐不住道:“奶奶,我才是你孙女,你怎么只夸别人呢!” 她嘟起嘴做生气状,逗得陈老夫人朗声笑起来。 “你啊你啊,南燕,这孩子被我跟你陈叔叔宠坏了,什么小孩子的话都能说,你别介意。” “夫人说笑了不是,晓玉再怎么小孩子脾气,我们牧野不介意,他喜欢,那我这个当妈的就只有祝福啦。” 陈老夫人听得相当舒服,慈爱地教育孙女:“以后嫁过去了要懂事,牧野可不是你哥哥那样的不上进的男人。” 谢时暖心下一凛,装作好奇地问沈清湘。 “听说陈大公子也来了,怎么没见他?” 沈清湘四下张望还没答,便见陈老夫人脸色一变,不大愉快的样子,薛南燕只得圆场。 “今晚来的人多,正忠会朋友去了。” 这个问题便被轻轻揭过,谢时暖心知,自己是猜对了。 今晚受邀表演的嘉宾里有一位唱昆曲的女演员,昆曲院崭露头角的新星,陈正忠的新欢,想必跟来晚宴,要会的就是这个新欢。 谢时暖很清楚,谢骏的案子,正规渠道查真相已经到头了,只能用非常手段。 而非常手段的先决条件便是陈家乱起来,怎么乱是个问题,而以坑爹出名的知名纨绔陈正忠,显然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突破口。 谢时暖用了整整一周来调查陈正忠,这人好色,做下不少恶事,但有爷爷在,最后都能抹平,所以他越发猖狂,听说为了追这个女演员已经闹了好几回。 今天更是追到了沈家的场子,陈家自诩是沈家板上钉钉的亲家不会顾忌,陈正忠没准会有所动作。 谢时暖盘算着找个机会脱身,嘴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会场靠大门的地方忽地传来一阵骚动,原本端坐的客人们,或是站起或是张望,或是干脆挤了过去。 会场里霎时安静,只余门口处的热闹,隐约间能听到什么“荣幸”“您”“大驾”之类的词,恭维味满满。 宾客里不乏在政商两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但都没享受到这份热情,谢时暖不禁疑惑还能有什么大驾来光临,便听陈晓玉惊喜地跳起来。 “牧野哥!” 第62章 为了她忤逆不孝 她一边唤着一边跑过去,奋力拨开人群,谢时暖终于得见人群后头的大驾。 沈牧野一身墨绿金丝西装,版型是西式的,细节是中式的,立领挺括,更显得他挺拔耀眼不可一世,众星捧月似地站在人群中,像个挥斥方遒的帝王。 谢时暖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感受到他在名利场上的气势,与在她面前的样子差异巨大,没有那份恣肆飞扬的不羁,也没有欲念深重时的躁动狂野。 这里的他,冷峻睿智,是睥睨一切,尽在掌握的。 陈晓玉亲昵地挽住沈牧野。 “你不是说不来吗?” 沈牧野宠溺道:“怕你生气。” 起哄声因此响了起来,谢时暖醒过神,收回视线看自己的手。 “牧野这孩子真不错。” 陈老夫人欣慰地夸道,薛南燕受用极了,骄傲地看向儿子。 “跟在牧野后头那个是不是正忠,他们什么时候遇上的。” 陈老夫人忙张望,看清人,呼出一口气道:“是正忠,原来他去找牧野了,还好。” 沈牧野带着陈晓玉以及一个油头男人走了过来,宴会也正式开始。 沈家人和陈家人是当仁不让的前排第一桌,作为沈家长媳谢时暖占据了一个席位,正巧在陈晓玉对面,她的目光不客气地扫过,溢出厌恶。 大好的日子,沈牧野也来了,偏偏这个贱人也在,在就罢了,竟然还跟沈牧野的西装是同色系,又绿又金的,和谐到了一起。 陈晓玉顿时觉得自己这件新到手的玫红色鱼尾裙不香了,虽然价值七位数,但红配绿,万人嫌。 薛南燕也注意到了,两人仿佛说好了似的,衣服搭得不得了,乍一看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在这种场合太微妙。 她清了清嗓子想提醒,又觉得越强调越尴尬,只能当作没看见。 沈清湘抿抿嘴把笑忍下去,尽量保持沈二小姐的礼貌。 只有陈正忠最天真无邪:“谢小姐这条裙子跟咱们牧野的西装是一个色系呢,真衬你。”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陈老夫人咳了一声,薛南燕拨着勺子。 沈牧野挑了眉,似笑非笑的。 谢时暖头皮发麻,宾客名单里根本没有沈牧野,谁能想到他为了讨陈晓玉的欢心那么努力,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来就来吧,他五颜六色的西装一大堆,穿哪件不好,偏偏挑了一件绿的,平时他明明更爱冷色调来着,总不能是他知道她裙子的颜色,故意选了同色来膈应她吧。 谢时暖故作镇定地拢着鬓边。 “呵呵。” 这个动作在陈正忠眼里却变了味道,她害羞了还撩了头发,她在向我暗示。 陈正忠打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 细眉细眼,一抹朱色红唇,清丽中一点妖冶,美得恰到好处,配上这条绿金色的长裙,简直像是留声机里吟唱的女人。 得知她的身份,陈正忠悟了。 怪不得沈叙白那种别人家的标准儿子都要为了她忤逆不孝,换做是他,也得那么干啊! 谢时暖的气质素淡清纯,可偏偏,她又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没有未婚女孩那股青涩,也没有已婚少妇的淳厚,她的韵味夹在中间,妙到了极点。 陈正忠本就坐在她旁边,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 “谢小姐,真的,我说的是实话。” 这副谄媚的嘴脸被陈晓玉看到,怒气更盛:“哥哥!他们才不是一个色系!” “陈公子。” 沈牧野与她同时发声,声音很凉,“玉春娇马上就要登台了。” 玉春娇是昆曲女演员的艺名,陈正忠猛地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忙坐直身体,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沈牧野。 “多谢妹夫提醒啦。” 婚还没订,妹夫已经叫上了,沈清湘鄙夷地轻哼。 “现在叫妹夫是不是早了点?” 陈正忠大度地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不马上了嘛,二姐。” 大门大户,一个阶段办一个阶段的事,一个时候有一个时候的要求,辈分称谓不能乱,乱了就是不懂规矩没有教养,大庭广众之下,陈正忠再一次把陈家的教养喂了狗,陈老夫人暗暗叹气。 陈晓玉心里却是高兴的,但又嫌弃哥哥直白,只能腻声道:“哥哥,你胡说什么呢!看你的戏子去吧!” 她话音刚落,玉春娇就登场了,唱的是一折《惊梦》。 袅袅娜娜的水磨调,转眸抬眼,顾盼神飞,把已经被无数人演绎过的杜丽娘,演绎出了自己的风韵,不愧是昆曲院里被前辈们交口称赞的小台柱,陈正忠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拼命叫好。 会场里谁都没他叫的热情奔放。 台上的玉春娇明显听出了是谁,她面上未变身法也是好的,只是悄悄地后退了几步,藏在台步里。 谢时暖调查过,玉春娇是小康家庭出身,还有个感情很好事业也不错的青梅竹马在交往,未必稀罕跟陈正忠这个败家子厮混。 今天一看,果然是不愿意。 谢时暖垂下眼皮,悄然松了一口气,这一趟是来对了。 “大嫂觉得玉春娇唱得好吗?” 沈牧野晃着酒杯,一抹凉森森的笑挂在唇边。 “挺好的。” 沈牧野笑意更深:“不如这样,你的琵琶她的曲,一起给我们订婚助兴,怎么样?” 仿若一只大手凭空出现,猛地抓住了心脏,谢时暖呼吸一滞,密密的钝痛蔓延开来,她摩挲着叉子柄,真想一叉抵在沈牧野喉前让他闭嘴。 陈晓玉拍掌道:“牧野哥你这个提议蛮好的!” 沈清湘疑惑地看着沈牧野。 “什么助兴?” “清湘姐,时暖姐已经答应我们啦,订婚宴上要给我们表演琵琶!” 陈晓玉摇头晃脑道,“奶奶,时暖姐琵琶弹得可好了!” “哦,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擅长弹什么曲儿?” 谢时暖微笑:“小时候随便学着玩的,我父亲谢骏喜欢这个,非逼着我学,会的都是些教学曲子,不登大雅之堂的,听说老夫人才是这方面的行家。” 陈老夫人对谢骏这个名字没有特别反应,倒是对行家这个词颇有话说。 “诶,我哪算行家,就是只会听的票友,你是会弹的,在你面前我不能卖弄。” 她笑着摆手,觉得这个长媳还算识趣,没外面传的那么夸张,至少她懂得接话翻过这一篇。 堂堂沈家长媳,沈叙白明媒正娶的太太,去晚辈的订婚宴上当着众人面卖弄才艺,委实是不大好看,讲出去,陈晓玉不懂规矩没教养的罪名坐实了不说,沈家面上能不能挂得住? 当然要快速翻篇。 不料,沈清湘将酒杯狠狠放下。 “陈小姐,时暖是沈家长媳,是我和牧野的大嫂,你们不能因为她脾气好就这么欺负她吧!” 沈清湘性格大条,平时没个正行,难得发怒,吓得陈晓玉立刻缩到了沈牧野旁边。 她可怜巴巴道:“牧野哥……我……” 薛南燕倒是无所谓谢时暖受不受辱,但如果细究,沈清湘说的没错,谢时暖是长媳,一定程度上跟沈家是绑定的,她没了脸面,沈家脸上也不会太好。 “清湘话说的太重了,晓玉哪里是要欺负她,不过就是她们相处得好,彼此之间开开玩笑帮帮忙而已,不合适就算了。” 陈老夫人忙道:“对,晓玉还是个孩子,爱玩爱闹的,小谢你别当真。” 陈晓玉不服气又不敢反驳,只能揪住沈牧野的衣袖,拿怨毒的眼神盯着谢时暖。 于是沈牧野开了口。 “大嫂弹琵琶是为我们送祝福,扯不上欺负,二姐,我可不白请大嫂,市场价二十倍薪酬。” 桌子上摆着几盏琉璃灯,幽暗之中一点暖光,那暖光映照着沈牧野的眸子,映照出明晃晃的恶意。 或许是他们的讨论太吸引人,陈正忠都不看玉春娇了。 “咦,二十倍薪酬就能请大嫂?” 第63章 很有料 连薛南燕都知道往交情好上引,沈牧野偏偏要给她扣一顶为了钱的帽子。 为了钱可以做任何事,这就是如今他心中的她。 其实以今天的局势,借着薛南燕和陈老夫人在场,她大可以推脱掉这场表演,陈晓玉再不甘心,犟不过要体面的长辈,沈牧野再巧舌如簧,这件事上也不占理。 但谢时暖突然就不想推脱了。 弹琴就弹琴,假如他还能办得下这场订婚宴,那她就大大方方去弹琴好了,躲来躲去,除了将她的伤心难过晒给他取乐外,毫无用处,倒不如大家一起不体面。 谁怕谁。 “五弟和陈小姐订婚,我高兴,送什么礼都不如我亲自送祝福来的好,难得五弟他们也欣赏,出手还大方,给的比省民乐团的首席还多,干嘛不去?” 谢时暖拍拍沈清湘的手,“这可比我老老实实工作上班赚得多,清湘你误会啦。” 沈清湘诧异地看着她,见她确实是一脸的自如,只能叹着气不说话了。 她不答应倒还好,答应得这么痛快了,陈老夫人就有点不自在了,孙子不成器,孙女也没脑子,亏得谢时暖无依无靠不讨沈家喜欢,但凡换个人,还没进门,人先得罪光了。 但作为陈家当家人,她仍得兜两句。 “谢小姐明事理又疼小辈,真有做长媳的心胸,到底还是大公子会看人啊。” 薛南燕配合着一起兜:“您太客气了,时暖确实很懂事。” “听说道森集团的刘公子和谢小姐最近走得蛮近,刘总和老陈是忘年交,他家那个公子是真的不错,长得好人也优秀,想结亲的家庭排着队呢,前几天听说跟李教授的千金见了一面,把李小姐迷得晕乎乎的,谁能想,这人啊落你家了。”陈老夫人道,“你们沈家这运道,真是挡都挡不住。” 原来跟扭了脚的李千金相亲的男人就是刘斯年。 这样看,刘家还是相当重视他的婚事的,装情侣这件事果真得尽早结束,越拖估计会越麻烦。 谢时暖切了一块鳕鱼放进嘴里,目光无意识扫过对面,被沈牧野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不吃东西只喝酒,酒杯放在唇边,那眼神似若有无投过来,审视探究还有薄薄怒意。 真是奇了,她如他所愿地当个拜金女,为他的订婚盛宴添砖加瓦,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谢时暖咬牙切齿地咀嚼鳕鱼。 “好!!!” 玉春娇唱完鞠躬,陈正忠从座位上跳起来疯狂鼓掌,吓得玉春娇香肩颤抖。 下一个节目是诗朗诵,请的七十多岁高龄的话剧团团长,薛南燕的老领导。 还没等开始,陈正忠就坐不住了,借口抽烟跑了,谁都知道他不是抽烟而是去堵人了,陈老夫人抓着他敲打了两句,他一个劲儿的知道了知道了,全然是没听进去的模样。 谢时暖则是等到了节目中段,才借口去洗手间脱了身。 陈正忠的去向不难猜,表演嘉宾都在后台化妆间,玉春娇的咖位有专属化妆间,谢时暖问了几个侍应生就得到了答案。 一路上她遇到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少,到了玉春娇的化妆间门前,竟然空无一人,这间房是走廊的倒数第二间,房门开了一条缝,还未靠近,声音先传出来。 “娇娇,别装了,再装就过了,我是喜欢贞洁烈女但你不能烈过头了,我会不高兴的。” 陈正忠的声音粘腻得像他头发上抹的发油,玉春娇则冷淡尖厉。 “陈先生请你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啧,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报啊我爷爷可是陈石,你看警察敢不敢管!” 谢时暖听到女孩急促的喘息声,然后就是东西滑落的声音。 玉春娇怕了,语气软了下来:“陈先生,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到处都是,你何必非盯着我呢,我求求你,我有男友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陈正忠嘿嘿一笑:“娇娇,你那个男友航空集团小员工而已,吃死工资的,对你的事业一点帮助都没有,哪像我啊,你跟我,明天我就让你当你们院首席。” 说着,陈正忠大概上手了,里面又传来撞击声,谢时暖猛地凑近,手放在门把手上。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 “臭婊子装什么纯啊!你们这种戏子哪个不脏啊,我肯跟你玩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这张脸能攀到什么高枝呢,还不如沈家的寡妇呢,惹急了我毁你的容,看你还傲什么傲!” 陈正忠话音未落,谢时暖推门而入。 化妆间里一片狼藉,椅子倒了,化妆镜前的化妆用品掉了一地,空气里还有粉饼的香气。 玉春娇坐在地上捂着脸,陈正忠的手正放在她的胸上,手指一半没入衣襟。 刚开始就被打断,陈正忠勃然大怒:“哪个不长眼的傻x敢打扰你老子……沈家寡……大嫂?” 谢时暖生平第一次那么讨厌大嫂这个称呼。 她忍下恶心,寡淡道:“陈公子,陈老夫人有事找你。” “奶奶好好看表演,找我做什么?!” 说是那么说,陈正忠还是收回了手,站起身,玉春娇赶忙瑟缩着后退。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担心陈公子兴致太高忘了场合吧。”谢时暖慢慢踱到玉春娇面前,不留痕迹地挡住,“陈公子,长辈都在,今天这场慈善晚宴终究姓沈,不姓陈,是不是?” 她唇边挂着笑,笑意轻烟似的,一番提点敲打说得冷冷淡淡,非常符合她的气质,陈正忠一身火烧火燎的气焰仿若进了冰窖,熄灭一大半,但下身莫名躁动起来。 相比惊慌失措的青涩戏子,不卑不亢的小寡妇更勾人于无形,陈正忠上下打量了几遍,果然是经历过男人的身体,很有料,他满意的笑了。 “说得对,是我冲动了,我这就去见奶奶。” 他说着要走,眼神还贪婪地流连在谢时暖的胸上。 “谢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 谢时暖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但仍镇定。 “不了,这场慈善晚宴,到场的,包括表演嘉宾都是我们的客人,作为长媳,我不能随便把客人扔在这里,陈公子先去吧。” 陈正忠听明白她是要给他善后,颇高兴:“那成,大嫂,我回前边等你。” 谢时暖直到外面听不见任何响动了才长舒一口气,她踉跄着扶住化妆台,这才发现自己有多紧张。 “谢谢你……” 沉默半晌的玉春娇终于放声抽泣,“沈太太,谢谢你救了我!” 第64章 大嫂不乖 谢时暖捡起地上的纸巾包抽出几张递给她。 “他缠上你多久了?” “三个月了。”玉春娇的眼泪很快浸湿了一张纸巾,“最开始还只是送花送包请吃饭,我没收礼物,饭局也是能推就推,可他无处不在,院长也没办法,谁让他姓陈呢,我陪他吃过两回饭,明示暗示了无数遍我不喜欢他请他放弃,可还是没用。” 这跟她的调查相差无几,谢时暖叹道:“他今天走了是碍于沈家,不是放弃你,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下一次,你有什么打算吗?” 玉春娇哭湿了三张纸巾,才断断续续道:“我想实在不行我就去南边的剧院,不在这儿待了。” 谢时暖听笑了。 “你是觉得现在是古时候,一走就能音信断绝了?傻姑娘,你跑到哪里他能找不到,况且,你都说他姓陈了,难道会让你轻松跑掉?” 玉春娇知道她说得对,可又无奈。 “我讨厌他!我不可能跟他!实在跑不掉,我……我就去死!” 谢时暖干脆将纸巾包递过去,她也跟着蹲了下来。 “没到那个地步,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让陈正忠陷入麻烦,让他没空骚扰你。” 玉春娇奇道:“什么麻烦?” 谢时暖没有解释,而是将她扶起来坐下。 “他爷爷是权利人物,权利是把双刃剑,他登得越高站得越久,越经不得风暴,我们只要把陈正忠变成一个风暴,让陈家都忙于处理这个风暴,自然就想不起你了。” 玉春娇眼睛一亮。 “可有他爷爷在,什么风暴能刮的起来呢?” 谢时暖微微一笑:“事在人为,来的够突然就行。” …… 拜陈正忠毫无底线的做人标准,劝服玉春娇比谢时暖想象的容易太多,她心头大石落了一半,脚步轻快的步入走廊。 说来奇怪,玉春娇的化妆间门口依旧空无一人。 起初,谢时暖以为是陈正忠为了便于骚扰支走了人,可陈正忠走了好一会儿还是无人,这倒是方便了她,不用再想办法避开人,省了不少时间。 现在这个时间点,诗朗诵应该已经结束了,再有两个节目就是宾客发言以及拍卖环节,谢时暖不能缺席。 她放下手机,抬起头。 沈牧野倚着走廊一侧的墙,长腿交叠,双手插袋,一张不羁的侧脸对着她。 谢时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是怎么出现,什么时候出现的,两人之间隔着三盏老灯泡形状的复古壁灯,灯丝发出的幽光照的沈牧野的脸半明半暗,一种难以名状的叵测感。 谢时暖紧张的挺直背。 “五弟怎么在这,表演结束了吗?” 沈牧野转眸,多望了两秒才开口。 “这话该我问大嫂。”他头一歪,“洗手间可不在那个方向。” “我从洗手间出来后想活动一下。” “在人来人往的后台活动?” 谢时暖捏着裙摆,不耐道:“我应该没义务和你报备行踪吧。” 话音未落,身后的一道门突然被打开,一群伴舞从里面嬉笑着走了出来,嘻嘻哈声瞬间充斥整条走廊。 她下意识要避让,还未回身就被拽住了胳膊,紧接着是腰,须臾间,男人蓬勃的气息笼罩而来。 沈牧野迅捷地上前将人捞进怀里,长臂一伸推开一扇门,带着谢时暖闪了进去。 门被关上,谢时暖慌张道:“怎么了怎么了?那群人有什么问题吗?” 沈牧野瞧着她抓着他衣衫的手,因害怕而皱起的眉,坏笑。 “没问题。” “啊?” 谢时暖回过头,看到了男人勾起的唇角,顿时明白他在捉弄她。 “你做事到底分不分场合?!” 她推他,没推动,只能愤愤不平地瞪圆眼睛。 “你妈、你未婚妻、你二姐还有你未来岳奶奶可都在外面呢,沈牧野。” 沈牧野一手撑着门,一手揽着细腰,把人逼得柳眉倒竖,倒是得意起来。 “嗯,大嫂数得挺全。” 他喝了些酒,离得近了有些许酒气散出,“怎么没算我未来的败家子大舅哥?” “你也说他败家子了,凭你的本事,哪怕娶了陈晓玉,他也沾不上你。” 她一扭头,额间的细细的绒毛就蹭到了沈牧野唇边,唇齿间呼吸带出的热气比之别的地方更敏感,谢时暖一僵。 沈牧野好似没察觉,贴着她的额角说话。 “是对我有信心,还是觉得他没机会沾上我了。” 他话里有话,谢时暖心头一跳。 “对你有信心。” 闻言,男人呵得笑了一声,他拿指节抵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 “难得听大嫂夸奖我。”他眯眼,“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收到了。” “怎么不穿?” “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 谢时暖抬眸:“哪里都不适合!沈牧野,你要是无聊就上台表演去,我再不回去你妈要起疑了!” 沈牧野骤然收了懒散,不闪不避直视她。 “既然担心起疑就不该跟踪陈正忠,用沈家压人,想过他回去会怎么说吗?” “就算他问陈老夫人,陈老夫人为了维护陈家的面子也只会觉得我做得对,拖累不到沈家。” 谢时暖答完,方才觉得不对,她惊道,“你怎么知道我跟踪……” 沈牧野眉间阴沉沉的。 “在你色眯眯盯着陈正忠移不开眼的时候。” “谁,谁色眯眯……” “陈正忠可是陈家的命根子,陈老夫人可以教训,你不可以,她不会觉得你识大体,只会觉得你管得太多,我妈也会觉得你放肆。” 陈老夫人看起来并不是这样不讲道理的老太太,但沈牧野所说也颇有道理。 谢时暖道:“反正我在这个圈子里也没什么好名声,再坏一点也无所谓,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沈牧野神色又冷了几分,他一臂往下,忽地抱孩子似的将谢时暖托起来。 谢时暖惊叫着抱住他。 “沈牧野!” 沈牧野将她放上门旁的松木矮柜上,两人视线勉强平齐,但矮柜窄,谢时暖坐不稳地扒着他保持平衡,倒是半个身子撑在他身上了。 “冒险救那个女演员,是想让她配合你设计陈正忠对不对?” 谢时暖心头一紧,慌忙垂下眼帘。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好心。” “哦,好心。” 沈牧野的手指挽起她一缕卷发,谢时暖为了配合这条裙子卷了头发,弯弯曲曲几缕垂在肩头,饭桌上,陈正忠贪婪的目光曾数次扫过这个地方,令人恶心。 沈牧野略一用力,扯痛了谢时暖,迫得她抬眼。 “五弟可真积极,还没成为陈家孙女婿呢,就操心起你大舅哥的安危了吗?” “谢时暖,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沈牧野眸底闪过微凉的怒意。 他一臂撑在矮柜上,一手撩开那条绿裙的下摆,这条裙子是侧开,叉开得不低,倒是比一般裙子撩开得更轻松。 谢时暖刚觉双腿一凉,男人的手就滑了进来,小腿、膝窝直至大腿,他拨弦一半撩拨上去,摁在了某个滚圆的部位。 谢时暖登时慌起来:“一堆人在外头呢,你别乱来!” 那手隔着薄薄的布料,揉捏了一下,谢时暖更坐不稳了,可往前是沈牧野,进退两难。 沈牧野方才懒洋洋道:“谁让大嫂不乖,该罚。” 仿佛是为了配合这句话,门外,原本已经安静的走廊突然响起了不该响起的女声。 “薛阿姨,我哥明明说是在后台跟牧野哥分开的,他还能去哪呢?” 第65章 越紧张越水 沈清湘兴致缺缺:“他不是说了,有生意上的事要谈嘛,谈完就回来了呗。” “可我哥碰到他时,他已经谈完了呀,他还让我哥赶紧回去呢。”陈晓玉余光看着薛南燕,“清湘姐,你不知道,我刚刚听到路过那些伴舞聊天,在说后台走廊看到的一男一女,听起来很像牧野跟大嫂。” “晓玉,胡说什么呢?”薛南燕厉声道。 伴舞们的话其实三个人都听到了。 但具体内容很模糊,只说看到一对俊男美女很亲密地进了化妆间,然后就是无聊的八卦猜测,这种社交场合,偶尔擦枪走火后台拉扯太平常,连那群伴舞也只是惊讶一下颜值,对行为没什么意外。 是以,沈清湘实在不能理解陈晓玉的草木皆兵,只能翻白眼。 “就是,怎么可能是牧野跟大嫂,他们一个接电话一个去洗手间,方向都不一样,陈小姐的想象力真丰富。” 然而,这种话在薛南燕听起来也不舒服。 “够了,清湘你也少说两句。” 几人的说话声伴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时暖屏息凝神,连沈牧野作乱的手都顾不上了。 “他们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 “猜对了。” 咚!咚!咚! 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直把谢时暖后颈的寒毛敲起来,接着是旋转门把手的声音。 沈清湘皱眉:“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捉奸一样。” 伴随着她这句话,门开了。 隔壁的隔壁的门。 门里有人在换衣服,顿时响起惊叫声以及陈晓玉的哎呀声。 乱成一团。 谢时暖紧张地盯着门。 “你快去把门锁了!” 沈牧野却盯着她不动:“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锁门。” “啊?” “为什么要对付陈正忠?” 谢时暖回过头,沈牧野幽沉的眸子牢牢看着她,是不容反抗的态度。 “我……” 她犹豫,但沈牧野没耐心等,他的手从后头滑到前头,一揉一摁。 酥麻顺着小腹往上,谢时暖本能地吟了一声。 “敲到隔壁的门了,大嫂。” 隔壁的房间空无一人,沈清湘更烦躁了。 “燕姨,陈小姐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 “清湘,牧野等会要上台的,现在他人跑得没影,电话又打不通,我确实不放心,你大嫂也是奇怪,说去洗手间,洗手间里也没她,这两人说好了似的,一个一个全跑了。” 薛南燕话说得缓慢,但语带揾怒。 谢时暖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她急急道:“我,我是为了我爸的案子,吴栋梁说那个案子背后隐藏了一个人。” 沈牧野听着,手指动一下动一下的,谢时暖的声音便忽高忽低走着调。 “是,是陈石。” 脚步声终于停在这间房的房门前。 谢时暖猛地收声,连呼吸都綳住了,只拿手推着沈牧野,示意他锁门。 奈何男人听到了答案仍旧不动,他眉间的阴郁更重了,像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沉默。 谢时暖推不动就想自己跳下去锁门,还没来得及跳,敲门声就响了。 咚!咚咚! “有人吗?” 陈晓玉叫了几遍,无人应答,她懒得再等,直接上手开门。 “门锁了……” 一路过来这是唯一锁着的一间,陈晓玉的神经瞬间绷紧。 “里面肯定有人!” “有人就有人呗,今天那么多表演嘉宾,没人才奇怪吧。”沈清湘摊手,“我受不了啦,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薛南燕的目光紧盯着门锁,突然道:“清湘,找经理来开门。” 沈清湘诧异:“燕姨,如果没人就算了,万一人家在里面做什么……你们这样随随便便闯进去,合适吗?” 薛南燕回眸,声音拔高:“清湘,我到底是你长辈,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沈清湘心知,薛南燕生气了。 她信了陈晓玉所说,是真心在怀疑,甚至搬出了身份来压她,她是原配唯一的女儿,薛南燕一直以来都是捧着让着,难得这样强势,沈清湘不能拒绝。 谢时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不敢说话,又被沈牧野堵在矮柜上,急得眼泪都要下来。 偏偏沈牧野不知在想什么,还是没反应。 怎么办,待会儿门开了要说什么?这个房间的窗户能不能翻出去? 不行,这是五楼啊,翻出去摔死了。 都怪沈牧野! 她恶狠狠瞪着他,不想,他也正巧抬眼,瞧着她慌张的模样,他竟然笑了。 一边笑一边挨近,整个人都罩在她身前,他抽出了那只作乱的手,在她耳边很低很低地笑:“越紧张越水啊大嫂。” “……” “薛阿姨,经理来了!” 不等经理到位,陈晓玉就迎了上去,沈清湘跟在后头,愁眉深锁。 经理点着头道:“沈夫人,这是密码锁,几位稍后,我这就解锁。” 经理说着,指头点击屏幕,屏幕被激活,亮起红色的数字表。 滴! 一声。 “害怕吗?” 化妆间里没开灯,只有门缝里透进来的光和窗外各色大楼上的霓虹,五颜六色,染在沈牧野的西装上,染得他不像人,像兽,跃跃欲试要吃人的兽。 谢时暖牙齿打颤。 “怕。” 沈牧野拥紧她,喃喃:“我不怕。” 滴! 第二声。 “沈夫人,沈二小姐。” 有男声突兀地打断了第三下滴声。 沈清湘第一时间转眸,看清人后,她惊道:“林医生?” 薛南燕也震惊,邀请名单上没有林柏亭,他怎么在?但她对林柏亭印象一直非常好,是以,换了副笑脸。 “林医生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告诉我。” “临时被朋友拉来凑热闹,沈夫人不介意我不请自来就好。” 林柏亭一如既往地谦虚,薛南燕越看越喜欢:“林医生说的什么话,你这种大忙人肯来,我可高兴得很,什么时候来老宅玩,德昌也想你了。” 林柏亭闻言笑了笑。 “过段时间不忙了一定登门。”他说着,眼神悄然从众人背后的那扇门扫过,“哦对了,刚刚我看到了牧野了。” 三个人登时一愣,陈晓玉最先道:“他在里面吗?” 她指着那扇门。 林柏亭疑惑道:“他为什么在里面?我是在楼下看到他的,被几个老总围着,看上去蛮忙的,我就没打招呼。” 薛南燕的眼睛登时一亮。 “林医生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两三分钟前吧。”他迷惑得很,“怎么了吗?” 沈清湘走到林柏亭身前,摊手道:“不怎么,就是有些人发觉自己的想象力有多可笑了。” 又是滴滴两声。 专注的经理直起身,看着几人道:“解锁了,沈夫人,你们要进去看看吗?” 第66章 去后台找女人鬼混 薛南燕盯着那扇门,犹豫不决,林柏亭都说沈牧野在楼下,他没理由骗她,那必然就是在楼下。这种场合来的富贵人物多,富贵了自然风流,又有不少娱乐圈人士,正是最好的风流对象。 寻一间屋做些快活事,只要不闹不折腾,没人会在意。 假如门后面也是这么一对,被他们这么一折腾,传出去,她薛南燕成什么人了,这也就罢了,万一传歪了,真传成捉奸之类的,不是莫名其妙给沈牧野惹了一身腥? 林柏亭还在好奇:“怎么大家都站在这儿,什么想象力?沈二小姐,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沈清湘摇头:“挺是时候的,燕姨,陈小姐,你们要继续的话我就不奉陪了,我得陪林医生先回会场看表演了。” 说着,她顺势挽住了林柏亭的胳膊,不想林柏亭下意识地回避,但他立刻顿住,放松下来。 沈清湘却知道,这是发自本能的拒绝,绅士,但也凉薄。 林柏亭已经调整好,他笑道:“好,有劳沈二小姐了。” 薛南燕的脸实在有些挂不住,她再次看向那扇门,化妆间是会议中心的商务包厢临时改的,门体厚重,如果里面的人不注意的话,其实未必能听得清外面的动静。 及时退走,一切就能如常,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晓玉一跺脚:“不行,我就要看!” “晓玉!” 薛南燕的制止声和电话声同时响起。 陈晓玉的电话。 来电显示蒋秘书。 她看看门又看看手机,还是先接了手机。 三秒钟后,她惊道:“他们敢!蒋秘书,你说好要帮我办妥的!怎么能让他们翻供呢?那个阿杰不是哑巴了吗?” 话一出口,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只能匆匆对薛南燕告别,举着手机赶紧跑。 薛南燕彻底没了兴致。 “算了,时间也快到了,咱们回去吧。” 在外面重归宁静的那一刻,谢时暖彻底瘫软下来,她伏在沈牧野身上,大口地喘气。 “再这么被吓几次我可能活不到明年了,柏亭怎么会说你在楼下呢?你是做了什么吗?” 沈牧野享受着这份久违的顺从,惬意地玩着她的卷发。 “确实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让你的柏亭不得不配合。” 谢时暖坐起身,警惕道:“什么工作?” “担心我伤害他?” “……” 沉默不回答,是怕说错得罪他,但眼神里写得很清楚:没错,很担心。 谢时暖一如既往地不懂骗人。 沈牧野冷哼:“答应我一件事,我告诉你我做了什么。” “什么事?” “别找陈正忠的麻烦。” 谢时暖一愣,委屈和不解顿时涌上心头。 “沈牧野,他爷爷可能是我父亲案子的幕后黑手,我查了能查到的所有资料,陈石问题非常大,只是现在瞧着风光而已,沈家跟他联姻,以后未必能有好结果,没准会被他拖累,你知不知道?” “哦?原来你急着找陈正忠下手是为了破坏沈陈联姻?” 谢时暖眼神没处放,她的首要目的当然是要给陈石找麻烦,但沈牧野确实猜中了第二个目的。 沈牧野突然放轻了声音。 “为什么要破坏,为什么见不得我联姻?” 谢时暖垂着眼皮不看他:“因为……因为我是沈家长媳要为沈家操心。” “没了?” “没了。” 沈牧野的呼吸瞬间沉重,片刻后,他抽身后退,谢时暖猛地从柜子上滑下来,差一点栽倒在地。 关键时刻,沈牧野又捞住了她,一把提起来,他攥紧她的上臂,眼神阴鸷。 “谢时暖,我和陈晓玉的订婚势在必行,你拦不住,陈正忠你也不能碰,清楚了吗?” “不清楚!他们的爷爷可能是导致我父亲自杀的元凶,我不可能放过!” 谢时暖红着眼,“你就那么喜欢陈晓玉一定要娶她,哪怕陈家是个定时炸弹?” “对。” 男人没有一点迟疑,真心的不能更真心。 谢时暖的睫毛快速颤动起来,她吞了吞口水试图说点什么,但说不出,仿佛一口巨大沉重的钟在耳边敲响,钟声震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沈牧野拉开门。 “谢时暖,做事情之前要记得,你妈还躺在疗养院里生死难料,为她想想。” 谢时暖僵硬的望着他迈步离开,好半晌才缓过来。 廖红娟当初能住进那所疗养院,看的是沈家的面子,严格的说是沈牧野的关系。 她四年半前遭遇车祸,脑子里一直有块淤血散不掉,廖红娟选了保守治疗,沈牧野便帮忙将她送进了疗养院。 这里医生好风景美,说白了,是让她修身养性不要操劳,原本三个月就能出院的,不想病情突然恶化,廖红娟一睡不醒,睡到了现在。 沈牧野是在警告她,如果她敢动陈正忠,破坏他的订婚宴,沈家随时可以把廖红娟从疗养院里赶出去。 他第一次这样威胁她。 谢时暖想,他是真的很喜欢陈晓玉了。 终究还是谢时暖先回到了宴会厅。 落了座,沈清湘凑上来耳语。 “你去哪了,这么久?” “姨妈快到了,不太舒服就找了个地方坐多了一会儿。” 谢时暖心不在焉地回答,沈清湘见她神情萎顿,确实是一副经前综合症的模样。 “那你还喝酒,早晚疼死。” 沈清湘说着叫服务生上温水,她又道:“林医生也来了,刚刚坐在这里把陈老夫人和燕姨哄得可开心了。” 谢时暖这才有点反应。 “他呢,走了?” “他是跟朋友来的,自然去朋友那桌了。” 这边话落,沈牧野也回来了,陈晓玉终于回了魂,席上重新热闹起来。 “听说妈跟二姐还有你都在找我?” 男人开口的第一句就不同凡响,席上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陈正忠最先摆手:“牧野,你不能怪我,我就开个玩笑,我妹妹就坐不住了。” 陈晓玉不满道:“哥,明明是你发信息和我说牧野哥去后台找女人鬼混了!” 薛南燕恍然大悟。 “所以晓玉你非拖着我们去,是因为正忠报信?” 陈晓玉说漏了嘴,红着脸看看沈牧野又看看薛南燕,最后垂下头。 “都怪我哥瞎说!” 一个玩笑惹得堂堂沈夫人大动干戈,甚至差点在外人面前现了眼,薛南燕登时不舒服了。 陈老夫人不得不尴尬地咳道:“正忠,晓玉,哪有这么开玩笑的?!你们多大了,怎么天天还像小孩子一样!” 这话讲得不痛不痒,一切罪过推给他们还是个孩子,陈正忠和陈晓玉自然也应得不痛不痒。 薛南燕愈发不舒服,她睨了一眼沈牧野。 “你也是,有什么工作不能缓一缓,非得跑出去那么久!” 沈牧野耸耸肩,没回话。 场面一时尴尬,还好,表演结束,薛南燕得上台讲话了。 作为晚宴的主办者,沈夫人神采飞扬地站在聚光灯下念讲稿,演员出身的好素养比之别的嘉宾,稿子念得更加动人。 台下掌声不断。 末了,主持人打趣道:“沈夫人,据我所知,您还有一件喜事没有宣布啊。” 薛南燕好似才想起来似的,恍然笑道:“确实是有件喜事。” 谢时暖意识到了什么,心底猛地一沉。 “犬子牧野和陈家小姐的订婚仪式日期已经定了,在下月20号。” “哇,恭喜啊!” 台下瞬间,掌声雷动。 第67章 他在别处吃饱了 薛南燕之后,陈老夫人也进行了简短的发言,主持人没敢调侃她,但她主动提了一嘴沈牧野,言谈中是欣赏和祝福。 发言环节结束,拍卖会正式开始。 会场里彻底活跃起来,贵妇们纷纷过来送祝福,薛南燕被祝福得红光满面,陈晓玉被夸奖得乐不可支,其乐融融里,有贵妇注意到了谢时暖。 “这就是长媳吧,沈夫人,你们沈家今年真是喜事连连。”贵妇笑眯眯道,“听说跟道森集团的刘公子好事将近了?” 薛南燕谦虚:“他们还在接触,好事不好事得看他们自己了,时暖是我们的半个女儿,再嫁必得挑个对她好的才行,不能着急。” “这你们就放心吧,我看您家长媳这福气可大着呢,先是大公子那样的好男人,现在又是刘公子,刘总就那么一个儿子,宝贝疙瘩似的,长得好,头脑也好,还洁身自好从不跟那些不学好的公子哥厮混,就是眼界高,刚成年就在相亲,多少年了,一个没瞧上,谁能想呢,瞧上谢小姐了。” 另一个贵妇抿嘴笑:“要我说,男人最要紧的是勇气,女人呢,最要紧的就是运气,谢小姐的运气是这个啊。” 她对着谢时暖竖起大拇指。 谢时暖如坐针毡,勉强微笑。 沈清湘噗嗤一笑:“我估计再过几天,你跟那个小男孩的事全国都得传一遍了,轰动性未必比牧野订婚差呢。” 沈牧野扬手叫服务生。 扬手的瞬间不知怎的碰到了贵妇身旁的酒杯,半杯酒水洒在裙子上,两位贵妇惊叫着跳起来。 “抱歉。” 沈牧野浅浅颔首,没有一点道歉的样子,但贵妇们谁也不敢多说。 毕竟,沈总事业爱情双丰收,是天定的赢家,不能惹。 谢时暖没力气关心,说服玉春娇的快乐和沈牧野给予的打击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直撑到拍卖后半段,沈清湘如约带着她早退了。 出来后,她主动道:“清湘,我累了,先回去了。” 沈清湘的兴致也不高,林柏亭的态度令她耿耿于怀,她愤愤道:“真烦,订个婚而已,燕姨就迫不及待地搞个晚宴来宣布,等到结婚,是不是得上空间站全球广播了。” 两人各自有说不出的郁闷,就此分道。 陈正忠追出来时,人早就无影无踪,他双手叉腰,不爽道:“你未来嫂子跑得真快,是觉得攀上刘斯年了就可以不尊重亲友了?” 陈晓玉同样不爽,宣布订婚日期的好日子,沈牧野居然不打算与她二人世界,还得薛南燕提点,才勉强表示谈完事就来送她归家。 兄妹俩郁闷到了一处,但陈晓玉还是鄙夷地看着陈正忠。 “哥,拜托你吃点好的吧,不是网红就是戏子,现在又盯上老寡妇了,真给我们陈家丢人。” 陈正忠哼道:“得了吧,你以为你吃得很好啊!整天跟在人家沈牧野屁股后头当舔狗,舔到现在人家碰你了吗?天天炫耀那一个月的照顾之恩,拜托,你就三天两天去医院打个卡罢了,全程都是人家护士照顾的好吗?以为沈牧野不知道呢。” 陈晓玉被踩了痛脚,声量立时拉高。 “他是尊重我爱惜我,希望我们的每一步都有仪式感!你以为他是你这种脑子挂在生殖器上的下半身动物啊!” 陈正忠听得大乐,挤眉弄眼做鬼脸:“哈哈哈,笑死了,我是男人还能不了解男人,知不知道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是什么德性?是看到她的头发丝,都会控制不住想跟她一夜七次好吗!是恨不得天天和她亲亲抱抱举高高好吗!” 他嘿嘿道:“晓玉,他不碰你只有两个原因,要么他烦你根本不想碰你,要么他在别的地方吃饱了,对你自然就彬彬有礼了,就这么简单。” 陈晓玉被气得面庞发紫,嘴唇都抖起来。 她坚信沈牧野是爱她的,但她同样明白哥哥说的有点道理,莫说男人,哪怕是她这个女人,面对喜欢的男人也会想要亲密,沈牧野不碰她,会不会真的是因为在别处吃饱了? 陈晓玉吸了口气,道:“哥,我未来大嫂的男友可是道森集团太子爷,你有嘲笑我的功夫,还是想想玩不玩得到她吧。” 陈正忠撇嘴:“她一个寡妇又不需要给姓刘的守身,怎么玩不到?” “你有办法?” “还没想好,等玩完玉春娇再说吧。” 陈晓玉跳了一下跳到哥哥身边,可爱地一笑:“假如我能帮你,你要怎么谢我?” …… 林柏亭不意外沈牧野会来找他,他和朋友嘱咐了两句便独自上前。 春和楼的顶楼景观花园,拍卖会结束后,尚未聊畅快的客人们可以上来续一杯茶,顺便欣赏一下园林夜景。 “沈总有事?” 沈牧野倚着栏杆,背后是大片晃动的暗色树影:“我以为林医生会先来质问,问我与谢时暖在那间房做了什么。” 林柏亭眸光有一瞬的波动。 “没什么好质问的,沈总故意当着我的面拉谢小姐进去,不外乎是要利用我给你打掩护,沈总的请求很直白。” 来到会场后,他欣喜地发现谢时暖在后台,本要上去打招呼,却目睹了两人拉扯着进了房间,谢时暖有紧张有迷惑,独独没有抵抗,她是如此相信沈牧野不会害她。 哪怕她已经为了沈牧野伤心难过了好几回。 “林医生真自信。” “我是该有这份自信的。”林柏亭勾出一抹冷笑,“毕竟,我帮沈总逃脱了一桩危机。” 沈牧野也冷笑:“危机?林医生真以为没了你,我就没办法应对了?” “我从不这么以为,沈总能力强手段高比叙白厉害多了,所以可以左拥右抱,把危机当乐趣,但是沈总,谢时暖与你不同,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这种病态的关系害得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你这样对她,对得起叙白的在天之灵吗?” 林柏亭清晰地看见沈牧野的笑凝滞在唇边。 “这么说林医生是为了谢时暖的安危才不得不帮我。” “对。” 沈牧野彻底敛了笑。 “林柏亭,抢好朋友的妻子就很健康吗?大医生不请自来为了见谁,司马昭之心,你就对得起我大哥?” 沈叙白去世后,林柏亭和沈牧野也有过一场相似的交锋。 在那场交锋里,林柏亭输了。 好友命悬一线,他却对好友的妻子产生了不该有的好感,这份愧疚在沈叙白去世时放到了最大。 然后,被沈牧野戳穿,暴露在天光下。 林柏亭备受打击,他无法面对自己的龌龊,只能远走。 沈牧野没学过心理学,但天生懂得捕捉对手的弱点,精准打击,至死方休。 这一次也是同样,只是,林柏亭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林医生。 “哪怕是古代,娶亡友的遗孀都能成为佳话,我是真心喜欢谢小姐,想要好好照顾她,这有什么可对不起叙白的。” 林柏亭不卑不亢,“倒是你啊沈牧野,叙白最疼的就是你这个弟弟,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其实,除了用手段强迫谢小姐,你还能怎样,能和她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吗?能给她想要的未来吗?” 沈牧野面皮紧绷,额角若隐若现青色的血管,周身的寒气四溢遮都遮不住。 “你能给的只有危险、不安和躲藏,只要有得选,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离开你。” 第68章 一个巴掌,一个吻 沈牧野的沉默哪怕是隔得远的路人都觉得可怕,独独林柏亭青松翠柏一般挺立着,毫无惧意。 僵持不过片刻,沈牧野鹰眼微眯:“哪怕是沈叙白还活着,他都没资格指责我。” 他迈开长腿,在与林柏亭擦身时不屑地拍住他的肩。 “林医生大可以试试,有没有本事带走谢时暖。” 离开春和楼,孙恒将沈牧野引上车,陈晓玉难得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反而吓了一跳,她慌忙收起手机。 “牧野哥,我等了好久都等饿了!” 沈牧野冷着脸摸出一根烟,嘴里应了一声。 陈晓玉见他反应冷淡,只能拼命摇晃他的手臂,不想用力过猛,那根烟刚放进嘴里就被她晃掉了,掉在西裤上又滑了下去,不知滚落在哪里。 陈晓玉只停了一秒,又晃起来。 “牧野哥,你陪我回家吃宵夜嘛,我家新来的大厨手艺很棒的,不比你家福润叔差。” “放开。” 陈晓玉没明白:“什么?” 沈牧野懒得解释,一把将手抽了出来扣住了领带,再用力扯开。 陈晓玉这才发现他的神情凌冽,浑身上下洋溢着不耐烦,可不等她关怀,男人道:“停车。” 司机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这边停,那边沈牧野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然后回身,制止了想要跟着他一起下去的陈晓玉。 “晓玉,饿了就赶紧回家吃饭,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砰的一声关了车门,对司机道:“开车!” 司机半点不敢耽搁,油门一踩,立刻开出老远,陈晓玉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了句什么,但风大,听不清。 孙恒的车就跟在后面,见状急速赶来,停在了沈牧野身前。 “沈先生。” “逛个花园去临江府。” 逛花园就是兜圈子,甩掉偷窥的尾巴。 沈牧野重新登车,他将领带解下扔在一旁,用力拽开领口,崩落了两颗扣子,他就那么大剌剌的坐在后座,像个随时要爆炸的核弹。 孙恒沉默是金,安心当个哑巴司机,兜了几圈确认安全后,车子抵达临江府。 刚过十点,还不算晚,平常这个时间谢时暖会追剧会打游戏,亦或是在阳台上浇花,她和动物缘分不深,和植物的缘分也没好到哪里去,连仙人掌都能种死,唯一侥幸在魔掌下幸存的生物,居然是玫瑰。 谢时暖种玫瑰,种一颗活一颗,哪怕只是浇浇水之后再也不管,玫瑰们都能自顾自活得旺盛。 作为花卉里不算好养的品种,这大概就是独特的缘分。 沈牧野喜欢红玫瑰,不是因为花好看而是有一次,趁着谢时暖不清醒,他抱着她去阳台上的软榻。 软榻旁是一丛丛火红的玫瑰花,玫瑰花从里是谢时暖,人美花轿,相映成趣,火烧一般让他整个人都不清醒了,之后半个月,谢时暖没再踏入阳台一步,阴影了。 沈牧野推开门,客厅里没有谢时暖,孙姐往阳台一努嘴,谢时暖果真捏着一个小水壶在给玫瑰花们喷水。 临江府的阳台是一百四十度环绕式阳台,为了方便她种花,砌了一溜花坛,如今茂盛地生长着一丛丛的玫瑰花,她穿着一条丝绸睡裙,头发披散着,一边喷水一边自言自语。 “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坏的男人了,你们说对不对!” 玫瑰花无语。 “我要祝他出门撞树!” 玫瑰花继续无语。 “这种浑蛋渣男就该跟陈晓玉好好锁死,别订婚了,直接结婚,三年抱俩,生一堆狼心狗肺的小崽子!” 谢时暖骂得起劲,喷水喷得更起劲,一朵花被喷得湿淋淋的直滴水,隔壁那朵还是干的。 沈牧野听她骂了一会儿,听高兴了。 “大嫂再喷下去,这花就得吐了。” 谢时暖正在专心致志的输出恶言恶语,骤然吓得手一松,小水壶掉在地上。 沈牧野不等她转身就贴近抱住,脸埋在长发里,深吸气。 谢时暖刚洗过澡,身上一股沐浴露自带的桂花味,头发反倒没香味,她不喜欢带香味的洗发水,嫌熏得头晕。 男人的双臂箍得谢时暖不得不紧紧贴在他身上,皮带扣顶在尾椎处,咯的难受。 “放开。” “胆子肥了,敢这么骂我。” 沈牧野隔着绸缎揉捏着她的身体,丝滑极了,他的呼吸逐渐粗重,吻一路从后颈绵延至脊骨,又是吸又是咬,折磨得谢时暖脚底打滑直往下坐。 男人便干脆托住她的小腹往上,姿势更狂野了。 “牧……沈……野……” 谢时暖喘息着挤出字来,奋力的想要拨开他在她身上作乱的手。 “浑蛋渣男这就来给你现身说法。” 沈牧野哑着嗓子将人转了过来,谢时暖这才看见他的脸,幽深的眸子,淬了冰偏又燃着火,一种不清道不明的疯狂。 他心情不大好。 好笑了,他吉星高照,情场得意商场更得意,有什么可心情不好的,倒是她,剪不断理还乱。 谢时暖动了气,举起手作势要扇,沈牧野只睨了一眼那高高扬起就是不落的手,就不管不顾吻了下去。 啪! 这一巴掌落了下来,力度不算轻。 沈牧野抬起头,舔了下唇,笑了。 “再来。” 谢时暖便也扛上了,又扇了一巴掌。 沈牧野的唇角勾得更深,又吻了下来,吻得凶猛,吻的缠绵黏腻,吻的谢时暖呜呜着,指尖都在颤。 吻完,沈牧野目光灼灼,饿狼一样:“再来!” 就这样一个巴掌,一个吻,一个吻又是一巴掌。 谢时暖的巴掌越扇越无力,沈牧野的吻却是越吻越汹涌。 两人躺倒在玫瑰花丛下的软榻上,睡裙被撩高,堆积在腰上,喘息声交错而急促,谢时暖拼命推着沈牧野,推高山似的艰难。 她委屈又憋闷,一肚子火发不出去又攒了一肚子火。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这么对她,三年了,就算当初是她有错在先,也罪不至此吧! 谢时暖气哭了:“你还要怎么欺负我沈牧野!” 沈牧野终于抬眸,眼底是浓烈的欲望,他停下动作,默默听着她细细地哭,谢时暖的哭声很独特,小猫似的挠人,挠得人五脏六腑都要乱掉。 沈牧野终于起身,他扣好皮带又整理完衬衫。 这才甩下一句话。 “我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谢时暖慢慢蜷起身体将睡裙拉下,好一会儿才平复。 玫瑰花们有一股极淡的清香,像在安慰她,谢时暖抹着眼睛闻花香,许久都没听到离开的声音。 她爬起来朝孙姐招手。 “他呢?” 孙姐了然:“去次卧了。” 谢时暖一怔:“他没走?” 孙姐也一怔。 “为什么要走?刚刚沈先生还嘱咐我说给您煮点凉茶,下下火。” 下火? 谢时暖脸一红。 “他才需要下火呢!” 孙姐赞同:“嗯,我给沈先生也端一碗。” 谢时暖到底还是喝了凉茶,廖红娟培养的好习惯,不论吃的喝的绝不浪费。 路过次卧时,她愤愤地呸了一声。 不料,这边呸,那边沈牧野就开门了,男人穿着米白色家居服,挑眉。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一秒又一秒。 谢时暖当机立断,努力又呸了一下,不等男人反应,光速跑回主卧,将门锁住。 她扑倒在床上,打定了主意。 沈牧野作为陈家的准女婿要维护陈家,没毛病,她没有男人要维护,但有父亲,为冤死的父亲讨公道,更没毛病,假如廖红娟还清醒,只会比她更坚定。 所以,不论沈牧野让不让,陈正忠这场风暴,她掀定了。 第69章 性别女,能喘气 翌日上班,谢时暖在茶水间捕捉到了刘斯年。 他照例在给她泡咖啡,晨光轻柔地描摹他的轮廓,蓬松的短发,高挺却又圆润的侧脸线条,嘴角永远带着些微笑意,有那么一瞬间,谢时暖想到了谢骏。 大概因为都是外放型人格,谢骏的气质跟刘斯年有三分相似,谢骏不煮咖啡但泡茶,讲究各色茶叶和茶具,一有空就会煞有其事地沏茶,然后谢时暖就会被吸引过来蹭茶喝。 谢骏总是趁机和她传道,什么明前雨后,什么碧螺春瓜片毛尖之类的,谢时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会嗯嗯嗯。 廖红娟就笑,说女儿在敷衍你呢。 谢骏不在意,耐着心地等谢时暖喝完给出评价,面对女儿或随意或玩笑的问题,他从来认真且耐心。 他常说一万个问题一定有一万另一种解决方法,不要担心,永远有希望。 所以,他自杀这件事,谢时暖足足消化了三个月才勉强接受,她想不通,这样一个人,到底是有多走投无路才会选择自我了断。 “时暖姐是迫不及待想喝咖啡了?” 刘斯年打了个响指,谢时暖笑道:“是啊,所以过来监督你。” 她走到他面前,看咖啡机萃出香浓的咖啡液。 “斯年,配合我假扮情侣这件事有没有给你带来麻烦?这事应该已经传开了,应该很快也会传到你家人的耳朵里。” 刘斯年叹道:“确实传开了,去过沈家之后第二天晚上,我爸一通电话就打过来了。”但他随即又眨眼,“当然,我用我精湛的演技和完美的谎话应付过去了,我家也默认了我们是情侣关系,不会穿帮!” 谢时暖恍然:“怪不得我去哪都有人给我送祝福,原来是你打过招呼了,但你爸没骂你吗?” “为什么要骂?”刘斯年奇道,“他还催我带你回江市见他呢!我爸就是个暴发户,跟沈家没得比,没那么多规矩,他早两年被撺掇着确实想攀个权贵光耀门楣,但在我孜孜不倦的抵抗下,他放弃了,现在对我未来妻子的要求……大概就是性别女,能喘气。” “噗!”谢时暖歪头笑,“李教授的女儿确实是性别女,能喘气,听说还对你一见钟情呢,怎么不把握一下。” 咖啡机萃取完毕,刘斯年开始拉花。 他手艺好一次就拉出一颗漂亮的爱心。 “在滨海酒店听说的?” “不止,听到好几个太太都在八卦,说你太直男了,人家扭了脚拉着你哭,你都不懂安慰。” 刘斯年垂着眼皮将咖啡杯放在托盘上,冷声道:“聒噪。” 两个字被他讲得异常肃杀,竟是冷进骨子里了。 谢时暖从没在刘斯年嘴里听到过这样的语调,然而,他抬眸时却笑得明媚。 “好了。”他把咖啡递给谢时暖,“既然不合适就不要耽误时间,我要是见一个就爱一个,那群太太背后又得骂我风流了。” “倒也是。”谢时暖捧着咖啡,犹豫着道,“斯年,我来是想跟你说,咱们商量个理由分手吧。” 刘斯年惊道:“为什么分手?你不需要我了?” “我们毕竟是假的嘛,拖太久,假的都要传成真的了,会很麻烦的。” “哪里麻烦?” “万一有很好的女孩子因为这个传闻放弃你了,你不就错失了一段好姻缘?”谢时暖斟酌着,“而且我到底是沈家的长媳,你是刘总的独子,咱们放在一起总会扯上不相干的东西,早晚会有影响。” 刘斯年看着她不说话,很震惊的模样,莫名给人一种被抛弃的小狗的感觉。 小狗别开眼,很轻地呼气。 “我可以答应,但我有一个要求,可不可以在沈总的订婚宴之后再宣布分手?”刘斯年解释道,“我爸收到了请柬,预备出席沈总的订婚宴,你可能得配合我忽悠他两句。” 谢时暖闻着咖啡浓郁的香气,心道,沈家还真是重视这场订婚宴,连多年没什么交集的刘贵河都有请柬,可想而知到底多大排场。 假如,这场订婚宴最终取消,沈家大概也得刮起一场不小的风暴。 谢时暖点头道:“好。”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家族群里订婚的氛围愈发浓烈,三弟妹凭借积极的态度成为了薛南燕的左右手,奋力操持着各项事宜。 在倒计时十二天的时候,玉春娇找到了谢时暖。 两人约在一家独门独户的茶室见面,这茶室一边卖书一边卖茶,书架外头一圈包厢,隐蔽又文雅。 “我男友开的。” 谢时暖赞道:“很有品味。” 玉春娇莞尔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推了过去。 “我陪他吃了一顿饭又去看了一次展,差不多套出来这些,你说的几个案子他都有提到,其中有一个姓肖的女孩,是我的同行,当年我考昆曲院和她一组复试,成绩出来,我排第一她排第二,她不服气转身去了地方剧团当首席,去年……她突然辞职去了云州乡下,我还奇怪她怎么突然想通,要提前退休了,后来才知道是抑郁了被……强行送去疗养。” 谢时暖接过u盘道:“她跟过陈正忠,应该还为他怀过孩子,后来有一天她被送医,那一天后,她孩子掉了,精神也垮了,再之后我就查不到任何信息了。” 玉春娇握着茶杯的手颤抖。 “是陈正忠打的,孩子是她偷偷怀的没告诉他,所以惹恼了他……他就……她的左眼瞎了。他干的不止这一件事,他还吹过有个女人为了他自杀,不知道真假。”玉春娇喝了一口热茶,“但谢小姐,只凭这些录音根本定不了他的罪,我们没有证据。” “找证据是警察要做的事,我们能做的是给他一场该有的舆论风暴。” 谢时暖将u盘放进包包,“谢谢你,之后……你就当没遇见过我就好。” 玉春娇见她要走忙拉住她。 “谢小姐,我还有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陈家一定会查到你的,沈家和陈家要联姻,你的婆家不会保你,你会很惨的,比肖小姐还要惨。” 女孩眼里泛着十足的担忧。 谢时暖握住她的手笑道:“今天起,我们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录音,你是被我算计的无辜女孩,妹妹,你只要牢记我说的这些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第70章 肯定特带劲儿 谢时暖话说得很硬气,但现实却没那么硬气。 原本已经谈好的几位媒体朋友突然改了口风,拒绝合作,谢时暖多打了两遍电话,那边直接拉黑了。 有阻力,谢时暖是有准备的,但这阻力来得过于突然,令人备受打击。 她烦躁地改着报表里的数据,第一次在工作时间里频繁地走神,直接导致当天的工作一直拖到下班也没完成。 索性还有时间,普通的曝光渠道走不通,那就去走不普通的。 谢时暖重新整理了思绪,尽量摒弃杂念,工作很快完成,走出辰悦大楼,鬼使神差的她往上看了一眼,最顶层是总裁办公室,那里还亮着灯。 沈牧野还没走。 自他来了辰悦,她对他的工作强度有了深入的了解,这才明白,他这几年耀眼的成绩是什么换来的,是拼命,和猝死一般的作息。 很久以前的沈牧野曾对她说,有大哥在,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也挺好,每天骑着小电动满城收租。 “我当包租公你做包租婆。” 谢时暖嘲笑过他的理想太庸俗。 不想若干年后,他四舍五入也算实现了理想,金诚集团的产业遍布全球,单靠收租都能收十辈子还有余,只是忙得不可开交,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混吃等死。 谢时暖掏出手机下意识地想提醒一句,刚点击发送又慌忙撤回。 这种事,现在和以后都该是陈晓玉来做,轮不上她了。 她握着手机愣神,不想,手机却跳起来。 “小何?” “时暖姐,钱总一直灌我酒怎么办,我好晕好想走,王经理和卢娜说我不懂事。”电话里的小何有些口齿不清,“我现在躲在厕所里,唔,嗯,电话,我给刘斯年也打了电话,没打通。” 自从陈晓玉走后,王经理和卢娜的邪火便都往小何头上泄,老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她处境艰难,谢时暖比谁都明白。 她急道:“你在哪,我去接你。” “时暖姐,还是你对我好,呜呜呜呜,我在碧玺公馆。” 碧玺公馆是城西一家高级会所,建筑风格是常见的仿古风,每晚都有表演,唱戏弹词汉唐舞,无所不包,比繁花锦热闹,消费也低,这两年崛起得很快,幕后老板比较神秘,听说是外地人,雇职业经理人负责运营。 谢时暖就去过一回,这地方绕得很,不在大路上而是藏在一片公园后头。 她把车停好,一进门就拉着大堂经理上去找人。 小何说她在三楼的洗手间里躲着,可是谢时暖把三楼所有的洗手间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人,她火急火燎拨号码回去,那边关机了。 谢时暖越发不安。 王经理做事没规矩,连她都敢推给钱总揩油,面对小何这种没有根基的新人,只会更大胆。 于是她一通电话又拨给了王经理,那边倒是接的快,就是声音嘈杂,王经理舌头都大了,呼噜噜的听不清,谢时暖只能再拨给卢娜。 卢娜冷嘲热讽了两句到底给了地址。 在后头,204号包间。 大堂经理迟疑了片刻,带谢时暖去了后头。 碧玺公馆两座小楼,前面高,后面矮,只有两层,大堂经理将她送至204门口就接了电话离开,脚底抹油似的。 谢时暖心头升起一丝古怪,但救人心切,她还是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204很大,里里外外三层的包厢,装修颇有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复古风味,房间一应设施齐全,角落里还放着一台留声机,吱吱呀呀转着黑胶唱片,唱《夜来香》。 但无人。 不单是空无一人,甚至,就不像有人来过,谢时暖脑中警铃大作。 坏了! 她急忙转身,还没站定,便听得锁门的声音。 咔嗒。 门前不知何时闪出一个男人,倒是不陌生。 “陈公子?” 陈正忠笑眯眯看着她:“未来大嫂,几天没见,想我了吗?” “您开什么玩笑呢。” 陈正忠今晚的穿着非常考究,皮鞋西裤衬衫马甲,甚至还有袖箍,他上回参加慈善晚宴都没穿得如此正式,倒与这个包厢的装修风格十分相配,就差一个旗袍女郎了。 “没开玩笑,我可一直都在想你呢。” 陈正忠往前走,谢时暖往后退,后面是个圆桌,她撞到了桌边,退不动了。 “陈公子想我做什么?” 其实不用问,陈正忠来得突然又锁了门,他想做什么呼之欲出。 “我对未来大嫂一见倾心啊,当然是想和你做点男女都爱做的事情啦。”陈正忠咧嘴,“为了和你再见面,我可是废了好大功夫,还重新把这里的装潢调整了一下,觉不觉得它特别适合你?” 谢时暖侧身一滑离开了圆桌,试图往门口处移动,陈正忠没察觉,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高级!不是俗物!特别像那个谁来着,就穿旗袍特别漂亮那个女演员,我就在想啊,你要是穿着那种开叉特别高的旗袍,在我怀里扭屁股,肯定特带劲儿。” 陈正忠畅想得很快乐,谢时暖忍着恶心继续挪,眼看就要绕过他,陈正忠突然落下目光。 他脸上所有的笑在瞬间消失,只剩阴冷。 谢时暖心头一凉,下一刻,他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扑了上来,用力搂住,不待她挣扎,又更用力地一甩,谢时暖便被甩了出去。 侧腰撞上圆桌的桌边,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陈正忠没容她喘息,从不知哪里摸出脚铐和手铐,三下两下将谢时暖拷住,他颇有经验,整个身体压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 拷完,他起身往旁边的矮柜走去,谢时暖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奈何脚踝被扣住怎么都掌握不到平衡。 扑通一声,再次重重地跪了下来。 陈正忠拉开矮柜的抽屉,取出两个吸盘一样的东西。 “你的胸不如我妹也不如玉春娇,可惜了。” 他把吸盘放回去又拿出一个盒子。 谢时暖浑身战栗,牙齿都在打战,但还在努力,手脚并用撑起身体。 “陈正忠!我可是沈家长媳!你这么做就不怕沈家找你麻烦吗!” 陈正忠轻蔑道:“对外你是,对内,谁稀罕,当我不知道你跟沈叙白那点事啊,傍了个金龟以为从此享福了,结果,沈老大身子骨不行啊,折腾几下,人没了,你在沈家二老眼里就是个灾星祸水,真出事了,他们没准开茅台庆祝呢。” 他把盒子里的棍状物取出来,朝谢时暖走过来。 “他们再讨厌我,也不会允许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沈家脸上抹黑,陈正忠,你妹妹就要跟沈牧野订婚了,这时候闹出事来影响了仪式,你以为你爷爷还会护着你?” 陈正忠的脸色一变,阴冷里夹杂了一丝犹疑,但马上,这丝犹疑变成了愤恨。 “那不正好嘛,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啊谢小姐。”他蹲下来,与她平视,“你不就想阻止仪式嘛,不然怎么会教唆玉春娇套我的话。” 第71章 我搞不死你 “要不是有人拍了照发我,我还被你们两个骚货当傻子耍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谢时暖,上一个想要敲诈我的女人,坟头草都这么高了!” 他说得激动,把那个棍状物一丢比画起来,棍状物颇有重量,咚的一声砸在木地板上。 敲诈?他以为她费劲心思弄录音只是为了敲诈? 看来玉春娇交代得并不实在,还算聪明。 但谢时暖没空分析,趁着男人回身的功夫,她奋力往手机掉落的地方爬,这种包厢,隔音措施完善,叫破喉咙都没人听得见,要么直接冲出去要么电话摇人,别无他法。 刚爬出两步,陈正忠就醒过神,扯住她的脚铐硬生生拖了回来。 谢时暖的衬衫被地毯蹭出了裙腰,直掀到胸上,她不得不一边摁住一边挣扎:“陈公子,既然你对我一见倾心,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谈一谈?” 陈正忠一直将她拖回矮柜旁才停住,他两腿岔开蹲了下来,这回手上的东西变了,是个小瓶子。 “谈,当然可以谈,我一向听漂亮女人的话。” “那好,陈公子,我有个问题。”谢时暖再次撑起身体,“你们陈家到底是哪里看我不顺眼?” 这倒是把陈正忠问住了,他挠挠头露出迷茫的神色。 谢时暖又道:“你妹妹已经明着暗着害了我好几次,现在轮到你,你说我敲诈你,这不准确,你不是我的目标,你妹妹才是,我被她折腾了那么多回,总得反击不是?” “晓玉?她确实看你不顺眼诶……这次也是她主动帮忙……”陈正忠把玩着小瓶子,当真思索起来,“这么说,我误会了?” 谢时暖赶忙点头。 “那你哪里惹到她了?跟她抢男人?”陈正忠嘿嘿一笑,“你命不好啊,惹她比惹我可怕多了,我爷爷疼她可比疼我多多了,什么好事都想着她,你完了。” 谢时暖还没来得及消化话语里的信息,陈正忠就扑了上来。 谢时暖的后脑撞在地毯上,眼前一阵发晕,男人的手顺着衬衫下摆伸了进来,狠狠揉了一把。 “舒服!看着不大但手感很好嘛。” 他抽出手一把钳住了谢时暖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然后,凉丝丝的液体就顺着瓶口灌了进来。 那液体味道古怪,油腻腻带着浓郁的花香,谢时暖怕极了,拼命地挣扎,奋力往外吐,陈正忠见她不听话手指更是发狠,下颌被捏得几近脱臼,那液体终究还是流进了喉管。 “这可是好东西啊,能让烈女变荡妇,我上一任女友就很喜欢,原本是给玉春娇准备的,谁知道那么巧,谢小姐先尝了。” 陈正忠倒完了半瓶,站起身,把剩下半瓶倒进自己嘴里,他喝得快,喝得意犹未尽,末了,还舔了舔瓶口。 “啊,我在晚宴上就想给你吃这玩意了,可惜了,你今天穿的不是旗袍,下回吧,哥哥我给你定制一条,方便撕的那种。” 谢时暖抠着喉咙想要吐出来。 “别挣扎了,这玩意见效很快的。” 陈正忠又从他的百宝抽屉里摸出一根鞭子,不长,但有很多软刺,他掂了掂,看起来是满意了。 于是他合上抽屉,转着鞭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每一步都让谢时暖无比惊恐,她的心脏越跳越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不是自然的跳,应该是如他所说,药物起效了。 “猜猜看我在晚宴上看着你的时候都想什么?我在想,你的皮肤这么好,一定特别适合我的鞭子。” 陈正忠看着惊慌失措的女人越发兴奋,眼睛都在发光。 “放心,我一定让你爽到升天。” 他终于把谢时暖逼至墙角。 陈正忠再次蹲了下来,手指摸上她的衬衫领口,用力一扯。 咚! 谢时暖使出吃奶的力气照着陈正忠的脑门砸了过去,棍状物之所以沉重,是因为它是玉石做的,大概是成色很不错的石料,相当的有实力。 陈正忠立时被砸出血来,他捂着头,嗷一声滚到一边。 谢时暖吸了口气,手脚并用就往门口爬,还差一点了。 她以膝盖撑地,大口大口的呼吸,药物令她头晕眼花,门把手都出现了重影,但没关系,门就在那里,只要握住了,就有一线生机。 再撑一下,撑一下就好了。 就在即将摸到门锁的刹那,脚铐再次被抓住,谢时暖的大脑一瞬空白。 陈正忠的咒骂声震天。 “臭婊子敢砸我,看我搞不死你!” 不要! 谢时暖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门骤然远离,绝望极了。 求求了,谁来救救她。 不要…… 砰! 紧闭的房门猛地被打开,门外的冲力大,厚重的门直接开了一百八十度撞到墙上。 “时暖姐!!!” 是刘斯年的声音。 “陈公子你在做什么?!” 还有孙恒。 谢时暖仅剩的思维转动,她想抬头看一看,还没抬起来就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冷杉味,带着匆忙的凌冽。 陈正忠是被骤然的破门声吓得松了手,看清楚来人,他又放下心。 “哎呦,是妹夫啊。” 他捂着头站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指着沈牧野怀里的女人。 “你这个大嫂够难缠的,差点砸死我,不就是让她陪我玩玩嘛,三贞九烈的,以为自己还是处女啊。” 刘斯年皱着眉打量四周,越看越心惊,包厢里一片狼藉,掉在地上的玩具不堪入目,罪魁祸首竟然还在大放厥词。 他几步上前揪住陈正忠的领子,挥起拳头,然而陈正忠一点不怕,反倒伸出脸,冲着房间一角的针孔摄像头笑起来。 “来啊,有本事打啊,我见过你,姓刘是吧,刘什么来着,你敢碰我一根指头,我就让我爷爷搞死你们!” 刘斯年的拳头握得泛白,反倒冷笑。 “你以为我怕?” 陈正忠没回答,他目光时而涣散时而集中,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孙恒看出了端倪。 “沈先生,他吃药了。” 沈牧野看着陈正忠涨红的脸,以及下体不太明显的鼓包,脸色铁青。 “阿野……我难受……” 怀中的谢时暖也不消停。 她不断扭动着身体,还拿侧脸蹭着他的衣襟。 她喜欢这个味道,迷死这个味道了,她必须要溺毙在这个味道里,这样的念头一浪高过一浪。 她恨不得钻进男人的胸膛里。 沈牧野搂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唤:“小暖,乖,再忍一忍,我马上带你走。” 小暖两个字像一缕清风,拂过谢时暖混乱的神思,令她有一瞬变得清明。 刚刚有人叫她什么来着?是阿野吗? 沈牧野将谢时暖放在一边的凳子上坐定,又脱下外套将人裹好。 然后转身。 “放开他。” 他对刘斯年道。 “沈总,这畜生差点侵犯谢时暖!” 刘斯年拧眉。 陈正忠得意地一晃,从刘斯年手下晃出来。 “妹夫,这傻小子哪来的,这么不懂规矩。” 药效起了,他说着话不停地挠着下体,又痒又憋闷。 “孙恒,手套。” 孙恒递上一副医用蓝胶手套,沈牧野接过戴在手上,薄薄的塑胶膜被他的手指撑满,拉长,禁欲且残忍。 陈正忠留着口水抖着腿:“妹夫干什么呢,快给你大舅哥叫医生啊!我跟你说今天这事我录像了,这疯婆子打我这事证据确凿……她死定了,我” 陈正忠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不是他不想说,是医用蓝胶手套卡住了他的脖子,他说不出来。 “还不够确凿,陈公子,我来帮你。” 第72章 又准确又凿 陈正忠比沈牧野矮半个头,严格来讲不至于毫无反抗能力,但沈牧野的气势太盛,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恐惧。 沈牧野眼底淬着火,面含霜雪,嘴角却又浮出笑来。 “妹夫叫得这么亲,有没有想过我认不认?” 陈正忠仰着头努力地吸气,他终于反应过来要挣扎,伸腿就要踢,可沈牧野动作更快。 他曲腿往前狠狠地一顶,膝盖骨稳健地顶在陈正忠最难受也最脆弱的部位,钻心的疼痛直冲天灵盖,陈正忠的瞳孔瞬间放大。 沈牧野贴心松手,他惨叫着跪了下去。 “沈牧野!你他妈找死!” 陈正忠一边哀嚎一边咒骂,沈牧野全当没听见,他目光扫了包厢一圈,发现了一个黄铜烟灰缸,莲花佛座的模样。 沈牧野拿起来掂了掂,扎实,趁手。 “沈牧野!老子一定搞死你们!” 沈牧野笑意浓浓,屈膝蹲了下来,伸出手。 陈正忠本能地缩了一下,不料,对方只是伸手帮他平整衣襟。 “你爷爷站在这里都未必有勇气跟我这么说话,陈公子真有勇气,奖励你。” 奖励? 陈正忠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思索什么奖励,刚刚谢时暖砸过的地方就再次迎来沉重的一击。 佛座烟灰缸稳、准、狠地捶了下来。 他一声惨叫嚎得宛如待宰的猪。 谢时暖浑浑噩噩的脑仁都被他叫得嗡嗡作响。 沈牧野揪着他的衣襟,下颌线绷得漂亮,起落之间,一下又一下,砸得结实,砸得沉着。 烟灰缸的几瓣莲叶逐渐被鲜血浸染,发了红,血顺着纹理直往下滴,医用手套也变了色。 几下过后,陈正忠只剩下细弱的呜咽,他吓尿了,考究的西裤湿了一大片。 沈牧野捶舒服了,将烟灰缸往旁边一丢,站了起来。 失去意识前,陈正忠听到他的准妹夫那阴沉的声音:“这才叫确凿啊,正忠。” 原来是这么个确凿法,又准确又凿。 说完,他将手套取下,交给孙恒,回到了谢时暖面前。 谢时暖的神志比之刚才更混沌了,但依稀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用仅剩的意志力抓住沈牧野的衣袖。 “别打……他爷爷……要……” 女人的脸都涨红了,眼神迷离泛着水光,搭配着散乱的套装和凌乱的身体,再勾人不过。 沈牧野抚着她的脸颊,非但没被蛊惑,反倒咬牙切齿:“谢时暖,你可真是出息了。” 谢时暖以为是在夸她,软绵绵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身体扭动着就要往上蹭,沈牧野顺势将人抱起,大步迈出房门。 门外候着好几个人,他对其中一个道:“去医院。” 话音未落,刘斯年突然一个箭步上前。 “来不及了,我叫了医生,你带她去隔壁,先做应急处理。” 沈牧野斜眼看他,寒森森的,与看陈正忠没有太大分别。 刘斯年也坦荡地任他看。 “沈总,事关谢时暖,我不是开玩笑。” “这很难说。” 但沈牧野还是去了隔壁。 医生来得迅速,是个医术高超的主任医师,上来就给谢时暖推了一针,安抚了她的躁动。 “我要做个初步检查,二位放心,谢小姐不会有事。” 刘斯年听话出门,走了两步,见沈牧野不动,便催道:“沈总,医生要检查,你留下来不方便。” 沈牧野盯着床上昏睡的女人头也不回。 “你确实不方便,刘公子,慢走不送。” 刘斯年默了片刻,上前挡住了沈牧野的视线。 “沈总,陈正忠不是一个人来的碧玺公馆。” 沈总终于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白色圆领短袖t恤搭配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刘斯年像个要出门打篮球的大学生,这个大学生刚刚与他在前楼撞个正着,急切地告知他谢时暖可能的去向。 沈牧野双眼微眯:“我以为,刘公子为了谢时暖,应该会积极处理这出戏的幕后团队。” 刘斯年听出话音,皱了眉头:“沈总怀疑我?” 沈总还没回答,医生不高兴地咳了一声。 “你们要吵出去吵。” 沈牧野扫了一眼床上的女人,缓步出了包厢。 包厢外,孙恒正好回来,小声与他报告了片刻,沈牧野嗯了一声。 “既然录像拿到了,那么你亲自去会会那个蒋秘书,该怎么做明白吗?” 孙恒应声退下。 二楼中间有个突出的露台,正对一楼大堂,沈牧野一边解袖口一边走过去,刘斯年跟在后头。 “沈总,我是被同事的求救电话叫来的,意外得知时暖姐也来了,一路找过来才发现不对,倒是您,没头没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牧野将袖口挽至手肘,轻呵了一声。 “刘公子,作为道森集团派来探路的急先锋,你刺探金诚的商业动向我理解,但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盯上谢时暖,她虽然是我沈家的长媳,但什么来路,你应该清楚,盯她还不如盯沈家的佣人来得更有用。” 刘斯年一脸懵然。 “沈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一楼大堂,沈牧野的手下正在善后,领着谢时暖进门的大堂经理站在最前面,他抖若筛糠,眼睛到处瞟,一不小心瞟到了楼上,登时被吓得腿软。 沈牧野顺着他的目光,瞥向刘斯年。 “刘公子,明人不说暗话,这座碧玺公馆,难道不是你们家投来京市的问路石吗?” 刘斯年的眼尾几不可见地眯了一下。 “204是陈正忠的常包,他成百上千万砸下来,在这里办过十几场选妃派对,碧玺公馆的幕后老板不会不知道,现在,你告诉我一切都是偶然?” 刘斯年垂下眼皮,慢慢叹了口气,再抬眼,只剩十足的冷漠,一张素来春风洋溢的脸上假如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有时候会异常令人胆寒。 “沈总反应真快,从察觉辰悦的异样开始,空降辰悦,再到现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摸得蛮透。” 刘斯年收敛起恭顺的姿态,一手撑在栏杆上,望着大堂经理苍白的脸:“我承认碧玺公馆是刘家的,但幕后老板不是我,是我大姐,我们关系不算好,她的客户我不熟,如果我一早知道204的人要动谢时暖……” 他压低了声线,一字一句像是牙缝里挤出来。 “根本轮不到你出手。” “刘公子觉得我会信?” 刘斯年随意的一歪头:“无所谓沈总信不信,我也没有要跟你解释,这件事既然在碧玺公馆发生,那就是刘家的责任,我会处理,至于其他。” 他望向沈牧野:“沈总应该反思,陈正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你的眼皮底下伤害谢时暖。” 第73章 大嫂,你犯罪了怎么办 碍于沈牧野的态度,刘斯年没再返回包厢,他下了楼和蒋秘书擦肩而过,来到了两栋小楼中间的庭院,出了大事,碧玺公馆的老板小跑着赶来,冲他鞠躬。 “大姐呢?” 刘斯年的球鞋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子,“陈正忠在她的地盘上出事,她还睡得着?” “大小姐在国外回不来,说是一切您看着办,她没意见。” 老板擦着汗,偷瞄他的神色,不大好,但也没太坏,应该有的通融。 “辰悦的王经理和卢秘书,还有那个姓何的小秘书以及钱总,都按照您的吩咐留下来了,但是卢秘书打了几通电话,一直闹着要走。” 刘斯年道:“辰悦的人我管不着,你跟沈牧野交代就行了。” 老板诧异:“全交代吗?” “当然。”刘斯年脚尖用力,踢飞那颗小石子,“他把话说得那么白就是在威胁我,让我们配合他行事,那你就好好配合。” “可陈家那边……万一……” 刘斯年乘着月光露出一抹凉笑:“没有万一,生了这么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再高的楼也得塌。” 老板被那笑凉得半句话不敢多说。 …… 孙恒是带着蒋秘书一起回来的,沈牧野叼着半根烟倚在204门口,见到蒋秘书他喷出一口烟。 “蒋秘书,确定要报警?” 蒋秘书是个四十出头的干练女人,灰色套装,长相严肃,作为陈石一手培养给儿子的左膀右臂,她的姿态颇高。 “沈总,你再这么阻拦我,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沈家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沈牧野吸了一口,缓缓喷出,烟雾缭绕之下,他的喜怒辨不清楚。 “两家联姻在即,闹出这种事大家都不想,单纯是提醒一下,蒋秘书不愿意那就请便。” 他示意孙恒开门,蒋秘书着急,门刚解锁,她就推门而入。 包厢里,陈正忠躺在地毯上,半个脑袋鲜血淋漓,脑袋下头的那块地毯湿漉漉的,蒋秘书的高跟鞋踩上去,像踩海绵,细看,是吸饱了血。 蒋秘书大惊,忙去探鼻息,还好,还在喘气,就是微弱。 “沈总!今天的事我已经报告给陈总了,陈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话音刚落,楼下响天彻地的急救铃声就传了过来,孙恒道:“沈总,蒋秘书,救护车到了。” 蒋秘书脸色一变:“来就来,为什么这么高调?” 救护车来了两辆,亮灯鸣笛,堂而皇之地停在碧玺公馆的大门口,出出进进里里外外谁都能看得见。 蒋秘书抄起手机连打了好几通电话。 公共场合出事,涉及的还是沈家和陈家,保密级别要求高,碧玺公馆提前歇业了。 救护车拉走了人,医院送的是金诚旗下的高端私立医院,两人分别进了不同的病房。 陈正忠重伤虽不致命,但陈太太强烈要求还是住了icu,谢时暖洗了胃又都是外伤,很快便躺进了顶层vip。 “沈先生,陈老已经被惊动了,陈太太和陈小姐一个小时后就到,老爷子那边肯定瞒不住,夫人也在路上了。” 沈牧野坐在vip病房外间的沙发上,他的烟抽完了不好再点,只能含上一颗水果糖,头枕沙发背,端看天花板。 “陈公子的前额伤势严重,医生判断康复情况不乐观,孙子这样,陈老应该会要求把案子调去贝市审,那谢小姐就完了。” “卢娜交给警方了吗?” “送过去了。”孙恒道,“陈小姐这一招相当高明,和卢秘书套路何秘书,拿何秘书做饵,再把谢小姐引过来,好送去给陈公子,中间倒了几次手,哪怕卢秘书全交代了,她也能说是污蔑。” “那位蒋秘书给她当军师倒是尽心尽责,这么忠心耿耿的下属犯了事,陈老要是不捞,会不会寒了下属的心?” “为了孙子和孙女,蒋秘书捞不得。” 沈牧野半阖着眼道:“两难选择,看他怎么选了。” 孙恒心领神会:“我明白了。”他又往里间看了一眼,“只是谢小姐方面,好了是正当防卫,坏了可就……” 里间传来小小声的响动。 沈牧野像是没听到似的,冷冷道:“她活该。” 里间的响动立刻没了,孙恒缩了缩脖子。 “碧玺公馆那边的意思是全权配合我们,但……我担心他们并非诚心,假如陈家施压……” “不会。”沈牧野坐起身,“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出去吧。” 开关门的声音响起,谢时暖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外头没动静了才悄悄睁眼。 半夜三更,病房里暗沉沉的,入目是昏黑的夜色,谢时暖摸索着想开灯,手伸出,摸着摸着,摸到了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男人的锁骨,再往上是脖颈,热得坚实的有筋肉的,怔愣的瞬间,手便被男人握住。 “沈、沈牧野,是你吗?” 她小心翼翼地唤道。 男人不说话,呼吸倒是粗重起来,谢时暖原本坚定的心就动摇了,难道不是他?那会是谁? “孙恒?” “大嫂还想摸孙恒?” 沈牧野打开了墙上的阅读灯,灯光亮起的一瞬,谢时暖看到了他略带疲惫的脸。 “你,怎么不说话?” 谢时暖尴尬的收回手。 “说什么,说大嫂厉害了,暴打我未来大舅哥?” 沈牧野阴阳怪气,谢时暖在病床上翻滚了两下,还是忍不住坐起来。 “沈牧野你讲讲道理,是他侵犯我,我是没办法才自卫的……而且……我只打了他一下!”她飞速瞥了他一眼,声音变小了,“你打了他三四下。” 人糊涂着倒还记得数数,沈牧野笑意森然:“我戴手套了,没指纹,没证据。” “我看见了!” 谢时暖一身病号服,苍白的脸上有青紫的痕迹,她气鼓鼓的,病号服下的胸一震一震,形状明显。 沈牧野没继续逗她,而是撩开她的长发,指腹搓着嘴角处的淤青。 “陈正忠弄得?” “嗯,他逼我喝药。” 沈牧野指腹用力,谢时暖疼的嘶了一声,沈牧野便干脆坐在了病床上,他扶着她的后脑迫使她躲无可躲,只能面向他。 “还难受吗?” 谢时暖是要摇头的,可她委屈得不行,想压都压不住,实在没办法再装无事,便点头,拼命点头。 “难受死了!你那个狗屁大舅哥真是个大变态!” “那个玉摆件黏糊糊的太恶心了!” 玉摆件? 沈牧野回忆了片刻:“玉势?” “什么?” “你的犯案工具。” 谢时暖不明所以只能老实点头,沈牧野一肚子火瞬间消了大半。 论长相,谢时暖虽不是精明上脸型,但也数得上是清冷知性,工作能力强,任谁都愿意夸一句聪明漂亮,但在某些方面,她实在半点谈不上聪明,还相当迟钝。 尤其是那方面,非常保守,姿势都不肯多换,每次都是沈牧野哄着骗着,一不小心她就阴影了,要缓很长时间。 更别说各种花样了,他不教,沈叙白那种正人君子大概也不会用,以她的经验,当然想不出那些东西是用来玩的,可不就是摆件。 真是傻得出奇。 沈牧野不再克制,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大嫂,你犯罪了怎么办。” 第74章 痒中带痛 怀里的女人颤抖起来。 “我,我是不是真的会被抓……” 沈牧野压下嘴角:“供出我就不会,毕竟你打了一下,我打了三四下,罪行比你重。” 夜半的病房,劫后余生的谢时暖闻着男人熟悉的气息,想起他宛如天神般降临,救她于水火,绵密的情意水一般倾泻而下,再也按捺不住。 她慢慢抬起双臂回抱沈牧野,将脸埋在他怀里。 “那太没义气了。” 沈牧野捻动她的长发:“大嫂这么讲义气就替我把罪一起顶了。” “……”谢时暖闷了一会儿,道:“我的事,当然我自己来担。” 言下之意,顶就顶,一切都是她的事与他无关。 沈牧野双臂骤然发力,揽在腰上的那一臂尤其用力,要碾碎似的。 “让你不要动他,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谢时暖,你以为他只是个精虫上脑的二傻子随便你设计?” “我没打算硬来,我是” “是说服那个女演员帮你录音,再联系媒体掀起一场舆论风暴。” 谢时暖一僵:“你怎么知道……” “你们会面的照片就躺在陈正忠的手机里,他这种蠢货都知道,我能不知道?谢时暖,他是陈家的独苗,身边大把的人帮他收拾烂摊子,你以为你能成功?” “……只要有一点机会我就要试试。” 沈牧野松开她,嫌弃的打量,谢时暖虽然瑟缩但眼底的倔强不减分毫,是鱼死网破的劲头,他压下的火蹭得又窜起来,窜得比之前还高。 蓝白色病号服挂在她身上臃肿肥大,衬得她越发凄楚,这些天心思重,不肯好好吃饭,孙姐好不容易补上来的肉又瘦下去了。 沈牧野想起包厢里的情形,她的衬衫七扭八歪地挂在身上,只剩一颗扣子,蕾丝内衣包裹着的圆润清晰可见,包臀裙被拽得堪堪只能包住半个臀,隐约露出内裤边。 陈正忠在那间包厢里的储藏相当丰富,拿出来对付谢时暖的都只是开胃小菜,假如他再迟上一点,见到的恐怕就不是这样的场景了。 “看来大嫂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沈牧野猛地一推,将谢时暖压在身下,“真该给你点教训。” 谢时暖顿觉不妙,男人的气息变得非常危险,阴沉着脸开始解她的扣子,他修长分明的手指灵活极了,一颗两颗,第三颗在胸前。 病号服里空无一物,解扣子时,不够柔软的布料会直接摩擦身体,很快有了细微变化,谢时暖难耐地扭动起来想要推开,可她打了针吃了药,身体虚得很,推人的动作像在调情。 沈牧野坏心,就势亲了一口她的掌心,惊得她迅速缩回。 第三颗解开,沈牧野埋头吻下,谢时暖倒吸一口凉气,脚趾都蜷起。 沈牧野的吻没什么规则,手更是肆意,四处点火,抽空还要诱导。 “说你不会再去惹陈家。” 谢时暖咬住唇。 沈牧野的眸光更加的晦暗,下手愈发放肆。 第四颗,第五颗被解开,上衣再没有拘束地向两边滑落,吻落在肚脐旁,胡茬硬硬地剐蹭在细嫩的皮肤上,痒中带痛。 谢时暖几乎含泪了。 “你不能这么……这么要求我……那是杀父的仇……沈……沈牧野。” 沈牧野骤然顿住,他抬起头。 寂静的病房里,谢时暖细细地轻喘,不算明亮的白光下,瓷白如玉的肌肤浅浅泛着粉,不是药物作用的粉,是因他而起的反应,熟悉得刻骨铭心。 病床旁边有水杯有仪器,她如果想,也可以拿起一个敲在他的脑门上,但她没有。 一根针倏地扎进心里,连着筋带着肉,扯得疼。 沈牧野撑起身体,指腹轻抹过她的眼角,哑声道:“谢时暖……” 叮咚—— 门铃响起,截断了下文。 孙恒在门外咳了一声:“沈先生,夫人到了,已经进电梯了。” 谢时暖吓得登时一抖,迅速侧身,沈牧野将她翻过来:“怕什么。” 他耐着心,一粒扣一粒扣重新将扣子扣好,拉了毯子盖住,谢时暖觉得不妥当,颤抖着捏着毯子边,往上一提,把脸也盖住,只露出一点翘起的乱发。 彼时,薛南燕的高跟鞋已经敲响了医院长廊。 病房外站着孙恒,她眉头一皱,厉声道:“牧野呢?” 孙恒推开病房的门,躬身道:“沈先生。” 病房里黑洞洞的,静得落针可闻,只外间亮着一盏小灯,沈牧野坐在沙发上,闻声抬头,像是刚被吵醒,语气不耐道:“又怎么了?” 薛南燕上下打量儿子,衬衫皱巴巴,领口敞着袖口挽着,头发支棱着,下巴颏冒出些青茬,看起来疲惫,又疲惫的有点表面,她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什么。 “陈太太和晓玉都到了,你怎么还在这,你大嫂皮都没破需要你守着?”薛南燕气不打一处来,“陈公子躺在icu就没醒过,她倒是有心思睡!” 沈牧野嚯地站起来,大步走出病房,寒气四溢的,十足的不高兴。 薛南燕抿着嘴跟了出来。 他步履不停一路行至电梯前才开口:“陈正忠死了吗?” 薛南燕愣然:“当然没有。” “搞出一堆破事,他倒是有心思活。” 薛南燕脸上挂不住:“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沈牧野冷声,“订婚在即,他不好好追他的玉春娇跑来调戏大嫂,真当我们沈家是软柿子?” “……他确实不像话,好歹忍到订婚之后吧。”薛南燕重重叹了口气,又看向儿子,“牧野,你为什么能第一时间抵达现场?” “巧合,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喘口气再告诉你。” 薛南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看出端倪,她幽幽道:“今天的事,你通知刘斯年了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在提醒你,你大嫂现在的男友是刘斯年,出了事,你要记得通知他,也要记得自己什么身份。” 沈牧野的小臂一鼓一鼓,面上冷淡:“我当然记得自己什么身份,妈,你一会儿不让我找大嫂麻烦,一会儿又觉得我与她有私情,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自己清楚吗?” 沈牧野的反问义正言辞,薛南燕被他震住,不由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敏感了? “算了,你记得通知就好。” 电梯抵达重症楼层,门一开,陈太太哭声震天。 “我的儿你的命好苦啊!!!” 七十四岁的老院长急得一头汗,见沈牧野到了,仿佛看到救星,立刻迎上去。 “沈总,你瞧这……我跟陈太太说了,陈公子没有生命危险但不能确定什么时候醒,她就……” 陈晓玉也是六神无主,搀着陈太太胆怯极了。 “牧野哥,我哥……我哥不会醒不过来吧。” “晓玉,你别咒你哥!”陈太太哭吼道,“都怪那个水性杨花的寡妇,心黑手狠啊!我们正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沈家谁也别想好过!!” 薛南燕本是来劝和,听到这话,登时就黑了脸。 “陈太太,这跟我们沈家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儿子费尽心思把我家长媳拐过去,他能被打吗?马上订婚了,他闹出这种事,叫我们沈家的脸往哪里搁?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倒好,专啃窝边的!” “谁说正忠拐的她,怎么不说她勾引正忠?她这种捞女,你家沈叙白都应付不来,正忠这么单纯怎么应付得来!” “够了!” 第75章 订婚宴恐怕办不成了 沈牧野一手撑着腰,一手捏眉心,忍无可忍道:“到底怎么回事警方会调查,陈阿姨,正忠还在昏迷,你想他快点醒就积点口德。” 陈太太听得不舒服正要反驳,手机响了。 她抽泣着接起,很快正色。 “好的,公公。” 挂了电话,人也冷静许多。 “牧野说得对,我太着急了。”陈太太叹着气,“燕姐,抱歉啊。” 薛南燕勉强道:“我也嘴快,你别介意。” 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变脸绝技是与生俱来的本事,前一秒剑拔弩张,后一秒握手言和,寻常事而已。 谢时暖一开始是担心的,沈牧野走后,她竖起耳朵听动静,但外面一直很安静,慢慢地就睡着了。 醒过来时已是晌午,值得庆幸的是,正好逢上周末,不必请假了。 她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给沈牧野发消息。 ——陈正忠怎么样了?事情麻烦吗? 发过去后,谢时暖每三分钟看一眼,等了三十分钟也没得到回复,消息石沉大海,虽说沈牧野不是个有信必回的人,但谢时暖仍然担忧起来。 她翻身下床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忽地门口有了动静。 谢时暖猛地回转身,刘斯年推门而入,他风风火火迈着大步,带起一阵风。 “时暖姐!” 他激动的唤道,直接,冲上来抱住。 谢时暖惊呆了。 刘斯年在她耳边小声解释:“没人知道我昨晚也在,现在我是个骤闻噩耗的可怜男友,赶紧配合一下。” 谢时暖被他压在怀里,一头雾水,正想多问两句,还未开腔又听得外头有动静。 “原来这位就是刘公子。” 谢时暖瞬间僵住,刘斯年安抚式得拍了拍她,然后转身,冲那人颔首:“沈伯伯,叫我斯年就好。” 沈德昌一身米白色休闲装站在门口,缓步走进病房,沈家男人的身高腿长以及浓密头发都是遗传他,是以,面对那些身高腿长的年轻人,他只需略微仰视,倒有些慈眉善目的意思。 “你爸这些年身体怎么样?上回见听他说老毛病又犯了。” “最近看老中医呢,好多了。” 沈德昌想起什么似的,略侧头。 “牧野,叫你妈备礼跟贵河打声招呼,斯年是长媳的朋友,这一年又一直在辰悦帮忙,咱们沈家竟然都没有表示,太不像话。” 沈牧野跟在他后头,面无表情地应声。 “知道了。” “沈伯伯您太客气了,进辰悦这事吧,其实是我跟我爸打赌,没他帮忙给我一年我铁定能干出个样子,这才谁也没告诉,您要是这么郑重送礼过去,我爸肯定以为我惹祸了,要骂我的。” 刘斯年不好意思地挠头,“沈伯伯您帮帮忙呗。” 沈德昌被他逗笑,摇着手指道:“真不愧是你爸的儿子,都机灵得跟什么似的。” 他笑,刘斯年便陪笑,谢时暖自然也跟着笑,独独沈牧野站在后头不言不语更不笑。 “长媳。”沈德昌突然敛了笑,“昨天受惊了。” 沈德昌是典型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标准帅哥长相,浓眉大眼五官方正,他如果不笑,压迫感十足。 谢时暖低下头:“好多了。” 沈德昌打量她:“我看着确实挺好,下手蛮重嘛。” 谢时暖心里咯噔一声。 “公公,我没办法,他就是不放我走,我只能反击。” “你拿什么反击的?” 沈德昌的话问得四平八稳,听不出情绪起伏,谢时暖揣摩不出他的态度,只能道:“抓到什么用什么,好像有个玉的还有个铜的,就砸了几下。” “你这几下很有威力啊,他脑神经受损,现在只有眼睛能动。” 谢时暖猛地抬眸,沈牧野贴心解释:“暂时是这样,医生说了,正忠能心平气和好好养,有恢复的希望。” 沈德昌白了儿子一眼,终于皱起眉。 “长媳,陈家那小子一向不学好我知道,但该有的分寸他是有的,无缘无故突然找上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谢时暖藏在袖管里的手不觉握成了拳。 沈德昌和薛南燕不同,他是大风大浪里拼杀出来的老江湖,话里稍有漏洞就会被捕捉,当年沈叙白为了娶她进门,曾和他大战三百回合,谢时暖见识过他的威力,本能就发怵。 “我……我也不知道。” 沈德昌呵道:“长媳,仔细想想再回答,确定没有哪里惹到他?” 谢时暖呼吸开始急促,难不成沈德昌查出什么了? 是了,陈正忠已经醒了,他当然会说原因,沈德昌不可能不知道,他这样来问她,应该不是求答案而是看态度,可……假如他知道了,还看什么态度,直接处理她就好了。 谢时暖正游移不定,忽地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袖子下冰凉的拳头。 刘斯年上前半步,将她护在身后。 “沈伯伯,犯罪者为什么犯罪,时暖一个受害者怎么会知道呢,您该去问陈公子才对,我也很好奇,我刘斯年的女友他也敢动,究竟是喝了几斤假酒。” 他笑着说的,眸子清亮,乘着晌午的阳光,谈笑一般。 但沈德昌从那份谈笑里感觉到克制不住的寒意,他微微眯起眼,也笑了。 “斯年啊,你护女友,这很好,但你女友现在还是我家长媳,作为长辈,我得关心她,这是基本的人情道义。”沈德昌提高了音量,“明白吗?” 刘斯年嘴巴动了动,道:“明白。” “明白就好。”沈德昌重新浮出慈祥的笑,“既然长媳你也不知道,那就等警方的说法,你好好休息吧。” 谢时暖不敢休息,她盯着沈德昌的背影目送。 沈德昌慢慢踱了两步:“牧野,外面的消息都得压住,订婚宴的日子快到了,这才是大事。” 沈牧野不咸不淡道:“碧玺公馆那种地方出事,消息难压,陈正忠这么个大活人突然躺了,我这边能瞒,陈老那边未必愿意瞒。” 沈德昌停了步,看向他,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他家独苗现在废了,他肯忍下这口气?”沈牧野迎上父亲的目光,沉声道:“订婚宴恐怕办不成了。” 沈德昌的脸陡然一黑,他斜了一眼谢时暖。 “长媳,我还有一个问题。” “您说。” “正忠的伤是你一个人造成的?” 谢时暖下意识地想发抖,但她忍住了,缓缓地眨眼,回答。 “是。” 第76章 我有什么不忍心 沈德昌盯着她,不动声色好一会儿,不阴不阳道:“长媳,你可真是我们沈家的福星。” 言罢,他不再逗留。 刘斯年还特意追了出去,瞧着人进电梯了才回来报喜。 “走了,真走了!” 谢时暖这才放松,她扶着床,虚脱般坐了下来。 “时暖姐,你公公真吓人。”刘斯年挨着她坐下来,“比我爸气势大多了,那两个眼睛x光一样。” 他说着,还伸出两根指头比画,过于浮夸,谢时暖忍不住笑出声。 “及时雨刘先生这次又要谢谢你帮了我一把。” 刘斯年摆摆手:“这次不及时,我要真及时,昨晚你就进不了204。” 提到这茬谢时暖忙道:“对了,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沈……沈总怎么会一起来呢?” “都怪小何!” 小何先是给刘斯年打电话,但那时他在洗澡没听见,等洗澡出来看到了打回去才得知小姑娘身陷险境了,当然得赶去救人。 “我到了后很快找到了人,但觉得卢娜有点反常,就留心多问了两句,小何说你应该来了,于是我就出来找,一路打听打听到了后头,刚进后头那栋楼,正巧,就碰上沈总了。” 刘斯年一拍掌,“我跟他说我怀疑你在204陈公子的常包里,在京市哪有沈总进不去的地方啊,沈总那个特助就找了经理过来,带着我们冲过去了。” 男孩说书般讲解,绘声绘色的,把谢时暖听得一愣一愣。 末了,他手一摊:“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其实,你们跟沈伯伯照实说应该也没事,沈总是你小叔子,替你教训一下陈正忠合情合理啊。” 谢时暖脸色一变。 “是啊,我差点忘了。”她望向刘斯年,“他砸陈正忠时,你也在。” 刘斯年没料到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警惕,替沈牧野警惕。 他怔了一下,勾起唇角:“时暖姐居然才想起来。” 他唇角的笑是温柔的。 “放心,我和沈总说好了,我只是个骤闻噩耗的男友而已。” “说好了?” 刘斯年起身,将食盒从保温袋里拿出来。 “嗯,他要做什么我都会配合,包括隐瞒,除非他不救你。”他掀开粥碗,“这是我家厨子的手艺,她粥熬得香浓,试试看。” 谢时暖接过勺子,刘斯年继续道:“我有个想法,你说,沈总打坏了陈正忠却推到你的头上,到底是为了给你出气,还是为了让你的罪名坐实呢?” 他作思忖状,“然后,他就能把事情闹大,大到举行不了订婚仪式。” 谢时暖握着勺子的手骤然一抖。 他们冲进来时,她吃了药迷迷糊糊,只觉那是沈牧野在为她出气,还担心他过头了没法收场,但从没想过他是故意的要把事情闹大。 可他对陈晓玉一心一意,有什么理由要搅黄仪式呢? 谢时暖喝粥喝得心不在焉,沈牧野同样心不在焉。 陈总来了,哭得比陈太太还崩溃持久,倒是可以理解,毕竟陈正忠是他的亲儿子,不是陈太太的。 但他没有口不择言,反倒鞠躬道歉。 “是我教子无方。” 沈德昌叹气:“咱们做父母的真是不易。” 沈牧野听了一阵溜达出来,vip病房比icu高两层,他站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往上看,隔着层层楼板,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薛南燕一进来就被他的烟味呛得咳嗽。 “你前段时间不是要戒烟,怎么又抽得这么凶。” “事多,心烦。”沈牧野摁灭烟头,“又有什么事?” 薛南燕推开窗户让风吹得更大,她皱着眉:“你怎么能跟你爸说订婚宴办不成呢!” “一个推测而已,陈老什么作风您知道的。” “你爸什么意思你也知道,牧野,不管你怎么做,这婚必须得订。” 沈牧野迎着风口抻了抻肩颈,声音随着风飘起,虚虚冷冷。 “假如要牺牲大嫂呢?” 薛南燕一愣,脱口道:“你忍心?” “呵,她是我什么人我有什么不忍心。” “刘斯年是她男友,不可能同意。” “他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男友管得了咱们沈家的事?” 沈牧野冷眉冷眼,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薛南燕不由想起几年前,同样一张脸,情绪写在脸上,遮都遮不住。 他跪在地上,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倔强,梗着脊背宣布就喜欢谢家的女儿,这辈子,他非她不娶。 从小到大,沈牧野都是他们这一代孩子里的人气王,男女通吃,从不缺人喜欢,这间接导致他很少在这方面用心,只主动提过两个女孩子的名字,其中之一,就是谢时暖。 薛南燕第一时间就警醒起来,及时掐灭。 沈牧野很快老实了,只在沈叙白的事上闹腾过一阵,但也不持久,薛南燕了解儿子,他长着一张风流浪荡的脸,实际上比谁都长情,所以,她总觉得他对谢时暖是留有几分情的,可现在…… “你救了她,于情于理,她该报答你,况且这事是她做过了,怎么能把人搞成那副样子!但你大哥的遗言就是让沈家照顾好她,现在又跟刘家有牵扯,你爸那边不一定会同意你用她来平事。” 薛南燕拍拍儿子的肩,“再想想办法。” 沈牧野顿了片刻,浮出笑。 “好,我尽力。” 沈德昌在医院待了一个多钟头,隔着玻璃远远望了一眼陈正忠,叹着命运无常离开了。 到了停车场,沈牧野亲自上前拉车门把老父亲请进去,沈德昌坐定,摁下半扇车窗。 “牧野,有个问题我现在才想起来。”他语出随意,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对你大嫂相当关注,对吗?” 沈牧野的眼底划过一丝锋芒。 “您怎么会这么想。” “你说你是去找王经理和钱总,意外撞上的你大嫂,实在太巧了,区区一个区域经理,几个亿的小项目,需要劳动你这个总裁亲自出马?” 沈德昌温温和和地注视他,“说实话。” 沈牧野似乎被问蒙了,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搁在车顶上,任风吹乱头发,片刻后,躬身回答。 “实话是,这不是一个区域经理和几个亿的小项目的问题,爸,姓王的和姓钱的可能在借咱们辰悦洗钱。” 沈德昌神色一紧:“就他们俩能有这个本事?” “说的是,我猜背后还有人,所以才格外注意,辰悦这几年发展的凶猛,埋下不少祸患,小打小闹我都当看不见,但现在政策紧,洗钱,可大可小,如果还涉及境外就不能不提防。” 这是正事,沈德昌正色道:“你做得对,这方面要警醒,不能出纰漏,如果有难处及时说,董事会的叔叔伯伯有意见,我来帮你解决。” “放心,爸,一切可控。” 沈德昌放心了又鼓励了几句,司机才驾车离开。 沈牧野望着车子离去,那副混不吝的姿态又回到了身上。 手机铃声一遍一遍催。 他懒洋洋接通电话。 “陈爷爷。” 第77章 不太甜,很好吃 谢时暖午后出院,出院前只有两个警察来做了笔录,都是例行公事,陈家没有打上门,谢时暖当然也不会主动去触霉头,出乎意料的平静。 刘斯年只说陈正忠醒了,但跟没醒区别不大,因为他只能眨眼,身体动不了也说不了话,霍金都比他多一根指头能用,陈家要求医生全力救治,又请了首都的老专家来会诊,从昨晚到现在陀螺一样转。 原来陈正忠有话讲不出,204发生的一切暂时成了糊涂账,怪不得沈德昌的询问有些古怪。 谢时暖划着手机,沈牧野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刘斯年开车送她回了临江府,男友姿态摆得到位,谢时暖也不能怠慢,邀他上了楼。 孙姐颇有眼色,听完介绍,礼貌道:“刘先生,这边。” 谢时暖进了洗手间又转了出来,一通电话拨给孙恒,那边接的很快,回答却模糊。 “谢小姐安心就好,没你想的那么凶险。” 谢时暖知道他是沈牧野的门神护法根本问不出实话,但她还是忍不住:“他现在还在医院吗?” 孙恒为难的瞥了一眼车后座闭目养神的老板,压低了声音。 “不在,正要回金诚,晚点或许……” 后座的老板忽然动了。 孙恒正色:“谢小姐,我确实不清楚!” 那边向来不为难人,嘱咐了两句就挂断了,孙恒松了口气,发现老板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是他太紧张了。 谢时暖放下手机,回了洗手间,她狠狠搓洗身体,尤其是被陈正忠碰过的地方,搓到发红了才停,热水雨幕一般落下,流过发红的地方,带来丝丝缕缕的灼痛,她在水里发了一会儿呆,慢慢抱着膝蹲下。 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 …… 待她焕然一新出来,刘斯年正在欣赏阳台上的玫瑰。 “时暖姐你的玫瑰养得真不错,我以前也试过养一盆,全被虫吃了,救都救不回来。” “其实我也不会养花,只是碰巧会养玫瑰而已,大部分时间都只会浇水。” 谢时暖拿起小水壶,抬眼便见刘斯年腿边的软榻,软榻上搁着一条毯子,原本是盖在身上的,那次跟沈牧野在这里时,晃到了身下压得凌乱,半截搭在地上,谢时暖迅速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拉过刘斯年。 “这边开得比较漂亮。” 刘斯年从她手里抢过水壶喷了喷。 “我见你这里都是红玫瑰,是喜欢这一款吗?” 谢时暖不好意思地摸鼻子:“嗯……主要原因是,我只养的活红玫瑰。” “这样啊。”刘斯年感慨道,“我家老宅曾经有过一个玫瑰园,也种满了红玫瑰,花开时很震撼,大片大片的好像要烧起来。” 谢时暖听着他的描述不由向往:“真想看看,现在那园子还在吗?” “不在了,我妈去世那年,我爸给挖了,改成泳池。” 刘斯年说着话手上还在喷水,平静得像在说别人家的事,谢时暖只得道:“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我五岁的时候我妈就去世了,记忆其实不深刻,就记得她喜欢红玫瑰,总爱带我去玫瑰园,可能因为她名字里有个玫字吧。” 他转头见谢时暖仍是歉然的模样,笑道,“走吧,别在这里吹风了,孙姐说要做大餐给你补补。” 这倒是提醒了谢时暖,她拍手道:“斯年,你吃过玫瑰馒头吗?” “什么?” “就是粉红色的大馒头。”谢时暖比画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圈,“你帮过我好几次,不如我做玫瑰馒头给你吃,当我的谢礼,行不行?” 刘斯年怔了一下,莞尔道:“好。” 一年多前的春天,谢时暖开始热衷做各种点心糕饼,中式西式有谱就会尝试,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成品进了沈牧野的胃里,他一边吃得开心一边吐槽她口味猎奇,渐渐地谢时暖也没了兴致,其实主要是没了需求。 毕竟最开始想做,是因为沈牧野闹了胃病,她听说他总不吃早餐。 玫瑰馒头就是那段时间硕果仅存的学习成果。 香香甜甜带点玫瑰香气,粉粉嫩嫩颜值也能打,谢时暖拿出自制的玫瑰酱,张罗着孙姐拿面粉。 刘斯年先是在旁边看,看了一会儿就心痒,自告奋勇要揉面团。 “既然是我的谢礼哪有你出手的道理。” “既然是我的谢礼,当然我的要求最大。” 刘斯年撸起袖子跃跃欲试,他手掌大,骨节分明,有力,白软的面团任他揉圆又搓扁,很快揉出劲道,颇有水平。 “哇,斯年,你以前和过面团吗?” 刘斯年得意地扬起笑脸:“当然,我包饺子的技术一流,小时候跟我家总厨学的,绝对星级饭店的水平。” 刘斯年冲咖啡的水平也是一流,煮泡面的水平也不赖。 说起来,记得有一次团建,老赵租了个郊野别墅,结果别墅的投影仪是坏的,要不是刘斯年手起螺丝刀落,那场团建就堪称坐牢了。 他的维修技术也很像样。 谢时暖感慨:“你真的洗刷了我对富二代独子的刻板印象……” “你心里富二代独子是什么样,陈正忠那样的?” 谢时暖想了想:“他是变态,不算。大概至少可能……不该这么会干活儿吧。” 刘斯年和面结束擦了擦手,笑道:“我兴趣广泛,喜欢学东西,一来二去什么都略懂。” 谢时暖将面团放进盒子里醒发,衷心称赞。 “刘总这个父亲很开明啊。” 刘斯年明显的一僵,但只是一瞬,下一瞬,他指着谢时暖的脸颊。 “沾上玫瑰酱了。” 谢时暖忙要去擦,却被他拦住。 “你看不见,我来。” 他说着,伸出手抚上谢时暖的脸颊,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斑斑驳驳照在他脸上,给那眸子度上透亮的金,实在很像许多情歌里会唱的明媚少年。 少年以拇指的指腹抹去了玫红色的果酱渍,扬眉一笑。 “好了。” 哐当! 是金属掉落的声音,吓得谢时暖猛地回头。 孙姐蹲下来捡不锈钢夹子,慌张道:“我手滑了。” 有一把滑到了谢时暖脚下,她俯身去捡,长发垂落,露出一截白皙后颈,裹在棉布裙子后头,清爽而诱人。 刘斯年的目光停留了片刻,抬手将那点果酱舔掉。 不太甜,很好吃。 第78章 你这个男友装过头了 有了刘斯年的助力,谢时暖找回了曾经的手感,又商量着烤玫瑰贝果,高筋低筋的面粉们被推在台面上,孙姐也申请加入,生产团队相当壮大。 起先还在热火朝天地生产面点,后来不知是谁先开始往脸上抹面粉,谁又开始反击。 厨房的岛台旁面粉飞洒,谢时暖被撒眯了眼睛,战斗意志仍旧顽强,她抓了一把面粉追着刘斯年跑到了客厅。 “时暖姐,我认输!” “那你停下让我撒完这一把就结束。” 谢时暖看不清人随便找了个人影晃动的地方指着,很是威风,不料那原本止步的人影又是一晃。 “那不行,躺平任撒可不是我刘斯年的作风。” 谢时暖哼哼着又要追上,不想脚下一滑便往前扑,前面不远处是玻璃茶几,跟在后头的孙姐不由惊呼。 “谢小姐!” 千钧一发之际,刘斯年出现在她身前,谢时暖被迎面抱住。 然而,接住了人的刘斯年在冲击之下根本站不稳,只能连连后退,三退两退,退到沙发上躺倒,谢时暖整个人便压在了他身上。 谢时暖眯着眼,喘着气,摸索着身下的躯体。 “抱歉,你没事吧。” 身下的躯体随着呼吸起伏,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他穿着短袖t恤,棉质,热气顺着谢时暖的掌心传上,昭示着男人的勃发精壮。 刘斯年握住她乱摸的手,笑道:“没事。” “真没事?” “真的。” 谢时暖阴险一笑,把手里那些面粉撒了出去。 “现在有事了吧!” 刘斯年猝不及防被撒了满头满脸,他立时恶从胆边生,猛地坐起,大喝道:“哇呜!” 谢时暖果真被吓得惊叫出声,差点从他身上滑下来。 刘斯年伸臂一拦,笑着要安慰。 门锁响了。 随之是沈清湘的响亮的嗓音。 “那个姓陈的王八蛋居然还没死,真是气死我了,时暖,我跟你说这绝对是正当防……” 她突然停住。 孙姐颔首:“沈先生,沈小姐。” 沈清湘呲牙咧嘴的走上前,打量。 灰皮沙发上,谢时暖穿着棉质长裙半趴半坐的伏在刘斯年身上,刘斯年的一臂正好搭在她的腰侧,全然是满头满脸满空气的面粉也挡不住的亲密。 她惊讶捂嘴:“那个……你们……” “看来是我们来的不巧,二姐。” 沈牧野缓步上前,阴风阵阵。 “误会了!” 谢时暖手忙脚乱爬起来,甩了甩满身的面粉,“我们是在做面包!” 刘斯年也紧张地起身,一边拍面粉一边道:“对,做着做着就玩起来了,都是意外。” “呵。”沈牧野双眸微眯,“大嫂对客人真是热情奔放。” 沈清湘这才想起,忙提醒:“那个……人家也不算客人,跟时暖是一对,半个自己人。” 沈牧野一个眼风扫过去,刀子一样,刺得沈清湘莫名一凉,心道这小子,楼下的时候还是关心嫂嫂的小叔子模样,怎么一趟电梯坐上来,变浑蛋了? “哦。”他不咸不淡道,“一对。” 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谢时暖垂下头,简单应付了两句就跑回卧室清理。 再出来时,刘斯年已经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坐在沙发上了,他捏着毛巾擦头上的面粉,沈清湘坐在他旁边,很豪迈地搭着他的肩,满脸八卦。 “沈总去厨房了,你小声告诉我,你们俩是不是有点想假戏真做了?” 刘斯年局促地扭动了一下,没挣开沈清湘的手。 “这个……怎么说呢……” “放心,我跟你时暖姐是一个战壕里的好战友,跟沈牧野不同,你讲实话就行。” 刘斯年搓着毛巾,眼睛无助地四处瞟,瞟到谢时暖,他蹭地站起,拔腿冲了过去。 “时暖姐!” 如蒙大赦。 谢时暖怜爱地将他拉至身后,对沈清湘道:“清湘你别逗他了,我们真的没什么,就是留他吃顿饭而已,孙姐参与全程好吗。” 沈清湘抿了抿嘴,颇失望。 “没意思,还以为你转性了,知道弟弟的妙处了。” “我现在谁的妙处都不想知道。” 沈清湘一拍嘴:“怪我,骚话讲习惯了,你刚经历了一个死变态,肯定阴影了。” 提起陈正忠,沈清湘气不打一处来,又骂骂咧咧起来。 “我先去的医院,结果你出院了,我就顺道下去跟陈家打招呼,正好碰上陈晓玉跟牧野闹,哭着喊着要把你收押了,还好,牧野虽然跟你不对付,但大事上不糊涂,他没同意。” 谢时暖默了片刻道:“陈正忠还有希望好起来吗?” “不好说,我问过医生,他脑门都凹下去了,前额神经受损严重,主要影响到的是脑部的什么语言系统和阅读系统,说人话就是,不识字以及说不出正常的话,警方来了两趟笔录都做不出来,不过,医生也说,日后好好养应该还能站起来吃喝拉撒。” 沈清湘握着她的手道,“要我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养出这种小畜生的家庭能是什么好玩意啊,但是听燕姨的意思订婚不会取消。” 谢时暖的手突然颤了一下。 “清湘,陈老那边有什么说法吗?”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沈清湘拍拍她,试图安慰:“我听说,陈老想把案子移去交贝市,那怎么行啊,移交贝市不就随便陈家想怎么扣罪名就怎么扣罪名嘛,我是不同意的,而且京市新上的这个局长也不是个吃素的,未必听他的。” 谢时暖哦了一声。 “你安心,要是沈家长媳被陈家搞进去,两家做仇人还来不及呢,他们这亲还结个屁啊,所以肯定不会的。” 谢时暖不安心,不是担心自己要进去了,而是担心,沈牧野在其中会不会很为难。 她多半是拖累他了…… 谢时暖抬眸看向厨房的方向。 孙姐招呼着保洁清理厨房,她则把谢时暖奋战了一下午的作品摆了出来,上蒸锅的上蒸锅,进烤箱的进烤箱。 沈牧野掀开醒发盒,里面躺着两排圆圆滚滚的粉色馒头,谢时暖团的只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她从来搓不圆,不是这边鼓就是那边歪,高度大小都不一样,一锅下来形态各异。 现在,这两排圆球大小差不多,只有圆度差距,想必是有人帮手了。 谢时暖的玫瑰馒头虽然卖相普通但味道很棒,松软香甜又有嚼劲,咬下去面香味伴着淡淡玫瑰香,令人食指大动,沈牧野第一次吃就连着吃了三个。 那时,她坐在他对面,双手捧脸,很期待地等着他的食评。 沈牧野当然见不得她高兴,一边吃得香一边扫着兴。 “一般吧,下次努力。” 他记得,她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走了,再不肯做玫瑰馒头了。 现在,为了刘斯年,倒是想起来了。 沈牧野合上醒发盒,看向对面的刘斯年。 “刘公子,你这个男友装过头了。” 第79章 叫阿野 刘斯年站在烤箱前观察面包,闻言转过头。 “沈总,你大嫂没觉得过头,相反,我们相处得越来越好了。”他开心笑,“没准假的也能成真呢。” 沈牧野呵了一声。 “你想成,你父亲可不想成。”他踱了两步,“你早逝的母亲恐怕更不想成。” 刘斯年倏地敛了笑,眼中散出冷光:“沈总,我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合作关系,你有求于我,态度应该友善些。” “刘公子注意用词,你是自愿与我合作,以道森现在的能力还没资格让我求。” 两人对视,厨房的气压立时低了十度,孙姐缩在墙角假装植物。 沈清湘来了自然是要留饭,谢时暖瞥了又瞥沈牧野,他毫无自觉地满屋乱转,佯装第一次来。 “大嫂这套房看着还不错,住得开心吗?” 谢时暖闷声不语,沈清湘替她答:“大哥留下的房产大部分时暖都捐了,就剩这一套,肯定是很喜欢的,对吧。” “哦,大嫂说是大哥给的。” 沈清湘一头雾水:“不是吗?” “是!我住得很开心恨不得住一辈子!”谢时暖心惊肉跳,生怕沈牧野再找事儿,“咱们准备开饭吧!” 这顿晚饭吃得有些诡异。 沈清湘知道她和刘斯年没关系,沈牧野更知道,可偏偏沈清湘不知道沈牧野知道,绕口令一样,聊起天来乱极了。 “时暖姐的玫瑰馒头真好吃。” 刘斯年竖起大拇指称赞,或许是吃得开心,他这一晚上话都很密,更是跟和沈清湘打得火热,还夸她的口红色号选得独到。 沈清湘噗嗤笑道:“时暖,我觉得弟弟也挺好的,年轻力壮身体好,嘴还甜。” 谢时暖尬笑着把头埋进饭碗里。 “二姐这么喜欢干脆收了好了。” “诶,你别说……”沈清湘反应过来咬住舌头,硬生生转了话头,“牧野有你这样做小叔子的嘛,怂恿我撬大嫂墙角啊!” 沈牧野诧异询问:“我这样的小叔子,大嫂不喜欢?” 大嫂闷声不看人:“喜欢喜欢,喝汤吗?” 谢时暖给三个人一人舀了一碗汤堵嘴,沈牧野排最后。 她双手捧着汤碗送过去,沈牧野倒是颇迅速地接。 可接的时候出了问题,手掌覆上手背,他连手带碗一并握住,似无意却有意,众目睽睽之下,像在玩火。 谢时暖登时一僵,想抽手又怕动静太大叫旁边两人觉察,可不用力的话,傻站着更奇怪,她进退两难,急得瞪眼,偏偏沈牧野老神在在,就是不松开。 “时暖,我跟你说……” 沈清湘说着回眸,谢时暖再也等不及直接抽手。 汤碗一个不稳洒出汤水来,大半洒在沈牧野的袖口和前襟上,沈清湘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惊得站起。 “哎呀,牧野!” 刘斯年也跟着站起,焦急的释放热心肠:“五弟,快,我带你去冲水,别烫着了。” 沈牧野英眉一拧。 “你叫我什么?” 刘斯年哎呀一声,才反应过来似的,挠头羞涩。 “嘴快,跟着时暖姐一起叫了,沈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冲水要紧。” 沈牧野沉着脸把碗重重一放,谁也不理,一边解衬衫一边朝洗手间走去,沈清湘跟在后头,跟到门口,门砰的一声摔上了,她莫名其妙的看向谢时暖。 “你说……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谢时暖深以为然地点头:“我觉得是。” 话是这样说,谢时暖还是去衣帽间翻找起来,沈牧野在临江府有几套替换的衣服,可如果拿出去,沈清湘一定看得出是男款,解释起来麻烦。 她翻了又翻,翻出一件大码粉色t恤。 五年多前凑单买来后,沈牧野不肯穿,她就随手塞进衣柜,没想到一直放到现在。 也是巧了,现在除了这件再没有更合适的了,她只能拿着t恤敲响了洗手间的门。 “五弟,我拿了一件t恤来,你看要不要换上。” 洗手间里没回应,她不得不一边敲门一边贴在门上听动静。 正敲着,门开了。 沈牧野已经脱了衬衫,只着一条打底的白背心,麦色的小臂撑着门,鄙夷地扫了一眼她手上拿着的衣服。 “这条t恤难道是你凑单的那件?” 谢时暖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有点窘迫:“只有这条合适,我想” 话没说完,她就被拽了进去。 男人将她抵在门上,垂眸看她,目光不善。 “谢时暖,叫五弟叫上瘾了?” “你二姐和刘斯年都在外面,不叫你五弟叫你沈总?” 沈牧野热爱运动,平时工作再忙都会留足健身时间,身材管理到位,穿衣服时看不出实力,但换成背心就不同了,宽肩窄腰,紧致的肌肉展示得分明,张力爆棚。 即便已经看了无数回,谢时暖依旧不好意思多看,她别开头,然后被沈牧野捏着下巴转回来。 “叫阿野。” 谢时暖猛地一震,抬眸看他,男人勾着唇角,眼里却没有笑意,她摸不透他的心思,便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塞。 “你快点换上,换好了就跟你二姐回家。” 沈牧野不依不饶:“不叫就不换。” 谢时暖抿唇。 沈牧野便倾身到她耳边吹气:“大嫂,你在204可是阿野阿野叫得很勤嘛。” 谢时暖打了个激灵。 不用他提醒她也记得自己说漏嘴的次数。 阿野,很久以前,两人还在一起时,她就叫他阿野。 沈牧野是北方人,起初听不惯这样的叫法,后来有一次,他们从玄关做到浴缸,谢时暖被他折腾狠了,哭着叫了一声阿野,打那之后,沈牧野突然就喜欢上了这个称呼,尤其是在床第间,叫一次糟糕一次。 阿野,代表着曾经的好时光,也代表着谢时暖不能再显露的东西。 成为沈家长媳后,她再也没那么叫过他,除非……情急控制不住。 谢时暖垂眸,认命一般叹息:“沈牧野……换衣服吧好吗。” 沈牧野的下颌线绷紧了,半晌,他道:“谢时暖,为什么要做玫瑰馒头给刘斯年?” “他帮了我很多次,全当谢礼。” “那就选块表选个领带夹,我掏钱你买单。”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做都做了,吃也吃了,沈牧野你到底要说什么?” 谢时暖不耐地皱眉,下一秒,吻就落了下来。 她被他抵在门上吻得凶狠,粉红t恤掉在地上,被两人的脚步踩得凌乱。 …… 沈牧野记得,有段时间谢时暖很热衷给他送各种中式西式的面点,一般是当早餐,她没机会碰见他时就会托孙恒送,托孙姐塞。 沈牧野以为她是开发出什么新爱好,后来才知是孙恒说漏了嘴,把他犯胃病送医的事讲给她听。 他训斥了孙恒后审问她,问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她揪着衣服下摆磨磨蹭蹭,好半晌才磨蹭出一句。 “我是你大嫂,得替你大哥照顾好你。” 不如不说。 第80章 咬得这么暧昧 从洗手间出来后,谢时暖偷偷摸摸溜去了衣帽间,镜子前,她一副春水映梨花的浪荡模样,委实是有点不好,略作整理,等脸上的红晕消退,谢时暖拉开门。 不想,门前站着刘斯年。 他不知站在门前多久了,谢时暖吓得跳了一下,直拍胸口。 “斯年,你不要神出鬼没。” 刘斯年笑着拍她的脑袋:“是你的心思没放在我身上才觉得我神出鬼没,好了,时暖姐,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谢时暖被他讲得心虚,歉疚感涌上。 “下次,我请你吃大餐。” “今天就很好,玫瑰馒头这种独家出品,千金不换。” 他眨了一下左眼,阳光满满。 刘斯年走后,沈清湘拉着谢时暖的手安慰了又安慰,让她放心,铁定是自卫,不会让陈家调走案子。 谢时暖也握着她的手:“我挺放心的。” 沈清湘忍了忍,没忍住,第六次斜眼看弟弟,终究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条皱巴巴的粉色t恤你哪里翻出来的,太可笑了,胸前这个日漫少年是谁?路飞?” 谢时暖嗯。 “挺好,我小弟返老还童了。”沈清湘豪爽地拍着沈牧野,“别说你挺适合粉色的。” 谢时暖想起他上回穿粉的情形,大概是有陈晓玉在前,这人不再排斥粉色了,拜他的好身材所致,又旧又皱的t恤都显得没那么寒碜了。 与爱穿t的刘斯年不同,沈牧野穿t不是少年感而是性感,见了鬼了,比之规规整整的衬衫或是不穿,都更加性感。 谢时暖觉得脸又烧了起来,只能跟着笑。 沈牧野挑眉,大剌剌摊臂任笑,还十分大言不惭:“你弟弟我这种男人,披麻袋都潇洒。” 沈清湘挤眉弄眼做鬼脸。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臭屁。”她浮夸地上下打量,还是由衷道,“当然,也是实话啦,真是便宜陈晓玉了。” 沈清湘对陈家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有意见,提到就要讲两句。 “牧野,出了这事,咱们跟陈家到底怎么说,订婚仪式就算不取消至少得推一推吧。” 沈牧野在换鞋,背对着两人,闻言也没有回头。 “过两天陈老会亲自过来,到时再说。” 沈清湘叉着腰道:“他要是登门道歉就罢了,兴师问罪,那真该打出去。” “他来,爸肯定是要在老宅招待,有你发挥的机会。” 言罢,他站起身,给了两人半张侧脸。 谢时暖望着他,心思并不在那张侧脸上,陈石特地从贝市赶来,当然不可能是登门道歉,只能是兴师问罪。 “清湘,事情是我做的,真有问题,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参与。” 沈清湘听得不舒服,要反驳,沈牧野先讥诮道:“大嫂,你有什么本事一人做事一人当?” “牧野!” 沈牧野不再言语,转身出门,沈清湘歉然地安抚了两句赶紧追出来。 “她到底是你大嫂,你就不能态度好点!” “……”沈牧野懒散地倚着轿厢,“不能。” 沈清湘头疼的揉额角,心里也知道急不来,沈牧野这次肯陪着她来探望已经是进步了。 她叹了口气:“大哥去世前曾对我说……说他走后,时暖在沈家的日子一定艰难,叫我务必照看,我想他肯定也这么嘱咐过你,你一向最听他的话,有些事就不要计较了。” 沈牧野漠然地听着,好一会儿才道:“他没嘱咐我。” 弥留之际,沈叙白只给他留下两个字。 抱歉。 电梯到了停车场,沈牧野伸手拉车门,沈清湘打他身旁经过,不经意间瞄到了他的小臂,那上面有个浅浅的红印,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女孩,再看一眼就看明白了。 是齿痕。 细小的贝齿咬出来的,咬得不深,明天不到就能消了,显然咬得也不久,做什么事能被咬这里,还咬得这么暧昧。 沈清湘真心叹服。 “牧野,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情跟陈晓玉厮混,真有你的。” 沈牧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枚痕迹,眉宇间的阴沉散去,竟是浮出一点温柔来。 “不是陈晓玉。” “不是?等等,你还有别的女人?” 一问出口,沈清湘就觉得是废话。 她弟弟这勃发的英气,关都关不住的骚气,属实不像是个常年吃素的老处男,沈牧野也没理由吃素。 他身边常年围绕着很多女人,艺术圈的文化圈的律政圈的,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自小到大,绯闻一直没断过,但没有一个被他带出来,认做女友。 上流圈子里的公子哥大都这个做派,玩可以,给钱给人性格好点还会提供情绪价值,但名分,那是另一回事,富贵千金们宽松点,但也大差不离。 沈清湘了然。 “我说,陈晓玉不介意?” “介意又怎样。” 他长腿一迈坐进驾驶位。 “不怎样,只是订婚后,你就得收心了,你不收心,燕姨也会帮你收心。”沈清湘的胳膊搭在车窗上,“今天这么忙,你还惦记着找人家,分量不轻,早点断吧。” 沈牧野一边听,一边示意她抬胳膊,末了,轻笑:“晚了,断不了。” “啊?” 沈牧野关上车窗油门一踩,绝尘而去,留姐姐独自发怔。 …… 周末一过,谢时暖准时上班。 她踩着点到的公司,一进门就被小何扑上来抱住。 “时暖姐!我听说了!” 谢时暖头皮一紧,紧张道:“你听说什么了?” “听说你去找我误闯了后头的包厢,得罪了大人物,被人灌酒了,是小刘带你出来的。”小何感动极了,“时暖姐,你就是我亲姐。” 谢时暖松下一口气,叹道:“你要当我是亲姐就别让我操心。” 小何举手发誓:“下次再没有了!卢娜都被抓了!” “这么快?” 小何不解:“哪里快了,哦,你可能不清楚,就那晚,碧玺公馆发生大事了!” 谢时暖对那晚的后续了解的不多,沈牧野不讲,刘斯年也不多提,而小何这边讲的就是另一个版本。 说是后头贵宾包厢里几个公子哥玩得太花,玩出事了,救护车拉走了两个,外头传得天花乱坠,说什么都有。 “听说姓霍,跟几个模特玩毒了,被保洁阿姨举报的,警察进去的时候那情形,啧啧。” “不是,是姓顾。”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猜,小何摆手:“都不对,我知道,好像是姓陈,我醉醺醺的时候听到卢娜提过两句陈公子在等人,时暖姐,我只是道听途说哈,据说卢娜跟那个陈公子有勾结,被警察抓去问话了,我估计参与得蛮深入的,周六就抓了,今天还没消息呢。” 谢时暖本来也有猜测,听得小何所说,大致拼凑出了全貌。 陈正忠应该是利用卢娜做局套路她,而在这两人之间牵线搭桥的,不用说必然是陈晓玉了。 她并不意外,从陈晓玉心甘情愿地离开辰悦开始,她就隐隐有预感她不会善罢甘休。 陈正忠说过,陈晓玉最得她爷爷的宠,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她,十有八九有她爷爷的授意。 谢骏的案子跟陈石绝对有脱不开的关系。 老赵见人到齐,张罗道:“好了好了,别八卦了,过来开会。” 第81章 坐在腿上 会上,老赵公布了卢娜和王经理被解职的消息,引起一阵骚乱,同事们交头接耳畅聊劲爆大瓜。 老赵摇头:“我怎么知道,我周末去钓鱼了,钓鱼回来就接到了人事部的通知,说是沈总亲自下令的,让走绿色通道,极速解职。” “居然还有王经理的事啊,他能干嘛啊,听说他不行的啊。” “不行才要磕药嘛。” 老赵咳了一声:“总之,目前钱总这个项目是暂停了,具体如何咱们都得听安排,我就说一句,你们八卦在部门里说说得了,出去可别乱说。” 老赵神色严肃,众人勉强安静。 谢时暖落下不少工作,一整个上午都在埋头苦干。 午后,原本将她拉黑的媒体朋友突然传来讯息,询问她还打不打算提供陈正忠的黑料,如果打算,他可以接收。 紧接着一个下午,先前明确拒绝的各路媒体们三三两两钻了出来,谢时暖打探之下才得知,是有大佬放话出来要陈正忠的料,最好是负面的。 但具体是什么大佬,没人说得清,只知道要得急给价高。 谢时暖想了想还是没把录音交出,玉春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不放心,打去昆曲院,那边的工作人员说她休假。 谢时暖甚至找去了茶室,茶室老板并非玉春娇男友本人而是姐姐,警惕得很,一问三不知。 转眼两天过去,她一无所获,报仇是一回事,连累无辜的人是另一回事,即便她早已和玉春娇说明了危险,她仍不能安心。 谢时暖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拨通了总裁办公室的电话,接听的是孙恒,三分钟后得来了许可。 工作时间的沈牧野相当威严,金丝边眼镜和规整的西服将他所有的狂放不羁都收敛,远远望去疏离到有些禁欲。 他握着钢笔签文件,头也不抬。 “什么事?” 谢时暖缓步行至桌前道:“我想让你帮忙打听一个人。”她顿了顿,“就是陈正忠之前缠着不放的那个昆曲女演员,玉春娇。” 沈牧野的钢笔龙飞凤舞在纸上划完一个勾,抬起头道:“打听她做什么?” “她不见了,陈正忠既然知道我做的事,肯定不会放过她,我怕她出事。” 沈牧野将钢笔拧紧插进笔筒,往后一靠,打量着满脸焦急的谢时暖。 “陈正忠忽悠了两句,她可就把你卖了。” 谢时暖不以为意:“是我让她推给我的。” “哦?她对陈正忠说的可是你仗着沈家的势威胁她逼迫她,为表诚心,她还把你们的谈话录音交给了陈正忠。”沈牧野双手交叠,“这也是你让她干的?” 谢时暖瞳仁微缩,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没想到玉春娇比她以为的要更机灵,做了两手准备。 “她为了自保,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沈牧野夹枪带棒:“谢秘书真体贴。” “沈总,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帮帮忙。” “谢秘书是在指使老板?” 谢时暖吸了气,沉声:“五弟。” 果然是懂怎么气人的。 “……”沈牧野朝她勾手指,“过来。” 谢时暖退了半步,警惕得很。 沈牧野冷笑道:“不过来就哪来的回哪去。” 三秒后,谢时暖小步绕过长桌,在距离沈牧野还有三步的距离外停了下来。 “沈总您有什么吩咐。” 沈总转动老板椅面向她,长臂一伸将人拽到身前坐下。 坐在腿上。 谢时暖几乎是一坐下就要站起,可沈牧野箍着她的腰,压得很死,于是越挣扎就坐的越深入,西裤下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谢时暖不敢动了。 “你总爱做无用功。”沈牧野的下巴抵在她的后颈处,“不论对我还是对陈家。” 不待她反驳,他又道:“玉春娇比你以为的更会哄陈正忠,陈正忠真以为她是被胁迫的,没怎么她,但她担心你出事会被牵连,所以请了长假避风头,现在在南方某个海岛上度假。” 谢时暖上班时束发,一根簪子全部绾起乌发,恰好露出纤长的脖颈,沈牧野尤爱后颈,她这里敏感,碰一下都会战栗。 说话间气息流动,吹得汗毛颤动。 谢时暖缩着脖子想躲,可又躲不开,没一会儿就认输了,手指抓着他的手臂,小声喘气。 “那么说,她,她一切都好。” “比你好。” 谢时暖长吁一口气,刚预备放心,后颈便被啜了一下,她唔的一声,浑身战栗。 “沈牧野,我还有工作,你别玩了。” “和老板玩也是谢秘书的工作,谢秘书不爱在家里,喜欢野战,我勉为其难将就在办公室吧。” 沈牧野的鼻息吹上耳廓,谢时暖半边身子都麻了,她知道,他这是在报复,报复她前几天在洗手间的拒绝。 关键时刻,她咬了他的手臂落荒而逃。 男人睚眦必报,必然是要讨回来的。 谢时暖从没跟沈牧野在办公室做过,这实在突破她羞耻的极限,是以她剧烈地挣扎起来。 沈牧野将人抱得更紧,推拉间,谢时暖碰歪了他的眼镜。 沈牧野不得不松了手,谢时暖趁机跳起。 “沈总!”她气喘吁吁。 沈牧野扶着镜架将眼镜取下放在一边,面色不悦。 “乖乖过来,我耐心有限。” 谢时暖当然不会听话,但也没有离开,她的目光被眼镜吸引,那个问题又一次涌到嘴边。 “沈牧野,你视力那么好为什么还要戴眼镜呢?” 如果说刚才只是略微不高兴,这个问题一问出口,沈牧野几乎是瞬间冷了脸。 “你猜呢?” 他狞笑,磨着后槽牙。 上次她这么问,沈牧野也是这样答,她猜了几个方向,没得到答案,只得到一整晚的腰酸背痛。 谢时暖好不容易攒足的勇气也就那么一点点,问完就消失了,绝不重蹈覆辙。 “我不猜,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回去工作。” 沈牧野气笑了,起身拉住谢时暖。 “小学老师有没有告诉你,好学生要懂得刨根问底。” 谢时暖干脆摆烂:“我不是好学生。” “我为什么戴眼镜你真不记得了?” “我怎么会记得?” 谢时暖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男人的眸底流淌过一丝怀念,她忽地心头一跳,记忆里某个瞬间一闪而过,似乎就要抓到了。 恰在此时,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 沈牧野一边拉住人一边摁下公放键,座机里响起了孙恒的声音。 “沈先生,陈老到楼下了,说是要见您。” 第82章 听到就满地打滚 沈牧野默了片刻,道:“带他进来。” 通话结束,谢时暖惊道:“陈石?他到了京市不去老宅而是直接来辰悦堵你,来者不善。” “善者就不来了。” 谢时暖攥住他的袖子:“你要小心。” 沈牧野饱览她的担忧,唇角微勾。 “这么担心?” 谢时暖没空再掩饰,重重点头。 “他不是好人,不对。”她顿了顿,“他是很狡猾的坏人,我怕他……” 大门外有了响动,谢时暖猛地反应过来。 “遭了,我得赶紧走。” 说着,她急急转身却被沈牧野拉住,他拖着她的手,一路将她拖至休息室。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全玻璃房,单向玻璃,里面看得到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小桌,日常用来给总裁午休用的。 沈牧野将她推进去,他握着门把手。 “老实待着。” 言罢,关上门。 关门的瞬间,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沈牧野回身,面上挂出礼貌周到的微笑,大步迎上,率先伸手。 “陈爷爷,好久不见。” 陈石先看了那伸出的手片刻,才回握上去。 “好久不见啊,牧野最近很忙?” 沈牧野叹道:“确实,焦头烂额。” 陈石拍拍他的肩:“再忙也不能急,事情总有办完的一天,晓玉两天没见你了饭都吃不下,男人重事业没问题,但要知道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您说的是。”沈牧野摆了个请的姿态。“陈爷爷,里面坐。” 陈石见他谦恭,脸色略微好转,背着手往里走。 谢时暖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相比视频和图片,真实的陈石看起来更苍老佝偻,他大沈德昌十岁,脸上几乎没有肉只有皱巴巴的皮,掉在颧骨上,穿一件寻常的灰棕色休闲外套,是一种朴素的直接的威势。 雷厉风行的老干部感。 谢时暖大气都不敢出,牢牢盯着陈石,看着他一路被沈牧野迎到茶几前坐下,孙恒亲自端来茶具。 “陈老,您慢用。” 孙恒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办公室只剩下两人。 “我妈派人去机场接您了,看来是错过了。” 陈石摆摆手:“牧野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直接来找你是有些话要问问你。” 沈牧野提着紫砂壶正在泡茶,闻言一顿。 “您问。” “你大嫂和正忠那个臭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陈石道,“碧玺公馆的说法我不信。” 沈牧野垂着眼,手上动作流畅,先倒出一杯茶水,然后倒掉,又倒上一杯,放在陈石面前,这才抬眼。 “碧玺公馆有什么说法?” 陈石看着他:“他们说是正忠吩咐大堂经理把你大嫂带进204包厢,还说走廊的监控是正忠要求关闭的,所以,从你大嫂进去,到正忠被救护车拉走,那一整段时间的监控才会缺失。” “我听着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牧野,正忠是混账,但不傻,他在碧玺公馆胡闹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备心,再说你大嫂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帮手怎么会把正忠的脑子都打坏了!” 沈牧野淡定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有道理,但我这边的调查跟碧玺公馆的说法没有出入,警方那边的意思是我大嫂被正忠吓坏了,惊慌失措的人有时会爆发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这叫应激,如果打对了地方,打死都是可能的,还好我大嫂是个女人,没打死。” 这话听着味道不对,陈石猛地放下茶杯,半杯茶水洒在茶几上。 “我在贝市是干什么的,这种说法唬得住你唬不住我!”他沉声道,“牧野,你们沈家是护定了这个女人吗?” 陈石笔直的坐在沙发上,双目紧盯沈牧野,那目光没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激动,相反,是冷静的审视。 以谢时暖的视角,正好与陈石面对面,隔着玻璃又离着相当的距离,她仍能感受到那强大的压迫感,令人胆寒。 坐在他对面的沈牧野却只是捧起茶杯,啜了一口:“这个女人是沈家长媳,我大哥的遗孀,我们沈家当然得护,就像陈爷爷您要护着正忠一样。” 他放下茶杯,望着陈石。 “正忠在204干的事可不止这一件,陈爷爷护了这么多次,这次还要护?” 陈石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他绕过沈家的接机直奔辰悦,为的就是打沈牧野一个措手不及,探出沈家的虚实,不料,这小子没他以为的那么容易对付。 陈石默了片刻,长叹一声:“正忠这小子被他爸妈宠坏了,哎,真是孽债!我有时真想把他关进去长个记性!” 老头又连骂了好几句,摇着头,痛心极了。 “但凡他有晓玉半点孝顺我都安心了!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陈家的独苗呢,子女啊都是父母的命,牧野,你以后就懂了。” 沈牧野听得唏嘘:“正忠这样的性格……您确实不容易。” “所以这事怎么解决,咱们还是要商量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才行。” “是,陈爷爷您觉得有什么好办法吗?” 沈牧野放下茶杯做恭候状,陈石审视的目光再次笼罩在沈牧野身上,但姿态不再像刚才那样强横,他柔和了面目,慈祥起来。 “这事是正忠这个兔崽子的错,他得认!但归根究底,他是因为太过倾慕谢小姐一时冲动才做错了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正忠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陈家没话说,可谢小姐如果一点责任都不付,这说不过去。” 陈石说着话,目光没有移开过分毫,沈牧野垂眸听着,但没有丝毫该有的情绪波动,叫他颇感意外。 他追问:“牧野,你的想法呢?” 沈牧野漫不经心道:“陈爷爷,我大嫂的心理创伤也很惨痛,她现在听不得陈这个字,听到就满地打滚,我的想法是,正忠只是脑子坏了,我大嫂可是要疯了。” 谢时暖原本围观的紧张万分,乍一听到这种胡话,差点笑出声,她抿嘴忍住,再一次佩服起沈牧野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陈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牧野,你在开玩笑?” “不敢。” 陈石一拍桌子:“你别跟我耍嘴皮子!我告诉你,这件事如果不能妥当处置,联姻的事就不必再说了!” 沈牧野显然被震住了,惊讶地看着他。 “陈爷爷您别生气,万事好商量。” 陈石很生气,他噌的起身,居高临下道:“沈牧野,要不是晓玉喜欢你哭着喊着非要嫁给你,我是不同意她远嫁的,后来我看你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还算满意,但你这个态度,实在令人心寒!” 沈牧野跟着起身,他比陈石高了一大截,局势瞬间逆转,变成了他居高临下看着他。 “陈书记。” 他双手插进裤袋,冷冷道,“您和沈家联姻难道不是图一个退休后的平安顺遂?事实上,除了我们沈家没人能给您这份平安,投桃报李,您也该给我们一点基本的尊重,不是吗?” 第83章 他要放弃她了 陈石第一次见沈牧野是三年多前。 他回国后跟着父母来拜访,当时沈家老大已经久不露面,沈牧野顶替哥哥已是板上钉钉,意气风发的时刻,他身上却没有半点得意,相反,他异常的沉默,沉默到叫人看不透,与外人口中轻狂倨傲的沈家幺子完全两个模样。 陈石原本更属意长子沈叙白,奈何他昏了头阴沟里翻了船,他遗憾许久,直到那次看到沈牧野,这份遗憾消失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久的将来,沈牧野一定会比沈叙白更出色。 此刻,他的眼光得到了证实,沈牧野当真出色,已然可以从容地与他打得有来有回了。 叫书记不叫爷爷,语气生冷,陈石宦海浮沉多年,嚣张到这个份上的后辈,只此一个。 陈石的嘴角下撇,眉头紧蹙,沈牧野没理由这么强硬,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他了解那个谢时暖,谢骏的独女,继承了她父亲的好头脑,有心机有手腕,但沈牧野与她不睦已久,他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她就与他翻脸,这个态度里应该别有深意。 陈石咳了一声,决定换个方式再做试探。 “牧野!” 突然响起的断喝令沈牧野和陈石都是一怔,两人齐齐回头。 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外,沈德昌赫然出现,沈家老管家跟在后头,再往后是陈石的一秘,孙恒排在最末。 沈德昌疾步而来,怒道:“怎么跟你陈爷爷说话的!没礼貌!” 谢时暖本就听得揪心,沈德昌的出现更将这份揪心提到了新高度。 沈牧野嚣张的气焰瞬间降了一半,他朝父亲颔首:“爸,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来能行吗!你是出息了哈,敢这么跟长辈说话了,还叫孙恒出来敷衍我,怎么,做了两年金诚总裁尾巴就翘起来了,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 沈牧野撇了一眼孙恒道:“爸,实在冤枉,在商言商就事论事而已。” “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陈爷爷是外人吗?那是你未来的亲爷爷!” 闻言,沈牧野挑了眉。 “老沈。” 陈石摆手,“言重了。” 沈德昌握住他的手,歉然极了:“陈老,是我教子无方,这小子自小就这个倔脾气,您别往心里去。” 陈石大度的很:“怎么会呢,我倒觉得牧野这样很好,公事公办,把话说透说清楚,两家才不会闹误会。” 沈德昌叹服,连连称是。 “是,他是这个心。”他瞪着沈牧野,“还不给陈老道歉!” 沈牧野依旧是那副双手插袋混不吝的样子,只略弯了背。 “抱歉,陈爷爷,我话说的太直。” 这不是真心道歉,但陈石不在意。 “本来就是商量,偶尔一两句说造次了不算什么,你爸大惊小怪。” 沈德昌来到,沈牧野自然得让位,两位长辈面对面坐下,他便候在旁边,乖巧听训。 谢时暖对这样的沈德昌不陌生,他在沈家是绝对的权威,无人不从,哪怕是沈牧野这样看似叛逆的小儿子。 在别家,幺子都当宝贝哄着,要星星不给月亮,一辈子的富贵纨绔,但放在沈家,是一视同仁的严苛教育,是以,沈家代代有人才,带领家族长盛不衰。 沈家的孩子对长辈和家族的服从是刻在骨子里的。 “陈老,南燕没接到您,我就知道您来找牧野了,正忠出事,做长辈的肯定急坏了。”沈德昌道,“我理解。” 陈石老怀甚慰:“哎,德昌你理解就好,牧野年轻,他不明白正常,我要求也不高,这案子我拿回贝市,该怎么审怎么审,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绝不偏私。” 沈德昌要说话,陈石抬手阻止。 “叙白英年早逝留下的人,你们沈家于情于理都要照顾,这我懂,但正忠是我们陈家唯一的香火,他脑子坏了以后肯定是娶不上什么好人家的闺女了,一辈子完了,我要是再不给他一个公平,那我真是白做他爷爷了。” 沈德昌沉默片刻道:“您说得在理,这件事怎么解决终归是要拿出个办法来,我家长媳虽是自卫,但到底是把正忠搞成这幅样子,必须要负起责任。” 陈石踏实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沈牧野刚才为什么那么强横,不出意外,是跟沈德昌讲好的,一个唱红脸一个扮白脸在和他讨价还价。 沈德昌看向沈牧野,眼底满是不快。 “你陈爷爷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给句话。” 沈牧野缓缓踱了两步,踱步时,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休息室,没有温度没有提示,甚至不怎么停留。 谢时暖猜,他在看她。 一个念头幽幽冒了出来,他要放弃她了。 “牧野还是不愿意啊。”陈石抿了一口茶,“德昌,看来他跟谢小姐的关系没外面说的那么差嘛。” 沈德昌沉默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都是亲戚,差不到哪里去,牧野,想好了吗?” 沈牧野倏地转过身,背对着休息室,他的背影挺拔孤高,透着凉薄。 “想好了。” 他又挂出那副阴晴不定的神情,“爸,先前陈爷爷拿订婚要挟我,现在,我得先问个问题,陈爷爷,婚还订吗?” 这不是在问订婚,而是在讨保证。 言下之意,他可以用一个谢时暖换陈家翻过这一篇,但到此为止,陈家必须给出保证,表示诚意。 不,应该还不止。 面对陈正忠,沈家原本是有些理亏的,可一番争执下来,反倒变成了被迫牺牲家人的无辜者,陈家要让沈家低着个头,那就不单要到此为止,还得给到足够的好处。 原来,金诚集团小沈总的目的在这里,果然在商言商,他半点亏不吃。 陈石了然,摇着头笑:“德昌,你这个儿子真是精明到家了。” 沈德昌琢磨了片刻也反应过来,气消了大半。 “订,不订的话,我家那个不省心的丫头肯定要跟我闹了。” 提起陈晓玉,陈石的语气缓和许多,“我想着要不往后推一推,过两个月,小凌也有空了,他是晓玉的干叔叔,一直说要来见见牧野。” 小凌是陈石一手养大的干儿子,战友遗孤,在南方某省做到了厅级,年轻能干,高升指日可待,是陈家未来的顶梁柱。 这话的意思浅显直白,会举全家之力照拂沈牧野。 沈德昌微笑:“牧野,我没有意见,你呢?” 沈牧野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陈爷爷想得周到,不过……” 他顿了顿,对父亲蹙起的眉视而不见,只看陈石。 “订婚仪式不能推。” 他拿起紫砂壶给陈石面前的茶盏续上一杯茶,缓缓道:“订婚仪式之后,我会亲自,将大嫂送去贝市,任陈家发落。” 第84章 脱衣服 谢时暖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休息间铺着厚厚的地毯并没发出太大声响,但总裁办公室里气氛凝重,落针可闻,这不大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外头的人。 沈德昌猛地回头:“什么声音?” 陈石脸色一变:“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沈牧野面不改色向休息室看去,嘴里道:“应该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我去看一眼。” 谢时暖听得脚步声,声声靠近,又听得门把手被转动,她想她应该爬起来,以一个更体面的姿势应对,但不行,她起不来。 她甚至觉得头重得抬不起来,只能垂着眼,看沈牧野的皮鞋出现在门边。 那双皮鞋没有踏进来,只在门口停留了数秒就转了方向。 “有本书没放好从桌子上掉下来了,不碍事。” 她听见他从容地回答,冷静淡定,随即休息室的门被关上,沈德昌和陈石没有怀疑,小插曲结束。 沈牧野真有本事,他以前可做不到这样不露声色,短短三年,他成长的速度堪称坐火箭,她已然拍马不及,彻底看不透了。 从204那晚攒起的怀疑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谢时暖手脚冰冷,不得不慢慢地深呼吸,她不信,她不想相信。 “牧野,倒也不用那么急,只要案子可以移交过去就行。” 陈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大方给台阶,“到底是你家的长媳,一切调查都会保密进行,不会声张不会牵连,放心。” 沈牧野给沈德昌也满上了一杯,笑意更浓。 “有陈爷爷这句话,沈家当然放心,所以我也得表表诚心。” 沈牧野的话令陈石欣慰,他彻底安了心,沈德昌眼底却划过一丝疑惑,但没做声。 待得终于将陈石送出门,沈德昌缓了一步。 “牧野,你真是为了表诚心才这样做?” 沈牧野解开西装扣,将外套敞开,大剌剌站在父亲身后。 “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 沈德昌也想不出,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有些似有所悟的想法,飘过去,抓不住。 “沈家是被迫送出谢时暖,不是上杆子送的,订婚仪式延后就是沈家的态度,对内对外这都是个交代,你这样殷勤,陈家是高兴了,沈家的姿态就低了,不好听也不好看。” 沈牧野听笑了,几乎笑出声。 “原来爸觉得我们对着陈爷爷还有姿态?” “你这是什么话?!” 沈牧野求饶:“随便那么一说,沈家姿态低了,陈家理亏,以后情理上占优势,做生意要懂得先吃亏,这道理,您教的。” 没毛病,他教的,沈德昌哑然。 他突然觉得,这个小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长为一个令他摸不透的存在。 在他这一手算计里,谢时暖完完全全就是个筹码,挪来挪去,只为争取最大利益,他大概一早就想好了要把她牺牲掉,作为沈家最多余的亲戚,牺牲掉她,皆大欢喜,假如还能换来资源,更欢喜了。 沈德昌非常欣慰儿子的头脑始终清明,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疑惑,这样的心黑手狠,是不是只针对外人。 休息室又传来细微的动静,沈牧野当机立断。 “爸,别让陈爷爷等太久了,有什么话晚上回老宅再说。” 他的声音顺利掩盖了那声响,沈德昌不疑有他,转身离开。 谢时暖走出休息室时,沈牧野正好送完人回来,孙恒跟在他身后报告什么,见到她,他立刻收了声,识趣退出。 筹码的待遇是这样的,只配被安排,不配事先得知安排。 谢时暖想挤出一个淡然的微笑,但挤得艰难,她倚在休息室的门边,多挪动一步都觉得累。 于是沈牧野走了过来,在他抬手的瞬间,谢时暖道:“是打他时想到的计划,还是之前?” “……” “我以为你是一时冲动,现在看,废了陈正忠,正好借我的手了结这个不省心的大舅哥,日后结婚,他也没本事再给你埋雷,再借这个案子逼陈石立下保证,陈家的势力彻底收归沈家。”谢时暖一字一句说得慢,“几步棋走下来,你大获全胜,永无后顾之忧,沈牧野,你真聪明。” “是不是很伤心?” 沈牧野抚上她的脸颊,格外怜惜。 她眼圈红但没落泪,只睫毛一颤一颤。 闻言,她僵了一下,然后摇头:“不伤心,人是我惹的,责任是该我付,你反应快,利用我做局,没什么好抱怨。” “真心的?” “嗯。” 沈牧野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没抬起来,她很倔强,就是不抬头,但一滴眼泪默默滑了下来,滴在他的虎口上,接下来又是一滴。 谢时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心太凉了,不是说漂亮话就能逃避的。 沈牧野的指腹擦过脸颊,抹去泪。 “伤心害怕,感到绝望是不是?” 谢时暖犹豫了半秒,抬起头。 “是,那又怎样?” 沈牧野神色阴鸷,语气也沉:“我警告过你,是你不听话。” “嗯,我自作自受。” 谢时暖答得很快,她一边答一边抹掉眼泪,可情绪上来,眼泪越擦越多,她索性垂了手,小声抽泣起来,沈牧野瞧着她一耸一耸的肩,仿若淋了雨的小猫。 “沈牧野,我唯一的请求是我妈还在疗养院,看在……看在你大哥的份上,不要撵她走……” “你的事碍不着她。” 沈牧野说着走进休息间,他在当中那张大床上坐下,双腿微开,压沉床榻。 “兴许我们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沈牧野懒懒道:“求我,求我不要送你走。” 谢时暖彻底懵了。 “不送走我,你要怎么应付陈石?”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谢时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经过刚才那一番现场直播,陈石有多么难对付,她彻底了解了。 当下已是死局,再盘不活,沈牧野如果出尔反尔,陈石一定会发动所有来对付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他为什么这么说?又要耍她? “沈牧野我已经认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耍我就那么好玩吗?我不信你有办法!” 沈牧野收了懒散,冷声道:“你之前也不信我真会让你顶罪,谢时暖。” 哦,这可真是一针见血。 谢时暖心中苦笑,确实,信不信的,沈牧野已然不是自己能预料的那个沈牧野了。 她索性摊手:“好,我求你。” “不,不是这样求。” “那怎么求?” 沈牧野长腿交叠,双臂撑在两边,望住她,眼底幽暗深邃。 “脱衣服。” 第85章 我就喜欢你求我 “脱,谁的衣服?” “电影看过那么多,想也该知道,当然是你的。” 谢时暖的妆哭花了,五颜六色糊成一团,即便如此,脸还是明显地涨红了。 “你,你,你。” 她气急,话都说不完整,沈牧野毫不留情地打断:“求人要有诚意,大嫂浑身上下能给的诚意,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你做梦!我不会脱的!” 谢时暖奋力抱紧自己。 “那就没办法了,谢秘书大事未成就被仇人抓了个正着,希望你命够长,能在牢里把他熬死,也算报仇。” 沈牧野唇角勾出讥讽的弧度,一字一句刀子似得专往心里扎,谢时暖的伤心被愤怒压倒,眼泪也止住了。 她恨声:“实在不行,我可以以命换命!” 沈牧野更愉悦了。 “大嫂,看见陈石的一秘了吗?特种部队出身,部队里各种比赛的冠军纪录保持者,今年四十九了,身材还保持得健硕,你可以拿把刀去试试,看能不能换下他半条命。” 谢时暖气的发颤,伤心再次占据上风,压倒了愤怒,她哑了声:“就算我求了你,可要是你反悔了不救呢?” “你还有的选?” 谢时暖如坠冰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牧野爱上了这种游戏,威逼利诱着摇摇欲坠的她,俯首称臣。 “你为什么总要我求你……” 沈牧野的笑渐渐凝住,眼底一汪深潭波动着浓稠的恨:“因为我就喜欢你求我。” 猝不及防间,谢时暖被压上了床榻,这张大床松软,猛地躺上去还弹了两下。 沈牧野覆在她身上,望定她的眼,却不是要继续的姿态。 “动动你的脑筋想一想,去了贝市真的能安安稳稳待在拘留所里候审吗?陈石的手段,你查过,应该清楚。”他的指节弹了弹她的脑门,“生不如死啊大嫂,还有几天时间,回去想清楚,我等你。” 说完,他起身,掸了掸衬衫走了出去,轻松,惬意。 …… 回到工位前,谢时暖在洗手间好好洗了把脸,妆全部洗掉了,她素着脸回来,吓了小何一跳。 “时暖姐,你哭过了?” “没有,天热妆花了,索性洗掉了,小何,你的新项目选得怎么样了?老赵有建议吗?” 小何看出她心情不好不想多谈,便也不再细问,顺着转了话题。 “还没选好,老赵和小刘谈话半个钟头了还没结束呢,我没空问他。” 谢时暖嗯道:“我帮你看看。” 她们刚商量两句,老赵从办公室里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遗憾宣布:“斯年已经递交了辞呈,一周后,他就不再是我们的同事了。” 办公室安静了一秒,一秒后,炸锅了。 刘斯年绕过老赵走出来,瞬间被同事淹没,大家七嘴八舌打探辞职原因。 刘斯年贴着墙壁被轮番轰炸,太极实在打不下去,只能和盘托出:“我爸让我回他的公司帮忙。” “什么?!”小何惊叫,“你是富二代?!” “不算不算,就是个小旅馆,我爸又要做前台又要扫厕所很辛苦的。”刘斯年捧心哀叹,“他年纪大了,前两天擦窗户的时候摔下来,现在还躺着站不起来呢,没办法,我必须回去照顾。” 同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补了一个城中村村二代艰辛的成长史,气氛重新和谐起来。 小何万分不舍:“以后没你的咖啡了,我和时暖姐一定要憔悴到死掉的。” 刘斯年越过她的头顶,望向站在外围的谢时暖。 她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怔怔站在那里,孤孤单单的,仿佛被抛弃了似的,惹人垂怜。 刘斯年收回目光,郑重对小何道:“还剩几天时间,我务必要教会你怎么煮咖啡!” 短暂的骚动过后,办公室重回宁静,谢时暖前所未有地专注工作,连下班时间到了都没有注意,醒过神来已经多加了半个小时的班。 她茫然抬首,办公室里只剩两个人,除了她,还有他。 刘斯年迎上她茫然的目光。 “时暖姐,要不要一起走。” 谢时暖想了想道:“好。” 这个走倒是字面意义上的走,辰悦大厦旁边就是个市政公园,千年前的都城遗址围上,种上花草放几张矮凳,清晨和夜晚都是广场舞胜地。 刘斯年与谢时暖试着绕,但没绕过去,便站在路灯下远远围观。 刘斯年先开的口:“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辞职。” “如果你是早上辞职,我大概会很奇怪,下午反倒……”谢时暖顿了顿,“那个理由是编的吧,道森集团老总又做前台又扫厕所,亏你想得出来。” 刘斯年有些不好意思:“问的人太多,不得不想个理由,总不能说……” “总不能说是沈总赶你走的。” 刘斯年吃惊:“你怎么知道?” 谢时暖本来是不知道的,但在老赵宣布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孙恒在看到她之前和沈牧野说的那句话。 “刘斯年没有意见。” 谢时暖揪着手旁灌木丛里的绿叶道:“猜的,看来我是猜中了。” “是,今早我与沈总见过一面,他让我主动辞职。”刘斯年望住她,“猜得到是什么原因吗?” 谢时暖思忖片刻,苦笑:“猜不出,总不能是因为你总在帮我吧……”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妥,怨气太重了,刘斯年不是她情绪的垃圾桶,她不该这样,于是她调整了表情。 “或许是因为你比他帅?” 刘斯年愣了一下,忽地大笑:“时暖姐,你认真的?” 谢时暖诚心诚意重重点头。 “你人美心甜,比他好多了!” “人美心甜可以形容萝卜也可以形容女人,但没听过形容男人啊。” “那人帅心甜!” 她的真诚溢于言表,刘斯年感受到了,他的笑声渐渐停了,眸光变得深沉。 “沈总怀疑我是道森集团派来的商业间谍。” 谢时暖想了许多原因,独独没想过这个,乍一听,不觉皱眉,商场上,竞争对手派商业间谍潜入对头公司是常见操作,但派亲儿子来辰悦,只为对付金城集团……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况且,道森集团专注服务业和金诚的产业交叉不深,算不得对头。 刘斯年转身,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你觉得我是吗?” “我……” 谢时暖想说不觉得,可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刘斯年缓慢地叹了口气。 “你拿不准,因为你更信沈牧野。” 谢时暖嘴巴张开又闭,半晌抬眸:“我确实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开人,但……”她深吸气,“我也信你,不觉得你是间谍,或许……你们之间有误会。” 刘斯年望住她。 “谢谢你信我,但我辜负了。” 第86章 我的时暖姐 “道森集团确实有往北方进军的意思,我那时刚毕业没多久也想锻炼一下,就自告奋勇去金诚学习,可惜,金诚集团卡得严,我只能转而去辰悦,虽说不是商业间谍,但目的也确实说不上单纯。” 谢时暖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金诚集团是商界翘楚,多年经营涉及的产业又多,人才想要来这里历练太正常,不可能每个背景都一清二白,沈牧野提防没问题,刘斯年的解释严格来说也没问题。 “其实你不用和我解释,哪怕你真是间谍,那也是金诚集团的事情,与我无关。”谢时暖淡淡道,“你在我这边只是刘斯年。” 刘斯年嗅出了她平静之下的异样。 “你是沈大公子的遗孀,算半个沈家人,当然要解释。” 谢时暖自嘲地笑了一下。 “时暖姐,是不是……陈正忠的事情有变?” “没有。” 刘斯年皱眉:“听说他爷爷来了,是不是施压了?” 谢时暖奇道:“他的行程那么保密你都知道?” “对外保密,对我们这种圈子很难保密,不保密,也是一种施压方式,沈家做什么决定了吗?” 谢时暖呼出气:“斯年,既然你要回家了,这边的事就不要在关心了,那个订婚宴……你还参加吗?” 订婚宴,参加,刘斯年挑了眉,谢时暖不擅长撒谎,在秘书这个行业,这是非常致命的缺点,还好,她擅长沉默,勉强弥补了。 对着他,她没防范,当然不会沉默,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我爸没收到延期的通知,证明订婚宴继续办,日期都没改。”刘斯年摸着下巴,“沈家和陈家和解了,拿你和解?” 谢时暖没料到他这么快就猜出来了,神色不自然。 “没有,你别猜了。” 刘斯年望住她:“好,我不猜,那我换个问题,时暖姐,要我帮你吗?” “帮我什么?” “帮你解决你可能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帮你离开。” 他神情严肃不像开玩笑。 谢时暖不解:“你帮我就会惹上陈家,或许还加上沈家,你爸同意吗?” 刘斯年想也不想就回答。 “同意。” 他眨眼,“所以,要不要?” 广场舞曲目更新到了《月亮之上》,音响开得大,节拍又快,音乐声震得她心脏狂跳。 谢时暖被诱惑了。 彻底离开,什么仇恨,什么男人,通通不管了,只做自己!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你为什么要帮我,因为我是你的前同事,朋友,或者假女友?斯年,这是赔本买卖,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 刘斯年歪着头想了想:“把辰悦首席秘书挖走,也算我这个商业间谍的罪名不白担,如果你想报答,不如去道森给我做秘书,那就不是赔本买卖了。” 谢时暖愣了一秒,也笑了。 是她想复杂了,刘斯年本就是个好人,一个好人见义勇为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好心而已。 但她不能贪心。 “我不用帮忙,真的,一切都挺好的,倒是你。”她眨眨眼,“继承千亿家产以后,还想要开咖啡馆吗?” 夜风吹过,她的黑发在五彩霓虹下撩动,一缕挂在唇间,谢时暖抬手,刘斯年先一步,帮她拨了下来拢至耳后。 她的指尖和他的指尖碰在一起,一冷一热,一碰,即离。 “你想喝我就开。” 男孩很会讲话,暖心极了。 谢时暖跟他合作时,下至从八岁小孩上到八十岁老太,什么客户都能被他哄得开心,项目推进神速,合作者躺着拿奖金,这样的好同事好朋友,很难得的,她真舍不得。 谢时暖颔首:“那好,我很想喝,以后……”她眼底闪过黯然,“以后真开了,我去捧场。” “来给我做开业嘉宾?” “好啊。” 谢时暖答应的痛快,笑得也很漂亮,漂亮得像是今天不笑,明天再也没得笑似的。 刘斯年与她一起去地下车库,送她驾车离开,然后转身坐上了自己的小电车。 他尾随她,穿街走巷。 他看她行至一片老城区,买了小吃上车,车子停在路边,她坐在车子里吃东西。 刘斯年摸出一根烟,点燃。 他的车停在对街树荫下,不算隐蔽,但以谢时暖现在的心境,恐怕停在她眼前,她都没心思注意。 烟雾缭绕里,他看她抹了一下眼睛,又抹了一下。 一边抹一边吃,吃完了,发呆。 老街巷嘈杂凌乱,时不时有人经过她的车窗,她动也不动。 刘斯年抽完了一根烟,谢时暖的呆也发完了,她小心地把垃圾包好扔进垃圾桶,然后,她重新发动车子回了家。 刘斯年没有继续跟,鬼使神差的,他也买了一份她刚才吃过的小吃,倚在车前盖上慢慢品尝。 油乎乎,又麻又辣,根本不是谢时暖往常的口味。 多半是心情不好想尝鲜,这样看来……抹眼睛不是伤心哭了,大概率,是被辣哭的。 想到这里,刘斯年扑哧一声笑出来。 “少爷,您叫我。” 管家接到召唤,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后,刘斯年吃不下去,扔给了他。 “陈家那边什么动静?” “沈陈两家应该是和解了,陈石下了飞机直奔辰悦,沈德昌也去了,出来后,沈德昌亲自将人送去了机场,听说有说有笑的,至于医院那边,过几天陈正忠要转院回贝市。”管家将小吃扔进垃圾桶,继续汇报,“有个不能确认的消息是陈石一周前被约谈了。” “被约谈还敢这么高调施压沈牧野?” “是啊,陈石做事一向谨慎,所以我觉得应该只是普通谈话。” 刘斯年的手指敲击着车盖,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未必,沈牧野打陈正忠是真的动了气,他不避我是为了要挟我,在那种突发状况下,他的思维都能这么缜密,没理由就这样乖乖被陈石拿捏。” “这怎么算拿捏呢?陈正忠废了,陈家只剩一个孙女,这个孙女的重要性大大提升,作为未来孙婿,沈牧野丢出一枚不受欢迎的废棋,换来整个陈家俯首听命,赢得很漂亮。”管家又叹息,“谢小姐倒是有些可怜,陈石三十年前还在一线时,刑讯手段很出名,一旦沈家不管,她肯定活不成了。” 车盖的敲击声停了。 “老祝,蒋秘书找到了吗?” 祝管家摇头:“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医院,陈总哭完儿子和她一起上车,此后就消失了。” “沈家出个长媳,陈家必然也得给点什么,蒋秘书的好日子到头了。” “是啊,不过有她弟弟在,她不敢乱说。” 刘斯年闻言冷笑:“要看怎么乱说,对谁乱说了,她是个聪明女人会想办法把自己变成一把尖刀。” 祝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少爷,沈牧野盯得紧,目前计划受阻,那个订婚仪式还要参加吗?” “当然,爸就不用来了,这场戏,有我和我女友两个演员就够了。” 祝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 “女友?” 刘斯年舒眉展眼,柔和极了:“我的时暖姐。” 第87章 天荒地老也得继续 谢时暖一到家就喝了杯加冰的凉茶,孙姐见她红着眼不敢多说,好一会儿才小心地安慰:“谢小姐,不开心总憋在心里容易生病的,要说出来才好。” 谢时暖知道她误会了,但不好解释自己是被辣哭的,只能点头:“我知道了孙姐,这一年多,你一直都很照顾我,我很感激。” 孙姐懵然:“这是我的工作,谢小姐不用那么客气。” 谢时暖没再说什么,孙姐心里有点慌,收拾完立刻给孙恒去了一通电话,那边没给建议,只说继续观察有问题就报告。 她密切观察着,谢时暖晚饭吃得不多,洗了个澡就去了书房,没过多久,她就急匆匆走出书房开始满屋乱转,似乎在找东西。 孙姐忙跟着一起转,转到第二圈,谢时暖停下来,表情很难看。 “谢小姐,你说的u盘我是真的没见过,保洁每天上午来,他们工作,我都在旁边看着呢,绝对没带走东西。” 谢时暖深呼吸了两下,尽量平静:“我想起来了,可能是忘在公司了,没事了孙姐。” 她随口甩下一句回了书房,关好门,果断摸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号码。 铃声刚响了一下就被接起,沈牧野的声音传了过来。 “想好了?” “沈牧野!”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声,谢时暖比较急,连珠炮似的。 “你把玉春娇给我的录音拿走了?!上回你跟清湘一起来临江府其实是来找录音的对吗,沈牧野,我理解你要维护陈晓玉维护陈家,可我也有我要做的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没有去陈石面前坦白204的真相,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东西!”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把录音还给我!” 沈牧野往椅子上一靠,长腿伸直,声线阴沉。 “早上你拜托我找玉春娇时,倒是没想着井水不犯河水。” 谢时暖胸口一滞。 “你不去陈石面前坦白是因为你做不到,现实一点,谢时暖,陈正忠如今废人一个根本掀不起风浪,而你,已经是陈石砧板上的肉,他捏死你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这份录音没用了。” 谢时暖咬牙道:“既然没用,你何必专程来拿!” “……” “你担心我走投无路拿这个东西去你的订婚宴上捣乱,对你来说,天大地大,都不比你和陈晓玉的订婚宴大,是吗?” 沈牧野森然一笑,“所以,你现在走投无路了?” 谢时暖哑然。 她确实走投无路,沈牧野亲口承诺要送她去贝市,交给陈石,那就是势在必行。 距离订婚宴已经没有几天,她没有时间再去筹谋如何脱身,唯有博一把,掀起一场风暴把订婚宴往后拖,能拖一时是一时。 但沈牧野说的也没错,陈正忠倒了,这份录音的效用大打折扣,风暴再难掀起,用了大概也扭转不了定局。 “你倒是可以去求助刘斯年,看他愿不愿意拿整个刘家来帮你。”沈牧野顿了顿,“或许他愿意,但你不会愿意。” 男人冷哼:“大嫂一向有骨气,自己的事自己扛,怎么会随便拖累旁人?” 提起刘斯年,谢时暖握紧了手机。 “你解雇刘斯年,只是因为怀疑他是商业间谍吗?”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沈牧野讥诮道,“谢秘书是舍不得,来兴师问罪?” “确定?!你有证据?” “他有告诉你碧玺公馆是他家的产业吗? “……”谢时暖抿唇:“害我的是陈正忠又不是这栋楼。” “真会替别人开脱,谢时暖,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凭什么让道森集团的准继承人鞍前马后,凭他心怀大爱就喜欢扶贫?还是你秀色可餐是个男人都要拜倒?说到底,还不是你背后的沈家。”沈牧野不耐道,“你是辰悦的首席秘书,用我提醒?” 谢时暖的呼吸变得急促,沈牧野知道,是她不服气但又无法反驳,不用想,一定脸都憋圆了。 半晌,她道:“我以为你是因为他对我好,让你不开心了,才……” 听筒里静了一瞬,弥漫出一种压抑的焦灼感,沈牧野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缥缈。 “他对你好,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谢时暖以前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针对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曾经有一个客户,项目结束后对她有意,很高调地追求过一阵。 客户和沈叙白差不多的年纪,是个上进的富一代,不善言辞但人蛮实在,两人合作愉快,谢时暖无意间在沈牧野面前夸过他两句。 秘书部不少同事都很看好他,开过赌局,打赌追够三个月肯定能成。 结果他只追了一个月就消失了。 后来谢时暖才知道,是公司出问题了,金诚集团给了小鞋穿,沈牧野也不避讳,大方承认是他搞的鬼。 “还好大嫂把礼物退回去了,不然他遭遇的可不会只是这种小麻烦。” 起初谢时暖以为是吃醋,但吃醋就意味着沈牧野对她还有余情,没有的,她确信,尤其是陈晓玉出现之后,更确信了。 所以不是吃醋,那唯一的答案就只有恨了。 “因为你恨我,就想看我孤立无援,想我痛苦。”谢时暖闭上眼,“沈牧野你当真觉得我再也没有办法了吗?” “想要逃开陈石的追捕,此时此刻,你就只有一个办法。” 求他。 任他开价码,她甚至猜得到他的价码,继续纠缠,只要他不喊停,天荒地老也得继续。 这一次,沈牧野切断了她的所有指望,做的够绝。 谢时暖指节都握到发白,她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听筒那边也颇有耐心地一起沉默,只有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在电流信号中流转。 有那么一瞬间,谢时暖突然觉得他或许没他嘴里说的那么笃定。 他其实是在等,等着被她选择。 但很快,她道:“你做梦!” 说完,挂断了电话。 她趴在书房的花梨木书桌上,浑身凉津津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 沈牧野不是第一次展示自己的绝情,但谢时暖是第一次难过到这般不能自已。 她喃喃:“叙白大哥,我后悔了……” 第88章 宴会变战场 订婚宴正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各项筹备事宜紧罗密布的进行,作为统筹秘书,谢时暖得处理无数的对接事宜,和三弟妹对接,和薛南燕对接。 了然一切的薛南燕没有和她透漏半句沈陈两家的约定,相反,她一改往日爱答不理的态度,整个人都友善了。 甚至还安慰她。 “时暖,我们都明白,你只是自卫,安心工作别多想,一切有我们呢。” 如果谢时暖不知道真相,大概会感激不已。 三弟妹是真的不明所以,所以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吃瓜吃得深入。 “大嫂,我跟你说,这次我站你,你敲他敲得对啊,你不敲万一没命了呢!”她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跟你说,这位陈公子前几年害死了一个小网红,那小网红才大二,如花似玉的小女孩啊,被他喂药玩疯了,二十九楼,她推开窗就往外走,摔死了。” 谢时暖的调查里没有出现过有关这件事的任何蛛丝马迹,不由诧异。 “真的?” “当然真的!我说的能有假,我闺蜜叔叔办的案子。”三弟妹唏嘘,“后来给钱撤案了,她有弟弟有妹妹,家里人也没办法。” 原来陈正忠吹嘘的有女人为他死,竟然是真的。 谢时暖听着不言语,三弟妹上头了有点停不下来。 “我听陈太太的意思,等五弟跟陈小姐的事落定,就要筹备他的婚事了。”她啧啧有声,“不能讲话不能读书写字但能吃喝拉撒啊,婚事还是不愁的,就是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孩子了,大嫂你说,这人啊拼到最后是不是还是拼投胎技术,就这种混账东西,家世但凡弱一点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还结婚?” 三弟妹鄙夷地摇头晃脑,薛南燕咳了一声。 “你有闲工夫嚼舌根就去看看烛台怎么还没换,催几回了!” 三弟妹吐了吐舌头,转头跑了。 陈晓玉最终选定的订婚宴举办地是南雅海湾,跟滨海酒店合作,谢时暖再次站在海滩上,看海浪翻滚拍打,已然恢复的小臂隐隐作痛。 马场老板对她记忆深刻,亲切问候。 “您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 谢时暖随他来到马厩,仪式是从清晨到午后,陈晓玉坚决要求保留骑马录影,上回的摔马倒是一点也没给她造成阴影。 董策划因那次事故被解职,换来一个惜字如金的老策划,颇沉稳,跟着谢时暖一起确认马匹。 “怎么少了一匹?”谢时暖疑惑,“我记得这个阿哈尔捷金马总共四匹来着。” 马场老板神色变了变,忙笑道:“那匹马不听话,送回去培训了。”他顿了顿,“谢小姐别担心,我们少东家说……它会回来的。” 它回来时,她应该是看不到了。 谢时暖点点头在确认单上划了个勾。 回到宴会厅,肖师兄也到了,宴会当真请了民乐团来表演,总共五首曲目,第五首是谢时暖的琵琶。 “时暖,我特地把老师的那把揽月借来了,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它。” 揽月是琵琶的名字,琵琶是老先生自制,他琴艺了得,制琴的技术也不差,但不靠制琴吃饭,一辈子制了十二把琴,跟他到老的只有四把。 揽月是其中之一,年轻时的出品,用料是四把里最普通的,但跟谢时暖有缘分,一上手就让老先生听得满意。 她抱着它参加比赛,抱着它领奖,从儿童组混到少年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乡见故人是快乐事,见故琴也很快乐。 “谢谢肖师兄!” 谢时暖爱不释手地将揽月摸了又摸。 肖师兄笑道:“咱们很久没合奏了,要不要来一曲?” 谢时暖用力嗯。 第一次和肖师兄合奏是在他初中的校庆上,弹《阳春白雪》,肖师兄初中三年级,她小学三年级,扎着两根麻花辫木着脸坐在小凳子上吃糖,被肖师兄全班围观,逗孩子似的逗她。 直到后来,登台献艺,她的小胖手一阵拨弦,再无人敢笑她走错片场。 表演的照片被洗出来放大,裱进相框,在家中挂了好多年。 那张照片是谢骏给她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几个月后,他纵身一跃,一了百了。 旧事在脑海中浮现,谢时暖下手愈发有力,竟把阳春三月的小曲弹出了金戈铁马的气势。 一曲罢,肖师兄抱着琵琶调侃她:“厉害了时暖,你这一身杀气可以去弹《十面埋伏》了。” 谢时暖不好意思地笑。 “好久没练了。” 话音未落,鼓掌声响起,两人齐齐转头。 “不错。” 沈牧野站在三阶外的台下,脚踩红毯,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任凭门外的日光勾勒出一个朗健的轮廓,莫名的诡谲。 “邀请谢秘书和肖师兄来表演,真是我们晓玉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晓玉站在他旁边,听见表扬,骄傲地哼道:“谢秘书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我要是听高兴了,没准以后能让你少受点苦。” 肖师兄没听懂,正要问,便听谢时暖道:“我会珍惜,一定,好好表演。” 她的一定说得慢且笃定,眼底的精光满是冷意。 陈晓玉没来由地心底生怯,沈牧野不怯,他三步登上舞台,站在谢时暖和肖师兄中间。 “这把琵琶看着不俗,什么来历?” 话是对肖师兄说的,手却伸向谢时暖。 谢时暖不情不愿地把琵琶递出,目光恋恋不舍的跟随着。 “这是时暖以前常用的琵琶,老师原本和她约好了,考上音乐学院,这把琴就送她,可惜……”肖师兄讲到这里,遗憾地摇头,“沈总对琵琶也有研究?” 沈总听他讲解,手抚过琵琶,他手指修长漂亮,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头拨弄琴弦,碰一下捏一下再撩一下,不像在玩琴,更像在玩人。 他淡淡道:“前女友对琵琶有研究,简单得懂一点。” 谢时暖一僵,陈晓玉也是一僵。 独独肖师兄单纯的微笑:“上次听沈总点曲就觉得是懂行的,这次时暖会弹完整的《春江花月夜》选段,一定不会辜负沈总的期待。” 沈总将琵琶还给谢时暖,不看她:“《春江花月夜》我听过不少次,不新鲜了,刚刚听到你们说《十面埋伏》,我很有兴趣,要不改弹这首?” 闻言,肖师兄先是大惊,然后是迷惑,他将沈牧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狐疑地看了看谢时暖。 艰难开言:“那个……沈总,订婚宴弹《十面埋伏》怪不吉利的。” “哪里不吉利?” 谢时暖知道他是故意在刁难肖师兄,挺身而出解释道:“刘邦围歼项羽,血肉横飞杀气腾腾的场面弹十面埋伏,沈总您是订婚,大喜事,弹这个,宴会变战场,哪里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