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重振三一玄门》 第1章 客栈听闻 “三一门的左门长仙逝了?!” “对,听说是全性掌门无根生,带着恶童李慕玄闯山,害死了他老人家。” “唉...世事无常啊,想不到曾经如日中天的大盈仙人,也到了这步田地。” 某间客栈,听到邻桌路人的谈论声,姜漠正捧起茶碗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师兄,居然死了? “不..师兄的逆生三重,并不逊色于我。” “在我下山前,更是接近二重巅峰,怎会败于外人之手?” 姜漠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可能。 多年前,他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更因缘拜入三一法门,勤加修持,只为突破传说中的逆生三重,羽化飞升,找到回去的路。 一眨眼,二十年的光阴,弹指而过。 姜漠云游四海,踏遍人间苦地,寻得无名真法,可掠世间三炁,充盈己身,与逆生的功法相互佐证。 最终,在冰原深处苦修数年,破开瓶颈,迈入逆生三重,实现完美的炁化。 随之,明悟的却是门派千年之秘... 流传的逆生功法,并非祖师所创,甚至就连完整的功法,被他寻到,哪怕突破三重,也无法化凡为仙。 得知真相的姜漠,正欲赶回宗门,却未曾料到,半途听闻师兄离世的噩耗。 这一瞬,时间像是凝固了般。 恍惚间,姜漠盯着手中的茶碗,那不算清澈的茶水和微微波动的涟漪,让他想起过往的一幕幕。 山中无岁月,在师父的带领下,他和若童师兄、似冲师兄,都迈入了逆生的修行大门。 三人中,他的修为与左师兄向来差不多水准,在日常的比试中,也是互有胜负。 作为曾经二重绝巅的姜漠,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师兄,那几乎能将全身实现炁化的功法境界,以及磨练到极致的性命修为,会败给一位无名的后辈。 “如果那全性掌门,真有如此能耐,不知似冲师兄、和其他的师侄是否会受伤?” “耽搁不得,我必须现在回去。”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念及至此,姜漠准备起身离去,却被一声刺耳的嘲弄声,硬生生拖住脚步。 “嘿!我看那左老头,也是罪有应得,平日里一副白发赤足的陆地神仙姿态,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故弄玄虚。” “要是搁外边输给我们掌门,碎尸万段都算轻的了,老子最看不惯这种自诩正派的伪君子。” “哈哈哈,该他有这么一天,只可惜,我没有亲手送他一程。” 姜漠眼神渐冷,他寻声望去,见到一穿着简朴、腰间绑着酒壶的男子,正在眉飞色舞地道。 对方体格健硕,满脸横肉,看起来像是凶神恶煞之辈。 尤其是在他身旁,还有着五位衣衫褴褛,实力不弱的狐朋狗友。 “哟,老陈,还给你吹上了。” 一旁秃头的同伴戏谑道:“你要真有这气魄,过几天,和我去三一门走走?” “杀人、放火、烧山,你看怎么样?” “嘿,有什么不敢?” 或许是喝得晕乎,刀疤陈一脚踩着板凳,一脚落地,狞声笑道: “不把左老头的三一门,搅得天翻地覆,我誓不为人。” “还得再想個办法,把那老家伙的坟给刨了,看看回头....” 话未说完,刀疤陈便感到一股可怕的寒意,正往他这边袭来。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名面容清秀,身材修长的黑衣青年。 “怎么?小白脸,你要找我的麻烦?” “左老头是你什么人?” 常年混迹江湖,光凭心里的直觉,刀疤陈就猜到眼前的家伙,似乎和三一门有着不浅的渊源。 否则,不会在刚才的一刹,爆发出那种纯粹的敌意。 姜漠置如罔闻,他望着这些亡命之徒,平静地道:“嗯,你死吧。” “就凭伱?贻笑大方的货色。” 刀疤陈轻蔑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和他喝酒的这些家伙,个个都是全性的好手。 区区一介后辈,看样子二十左右,除了大放厥词,根本就不可能与他们抗衡。 秃头的矮个子,眸底乍现凶光,抚手叹道: “看来真的是冤家路窄了,管你是三一门的什么人....” “今天既然撞到了,那你就别想活着走出这扇门。” 话毕,刀疤男给同伴递了一个眼色,就有人起身,开始清退客栈内的食客。 不出片刻,就连大门都被锁上了。 “小子,喜欢逞英雄是吧?” “等我削了你的四肢,好好折磨一番,再把你扔到三一门前。” 六人猖獗的姿态,尽入姜漠眸底。 他们陆续取出各种武器,有剔骨刀、铁扇、尖刺,甚至...还有几人从怀中掏出了洋枪,露出阴冷的笑容。 看向姜漠的目光,像是屠夫看着待宰羔羊的眼神。 “这小子,生得倒是俊朗,几位哥哥,在废掉他之后,不如先给我玩玩?” 一位样貌奇丑、流着口水的男人,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欲望,便向众人请求。 “没问题,一起上,废了他!” 刀疤陈舔了舔干裂的嘴角,果断运炁,身影暴动,手持一柄狭长的剔骨刀,宛若离弦的利箭,袭向了姜漠。 “噗嗤——!” 刀尖迎着姜漠的胸膛,完全刺入,却不见有一滴鲜血渗透,反而是有一缕缕淡蓝色的炁溢出。 见状,刀疤陈愈发兴奋,几乎要陷入某种癫狂的状态。 “好..好..好...我今天就要一寸一寸削了你的骨肉,直到你的炁耗尽为止!” “是么?” 姜漠不以为意,他双眸幽沉,锁定刀疤陈的心脏位置,右手随意抬起,而后如闪电般落下。 “轰——!” 令在场的全性恶人,都想不到一幕发生了。 只见被打中的刀疤陈,连一刻抵挡的时间都没有,身体以众人肉眼无法反应的速度,像是被爆破的瓷器,顷刻炸裂成漫天的血雾,连零碎的尸块都凑不齐。 更为诡异的是,屹立在血泊中的姜漠,居然浑身不沾丝毫的污垢,仿佛没有实体,也不属于这方空间。 “逆生三重么...好可怕的力道,他到底是谁?!” 死亡的气息如浪潮扑面而来,余下的五名全性,如坠冰窟。 第2章 游子归来 “快,杀了他!!!”秃头男惊惧万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 他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种可怕的场面,徒手把活人轰成血雾,若非亲眼所见,说出去谁敢信? “咻——!” 有人手腕发力,将掌心数枚淬毒的暗器全部掷出,配合着同伴发起进攻。 “砰!” “砰!” “砰!” 又是不绝于耳的枪响声传来,密集、炙热的子弹划破长空,一道道火线袭向姜漠的眉心、眼眸、五脏等要害处。 处于完美炁化状态下的姜漠,步步向前走去,任由子弹穿过他的躯体,径直射在木质的庭柱上。 “不对,快跑!!” 发现洋枪失效的秃头男,没有丝毫的迟疑,猛地一个转身,就要开溜。 “哼,想逃?” 姜漠神色一冷,右手浮现一抹淡白色的炁团,下一瞬,他五指瞬间聚拢握拳。 “嗡——!” 一层炽白如阳的光罩,平地而起,以姜漠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封禁八方,断绝了秃头男逃跑的可能。 结界坚硬如精钢,几人倾尽全力,利用武器捶打,斩击,穿刺,都无济于事。 尤其是一位面容苍老的全性,惶惶不安; 他试图接触结界,一探究竟,却在触摸的瞬间,那枯瘦的手指,好似柴木被灼烧般的剧痛。 等他低头望去,才发现指尖焦黑一片,散发着淡淡烧焦味。 “这是什么秘术,三一的崽子,竟然还藏了一手?” “噗嗤——!” 老人话音刚落,姜漠已是瞬步杀至身前,扬手如电,碎其咽喉。 “砰!” 一具枯槁的尸体,像是被甩垃圾一样扔出结界,又即刻在空中炸开。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地在结界之内。 待到处决完几人,姜漠解开了屏障,信步踏出,他气质清冷,恍若一尊遗世谪仙,却与身后血腥的碎尸、血泊格格不入。 楼上某处角落,作为全性站点的联络人正躲角落里瑟瑟发抖,暗自祈祷不要被发现。 只可惜,下一秒,淡漠的声音,还是穿透了木板,落入男子耳中。 “人是我杀的,想找三一麻烦的家伙,我...奉陪到底。” 话毕,姜漠指尖溢出一枚晶莹、纯白的炁团,沿着墙壁,直袭二楼,没入那人脚底中。 随后,他转身离去,那厚沉的实木大门被一拳粗暴撕碎。 紧接着,姜漠的躯体开始透明、化作缕缕炁息,就此消散,再无踪迹。 约是半个时辰后,数十名全性的人员赶到,糜烂的血肉遍布在似蛛网状塌陷、龟裂的地板上,霎时让众人色变。 “张老二,滚出来,这里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仅有独眼、但长相戾狠的寸头男,怒声质问。 被吓得近乎虚脱、脸色苍白的掌柜,听闻动静,见到是门人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颤颤巍巍地扶着楼梯走出,心有余悸地道:“是..是三一门的高手...” “前不久,把这六位爷...全杀了。” “什么?!”众人难以置信。 须知作为天下第一玄门的正道门派,三一弟子、或是门中高手,他们也算是有过交手的经验,可眼前的修罗场,却是彻底威慑住了他们。 以前死在三一弟子手中的全性门人,无不是保留着全尸。 而如今,在一地猩红的血泊中,连拳头大的碎块,都难以找到。 这种堪称极端的手段,和三一门中已知的大盈仙人、旷雅先生、维玄子等高手的行事作风截然不同。 到底是谁?!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蔓延至客栈的每个角落,众人皆是心神不宁。 这时,唯独那穿着军绿色制服,看似刻薄、泼辣的女子,眉头紧锁,开口询问: “三一门的家伙,这就杀过来了?” “他带了多少人?” “就一個人...” 掌柜张老二,像是被抽空了灵魂般,回忆起先前的惊悚画面。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家伙,看样子二十出头,容貌清秀冷冽,还穿着一袭黑色长衣。” 像是毒奶粉吃多,脑袋巨大、肿胀的怪童,看向军绿制服的女子,困惑道:“黑衣...?” “姐,三一的人,貌似没这号角色。” “对了,他的眼睛...” 突然,掌柜似想起了什么,正欲说出时,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从腹中传来。 他瞳孔骤缩,刻满恐惧,想发声求救,却来不及,内脏、筋骨、血肉,都在急速膨胀。 “轰!!!” 像是定时炸弹,掌柜张老二,瞬间炸裂,血水激荡,散落四处。 “该死!!” “怎么回事!” “岂有此理,竖子猖狂!” 被狗血淋头的众人,纷纷咒骂,一时惊怒交加。 ....... 三一门,草木青翠,满是石岩的林间小道,两道人影渐行远去。 其中一人体格修长,黑发披肩;另一人身材矮小,头戴草帽。 “师叔...我们该去何处寻找无根生?” “唔...容我想想,大概有了些思路,一去便知。” 清晨,为不被门人撞见,似冲和澄真,特意选了一条偏僻的山路,匆匆下山。 哪怕出发之前,他们详谈过对策,但真踏上这条充满未知与凶险的道路时,二人心底还是有所不安。 这,或许是一条不归之路,但他们倘若不走,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心溃散的宗门,就此衰败不起,甚至...烟消云散。 三一门,已经没有退路了。 纵使希望飘渺,作为门中的支柱,似冲、澄真二人都不可能放弃。 ...... 午间,大日横空。 望着远处高耸的石阶和庄严、古朴的大门,姜漠有所动容。 多年前,师兄目送他下山的身影,还历历在目。 “在外要小心,想家的话,随时回来。” “你的衣服要爱惜些,下次破损,就要自己修补咯。” “喏,这里是些盘缠,拿好。” 昔日送别的话语,若隐若现地响在耳畔。 念及至此,姜漠心中的悲痛,不禁又是多了几分。 不知不觉间,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来至门前,轻叩门户。 良久,门开了。 站在门内的赫然是一位明眸皓齿、清新俊逸的白发青年。 陆瑾神容憔悴,他见来者,黑发赤足,气质冷冽,眸底掠过一抹警惕,声音有些嘶哑,但还是礼貌地问: “你要找谁?” “听闻师兄仙去,所以...我回来了。” 这是姜漠给出的答案。 “你是在外云游的三一前辈?!”陆瑾久久失神,难以置信。 第3章 我三重不就是了? “嗯,看你面生,应该是在我下山后,拜入三一的吧?” 初次见面,那年轻的后生,并没有因姜漠的辈分,而放松警惕,反而试探了起来。 “对,晚辈陆瑾,不知前辈的名讳是?” “姜漠,你应该听过若童师兄或者似冲师兄提起我。” 霎时,陆瑾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号人。 在师父口中,对方是天纵之姿,早在多年前就下山云游,找寻突破契机了。 然而,历经无根生、李慕玄易容闯山的阴影后,陆瑾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的陌生人。 特别是其样貌,肤如霜雪,毫无苍老之态,看起来甚至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这真的是门中前辈么? 他既不敢怠慢,也不敢相信,某种荒唐的想法在心底涌现:万一这人也是全性派来的奸细呢? 察觉到陆瑾的怀疑,姜漠没多作解释,运起玄功,右手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蓝光。 “这是...” “逆生三重!” 见状,陆瑾眉宇微舒,为验明真假,他伸手与之轻握; 顷刻间,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觉,自掌心处传来。 “姜漠师叔...原来真的是您。” “抱歉,先前我有些无礼了。” 陆瑾还想继续解释些什么,却被姜漠打断:“无妨,师兄应该葬下了吧?” “劳烦你带我去见见他。” “好,师叔,请随我来。” 姜漠越过门槛,见到许多熟悉的景色、建筑、草木,却不见当年那些一起修行的师兄弟和长辈了。 岁月如梭,在庭院中的苦练,仿佛还是发生在昨日那般清晰。 “和我讲讲,门中的变故吧。” “我在山下遇到几个全性,才知道师兄的离世。” “据那些狂徒所说,是他们的全性掌门无根生,破了师兄玄功,导致其旧疾复发,才因此而亡?” 在去往后山的路上,面对姜漠的询问,陆瑾微微摇头,略显沉痛道: “我虽在现场,目睹所有的交手过程,却也无法确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无根生,手段强横,但也绝非师父敌手。” 随后,他把近来发生的事,毫无缺漏地复述了一遍。 越讲到后面,陆瑾越是自责,羞愧难当: “那二人是我领入门中,我若能早些发现异样,集众人之力将之擒获,或许就不会让师父置于险地。” “此外,师父临终告诫的话语,像是有什么要交代,奈何我天资愚笨,并未能参透他的苦心。” 姜漠从陆瑾的描述中,得知大致的事情经过,猜测师兄是在突破三重后,无法接受残酷真相,而自愿散功、坐化。 要是自己能够早点赶回来,传授无名真法。 且不说助其羽化通天,但至少修补先天一炁,再通过完美的炁化,铸造新的躯体,废除旧疾,延续生命,不是问题。 在他云游在外的那些年,曾去往严寒的雪山,试图借助自然的刺骨寒冷,一次次地撕碎逆生二重巅峰的炁化状态。 却在机缘巧合下,寻至一处洞府,找到了一具疑似修炼逆生三重的异人尸骸。 在其颅骨上方的石壁,更是被镌刻着一篇古老、晦涩的经文。 后来姜漠穷尽心血,将其破译,习得其中玄妙。 这赫然是一门能够掠夺先天之炁、自然之炁、后天之炁等能量,进行相互转化,并充盈己身的秘法。 待到借助寒霜与无名秘法,突破桎梏,利用后天一炁,重新铸造肉身时,姜漠才幡然醒悟。 门派所传的功法,或许并非祖师所创,仍有这核心部分的真法遗失在外,才导致这千年里,能够突破逆生三重的人,屈指可数。 所谓的三重,人间飞升,不过镜中花,水中月,虚幻一场。 更为致命的是,缺少掠炁秘法的辅佐; 哪怕踏入三重,也有着无法弥补的缺点,体内先天一炁会像被点燃的蜡烛,不可避免地消耗,若无额外的补给手段,只能活活熬死。 师兄就是如此。 唉。 抵入三重,在秘法的加持下,漫长的修行才刚刚开始。 遗憾的是,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已是阴阳两隔,自己再无传法机会。 就在姜漠失神的时候,一声呼唤把他拉回现实。 “师叔,到了。” 陆瑾带着姜漠,来到一座屹立在群山之下、树林之间坟墓前。 石质的墓碑上,刻着‘三一门长,左若童’的凹陷字体,上面的赤漆,尚未完全干涸。 除去姜漠、陆瑾二人外,还有十几位弟子,披麻戴孝,跪伏在冰冷的坟墓前,沉默却哀恸。 “给我备三炷香。” “好。” 陆瑾恭敬地持香递来,姜漠接过,上前数步,插在墓前。 一边执礼叩拜,一边心中默念:“师兄,抱歉,我来晚了。” “若有来世,愿你我再共参三一真法,明悟大道通天。” “走好——” 礼毕,姜漠起身,静静地凝望坟墓。 他的目光似穿透了泥土,见到了地下那具棺椁。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姜漠在这里呆了许久,待到傍晚,日落西山,回忆才戛然而止,定格在某个温暖的瞬间。 无意间,陆瑾看到了这位师叔眼角的泪痕,他背影萧瑟,沉默无言,转身就此离去。 夜晚,返回门中的二人,恰好撞见一众弟子神色慌张,议论纷纷。 “师父仙去....” “似冲师叔、澄真师兄也消失不见,难道我偌大的三一门,要就此衰落了么?” 有的人甚至不争气地哭了声,很是担心。 “那全性妖人凶恶,师叔、师兄这一去又是生死未卜,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蓄着黑发、凌乱胡须的长青,苦涩道: “这两天,陆续有些人...在祭拜师父之后,就退出门派了。” “那....眼下谁来主持大局?”陆瑾暗中咬牙,紧握的双拳,出卖了他焦躁、不安的内心。 就在一众弟子垂头丧气,万念俱灰时,一道冷淡、清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很简单。” “我成三重不就是了?” 一袭黑衣的姜漠,心如止水,仿佛在述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第4章 暗流汹涌 “什么?!” 众人回首,只见说话的人,赫然是陆瑾师兄身旁的神秘青年。 “你又是谁?居然在此妄言!” “整个门派,除师父以外,就属似冲师叔和澄真师兄二人修为最高。” “他们都不敢说能进阶三重,而你凭什么?” “陆瑾师弟,这人如此面生,是你带回来的?” 长青脸色微变,似愣住了一般,他紧盯着姜漠,觉得很是熟悉,却又难以想起。 而陪伴了姜漠一下午的陆瑾,更是瞳孔剧震,无法相信这则消息:“师叔,您..您三重了?!” 他这带着颤抖的询问,声音不大,却被在场之人都听到了。 ‘师叔’二字,像是关键词,被长青抓住,他灵光一闪,终于拨开脑海中的迷雾,认出那道少年时所仰慕的身影,激动地问: “您,您是姜漠师叔?!” 众人皆惊,先前那些质疑、顶撞的弟子,霎时哑火。 谁都没想到眼前的青年,辈分这般骇人。 “对。” 旋即,姜漠不再遮掩,开启逆生三重,全身完美炁化。 蓝白二色的灵炁,似云雾般缠绕他的四肢百骸,就连原先如瀑的黑发,都因此变得霜白。 与他师兄左若童晋阶三重时的温和姿态,截然不同。 姜漠身形飘逸,脚踏虚空,恐怖的气息如山岳般覆压而来,那些弟子如临深渊,大气不敢喘,身体更是被威慑得不敢动弹。 如果说三重的左若童,陆地神仙之姿,如夜空皓月,温和而平静,让所有人都能够接近。 那么同样晋升三重的姜漠,就像是一枚坠落人间的大日,霸道而冷酷,那双漆黑的眸子,无比淡漠,让人畏惧而不敢直视。 一众弟子如遭雷击,大脑接近空白,随之而来,是宛若山洪爆发般的喜悦。 “三重!又是三重!!!” “这就是那云游的师叔么,我听师父提起过他!” “三重!!天佑三一,恭迎师叔归来!” “顺势堪避纪算祸,逆行方得会元功!” 长青热泪盈眶,本就低落的情绪,一时无比激昂,他带着一众师兄弟,齐齐跪下,高声道: “恳请师叔代替师父,主持大局,重振玄门!” “恳请师叔,重振玄门!” 众弟子长跪不起,姜漠撤去逆生三重的状态,重新落地。 “都起身吧。” “长青,告诉我,现今还有门人多少?” “禀师叔...在师父仙去后,门中多数一重的弟子,离去半百。” “加上我等七人,墓地十六人,外出的似冲师叔、澄真师弟,以及几位门中长辈,共28人。” 说罢,长青眸底难掩落寞之色。 须知在一周前,偌大的门派,百余弟子,可与正道魁首龙虎山并齐。 然而,短短数天,师父散功,门人离去,往昔的三一门,已至分崩离析的边缘。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心如刀绞,却无力挽回。 “28人....” 姜漠稍做思绪,嘱咐:“接下来,还请诸位,镇守在山上,看好几位年迈的前辈。” “那您呢,师叔?”长青不解。 “我在归途中,偶遇全性,打杀6人。” 姜漠将心中所想,详细道来: “此外,师兄仙去,过往与三一结下仇怨的邪修,已是蠢蠢欲动,随时都会闯山。” “但似冲师兄和澄真师侄,未见踪迹。” “我心有不安,大致猜测,他们是要去找那无根生了。”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这二人性子执拗,要么破阶三重证道,要么就死于其他全性之手。” “我既已知,理应下山,带此二人回来。” 闻言,长青不放心,遂抱拳:“师叔,下山凶险,你一人不便,师侄愿陪同前去!” “师叔,带上我们。”其余弟子也担忧地说。 “不必。” 姜漠扫了一眼在场的弟子,辞拒道:“长青,门中就属你二重修为最高,你且带领一众弟子在山中防守,勿要失事。” “这...全性凶恶,师叔,您一人前往,恐有失误。” 长青一脸为难,又当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解释:“并非师侄不愿相信您的功力,那全性鱼龙混杂,人员众多....” “听我的。” 姜漠打断了长青尚未说完的话。 “我自有分寸,仅凭那些猴子,还伤不到我。” “倒是伱们,留守山中,需多谨慎。” “好...晚辈明白。”迫于姜漠的辈分和压力,长青只能接受安排。 “师叔,能不能带我一起去?”陆瑾一脸恳求。 “你?” 姜漠打量着这个小跟班,兴许是他的白发让自己想起早年间的师兄,二者颇为神似,便答应了下来。 “可以。” “陆瑾,去把你似冲师叔和澄真师兄的衣服取来。” “我要借用上面残留的炁,追踪他们的方位。” “长青,在我回来之前,守住三一。” 姜漠开始着手布置,一众弟子表现得狂热而信服,一切根本的原因在于... 眼前的师叔,是近年来,除祖师、师父以外,第三个抵达逆生三重的前辈,只要有他主持大局,重振玄门,绝不是妄想! ...... 夜晚,郊外篝火。 “呼!”李慕玄睁眼,惊恐地望着不远处的无根生:“掌门,我梦到刘婆子了!” “救救刘先生!” “我也梦到了。”高艮脸色难看,欲言又止。 “都随我走一趟罢。” 无根生脸色淡然,直接起身,没多说些什么。 ....... 客栈,全性集聚地。 “哼!那個崽子,最好不要让我逮到他!” 独眼的大汉厉声道:“没有左老儿的庇护,我迟早得把他和似冲那个老畜生,全都宰了。” “不用这么着急。” “机会来了。” 一旁的军绿制服的女子,脸色阴毒,沉吟道:“刚接到刘婆子的通知...” “三一的毋澄真、似冲都下山了,白天就到刘先生家里,将人给绑了。” “还放话,七天之内,要见到掌门,否则,就把刘老儿毙了;” 独眼大汉不禁冷笑,狂妄地说:“好,那就多喊点人过去,把这两家伙给埋伏了,新仇旧恨,一起算!” “哼。那是自然。” 军绿制服的女子,轻抚着手中的枪支,嘴角扬起一抹渗人的笑。 “你负责把附近的人手,都喊来,准备大干一场。” 第5章 狂热仰慕 夜幕。 面人刘家中。 “二位,吃吧。” 一位穿着半褪白色长衣、面戴眼镜的慈蔼老人,手捧两碗滚烫的汤面放置桌上。 零散的葱花和厚实的肉片,撒在汤面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被它的制作者,推向一位眼袋垂黑的青年与一位精神、干瘦的老头儿。 “不了,刘先生,我们自己有干粮。” 澄真咬着手中的面饼,脸色有些谨慎,注意力始终游荡在庭院之外,那昏黑的郊外,缭绕着数股淡淡的杀气,从傍晚开始就一直监视着他们的动向。 似冲也是辞拒了刘先生的好意,将那碗汤面原封不动地退还。 “心领了。” “哎...行吧。”刘先生面露无奈之色,自嘲道:“我是全性,你们担心其中下毒,也是能有所理解的,然而,我却是没有这个必要。” “我早先就说过了,像我做手艺的人,只要接下了雇主或门人的委托,因此捅出的篓子,不管多严重,我都认了。” 说到这里,刘先生右手微托桌前的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 “毕竟,我都一把年纪,自然的寿尽而亡和被人寻仇而死,其实没什么区别。” “倒是你们....应该听我句劝,早些离开这里。” 刘先生察觉屋外的动静,微微皱眉。 那蛰伏的杀气,饶是他藏于屋中,都能明显感受到,就像一把抵在咽喉的刀刃,随时会暴走。 “无根生,大抵是不会来了。” “倒是其他和你们有仇怨的家伙,兴许会来。” “当然啦...他们是全性,更不可能是救我来的。” 刘先生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和蔼的笑容并没有因处于险境而消失,只是继续说: “从傍晚开始,我听到的动静,至少就有六七个人了...” “你们现在要走,还来得及。否则...明早,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似冲神色凝重,他又何尝不知道埋伏在院外的那些全性崽子呢。 “事已至此,无非就是斗上一场罢了。” “若身陷囹圄,或死于非命,那也是平日里的修行懈怠了,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在刘先生听来是这般的震耳欲聋,恍若晨钟暮鼓。 他眉宇舒展,忽地一笑:“这就是三一门人的觉悟么?” “如今看来,我也理解坊间的传言了,不愧天下玄门第一,倒有几分气魄。” “一个大盈仙人,一個旷雅先生...正道的人啊,真有意思。” 澄真咀嚼着粗糙的面饼,温和得像是一只啃着松果的松鼠,他说:“集聚的人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失控。” “一旦动起手来,极大概率是生死战了。” “交个底,明天黄昏之前,不见无根生,我和师叔掩护你离开,接下来的仇怨,至少不会波及你的身上。” 对于他的提议,刘先生却摇头否决,满脸愁容,淡笑道:“这就难说咯!全性的老鼠,太多了,这次会来多少人,我也不清楚....”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们三想活着离开这里,必须要见点血。” 似冲缓缓地合上眼眸,不知是疲惫还是暗中下定某种决心,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 “那就再说吧,就算再糟糕,由我殿后的话,伱二人也能平安撤离。” “师叔,不可!” “明日若不见无根生,你就带刘先生突围,我来拦截他们。” 澄真不忍,那清秀、却透露着疲惫的神容,显得无比坚决。 看着争执的师侄二人,刘先生抬了抬老花镜,调侃道:“早知如此,你们多带些人手,不就得了?” “况且,这里是全性的地盘,真要火拼的话,能召集来的异人,不说上百,至少四五十,你师侄二人,恐怕就是飞蛾扑火罢了。” 这次,似冲却笑了,笑得欣慰。 “恰恰是因为危险,我才不愿让那些年轻的小家伙跟来,都是好苗子啊,要是折在这里,未免太过可惜,老夫更是心如刀绞。” “那你门中的其他前辈呢?就剩你二人了?” 刘先生不解,左老儿仙去,牵扯在此事件中的他,自认有部分责任。 本来在他预想中,会有大批的三一门精锐寻仇上门,却不曾想过只有怀有美誉的‘旷雅’、‘维玄子’二人。 “其他人么....” 听到这里,似冲笑容苦涩,思绪暂缓。 久远的记忆浮现眼前,一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恍若近在咫尺。 那人体格修长,黑发如瀑,周身散发着如烈阳般的炁息,举手投足间,都有龙虎意象。 “似冲师兄,我要下山了,云游四海!” “待寻到机缘,或在那人间极地,借助天灾之手,跻身三重,届时回来,与你共参大道,带你好好风光!” “哈哈哈哈,走了!” 某天,这位天资绝艳的师弟,站于山门前,背对自己和师兄,就这么沿着阶梯,渐行远去,消失在茫茫天地中。 “守好你的纯阳身,别让坏女人,诓骗了去,耽误修行!!!” 那一年,尚且年轻,血气鼎盛的似冲,就这么在山上,放声大喊,也不知那位蠢师弟,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如果他在的话就好了... 就算师兄再怎么阻拦,小师弟都不会让那无根生、李慕玄,这般嚣张离去。 唉.....你到底在哪? 回忆如云雾般消失,短暂的温馨转瞬而逝,狭窄的屋内,氛围依旧沉重,屋外杀气密布。 在刘先生的注视下,似冲迎着他的那富含好奇的目光,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挑衅地笑道: “我想刘先生,你该庆幸的是,来的是我和澄真。” “若是换作与我、门长师兄交好的另一位师弟前来,那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是么?” 从对方的言语中,刘先生听出某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不禁讪笑: “旷雅先生,你这眼神太瘆人了,看得我起鸡皮疙瘩;” “看来你口中的那位师弟,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啊。” “那是,若他知晓门中之事,那你们全性...多半是要遭殃咯。” 上了年纪的似冲,此前阴沉的面容,都因提到那人,变得灿烂些许。 他发自内心地感慨:“论道的领悟,他是半分听不进去;但要说术的锤炼,放眼天下,前后古今,都未必有人能稳胜于他。” 第6章 长夜杀机 “如此盛赞,看来他在你心中,占据极高的位置啊。” 事关三一门的隐秘,刘先生识趣地打住了话题,没有继续展开。 历经一天的交谈,他感到困倦,打着哈欠,起身准备回屋:“夜深了,两位,早点休息。” “嗯,去吧,刘先生。” 澄真擦拭着手上的饼屑,饮了一口清茶,郑重道:“我们在这里,你至少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好...谢谢两位。”刘先生会心一笑,倒也不再说些什么。 他走入屋内,轻拢木门,摘去眼镜,在床头的盒子取出两块棉花,填塞耳廓,就躺在床上,渐渐睡去。 客厅,唯余二人,沉默安静。 桌上的烛火摇晃燃烧,两道憔悴、疲惫的身影被倒映在黄褐色的墙面上。 良久,将目光从房中收回、确认面人刘已睡去的澄真率先开口。 “师叔...其实您心底也把握不准吧?” “逆生的路,在师父老人家看来是断了。” “无非就是三重之后,所炼的炁并不是由后天蜕化成先天....” 似冲那双年迈的眸子,透着复杂、疲惫的光芒。 澄真的话语,像是一把尖刺,插入他那敏感而脆弱、最不愿接受残酷真相的内心。 这位在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以“旷达、雅致”的性情,扬名于山外。 此刻却心境焦躁、不安,他蠕了蠕干枯的嘴唇,喉咙像是被千斤的重物堵住,最终还是艰难说出: “师兄借魔头之手,抵入逆生三重。” “他有资格说他的真实想法...但你我皆为旁观,非亲身经历,又怎敢妄言定论?” “或许每个人的三重都有差异,师兄中年破关留下的隐疾,多半会影响他三重的状态。” “况且就算是功法出了问题,愚弄门人,留有祸患,所有的罪责,也绝不应该由师兄一己承担。” 澄真陷入沉思,烛火映照着他略显挣扎的脸色,揣测的话语,并未遮掩。 “所以...您想证明师父是错的?” “在洞窟的时候,师兄曾言,若我等对三重怀有信心,继续走下去也无妨。” “与其说是要证明师兄的结论是错误的,倒不如说是,我更想亲眼看看,这半辈子的修道求法,是否为一场虚幻。” 把这些沉抑的心里话说出来后,似冲索性也不再有包袱,接着道: “况且..不要忘了,你的那位小师叔还云游在外,迄今生死不明,或许被困于某处绝地,寻求突破的契机也说不定。” “单论功法的境界,他从不落后于门长师兄...” “就算我们这次证道依旧是错了,但在他的身上,还留有希望!” “逆生这条羽化、通天之路,传承千余年,从创建山门的祖师、到历代以来的先贤,再到当下的你我,已经走出很远了....” “这是属于所有门人的道路,谁都没有资格,以一家之言否定。” 澄真的笑容愈发苦涩,他吐出一口心间郁气,茫然道:“但三重存在和三重能够通天,是两件事啊。” “我相信历代的传承,绝不是骗局!” 似冲微握拳头,指甲深陷掌心,他这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提前结束了后续的详谈。 “好..师叔相信,我也相信。” 澄真释怀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三一是家,逆生为根,他同样也想看清那遮拢了千年的迷雾。 ...... 庭院外,蛰伏的黑影,数量越发惊人,竟已达数十。 “附近都扫荡过了,确认只有这两人。” 一位体型瘦弱、贼眉鼠眼的青年,小声和同伴沟通着。 “呵!掌门放话,让我们避着三一的家伙,既然他们自己找死,那就成全他们!” 说话的人,赫然是一位浑身缠绕着五毒之物的怪人。 他声音嘶哑,半张左脸都是焦黑、扭曲的肉瘤,看起来格外吓人。 “可那刘老儿还在里面,明早..要不要..”干瘦青年嘿嘿坏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做掉他,可找不到和掌门敷衍的借口。” 怪人抚摸着他苍白五指上的毒虫,笑容残暴而凶戾,道:“三一门那边,集聚了多少人?” “差不多二十吧,按照哥几個的安排,回头屠戮那些老东西和幼苗,再顺势烧干净整座山门。” “可能会早点动手,就算明天我们伏杀不了屋中人,哪怕他们逃回山门,也不过是废墟罢了!!!” “一想到他们哀嚎、悔恨的样子,我就止不住地兴奋、愉悦!” “好了,收敛点,继续蛰伏。” 怪人筹谋接下来的布置:“我的毒瘴,已在周围埋下。” “等多些门人过来,尤其是那些和旷雅、维玄子斗过的家伙,这样生擒的几率更高。” “好嘞。” ...... 深夜,三一门。 皓月当空,万里无云,星光撒落在寂静的庭院。 陆瑾捧着两套大小不一白袍练功服,恭敬地递给了面前的青年。 “师叔,这是他们的衣物。” “好....” 坐在太师椅上的姜漠,打坐清修,听到呼喊后,随即睁开了那双幽沉、静若深潭的眸子。 接过两件衣袍,姜漠右手溢出一层淡蓝色的炁息,将它们缓慢覆盖。 “轰!” 下一刹那,一道深蓝的火苗凭空燃起,转瞬化作肆虐的火焰,迅速将两件衣袍焚烧殆尽。 两枚淡若荧光的炁团,静静地悬浮空中,那赫然是似冲、澄真常年着衣所留下的炁,无比地稀薄,仅有指甲盖大小。 但那熟悉的气息,却是格外明显,目睹这一幕的陆瑾,震惊得无以复加,失声道: “师叔,这不是本门的手段...你?!” “少见多怪。” 姜漠摊开右手,那两枚炁团没入掌心,被他彻底烙印在体内,刹那炼化。 “谁跟伱说不是本门的手段了?” 平静的话语,让陆瑾一时错愕。 他急忙在脑中翻找记忆,回忆门中的秘术,以及师父左若童所传授过的辅修之法。 最终,找不到任何线索。 陆瑾怀疑是自己学艺不精,早已遗忘,故有些惶恐地道:“师叔....恕晚辈愚昧,未能看清。” “无妨,想学?” 姜漠打量着跟前的白发青年,那陆姓小儿,容貌俊朗,和早年的师兄甚为神似。 这或许就是自己爱屋及乌的原因? 面对师叔的问话,陆瑾脸颊微红,忸怩道: “若师叔愿教,晚辈尽心而学,感激不尽!” 姜漠起身,淡笑:“方才那手段名为‘人间一炁’,只要掌握任何一缕炁息,无论要寻之人,在何等的天涯海角,都恍若近在咫尺。” “待此间事了,我亲传于你。” “谢谢师叔!!!” 陆瑾抱拳,神色虔诚而仰慕,心底更是涌现一抹被关怀的温暖。 恍惚间,他从这位年轻的师叔身上,看到了师父的身影。 那从容、平静,如出一辙。 第7章 御炁踏山河 运转秘法,炼炁无形,意识化作万千丝线,上入虚空,下潜九幽,于茫茫天地之间,搜罗炁源; 旋即,一副模糊、残缺的画面,像被溅起涟漪的湖面,缓慢呈现在姜漠眼前。 他看到了千里之外的似冲、澄真二人,正紧闭双眸打坐,气息起伏略微急促,周身更是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像是在防范些什么。 “师叔,能确认澄真师兄他们的位置么?” 陆瑾既是忧虑又是迫切地问。 在他看来,承载着未来掌门身份的澄真师兄、和门里现存辈分最高的师叔,下山前往全性地盘,找寻无根生,是极度凶险的事情。 一旦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会让本就垂危的三一门,再次跌入更深的谷底。 “找到了,在很远的地方。” 姜漠如实告知,他眺望远方,准备启程。 从他见到的画面来说,似冲师兄、澄真师侄都处于某种围困的险境下,最好是尽早驰援过去,避免意外发生。 陆瑾眉头微皱,思索道:“那我们怎么赶过去?” “既然这样,要不师叔您随我下山,我们去往城中,租借洋车,一路疾驰过去,如何?” “刚好晚辈家中经商,有所渠道获得。” 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洋车?”姜漠闻言轻笑:“山路崎岖,长途跋涉,油耗是个问题。” “再说当今世道,兵荒马乱,洋车出行在外,会引来不少的麻烦。” “那可如何是好?”陆瑾微咬唇角,他心急若焚。 姜漠抬起修长的右手,指向万里夜空,道:“御炁乘风,尽览山河,如此即可。” “?!” 陆瑾瞳孔猛地一缩,他的世界观受到莫大冲击,不确定地问:“是我所理解的腾云驾雾么?” “可是,师叔,您...当真有那种神仙手段?” “比你想象中的,只多不少。”姜漠运起体内的先天一炁,顺其自然地进入三重。 他披散于肩膀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化成霜雪之色,周身的肌肤,更是流淌着出尘的淡炽银光。 “不知师兄是否与你讲过,反正你日后多半也是要向我求问修行,倒不如现在给你开开小灶。” 说到这里,姜漠已是仙人之姿。 逆生三重的入阶姿态! 他冰肌道骨,双眸淡漠,白发随风激荡,周身缭绕的炁息,无比炽烈。 周围的温度,也随之上涨,尤其是站于他身侧的陆瑾,更能体会到某种可怕的窒息感。 师叔的三重! 和师父的三重,截然不同,到底怎么回事? 未等陆瑾问出心中疑惑,姜漠的声音,已是徐徐响起 “世间之炁,可大致分为三种,一为先天之炁,生来即有,也游荡于天地之间,或聚人形,或孕野兽,衍化精灵;” “二为后天之炁,为我等异人所有。” “常态浑浊,或游离天地,或人为吐息,数量多而不精;” “需日夜锤炼,方能助人修行,掌御万物,变化神通。” “至于最后一种,则为自然之炁,你所见山川湖海,草木金石,风云雷电....自然万物,皆由它们形聚而成。” 陆瑾听得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遗漏,心中对姜漠的仰慕愈发强烈。 “按照门中的逆生理念,我等的四肢百骸,乃至脏器、筋脉,皆由先天一炁所化。” “而逆生三重的修炼,可概括为覆盖血肉、替换内脏、缔造躯体三大阶段,是一条将后天之炁,不断磨练,从而蜕变先天一炁的途径。” “一重以炁覆身,增幅血肉强度,掌龙虎之力。” “二重炁炼内脏,散于全身,水火不侵,漫漫长路,修至圆满,即可随心所欲地控制肉身炁化、规避刀斧劈砍。” “三重炁化流转,玄命归真,一身万相,堪称通天彻地,我难用苍白的言语阐述于你。” “伱如今修为尚浅,又缺三一真法相辅,未入三重,无法实现全身炁化的完美转化,做到御炁乘风。” “假以时日,你至我境,莫说御炁万里,就算是利用己身,衍化这世间万物,山川河土,不过易如反掌。” “就像今日,若不带上你,我可化自然之炁,遁入这辽阔的天地,如鲲鹏起势,肆意遨游!” 说到这里,姜漠的气势陡然暴涨,原先炽烈的气息,瞬间压缩至体内; 双瞳倒映若隐若现的赤金纹路,这一刻,他恍若行走世间的谪仙。 周身附带的炁息,浑然天成,逆生三重,完美姿态! “竟能达到这般境地....” 陆瑾久久失神,若非亲眼所见,他是无法相信世间,有如此近仙之人。 “走吧,小陆瑾。” 姜漠挥手,虚空骤变,轰鸣不已。 充盈于天地、山野之间的自然之炁,刹那合拢,化作遍地的云雾,托起二人,升腾而上,隐入浩渺夜空。 “随我前去,迎回我三一门的旷雅先生...和未来门长。” “好,晚辈愿全力协助。” 下一瞬,璀璨的银光,以不可想象的速度,撕裂昏暗天幕,激荡于茫茫云海,就此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 “轰隆隆!!!” 炁云掠过虚空,恐怖的气流,迎面袭来,恍若重锤,让人隐隐作痛。 陆瑾骇得面色苍白,险些摔倒,他紧抱师叔大腿,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声音祈求。 “师叔!师叔!慢点!!!” “我要虚脱了!!!” “这千米的高空,要是不小心摔下去,人可就没了啊!!” 说到后面,陆瑾几乎控制不住心率,他呼吸急促,四肢发麻僵直,连往看下看的勇气都没有。 “放松身心,师叔还会害你不成?” 姜漠怡然自若,任由呼啸的气流冲袭。 他眼眸低垂,望着那一头白发和蜷缩的身影,想起师兄左若童。 就像多年前,姜漠还是少年时,被师兄摸头,他淡笑着伸手前去抚顶,揉了揉陆瑾的脑袋。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与其惊慌失色。” “倒不如,放开畏惧,一览天地之辽阔,景色之绝美。” 第8章 群凶汇聚 寅时。 刘家庭院。 树林传来微弱动静,只见十余道身影,如鬼魅出行,踏叶而来。 带头的几人,正是军绿制衣的女人、大头怪童、以及独眼男。 “来了啊?” 藏匿在黑袍的毒人,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嘶哑、狠厉的声音,带有质问的意味。 “我还以为诸位怕了,看来是多此一虑。” “害,瞧您说的,赵老。” 独眼男膀大腰粗,神色桀骜道:“刘婆子,摇了一百多号人,谁要不敢来,真是怂包的龟儿。” “唔...还是有些晚了。” 被称做赵老的毒人,从怀中取出一枚暗褐色的玉牌,缕缕诡异的毒炁正流淌其中,不时绽放出血红色的幽光。 “主要是路上耽搁了,赵老。” 顶着畸形、肿胀大头的怪童,有些憨厚地道:“白天有三一门人,杀了站点的刀疤、老狗他们,就连掌柜都死了。” “为了追查对方身份,我们浪费了些时间。” 赵老那枯槁、形似白骨的右手,摩挲着掌中的玉牌,干瘪的嘴唇更是勾起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是么?无妨....” “料想也是不成气候的杂鱼。” “如今似冲老儿、毋澄真二人,就在庭院内,若能将此二人枭首,三一的灭亡,指日可待。” 闻言,军绿制服的女人,蹙眉迟疑道:“赵老,那刘先生怎么处理...?” “让他闭嘴。” “至于脏水嘛,我想你们这些小家伙,要想一个敷衍掌门的理由,并不难。” “好。”怪头大童率先表态。 余者沉默,达成默契,对他们而言,面人刘不过是诱饵而已,没有被救的价值。 “怪童,妮子,明日你二人,带些人手,在我的毒瘴外埋伏。” “大个子、其他人,随我杀入庭院,把面人灭口。” “是,赵老。” 众人抱拳应答,在这位手段狠辣的全性元老跟前,他们语气恭敬、不敢怠慢。 ..... 高耸的建筑,三一玄门,宁静庄严,屹立在群山之巅。 漆黑的山路,缓缓走出一批衣衫褴褛的全性门人。 他们各自背负武器,有冷兵器,有毒虫,更有洋枪数支。 首领带着青铜獠牙面具,腰系一口绑着麻布的唐横刀。 他体格健硕,忽感胸前震动,遂停下脚步,示意同伴等待。 当他看到联络所用的玉牌,泛起一抹血煞之光,意识到了进攻的时候。 一缕浊气自口中吐出,首领放缓呼吸,不带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像机械般发出命令: “所有人,听令。” “随我闯山,不管老弱病残,一律不留!” 话音落下,就有同行者回应,狞笑不止:“走,搅它个翻天覆地。” “把左老儿的坟给掘了,让他挫骨扬灰!” “咻!!!” 一行人加快步伐,于崎岖的山路之间,疾跑纵横,像是一头头饿疯的野兽,再无顾忌。 如今的三一门,失去大盈仙人的庇护,摇摇欲坠。 就连最能打的似冲、澄真二人,也被困于全性的牢笼,剩下的无非就是一群年轻的崽子和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 他们何惧有之! 进攻的号角,像是被火药桶燃烧的引线,无法阻止。 片刻后,山巅传来激战的火光。 刀光剑影,血水飞溅,二十多位全性门人,浩浩荡荡地袭来。 “轰!!!” 古朴、威严的赤色门户,被火药炸开,全性蜂拥而至,首领的杀气沸腾而可怕。 “三一道统,也该到此为止了。” 话语冰冷,掺杂着滔天的恨意,他持刀跨步,周身弥漫着浓郁的煞炁,如陨星般强势加入战场。 “全性妖人,擅闯玄门重地,那就死吧!” 师父头七未过,就遇全性攻山,负责镇守的长青、水云,同样怒意狂暴。 连丝毫的克制都没有,直接运起玄功,瞬入二重姿态。 他们白发激荡,脸色冷漠,举手投足间,力量发出阵阵破空之音,携二十多位师弟,与敌袭者,展开生死决斗。 ..... 长夜未尽,云空青冥。 荒郊,正赶路的无根生、李慕玄等人,忽地停下了脚步。 “门长..高兄...我不去了。” 擅长术法、会占卜测命的谷畸亭,脸色苍白地道。 他几乎半跪在地,心脏剧烈跳动,瞳孔缩放,仿佛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威胁,一副力竭的姿态,脸上、额角密布冷汗。 “怎么了,小谷,你没事吧?”高艮追问。 “方才...我心生不安,索性途中卜了一卦。” “结果极为糟糕,若再过去的话,必是死劫。” 谷畸亭喘气不断,原先炯炯有神的眸子,竟有血迹溢出,那是付了莫大的代价,才算出来的模糊结果。 他接着道:“不仅是我..小李..还有掌门...只要过去,绝无生还可能。” 听到这里,饶是救人心切的李慕玄,都开始色变:“怎么会这样...” “死劫么....” 无根生脸色微变,似在权衡利弊,他沉吟半会儿,才做出决定。 “那就不去了,继续找個地方,藏着。” “掌门,可是刘先生...还没救出来啊!” 李慕玄神色焦急,不甘地握拳:“难道我们就要这样躲避三一门的家伙么!” “又不是怕了他们!大不了打上一场。” 无根生摇头,神情复杂,他隐约有感,一场席卷全性的浩劫,才刚刚揭开帷幕。 “我们过去必死,谈何救人?” “至于刘先生...让他自求多福吧,况且,刘婆子通知的门人,不止我们几个。”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些和三一有仇怨的家伙,都过去了。” “局势混乱,救人不现实,待风波过去,再做打算。” 高艮踌躇不前,向谷畸亭询问:“那我呢?” “高兄不在死劫内..或许可以去看看,但那里很快要成修罗场了,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哼!” “你们走吧,我倒不怕,去看看三一门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高艮留下这句话,迎着破晓的晨光,继续向前跑去。 “想清楚没?” 无根生不知是失望,还是无奈,他望着李慕玄那因犹豫而颤抖的身子,不禁笑叹: “活着,还是死掉,自己选一个。” “至于左门长说给你的那些话,听听就行。” “小谷,我们走...” 第9章 血海深仇 上午,刘家庭院。 缕缕和煦的阳光,透过树枝细叶,沿着建筑结构射落。 方形的矮脚木桌前,围坐着三道身影。 刘先生昨夜睡得不错,他精神饱满,脸上挂着慈蔼的笑容,正悠哉悠哉地煮茶。 像他这种受雇于江湖各方势力的手艺人,本身没有强大的武力,又闲居在热闹的地带,其实多年来,几乎每一天,都做好了死于仇杀的心理准备。 毕竟,对他来说,自从捏骨、易容的手艺登峰造极后,世上值得追求、或是在意的事物,已然不多。 因此,尽管他身处三一与全性的斗争漩涡,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二位,这是苗疆采摘的花茶,试试?” 刘先生煮茶良久,闻着那清郁的香味,意识到火候差不多了,便谨慎握举茶壶,给面前的澄真、似冲各倒七分杯满。 “好...谢谢。” 澄真接过茶杯,轻饮半口,一道暖流划落咽喉,彻夜不眠的疲倦,得以舒缓。 “刘先生,你泡的茶,确实不错。” “师叔,再不喝的话,待会儿可就要没机会了。” 澄真淡笑着把茶碗放下,侧首望向庭院大门。 那里视野平坦、温暖明媚,本该是美好的景色,却掺杂着隐晦的杀气,像是源源不断的朦胧细雨,缓慢聚拢。 “已经没有机会了。” 似冲神态凝重,他凝视着大门,数秒内一道、两道、三道...直至二十余道身影,就这么明晃晃地走了过来。 他们气势猖獗,像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进入庭院的瞬间,杀气如狂风暴雨般袭来,俨然是狩猎的姿态。 为首的黑袍毒人,带着独眼男等一众全性好手,将庭院堵着水泄不通。 时隔多年,当他再次看到两道熟悉的白衣身影,残缺的嘴唇,都因此笑得干裂,露出漆黑、扭曲的血肉。 “似冲、毋澄真,好久不见啊。” “是你?!” 见到来人,澄真脸色微变。 这可是个狠角色,擅长炼毒、养蛊,曾在沿海区域,掀起腥风血雨,害得不少平民流离失所。 就连部分前去围剿的正道弟子,都被此人与其背后的势力,残酷毒杀。 除此之外,其他的伏击者,无不是全性中有头有脸的精锐,基本都沾着数十桩命案起步,在乱世混得如鱼得水,实力不俗。 “嘿嘿,旷雅先生、维玄子,真是好悠闲啊,胆敢来我全性的地盘闹事?” 毒人身侧的干瘦青年,眼神阴鸷,一边调侃,一边发难。 “咻——!” 一枚锋锐的暗器,自他手中射出,爆发极致的速度,划破长空,锁射面人刘的眉心。 “哼!” 澄真比快更快,扬手如电,竟是在暗器的刃尖,距离刘先生的眉心处仅有数厘米的时候,强行抓握,打断攻击。 白色的炁流环绕他的右手,化解动能,暗器随之‘哐当’一声被弃在地。 “哦?可以啊。” 毒人似早有预料,戏谑道:“当年躲在左老儿身后的娃娃,倒是长本事了嘛。” 身陷于二十多人的围困,饶是阅历匪浅的似冲,也如临大敌,他的目光和毒人在空中激烈碰撞。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啊,赵无渊。” “毒气一如当年的肮脏,只可惜那时,师兄未能一巴掌拍死你,倒是可惜了。” “可惜?那是他无能!” 听到往事被提起,毒人丑陋的面容,愈发狰狞,他逐字逐句道: “昔日左老儿,屠我恩师、兄长,十数年来,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谁曾料想,这老东西,竟先一步魂堕幽冥,不在人世。” “而你,陪他一辈子道貌岸然的师弟;毋澄真,受他养育、栽培的苗子。” “今日不把你们凌迟处死,搅碎筋骨,喂养毒虫,难平我心头之恨!” 说罢,覆盖毒人枯槁身形的黑袍开始颤动; 邪风呼啸,密密麻麻的毒物,形态诡异的蜈蚣、蝎子、毒蛇,纷纷掉落,更有海量的黑色小虫,开始剧烈嘶吼,沿着地面疏散,将各处角落,尽数封禁。 “只怕伱没那个本事了!” 谈话间,似冲运炁,进入逆生二重,脸上的皱纹,缓慢褪去,而原先灰白的发丝,彻底霜白一片。 他并未刻意将容貌恢复至中年时期,只是体内的骨骼与血肉,与炁相融,变得坚韧而强大。 激烈的气流,垂落在地,像是形成一堵无形的铁墙,抵御着附近毒虫的接近。 似冲眸现寒芒,他把澄真、刘先生拥护身后,气势如虹,与诸多全性对峙,做好血战准备。 “上一次,师兄疏漏,让你给逃了。” “这一次,我必将亲手镇杀你。” “否则,那些跪于山门前哀求的受害者,我可不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毒人不以为然,轻蔑笑之:“你以为你能庇护所有人?” “先收起你的大义吧,昨日夜里,我可叫了不少的疯子,去袭击你们三一门。” “按照现在的情况,估计离灭门了也差不多了吧?” “如果顺利的话,就连左老儿的尸体,我都能纳入囊中,届时有的是手段,好好炮制。” 澄真脸色冰冷,双眸浮现厉芒,他周身炁息汹涌,平静道:“那就在这里,杀了你,再回去。” 哪怕强敌环伺,虫潮封困四周,他依旧不惧。 “澄真,这里交给我。” “你先带刘先生离开。” 似冲舒展筋骨,呼出一口白炁,整個人攀升至最强状态。 无论是赵无渊炼制邪药,害死千余位无辜者,又或是他驱使全性,攻打山门,意图盗取师兄的尸骨。 似冲都下定了决心,哪怕他今天折在这里,粉身碎骨,也要把此人斩杀。 否则,后患无穷.... 那饱含杀意且纯粹的眼神,落入全性众人眼中,无不感到棘手。 这可是三一门,仅次于大盈仙人的旷雅先生,实力深不可测。 然而,那身材彪悍的独眼男,却浑然不怕。 他双手拔起腰间的剔骨刀,相互碰撞、摩擦,放声嗤笑: “老家伙,事已至此,你还在妄想?” “当年你修复断臂,我退避锋芒,如今我倒想看看你的逆生极限到底在哪里?” “咻——!” 电光火石间,独眼男瞬袭而来,尖锐的骨刀,以刁钻的角度,砍向宿敌的要害处。 “等的就是你!” “轰!” 宛若雷霆炸响,似冲迎着刀刃而过,厚实的大手落至独眼男的面门,给予重击。 独眼男被打得大口吐血,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整个人被似冲单手锁喉,抡圆了往青石铺制的地面狠狠砸去! 结实的地板,瞬间龟裂成蜘蛛网,独眼男浑身淌血,眼前一黑,身体止不住地抽搐,差点昏死过去。 “走!!!” 暴喝传来,澄真果断拖着刘先生,转身逃离庭院。 那拦截的虫墙、连带着土石构筑的墙体,竟在下一秒,被其覆炁的右拳,径直轰穿、崩溃! 第10章 惨烈厮杀 墙面坍塌,成了一堆废墟,溅起灰尘浓烟,澄真带着刘先生突围,弹指间,身影消失。 似冲双手掌御蓝白之炁,拦截在后。 他双眸如炬,血气澎湃,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窒息的压迫感,诸多全性止步,不敢追击。 “该死,这老头不好收拾。” “开什么玩笑,说好的势均力敌呢?” “起来啊!胖子。” 虽然这些埋伏者,都清楚依靠绝对的人数优势,能把三一门两位支柱给耗死在这里,却没想到,率先动手的家伙,落得这般凄惨。 独眼男神色萎靡,失去身体控制权,嘴角血流不止。 听见同伴的呼唤,他想回应,却意识模糊,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隐约间,还感到有股劲气在体内冲荡,所过之处,五脏六腑受损,血肉碎裂。 “赵..老..救...” 话未说完,一只麻布编制的鞋履落下,迎着独眼男的面门踩踏,将其镇压在地,动弹不得。 似冲热身结束,二重映覆全身,骸骨、内脏时而炁化、时而凝实。 那淡漠而威严的话语,更是直指毒人。 “无根生见不到也罢,但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主意。” “在没有把你的毒躯彻底轰碎前,我找不到离开的理由。” “哼!你没这个能耐。” 毒人褪去黑袍,古老、邪异的纹路,交织错乱地镌刻在他那枯瘦、干瘪的躯体上。 “轰!!!” 大战一触即发,将逆生二重淬炼得炉火纯青的似冲,不曾有所顾忌。 他身影闪烁,掀起罡风,竟率先出手,与全性元老厮杀。 “动手!宰了他!” 见状,干瘦青年怒吼,与一众精锐协助毒人围攻。 “嗤——!” 密集的毒虫,纷飞起舞,扰乱视线。 毒人顺势念起一段晦涩、拗口的秘语,那阴森、暗黑的双眼,霎时充斥血芒。 似某种献祭的代价,他半张腐烂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毒人瘦骨嶙峋的躯体,缓慢膨胀、健硕。 一缕缕深紫色的炁,被他吐纳而出,蕴含特殊气味,促使遍地的毒虫,陷入癫狂、嗜杀的状态,疯狂袭向似冲,欲将其淹没。 “轰!!!” 缠绕似冲周身的气流,呈现波纹状疾速散开,又瞬间炸裂,范围内的毒虫爆体而亡,化作糜烂的血水。 “你这一脉的邪法,该断绝了。” “我这就送你去见你的兄长!” 依靠那方寸的真空地带,似冲强势得不可抵挡。 他抬手就是一掌轰出,炽白色的横光,宛若剑气,将沿途阻拦的数名全性精锐,尽数震退。 “砰砰砰!!!” 与此同时,实力最弱的几名全性,躲在石柱后,扣动洋枪扳机,试图一击毙命。 火线横空,洞穿矮小身影的要害,却如射入激流的石子,毫无反应。 “洋枪?伱们全性的变通,倒是学得快啊!” 似冲冷笑道,他虽未至二重尽头,但依靠锐敏的五感,听风辨位,提前炁化部分躯体,规避伤害并不难。 “不变通,难道要像你这迂腐的老东西一样么?” 毒人笑声凶戾而残忍,他竟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柄由脊骨铸成的骨剑,狭长而诡异,剑锋厚钝,涂抹着灰褐色的毒液。 “十几年来,为复仇,我可费了不少功夫。” “左老儿的债,就由你来偿还!” 目睹骨剑的似冲,忽地瞳孔地震,声音带有一丝惊诧:“这邪物,明明被师兄毁了...!” “不,不对。” “这是新铸的...毒气更盛!” 说到这里,知晓当年秘辛的似冲,脸色铁青,拳骨握得格格作响。 他万万想不到,当年逃走的疯狗,时隔多年,竟又祭炼了一柄骨剑。 需知铸成这种阴邪、禁忌之物,少说也得牵连数百人。 似冲的暴怒情绪,被毒人如愿以偿地抓获到了,他气焰嚣张,出言讥讽:“要怪就怪左老儿,昏庸愚昧!妄想杀我?笑话!” “那上千人的血债,可得落到他头上。” “且让我送你一程,去见你仰慕的师兄。” 毒人拖着骨剑,缓慢走来,发出咔咔的磨擦声。 更让人惊悚的是,那被骨刃接触的地面,不可抑制地腐烂着,仅是呼吸间,已焦黑、凹陷。 “连泥土都能腐蚀么...” 望着依附在骨剑上的毒液,似冲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眉头紧皱。 这种诡异的武器,就算是他,也不敢以炁化的身体硬扛。 但也不是毫无应对之法。 “汩汩汩——!” 一道浓郁的蓝炁,自似冲掌心垂落,逐渐凝实成一柄半透明的长剑,被他持握。 “全性妖人..哼!” “当年师兄能杀你兄长,如今我就能杀你!” 似冲恢复冷静,语气坚定,像是在叙述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轰!!!” 毒人不再言语,而是以最为凶猛的攻势作出回答。 他速度竟碾压全场的高手,气力更是恐怖,挥斩的剑气,如肆虐的蛟龙,摧毁庭院地面,板砖被打成齑粉。 “铛——!”似冲持剑迎击,剧烈碰撞。 两人互不相让,在不到数秒间,剑锋至少砍杀十余遍。 彼此几乎化作实质的杀气,尽情宣泄。 周围的全性,感到惊悚,想要帮忙,却止步不前。 前方的空气、土壤都在激战中,沾染了未知的毒素,带有腐蚀效果。 “砰!”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密布裂痕的炁剑,彻底崩碎。 似冲脸色凝重,炁的消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天真的家伙。” “你的炁,应该不如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多吧?” 毒人摩挲着骨剑刃锋,止不住地畅笑:“你就挣扎吧。” “越是挣扎,我越痛快!” “我要一点点碾碎你的血肉,不放过任何一个折磨的机会。” “今日,除非左老儿,从棺材里爬出;否则,谁来了都救不了你!” 似冲屹立在原地,又有蓝炁垂落,迅速凝聚成剑。 “你说所有人?” “谁跟你所有?” 话音未落,似冲身影诡异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是一剑将躲藏在门户旁的全性枭首; 血水沿剑锋流淌,旁边两位拿着洋枪的全性,被骇得脸色煞白,手脚发颤。 “噗嗤——!” 未待他们躲避,又一道凌冽的剑光掠过,两枚首级飞起, “吱呀——!” 似冲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反手把门户锁起,掌心有蓝炁落下,加固封印。 随后,小老头手握炁剑,堵在门户,神色前所未有的松弛,他坦白接受最坏的结果。 “像当年一样,杀得只剩下你一人,我想....炁的数量,也不重要了吧?” “轰——!” 一场血战就此爆发,似冲顶着门派宿敌的攻势,开始猎杀那些全性精锐。 炁越消耗越快... 地上的尸体不断增多,似冲和毒人的实力,在庭院之中,完全是断档的存在,双方激战或是猎杀其他人,都是易如反掌。 渐渐的,血流成河,碎裂的肢体,四处散落,堆积如小山。 院内能够站立的身影,不断锐减。 半小时后,仅剩四人存活。 在废墟中,似冲断臂,浑身是血,倚靠在一块岩石旁。 他喘气得厉害,脸色苍白,整个人宛若枯竭,就连逆生二重的状态,都难以维持。 不远处,被打得形体扭曲、筋骨粉碎的毒人抓握干瘦青年的喉脖。 黑炁渗入血肉,后者发出凄厉的哀嚎声,皮肤迅速苍老,生机被掠夺得一干二净。 “呼....” 毒人终于吊住最后一口气,缓慢地恢复,却鲜血淋漓。 双方都拼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 这时,最初被似冲重创的独眼男,踉踉跄跄地站起; 他面露凶色,拖着残废的躯体,笑容可怖地走向似冲: “老东西,到极限了吧?” “我要是斩了你的狗头,我看你还怎么长回去!” “轰!!!” 狠话刚放完,似冲用着仅剩不多的体力,拾起手边一枚碎石,猛地掷出。 石块贯穿独眼男的腹部,深入灵魂的剧痛,令其再次跪倒在地,哀嚎不止。 “咳咳...” 似冲视野模糊,他有气无力地擦拭嘴角血迹,而后艰难起身。 “赵...无渊...你该上路了。” 沐浴在阳光下,伤口的剧痛都缓和了许多。 似冲奄奄一息,仍在汇聚体内最后的炁,准备打出杀招,一举格杀毒人。 “杀我?哼哼,你死之后,外面的小家伙,也支撑不住了。” “三一...可亡矣。” 毒人发出幽幽长叹。 他遍体鳞伤,半边身子都快被打爆了,却在恨意的支撑下,缓缓站起,紧握骨剑。 “来!” “再斗一回合,你我共赴黄泉。” 回光返照的两人,彻底摒弃所有,再次向对方杀去! 第11章 他如神临 荒郊。 云空浩瀚,绵延千里。 骄阳高悬于蔚蓝的天穹,只见云海深处,有罡风激荡,猎猎作响,一抹银芒转瞬掠过。 在历经昼夜更替,目睹日月东升西落后,陆瑾心潮澎湃,对身侧青年的崇拜,达到了一种用无法言语描述的境地。 横渡虚空,一览九州山河;天地浩渺,如沧海之一粟。 这就是逆生修至绝巅,所能抵达的高度么? 白发被罡风吹得凌乱、飘逸,陆瑾眺望远方,俯瞰无垠的青山、黄土,隆起的山脉与那曲折的泾河,宛如游龙,长眠于地底,他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景色。 这比他在幼年时,第一次见到洋车、电话、相机等舶来品,还要更为震撼。 然而,一个不经意间,陆瑾发现姜漠的脸色,像是暴雨来临前的漫天乌云,很是压抑。 “师叔...我们还有多远?”他小心询问。 “快了。” 姜漠凝视着掌心一缕明灭不定的炁焰,愈发的稀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赫然代表着的是,似冲师兄的生命状态,到了崩溃的边缘。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陆瑾望着那逐渐衰弱的白色火苗,惶惶不安。 想起昨夜师叔与他阐述的‘人间一炁’,大脑更是如晴天霹雳,猜到了某种噩耗。 “难不成..似冲师叔他遭遇妖人伏击,已经命悬一线了么?” “嗯,我们得加快速度。” 姜漠点头,五指收拢,将那抹脆弱的火焰,庇护在掌心深处。 随即,他右手掐起法诀,周身的蓝炁愈发炽盛,二人脚底的炁云,竟在刹那,速度大幅提升。 “轰!!!” 银光横跨天宇,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 刘家废墟,两道濒死的血影,各站一方,相互对峙。 毒人眸光黯淡,气若游丝,一身血肉破碎,几乎找不到完好的地方。 他的脑袋耸拉着,左侧身躯被打没了大半,枯槁的胸膛,更是此前被一记手刀贯穿,打出一轮狰狞的窟窿,腐烂的血肉、和森森白骨交织其间。 “似..冲...有本事..啊。” 低沉的声音形同恶鬼的诅咒,毒人额骨碎裂,眉心淌血,他颤巍地摇晃着,不愿倒下。 十数米外,似冲一袭白袍严重破损,被强敌与自身的血水,染得透彻。 大大小小的创伤,遍布他的四肢,就连右眼都在激战中,被硬生生打爆。 一道漆黑的掌印,渗入他的胸腔,像是催命的杀招,体表的肌肤,都因此溃烂、枯萎。 断臂、脚骨粉碎,似冲再无力气挪动身姿,他就这样矗立在原地,像是一尊铁铸的雕塑。 视野逐渐变得朦胧、昏暗,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濒死之际,似冲不知是后悔,还是庆幸,浑浊的热泪,混着血水滑落。 深入骨髓的剧痛,开始变得麻木,千疮百孔的身体,到达承受的极限。 恍惚间,过往苦涩、曲折的经历,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 茫然抬首,他已然回到三一道宫的中庭,一条云雾缭绕、绵延至虚空的通天路阶,就近在咫尺。 他仰望而去,看到一道苍老却挺拔的身影。 泪水夺眶而出,似冲哽咽,失声呼唤:“师兄.....” 阶梯上的身影,微微转身。 “似冲么?” 那人面容枯槁,眼眸黯淡,却慈蔼一笑,像是无奈又理解地默叹。 未有责怪,只是轻声道:“罢了..我不怪你...” 临终前,这是似冲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正想回应,却无法张口。 下一秒,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 “砰!” 同一时刻,刘家废墟上,两道血影,前后摔倒在地。 屋前塌陷的石阶,独眼男忍痛起身,腹部的血洞被他用一截烂布包扎,暂缓伤势。 望着前方两具残躯,仍保留着微弱的气息,忌惮于先前的教训,他不敢靠近,而是拖着虚弱的步伐,走到门口处,抢过尸体手中的洋枪。 倚靠着倾斜在地的梁柱,独眼男脸色凶狠,在完成换弹后,先是抬起枪口,对准似冲。 就在快要扣下扳机时,他迟疑了。 想起之前同伴被毒人活活吸干的惊悚场景,他额头渗出冷汗,难压心底恐惧,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虽然毒人横伏在那里,毫无威胁。 可常年在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直觉,却一次次地提醒他,不处理掉这个怪胎,他今天也难逃一死。 果不其然,废墟传来动静,几只存活的毒虫,从角落爬出,钻向毒人的口鼻前,化作缕缕血雾消散。 “咔...” 毒人的手指动了一下,像是恢复清醒。 见状,独眼男的不安愈发强烈,心底开始盘算。 似冲死,不代表他能安全;但毒人死,他至少有机会枭首似冲,或者跑掉。 一番权衡利弊,独眼男决定先杀掉这位全性的宿老。 “恕我无礼,您老慢走。” 枪口对准毒人的脑袋,“砰——!”一道火线掠过,径直洞穿颅骨,将其毙命。 至此,威胁抹除,独眼男紧绷的神经,得以松弛。 “嘿,没想到,最后还是我赢了!” 他一阵庆幸,喜悦和成就感,同时在心底升起。 “该你了,老东西。” 正当独眼男把枪口对准似冲的时候,天空传来轰鸣声,宛若雷霆咆哮。 “嗯?” 他一时错愕,被异动吸引,下意识地仰头,本该是兴奋的笑容却凝固了。 独眼男见到了此生最为震撼的场景。 银芒撕裂云层,两道白发飘摇的身影,被蓝白的炁息缭绕,如俯瞰尘世的神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逆生三重..?!” 在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独眼男四肢僵硬,大脑空白,畏惧得浑身打颤。 “咻——!” 没有任何的拖延,姜漠自高空袭落,如一抹肆虐的雷光,掀起尖锐的音爆声,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瞬间出现在独眼男的面前。 抬起右手,锁定脑袋,一掌轰出。 “嘭!!!” 前一秒还得意嚣张的独眼男,连带着身后的墙体、门户,被一股堪称恐怖的掌劲,轰成了漫天的血雾和齑粉。 第12章 命悬一线 刘家庭院,房屋倒塌,由剑气造成的裂痕,多达数百道,把地面和石块尽数斩碎。 浓郁到极点的血腥味,排山倒海般涌来,放眼望去,整座修罗场中,仅有两道依稀能辨别人形的身影。 余者都在激战中,肉身被毁,连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四处散落。 “似冲师叔!!!” 当看到那染血的白衣时,陆瑾脸色煞变,惊慌大喊。 他一个箭步跑去,想要查看长辈的情况,却一只修长的手强行拉住。 “师叔!!救救似冲师叔,他要不行了!!” 陆瑾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他不敢想象,老人到底经历了何等残酷的围剿。 “师兄有救。” “但他的身体,被毒炁侵蚀了,你不能碰。” 姜漠亲自俯身查看,师兄遍体鳞伤,周身的血肉,被毒素腐蚀得流脓、溃烂,他心如刀绞,却不敢耽误。 此处是全性的地盘,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支援是必然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来集聚的妖人只会越来越多。 念及至此,姜漠运转三一真法,浩荡而炽烈的白炁,疯狂地从他体内溢出,转瞬将四周包裹,形成隔绝一方的结界。 “师叔...” 陆瑾站在一旁,目睹老人惨烈的模样,他不争气地落下泪水,死死地咬牙、握拳。 姜漠搀扶着似冲的残躯。 污血和毒脓,很快就沿着衣袍,染到了姜漠身上,却诡异地停留在表面,无法渗透。 相反,与姜漠肉身接触的瞬间,那些毒液开始滋滋作响,化作缕缕白烟飘散。 “是炁毒么?” 姜漠微微皱眉,这比他预测的情况,还要糟糕。 那道打在似冲胸口的掌印,主要由两种物质构成,一是攻击者特殊的毒炁,二为自然形成或人造的毒。 毒炁散入体内各处,毒素物质从伤口处蔓延,严重损伤血肉、内脏,不管是哪一种,都极难梳理。 短短数秒间,似冲的气息又垂危了一分,姜漠掌心飘摇的白色炁焰,黯淡无光,只剩最后一缕。 时不待人,姜漠寻到了对策,决定豪赌一把,势要把师兄从鬼门关拉回。 “小陆瑾。” “我在,师叔。”陆瑾满脸愁容,不安地问:“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么?” “接下来,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打断我。” “晚辈明白...求您救救似冲师叔。” 姜漠轻呼一口气,眸底深处微微亮起赤金之色,那赫然是修行三一真法所形成的道痕。 紧接着,像是炁阀被强行扭开,炽白纯粹的先天一炁,浩荡而无穷,如激涌的江河,大肆溢出。 白色的气流,宛若有生命的游龙,缠绕似冲残躯。 然而,这并不能救活他。 姜漠要做的是,借用三一真法,完成先天一炁在不同的个体之间转换。 “哗!” 先天一炁翻滚,却被似冲的躯体,拒之在外,无法吸收。 随着姜漠的秘法不断运转,大量的先天一炁开始蜕变,颜色愈发稀薄,却能逐渐渗透似冲的伤口,不断充盈枯竭的肉体。 “那是先天一炁?!” 陆瑾瞳孔骤震,却不敢发声,那白色的炁流蕴含着浓郁的生机,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炁,都截然不同。 就这样,即将殒命的似冲,被姜漠吊住了一口气。 紧接着,得到先天之炁孕育的躯体,开始有了微弱的生命迹象。 虽然炁毒依旧存在,却不妨碍后天之炁的衍生。 姜漠顺势把自己的后天之炁,通过秘法,化成对应的炁,转入师兄体内。 不久,似冲仍旧昏迷,意识沉沦;但残躯之内,却存在着大量的先天一炁与后天之炁。 “呼---!” 一滴汗水沿着姜漠的额角划落。 这化炁的步骤,异常凶险,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饶是他也承受着莫大的心理压力。 进行得差不多了,姜漠直接利用三一真法,开始操控似冲体内的炁,助其运转逆生二重。 蓝白色的炁息,逐渐燃起,小老头鲜血淋漓的伤口,开始愈合。 当二重运转到极限后,几乎不再有肉体的存在,一道由炁构成的身影,就这么躺在姜漠怀中。 漆黑的毒炁,和特制的毒素,被姜漠剥离,坠落在地,腐蚀得地面坑坑洼洼。 “生或死,就看这一步了。” 下一瞬,姜漠只手抵在师兄的眉心,施展逆生三重,把炁彻底散掉。 密密麻麻的蓝白光点,四处飘散,姜漠逆转真法,操控那些光点缓缓凝聚。 不久,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重构。 满身是血的似冲,终于恢复了些许气息。 整个过程,堪称奇迹,看得陆瑾屏气凝神,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姜漠悬着的心,也悄然落下,他忽地一笑:“成了,我没猜错。” “小陆瑾,帮你师叔止血。” “好,来了,来了!” 陆瑾急忙上前,搀扶着师叔,帮他点穴,封脉,血水终于不再渗出。 而后,他又撕下一截衣袖,帮似冲包扎伤口。 “师叔,澄真师兄不在这里,我们该去哪找他?” 陆瑾心神不宁,强如似冲师叔,都这般凄惨,他实在不想看到澄真师兄也出事。 “他就在附近。” 姜漠起身,掌心又有另一抹炁焰浮现,如风中烛火,摇曳不定,但比起似冲的情况,还要稍微好些。 “结界能维持一刻钟左右。” “天下之大,异人辈出,或许有人能破我的手段,但花费的时间,足够我赶回来了。” “陆瑾,你就在这里守着你的师叔。” “好,交给我。” 陆瑾眉间的愁云,挥之不去,他有些担心地道:“那师叔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我必定不会让那些全性妖人,踏进这里半步。” 姜漠没说些什么,只是走到庭院角落,见到一柄淬毒的骨剑,正散发着惊人的煞气。 附近的石块,被剑刃隐隐溢出的毒液,腐蚀成了黑色的渣子,无比脆弱。 姜漠上前。 他徒手拾起骨剑,利用炁把剑柄覆盖,隔绝毒素,转身交给陆瑾,嘱咐道:“让你守在这里,我还是有些担心。” “若有全性杀来,伱暂持此物,与之抗衡。” “好...” 陆瑾义愤填膺,恨不得把那些妖人,统统斩杀。 第13章 浴血而狂 树林。 一路的尸体横伏,早先在毒瘴外圈等候的全性,竟已折损大半。 “呼...呼...” 澄真剧烈喘息,他脸色发白,手脚止不住地发颤,体力近乎透支。 “刘先生..你..怎么样了?” 被他护着的面人刘,半跪在地,嘴角淌下缕缕黑血。 此前二人强行突围,受到了毒瘴的严重侵蚀,伴随而来的,还有十数位全性妖人的追杀。 澄真修习逆生三重,生命力强悍,尚有抵抗之力。 反观刘先生,一身肌肤溃烂,被某种绯红的毒斑,折磨得痛不欲生,甚至体内的脏器,开始崩解。 “快...快..走...” 刘先生的声音像厉鬼一样刺耳,他的眼睛肿胀乌黑,周身骨头传来诡异的咔咔声,像炒豆子般,连续炸响。 每一秒,都在承受折磨,他几乎要咬碎了牙,理智一度处于失控的边缘。 “杀..杀了我!!!” 突然,刘先生猛地喷出一大口污血,状若疯癫,双手狠狠地抓挠自己的脸颊,本就脆弱的肌肤,被他撕裂得惨不忍睹。 绝境之下,澄真对刘先生的请求,没有拒绝。 他转身掠去,一记手刀穿胸,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其内脏全部震碎。 “轰!” 刘先生的身影,如破沙袋般倒飞而出,狠狠地砸到一颗苍树下。 “毋澄真啊..毋澄真..你可真能跑。” 就在这时,一道戏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赫然是穿着军绿制服的女子。 与她并齐的,还有手持尖刺的大头怪童和几位全性高手,五人缓缓围了过来。 “你比那个老家伙,耐力多得可怕啊。” 怪童双眼泛着诡异的红光,正似笑非笑地盯着猎物,试图干扰对方的意识。 “滴答..滴答..” 血水沿着掌心滑落,脑海中浮现各种嘈杂的声音,如天魔嘶吼,那是怪童的手段。 为保持清醒,澄真左手紧握,五指几乎洞穿了掌心。 “中了赵老的毒,滋味不好受吧?” 军绿制服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澄真,啧啧叹道: “想不到,堂堂三一门的维玄子,也会有这丧家之犬的姿态。” “一起上,把他四肢废了!”有人提议道。 怪童眸中血光更盛,笑容惊悚而骇人:“有我牵制,他动弹不了。” 刹那间,澄真眼前的视线模糊至极,大脑像是熔断了一样,无法思考。 “唰——!” 提着一柄狼牙棒的全性妖人,察觉破绽,狞笑着冲了过去,拎着武器就是砸向澄真的头颅。 “滚开!” 忽然,澄真怒吼,眸露凶芒,似走火入魔。 他周身爆发着汹涌的蓝炁,神经反应不但没有减缓,反而愈发敏锐。 “给我死!” 全性恶人痛快大笑,用尽全身力气挥舞,尖锐、沉重的狼牙棒呼啸而来。 “咻!” 澄真后仰半步,险之又险地避开重击,随后猛地向前袭去。 一记托云手,完美擒住全性妖人,他右手抵在内侧肩骨,左手紧扣手腕。 “噗嗤!!!” “啊!!!” 血水暴溅,一条手臂连带着小半边身躯,都被澄真硬生生撕落,那名全性发出惨烈的哀嚎,蜷缩在地。 “嘭!” 又一记重拳,由上而下,打出可怕的拳劲,空气颤鸣,摧毁妖人首级。 这残忍的一幕,看得另外几名全性脊背发寒,他们料想不到垂死挣扎的维玄子,竟还有这般能耐。 “姐...我控不住他了...” 怪童眸中血芒褪去,语气有些凝重。 刚才他一直全力干扰,换作寻常的异人,早就失控暴走了。 然而,对面却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简直离谱。 “毒瘴起效果了,他撑不了多久,上!” 军绿制服女一声厉喝,似离弦的箭羽,率先杀向澄真。 其余三人,不敢落单,一拥而上。 “砰!!” “轰!!” 双方的每一招,都是饱含杀意,拳脚激烈争锋,打得拳拳到肉,鲜血淋漓。 一位全性体格彪悍,拳头如蒲扇大小,却在和澄真的对轰中,右手被打得骨头粉碎,筋脉断裂。 浓郁的杀气,滚滚沸腾,哪怕深陷围杀,澄真举手投足间,都予以敌方重创。 “没良心的东西!” 被一掌袭中腹部的军绿制服女,狼狈横飞出去,半跪在地,全身抽搐,不受控制地吐血。 “我今天不宰了你,我跟你姓!” 话音刚落,一颗染血的头颅飞起。 那横练派系,专修肉体的全性大汉,在接连的厮杀中,力尽不足,惜败一筹,就被澄真当场格杀。 至此,一路追来的全性精锐,仍杀得只剩三人。 澄真浴血而立,沉默不语,眼神却冷漠到了极点。 白色、滚烫的炁息,被他不断吐纳而出,霜白的发丝,变得灰白。 他正在燃烧寿命,全力维持逆生二重的状态。 “姐..要不..走了吧。” 大头怪童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对方那种噬人的目光,让他后怕不已。 特别是近身搏杀,搞不好那疯狗豁出去,真能把他们团灭在这里。 “不!他要到极限。” 那全性男子杀红眼了,不愿撤离,再次袭向澄真。 没办法,军绿制服女和大头怪童,被迫参团。 四人打得血肉横飞,山石震碎,不少沿途的树木都被拦腰折断了。 澄真身如鬼魅,在二重的炁化状态下,迎着全性男子的杀招,与之硬撼。 “噗嗤!” 男子被手刀打中,整条喉脖碎裂,彻底没了气息。 也是在这一刹那,澄真的二重破掉了,他的发丝褪回黑色,剧烈喘息,走路都显得勉强,仿佛就要摔倒。 好机会! 军绿制服女瞳孔微缩,根本不带有迟疑,瞬身接近,正要一刀刺向心脏时。 “砰!” 本就垂危的澄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右手比快更快,格挡她手腕的同时,猛地一膝抬起,直撞女子的腹部。 “噗啊!!” 她大口吐血,被澄真跪压在地,惊恐万分。 望着那染血的大手,将要落下,竟怒吼道:“毋澄真,你忘了南疆的古城了么!” “砰!” 澄真的左手,没有丝毫的怜悯,紧锁女子咽喉,杀意可怕,就要镇杀她。 奈何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任凭他充斥杀意的双眸,何等的冰冷,却无济于事。 这时,一直等候机会的大头怪童,从侧面迅疾袭来。 “噗嗤!” 尖刺贯穿肩骨与血肉的缝隙,他手腕向上爆发力量,将澄真的右手臂硬生生折断,血如泉涌。 第14章 极限救援 在打出僵直的瞬间,大头怪童不敢松懈,他穷尽体内气力,汇聚在右腿上,刚猛地横扫而出,砸中澄真的胸膛。 “嘭!” 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本就力竭的澄真,再次受创,横飞了出去。 “噗啊...” 摔倒在地的澄真,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大口血。 他胸前的肋骨,被打得崩碎,断臂传来的剧痛,让他的意识,越发昏聩。 疲惫..枯竭..痛苦。 种种负面情绪,在影响大脑思索,澄真拖着麻木的身体,试图站起,却再也不能。 不远处,军绿制服女被怪童扶起。 她嘴角溢血,咳嗽不停,特别是咽喉处,还有五道染血的指印,疼痛持续传来。 “毋..澄真,你真要杀了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军绿制服女双眼填满怒火,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 “把东西给我。” 此前她的匕首,被澄真卸掉,震飞十数米远。 “姐...小心反扑,再等等。” “给我!” 冰冷的呵斥,像是厉鬼的嘶吼,大头怪童缄默,把手中的尖刺,递了过去。 “他中了毒,筋骨都开始溶解了。” “姐,你想折磨的话,可以先挑手脚筋脉,再挖眼、拔舌。” 话毕,大头怪童自觉上前。 和预估的差不多,澄真油尽灯枯,像是脊柱断了,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被他轻松擒住,按压在地。 “死在我手上,也算是恩怨两清了。” 望着眼前垂危的男子,一身污垢,长发被血水、汗液浸透,凌乱地覆盖在鲜血淋漓的胸膛上。 军绿制服女冷笑:“这幅模样,倒是好看多了,至少有点人性。” 她的尖刺抵在澄真的喉咙,恨不得即刻捅穿,却又克制着,不想让他这么轻松死去。 “放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成天呆在山上。” “和你师父修道、修道,我看你把脑子都给修坏了!” “毋澄真啊,毋澄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越说越恼怒。 咒骂、凌虐,种种手段都使了出来,澄真的手脚被扎了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却始终不哼一声。 血越流越多... 然而,那双黯淡的瞳孔里,除了冷漠,别无一物,仿佛二人从未认识一般。 “好,好,好!” 军绿制服女与之对视,被气得浑身发颤,几乎要咬碎了牙。 她举起尖刺,对着澄真右眼,狞笑道:“有本事,你再唾弃我一次试试?” 目光平静、冰冷,没有任何的恐惧。 军绿制服女情绪失控,加大左手力度,誓要拧断澄真的喉脖。 “我杀了伱这畜生!” 这近乎怒吼的声音,在澄真听来,却是无比的朦胧、微弱。 濒死之际,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要脱离肉体,周围越来越暗,看不清什么东西了。 他尽力挣扎,却还是昏了过去。 “咻——!” 尖刺就这么携带着巨大的力道,狠狠冲向澄真的眼眸,企图将他的大脑一起贯穿。 也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时间像是凝固了。 一道人形的白炁,从地平线尽头转瞬即逝,一掠而过,在澄真身侧凝聚。 那霜白、修长的手掌,紧握尖刺,任凭女子再怎么发力,都寸步不让。 恐怖的杀气,如狂风骤雨席卷全场。 来者赫然是一位白发激荡、黑衣赤足的青年。 他神色淡漠,体格修长,浑身缭绕的炁,附带强烈的灼烧感。 “嗯?” “逆生三重!” 面对宛若山岳覆压的窒息感,怪童、女子二人毛骨悚然,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出现。 “是客栈那个小子!!” 忽然,大头怪童暴喝一声,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姐,退!” 二人想要撤离,却是晚了一步。 “唰——!” 姜漠抬手,周身的炁,沸腾而滚烫,化作八道炽银色的锁链,瞬袭而出,把大头怪童、军绿制服女死死缠绕,猛地甩出,砸到了远处的碎岩上。 “啊!!!” “不,停手!停手!” 怪童凄厉哀嚎,他的身体先是被岩石撞得碎裂,而后又被锁链不断收缩、绷紧,骨头和血肉发出残忍的挤压声。 “噗嗤——!” 肉体抵达承受的极限,怪童连反手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被四道银链扯碎,倒在血泊里面,再无声息。 另一侧的军绿制服女,被摔得天旋地转。 不少碎石甚至砸穿她的身体,划伤内脏,让她苦不堪言。 “三一小子,你...!” 话未说完,那些锁链就开始分化、延展,逐渐形成一颗球形的囚笼,把她包裹其中。 紧接着,白色的炁,化作一根根尖锐的针刺,疯狂地刺穿她的体表,不断集聚体内。 “毋澄真!!” “三一门!!” 她七窍流血,形体扭曲,痛苦地哀嚎着。 身体像是一颗被高压气阀灌输气体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不到数秒,就猛然炸裂。 “嘭!” 一滩血迹四溅。 至此,负责伏击的全性妖人,团灭。 “汩汩汩!” 先天一炁如泉涌,姜漠怀抱澄真,再施真法,为他渡炁,平缓伤势。 “抱歉,是师叔来晚了。” 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姜漠自责、痛心。 他想不到云游多年归来,发生了这般惨烈的变故。 曾经门内和他最亲近的三人,一人坐化,一人重伤昏迷。 如今,就连当年那个喜欢骑着他肩膀上,吃糖葫芦的乖巧师侄,也险些命堕黄泉。 澄真的伤口停止流血,周身弥漫着淡淡的蓝白炁息,这是逆生二重运转的迹象。 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只能由姜漠代劳。 此外,澄真中的毒,并不算致命,在二重的抵抗下,逐渐祛除、殆尽。 随后,那被怪童折断的右臂,姜漠御炁取回,接到伤口处。 “嗡!” 源源不断的先天一炁和后天之炁,通过三一真法的转换,注入澄真体内。 二重的功率,呈现直线飙升。 渐渐的,伤口断裂处的两端血肉,生出密密麻麻的蓝色丝线,仿佛有生命一样,缓慢地链接、重合着。 不出片刻,断臂修复完毕。 姜漠抚着澄真的额头,感受体温,发现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好睡一觉。” “接下来的,交给师叔。” 姜漠温声说道,他怕惊扰澄真,小心翼翼地蹲下,把他托到背上。 “走,背你回家。” 起身后,那沉甸甸的重量,让姜漠眸底的寒芒,愈发凛冽,他迈步向前,朝刘家大院走去。 会有全性来么? 他现在只想杀人。 第15章 只身压群魔 神秘、耀眼的白色结界,屹立在刘家废墟之上,恍若一方仙土。 由毒人率领的队伍,全军覆没。 庭院外,集聚着摩肩接踵的身影,赫然是其他收到刘婆子通知,前来支援的全性。 “整座屋子,都被打塌了啊。” 一位穿着灰色衣衫、戴着单眼镜片的青年,发出惊叹,他一副学堂老师的模样,温文尔雅。 “血腥味这么浓重,到底死了多少人?” 众人视之,无不感到头皮发麻。 除了灰衫青年外,还有一位穿着墨白配色旗袍的女子,她容貌冷艳,气质出尘,手持一根骨笛。 “这白色的炁盾,是三一门的手段么?” “多半是了,我以前在左老儿手下,见过类似的。” 回话的人,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 他胖乎乎的,笑容和蔼,眸底却暗藏瘆人的阴芒。 “似冲那个老畜生,大概率就藏在里面了。” “小顾,过来,给我锤烂它。” 随着胖老头使唤,一位接近2米高的壮汉,拖着一柄沉重的铁锤走来。 他的肌肉隆起、密集,像是历经千锤百炼的钢铁,浑身都散发着爆炸性的力量。 “轰!” 壮汉扛起百余斤的铁锤,眼神一厉,狠狠地砸到了结界上。 “咚!” 一声沉闷的声音传来,结界依旧牢不可破。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壮汉连续挥舞,铁锤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并且随着惯性的叠加,动能越来越强大。 “轰!轰!轰!” 在持续了十几轮的锤打后,壮汉气喘吁吁,面露难色:“老爷子,这东西太硬了,破不开。” 闻言,胖老者紧皱眉头,挥了挥手,像驱苍蝇般呵斥:“一边去,尽是吃米不长脑子的家伙。” “既蛮力破不掉,那就炸吧。” 灰衫青年笑着推了推眼镜,道:“就让我看看,这三一门的炁盾,到底有多厚。” 说话间,他的右手像是腐烂了一样,掉落粘稠、漆黑的液体,很快就沿着地表蔓延,爬到了结界的表面,逐渐凝聚成一颗颗大小不一肿状物。 “退后。” 灰衫青年随口说了一句,懒得去关注身后的情况,就开始御炁点火。 一抹灰色的幽光,自指尖燃起,被他掷入密集的黑色肿球。 “轰!!!” 瞬间,发生剧烈爆炸,火光冲天,烟雾滚滚。 周围多数的墙体、地面,都被炸得裂开,却依旧无法对那层结界造成破坏。 “哼...我就不信,你没有解散的时候。” 灰衫青年转身,向众人抱拳提议: “诸位,你们各施手段,这炁盾,维持不了多久。” “里面的老东西,估计就差一口气吊着了,破开它,只是时间问题。” 随即,那些全性,开始全力攻击。 “集中一点!” 胖老者探出右手,抵在光罩上,试图削弱构成炁盾的物质。 “该死。” 很快,他吃痛咒骂,缩回手一看,才发现掌心模糊、焦黑,差点被烧穿了。 “嗤!!” “铛!!” 在全性妖人狂轰滥炸的时候,那墨白旗袍的女子,似有所思,她盯着结界,缓缓举起骨笛,递于唇边,开始吹奏。 “呜呜呜!” 笛声不急促,很是平缓,却蕴含可怕的力量,沿途所过之处,石块,岩土,统统化作了尘埃。 “嗡!!” 无形的音波,在落到结界后,竟扬起一抹淡淡的涟漪。 她的攻击,和其余十数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是通过笛声,制造特殊频率的震动,从而瓦解物体。 迄今为止,唯有她的手段,能够让光罩有所反应。 ..... 结界内。 轰鸣的爆炸声、撞击声,连绵不绝地传来。 陆瑾站在废墟上,运起逆生功法,进入二重状态,他紧握骨剑,守在昏迷的似冲旁。 “那些妖人,越来越多了。” 透过结界,陆瑾隐约捕捉二十来道的模糊身影。 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全性,他感到如芒在背。 只要结界破了,必定是一场死斗。 ...... “这王八壳子,太结实了!” 拎着巨锤的壮汉,一阵抱怨,他汗水淋漓,连续锤打了上百遍,一点效果都没有。 “难不成就要这样拖下去了?” 轮番的进攻,皆以失败告终。 胖老人、灰衫青年、旗袍女开始商议对策。 就在这时,有人看到后方的树林,飞来一道黑影。 “嗯?!” “那是什么?!” “砰!” 一颗血淋淋的脑袋,砸落到众人脚下,那怨恨、不甘的眼神,格外狰狞。 “诸位,是要寻我么?” 随着声音响起,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位黑衣的青年,从不远处走来,身上还背负着一名伤者。 “三一门的人?” “他竟然把怪童的头给拧了,好家伙...” 胖老者眼睛微眯,有不好的预感,对方敢这么从容的折返,或许实力并不弱。 灰衫青年瞳孔一缩,当即呼吁:“一起上,废了他!” 众人闻言,围攻而去。 见状,姜漠平淡应对,周身的炁息,极速凝聚,一道又一道的锁链横空,密密麻麻,数量远比全性妖人多得离谱。 “怎么可能!他的炁,居然这么多。” 有人惊骇欲绝,刚抬手抵抗,就被锁链贯穿胸腔,大面积爆血,死得不能再死。 “你们一个都走不掉。”姜漠如履平地,径直走向庭院。 锁链的速度,快若雷光,来回穿梭在战场。 “啊!!”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横飞,这些全性的精锐,像稻草般收割着。 只要稍微被锁链擦中,非死即伤,就算最为强大的胖老头几人,也被打得脸色发白。 这是近乎残酷的虐杀,上百道炁化的锁链,围剿着20位全性。 仅是姜漠走出数十步的空档,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碎尸遍地。 “轰!!” 不久,三道撞击声先后响起,胖老人、灰衫青年、旗袍女子,各自被数十道锁链禁锢四肢,捆得严严实实,狠狠砸在地上。 “啊!!” 滚烫的炁化锁链,灼烧着几人,堪比酷刑的折磨,让他们的皮肤和血肉烧焦。 更让他们惊恐的是,几人发现,体内的炁,越来越少,被捆绑在身上的锁链,强行掠走,并且身体也变得愈发虚弱,双眼昏黑。 第16章 不死不休 “以炁化物..好手段..” 灰衫青年感觉锁链越发绷紧,体内的骨头正发出微微碎裂声,照这种情况下去,顶多数个呼吸间,他就会被撕成碎块。 “嘭!”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身侧有爆竹般的炸响声。 刚一抬头,只见血雨滂沱,与他同为全性六邪的胖老者、旗袍女,被抹杀当场。 “嗤滋滋!” 陷入死境的灰衫青年,彻底豁出去了。 他面色狰狞,体内的炁,像是被燃烧了一样。 四肢百骸迅速腐烂,化作一团黑乎乎的液体,接连爆炸,四处溅射,借助烟尘,似要遁走。 锁链失去束缚目标后,自行消散。 一簇浓郁的、类似石油的液体,远在数十米开外,重新聚合。 “这么好的燃料,不留作当柴火烧,多可惜。” 淡漠的声音,毫不在意他能逃多远。 溃逃的灰衫青年,忽地察觉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样,硬若钢铁。 他撞得全身的黑液乱颤,却无法继续行进。 “哗啦——!” 四道白炁浮现在前后左右,并且延展成平面形状,将液化的灰衫青年囚禁。 “轰!” 爆炸从结界内传来,妖人疯狂抵抗,不愿被俘。 “冥顽不灵。” 姜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右手抬起,强行将那方结界一瞬聚拢,化作巴掌大小,隔空摄来。 一枚掺杂着血水的黑色晶体,就这么死寂地被姜漠五指抓握。 “嗯...死了?” 晶体内的先天一炁,呈现枯萎、逸散的迹象,那灰衫青年直接被碾成了糜烂的肉泥。 “嘭!” 姜漠手腕微微用力,晶体碎裂,暗红色的液体,坠落在地,彻底没了生机。 随即,他解开了笼罩刘家庭院的结界。 白色光幕,愈发稀薄,直至消失。 废墟上,严阵以待的陆瑾,瞳孔微缩,惊声道:“师叔?!您终于回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位长辈,屠戮全性的场景。 庭院门口,简直像是一座乱葬岗。 焦黑的土地,被粘稠的血河浸透,一具又一具残缺的尸体,四处横伏。 血腥味和煞气交织,森森的阴寒,回荡着冤魂扭曲的嘶吼。 陆瑾大脑近乎空白,他无法推测界外,到底发生了多么残酷的搏杀。 背负澄真师兄的小师叔,平静地踏立在血泊中; 他神色冷峻,从容而随意,散发出来的气息,比自己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强大。 这就是三重的恐怖么? 像是天灾一样,与山河、天地齐阔,无法逾越..... 就在陆瑾失神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走了,回家。” 姜漠挥手,周围云炁翻滚,覆盖陆瑾、似冲二人。 很快,一道银炽色的光芒,划破天际,穿梭云海,自此消失。 ...... 黑云覆压千里,似有暴雨将临。 悲沉的氛围,笼罩着三一门,这里尸体横伏,遍地染血。 经过一夜的激战,死伤惨重。 殿门、院内的建筑,四处崩裂,就连中庭那口古鼎,都被打翻,砸进墙体,撞得成片的楼房,岌岌可危。 长青、水云,缠着血色绷带,带领一众门人,清理废墟。 “轰隆隆!!!” 恰逢此时,云空深处,有雷霆作响,一道银芒撕裂昏暗的云层,袭落山门。 “师叔,回来了!” “快看,还有澄真师兄他们。” “啊!伤得好重。” 仅剩的十几位弟子,纷纷赶来。 姜漠望着狼藉的三一门,微微一叹:“昨夜,伤亡怎么样?” 迎着师叔审视的眸光,长青羞愧难当,言语充满自责: “寅时三刻,有24位全性妖人闯山,欲毁宗门,盗取师父尸骨。” “我与水云,携一众师弟,与之抗衡,有2人牺牲,伤者4人。” “门中4位老前辈,被安置在后山,安好无恙。” “一战至天明,共计斩获17名妖人,逃走7人,我未能全部拦截,请师叔责罚!” 姜漠眸底掠过一抹寒芒,对全性的杀意,到达了极致。 后辈悲愤、茫然的姿态,被他尽数看在眼里,遂出言安抚:“无妨,你们做得很好。”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你们暂且清理琐碎,长青、水云,去烧水,备药,照看似冲师兄和澄真。” “他们伤得很重,被我救下了,后续由你们来护理。” 水云望着那遍体鳞伤的师叔,和陆瑾一起帮忙,送到屋内,就连手都变得颤抖,热泪夺眶。 “师叔!!师兄!!” 其他弟子看到二人的惨状,无不失声痛哭。 作为修行之人,他们格外清楚这些伤势到底有多重,距离鬼门关,不过一脚。 “我等誓与全性不共戴天!” “呜呜,师叔!” 坐在大殿门外阶梯的姜漠,静心沉思。 不久,陆瑾走来,坐于身侧,他神色落寞,声音悲怆。 “师叔...是我的错..” “如果我留在门中帮忙,那两位师弟就不会死...” 对于他的说辞,姜漠难以认同:“世事无常,他们非你所杀,不必自责;” “倘若你留下,悲剧依旧发生,或者因你发生,又该如何?” “.....” 陆瑾喉咙被堵住,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眼泪无声滑落。 “轰隆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在昏黑的天穹响起,黄豆大的雨水,自天幕坠落。 很快,暴雨倾盆,整座山门都被笼罩在朦胧的雨雾中。 滂沱的雨水,像是卸阀的洪水,冲刷着三一门内的血迹、灰尘,碎石。 “师叔...虽然师父不允我等向无根生寻仇。” “但全性闯山,害得门人死伤惨重,如若不能向全性索要一个说法,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陆瑾不甘握拳,雨水打湿他的白发、脸颊,再难看清泪水。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充斥着浓烈的恨意。 “轰隆隆!!”天雷炸响,似在共鸣他的愤怒。 “那就要个说法。” “师兄不允,我允。” 姜漠任由雨水淋身,他侧首凝望陆瑾,在后辈的期许中,缓缓道: “三一...以后该走的路,由我扛着走。” “至于和全性的恩怨?” “不死不休。” 第17章 风雨欲来 阴暗的洞穴。 寂静无声。 镌刻门人姓名的木牌,密密麻麻地悬浮半空,散发淡蓝色的光辉。 椭圆状的石台铺满稻草,刘婆子盘坐其上。 历经风霜摧残、满是皱纹的面容,显得格外憔悴、凝重,喃喃自语: “死了那么多...” “不应该啊...” 在她的不远处,散落了一地的木牌,多达七十之数。 那些木牌像是某种外力,强行拧断,就连名字都褪色、消失,代表这些全性门人,悉数殒命。 “赵老鬼,再怎么不济,也能牵制似冲...” “六邪死了一半,病老鬼、骨钰、筱烟,怎么回事,对付维玄子,居然失手?” “不,不对,还有其他人在场。” “到底是哪一方势力...插手。” 就在刘婆子苦思冥想时,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来。 “哒..哒..哒..” “嗯?” “你回来了啊?”刘婆子微微抬首。 一位带着鬼面具的壮硕男子,浑身是血,扶着洞穴的岩壁,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姨...出事了,三一门有埋伏,我们吃了大亏。” “死了大半的人,才换掉两个三一的崽子。” 男子气喘如牛,说话的声音很是嘶哑,他的腹部被一道粗阔的伤口横贯,缓缓地渗着血。 “就连你也伤成了这个模样。” “看来想要把三一门,连根拔起,还缺点时机啊。” 刘婆子无奈伸出枯槁的右手,抓住石台旁的拐杖,在她起身、离开稻草的时候,浮空的木牌,全部黯淡,坠落在地。 “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你也知道了吧?” “赵老鬼死了。” “目前还不确定是谁下的手,应该不是三一那两個,凭他们的实力,还稍差了些。” 刘婆子絮絮叨叨地讲着,她摁下一旁的机关,洞穴颤动,一扇暗门在隐秘角落开启。 “里面还有几坛药水,自己进去泡吧。” “好,谢谢...姨。” 鬼面具男拖着油尽灯枯的躯体,走向暗门,不忘冷哼道: “三一那些崽子,我迟早把他们的皮都给剥了,脊骨炼成武器!” “少说几句吧,先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刘婆子低声一叹,右手轻推石门,关闭暗室。 ...... 夜晚,山中荒废寺庙。 无根生、李慕玄、谷畸亭,三人集聚在此。 篝火烧得旺盛,把他们的影子,倒映在被蛛网密布的墙壁上,几人席地而坐,各有心事,陷入沉默。 “哒!哒哒!!” 匆忙的脚步声在庙外响起,高艮扶着门把手,喘息不止,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死了,死了,都死了。” “刘先生家里,被打成了废墟,全都是零碎的尸块。” 高艮脸色煞白,至今还不能冷静下来,颤声道: “我赶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了,根据现场的痕迹,死的有病鬼、骨钰、和筱烟,和那位赵姓的元老。” “什么?!”谷畸亭骇得头皮发麻,万般庆幸躲过一劫。 李慕玄心神不宁,紧忙问:“那刘先生呢?” “死了,在树林里面。” 高艮将看到的场景,逐一描述:“整具尸体严重腐烂,胸前有贯穿的痕迹,骨头全碎了,我猜是三一门的托云手打的,但也中了毒。” “该死,我绝不...” 话音未落,无根生冷冷地瞥他了一眼:“你是闲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么?” “可是,掌门,刘先生的仇...” “这次去伏击的门人,都是精锐。” 无根生拾着一根枯树枝,捣鼓着篝火,心不在焉地道: “不乏比你厉害的,如今都下了黄泉,你找三一门,是凑数么?” “左门长愿意放伱下山,不代表其他的门人愿意。” 闻言,李慕玄死死握拳,像是泄气的皮球,又缓缓坐了下去。 他盯着篝火,冷汗从脸颊划过,那双迷茫的眼睛,显得害怕、愧疚。 这副没气息的模样,被高艮看在眼里,恨不得当场宰了他。 “李慕玄!你知不知道捅出多大的篓子了?” “你以为这次死的是谁?” “六邪这些宗师王八蛋死了一半,还有那臭名昭著的赵老畜生,在全性的辈分,比你师父王耀祖都要高!” 李慕玄彻底呆滞住了,他没想到..这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又不可控制。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就在他惶惶不安的时候,无根生再次抛出重磅的消息:“如今的全性,就是一触即发的炸药桶。” “我虽为掌门,但从来都没有一刻能控制过这尊庞然大物。” 谷畸亭、高艮一言不发,脸色各异,他们知道这是事实。 “平日里渡渡门人,得过且过,也没多少存在感,更像背黑锅的。” “非我妄自菲薄,真要能说上话的,令门人拜服的,还得是那些元老。” “实力、地位,都在我这个掌门之上,甚至在不少门人的眼里,我不过是老家伙们的提线傀儡罢了。” “他们沆瀣一气,如今赵老死了,又岂会坐视不管?” 篝火越烧越炽烈,无根生的心情却愈发沉重,他单手支撑着下巴,一脸的无奈: “从三一门那边下手的情况来看,也是恨不得把我俩给剁碎咯。” “接下来,就是全性和三一的全面战争了。” “该躲就躲,该藏就藏,不丢人。” 谷畸亭心生怯意,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绝不能再和李慕玄这个霉星待在一起了,保不准哪天就被他活活克死。 高艮紧咬嘴角,心率居高不下,指责道: “无根生,你当初就不该带这孽畜去三一门,现在好了,掀起两派战争,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欸,没办法。” 无根生苦笑连连:“谁让恶童拧巴呢?正不正,邪不邪,还对左门长念念不忘,非要去碰一碰。” “但凡听从我的建议,提前一天走,或者稍微隐忍,都可以避免的。” “倒是他...真入戏了,也算弥补一些遗憾吧。” 哪怕远离纷争的漩涡,寺庙里的氛围,依旧紧迫、窒息。 李慕玄一言不发,低垂着头,双手抱膝,脸色苦郁,眼神愈发的黯淡、落寞。 第18章 纸条家书 深夜,三一门。 位于中庭西北侧的房间,灯火明亮,哪怕时隔多年,这里依旧不沾灰尘,似常有人来打扫。 一袭白衣的姜漠,束着长发,盘坐在蒲团上。 打坐良久,他才微微睁开双眸。 那踟蹰、犹豫的情绪,透过墙体传入屋内,模糊的身影,在门外不知所措。 “哪位?进来吧。” 得到姜漠的许可,一个留着寸头黑发,五官俊明的青年,越过门槛而入。 他神色悲怆,手上揣着一张紧皱的纸条,清瘦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 “师叔...这是弟子收到的消息,请您过目。” 诸葛煜泪水在眼眶打转,颤颤巍巍地递来。 枯黄的纸条,沾染着灰尘,硝烟味和暗红血迹,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去往...战场...守护家国的...师兄长辈们...回不来了,呜呜呜!!!” 诸葛煜跪在地上,失声憾哭。 姜漠接过纸条,缓缓摊开,一列又一列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看得他心情沉重,很不是滋味。 这些门人,不乏他的旧识,多数是左若童早年收下的弟子。 修为尚可,哪怕抵至二重,但在浩瀚残酷、枪林弹雨的战场中,还是太过于渺小。 根本就无法抵抗战争机器的碾杀,面对接连不断的爆破、扫荡、空袭,终有力竭身亡的时候。 望着字条上的12道名字,姜漠心情沉重,微微叹气: “我怎么称呼你?” “弟子..诸葛煜..” 青年伤悲地哽咽着,死去的人中,有几位常年教导他修行,切磋的师兄。 每每想起,泪水就不争气地流下来了,面对这滔天的家国仇恨,所带来的惨烈变故,他近乎崩溃。 “小诸葛...人之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看开点,你的师兄们,都死得悲壮而有价值。” “他们血染河山,因此殒命,但还有遗孀存世。” 姜漠神色动容,对膝下的晚辈,嘱咐道:“这样,你去联系他们的家人。” “取宗门的部分积蓄,以作抚血金。” “至少让那些孤儿寡母,在乱世中有个着落。” 诸葛煜擦着眼角的泪痕,抽泣道:“弟子明白,请师叔放心!” “嗯,就交给你。” 姜漠神色欣慰,他揉了揉后辈的脑袋,轻言安抚:“莫哭,打起精神来。” “如今是多事之秋,辛苦你跑一趟了。” 说到这里,姜漠还顺势帮他擦掉眼泪。 这和蔼的姿态,温和的声音,简直与师父一模一样。 “呜呜呜...师叔!!” 触及内心的柔弱处,诸葛煜跪在师叔身前,以手覆面,再次嚎啕大哭。 长夜漫长.... 待姜漠目送这位弟子离去后,又有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从阴暗处走来。 他是长青,一天一夜未眠,又经历数番波折,面容憔悴而疲惫。 刚进屋内,就抱拳执礼,恭敬问好: “师叔,恕弟子深夜打扰。” “无妨,坐...” 姜漠指着一旁的蒲团,又问:“师兄和澄真,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无生命危险,伤口处理得干净,还敷上了药,还在昏迷,应该不久就会醒。” “现由水云和小陆照看。” 长青简单地汇报,随即进入话题:“弟子深夜前来,有一事禀告。” 他垂落在身后的左手,缓缓伸出,将九封家书,递给姜漠。 “这是如今还在门内的师弟,家里写来的信,他们的父母很担心,都在催促他们回去。” “弟子拿不定师叔对全性的定夺,所以不敢轻易决策。” 姜漠接过那一沓家书,并未拆开,只是逐一看着封面: “长青,你希望我怎么做?” “说真话。” 长青面露难色,明明在来之前,他就整理好言语了,可被师叔询问的时候,却不知从何说起。 姜漠也不催他,直到看完家书后,才缓缓合拢放下。 “弟子不敢揣测师叔意图,但从心而言,我也希望这些师弟,能及时离开。” 长青低垂着头,内心挣扎,双手握拳道: “若接下来,您要和全性血战到底,弟子誓死相随,绝无怨言。” “我自幼被师父收养,于门中长大。” “这里是我的家...但其他师弟,并未像我这样。” “弟子担心和全性的不死不休,会牵连师弟们的家人,因而想劝他们暂时下山,躲避这次的灾祸。” “毕竟,全性这群疯狗,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需提前做好防备。” 听到这里,姜漠露出一抹赞许之色,忽地感慨:“可以啊,长青,多年未见,倒是学会谨言慎思了。” “伱所想的,与我不谋而合。” 姜漠眸光垂落,望着手中的家书,不免有些担忧: “全性门人,遍布全国,势力深厚;历经正道各派联手近千年来的打压、围剿,依旧如蝗虫、荒草,难以消亡。” “一旦门人的亲属,因此而被牵连,就是无妄之灾了。” “届时,门中的弟子,又当如何?” “纵使全性的渣滓,杀得再多,死去的亲属也不会复活。” “让那些弟子,一辈子陷入仇恨和愧疚,是我不愿看到的。” 望着师叔微皱的眉头,长青心神领会,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道: “好,弟子明白师叔的意思了。” “我明早就和他们谈话,把这些师弟送下山。” “嗯,麻烦你了。” 灯火映照在墙上,房内卫生整洁,姜漠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长青啊,问你一事。” “师叔,何事?” 长青接过那些家书,有些愕然。 “我多年在外,这里的卫生,却一直打扫得干净,平时都是谁在忙这些琐碎?” 闻言,长青一愣,先是沉思一会,才不太确定地道; “您的寝室,我隐约记得是似冲师叔打扫的....” “还有澄真...师父也偶尔会来。” “在您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他们都有念叨您,我想清理这里的卫生,也只是为了睹物思人吧?” 对于这个答案,姜漠仿佛早有预料,却还是心底一暖,笑道: “行,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夜深了,若无他事,就去休息罢。” “那弟子先行告退。” 长青察觉师叔情绪微妙、不愿多说,遂匆匆起身,关门离去。 第19章 人间大盈仙 斜阳坠入地平线,黄昏褪去,夜幕降临。 陆家。 装饰古朴、简明的厅堂内,一位衣衫褴褛的线人,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面前身穿红衫、温文尔雅的男子。 “陆老板,这是我打探的消息。” “好...劳烦你了。” “客气,我先走一步,再会。” 线人起身,抱拳辞别。 “慢走。” 陆宣目送对方离去,而后摊开掌心,查看纸条。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内容极度震撼,当览阅完毕后,陆宣脸色微变,大脑一时无法冷静下来。 他紧紧地揣着纸条,端坐木椅上,目光像是忌惮,又像是顾虑、隐忍。 时间分秒流逝,莫约半个时辰后,这位陆家家主,缓缓起身,呼出胸中一口郁气。 他作出决定,要把这则消息告知叔父。 一间灯光通明的书房内,白发苍苍、精神充盈的老者,正躺在太师椅上,手执一卷古经,仔细嚼阅,桌上还放置着一杯刚煮好的清茶。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陆宣进入书房,开门见山道:“叔父...出事了。” “怎么?” 闻言,陆老太爷把视线从古经上的繁奥文字挪开,手捧茶杯,微抿一口,湿润喉咙。 “三一要开始找全性的麻烦了么?” “瑾儿不想回来的话,你逼他没用。” 望着被自己传位的陆宣,老爷子拧起眉头,语气带有三分不悦: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的小动作!” “这个时候,强行把他拘回来,他会恨你一辈子。” 陆宣僵直在原地,想要辩解,却被老人平静、威严的目光,逼得主动认错。 “叔父,擅写家书这件事,是我莽撞了,但实在是担心瑾儿卷入和全性的纷争中。” “够了....说事。” 陆老太爷并不想听那些解释,他看出陆宣脸色不安,心底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一门...昨日和全性大干了一场。” “似冲、澄真两位道长,在全性的地盘,把病鬼、骨钰、筱烟三邪,连带着赵无渊,都给宰了,死者七十有余。” “另外,全性也在二人外出之际,夜袭三一门,造成不小的动静。” “据线人探查,三一门死了2人,瑾儿没事,或许只是轻伤。” 陆宣将纸条上的内容,逐一复述。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陆老爷子,也甚为惊诧。 死的人,在全性的地位,实在太高了,堪称支柱的存在,更别说,还有那些踏足宗师领域的三邪。 枯槁的手指,默默地敲击着桌面,陆老爷子略显担忧,蠕了蠕嘴唇,叹息道:“原来是赵无渊么?” “怪不得那两人,会杀得血流成河....” “比起无根生、李慕玄导致左门长仙逝来说,几乎不遑多让。” 这则隐秘,听得陆宣瞠目结舌,冷汗从鬓角划落,他不解追问: “叔父,他们之间有着什么血仇?” 陆老爷子抚着白须,一段往事浮现心头。 他年纪大了,也不太记得清,先是饮茶,平缓一口气,再把古经放一边,才神色凝重地道: “多年前,东南的沿海区域,出现一批来自南疆的邪修。” “他们擅用毒蛊之术,实力强到横压一域,共有数位毒道大宗师的存在,所过之处,可谓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很多在特殊生辰降诞的孩子,成了这些畜生,祭炼邪器的材料。” “受到牵连的平民,大致几百,还是近千?” 陆老太爷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记忆角落的琐碎被他打捞而出,接着道:“应该是八百之数吧。” “反正很是凄惨....” “此人神共愤之事,很快就遭到各大正派的围剿,包括龙虎山、武当、上清、火德宗、燕武堂、三一门...等等。” “浩浩荡荡集结了百余人,都是那一代的好苗子啊,就这样全被那些邪修屠了。” “就连当时的全性,也不敢招惹这批人,被杀了元老,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地跑了。” 陆宣听得揪心:“那后来呢?赵无渊应该也是那一伙人吧?” “哼!” “后来么...” 陆老爷子将那段血腥的往事,全盘托出:“大批的难民,跑去各大正道门派下跪哀求。” “在其他门派还在犹豫,权衡利弊的时候。” “距离最近的三一门出手了。” “几乎没有一刻的延误,接待了难民后,左门长就携似冲、澄真二人,一路疾驰沿海区域。” “仅他们三人,硬生生是闯入了那群魔盘踞之地,杀得血流漂杵。” “?!” 陆宣瞳孔地震,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料想不到,三一门居然有这般霸道的一面。 陆老太爷子吹拂着杯面茶水,嘴角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那一战,真是昏天暗地。” “在邪修溃逃向南疆,陆续有门派准备出手时,接连传来左门长枭首邪修的消息。” “整整24位邪修,被打得一路逃亡,途中殿后的毒蛊大宗师,被削成了人棍。” “仍有两位毒道宗师,以及零散的邪修,遁入南疆的十万大山。” “就在所有人,以为左门长就此止步的时候。” “他闯进去了,没人知道当年的细节。只是半年后,他拎着两颗毒蛊大宗师的头颅出来,扔给了那些难民。” “一时间,天下震动!” “自此三一门,从二流,跻身一流玄门。” “而左门长,更是被那些难民,冠以‘大盈仙人’的美称,传颂他的丰功伟绩。” “就此人品,无可挑剔吧?” 陆宣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呢喃道:“没有...堪称完人。” 一想到今人已逝,陆老爷子不禁满怀惆怅。 “在当年的后辈中,我最欣赏的就是他;否则,当年也不会让瑾儿拜入他的门下。” “但十万大山内,应该是残存了余孽,那赵无渊就是其中之一,时隔十数年,他同样修为大成,回到中原肆虐,挑了一位全性的元老,取而代之。” “瑾儿是三一的弟子,无论是无根生、李慕玄闯山,害死左门长,还是这以赵无渊为代表的一脉邪修,都和全性有着关系。” 陆宣感到一阵茫然失措,他既不想儿子涉险对抗全性,也不愿阻碍他的复仇。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你都不能拦着他。” 陆老爷子缓缓合上眼眸,虽感疲惫,却一锤定音道:“孩子长大了,由他去罢。” “陆家的种,要有血性。” 第20章 驱散门人 陆宣静置原地,泛白的嘴唇微微张合,像是丢了三魂七魄。 他稍作权衡,靠着仅剩不多的理智,把脑海的不舍掐灭,对着陆老太爷弯腰执礼: “叔父,我先行离去,您早点休息。” “去吧,别给他操心了,等你百年之后,你又能操多少心?” 陆老爷子挥了挥手,声音温和却饱含自豪: “该走什么路,该怎么走,瑾儿清楚,你不用抓得太紧。” “嗯,您的意思,我知道。” 陆宣恭敬退去,关上书房的门,径直来到厅堂,唤家丁取来纸笔。 与上一次的焦急不同,这位富甲一方的陆家主,此刻尽显犹豫。 面对铺开的信纸,他数次举起沾染墨水的狼毫细笔,想要落下镌写劝诫,却始终定格在半空。 桌面的香烛寸寸消融,直到快到燃没的时候。 陆宣才微微阖眸,提腕游走,写下力透纸背的两个浓墨大字。 “把这封信,送去三一门。” 陆宣神色疲惫,唤来身侧的家丁收走信纸,不忘嘱咐道: “跟瑾儿说,这里永远是他的家,爱折腾就折腾去罢。” “好,老爷,我这就去。” 家丁把信纸封裹好,揣入怀里,趁着夜色,匆匆出门。 ........ “啊!!!” “爹!!!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无助、崩溃的哀嚎声,从庭院传来。 上午,被扰醒的姜漠,似有所思,起身推门而出。 山门处,一位头发斑白、身材佝偻的老者,跪在长青身前,苦苦哀求: “仙长,求求你们,劝劝善阳啊!!” “他娘近来卧病在床,孩子还小,你们就让他跟我们回去吧。” 浑浊的泪水,沿着粗糙的脸庞划过。 年过七十、身穿灰色长袍的光头老者,跪在地上,正欲磕头,却被长青挽住。 “别!老人家,我们受不起!” 与光头老汉前来的,还有一位穿着花色衣服的妇女,怀中捧着嚎哭的婴儿。 “哇哇哇!!!” 嘹亮的婴儿哭声,回荡在空阔的中庭。 彻夜未眠的水云、长青,望着妇人、老者、婴儿,心底不是滋味。 至于那被称作‘善阳’的弟子,他头绑绷带,身高七尺不到,憨厚、老实的脸上,早已哭得涕泗横流。 “呜呜呜!” 他同样跪地,背对妻儿,不敢回首,却对老父失声哀求:“爹,我不能走啊...” “师父..传我手段..遭奸人所害..” “更有全性肆虐...攻山欲谋尸骨..” “求求您了,体谅体谅我!!!” 善阳双膝像是扎根了一样,不愿离去。 听着婴儿的哭声,那妇人的眼神更是楚楚可怜,甚至带有一丝惶恐。 水云感觉胸口像有重锤袭来,他眉头微蹙,沉声劝诫: “善阳...跟伯父回家。” “师兄,我....” 未待话说完,水云态度强硬,不留任何余地: “收拾东西,立刻走!” 长青扶起善阳,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吧,这里有姜漠师叔,还有大家,能应付的。” “别让伱的家人担心。” 水云、长青,软硬皆施,把善阳逼得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正在嚎哭的他,见到了一道迎面走来的身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急忙上前,抱住姜漠的大腿,哭得浑身发颤。 “师叔...求求您,让我留下!” “未能..手刃仇人...弟子心有不甘啊!!” 他说话断断续续,忠孝仁义,像是无形大山,把这位汉子压得喘不过气了。 姜漠轻抚善阳的脑袋,温声劝告:“莫哭。” “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瞧,你家小娃娃,多可爱。” 善阳眼睛哭得红肿,既是委屈又无助,在宗门和亲属各执一方的天秤上,他无从取舍。 “山上的事,尽由我处理。” “仇会报的。” 寥寥数字,充斥着不容质疑的力量。 善阳哭声渐止,他微微抬首,见到目睹白衣黑发的姜漠,头顶炽阳,光芒从肩膀撒落,身形格外的伟岸。 “师叔...” 他声音颤抖,似猜到什么,害怕被除名三一。 “回去。” 姜漠望着跪伏的后辈,对方的修为,被他轻松探查,仅是勉强跨过二重的境界。 “照顾好你的家人。” “待我平定全性,三一名扬天下,你再回来。” “如何?” 没有辈分和地位上的压迫,有的只是诚心相告。 姜漠这种近乎商议的姿态,让善阳有了台阶下,不至于被心中的道义束缚。 一旁的老者,久经世故,岂能听不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他担心善阳反悔,抢先一步感激涕零道:“谢谢仙长!谢谢仙长!!” “无妨,老先生,快快请起身。” “水云,带善阳去收拾行李。” “好,师叔。” 水云拖走愧疚得如机械的善阳。 姜漠来至妇人近前,兴许是他面容清秀、温和。 刚一靠近,婴儿的啼哭就停下了,反而咬着手指,用一双明亮的小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这孩子叫什么?” 姜漠伸手轻捏婴儿的脸颊,逗得娃娃咿咿呀呀,天真而笑。 “回仙长,小孩叫恩阳。” 妇女憔悴的脸上,泪痕尚未干涸,这一路奔波,她深感疲惫。 “恩阳....好名字。” 姜漠宠溺地摸了摸小孩的头,一道灵光暗中灌入。 那是他运行秘法,随手雕刻的赐福灵咒,可佑婴儿茁壮成长,不受百病侵扰。 不久,善阳背着琐碎的行囊走出。 在下山的阶梯前,他对着残破的山门,三叩九拜,泪流不止。 “师叔...师兄...” “回去罢。” 姜漠毅然转身,回到道庭。 随后,他和长青、水云,着手开始清退那些有家眷的弟子。 与全性的争斗,注定血腥残酷,这一点,几人心中各有共识。 因此不管是否有亲属前来接人,姜漠都好言相劝,在当天把这些弟子送走。 临近正午。 陆瑾手持一卷家书,当作是权威的令牌,递给姜漠查看。 “师叔...恳请您让我留下。” 姜漠打开,‘随心’二字映入眼帘,随即默许他留下。 偌大的三一门,逐渐冷清,风起萧瑟,氛围苍凉。 暮至黄昏,残阳如血。 下山办事的诸葛煜赶了回来。 “师叔,那些师兄的遗孀,都妥善安排好了...” “好,辛苦你了,小诸葛。” 坐在山门台阶前的姜漠,指尖掐着一封家书,递给诸葛煜:“里面是你家人的想法。” 拆开。 阅毕。 诸葛煜脸色平静而笃定,紧握家书,微微运炁,将之震碎成漫天的碎屑。 “那不是我的想法。” 破碎、坑坑洼洼的山门前,就这么坐着五道身影。 水云、长青、陆瑾、诸葛煜.... 火烧云映彻整片天空,山林摇曳作响。 陆瑾望着浩渺的天地,怅然若失:“只剩我们了....” 第21章 雪中送炭 晚间。 朦胧的灯火,再次在三一门燃起。 负责执守的长青,凝视着向下绵延的石阶,脸色微变,在他视野尽头处,有数道身影缓缓攀登而来。 为首之人,一袭靛蓝道服,白发后束,胡子浓密,面容威仪,双眸如炬,散发着凌冽的正气,恍若一头狮子。 “天..天师?!” 长青有所诧异,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想起晚间师叔的嘱托,并未转身前去通知其他弟子。 片刻。 龙虎山第六十四代天师——张静清,正式登顶,不远千里,抵临三一门。 尾随他而来的,还有两位样貌平平的弟子。 “三一长青,见过天师!” 面对这位执正道牛耳的魁首,长青不敢怠慢,当即抱拳行礼,言辞恭敬。 “长青,好久不见啊。” 张静清不禁感慨,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听闻你们和全性结下血仇,我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无论是斩奸除恶,抑或他事,只要有能帮上忙的,尽管讲!” 长青神色动容,虽是感激,但还是苦笑婉拒:“谢过天师好意。” “此番恩情,我三一铭记在心。” “和全性的事儿,我们只想自己了结,不愿麻烦您。” “这是何话!” 张静清瞅着这娃娃心力交瘁的模样,纠正道: “龙虎山与三一门,素来交好,手足同情,眼下你们身陷困境,我岂能熟视无睹?” “天师,您的诚心诚意,我们愧疚难当!” 长青悠悠长叹,不作隐瞒,将门内的情况简述:“我门已在今日,遣散大部分的门人。” “此番和全性开战,只为报仇,谈不上什么大义...” “况且,天师,你们龙虎山多数弟子,都去往了战场,生死未卜。如今更是多事之秋,我三一的琐事,若是再你们添加烦扰...” “实在是这心坎过意不去啊。” 长青以手抚心,所说赫然是肺腑之言。 “除您以外,燕武堂、青竹苑...都有到访,晚辈也是逐一谢绝了,这雪中送炭之情,莫敢遗忘。” 闻言,张静清沉默了。 长青几乎是一副恳求的姿态,加上之前说的话,无不是在表明,那些留下来的弟子,已做好与全性不死不休的准备。 想到这里,饶是天师,也感到一阵无措。 他想帮忙不假,可三一承下了这份恩情,却又请求龙虎山,能有所理解,不予插手。 一时之间,张静清也敲不定主意,另想解决之法,遂换了一个话题: “长青,似冲道友、和澄真师侄,可曾回到门中?” “回天师...师叔、师弟身受重伤,现今昏迷未醒,不便见人,见谅。” 长青大致猜到天师意图,直言告知,堵死了剩下的那条路。 至此,张静清,再无奈何之法。 他一言既出:“好....长青,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但万事慎重,若有困难,切勿独行,可随时来龙虎山,我愿鼎力相助。” “天师所言,晚辈铭记在心,在此谢过。”长青弯腰作揖。 ....... 洞穴。 刘婆子盘坐在稻草上,阴暗、冰冷的地面,正跪伏着一名容貌猥琐、气质怯弱之人。 他脸色呈现病态的白色,八字型中分,留着小胡子,鼻头通红,像是酒醉,穿着一袭青灰色的衣袍,胸前还系着红色的围巾。 “苑金贵...你家的娃娃,近来可好?” 和蔼且带有调侃意味的话语,自刘婆子口中传出。 “嘿,您的药真神了!” 苑金贵竖起拇指,不吝赞词,谄媚道:“我家那胖小子,托您老的福,大病初愈,健康着嘞!” 对此,刘婆子满是皱纹的脸,轻轻松动,浮现一抹神秘的笑容: “那伱可知,我今夜,为何唤你前来?” “这...请您明示。” 苑金贵神色惶恐,表现出一副愚笨之姿。 他为人精明,若不是膝下独子,身怀疾病; 纵使给他黄金万两,或熊心豹胆,都是不愿与这手段堪称凶残的老妪打交道。 见苑金贵装傻充愣,刘婆子的语气愈发慈蔼,但说的话,却是让人毛骨悚。 “小苑啊,你这诚意,未免有些令人心寒。” “没我的帮扶,你那娃娃,早就夭折,长埋地底了。” “我已年老体衰,下次娃娃再要发病,你找我....唉。” 剩余的话,尚未说完,苑金贵连忙跪了下来,以头撞地: “您老宽宏大量,莫怪莫怪,有任何需要帮忙的,我替您老代办就是了。” “当真?” 刘婆子有恃无恐,只要她一念间,就有诸多手段,把这傀儡玩弄。 “真,一言定真!莫敢敷衍!” 苑金贵冷汗渗落脸颊,语气愈发恭敬,不敢稍有得罪。 “好孩子....” 刘婆子欣慰一笑,予以承诺:“下回小娃娃再病发,你找我就是。” “我虽老眼昏花,但挽住你娃娃的命,直至成年,并无难事。” 这一来一回,苑金贵被折服得妥妥帖帖,不敢再耍小心思,口中颂扬:“您老慈悲!活菩萨!活菩萨!” “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该知道了吧?”刘婆子轻问。 在她眼里,这苑金贵除了嘴碎、擅长搬弄是非,成天就是不务正业。 连点看家的手段都没有,故而上次三一寻衅和门长的手书,自己都选择性跳过了他。 “啊?” 苑金贵一怔:“您老展开说说?” “我最近在家看娃嘞,大门都不出,江湖上的事,哪能知晓。” 刘婆子简短叙述,将无根生携李慕玄闯山,以及赵无渊、三邪殒命的事情,尽数告知。 话毕。 未有数秒,苑金贵浑身发凉,猜到这毒妇找自己来的意图。 一瞬间,他被吓得脸色煞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忙跪求: “刘老,您开开恩,放过我贱命吧。” “妻儿无所依,这浑水,我是真的不敢趟啊!” 开什么玩笑,全性和三一的血斗,自己这张碎嘴,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轻则人头落地,重则全家灭口。 见到苑金贵这副惊恐模样,刘婆子阖眸,声音低沉,却充满诱惑。 “这样吧,你替老身做好这件事,我划条路子给你,去往南疆,你娃娃的病一劳永逸。” “可否?” 第22章 长鸣野干 像是沙漠苦旅的商人,遇到了生命绿洲。 对于这种近乎致命的回报,苑金贵呼吸变得絮乱,他大脑飞速运转,狡猾的瞳眸微缩,贪婪之色更甚。 此前的顾虑、忌惮,统统烟消云散。 “您老,有多大的把握,治好孩子?” 兴许是苑金贵平日里缺德的事做多了。 哪怕不像昔日王老头所说的那般‘生娃没屁眼’,膝下独子也是身患怪病。 数年来寻遍中药、西医,都无根治之法。 反而每次病发时,娃娃痛不欲生,浑身高烧不退,离鬼门关就差一副棺材板的距离,可把他这个当爹给愁坏了。 刘婆子佝偻着腰,浑浊的双瞳俯视苑金贵,不知是戏谑,还是怜悯,只听她呢喃道: “论药道、医术之高远,你们中土与我南疆,几乎是并齐的水平。” “奈何你们的传承,历来饱受战乱、饥荒、人祸影响,早就失传了许多珍贵的医术典籍。” “譬如当年那被魏武帝处死的华佗,青囊锦书,堪称医道瑰宝。” “而我南疆,却是不同,地处偏远,十万大山,各有部落,历代的医蛊秘法,不仅完美传承,甚至继往开来,再进一步。” 话至此处,刘婆子语气中的自豪,格外明显,她沉吟叙之: “你娃娃的病,是先天之畸形,脑生肿瘤,心血不足,五脏有损,筋脉之错乱,长久以往,活不到15岁。” “待此间事了,去往南疆,以此信物,找寻老身挚友相助,可痊愈也。” 枯槁如柴的手一阵哆嗦,在宽阔的衣袖里面,取出一枚暗褐色的铃铛,扔给了苑金贵。 “谢谢您老!活菩萨啊,晚辈感激不尽。” 苑金贵拾起铃铛,只见上面刻满了诡异、古老的纹路,有毒蛊、骷髅之形环绕。 “长鸣野干?”刘婆子轻唤一声。 “欸!晚辈在!您吩咐!” 苑金贵折服得五体投地,那盯着铃铛的眼睛,充斥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狂热和欣喜。 “昔年让你蛊惑老王头,诱那三一学堂的娃娃,误入邪道;” “又有监视掌门,看他手段;” “再到如今,也是辛苦你了。” 刘婆子眸光仿佛穿透阴暗的洞穴,她苍老的嘴角,缓缓浮现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持此铃铛,可摄人心魂....现在的水,还不够浑,还不够乱。” “我需要你长鸣野干,用这三寸烂舌,去狠狠地搅和。” “全性的疯狗,本就愚昧昏聩,伱只需推波助澜,又有秘器相辅,可轻易影响他们。” “至于三一那边,我要他们身败名裂。” 不等刘婆子详细道来安排,苑金贵就眸露阴芒,嘿嘿直笑:“这还不简单?” “掌门的手段,我曾亲眼所见,破了老王的倒转八方。” “只需说那左若童,心眼狭小,一生倚借逆生三重,化作陆地神仙之姿,欺世盗名,却被掌门破其三重,由此堕入心魔,活活气死!” “届时,管他真假,在世人眼中,信个三四成,也足够他们声名狼藉了。” 刘婆子微微一笑,神色满意,探出那皮包骨的右手,抚着苑金贵的头,不禁赞叹: “还是小苑,知我心意啊....” “去吧,办好这件事,老身在此提前恭贺你家庭美满、万事无忧。” “您老保重,晚辈这就去操劳。”苑金贵起身,嘴角噙着一抹张扬、自信笑容。 论捣弄人心,掀起全性和三一的腥风血雨,于他而言,易如反掌。 待到鹰犬离去,洞穴恢复寂静。 刘婆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伴随着无声的脚步落下,一道近乎化作的实质的煞气,自狭窄的洞穴,疯狂蔓延而来。 “你这般凶神恶煞的,老身可禁不住恐吓啊。” “怂恿我的至亲,去伏击三一,刘婆子,你猜我会不会宰了你?” 循声望去,旗袍如血焰、容貌一绝的女子,手持通体幽黑的环首横刀,踏步而来,眸光所至,杀意凌冽。 “你可以试试。” 气息羸弱的刘婆子,风轻云淡,丝毫不惧眼前之人。 “轰——!” 脸色如霜的女子,抬手奋起,挥斩而落。 如蛟龙肆虐的刀气,咆哮而来,袭向刘婆子。 坚硬的岩石,一触即碎。 数丈长的刀芒铮鸣作响,却很快,似撞到无形的墙体,如泥牛入海,在刘婆子身前寸寸崩碎,直至归于平静。 “凭你的修为,暂且修炼个数十载吧。” 刘婆子望着那怒火中烧的女子,继而调侃:“消息是小高和掌门让我扩散的,至于骨钰,更是自行抉择前去。” “你说老身怂恿她?问罪的话,你骨滢还没有资格。” 阴森的话语回荡在洞窟内,周围崎岖、嶙峋的石壁,似有反应,缓缓蠕动。 一张又一张石铸的狰狞脸庞浮现,那邪异的眸光,铺天盖地袭落,笼罩骨滢。 刘婆子就这么盘坐在石台上,她笑容慈祥,却宛若一轮漆黑不可视,死气滔天的深渊。 至此,双方陷入僵持,骨滢恍若一叶孤舟,置身于怒海狂涛之中。 最终,由她率先让步,收起横刀,冰冷的质询声响起。 “是谁动的手?” 刘婆子冷笑一声,略做思索,给出大致方向:“兴许旷雅、维玄...外加其他三一门的强者吧。” “现今何处?”骨滢惜字如金。 “三一门。” 得到答案后,骨滢转身,不作停留。 “你破不了他们的功法。” “老身有一物,可助你势如破竹。” 苍老、嘶哑的声音,道出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骨滢脚步停下,漠然回首,问:“何物?” “用你们中土的说法,暂且称作解炁散吧” “?”骨滢未曾听闻这种邪物。 “过来。”刘婆子招了招手,示意骨滢上前。 一封纸折的药包,被老妪从怀中取出,交于眼前怀抱武道、纸道两门秘术的宗师。 “此药,涂抹剑锋之上,天克逆生功法,只要三一门人触之,炁化的躯体,会接连崩溃,露出原本样貌。” “试过?” 骨滢皱眉,有所质疑,手握那小小一包药散,她难以置信,堪称天下一绝的功法,会被其克制。 “试过。” 刘婆子坦言:“它的初始版,在多年前,曾一度压制左老儿的二重逆生。” “今而完善改进,药力更甚,对付旷雅、维玄子之流,不成问题。” “好。” 骨滢不作道谢,当即离去。 为了报仇,她并不介怀刘婆子的蛊惑,把自己视作杀戮的工具。 “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 那修长身影一步迈出,就是十数米远,肃杀的声音很快消失在洞穴出口处。 第23章 三炁流转 伙房。 姜漠守在灶台前,不时添加柴木,烧得炉火平稳,瓦煲里的药材,黑汁沸腾,散发苦涩味道。 陆瑾在一旁帮忙,不时举斧劈开厚实的木桩,撕成小块。 “师叔,您说似冲师叔、澄真师兄他们今晚能醒么?” “恢复得差不多了,最晚也是明早。” 姜漠全神贯注,拿着一柄破烂的竹扇,轻轻挥动,控制着火候煎药。 “师叔,弟子想请教一二?” 陆瑾礼貌询问,他心中有惑,此前曾见师父与无根生激战的场景,至今被梦魇缠身,莫能释怀。 “讲。” 姜漠一边回应,一边嗅着浓郁的药香,眉头微舒,煎得不差。 陆瑾停下手中动作,认真权衡,那清秀、温润如玉的脸庞上,现出一抹不忍之色。 “这世间,可有天然克制逆生的功法?” “有。” 根本不需要思考,姜漠就给出了答案:“瞧你身侧的水缸。” “石缸为肉身,浑水为后天之炁。” 陆瑾愣在原地,大脑闪过一丝灵光,未待他开始推演,便听到新的讲解。 “我们的修行,按照门中历代的先辈所传的,就是不断淬炼炁与肉身的相融,转变,终极目标就是浑水,彻底褪去污浊,化作清澈的先天一炁,与肉身共鸣。” “在此基础上,如遇强敌,酷似烈火,即可将水焚烧,蒸发,直至枯竭,伤至缸的本身,从而碎裂。” “燃火的方式有很多种,譬如煤油、碳木、棉絮等等,它们对应各种功法,或多或少能够限制逆生运转,只不过是烧水的效率有所区别而已。” “另外,还有野路子,就是用锐器或者钝器,凿开缸的一角,让水流失得更快,所以这个时候....” 陆瑾心神紧张、嘴唇发白。 这副姿态被姜漠尽收眼底,知晓这小家伙,怕是有了心结,畏惧那日闯山邪魔的手段,遂道: “你能做的无非两件事,要么加入更多的水,把缸沉入河湖海泊,以量取胜;” “要么寻找新的铸缸材料,让它变得更为坚固、不可侵。” 闻言,一周前师父与魔头交手的画面,如海潮涌,陆瑾愈发的难受,颤声说: “师叔,弟子那日,曾见师父三重之姿,气息浩瀚而澄澈,理应为先天一炁,却在与无根生交手的过程中,仍旧被破,这又是何故?” 姜漠苦笑摇首:“师兄破阶之法,如我料想得不错,应是借那魔头之手,碎其缸身,让体内的后天炁一边发生蜕变,一边重铸缸身,从而抵至三重。” “只是核心功法缺失,哪怕他闯进了这个领域,都算不得完整。” 这则话语,如晴天霹雳,让陆瑾惊讶万分,原先黯淡的眸子,更是升起一抹神采。 “师叔,您说,我们的功法,少了核心部分?!” “嗯,少了很多。” 姜漠望着这痴儿,一副恍然若失的模样,莞尔一笑: “不过...师叔运气不错,云游在外的二十数载,找寻了剩余的真法。” “那..师叔,您的三重是否完整?” 那柳暗花明、于绝境下再得生路的感觉,让陆瑾久久不能平静,他如释重负,周身的每一寸血肉都在雀跃。 “完整。” “逆生真法的效果,无非是掠这天地、人间,游离的万象三炁,实行流转,生生不息。” 姜漠顿觉药物煎得差不多了,挥舞的小竹扇渐停,让剩余的碳火,燃尽余温,将药材的功效,最大程度激发。 “师叔,三重,通天么?” 陆瑾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大气不敢稍喘,神经紧绷,在期待一个千古以来,无数求法者渴求的答案。 对此,姜漠微而蹙眉,认真思索:“二重如千里,穷尽一人之力,也难抵终点。” “三重更甚,与二重对比,恍若无边浩海。” “想要乘风破浪,登临彼岸,还早着。” “况且,所谓的神话飞升,不过历史的隐秘交织而成。你可曾见他派的祖师,白日飞升?” “你无法亲眼目睹,又岂知真假。” “像我带你御炁乘风,俯瞰天地,若被世人所见,口口相传,说成了通天神仙,也不见得真实。” 这番话语,像是晨钟暮鼓,在陆瑾脑中回荡,他神色动容,困惑迎刃而解。 “师叔,您要与全性血战,无根生届时参战,破您的炁化,又该如何?” 陆瑾仍有担心。 山下群魔肆虐,在他看来,师叔虽有横世之姿,但保不准无根生的手段依旧奏效,又有其他全性魔头加入围剿,恐有危险。 “凭他?” “我与师兄不同....” “他能撕破师兄的二重炁化,那是针对后天之炁的秘法,却不见得能撕裂我的三炁流转。” 话至此处,姜漠忽地一笑: “师兄要借他的手,进入三重,我没这個必要。” “真要对上,管他手段如何,我一掌下去,施展真法,让他炁化,魂归天地即可。” “?!” 陆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道:“您还能把他人炁化?” “嗯。” “功法为技,熟络人体血肉经脉、五脏六腑,捶练炁化过程,愈发随心所欲。” “真法为引,只需稍作运转,把一个人活生生轰成先天炁的碎屑,并不难。” 这白发青年,一双透彻、求知的眸子,再现故人之姿,深得姜漠的宠溺,故而不吝指教: “另外,关键在于,对方哪怕精通类似逆生的炁化手段,若不按照我的演化轨迹来聚拢,也会变成畸形的怪物,难愈真身。” 姜漠注意力挪转到陆瑾手上的柴木,递出右手,道:“给我一根。” “给,师叔。” 陆瑾似猜到了什么,恭敬献上一块刚劈好的柴木,眼睛紧盯,满脸写着期待,心脏几乎跃出胸膛。 “看好了,痴儿,莫要眨眼。” 伴随温和、自信的声音响起,一抹青色炁焰,于姜漠指尖燃起,顺势覆盖整根木条。 “哗——!” 坚实、干燥的柴木,如结晶发出清脆声响,瞬间崩溃成漫天的青色光点。 “师叔!!!”陆瑾发出惊呼,震撼到无以复加。 “这只是死物,炁化没什么特殊的。” 姜漠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当然,我的意思是....” 他的眸光,绕过陆瑾,似穿透墙壁,望向它处,嘴角的笑容,愈发浓郁。 “如果有个活人,譬如全性猴子之类的,给我练练手,倒能让你在这小灶学点东西。” 第24章 镇压妖人 山门。 灯烛昏暗,值守一天的长青,神色疲倦。 他陆续接待各大门派的访客,逐一回拒那些人的好意,说得唇焦舌燥,乏力饿肚。 “师兄,晚膳我给几位老前辈送去了,您也歇歇吧,换我代劳。” 一道关切的声音响起,诸葛煜缓步走来,他双眸清澈、精神不错,和憔悴的长青,比对明显。 “小诸葛啊....” 长青欣慰地笑了笑,他周身酸痛,眼睛更是因过度操劳充斥几缕血丝,自全性攻山那日起,截止今夜,他都没怎么休息。 “好...那下半夜,就交给你了。” “师兄,您快去休息。”诸葛煜催促。 就在两人交接时,阴冷、漆黑的树林,随风激荡,一阵悠扬、邪异的铃铛声,在周边虚空荡开,往着山门蔓延而来。 “快捂住耳朵!” 长青骤然色变,那掺杂在空气中的煞气,像是孤魂野鬼般,肆意呼啸,缭绕天地。 “又有全性妖人夜袭?” 诸葛煜眼中冒火,不由怒道:“来得正好,我去请示师叔,宰了这畜生!” “哗啦啦——!” 树林传来诡异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白色身影,不断出现,赫然是一尊又一尊用纸折的纸人,双眸点血,五官扭曲,表情怪诞,更有大批的符文,雕刻四肢手脚,仿佛活物。 近百具纸人中,一道血衣如焰的身影,占据统率地位。 她持刀向前,沿着石阶攀爬,所过之处,石板纷纷塌陷、碎成蛛网状,身后的纸人凶傀,顺势尾随。 “全性...骨滢?!” 长青眸露寒芒,体内的倦意瞬间褪去,他运起功法,进入逆生二重,发丝霜白,做好拦截准备。 “小诸葛,快去告知师叔!” 他认出对面女子,名为骨滢,全性六邪‘骨钰’的孪生姐姐,擅长折纸之术,并在武道上有着宗师级的造诣,实力强横。 “我在这里拖着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长青倍感压力,哪怕有玄功护体,面对那凌冽的杀气,他还是感到不寒而栗。 诸葛煜听从吩咐,方才转身,就见姜漠携陆瑾走来。 他连忙请示:“师叔!有妖人袭山,请您雷霆出手,镇杀此獠。” “嗯。” 姜漠抵临山门,与三人并肩。 他俯瞰千余台阶,那些纸傀,在摇曳、急促的铃铛声控制中,变得狂躁,形似失控的兽潮,横冲直撞。 “小陆、小诸葛、长青。” 姜漠轻唤一声。 “弟子在!”三人异口同声。 望着百米外的血影,姜漠无惧纸傀的威胁,沿着台阶走下,背对他们。 “想看生擒妖人,还是就地格杀?” 未待另二人答复,诸葛煜想起前夜战死的师弟,紧握拳头,脸色愠怒: “师叔,三一与全性不共戴天,杀了就好,免得多生祸端。” 话音落下,陆瑾、长青毫无异议。 “杀了吧。” 台阶上,姜漠舒展筋骨,周身溢出云雾状的白炁,仅是瞬间,他发丝炽白,冰肌道骨,整个人散发着宛若大日坠临人间的威势。 “吼——!” 那些纸傀仰首嘶吼,空气中的铃铛邪音,如阴暗的无形大手,疯狂撩拨着姜漠的五感、以及七情六欲。 陆瑾感觉内脏像是翻江倒海,脑袋轰的炸开了,腿脚发颤,险些摔倒。 长青一把扶住他,警声提醒:“那是妖女的手段,用炁护住你的耳廓,避免被影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前师父提起过,这玩意儿...是北漠那边失传的秘术,一旦被催眠,就要丧失意识,丢失五感,成废人了!” 听到他的分析,陆瑾面露忌色,当即运炁,封住耳廓。 “轰_!” 下一瞬,辉耀黑夜的炽银光芒,于姜漠身后绽放,一条又一条炁化锁链,像轰鸣的海啸,于高处袭落。 “嘭!!!” 闯山的纸傀,体有符文,坚若磐石,接连被锁链洞穿,那附带的高温,把它们烧得凄厉嘶吼,形体溃烂、焦黑。 骨滢踩着石阶而来,脸色凝重却未有动摇。 她紧握长刀,左手撕裂一包药纸,里面蠕动着数条狰狞、丑陋的蜈蚣,涂抹刀锋之上。 霎时间,蜈蚣被刀锋划破,血肉迅速枯萎,化作颗粒状的粉末,自此化作特殊的膜层,依附在刀刃上。 近百具燃烧的纸傀,如稻草倒下,灰烬飘散。 骨滢越过昔日精心编织的傀儡尸体,面无表情,仰望漫天的炽银锁链,她首次感到可怕的窒息感。 那镇守山门的青年,白发激荡,恍若人间遗仙; 仅此一身,散发的炁芒,竟把通往道宫的千余昏暗石阶,照得如银色海洋覆落,举手投足间,更仿佛与整片天地意志链接。 见证这震撼的一幕,长青几人激动得浑身发颤。 “三一...门。” 骨滢声音冷厉,与青年对视的刹那,锐敏的直觉,顿让她明悟所有。 全性三邪、乃至赵老鬼的死亡,都可能与此人有关。 眼前的场景,酷似神话重演,那屹立在道宫门前的青年,神情淡漠,几乎要飞升的姿态。 骨滢深呼吸一口气,周身肌肤紧绷,体内的血气开始燃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飙升。 那前所未有的压迫,令她如坠冰窟,若非至亲丧命,退无可退,她绝不与这等层次的怪物搏杀。 “哗——!” 黑色、深邃的煞炁,自骨滢体表倾泻而出,一枚鲜红欲滴的血色弧痕,于眉心显露。 周围的环境,草木风吹,灰尘溅射,都忽地被放慢数倍。 “轰!” 炸裂的黑炁,一路袭来,骨滢凶焰滔天,手握邪刀,与近百条锁链激斗。 “铛!” 她形似鬼魅,残影重重,在死亡的边缘,极尽闪避,不敢有任何的杂念,稍有不慎,被锁链擦中,必会殒命! “逃?” 眸光锁定那道狼狈的身影,姜漠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轰!!“ 锁链速度陡然暴增,从四面八方扫来,陷入绝境的骨滢,怒挥黑刀,数十道暗紫的刀芒绽放,却无法撼动锁链。 反而是刀刃接触的瞬间,锁链像遇到了宿敌,被轻微弹开。 与此同时,覆盖在黑刀上的特殊膜层,也变得稀薄。 未待她缓过来,姜漠轻抬右手,眸底浮现赤金道很,虚空轰鸣。 “玄门重地,既来之,则安之。” 在三一真法的加持下,无处不在的云空之炁,被他肆意操控,化作透明的遮天巨手,向着全性妖女所在的位置镇落。 “轰!!!” 本就破烂的山路,一瞬被打爆。 巨大的掌印,正中骨滢,她浑身浴血,形似疯魔,拼命抵抗,发出凄厉怒吼。 黑刀寸寸崩碎,附带的毒膜,转瞬即逝,失去奇物加持,骨滢无法承受撼山巨力,全身骨头碎裂,鲜血淋漓... 第25章 出发之前 见她负隅顽抗,姜漠稍微用力,空气被挤压得像钢板一样,置身其中的骨滢,血肉糜烂,气若游丝。 “咻!” 一声破风声响起,姜漠拖拽着她,摩擦石阶,横飞至山门前。 “噗啊!” 骨滢再次喷出一口黑色污血,内脏严重受损,深入灵魂的痛楚,枯竭的气力,让她悲痛绝望,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如血焰的旗袍,在激斗过程中,损毁过半,露出白皙似玉的肌肤。 她头发散乱,遮蔽苍白的脸颊,气息持续衰弱。 姜漠只手锁其咽喉,凝视她那双不甘、怨恨的双眸,轻问:“还有什么遗言么?” “....” 骨滢沉默,她咬裂嘴唇,渗下汩汩鲜血,却一言不发。 姜漠随即不再理会,转身看着三名弟子,道:“全性...就是全性。” “男或女,丑或美,尽需平等对待。” 说到这里,一声残忍的‘撕拉——!’声传来。 只见姜漠脸色平静地卸了骨滢一条胳膊,血如泉涌,让本就垂危的她,彻底昏迷了过去。 “看好了,逆生三重,可以这么用。” 在陆瑾、长青、诸葛煜不敢走神,耳朵竖起,皆是心情紧张。 只见姜漠的右手泛起一道透彻的白炁,沿着骨滢的残躯覆盖,就连地上的断臂,都没有幸免。 “砰!” 被白炁包裹的骨滢,血肉发生剧变,愈发透明,抵达某个极限后,发出清脆声响,碎成漫天的白点荧光。 “呼——!” 一道夜风吹来,光点飘散熄灭,一代全性高手,就此魂归天地。 “下课。” 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姜漠越过了他们,留下一句略带认真的话。 “不日我将下山,诛杀全性诸魔。” “若有畏惧、犹豫、仁慈,甚至连仇恨都不够彻底,怀有‘兴许全性有人无辜’这种荒唐的想法,就留在山上罢。” 话毕,姜漠发丝霜色褪去,一身炽烈的炁息消失殆尽,往着道庭走去。 ...... 深夜,盘坐静修的姜漠,听见屋门轻叩,微而睁眸。 “师叔!澄真师兄、似冲师叔都醒了!!”水云在走廊汇报,声音激动。 姜漠起身,与之一起来到药房。 当他跨过门槛时,被陆瑾悉心照顾的二人,猛地抬首,霎时呆住,时隔二十多年,他们再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不禁落泪。 “师兄,小澄真,恢复得怎么样了?” 姜漠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随即让水云、陆瑾先出去。 待二人告退,浑身缠着绷带的似冲,早已哭得不成样子。 一旁的澄真,倚靠床栏,苍白的脸上,划过数道泪痕,饱含思念的话语,轻声道出: “师叔....” “在..莫哭。” 姜漠伸手向前,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捏着他的脸,调侃:“再哭,可就成花猫了。” “高兴...见到您回来..什么都值了。”澄真哽咽,眼睛哭得红肿。 似冲失声痛哭,满是皱纹的脸上,热泪横流:“师弟...师兄不在了..” “没事。” 姜漠轻抱这个小老头,安慰:“小陆瑾都和我说了。” “三一的根,没断,如今我也三重了。” 似冲、澄真无不声音颤抖:“真的吗?” “倘若不真,又如何把你们从那全性的龙潭虎穴救回来?” 姜漠轻笑,运起玄功,半边的躯体都完全炁化了,呈现炽白色的先天一炁,随即重新聚拢。 “好..好..好...” 似冲深深地吐出了一口郁气,有些难受地道:“你在外面的那些年,苦坏了吧?” “这三重哪里有那么容易成的,想必你也是九死一生...” 姜漠倒没有隐瞒,将这些年云游、闭关,以及发现遗失真法的事情,逐一道来,听得似冲、澄真心底愈发苦涩。 一方面,是门派千年来,走的路并不是错的,只是缺少了正确的法,才酿造了那么多的悲剧。 另一方面,听到姜漠为入三重,竟待在冰原数年,受刺骨寒风一次次撕裂逆生,再而重组,近乎生不如死。 “苦了..苦了..你都瘦成这样...” 似冲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紧握姜漠的双手,万般不是滋味。 “不过些许风霜。” “待你二人伤势痊愈,能够下床走动了,我再传你们真法,与逆生相辅,届时想踏入三重不难。” 漫漫长夜,几人详谈,直至天明。 几乎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李慕玄、南疆邪修与三一门的恩怨,愈发坚定姜漠下山的想法。 这一夜,所谈内容,其他弟子无从得知。 清晨,天未亮,姜漠在澄真、似冲睡后,离开药房。 “师叔,早!” 水云、陆瑾、诸葛煜、长青四人,齐齐在此等候。 姜漠没多说什么,扔了四根香给他们,随即离开。 “抽签,3人留下,1人随我下山。” 没有理会这些晚辈怎么讨论、抉择,姜漠回到房间,把白衣褪下,重新在衣柜里面翻找,换上一套黑色长衣。 不久,他来到山门前,呼出一口炁,瞬入逆生三重。 他白发飘摇,抬手为笔,指尖划出一道又一道璀璨的深蓝之光,刻画符箓。 并与整片天地共鸣,源源不断的自然之炁,受他聚拢,疯狂得往高天凝聚,不断形成雷云,有滚滚雷鸣回荡九霄。 从黎明、到黄昏、夜幕降临,大量的炁云密密麻麻地集聚在三一门的穹顶。 这是姜漠离去前,煞费心血布下的手段。 漆黑的天幕上,雷云连绵不绝,浩浩荡荡,笼罩整座三一山,恐怖的能量,堪称人间绝地。 做完这一切,已是夜深人静。 身后脚步声微弱,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师叔,是我要和伱一起下山。” “小陆瑾么?” “也行。” 陆瑾来至姜漠身侧,发现姜漠有些疲惫,诧异问:“师叔,您这是怎么了?” “捏炁云,在穹顶布置天雷。” “以防全性,趁我不在,伺机袭山。” 姜漠满意地眺望自己的杰作,愉悦道:“解决后顾之忧,也该下山荡魔了。” “要和大家打招呼么?” “不用。” 趁着皓月当空,夜色正浓,姜漠向前迈步,走下破烂的石阶。 “走吧,会会全性去。” “师叔,等等我!”陆瑾急忙跟上。 第26章 煽风点火 午间的客栈,食客众多。 在这十有八九都是全性门人的聚集地,划拳吆喝,饮酒耍乐的声音,此起彼伏,杂乱无序。 “哎!不好!出大事了!!” 突然,一阵焦急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道消瘦的身影,仓皇跑来,甚至被门槛绊倒,摔倒在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捧腹大笑。 正饮酒的粗犷汉子,余光一扫,嘴角扬起嘲弄:“嘿!苑金贵,你这窝囊废的,又他娘的怎么了?” “三一...三一要找咱们算账了!” 苑金贵一副哭腔的模样,神色惊恐: “就在今早...我看到街头卖酒的陈伯..被三一的崽子们,活生生打得咽气了。” “还有东坊的徐半娘,更惨嘞,被刺瞎眼睛,割下了脑袋喂狗。“ “那架势,十几个人,还说什么见咱们全性一个,就要杀一个,势要逼出掌门为止。” 位居客栈中心的酒桌,一位留着羊胡子、瘦骨嶙峋的老头儿,嘿嘿怪笑: “那你打听清楚没?” “前段时间,掌门不是带着恶童去闯山吗?到底捅了什么篓子?把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逼成这疯狗模样。” 苑金贵气喘吁吁,他青灰色的衣衫都被汗渍染湿了,惊魂未定地道: “掌门...掌门..把三一的玄功给破了!” “那左老儿一生求道,信念坍塌,一急,缓不过来,就饮恨西北了。” “什么?!”众人皆惊。 老头儿把玩掌珠,听得满脸红光,放声大笑:“好一個无根生!好一个恶童!” “这能耐是要上天了,竟然把这正道一绝给活活气死了,真不愧是掌门!” 苑金贵趴在地上,姿态低得好像一条等候主人骨头的忠犬。 见视野范围内的门人,无不是神色猖獗,笑得痛快,他又顺势道: “还有!还有!三一的旷雅、维玄子,带着门人,堵在刘先生那边...” “唉,刘先生死得可惨了,整副胸膛被打爆,骨头碎得到处都是。” “就连前去帮忙的赵老先生,病鬼,骨钰这些好手,也都惨遭不幸!” 粗犷汉子冷哼一声,抱起酒坛,一仰而尽,接着猛砸地面,碎成渣子,振臂一呼:“那就打他娘的!” “谁怕谁,把这三一的崽子们,全剁了。” “张哥,张哥,使不得啊!!” 苑金贵紧咬嘴唇,劝诫:“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谁要落单,被抓到,那就万劫不复了!!” 未待粗犷汉子回应,那羊胡老头就冷笑道:“哼!惧那三一门作甚?” “论门派势力,三一抵得过我们全性?” 他凹陷熏黑的眼窝里,毫无光泽、苍老的眼珠,开始渐渐爬起一抹骇人的血芒。 “诸位,速去通知其他门人,准备大干一场了!” “把那些下山的崽子,全削成人棍,给三一门送回去,哈哈哈!!!” 随着老者嚣张的起哄,在场的门人,无不纷纷响应。 苑金贵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怀里放置的铃铛,一直在发出微弱的声响,助他影响四周门人的神智。 仅是片刻,这里的全性,个个杀气凌厉,粗犷汉子怒目圆睁,嚷嚷着: “走,分头两路。” “找掌门去。” “还有对付三一崽子的,把这丑闻,写成信,给那些名门正派长长眼界,让三一名誉扫地,岂不快哉!哈哈哈!!!” 眼看这火上浇油的把戏,已然成功,即将掀起腥风血雨,苑金贵志得意满,心底爽得灵魂就要从天灵盖飞出来了。 “成,几位哥,你们先准备,我去通知其他人!” 粗犷汉子一把夺过桌面的酒杯,往苑金贵脚下砸去,笑骂: “就知道你这龟公狗娘养的,贪生怕死,不敢动手,滚!” ...... 当日,一封封由全性门人寄出的书信,送往各方势力。 更有甚者,嫌书信不够方便,直接去往繁华的城市地带,借用电话,告知八方。 苑金贵去往多处全性的扎根点,把事情煽风点火地说来。 在神秘铃铛的影响下,几乎没有任何的门人,有所怀疑,反而愈发激起心中的杀欲 局势失控的程度加剧,一日匆匆而过。 夜晚。 苑金贵哼着小曲儿,一路返回刘婆子所在的洞穴,神色恭敬地道: “刘老...您吩咐的事儿,我可办妥了!” “嗯,做得不错,小苑。” 刘婆子轻笑着,抬起右手,宽大的袖袍有绯红的药瓶坠落,透过玻璃层,依稀可见里面爬着几根肥硕、黏糊糊的蠕虫。 “南疆之路,千里迢迢,路上你家娃娃发病了,就喂给他吧,总能撑到目的地。” 刘婆子耐心嘱咐,道:“可别疏忽了,记得平日喂些食物,需用药时,让孩子生服即可。” 苑金贵连忙拾起药瓶,道谢个不停:“谢谢您老!大恩大德,小苑永世难忘。” “嗯...下去吧。” 刘婆子挥了挥手,洞窟内阴风阵阵,不待苑金贵说些什么,就把他驱走。 角落石壁开始颤动,戴着鬼面具的男子,缓缓走出,此前腹部深邃的伤口,竟已痊愈。 在他身后,是一坛又一坛诡异药水,上面沉浮着各种毒物,和零碎的骨头。 “好了?”刘婆子随意地问了一句。 “差不多。” 鬼面男子不解询问:“您老真打算帮那中原人啊?” “呵呵,瞧你这话说的。” 刘婆子慈祥淡笑:“毕竟那娃娃活着也是受苦,就让他的父母,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吧。” “您老...真行啊,要是那窝囊废知道是您当初给那小孩下手段的,不知又会如何?” 鬼面男子知晓当年的事迹,本该健康的幼童,却是被刘婆子弄成了操控长鸣野干的工具。 “没有如何,一家三口葬在圣窟里面,成为新的养料,也算是团聚了。” 刘婆子面无表情,那惊悚的话,从她口中说来,却是这般的稀疏平常。 一生以口舌挑拨是非的长鸣野干,到头来,也只是被她随意操弄的木线玩偶。 “好了...这两天有很多的门人,准备围剿下山的三一弟子。” 刘婆子盘坐石台,对鬼面男子吩咐:“伱既已痊愈,就顺便去帮帮忙吧,趁乱捡几具尸体回来,让我好好研究。” “是,您老放心,我会的。”鬼面男子阴冷笑之。 第27章 狐朋狗友 夜晚,古镇。 姜漠穿巷而过,在狭窄、阴暗的街道尽头,找到一间灯火未熄的房屋,里面不时传来窃喜的讨论声。 “是这里了么?” “是,师叔。” 陆瑾微微点头,眼神冷冽,紧盯那座古屋,道:“弟子托家里的线人打探过了...” “与李慕玄交好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是全性,藏身于此,或许能从他们口中撬出有用的消息。” “好。” 姜漠沿路而行,恍若幽灵,落步无声。 片刻,二人来至屋外,尚未破门,就听到阵阵惊叹声。 “李慕玄那小子可以啊!” “长出息了,居然和掌门,一起去三一门,把左老儿气死了,甚至还把他们的根给挖了。” “嘘!你小声点,不要命了?” “我听苑金贵那缺德玩意说,最近三一门的弟子下山了,但凡找到全性,见一个杀一个。” “嘻,这倒没什么好怕的,我们看好戏就成,反正有人去围堵了。”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饲养的黄鼠狼,骤然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轰!” 纸制的窗户和木门,瞬间炸裂,呼啸的罡风,阵阵袭来。 三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刚站起身,就看到庭院的两道修长身影,十几头通晓人性的黄鼠狼不见踪迹,唯有一滩又一滩血肉模糊的稠状物,溅落四周。 “几位,劳烦和我说一下李慕玄的下落。” 姜漠凝望对面几人,那穿着灰色打满补丁的衣衫落魄道士,他身材中等瘦弱,贼眉鼠眼,留着一头披散、稀疏的长发,此刻正看着宠物的尸迹,惊怒交加。 “呔!孽畜,你竟伤我灵宠,气煞我也!!” “不仅杀你老鼠,我还要杀你。” 话音落下,一道银芒炽盛的锁链,从姜漠手上随意甩出,爆发恐怖的速度,霎时掠过虚空,洞穿落魄道士的胸膛,猛地把他拖拽到身前。 “啊!!!” “我再问一次,李慕玄在哪里?” 姜漠俯视着地上的道士,他浑身流血,神色惊慌,试图双手结印,进行抵抗。 “轰!” 随着大手覆落,劲气爆鸣,没有回答的道士,被一掌镇杀。 门前长相丑陋、光着膀子的豁牙男,惊骇欲绝,不敢久留,身影一闪,就要越过走廊,翻墙离开。 然而,严阵以待的陆瑾,可不会这么放过他,瞬间追了过去,激斗数个回合。 “嘭!” 豁牙男不是对手,被折断双臂,从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坠落在姜漠身前。 “李慕玄,在哪?” 言语平静却冰冷,那双淡漠的眸子,看得豁牙男心底发怵,咬牙辩驳道:“鬼知道!那個丧门星早就亡命天涯了。” “我和你们...素不相识,快放了我!” 未待他话说完,姜漠右手锁着他的喉咙,提了起来:“你不是方才还为李慕玄自豪么?” “我..我没..误会..” “噗嗤!!” “啊!!” 豁牙男试图求饶,身体却像是柔软的棉絮,被姜漠撕下一条血淋淋的手臂。 剧烈的痛楚,让他发出哀嚎,疯狂挣扎,脸色煞白。 “在哪?” “不....” “噗嗤!” 这次,没耐心的姜漠,一皱眉,就把他仅剩的手臂,也一起给废了。 至此,豁牙男奄奄一息,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大量的失血,让他陷入濒死状态。 “咻!!” 一道银色锁链袭来,缠绕着豁牙男的腹部。 随后像是投掷炮弹般,把他扔到了墙角里,砸穿厚厚的墙角,头破脑裂,眼一瞪,彻底没了气息。 寥寥数分钟,同伴接连被虐杀,门前那穿着花色衣服的芳龄女子,哪怕容貌清秀,依旧是被吓得面无血色,六神无主。 她颤抖地向屋内退去,一条又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从她的篮筐里面探出。 “不...我真不知道!!” 姜漠审视着对方,道:“我问,伱答。” “好..好...我尽量,知道的一定说!” 女子手脚发颤,急忙吹着哨子,把毒蛇全部召回,她生怕这些宠物攻击眼前的变态,惹来杀身之祸。 “苑金贵是谁?” “他外号长鸣野干,也是全性门人,傍晚时通知我们要赶紧跑,说你们三一门人,下山屠了十几位全性,要不死不休。” “他和李慕玄认识么?”姜漠隐约觉得这个人,是条线索。 “认识...” 女子紧咬嘴唇,脸色发白,当即跪了下来,磕头磕个不停: “求求您,三一道长,不要杀我,我真的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请您网开一面。” “好,我不杀你。” 姜漠神色自若,声音格外威严,如同一言九鼎。 仅是寥寥数字,就让女子如释重负,她平缓呼吸,娓娓道来:“李慕玄的师父是鬼手王耀祖...” “当年王老爷子,就是因为苑金贵的拨弄,才动了收徒之意。” “苑金贵和王老常来往,我等几人,都和李慕玄认识,交情尚可,但苑金贵,或许有引荐之情,和李慕玄关系更好,知晓其下落。” 在她的阐述中,姜漠发现漏洞,又问:“苑金贵为什么要让王耀祖收徒?” “这...这我不知道。” 女子咽了一口唾沫,瞳孔因恐惧微缩,揣测道:“可能是因为王老爷子,和三一门的左仙长,有恩怨?” “苑金贵平生最爱拨弄是非,这种事他干得出来,无非是想看双方斗个头破血流。” 姜漠略微思索,继而质问:“那苑金贵,今天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这...这我不敢说。”女子连连摆手,生怕说出来,身首异处。 “说。”姜漠态度强硬:“我不迁怒于你。” 迫于压力,女子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他说你们三一的根断了,逆生三重对上掌门的手段,就是捏泥巴的玩意,甚至把左仙长离世的原因...写成书信,寄到各大道门,江湖势力那里去了。” 渐渐的,女子感受到姜漠的杀意愈发可怕,抖若筛糠,急得要哭了: “不是我说的,道长,您见谅,您见谅,我和你们三一门,绝无仇怨!” “还有么?” “没了...” 随即从她口中,索得苑金贵的住址,姜漠沉默转身,离开房间。 就在女子庆幸逃过一劫时,屋外空阔的庭院,再次传来一道平静的话语,让她瞬间毛骨悚然。 “瑾儿?” “杀了她,当练手。” 第28章 谁与争锋 在姜漠的吩咐下,陆瑾进入逆生二重,脸色如霜,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走进了屋内。 “轰!!” 暴走的拳劲,在狭窄的屋内施展,打得房梁折断,墙壁倒塌。 激烈的打斗,仅是持续片刻,就传来不甘的哀嚎声。 当陆瑾再次走出时,他右手染血,提着一具胸骨爆碎,血肉模糊的女尸,扔到地上。 “师叔...幸不辱命,斩杀妖人一名。” “好。” 姜漠扫了一眼庭院之外的街道,有一道又一道的阴影藏匿,空气中更是弥漫着凌厉的杀机,当即意识全性埋伏已至。 “随我来,去往郊外。” 没有迟疑,姜漠残影一逝,抵至院内墙角,一拳既出,石砖碎成漫天齑粉。 “咻——!” 陆瑾紧随而去,二人沿着夜路,不断疾跑。 “追!别让他们逃了!”不知是谁怒喝了一声。 霎时间,四面八方跃出密密麻麻的矫健身影,乍一看,竟有近二十人。 这些都是白天,受召而来的全性高手。 在古镇内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三一弟子前来,如今抓到机会,岂肯放过? 一黑一白的身影,在延伸至城外的街道,疯狂疾驰,速若鬼魅,掀起凌厉的气流。 莫约一刻钟,全性众人抵达荒郊。 这里地势开阔,全是山地,有苍月高悬于天,地面杂草缭乱,他们紧追不放的目标,竟在前方等着他们。 “哼!怎么不逃了?” 带队的羊胡老头,拄着一根蛇骨长杖,他笑容狰狞而可怕。 在他身旁,有挥甩着棍棒的粗犷汉子、背负古筝却面容病态的青年、更有诸多凶狠之辈。 “嘿,这两小子,生得倒是俊俏啊。” 丑陋而龅牙的妇人,望着陆瑾,眸光愈发贪婪,舔了舔嘴唇,如此呢喃道:“只可惜,要死在这里咯!” “全性就剩你们这些歪瓜裂枣了么?” 姜漠神色愉悦,垂落的右手,开始渐渐溢出蓝白色的炁息。 在他运起玄功的刹那,血肉与炁息共鸣,呈现直线攀升的姿态,五感以及气力,几乎到达了某种骇人的地步。 “在这里的,哪一位不是你的前辈?” 羊胡老头嗤笑一声,甚是轻蔑:“本以为能埋伏到你们大部分门人,却不料只是俩大放厥词的娃娃。” “既如此,纳命来罢!”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姜漠率先抬手,周围虚空颤鸣。 地面开始崩裂,一道道白色的炁,似雨后春笋般疯狂冒出,瞬间延伸至高空聚拢,化作一方牢笼。 结界炽烈而牢固,将众人封禁。 “不对!这到底是什么?” 羊胡子老头连连失声,瞳孔因震惊,缩成针尖大小,仿佛想起什么恐惧的事情。 “有诈!” 众人皆惊,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松,就在荒郊展开结界,把一众全性好手困住。 这是何等的自信,不惧接下来的生死战,实力又有多恐怖? “哗——!” 尚在群凶愕然之际,缭绕姜漠周身的蓝白之炁,流动凝聚,化作一柄庞大的战斧。 接近一丈长,造型夸张,斧刃浑厚,恍若天神之器,散发锋芒的锐气,近乎令空间凝固。 “!!!” 无论是羊胡老头,还是背负古筝的青年,脸色都一瞬难看到了极点。 “以他的年纪,这样的气息,怎么可能!” 那柄炽炁纯粹的战斧,让他们心惊肉跳,嗅到的死亡气息,如席卷人间的海啸,残忍袭来,这但凡要被砸到,恐怕当场成了肉泥。 三一门,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怪胎?! 御炁化物,竟能这般强横,论炁的数量,仅是一柄战斧,就令众人心生绝望。 与姜漠并肩的陆瑾,白发激荡,将逆生开至最大功率,部分重要的器官,都呈现着炁化的状态。 他左右手各以攻、防之势徐徐展开,形似守日望月,口中不忘道: “师叔,您留一俩活口,好问话。” 哪怕强敌环伺,全性三魔现身其一,六邪也来了一位,甚至有着十余位高手齐至,陆瑾依旧面无惧色。 “好,帮我看着点。” 姜漠紧握战斧,向前踏出一步,眸如巨阳,势若山岳,覆压全场。 羊胡老头从未有过这种惊悚的感觉,浑身的肌肤都隐隐刺痛,这是死亡来临的征兆。 他勃然大怒,不信眼前的青年,能在此翻天,遂厉声道:“一起上,杀了他!” “咚!” 蛇形骨杖,被老者枯槁的右手抓握,浓郁的紫炁,如迷雾散开,茫茫战鼓声传来,一具又一具穿着腐烂古代铠甲的将士,手持兵戈,接连于暗雾中现身。 与此同时,背负古筝的青年,五指如玉,快速撩拨琴弦,虚空震荡,密密麻麻的斩击,以交织错乱的罗网状,袭向姜漠。 “轰!!!” 近百道无形的音斩,划过姜漠的眼眸、咽喉,撞到了后方的白色结界上,溅起微微涟漪。 一瞬间,全场陷入死寂。 成功了么? 在他们饱含期待的目光中,那本应鲜血淋漓的伤口处,除了缕缕白炁溢出,别无一物。 “该是送你们上路了。” 姜漠眸光锁定十八道身影,拖着战斧,速若雷霆,纵跃而起,携碎岳之力,如陨星坠落战场。 “杀——!” 一声冰冷的叱喝传来,姜漠势不可挡。 他身形肆意张狂,一斧镇落,空气爆炸,发出轰鸣巨响,将阻拦的古代战将,连带数十具腐烂的士兵,轰成齑粉。 “噗啊!!” 羊胡老头双眼暴睁,无法想象的剧痛,从五脏六腑传来,深入灵魂,竟无法控制,大口吐血。 他半跪在地,仅是交手瞬间,炼制的尸傀,全军覆没。 凌厉、悦耳的琴声响起,层层碧玉色的屏障浮现,试图继续抵挡。 “你配拦我?” 姜漠双眸一厉,右手腕的气力,陡然暴涨,倾力劈去,伴随着破开虚空的轰鸣斧芒袭来,屏障瞬间崩碎。 “咻-!” 身为六邪之一的韩瞑,周身紧绷,大脑如遭雷劈,正欲抽身离去,却是晚了。 “轰!!!” 庞大的斧刃迎着头颅,一击怒砸至脚,血水溅起,古筝碎成了粉末,他整个人爆成一滩肉泥。 这残忍、霸道的一幕,看得其余全性脸色煞白,浑身打颤。 第29章 暴力美学 糜烂的血水,静静流淌在姜漠脚下,他白发胜雪,手持战斧,眸光所过之处,群凶避退。 仅此一击,全性六邪韩瞑,陨命当场! 要知道,在这批伏击者中,以他的实力而言,除了以炼器为主的羊胡老头外,无人能出其右。 却连哀嚎都没有,就被轰进了深邃的坑洞,再无声息。 蛛网状的裂痕,密集而夸张,绵延数十米,看得粗犷汉子肝胆俱裂,几欲先走。 “咻——!” 在他们迟疑的时候,姜漠再次抓握战斧,身似流光,掠入群凶之间。 “不!!!” 任凭那人如何祈求,迎接他的只有,充满暴力美学的一斧。 “轰!!” 斧刃以横劈之势袭去,正面撕裂粗犷汉子的胸腔。 他那引以为傲的横练,哪怕淡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施展武林绝学的‘金钟罩’,都无法抗衡。 一簇惨烈的血液绽放,暴虐的斧芒,直接令粗犷汉子的肉身,爆碎成千百块。 漫天血雨撒落,姜漠拖着战斧,迈步走来,恍若虎入羊群。 目睹此景,有人连连后退,开始逃窜,手段频出,轰击白色结界,却无济于事。 “你..到底是谁?” 羊胡老头忌惮至极,不敢停留原地,陆续召唤出一些精铁、黄铜制作的傀儡,抵挡在前。 而他却向后暴退,顺势收缩腹部,掺杂着银针的沸腾毒流,像是暴雨般,猛地被他喷出。 姜漠形似幽灵,轻盈却迅捷,每次迈步,就是数十米之外,避开暗器。 那些日夜熬炼的金属傀儡,行动笨拙,接连被一斧劈成废渣,发出刺耳的金属颤鸣声。 “轰!!!” 双方实力的差距,宛如无法跨越的天堑,呈现一面倒的趋势,姜漠拖着战斧,砸碎了一具又一具脆弱的肉身。 任凭全性的惊恐声、哀叫声何等激烈,都始终阻不了他前进的步伐。 堆积在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十余人被杀得士气崩溃。 很快,混战中的羊胡老头力竭,被逼入绝境。 面对袭来的巨斧,他汗毛倒竖,立即咬破舌尖,燃烧寿命,使用禁忌秘法,挥舞蛇骨长杖,有诡异暗雾弥漫,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与之相撞! “轰!” 地动山摇,一击之下,土层向内坍塌,碎块飞溅,狰狞的裂痕,几乎撕裂了本就溃裂的地面。 待烟尘与黑雾皆散,羊胡老者躲在不远处,他惊魂未定,正剧烈喘息。 半边枯瘦的身体,血淋淋的,左臂被打没了,却在最后关头,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避开致命一击。 姜漠环视四周,发现还有六名全性存活,其中以带着鬼面具的武者、羊胡老头最为强大,余者尚可,但终究差了一二筹。 考虑到留活口,最终他决定,灭杀五人。 紧接着,结界剧烈轰鸣,在姜漠的控制下,正以肉眼的速度,不断收缩。 “!” 六位全性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到来,与那手持巨斧青年的距离,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有人竟不顾一切,转身迎着炽烈的结界,忍着足以灼烧血肉的高温,试图越过这座白色囚牢,却被烧得寸寸崩解,身体化作银白色的光点,逐渐透明、消散。 鬼面武者豁出去了,他眼神一厉,盯着陆瑾,想以此夺得一线生机。 “在我面前,你有走神的心思?” 姜漠洞察其意图,主动出击,身影扭曲,消失不见。 周围的时空,仿佛都在这一刹停滞、缓慢如龟速。 在鬼面武者的视野中,却出现了让他惊悚的一幕。 那白发黑衣的青年,瞬间杀至身前,他神情淡漠,抬起左手,正袭向自己的胸口,形同仙人降罚。 避无可避,鬼面武者不甘咬牙,哪怕知晓后果,他还是倾尽全力,一拳对轰了过去。 “轰!!” 完美炁化的躯体,他根本接触不到,反而是胸口,被一只莹白如玉大手,以寸劲正面打中。 “噗啊!!” 血似泉涌,庞大的劲力肆意宣泄,骨头、筋脉,血肉统统被残暴轰碎。 死亡前的一刻,鬼面武者双眼充斥滔天恨意,像是有什么天大的不甘。 “嘭!” 姜漠扬手如电,一斧让他魂归天地; 至此,仍有四人苟活,他们望着那屹立在结界中心的身影,彻底万念俱灰。 “唰!” 姜漠再次聚炁成形,三条粗大的银炽锁链,腾空而舒,一扫而过,将面前几人重创。 随后,他示意陆瑾上前解决,转身往角落的羊胡老头走去。 一步,两步,轻松来到全性妖人面前。 “呼...呼..呼呼呼!!” 老头脸色惨白,他瘦骨嶙峋的胸膛,剧烈起伏,不敢与姜漠对视。 饶是他接近七十岁的高龄,闯荡江湖半生,见过正邪两道各种高手,数次陷入险境,都未曾像过今日这般狼狈。 光是看着那一身凌厉到几乎与赤焰等同的炁息,羊胡老头连半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直觉告诉他,对方杀他不过一念之间。 在老人恐惧的眼神中,姜漠修长的大手缓缓紧锁他那干瘦得血管清晰可见的喉脖,杀气凛然。 “若不是留你有用,真想把你这颗脑袋,连带着脊骨,一起拔起出来。” 平静、毫无波澜的话语,听得羊胡老头口舌僵紧,浑身颤栗。 就在此时,远处响起凄厉的哀嚎。 “啊!!!” “轰——!” 陆瑾浑身浴血,目光冷冰,将三名重伤的全性,尽数击毙。 姜漠未曾回首,反而命令:“把无根生、李慕玄的尸体送来。” “呃...呃...” 羊胡老头几乎窒息,眼睛血红,开始痛苦挣扎,那看似柔弱、白皙的手掌,差点把他的喉咙拧碎。 等姜漠松开手的时候,他才跪倒在地,咳嗽得一身皮包骨哆嗦。 “是..不是...只要他俩死了..” 羊胡老头差点没缓过来,他失血严重,连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 “你们没得选。” 姜漠拎起巨斧,抵着老人脑袋,眸光幽沉,没有任何的退让。 “死,或者都死。” 白色结界消散。 羊胡老头艰难抬头,捂着断臂,与那冷漠的眸子对视。 恐惧无法抑制,他声音嘶哑地回应:“好...知道了。” 第30章 信传八方 夜月苍茫,遍地血河,虫豸的低鸣,从周围丛林传来。 随着渐行远去的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羊胡老头才如梦初醒,他咬着干瘪的嘴唇,虚弱得脚步颤巍,悔恨与后怕皆有。 蛇骨长杖被打得崩裂,多年积攒的邪炁,一耗而空,勉强捡回半条命。 回想起那柄盖压山河的巨斧,不经意间,粘稠、冰凉的冷汗,已然打湿老人的衣襟。 放眼望去,身旁每一滩惨烈的血迹,都代表着一名全性精锐陨落,共17人。 “要...要变天了...” 羊胡老头目光黯淡,他倚靠一株古树,疲惫地吹响一枚铜色的哨子,静候支援。 ..... 深夜,陆家。 书房内,老爷子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信件,缓缓拆开,进行阅览。 目光顺着第一行,不断扫过潦草的字迹,直到最后一行的落款‘长鸣野干’。 老人脸色铁青,眉宇紧皱,似虬龙般的筋脉浮现在额头,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就连房间的氛围都变得沉重、压抑。 站立在身侧的陆宣,在商场侵染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 对于信件的内容,他也开始担忧了起来,按捺不住好奇,遂问: “叔父,是三一门的事么?还是前线那边?” “自己看吧。” 怒火从胸腔内腾腾升起,陆老太爷不愿多说,他把信件交给陆宣。 “这...这怪不得瑾儿不想回来!” 得知内容的陆宣,也是久久震惊,失声道: “妙法玄门的根,就这样被无根生、李慕玄这样刨了。” “还有这写信的人,也是极尽诋毁,看来全性是要和三一死磕到底,如今又是乱世,这两边打起来,到时候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哼!” 陆老爷子气得胡子竖起,道:“这全性今天能挖三一的根,明天就能挖其他门派的根,有这等歪风邪气助长,那些藏身在全性的穷凶极恶,只会愈发的猖獗,不可控制。” “而且,这封信,绝对不止我们收到了。” “有人躲在背后,想把水搅浑...加上此前的种种,全性和三一的血战,是绝无法避免。” 陆宣从老人的话语里,听出了浓浓担忧,他似预见腥风血雨,不禁求问: “那叔父,我们该当如何?” “先下去...这不是件小事,我要再三斟酌,思寻对策。” 陆老太爷揉着太阳穴,满是皱纹的脸上,难抑忧愁。 “好——” 陆宣抱拳执礼,轻声询问:“那我要不要派人打探瑾儿的消息?他或许跟随门人下山,将要讨伐全性。” 陆老爷子略有烦躁,长舒胸中郁气,连想都不想,即刻答应: “看着吧...避免发生意外,必要时候,无论代价,帮三一门一把。” “明白。”陆宣着手去安排。 望着桌面那封信件,陆老爷子思绪万千,幽幽一叹: “无根生、长鸣野干,捅这么大的篓子,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命扛得住了。” ...... 同样收到信件的,还有龙虎山。 “师爷,这是今天收的信,给您。” 一名穿着道袍的稚童,毕恭毕敬地把信件,交给刚刚回来,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的张静清。 “噢?师爷瞅瞅。” 张静清宠溺地揉了揉小道童的脑袋,随后拆开信纸,荒唐的内容,映入眼帘。 那挑衅的口吻,残酷的事实,看得他很不是滋味,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转而变得严肃。 “真是不嫌事大么...” 张静清缓缓放下信纸,小道童看他有些疲惫,遂道: “您累一天了吧?我去给您泡杯茶,润润嗓子。” “不用了,小家伙。” 张静清捏着道童的脸颊,露出慈蔼的笑容,轻声嘱咐:“去把你的之维师叔,给我唤来。” “啊?师叔今早下山赶集去了,还没回来呢。” 小道童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张静清有些头疼地抚额,“这孽障,哎,真糟我心,要找的时候,人影儿就没了!” “师爷,您就别说师叔的不是了。” 小道童挠了挠脑袋,害怕老人误会,连忙解释: “他下山是想给您置换一双新鞋,还买点茶叶,估计晚点就回来。” “成吧,小家伙。” 张静清叹气:“待他回来,你见着了,让他来见我。” “好嘞,师爷,让我给您捶捶背、捏捏骨头?” 扛不住娃娃的热情,张静清只好任其折腾,一边握起桌边的茶杯,饮用清水,一边阖眸感慨: “要是你的师叔,能像你这么懂事,我就省心咯。” ....... 短短一日,由苑金贵撰写的信纸,传遍大江南北。 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底蕴世家,乃至邪修魔教,无不知晓三一门被刨根的事儿。 有人怒气冲冠,哪怕身居其他门派,但得知此事,依旧是拔剑而起,势要下山,讨伐贼子。 有人面露疑色,实在无法接受,昔日横压一域的大盈仙人,会这般落幕,含恨不甘,死于全性掌门之手。 更有人,在收到消息后,浑身激颤,放声大笑,状若疯癫。 ....... 银芒撕裂天穹,袭落邻城,繁华的古道,寂静无人。 姜漠御炁乘风来,找寻苑金贵的住址。 眸光锁定一处屋宅,他与陆瑾对视一眼,就赶赴了过去。 “轰!” 铁铸的大门被一掌破开,飞荡而起,屋内漆黑、幽暗,显得阴森、诡异。 陆瑾嗅到空气中残留着特殊、刺鼻的味道,眉头忽皱: “师叔,是洋车的汽油味儿,那长鸣野干,兴许是知道我们要找他麻烦,所以提前携带家眷逃了。” 然而,姜漠却出神地盯着楼房,对陆瑾的提醒置若罔闻。 “这里藏有脏东西,很微弱的邪秽味...瑾儿,随我进去搜查。” “好,您负责一楼,我去地窖。” “哗——!” 两道残影掠入屋内。 推开大门,浓郁、苦涩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姜漠简单地逛了几间房室,仅是找到一些烧成灰烬的符箓,上面掺杂着淡淡的紫色粉末。 “这个味道...难不成那苑金贵,还是炼药师,或者制符师?” 就在姜漠迟疑的时候,楼下地窖传来陆瑾的惊呼声: “师叔,快来,这里有尸骸——!” 第31章 死境将至 循着他的声音,姜漠沿木制的楼梯,潜入地窖。 随着不断下降,沉闷、湿热的环境中,那股恶臭越发强烈,赫然是血水混合了药材味,持续发酵而来。 一盏摇晃、吱呀的铜灯,悬挂在腐烂的横梁上,微弱的火苗,照耀整座地窖。 “哒-!” 姜漠从半空坠落,平稳落地。 陆瑾正半掩着口鼻,眉头紧锁。 呈现在二人身前的,赫然是一座修罗场。 密密麻麻的树桩上,绑着一具又一具枯萎的尸体,血肉漆黑糜烂,腥臭的脓液,不时滴答在地。 尸体腐坏程度最轻的,保守估计都在半个月以上。 尖锐的荆棘植物,虽已枯死,但却洞穿每一具残尸的九窍,染着暗褐色的血迹,尤其是那些狭长、形似触手的藤蔓,刺穿内脏,汲取生机。 姜漠上前,周身燃起白色的火焰,炽烈的温度,霎时把潮湿、泥泞的地面,给烧得干裂。 “这些....死者,是被种药炼死的。” 姜漠注意到尸体上的荆棘植物,都是由从颅骨处贯穿。 “那苑金贵,比我想象中的要邪乎,这种手段,是要通过人躯,来培育种子、或者饲养蛊虫?” 陆瑾望着那些尸体,实在无法想象他们生前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眼眶和舌腔都空空如也,体内的大部分内脏,更是被某种未知生物给掏空了,仅剩一身皮包骨。 “师叔,要把这里烧了么?” “烧了。” 姜漠转身 等他返回地面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找寻苑金贵衣物,试图提炼残留的人体之炁。 陆瑾从屋内,找来许多废弃物品,连带着伙房的柴木,朝地窖扔了下去。 “轰!!!” 很快,一簇肆虐的火焰,演化成一片火海,开始剧烈燃烧,依附着房梁,开始不断蔓延。 “师叔,该走了。” 听见呼唤,姜漠的眸光从眼前的灰色毛衫收回,上面覆盖着蓝色火焰,已然淬炼出了一缕微弱炁团。 “走。” 姜漠五指紧握,刹那炼化这抹炁团,也顺势在浩渺的天地之间,衍生出新的坐标感应,寻到了苑金贵。 模糊的画面浮现,在空旷的平野上,一辆洋车,疯狂疾驰... “哗!” 身后火海汹涌,姜漠平静地走过,来到屋宅外。 陆瑾的白衣被血迹、灰尘染得斑驳,明亮的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神色。 在目睹地窖的十数具尸体后,他的杀意,攀升到极巅。 “师叔,能寻到那妖人不?” “我定要亲手毙了他!” 话音刚落,一道淡白的炁息,就浮现在姜漠掌心。 “捕捉到了。” 姜漠眺望远山,嘴角扬起一道冷淡的笑容。 “按照逃亡的方向推演,这苑金贵,是要前往南疆了。” “南疆?” 陆瑾愕然,“这路途遥远,他跑去那十万大山作甚,难不成他是来自那片秘土?” “轰!!!” 身后的古宅传来爆炸声,盖压一切声音,火势愈发不可控,烧得整座楼房摇摇欲坠,焦黑的梁柱接连倒塌。 “走,截杀他。” 姜漠抬起右手,虚空震荡。 茫茫白炁,流转成形,化作云雾,托起他与陆瑾,遨游夜空,穿破云海,沿着东南方远去。 ...... 清晨,旭日初升。 某处开阔的山地,响起引擎的轰鸣声,滚滚黄沙飞溅,一辆黑色的轿车,肆意飞过。 “天杀的,你开这么快,疯了吗!” 副驾位传来女子的咒骂声:“别把孩子给吓到了,慢点,着急投胎么?” 将油门踩到尽头的苑金贵,神色张扬又略显愉悦,彻夜的疾驰,让他甚是放心。 “媳妇,你是不知道我干了什么事。” “反正逃就完事了。” “嘿嘿,估计这会儿的三一门,正想杀了我。” 女子惊魂未定,她担心地望向后排,孩子太困了,还在睡觉没醒。 “轰——!” 就在这回头的瞬间,一枚石块,竟从侧方袭来,快若闪电,一瞬贯穿洋车的前胎。 “什么?!糟糕,撞石头了!!” 苑金贵脸色骤变,急忙打着方向盘,却发现轿车失控了,漂移横飞出近百米。 近乎翻车的颠簸,把后排的男孩高高抛起,撞到了车顶,疼得惊醒。 “爹!” “苑金贵,让你开慢点,你听不进了是么!!!” 女子恶狠狠地责骂,却发现自己男人嘴唇开始发白,显得惊慌失措。 在他目光凝视处,正有一黑一白身影走来。 “那是?”女子瞳孔剧缩,心生不好的预感。 “快!!” “没时间解释了。” 苑金贵怒吼一声:“带孩子离开,我去拖住他们!!” 车门打开,母子两人匆匆溃逃。 姜漠朝陆瑾吩咐:“把人带回来,若是反抗,就杀了。” “好。” 陆瑾发丝霜白,进入二重姿态,速度大幅提升,似激射的箭羽,一瞬追袭而去。 “休想!!” 苑金贵惊骇欲绝,当即手腕一震,用尽所有气力,将数枚质地漆黑、覆盖着淡蓝色的炁焰珠子掷出。 “嘭!” 爆发出极致速度的珠子,尚未划过虚空,就被瞬身而至的姜漠打断。 他探出修长的白色大手,一迎抓握,稍微用力,更是将三枚珠子碎成齑粉。 “噗啊!!” 一口浓血自喉咙喷涌而来,祭炼半生的本命器物,就这样被损坏了。 苑金贵心若刀绞,但很快就被恐惧的情绪取缔。 他剧烈喘息,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噗嗤!” 姜漠抬手,聚炁成形,四道白色长锥,呼啸而去,洞穿苑金贵手脚,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啊!!” 血肉的撕裂,骨头的粉碎,让苑金贵面容扭曲,痛苦地嘶吼着。 “写信,好玩么?” 姜漠俯视着他,双指微微缩放,那贯穿四肢的白色长锥,开始扩展,撕裂筋脉,把苑金贵手脚尽废。 “啊!!!!” 血水渗透衣服,苑金贵脸色惨白,眸中阴芒更盛: “行啊,你们三一的狗崽子,鼻子灵活得很,这次栽了,我认。” “不过,能让你们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名门,就此身败名裂,倒也是酣畅淋漓!!”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爹!!!” “老坏种,救救孩子!!” 无助的悲声响起。 陆瑾只手提着那小苑陶走来,妇人在后面跌跌撞撞,几乎落泪。 “苑金贵,刚才的话,我没听清。” “劳烦伱再说一遍?” 陆瑾眸若寒冰。 第32章 线索初现 望着被挟持的苑陶,苑金贵眸底掠过一抹慌张,但转瞬被狠厉覆盖,他口鼻溢血,狼狈却张狂地道: “来啊!我说你们三一的都是孬种。” “祸不及家人,倘若你有本事,就把这娘俩给毙了。” “他们不是全性,我看你敢不敢动手!” 事已至此,苑金贵自知绝路,只得赌一把了。 只要把娘俩的身份给剔除出去,这些正道弟子,在他看来,也不会做杀人全家之事。 然而,陆瑾却是不为所动,反而五指收拢,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苑陶被掐得几乎昏厥过去了,痛苦求救。 “爹...爹....” “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惠不及家人。” 陆瑾俯视着四肢皆残的苑金贵,淡漠道:“你们家的条件,在这乱世中,倒也算衣食无忧。” “你这全性妖人,不事生产,又究竟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才换来的财富?” “再说,地窖那些尸体,我不信你的妻儿会不知道。” “仅此两点,还不足以我杀他们?” 这强硬的姿态,看得苑金贵惊魂乍起,那尖锐的话语,像是一柄长刀破开他的心理防线。 尤其是那呼之欲出的杀气,绝不是开玩笑的。 他无比确定,只要胆敢反驳一句,眼前的白发青年,绝对会拧断孩子的头颅。 “不...伱冲我来!”苑金贵试图挣扎起身。 “好了,瑾儿,松手。” “哼!” 陆瑾随手一扔,苑陶惊恐地摔倒在地,他望着父亲被洞穿四肢,钉在地上,无比的恐惧,浑身都在发颤。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覆落,抚摸着那梳着三七背分发型的脑袋。 仅是刹那,姜漠的炁,化作一道无比稀薄的白流,透过孩童的身体。 渐渐的,在苑金贵的眼前,发生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不!!!” “停手!!!” “畜生,你他娘的放开!!” 苑金贵像是疯狗一样嚎叫着,那妇人也在这拼命冲来,却被陆瑾阻拦。 “哗!”的一声,小苑的身体逐渐结晶化,在抵达极限后,碎成漫天的光点,就此化作一团白色的炁息,被姜漠掌御手心。 两条肥硕、狰狞的蠕虫,也顺势坠落在地,在脱离宿主的血肉孕养后,它们变得无比脆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 “果然...这毒虫的口器,和那些死者颅骨的伤口,近乎一致!” 陆瑾紧握拳头,恨不得当即一拳轰杀这一家三口。 苑金贵的伤口,被四根白色长锥贯穿,随着他的奋力抵抗,血肉筋脉,都被严重撕裂。 “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三一门!!” “做吧。” 姜漠波澜不惊,道:“你或人或鬼,都不妨碍我杀你。” 随即,他施展真法,右手翻转,掌心炁流垂落,再次重构小苑陶的身体。 “爹...救我...” “爹...” 孩童无助的呼声,惊恐的眼神,让苑金贵大脑混乱,他疲惫的喘息着,目光带着怨毒、仇恨,死死盯着姜漠。 “我只问一次,这孩子魂飞魄散,还是安然离开这里,就看你的选择了。” 一旁的妇人早已泣不成声,想都没想,就答道: “你问,你问,只要我们知道的,一定说,求求您了,大发慈悲,道长!!” “老坏种,救救陶儿!!” 妻儿的哭嚎声,听得苑金贵内心悲凉。 他低垂着头,权衡良久,才艰难地呼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 “你问吧....” 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苑金贵没有选择的权利,为了血脉延续,只得妥协。 “无根生、李慕玄,现今何处?” “有点眉目..但我不确定是否如此...” 苑金贵抬起头,浑浊的泪水沿着苍白的脸庞划过,乞求道: “这娘俩从始至终,和这些江湖事,没有瓜葛,任你怎么折磨我,我也认了,但求你们放过我的妻儿。” “你的情报,足以让我放过他们么?” 姜漠凝聚炁流,一柄锋利的尖刺,已然抵着小苑陶的咽喉,甚至划破皮肤,渗出血迹,只要再稍微往前数寸,定殒命当场。 “足够..足够...” 苑金贵像是失魂落魄,往昔狡诈、阴险的眸子,此刻只剩茫然、惶恐。 “您要真把我毙在这里,我也愿了,死得瞑目。” “但您何必为难这孩子呢?” 姜漠并无耐心,话语冷淡而残酷:“我只要答案。” “爹!!!” 苑陶害怕得声音都颤抖了,他紧张地双眼闭起,不争气地哭出声。 “李慕玄和掌门,可能往大王山逃了,那边的全性高手...多...” “只此一条,够赎我孩子的命吧?” 苑金贵满嘴都是血,苦涩而笑。 “够。”姜漠给出答案。 “好....既然道长您仁慈,那索性再听听我的琐碎之言,顺便把我那婆娘也给饶了。” 死期将至,苑金贵没了算计的念头,只能一昧退让。 “讲——” 姜漠手握的尖刺,化作炁息,逐渐消散。 见状,苑金贵紧悬的心落下,先是凄凉地笑了一阵,笑得疲惫、力竭了,才缓声道: “掌门...兴许是个不错的人。” “信并非他让我写的...而是刘婆子,一个全性的老毒妇,出身南疆,貌似和你们三一门有着恩怨。” “甚至..我听闻同道说,有全性夜袭三一山门,料想也是她在背后操纵。” “而我...不过一枚弃子,道长,恩怨就停止在我这里罢。” 话毕,他再无辩解,听候发落。 “地窖的尸体,怎么回事?”姜漠接着质问。 “我杀的....”苑金贵气若游丝,未敢道出真相。 “你杀的?”陆瑾双眸一凝,冷笑戏谑:“荒唐!那等邪法,怕是刘婆子杀的吧。” 对于他的猜测,苑金贵不作回应,只是盯着姜漠,眼睛浮现血丝,道:“杀了我,就到这里吧,道长!” “您想要知道的,难道还不够么!” 到最后,苑金贵近乎哭腔,一副卑微的姿态。 “够了。” 姜漠缓缓抬起手,一道白色长锥于虚空凝聚,锁定苑金贵的脑袋。 “不!” “你不能杀我爹!!!” 小苑陶声嘶力竭地阻挠,他眼角带泪威胁:“你要是杀了他,将来我长大,依旧要做全性,绝不放过你们!!” “噢?” 一抹和煦的笑容,在姜漠嘴角扬起,他平静道:“你凭什么觉得你有以后?” “你!!!”苑金贵似意识到什么,想要阻止。 “噗嗤——!” 长锥猛地袭落,洞穿他的颅骨,血水四溅。 “爹!!!” “老坏种!!!” 妻儿齐哭,苑金贵亡命当场。 第33章 再起波澜 “爹..快醒醒!!” 小苑陶对着无头尸体悲吼,那根尖锐、粗阔的白色长锥,把整颗脑袋,都粉碎得变形,贯穿地表,深凹在泥土里。 尚存些许理智的妇人,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她感知到危机降临,不顾一切拖着小苑陶离开。 “走!别让你爹白白死了。” “嘭!!!” 话没说完,又一抹流光袭来。 心脏被打穿,妇人扛不住那剧烈的疼痛,跪倒在地,错愕又惊恐地望着炽银色的尖刺,染着粘稠血水,从胸腔穿过。 “砰....!” 尸体横伏在地,苑陶忍着恐惧,怒视刽子手,道:“你这个背弃信义的恶鬼!!” “嗯。” 姜漠面无表情,一步步走来,右手开始溢出土黄色的炁息,准备施展真法,助他魂归自然。 “你明明答应过我爹的!” “不..不要过来...” 小苑陶手脚发凉,心脏几乎像是毒蛇缠绕一样窒息,害怕得正在不断后退。 “方才你说,你要成为全性?” “你既知全性,那伱爹的话,又掺有几层谎言骗我?” 姜漠忽地一笑:“解构你身体的时候,我接触的血液,很不纯粹。” “换句话来说,我想你更明白,地窖那些死者,多半和寄养在你体内的药虫有关吧?” “你..你胡说!!” 小苑陶脸色煞白,身体哆嗦得厉害,仿佛被戳中了心底的秘密。 “我曾在北漠云游,巧遇类似秘术,以人养蛊,再以蛊补人...” “你残躯畸脉,本应早夭,活到现在,也该知足了。” 姜漠抬手,浓郁的土黄色炁流,激荡而来,像一方泥沼困住小苑陶。 “哗——!” 炁流翻滚,霎时,再无人影。 待到炁散,苑金贵的血脉独子,彻底被化作黄土,融入地表,魂归自然。 ....... 深夜,遍体鳞伤的羊胡老头,被门人接回到聚集点。 那是一间昏暗的酒馆,十几位全性拥挤一堂,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像下水道里的老鼠。 沉闷的空气里,尽是酒味和汗臭的混合。 “余..余老人家..谁把您伤得这么重?!” 一位矮胖个子的中年男人,急忙上前搀扶,却被盛怒之下的老者一把推开。 “哼!” “麻烦来了,三一门要和全性不死不休。” 随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羊胡老头一边抑制心头的怒火,一边将今夜所发生的事情阐述。 “要么去把无根生抓来。” “要么你们想办法去阻拦那个疯子。” “反正我不奉陪了!” “还有苑金贵这個畜生,死一万遍不足惜,尽是煽风点火,不嫌事大。” 说罢,羊胡老头拖着残躯缓缓坐下,目光阴狠得可怕。 要不是他的那张贱嘴,自己还不至于丢了一条手臂,就连半生的积攒,都消耗殆尽。 前一刻还在雀跃、欢愉的酒馆,变得沉默、压抑,一股肃杀的氛围,悄然蔓延开来。 “真..真要把掌门尸体送去?” 有人眼眸闪烁,似在深思对策。 “那也太没骨气了...” “怕他娘的作甚,摇人,干他一票大的!” 说话的人,性格暴躁,他披头散发,体格消瘦,双臂竟都是穿戴着暗铜色的护腕,举手投足间,恍若有千钧巨力。 “我门势力遍及五湖四海,门众远超三一,更有深厚底蕴,倘若请出那些归隐的老前辈....” 说到这里,起哄者忽地提高声调,激昂而兴奋地道: “哪怕就算是齐聚正道势力开战,又惧有之!!!” 像是一把烈火扔进了稻草里面,闻者纷纷触动,一股与伦理、道德、正义背道而驰的豪迈、肆意自心底油然而生,无不振臂高呼: “干他娘的老匹夫,让这三一崽子给我死!!” “芜,乘风起势,覆灭千载玄门,连根拔起,名扬天下,恶史留名,快哉!!快哉!!” “哪个狗生龟养的敢反对?!” “摇人,灭了它!” “让这正道也瞧瞧我们的厉害,最受不了他们那副清高、超然在上的范儿,干!” 眼看局势愈发失控,羊胡老头脸色阴沉,却一言不发。 这些蠢货,并没有值得他劝诫的意义,既然不惜命,那就去挨斧子罢,被砸成肉泥,四分五裂都与他无关。 历经那场残酷的厮杀后,无论如何,羊胡老头绝不想再和那手握巨斧的青年对峙。 整整十八位全性的精锐,竟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尤其是那双凉薄的眸子,形同苍天,视万物为刍狗。 至今想起,恐惧缭绕心头,在与其对视的瞬间,炼器修道一甲子有余的羊胡老头,甚至生出某种荒唐错觉,好似自己成了被随意宰杀的鱼肉。 ........ 昏暗洞穴,悬浮半空的数十枚木制令牌,再次有近半坠落。 其中两枚令牌的名字,顿让刘婆子久经岁月摧残的双眉,开始微微皱起。 “六邪..又死了一个么?” “还有...阿桐...也折陨在了中土..” 语气夹杂着些许无奈,刘婆子顺着地上的令牌,逐一数去。 很快,“苑金贵”三个正在缓缓化作灰烬消散的字迹,映入眼帘。 “他怎么会出事?” “难道...中途遭遇意外,还是被三一门的人挟持了?” 霎时,刘婆子坐立不安,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可久留。 “嗡!” 就在这时,一枚令牌泛起蓝芒,刘婆子注意到,眼睛微微眯起,意识逐渐清静,顺其自然地进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余迁陀?” 枯坐在原地的刘婆子,稍显诧异,在她的对面,羊胡老头前所未有的虚弱,左臂空荡荡的,被某种可怕的外力折断,莹白骨茬清晰可见。 “刘婆子,给我转告无根生,和李慕玄那个混球,自己的账,自己扛!” 羊胡老头怒不可遏,凶戾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样。 作为幕后策划者,哪怕是只言片语,刘婆子都推测出了大致的事件经过,她不解追问: “韩瞑,刘盗一,李不佐,这些人都和你一起去了?” “死光了。” 余迁陀语气冰冷,“被一斧一个,连渣都不剩。” “对方要求把李慕玄、无根生尸体送去,否则,这场争端,没有休止的时候。” 第34章 进退维谷 “你所遇之人,容貌是何副姿态?” 刘婆子双眸微凝,心中的迷雾,逐渐明朗,强烈的预感告诉她,或许对方就是面人刘家中屠戮的那个家伙。 否则,仅仅旷雅、维玄子二人,怎能让赵老鬼,骨钰,筱烟等人全军覆没? 迎着她肃穆的目光,余迁陀将烙印心底的那道身影缓缓口述: “白发..赤足..黑衣..手握着一柄小洋车那么大的斧头...” “他对逆生三重的造诣,恐怕都和左顽固差不多了。” “韩瞑,连一个回合都没撑过。” “引以为傲的音斩,被全然避过,一斧过去,人就没了。” 刘婆子神情变得凝重,她望着余迁陀的断臂,略有所思。 “你的话,我会带给掌门...” “至于其他的,还有什么吩咐么?” “哼!别让我们给他擦屁股就好。” “消息我带到了,你看着办。” 说罢,余迁陀不作停留,身影像是泡沫崩散,离开这方白茫茫的世界。 弹指间,移形换景,刘婆子再次睁开眸子,意识回归真身。 “呼——!” 宛若厉鬼嘶吼的阴风在洞窟内回荡,周围的石壁开始蠕动,浮现出一张又一张扭曲、狰狞的石铸脸庞。 “愈发值得期待了....” 刘婆子拄着拐杖,艰难走落石台,浮空的木牌尽数坠落,光芒黯淡。 以她对苑金贵的了解,这种墙头草是绝不会有所谓的尊严、傲骨,在遇害的时候,兴许已经泄露自己的安排了。 考虑到这一点,刘婆子不敢继续蛰伏在此。 “三一门...” “就来碰碰吧。” “看看是你门派底蕴深厚,还是我全性门人的凶威更胜一筹。” 哪怕历经数番波折,刘婆子仍旧风轻云淡。 于她而言,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返回南疆,倚借十万大山,作为屏障,重新积蓄力量即可。 随后,她步履蹒跚地来到暗门前,摁下机关,有石壁裂开,延伸出幽暗的通道,一盏又一盏荧色灯火在其中摇曳,散发着不祥、阴暗的气息。 “哒..哒...哒” 刘婆子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仅是数息,整座洞窟像是失去了核心部分,开始崩解,庞大的碎岩往下坠落,彻底掩埋所有。 ....... 夜晚,荒山,寺庙。 篝火不时发出爆竹般的声响,数只被剥光的野鸡,正被竹架串着,受炭火炙烤,外焦里嫩,不时滴落金黄油渍。 高艮、李慕玄、无根生,各自都是蓬头垢面的模样,倚靠在梁柱、或者断壁残垣上。 “呼....” 睫毛颤动,一双神莹内敛、无喜无悲的眸子,缓缓睁开。 刘婆子的话语,萦绕在耳,无根生望了一眼高艮,道: “小高...你也该走了,现在出发,说不定还能追上小谷。” “掌门...你这是何意?” 高艮皱眉冷哼,“帮伱们闯三一,绑小孩的事儿,我也有一份,我还不至于不认。” “三一想要债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沾上李慕玄这王八,谁都要倒霉!” 对此,无根生微微摇首,虽有笑意,但语气却显得沉重、认真: “你和我们不一样。” “我和小李是先进的全性,而你则是进了正派之后,再来到全性。” “从他们的视角来说,你的出身,无疑是那种最可恶的全性。” 听到这里,高艮仅剩的独眸猛地一缩,如芒在背。 胸口像是被巨石覆压,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本能地询问: “掌门,外面发生了什么?” “死了很多人。” “?!”高艮不敢相信:“这才几天,三一和全性开打了么?” 无根生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他躺坐在梁柱旁,本是平淡、干净的脸,如今胡须丛生,尽显疲惫。 “托贵哥儿的福,他整了一波大的,把我们闯山的事儿,写成书信,寄到各大门派,以及修炼世家去了。” “刨根的事儿,如今天下皆知。” 这则消息,恍若天雷,震颤高艮大脑。 就连一直沉默躲在角落的李慕玄,都微微抬起了头,慌张颤声:“不...不...怎么会这样...” “他那张贱嘴!被我遇到了,我非撕烂不可!” 高艮怒火中烧,拳头握得格格作响。 本来几人躲在深山,想避开灾祸,岂料那苑金贵,一手纸书,竟把事情的严重性抬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然而,与他的失态相比,无根生倒是心平气和,苦笑着说: “现在不止三一门的人,下山围剿我们,更有其他的正派。” “最要命的是,还有些门人,也想要我们的脑袋。” “怎么会这样?!”高艮感觉脖子一凉,形势的危急远超他的预料。 “三一门...来了个狠角色。” “余老魔带着韩瞑一伙过去围堵,被杀得只剩他。” “还是出于传话的需求,才把他给放了。” 无根生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往篝火里面掷去,喃喃道: “那人指定要我和小李的脑袋,不然,三一决不罢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饶是他生性随意,都颇感棘手。 “又死了一個琴道宗师?” 高艮额头满是冷汗,心境跌入谷底。 “到底是谁出的手?” 照这种情况看,将来不久,他们三人要么死于正派的围剿,要么死于门人的毒手,难觅一线生机。 “不清楚,应该是和左门长一个辈的...” 无根生仰头阖眸,有序不乱地道: “走吧,高艮,就当是听我这个掌门一句劝。” “掌门...我..” “收起你的繁文缛节和那些没必要的道德义气。” “活下去,才最重要。” 火光映照着无根生怠倦的神色,他心事难舒,说出来的话,像是劝诫,又像是警告。 “轰隆隆!!!” 一道银白的雷霆,撕裂天穹,寺庙外的山林,暴雨将临。 “现在就走。” “....” 高艮缄默。 趁着夜色朦胧,他缓缓起身,走到灰尘积满的门槛旁,驻足回首,郑重道别: “掌门,保重。” “嗯...保重。” 无根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在关键时刻,这个平日里试图暗杀门人、和自己唱反调的混蛋,总算听劝了。 第35章 冷暖自知 夜雨连绵千山,雷鸣声此起彼伏。 荒废的寺庙中,李慕玄惶惶不安,像是犯错的孩子,满是精光的眸子,此刻被恐惧填满。 不知是愧疚,还是害怕责罚,他朝无根生,紧张地辩解道: “掌门...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然而,饥肠辘辘的无根生,可没兴趣听他的废话,伸手抓向篝火里的烤鸡,随即就是大口撕咬起来。 “事已至此,你我又能怎样?” “吃饱喝足,走一步算一步。” “这里深山老林,只要你耐得住性子,躲一辈子都不成事儿。” 想到外界因自己而死的人,接近百人,李慕玄浑身发冷,打颤道: “不行..掌门...那样太窝囊了。” 瞧着李慕玄那不修边幅,担心报应而像虫子一样蜷缩的姿态,无根生嘴角的笑容有些牵强,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调侃: “那你爷们一回?” “跟我出去,生死由命,尽看天意,如何?” 话音未落,李慕玄就像是触电一般,低头咬牙,声音变得崩溃:“不...掌门..会死的。” “好多人,都因为我死了,我不想出去,我不想看到他们!” 庙内的破洞处,雨水滴答滴答,李慕玄所在的墙壁,早已被渗透。 湿冷更是侵占了他的每一寸血肉,近在咫尺的篝火,并不能安抚他焦躁的内心。 “掌门..您教教我!”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到底该怎么办,整个江湖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李慕玄投来无助的目光,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仍在渴求郎中给他开药。 “欸...吃顿饭,都不让人安心。” 或许是觉得他聒噪了,无根生不曾动怒,只是没辙,随意说:“教了你也不听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但凡那天稍作隐忍,把左门长的话当作耳边风,也不至于此。” “我...我不知道...” 李慕玄完全不敢回想那天的场景,声音变得悲痛、迷惘。 昔日仰慕的大盈仙人,顺势冲破瓶颈,抵足三重,踏立虚空,恍若人间遗仙。 却又在片刻间凋零,玄功枯竭,形如槁木,就这么枯坐在庭院中,低垂着脑袋,仿佛撒手人寰。 那种画面一闪而过,李慕玄的思维变得愈发混乱,无尽的悔意袭来。 尖锐的指甲深陷掌心之中,他颤抖着落泪,哪怕体格健硕、高大,却依旧像是被淋成落汤鸡的小孩。 “慌什么。” 无根生折断烤鸡脖子,一边啃着,一边用漫不经心地建议: “实在不行,你看着自裁吧。” “以伱如今倒转八方的修为,怕是一瞬间,拧爆自己的脑袋,也不是难事。” “心一狠,眼一闭,就不用烦了。” 闻言,李慕玄抖若筛糠,他呼吸急促,心脏狂跳,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冷汗和泪水划过脸颊,他惶恐地后仰: “不成啊掌门!!!” “这哪行,我..我不能自裁...” “您要不帮帮我,直接毙了我!” “哟....” 无根生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戏谑道:“你这倒是好主意,自己轻松了,全把麻烦扔给我。” “要真毙了你,王老爷子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他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传人,估计回头每晚都得给我托梦,生啖我的血肉。” 见他拒绝,李慕玄胆颤心惊,扛不住压力的折磨,竟产生了幻觉,耳畔响起嘈杂的亡灵哀悼声。 他死死地咬着唇角,几乎渗血发紫,脸色苍白若纸,抱头呜咽。 “少哭两句,自己琢磨琢磨。” “我这两天,有点事儿办,你之后想清楚了,随时可以跟我出去。” 无根生有些困倦,匆匆嘱咐完这一句,他就摒弃杂念,开始打坐,一点看不出紧张的模样。 而李慕玄早已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面,他听不到无根生的建议。 只是恍惚间,眼前浮现尸山血海,一道白衣似雪的身影屹立其上,那仙人白发激荡,暮然回首,面容扭曲,怒目圆睁。 “啊!!!!” 李慕玄胆怯嚎叫,不敢直视,如梦初醒,像缩进龟壳的王八一样,彻底掩盖住了面门,身体越来越冷。 ...... 午间。 苑金贵所在城镇,全性聚集的地下酒馆,到来两位新客。 “轰!” 本就陈旧的门户,骤然爆破,一黑一白的身影,堵在出口处。 “嗯?” “好家伙,居然寻到这里来了,三一门,当真是好气魄。” 在座的全性,几乎在看到陆瑾那身标志性的白衣和霜发之后,已然明悟这是三一的弟子。 数人接连起身,神色不善,手持刀刃,不断逼近。 “瑾儿,守在这里,我陪他们玩玩。” “明白,师叔。” 陆瑾不敢大意,运起玄功,霜发飘飘,血肉、筋骨、以及五感都大幅度提升。 姜漠没有开启逆生三重的姿态,只是手中提着一柄在楼上夺来的三尺青锋,他脚踏楼梯而来,俯视十余名全性。 “我的提议,考虑好了么?” “什么?!”有人抱着酒缸,乐不思蜀,喝得醉醺醺,神志不清。 一位双臂穿戴暗铜护腕的彪悍男子,怒而拍桌: “三一小儿,欺人太甚,竟妄想屠我全性掌门。” “今日不把你的脑袋砸成浆糊,我誓不为人!” 姜漠平淡道:“嗯,欺你了,反抗吧。” “竖子,猖狂!” 未待那彪悍男子发号施令,就有全性妖人率先发难,双手操控近乎透明的丝线,划破长空,朝着姜漠的四肢缠绕而去。 “轰!!!” 凌厉的剑气垂落,铮鸣如龙吟,姜漠抬手就是一剑扫去,数丈长的剑芒,璀璨而银白,瞬间粉碎无数丝线,沿途所过,无物不斩。 “噗嗤——!” 半截尸体横空,血水飘流,剑芒势不可挡,连带着后方的酒桌、柜台、土铸墙体,都给直接贯穿。 “该死!这人棘手得很,一起....” 电光石火间,姜漠纵掠而过,身似苍雷,无法捕捉。 试图呼吁围剿的妖人,剩下的字句,彻底淹没在了喉咙里面。 剑锋划破咽喉,血线溅射,一颗错愕、不甘的首级猝然飞起。 第36章 谁能拦我? 殷红血迹顺着剑锋褪落,滴答在地,宛如催魂索命的丧钟。 顷刻间,两位全性殒命,他们的身体,像是豆腐般脆弱,一触即溃,连闷哼都没有,就身首异处,看得众人亡魂皆冒。 “哼!” “莫不是以为我惧你?” 人群中的彪悍男子,摩拳擦掌,冷笑训斥:“来,既然你的师长没有教你拜码头的规矩,就让我替他教教。” “铛——!” 他双臂骤然碰撞,暗铜色的护腕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响,锤炼千百次的纯粹煞气,一泻而出。 “上!!” 他怒喝一声,不顾是否有门人跟随,携双臂千钧之力,就与姜漠激斗至一处。 “铛!!” 金属的颤鸣声,不绝于耳,面对那如浪潮袭来的剑锋劈砍,他抬手以护腕最厚实的部位硬扛,哪怕防御不破,依旧震得手臂隐隐作痛。 那庞大的力道,让一柄普通铁剑,再现凶威,竟把锻造、淬炼数十次的乌金幽煞腕,劈得剧烈震颤。 “砰!!” 又一剑竖斩而来,命中暗铜色护腕的尖锐处。 这一次,铁剑到达材质的承受极限,彻底崩碎成漫天的碎片。 目睹此景,彪悍男子满脸横肉都在微微颤动,他兴奋地狞笑:“小子,没有武器,我看你这一拳怎么接!” 话毕,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浑身力量集聚在右臂,欺身而上,朝着姜漠的胸膛轰去。 刚猛的拳风,好似暴走的凶兽,又有护腕加持,这一击,看得在场之人,无不头皮发麻。 真要打中,血溅当场,大概能提前结束厮杀。 “你的龟壳,不见得有我的肉身硬。” 面对覆压而来的巨拳,姜漠看都没看一眼,毫无顾虑,直接一拳对轰了过去。 “嘭!” 他出拳快若流光,比狠更狠,演示什么叫绝对的碾压。 双拳碰撞,恐怖的力道,从拳骨五指传来,几乎是瞬间,彪悍男子脸色煞白; 在他惊惧的目光中,右拳陡然在对拼中,碎成了瘫软状,指骨与其掌心骸骨同碎。 就连护腕也无法抵御那股力道的侵袭,直接爆裂,发出稀有金属的哀鸣声。 彪悍男子像是破沙袋般倒飞出去,整条手臂血肉扭曲,筋脉断裂,彻底失去了知觉。 然而,姜漠并不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再瞬身而至,只手锁喉,猝然往回拉。 “轰!!!” 一记重膝完美衔接,胸膛被破开,径直砸出血窟窿,密集的肋骨,纷纷应声而碎。 “噗哇!!” 彪悍男子眼球翻白,污血不受控地从喉咙喷出,连意识都被打没了,被姜漠随手甩出,横飞撞碎角落的酒缸,生死不明。 仅是数回合,以铁拳钢腕,在全性崭露头角的彪悍男子,就迎来了最为惨烈的败北。 “还有哪位,想对我说教?” 姜漠踏血而行,一袭黑衣,神色冷峻,形同魔王。 哪怕仅有一人,所带来的压迫感,却是堪比山岳覆落,众人无不惊畏,目光躲避。 “你这般嗜杀残暴,又和我们全性有什么区别!!!” 一位尖嘴猴腮的全性妖人,言语犀利。 他站在道德的盆地里,如断脊之犬,狂吠不止,试图把姜漠拉下水。 “我行走于世,向来不倚他人评价,束缚身心。” 姜漠运转三一玄功,发丝开始霜白,体内大量的炁流,与血肉、脏器、筋骨发生共鸣,强度剧烈暴涨。 蓝白炁息,缭绕他的四肢百骸,那耀眼的灼热,顿让昏暗的地下酒馆,像是沸腾的油锅。 “闯山,夜袭,传谣,不够我杀伱们?” “若有不甘,就去找正道主持公道。” “去昭告天下,去肆意诋毁,去寻龙虎,上清,武当,四家,又或者北漠、南疆的异修。” “我倒想看看,这浩瀚人间,谁能拦我?” 姜漠的冷漠,盖压一切声音,他每迈出一步,炽烈的蓝白炁流,就愈发可怖,尤其是潮湿、厚实的木制地板,都被焚烧得寸寸消散。 “疯了!这个人疯了,分开跑!!” “撤!!” “不,一起上,还有机会,别被逐个击破。” 全性的士气,几近崩溃,在那仙人之姿面前,他们无法压制内心的恐惧,仅存的理智与兽性本能僵持,他们不愿、也不敢率先动手。 “轰!!!” 终于,在姜漠抵临酒馆中心区域时,那些全性妖人,无法承受炽烈炁息的煎熬,全部发狠,红着眼杀了过去。 “咻——!” 一枚尖锐的暗刺突袭而来,骤然绽放,宛若雨水般细微的分支,刹那掠过长空,轻易破开姜漠的肌肤,洞穿炁化的躯体。 紧接着,回应那位妖人的是,成片的炁流分裂成数百枚弧形飞刀,锁定其位置的瞬间,姜漠挥手反击。 利刃爆发雷鸣般的速度,在狭窄的空间,呼啸穿梭。 数位全性试图还手,挥动武器抵挡,却发生诡异一幕,障碍物未能阻拦飞刀,反倒是他们狼狈躲闪的躯体,被打成了筛子,倒在了血泊里。 “什么?!” 有幸存者瞳孔一缩,失声恐惧道:“难不成那些武器,也是他身体的延伸部分?” 话音刚落,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姜漠不知何时抓到了一位全性,五指锁喉,施展真法,便见那人如泡沫炸裂,化成漫天光点,消弭于天地间。 “跑!!” “把消息传出去!” “召集门人...” “噗嗤——!” 一道银芒烁耀的锁链,腾空而舒,横扫八方,拦腰截斩妖人躯体。 数息间,仅有三名全性苟活,退至边缘角落,陷入绝境,惶惶不安。 姜漠俯视几人,双眸如古井,不见波澜。 “三取一。” “活下来的人,带我去找刘婆子。” 说罢,姜漠转身,顺着残破的楼梯,离开将要坍塌的地下酒馆,在出口处静候。 幽闭的下方空间,传来搏杀声音,有凄厉哀嚎响起。 不久,有残存者拎着同伴的头颅,向姜漠请示,声音嘶哑道:“我带你去...还能帮你传话..放我生路,可否?” 第37章 深入虎穴 山地草木茂盛,奇岩险峻,枯坟四起,在全性妖人的带领下,姜漠前往刘婆子所在的洞窟。 爬上起伏的山脉,在山脊之间穿梭,留下足迹。 抵至某处幽谷,依山傍水,有飞鸟走兽不时出没。 望着不远处被巨岩遮蔽的洞口,全性妖人霎时脸色煞白,慌张地解释: “道长...道长...我没有哄骗你们!!” “刘婆子就是住这儿的!!” 陆瑾眺望远处堆积如山的岩石,每一块都巨大无比,重量不敢想象,挑眉道: “师叔,这刘婆子怕是察觉到我们了。” “另外,洞窟内大概有着暗道,被她提前遁走了。” “无妨,进去看看。” 姜漠压着妖人过去,只手抬起,真法流转。 在接触到岩石的刹那,坚硬的结构,瞬间瓦解,化作粒粒灰色沙硕,朝着四处溢散。 “轰隆隆!!!” 随着姜漠掌心溢出的炁芒,愈发浓郁,数十块巨岩,弹指即碎,如水中沙堡,无法凝聚。 一旁的妖人,早已呆滞,他脊背发寒,时刻想要伺机逃跑,可双脚却不听使唤,始终被恐惧紧紧绊着。 感受到陆瑾那若有若无的余光扫视,妖人实在不敢冒险。 灰色的沙流,激荡流涌,一条坍塌、曲折的山道,勉强被清理出来。 “走。” 姜漠率先跨入洞窟,妖人尾随其后,陆瑾负责看守。 整座洞窟无比高阔,狰狞的石雕,烙印在险峻、崎岖的岩壁之上。 被稻草铺垫的石台,位于洞窟中心,周围阴暗的地面上,有着断裂两截的木牌,隐约可见褪色的模糊字迹。 “苑金贵...” “李不佐..” “阿骨桐...” “韩瞑...” 陆瑾在密密麻麻的木牌中,拾起几块拼凑,并试着念出名字。 “.....” 作为全性精锐的男子,每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都忍不住心底一颤,木牌随处可见,在他的预测中,伤亡最少过百。 姜漠仰头,凝望那些深凹在石壁内的雕像,它们栩栩如生,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不祥与暴虐的气息。 “这些木牌,是怎么回事?” 陆瑾持剑,抵着妖人的咽喉,语气凌厉。 感受肌肤被割裂,有血珠渗出的妖人,不敢敷衍,从实告知:“是刘婆子的手段。” “她取我们的血液,辅以药材,再刻符,通过她的能力,就能构建一片梦境。” “但凡我们休眠、打坐的时候,她老人家都能联系上我们。” “她常年就盘坐在石台上,无论距离多远,只要我们进入清静、冥想的状态,便可和她在梦境沟通。” 陆瑾面露疑色,就算水火不容,但也被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所惊奇到。 “你可知暗门,在何处?” “不知...” 妖人摇头,语气略显忌惮:“这里没有刘婆子的允许,一般人没有资格进来,否则会被上方雕刻的石像山神抹杀。” “山神?” 陆瑾转头询问:“师叔,您那边有什么发现么?” 姜漠渐渐从洞顶收回眸光,转而伸手抵着冰凉的岩壁,一道稀薄的青灰色炁息溢出,随之融进墙体,并且不断的扩散。 莫约片刻,去而复返。 姜漠沿着边缘的墙体走去,大致地摸索着,摁下某个隐藏的开关。 “轰隆隆!!!” 一扇石门缓缓打开,阵阵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 “咳咳!!这到底什么。”距离最近的妖人,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呈现几人眼帘的是,一间狭窄,点燃着昏黄灯火的药房。 里面存放巨大的药坛,汤汁漆黑而粘稠,不时浮起青绿色的泡沫,甚至依稀能看到残缺的尸骸,在其中侵泡。 “师叔,您对这些东西,有头绪么?” 姜漠盯着坛子旁的遗蜕,形似纱纸,枯萎而丑陋,沉思道: “不认识..但有可能是修复伤体,或者提升肉身强度的药液。”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这几坛药水,大概率被用过了,并无价值。” 随后,姜漠退出这间密室,将其关闭,顺势又打开新的机关,一条幽暗通道,伴随石壁的颤动,在角落的夹缝出现。 一盏又一盏荧色灯火摇曳,通道两侧刻着各种古老的壁画,与中土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 “进去。”姜漠吩咐妖人探路。 “道长..不..我还有别的用处..您就饶了我吧!!” 妖人嗅到危险的气息,苦苦哀求,不敢进去。 那覆盖着一层暗绿色青苔的地砖,看得他不寒而栗。 想起刘婆子平日里的手段,以蛊御人,噬肉削骨,纵使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闯那老毒妇的禁地。 见他啰嗦,姜漠聚炁成绳,捆着他扔了进去。 “砰!” 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起,那层暗绿的青苔仿佛活了过来,不断蠕动,接触妖人的皮肤。 “啊!!!” 几乎是瞬间,他的身体发生严重异变,像是腐烂了一样,肌肤溶解的同时,五官扭曲,六感尽失,甚至尸斑逐渐出现身体各处。 惨烈的嘶吼声,持续衰弱着,不到十余秒,原先的妖人,彻底成了一具不人不鬼的怪物。 原先的衣衫,变得宽松,与那瘦骨嶙峋、血肉枯萎的身体,格格不搭 他低垂着脑袋,疲惫喘息,双眼猩红,腥臭的涎液从腐烂的嘴角滴落,一副饿鬼在世的模样。 “师叔...好重的尸气。” 陆瑾感到棘手,那铺满通道的暗绿青苔,无穷无尽,形成绝对危险的禁区。 “这妖人...不太对劲,不像活物,更不像死者。” 姜漠双眸浮现赤金道痕,在他的视野中,能看到眼前怪物的身体,先天一炁已然消散,却被无数的细微炁团如丝线般操控着四肢筋脉,并疯狂吞噬体内的生机。 “要小心了...” “那些青苔,强行把妖人寄生。” “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家伙,可不是留有自己意识的妖人,反而是那些夺取了妖人肉身的青苔。” 闻言,陆瑾如坠冰窟,自他修行以来,还是第一次目睹这般诡异的事件。 “那可有应对之法?” “刘婆子多半是借这邪物断后,趁机跑了。” “吼!!!” 就在这個时候,守在通道的妖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周身散发着淡红色的炁息,无比凶戾。 它眸光锁定姜漠、陆瑾二人,以狩猎之势扑袭而去。 第38章 金遁流光 “退后!” 姜漠一声轻喝,将陆瑾拥至身后,他抬手掌御虚空,无形大手镇落,将那妖人压制得半跪在地,脚踏之处碎成蛛网状,骨头咔擦声持续响起。 “吼!!” 咆哮震耳欲聋,尸化的妖人,再逞凶狠,不顾血肉的崩解,强行起身。 “轰!!!” 姜漠陡然用力,庞大的压强,如巍峨山岳坠落,转瞬把妖人镇成了血雾。 刺耳的沙沙声在坑洞中传来,一抹又一抹暗绿光芒的青苔,与糜烂血肉分离,它们吸附地面,缓缓游动,退回密道。 饶是陆瑾做好准备,也是不由地捏了一把冷汗。 在他的感知中,那异变的妖人,实力急剧飙升,比起燃烧寿命,也不遑多让。 “师叔,这青苔好生邪乎!” 姜漠置若罔闻,凝视着深邃的暗道,那里溢散的邪秽气息,让他微皱眉头。 “瑾儿,放松身心,我带你进去,不要运炁。” “好..师叔。”陆瑾颔首,铭记叮嘱。 接着,姜漠真法运转,只手搭在陆瑾的肩膀上,炁沿着经脉游走,淌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哗——!” 陆瑾瞳孔骤震,发现自己进入某种极致玄妙的境地,身体无比轻盈,缭绕着蓝白之炁,全身都被炁化了。 “师叔,这就是三重么?!” “二重之上,三重之下。” 姜漠一边回答,一边御炁成铠,茫茫白炁,疯狂凝实,化作两副战铠,各自依附在他与陆瑾身上。 “日后你历经苦修,也能亲临踏足。” 话语刚落,两副铠甲彻底成型。 恐怖的神威如席卷人间的巨浪,更似人间炽阳,昏暗的洞穴,几乎承受不住这种强横的力量,无数的岩壁,开始崩裂。 那些镌刻在高处的神像,表面绽开裂痕,疯狂蔓延,并往下方坠落。 “走!” “我倒想看看,老妖妇在不在里面。” 姜漠迈步而去,踏入暗道,遍地的青苔,像是被烧着的虫海,发出清脆的滋啦声,有焦黑尸体成尘,急忙退去,不敢靠拢。 陆瑾紧随,他心神震撼,望着依附体外的铠甲,不曾想过逆生三重,也可如龙虎山的护体金光一般外化。 暗道狭长,绵延近千阶,二人不断下沉。 途中的黑暗角落,被白芒照耀,那些蛰伏的毒虫、蝙蝠,煽动翅膀,发出惊恐鸣叫,要么被焚烧而死,要么飞跃至洞窟的更高处,躲避如炎海的炁浪。 白骨森森,数百具残缺不齐的尸体,横伏在石阶上,虫卵孕育其间,微微颤抖,传来生命的律动,仿佛随时都会破卵而出。 这一幕,看得陆瑾心惊肉跳,炼狱般的场景,让他想起苑家地窖,简直如出一辙。 “嘶!!!” “啵!!!” 姜漠深入虎穴,途经之处,那些虫卵,尽数灰飞烟灭。 约是一刻钟,两人抵达底部,宏大、宛若深渊的洞窟中,一座染血的祭坛屹立在中心区域。 “师叔!!”陆瑾轻呼一声。 “跟紧我。” 面对那座阶梯断裂的祭坛,姜漠徒步走去,每迈出一步,都有茫茫炁流铺落,形成一条炽银的大道,直抵祭坛。 繁密的古代南疆部落文字,烙印在祭坛的每一处角落。 十二根被铁链相互链接的石柱,围困四周; 日月腾空,长蛇羽化的图案,镌刻在祭坛的中心,上面残留着灰色的粉末,姜漠俯身查看,那是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师叔...刘婆子是借用这座祭坛消失了么?” 陆瑾心有不安,从洞穴内的木牌来看,在苑金贵最开始死亡的时候,或许那老妖妇就做好了应对之策。 “嗯。” 姜漠捻起一缕灰尘,仔细端倪,道: “南疆的秘术...就不知原理是怎么样的。” “但老妖妇确实是在这里消失的,残留的气息,微弱得不可追溯,她谨慎得很。” 陆瑾微咬嘴角,略做思索,提出建议: “既然线索在这里停滞,要去江湖小栈问问么?” “那里情报多,遍及全国,说不定能探到无根生和老毒妇的下落。” “好...” 姜漠起身,仰望整座浩大的洞窟,想以人力在此挖掘,实是工程浩大。 “退远点,我把祭坛毁了,避免她再倚借秘术折返。” 听到吩咐,陆瑾自觉退后,跑到对面的石阶等候。 姜漠屹立虚空,他眸光垂落,望着那庞大的祭坛,轻而抬手,一瞬镇落。 “轰!!!” 罡风呼啸,茫茫炁流,衍化遮天巨手。 随心而动,爆发碎岳之力,命中祭坛,连带着牢固的基台,尽数打穿。 ...... 深山,荒庙。 “轰隆隆!!!” 一道金遁流光,撕裂天穹,划破云空,瞬息而至,降临庙前。 来者垂暮,秃头白眉,面相阴狠,双眸狭长,白须浓密。 他走路踉跄,腰背不好,略有弯曲,右肩高耸,左肩却是形似残废。 一截金黄色、镌刻朱砂的符箓,被枯槁的左手抓握,从衣袖自然垂落。 老者扶着陈旧的门槛,来到庙中。 那倚靠着废墟的邋遢男子,朝他摇手招呼,笑容温和:“上人,好久不见啊!” “掌门..唤老朽前来,有何发吩咐?” 老者淡笑着回应,阴鸷的眸光扫过荒庙角落,当即见到那发颤不安,恍若心魔缠身的李慕玄。 “三一来势凶猛,打杀门人过百...” 说到这里,他语气放缓,似在权衡什么,随即还是放弃了。 “您二人若要离开中土,趁早避难的话,老朽倒能相助。” 无根生苦笑摇头,拍了拍灰尘,笑骂道:“去那荒岛,受拘束一辈子,得多丢人。” “那您的意思是...”老者眼眸微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带我去逛逛,找上清、龙虎山的人送信。” 无根生侧首,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朝李慕玄打趣道:“这山荒僻,你要和我们一起去透透气么?” “不...不..掌门..我不要出去。” 李慕玄颤声拒绝,他几乎缩成了一团,不敢抬头,心魔愈发严重。 见状,老者白眉轻皱,眸底掠过一丝轻蔑,戏谑道:“啧,看来老王传的苗子,也不怎么样啊。” “亏他当年和我吹嘘得都快要上天了,说什么开宗立派之姿,搞得老朽还郁闷了一阵。” “欸!上人,您老别说了,咱走,咱走。” 生怕恶童再应声闹腾,惹出篓子,无根生赶忙赔笑,转移话题,催促老者启程。 第39章 初次见面 黄昏。 龙虎山。 余晖撒落道宫中庭,张静清坐在台阶前,仪态威严,却难掩愁容。 “师父,就连您也没有办法么?” “据说武当、上清、青竹苑这些,想要帮忙,都被婉拒了。” “唉..左门长多好的人啊。” 盘坐在数米开外的五名弟子,讨论声此起彼伏。 张静清手中紧握一张纸条,俨然是苑金贵之前送来的挑衅书。 迄今为止,众弟子都不曾知晓,三一门和全性的血仇,到了何种不可制止的程度。 想到这里,张静清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平复心间的不快,他凝望众弟子,询问:“这件事,你们有什么想法,不妨和为师说说,好让我参考参考。” 与其说是征询意见,倒不如说是,更像检验,通过这件事,大致推断弟子们为人处事的能力和态度。 “要说帮忙嘛,这三一门和我们龙虎山素来交好,发生这种颠覆性的灾难,如若熟视无睹,那绝说不过去。” 率先表态的是张之维,他一袭墨蓝道服,头发束起,五官神韵充足,往昔随意、张扬的神情,显得有些犹豫,迟疑道: “难点是在于,我并不清楚,三一的朋友,是要和全性开战,抑或是把罪魁祸首给宰了。” 话音刚落,一旁正襟危坐的田晋中,扬声补充:“那必然是全面开战。” “全性掌门携恶童闯山,害得左门长离世,此为罪源;” “我又问了下山的三一道友,有全性夜袭三一门,死伤严重。” “更何况两位前辈,至今也被那些妖人重伤,生死不明。” “这种荒唐事儿,摆明了三一就是要复仇,要公道,不然搁谁身上,能咽得下这口气。” 几位师兄弟都看向了田晋中,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同。 唯有一个大耳朵,个子不高的道士,面露疑色,沉吟道:“公道么...” “未知真相,主持公道谈何容易,更何况师父亲自登门,愿鼎力相助,也被三一门的人婉拒。” “咱要是直接插手,多少会让人心里有隔阂。” “.....” 田晋中陷入沉默,他眉头微皱,实在想不明白,历经这么大的变故,为何三一门不愿接受龙虎山的帮助。 “好了...” “言一,衡予,晋中,你们三个先替为师去打听打听外界的消息罢。” “勤快点,盯着那些孩子的动静。” “是!师父。” 被念到名字的弟子,纷纷起身执礼离去。 斜阳逐渐沉入地平线,张静清索性摊开掌心,一道金光卷着信纸飞向张之维。 “看吧,这就是目前事态的严重性。” 览阅一遍,挑衅、张扬的文字,恍若苍蝇在耳畔嗡鸣,看得张之维脸色渐冷,他把信纸递给师弟张怀义。 “师父,不止我们收到吧?” “嗯,整座江湖皆知,写信的人,是真想搅起腥风血雨。” 张静清有些头疼,苑金贵的行为,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哪怕他贵为天师,正道魁首,想要平息这件事的影响,也根本不可能。 “事态如此明朗,您看帮三一门不就完了么。” 张之维拉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他撑着下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对策。 “考虑到三一朋友的感受,不直接插手,那我们过去喝杯茶,看望看望左门长,上柱香,总说得过去吧?” “事在人为,既然三一和全性的战争,无可避免。” “但我们的拜访,至少能够协防妖人攻山。” 张静清审视张之维,脸上尽是欣慰之色,难得夸赞一句:“好啊,你想的办法,倒是不错。” “怀义,你怎么看?” 洪亮的声音,顿时把张怀义的注意力,从信纸上拉回,他态度明确:“弟子并无异议,全听您和师兄的安排。” “好....” 张静清复杂地看了一眼张怀义:“那你就留在龙虎山罢,让你师兄去就足够了。” “师父,那我现在出发?”张之维起身。 “嗯,去到三一门,说话机灵点。” “之前让伱下山学的人情世故,别白白浪费了。” “明白,师父,弟子先走一步。”张之维简单告别,就匆匆离开。 ....... 夜晚,江岸边,姜漠坐在一叶孤舟上,放缓呼吸,与天地共鸣,源源不断的月华,自虚空垂落,被他淬炼、融进身体。 “师叔...弟子托家中线人约的江湖小栈老板来了。” 陆瑾坐在船头,望着侧方的船只逐渐逼近,第一时间和姜漠汇报。 木艇游过浅滩,抵临岸边,与姜漠所在船只,近在咫尺。 江湖小栈的老板刘渭,一袭褐色长衫,体格修长,戴着眼镜,面容稍显颓废,骨节分明的右手抓握酒葫芦。 双方下船,迎面走来,刘渭淡笑问好:“好久不见啊,陆少爷。” “刘老板,好久不见,大晚上还叨扰您,见谅。” 陆瑾礼貌地问候,不忘介绍:“师叔,这就是我和您提的那位江湖小栈老板——刘渭。” “刘老板,这是我的姜漠师叔。” “您好!姜道长。” 刘渭伸手,顺势打量眼前的青年,黑衣..长发..赤足,气质和已故的左门长,截然不同,炁息虽内敛,但双眸、眉宇锋芒依旧。 “您好,刘老板。” 姜漠与之握手,开门见山:“听瑾儿说,你们的情报网,密布天下,不知您这里是否有着关于全性刘婆子、掌门无根生的情报?” 闻言,刘渭摇首,惭愧道:“两位,我直说吧,早年间我曾与无根生在迎鹤楼打过交道。” “遗憾的是,哪怕从那会儿,我开始留意此人的来历和身份,甚至委派线人去调查,都无功而返。” 说到这里,刘老板拎着酒葫芦,浅饮半口,舒缓心底苦闷,继而道: “这么多年了....毫无进展,身世完全就是迷雾,神出鬼没的,追踪甚至数次中断。” “另外,你们要找的刘婆子,也来历诡异,我这边有些情报,但完全对不上。” “有线人查到她是十年前从北漠南迁,又有线人说她是本土居民,在全性扎根数十年之久。” “此外,她常年隐居,没有线人特意关注她,进行深挖,情报也就这些了。” 第40章 绝无怨悔 “不过,请两位放心,我会叮嘱线人们都盯紧些,但凡有些风吹草动,我尽量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刘渭举酒入喉,醉意三分,说话都显得有些疲惫。 陆瑾矗立在原地,眉宇下沉,双拳随着不甘上涌而紧握:“好...感激不尽,刘老板!” “哎,哪里的话。” 刘渭推辞,摆了摆手,消瘦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缅怀之色,客气道: “昔年我落入险境,被仇家围堵,幸得左门长帮扶,才避开劫难;” “此恩刻骨铭心,在下莫敢遗忘,奈何从未有机会报答,却不想左门长先一步仙去,实是惋惜。” “今而这些小事,不足挂齿。” 姜漠未曾想过眼前男子会和师兄有所交情,他清声道:“那就劳烦您了,刘老板。” 刘渭伸手入怀,掏出一张信纸,迎着姜漠的目光,嘴角微微勾勒一抹认可的笑容。 “姜道长...您和陆少爷,摧毁全性据点的事儿,我今晚才知道。” “虽然这次没带来无根生、刘婆子的消息;” “但不知道..其他的全性高手,您感不感兴趣呢?” 陆瑾表情变得认真,对那未知的消息,不免有些期待。 “谁?”姜漠双眸一凝,语调平淡。 “六邪...剩下没被宰的两位,都在上面了。” 刘渭毫不拖泥带水,把褶皱的信纸,交给姜漠。 饶是他经历江湖小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到这般霸道的人; 听属下汇报,对方不仅胁迫全性交出掌门尸体,还把全性的聚点,杀得尸横遍野。 姜漠接过纸条,眸光如炬,扫过关键字句,记于心底。 “好,这份情报,按你们的规矩来,该价值几何?” 闻言,刘渭连忙婉拒:“不,真不用,报酬您不用给。” “真要说起来,其中一个妖人,还和我有些恩怨,您要是真能把这两人除了,兴许是我欠您的人情。” “多谢——!”姜漠执礼言谢。 “刘老板,您的消息,是给我们帮了忙,待此间事了,我再携重金向您致谢。” 陆瑾随即表达自己的态度。 “瞧您这话说的,陆少爷。” 眼看二人将要道别,刘渭忽地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对了,有位朋友想见您,方便我知会一声么?” “方便...”陆瑾大致猜到来人身份,倒没有抗拒。 “好嘞。” 刘渭给了一个眼神,身旁小弟当即会意,吹响嘹亮的哨子。 一位身穿浅棕色长衫、黑发垂肩的俊朗男子,忽然现身在江岸边,徒步走来。 “好久不见,大少爷。” “老郑....” 陆瑾神情复杂,念及血仇在身,和全性的争斗尚未结束,他双手环抱于胸前,微微阖眸,显然不太想和这位挚友交谈过多。 “大晚上的,你可真有能耐,见我何事?” 郑子布能感受故友言语中的不耐烦,他轻声道:“我奉师命来,以及上清的各位长辈,想请劝你们收手。” “全性势大,非一门一派所能撼动,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你会....” 话未说完,陆瑾像是受刺激了一样,难压心头怒火,打断劝诫:“没这个可能!” “无根生闯山,害死师父,又有妖人伤我师兄、师叔;” “更有2位与我情同手足的师弟,死于全性的夜袭,现在睡病床上的,一共6個!” 越说陆瑾越怒,脸色铁青,单手抓起郑子布衣襟,呵斥数声: “我告诉你,郑子布。” “死的不是伱的师父,你的师兄弟,你当然可以保持清醒的局外人姿态!” “而我,和全性不死不休,必杀无根生、李慕玄二人!” 见挚友情绪失控,郑子布尚在心底酝酿的话语,重若千斤,堵住喉咙。 他想劝,却在那双愤怒眸子的注视下,束手无策。 “能否再多听我一句...” 郑子布眸底掠过一抹自责。 他意识到自己无形中,好像再次撕裂挚友的伤口,出于愧疚,他伸手试图搂着陆瑾的后脖,像此前把酒言欢那般。 “啪!”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冷冰冰的挥手。 陆瑾把他推开,保持距离,克制着情绪,深呼吸一口气,道:“这是我们三一和全性的仇,不劳烦你们上清操心。” “若我与师叔多年修道懈怠,因此亡命途中,也绝不怨悔。” “师叔,我们走——!” 见他转身离开,郑子布愈发不安,他感觉双方之间,已然存在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陆瑾,等等!” 话音未落,另一边,姜漠和刘渭辞别,侧首眸光袭来,瞬间令郑子布,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僵直住。 那黑衣长发的男子,散发出的威压,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天灾,仅是一道眸光,没有多余的言语,就把他逼退。 “咻!!!” 下一瞬,陆瑾与姜漠身影闪动,掠过江岸,消失苍茫夜色中。 郑子布胸间郁气骤涨,怅然若失,无可奈何地默叹。 “郑道长,哪有像您这么劝人的。” 刘渭见状,舒展着懒腰,饮酒调侃:“这都血海深仇了,您要真想帮,就帮;” “不帮的话,就别阻拦,人家父亲、我的那位老主顾都拦不住了,更何况你。” “再说你们相识多年,又不是不了解陆少爷的性格,但凡你说一起去,他都不会有半点生气,相反会记你一辈子的好。” 郑子布踏在泥泞的江滩上,苦涩摇首:“刘老板,全性险若龙潭,各路妖孽齐聚,我只是担心老陆和三一门...” “这种说辞,没必要。” 刘渭淡笑:“我这经营江湖小生意的,都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我不相信上清诸位不能明白,说到底,你们是在观望吧?” 面对那尖锐的话语,郑子布霎时沉默,眉宇忽皱,脸色犹豫,却不愿再多作辩解。 “另外,陆少爷的安危,不用您忧虑,人的师叔,猛着嘞!” 刘渭仰首望月,天地辽阔,他痛快饮酒,赞许道:“区区全性,六邪三魔,外加诸多精锐、宗师老鬼,都见不得能拦他!” “大丈夫,当如斯!” “一步杀一人,千里快哉意!” 第41章 未曾一惧 无边云海翻滚,银芒横贯天穹,姜漠御炁乘风,发丝被罡风吹得凌乱,他负手而立,俯瞰璀璨星河、漆黑的夜幕倒映眸中。 “师叔,我们接下来,去往何处?” 陆瑾坐在炁云旁,清冷的月华,自云空撒落,如纱雾拂过他的侧脸; “是根据苑金贵的猜测,去往大王山,拦堵无根生他们。” “还是先去解决刘老板提供情报的双邪?” 闻言,姜漠并未多想,把纸张递给陆瑾。 “两者不冲突,他们分布在沿途古城,顺手解决就行。” “是么?那我瞅瞅。” 陆瑾修长的手指,轻松把信纸摊开。 上面潦草的字迹,镌刻着双邪的基本信息,以及他们所在的城池。 “魅妖——伊晚凝,年岁不详,身姿婀娜,媚骨天成,自西域未知部落而来,手段邪异,擅乱欲失魂,近三年盘踞在青玄古城南街二十七号...” “叱岩——穆锐滕,年42,精通古岩之法、泥沼之术,单论肉身强度,六邪最强,半月前截断燕武堂的押镖,杀16人,目前藏身苍梧镇东坊一百三十一号...” 阅毕,陆瑾目无波澜,简洁明了地道:“弟子全听您吩咐。” “需要会会么?不的话,我一巴掌杀了。” 须知前4位被他屠戮的六邪,赫然都是在某一领域,取到较高造诣的宗师。 姜漠有意借双邪之手,磨练陆瑾,让他的实战经验和心智得到蜕变。 陆瑾有所意动,眉间锋芒更盛,道: “弟子正有此意,总不能让您一人都把活儿给揽了,弟子也想亲手镇杀妖人,一畅心中积郁。” “好,那随我去也!” 姜漠欣慰而笑,揉着陆瑾的脑袋,给予适当的勉励:“尽管放手厮杀,师叔给你兜底。” “轰隆隆!!!” 下一瞬,炁云撕裂夜空,遁至天边,转瞬消失。 ..... 子时。 青玄古城,银光由天坠临,两道修长的身影,迈步而来。 昏暗的街道,两旁楼屋灯火零散,不时传来酒友的嬉笑怒骂声。 姜漠依照情报所给的地址前行,仅是片刻,就与陆瑾,驻足在一间清香幽雅的屋宅前。 门前的石狮雕栩栩如生,凶神恶煞,好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就这了。” 陆瑾发丝霜白,倚靠逆生二重,将自身状态提升到了绝佳,锐意无双,势要杀进去。 “嗯。” 姜漠应声颔首,迈开步子,踏阶临门,栩栩如生的石狮雕、铜铸大门、浑厚墙体都在他炁息垂落的刹那,纷纷碎裂。 “嘭!” 门庭崩溃坍塌,巨大的动静,触怒屋宅的主人。 一道倩影瞬身而至,脸色若霜,对不速之客的杀气,浓郁得骇人。 “是你们?!” 然而,在目睹两人的容貌后,伊晚凝的凶焰折减近半,瞳孔止不住地颤缩,几乎没有一刻的犹豫,身影暴退,就要离去。 “下次吧。” 姜漠右手五指舒张,掌御周围的空气,极致地压缩,化作无形的屏障,硬若玄铁,根本就无法突围。 伊晚凝屹立在屋檐上,表情愠怒,不解质问: “三一的两位道长,债有头,冤有主,你们不去找寻掌门,寻我一介弱女子的麻烦作甚?” “你是全性,我杀你需要理由?” “既然与你齐名的几位,都命堕黄泉路,那伱不妨凑个整。” 姜漠眸光冷冽,态度一如既往地强势。 光是站在那里,致命的压迫感,如浪潮席卷整座古宅。 一想到同为六邪的韩瞑,竟被此人一斧轰杀,伊晚凝心底发怵,这就是刘婆子口中所说的麻烦么..... 她隐忍着不悦开口,试图找到回旋的余地:“以势压人,两位,怕不是过了?” “我与尔等素昧平生,并无恩怨,还请网开一面。” 陆瑾不作退让,杀意森然,向前半步,周身被蓝白炁息缭绕。 “纵使过了,你能如何。” 他的二重修为,已然跃过门槛,来到较为得心应手的程度。 在逆生状态的加持下,血肉、筋骨的强度,大幅提升,甚至能完成少部分躯体的炁化,不惧正面与妖女搏杀。 “杀。” 在姜漠念出这个字的刹那,蓄势待发的陆瑾,如离弦的利箭,飞檐走壁,袭向屋顶的妖女。 “轰隆!” 高高跃起的身影,一记鞭腿如战斧垂落,势大力沉,让本就神经紧张的伊晚凝,脸色微变,急忙避开。 “你逃不掉。” 陆瑾双眸如炬,战意愈发高昂,再次爆发疾速,紧追而去。 “轰!!” “轰!!” 阵阵花香弥漫在庭院中,陆瑾与妖女持续激斗,双方力道迸发的瞬间,接连击穿一堵又一堵的墙体,房屋开始倾斜,倒塌。 “区区小辈,也妄图欺我?!” 伊晚凝眸中厉芒炽盛,哪怕有姜漠坐镇,她也不再留手。 一片又一片粉色的花瓣,如风暴怒放,疯狂淹没陆瑾,她想挟持人质,逃出生天。 然而,那掺杂着魅香、乱人心智的花瓣,未待落身,就被陆瑾全力一拳,掀起如苍虎咆哮的拳芒,尽数震开,罡风呼啸。 “哼!” 殷粉的炁流,凝聚成半透明状的骨鞭,骨节尖锐、狭长,被伊晚凝肆意地挥舞,划过长空,爆发出堪比剑锋直袭的凌厉。 “嘭!” 可怕的鞭尾,把诸多墙体,梁柱,瞬间抽爆,看得陆瑾如临深渊,不敢稍有大意。 二重的功率再次拉升,五感变得愈发敏锐,相反萦绕肉身的蓝白之炁,稍显黯淡。 “咻!” 迎着骨鞭的攻击,陆瑾闪若流光,一次次越过极限,与重击擦肩而过。 “着急送死?成全你!” 伊晚凝一声厉喝,左手浮现妖异的魅惑之炁,一掌锁定陆瑾的胸口,誓要他尝尝万蚁噬骨、欲火焚身的滋味。 望着那杀意毕露的一击,陆瑾首次领会到死亡降临的错觉。 他不退反上,放弃所有防御,将五感推升到了极限,万物的运动,在他的视野中,被放缓得清晰可见。 不仅是妖女凶戾的面孔,就连攻击的轨迹,也是如此。 最终,在那白皙却诡异的玉手,距离胸膛还有半寸前,陆瑾也完成了有史以来最为惊险的一击。 “嘭!” 巨响传来,陆瑾一掌重击妖女腹部,劲力可怕,径直贯穿内脏。 未待她大口喷血,又是扬手如电,锁住她的喉咙,向下怒摔,膝击迎去。 “轰!!!” 骨裂声清脆,妖女精致的下巴,竟被打得凹陷、鲜血淋漓,发出凄厉的嘶吼。 第42章 六邪团聚 狂暴的炁,鲜艳如血,从妖女的体内倾泻而出。 她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焰状的术纹,血肉蠕动,修复内脏,就连体格都发生蜕变,更为高挑、修长,透露极度危险的气息。 陆瑾看得不寒而栗,却不曾停手,杀意快要化作实质。 在妖女血气剧烈攀升的时刻,他聚炁于腿,腰骨链接着腿部筋脉,如蓄满的长弓,猝然爆发,鞭腿抡圆横扫而去,掀起罡气破空,狠狠砸中对方的太阳穴。 “轰——!” 惨烈的碰撞声再次响起,浴血的倩影似出膛的炮弹,不受控制,径直撞碎古宅墙体,掩没在废墟中,生死不明。 “呼!” “呼!” 陆瑾近乎虚脱,他脸色发白,喘着粗气,明澈的眸子紧盯那残破的坑洞,浮现不安之色。 三道杀招齐出,势如雷霆,碎脏,锁喉,击首,行云流水,换作一般全性精锐,必定殒命当场,奈何对付妖女怕是还不够。 陆瑾抓紧时间,松弛全身,血肉毛孔打开,贪婪地汲取着附近的空气,舒缓压力,以最快的效率,疾速恢复体内消耗过度的炁。 “砰!!” 塌陷的墙面被推开,千朵血色花瓣飞荡,诸多碎石、木块被碾成齑粉,一道邪魅、染血的身影,迈步而来。 完全体的魅妖,竟比陆瑾还要高出一截,面容惊艳而冷漠。 她的旗袍被撕得破烂不堪,那白皙的肌肤与焰状术纹交相辉映,体表多处生长着晶莹的骨刺,魅惑人心的清香,溢散整座古宅的所有角落。 哪怕陆瑾御炁化衣,庇护己身,依旧无法阻止惊涛骇浪般的欲念袭来。 他双眸泛起血丝,紧咬嘴角,抵抗着大脑深处的靡靡之音,连站立都显得勉强。 受到姜漠的牵制,魅妖没有趁此收割性命,她缓缓走来。 “他...还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在秘法、药物的加持下,伊晚凝彻底进入最强的状态,她话音冷冽,眸光绕过陆瑾的身影,直接向庭院中的青年发起挑战。 “折磨心性,挑起欲望的手段么?” 姜漠察觉异常,并未抵抗花香的侵袭,反而是凝视对方那双深红、妩媚的眸子。 霎时,汹涌的欲念笼罩身心,无数生命乐章的引吭高歌在耳畔响起。 “咻——!” 伊晚凝嘴角噙着一抹残酷的笑意,眸现杀机,残影骤然爆发,掠过数十米之距,无数血花激射,锁定姜漠的要害。 “轰!!!” 她更是刹那逼近身前,五指成爪,意图触及姜漠的咽喉。 “砰!” 一只修长的大手,稳固地擒住那被血炁增幅的手腕,令其寸步难进。 姜漠望着近在咫尺的魅妖,平静道: “通过眼睛施展的秘术么...有意思,比之前的强。” 在伊晚凝阴戾的眼神下,姜漠发丝瞬白,抵足逆生三重,散发的炁息,如大日临身,烧得她皮肤开始焦黑、溃烂。 “送你一程。” 姜漠紧握女子手腕,始终不放,反而加大力度,血肉挤压得严重形成,筋骨完全断裂。 深入骨髓的剧痛,让伊晚凝再次暴走,疯狂攻击姜漠,却触摸不到实体,反而在炽银炁芒的灼烧下,越发失控,状若疯魔。 “噗嗤!” 情急之下,伊晚凝竟把右手直接拧断,血如泉涌,向后退去。 “轰!!” 姜漠完全不跟她客气,身形暴动,一掌打去。 伊晚凝被骇得面无人色,在神经和瞳孔反应过来的瞬间,胸口传来剧痛,体内的炁流,不断流逝。 一只银白的手,把她的心脏轰碎,胸膛的窟窿狰狞而可怖,连止血、修复的机会都没有。 随着意识的溃散,仇恨的怨言被堵在喉咙,伊晚凝浑身浴血,再无气息。 魅惑秘术的影响,持续降低、 陆瑾如释重负,残损的白衣被冷汗打湿,他差点就堕入心魔的诱惑,无法走出。 这一刻,他清楚认识到自己与所谓的全性六邪,宗师级的强者,还有一段暂时无法跨越的差距。 “抱歉...师叔...弟子无力斩杀妖人。” 陆瑾精神和体力都快耗尽,说话有气无力,且带着自责。 “多磨练。” 姜漠一边回应,一边俯身,被伊晚凝尸体滑落的一枚玉筒引起注意。 拾起查看,一列娟秀的字迹列入眼帘:“速来,大王山,高胡子山寨。” “咔滋滋!” 姜漠握紧玉筒,缕缕粉末从他指间流下。 “师叔,那是什么?”陆瑾感到诧异。 “一种联络的手段,内容是全性,开始往大王山那边汇聚。” 姜漠抬手,凝聚炁云,托着陆瑾离开。 “你伤势如何?” “回禀师叔,无恙。” “好,那去苍梧镇。” 银芒遁入天穹,不见踪迹,消失在漆黑的天幕中。 ....... 苍梧镇,东坊。 “师叔,之前那妖女着实厉害,但我看您怎么不受她影响?” “是在三重之后,完全炁化,毒素无法侵身么?” 陆瑾拖着伤躯,缓慢行走,他清楚记得师叔也中了魅术,吸入花香,却像没事人一样。 “撩拨欲念,只是扭曲心性的一种手段。” 姜漠沿着街道的木牌标号,找寻全性叱岩的住所。 他的到来,让本就安静至极的街道,有人影走动,显得更为阴森、诡异。 “我在北漠游历的时候,就遇过数种,权当锤炼心性的磨刀石。” “有无限放大欲望的,有操控痛觉的,更有掌控情绪的。” “其实只要习惯了,自然就能久而久之,对这些类似的招数,产生免疫的效果。” 陆瑾听得一知半解,有所好奇。 二人穿梭在昏暗的街道,不久,找到穆锐滕的住所,浓郁的血腥味,自黑暗的屋内蔓延而来。 “师叔..死人了。”陆瑾心头一凛,神态警戒。 “嗯,进去看看。” 姜漠徒手推开屋门,一簇白炁于他掌心凝聚,散发光亮,照耀厅堂。 一具骨瘦如柴的无头尸体,躺在静谧的血泊里,胸口处有钝器贯穿的伤痕,周身还沾染着些许泥浆。 “师叔...妖人可能收到风声,提前走了,我们要不要继续追。” 姜漠未作回应,只是俯身,开始尸检。 他发现那从伤口残留、消散的炁,与脚下的房屋以及那些覆身的泥浆,无比契合,遂道: “追?” “不用了,死的就是妖人。” 第43章 白眼恶狼 “怎会?”陆瑾微感疑惑,消息来得太突然,让他猝不及防。 目光停留在尸体被强行折毁的项脖处,姜漠进一步解析:“死于伏击,手脚各处泛紫,有中毒腐烂的迹象。” “心脏被钝器击碎,之后枭首,整个过程,较为狠厉,应是擅长暗杀的宗师动手。” “身上的泥浆,处于凝而溃散的状态,是穆锐滕第一时间想反击,不过,没机会了。” 陆瑾隐隐嗅到尸臭味,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在他心间作祟。 世间广辽,强者辈出,闯荡江湖,稍有不谨,就身首异处。 更何况此番下山荡魔,与全性开战,更是凶险百倍,他从未如此渴求过力量,若是平日修行,再刻苦些就好了.... “大王山,集聚的全性高手只多不少。” “今夜暂寻一住处恢复,明日再与你直入魔窟。” 姜漠起身,离开屋宅,随手捏起一朵炁云,携陆瑾腾空而去。 夜风清凉,舒抚身心,陆瑾疲意渐消,抬首轻笑: “好,师叔,待我们休整完毕,定能把那盘踞山地的魔窟,连根拔起!” “嗯。” 姜漠没多说些什么,一路疾驰,掠过广袤的平野,最终落于一处深山水涧。 这里地势开阔,寂寥无人,月光如华,清泉冲撞石子发出清脆声响。 陆瑾纵身一跃,沉入水流,燥热尽去,洗涤一日下来的血垢、灰尘,痛快至极。 “师叔!您饿么?” “弟子待会给您打点野味去!” 陆瑾头发湿漉,在水中招手,扬声呐喊。 “有劳,瑾儿。” 姜漠欣然接受,他在岸边跃上一块满是月华普照的巨岩,开始打坐。 “吁——!” 一道炁息自唇间溢出,他肌肤若霜,道骨与万物的律动共鸣,白发披肩,逐渐进入极佳状态。 面对未知的魔窟,考虑到高手如云,他打算提前淬炼一柄趁手的武器。 炽银的炁流像是开闸的水库,浩浩荡荡,倾泻而出。 它们恍若莹白的游龙,不断汇向高空,凝聚成一柄硕大、浑厚的狼牙棒,近一米长,尖锐、粗大的锥形骨刺,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棒身。 姜漠的念头愈发追求极致,那些炁被疯狂地压缩着,狼牙棒的爆炸性力量,持续飙升,变得越来越沉重,坚不可摧。 约在半个时辰后,狼牙棒达到锻造的极限,彻底完工,形似烈焰的白炁,呈飘渺之姿,依附在狼牙上。 姜漠抓握武器,格外的趁手,一抹愉悦的笑意,自他嘴角轻扬。 若是袭入魔窟,在逆生三重的加持下,他的肉身气力,配合这柄新铸的武器,杀伤力将会抵达空前绝后的程度。 “师叔!!!” “您快下来,弟子给您烤了鱼!” 就在这时,一声呼唤打断他的沉思。 陆瑾在不远处挥手,身旁篝火明亮,空气弥漫着焦香的鲜味。 “来了。” ....... 都城繁华,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热闹不已。 坐落在城南的一座赌坊,光线昏暗,嘈杂声不断,接踵摩肩的顾客在这里肆意取乐,空气浑浊、糜烂不堪。 柜台前的玄色唐装老者,秃头佝背,正悠扬、惬意地饮酒,嘴边叼着一根老烟杆,枯瘦的手指点在钞票,脸上喜色浓郁。 “韩老...您要的东西,给送来了。” 一位穿着蓑衣的男子,声音嘶哑,恭敬地把手中的褐色麻袋,递到老者身前。 “辛苦了,让我看看。” 疑似赌坊掌权人的老者,缓缓打开麻袋,里面赫然盛放着一颗面容狰狞的脑袋,血迹尚未干涸。 “好...做得不错。”· “下去,回头跟王掌柜领赏。” 蓑衣男子颔首,再次开口:“此次执行任务,还有一则消息探到,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您。” “讲。”老者不以为意,还在继续算计着账本。 “您的独子...韩瞑遇害,被三一门人斩杀,很遗憾,没有尸体留下。” 平淡的话语,道出残酷的事实。 老者数钞票的手指,缓缓停下,随着他的脸色阴沉,周围空气变得冰冷、压抑。 “何故杀他?” “您的继任者,无根生,携恶童李慕玄闯山,导致亢龙先生殒命,又有长鸣野干将此事扩散,双方势同水火,数次交手,死伤惨重。” “您深居赌坊,不知这些琐事;” “赵老鬼,病鬼,骨钰姐妹、筱烟、面人刘,都被旷雅、维玄子联合其他的三一高手宰了。” “更有三一弟子正面击溃余前辈和您独子的围剿,放话索要无根生的尸体。” “目前两位元老、以及无根生,都先后发出召集令,让大批的全性高手,集聚大王山,商议对策。” 蓑衣男子将途中收集的情报,尽数道来。 “那你...也被召集了?” 老者语气不悦,把账本合上,随手放至角落。 他神态愠怒,苍老的眸子,露着择人而吞噬的光芒。 “是。” 蓑衣男子当即拱手,表示立场:“不过,我尽听您的安排。” “您看要出山走走么?我愿相随。” 说到这里,他抱拳行礼,俯首单膝跪下。 “我身体不好,不想跋山涉水...” 老者后仰,倚靠着花梨木椅,微微阖眸:“至于大王山那边,见到不对付的人,动手麻烦。” “这笔账,回头再找无根生算。” 老者放下烟杆,轻吐一口郁气,干燥的嘴唇微微张合,道出严酷的命令: “带点好手,以我的名义,让他们随你去三一逛逛,有多少颗脑袋,带多少颗回来。” “办得到么?” 老者审视着面前的男子,言语带有试探的意味。 “韩老...您是知道,当年左门长,对我有恩,在家族覆灭的时候,硬是从山贼手中保下了我。” “后来更是为我择了一处契合的门派,托人栽培。” “今而他老人家仙去,我这般找寻三一的麻烦,怕是有些....白眼狼了。” 蓑衣男子的声音,毫无波澜,异常平静。 老者满是皱纹、憔悴的脸庞,扬起一抹有恃无恐的冷笑,他听出话外之音,不禁追问:“那你意思是?” “得加钱——” 蓑衣男子轻声发笑,浑然不有半点犹豫。 第44章 一人之下 “钱?” “要多少都给你,办事莫要敷衍。” “左若童是左若童,三一是三一,后者可对你没有恩情。” 老者扶着烟杆,小吸半口,烟雾自口鼻徐徐而出,话里话外尽是敲打、警醒。 得到允诺的蓑衣男子,神情自若,予以回复:“不劳您提醒,这点我分得清。” “那就好。” 老者挥了挥瘦若枯竹的左手,心情有些烦躁:“去吧,一颗人头,一条黄金,后天日落前送到我这里。” “是。” 蓑衣男子微微弓腰,右手抚心,以一种近乎恭敬、仰慕的语气道别:“那您先休息,我去了。” “等等!” 老者眉头忽皱,旧事重提:“让你调查无根生的来历,进展如何?” “不太顺利...” 蓑衣男子整理脑中思绪,沉吟道:“据悉他自幼被一个不入流的老道士收养,我寻到那片旧址时,土屋倒塌,所有的杂物,都被焚毁了。” “后来,再让老朋友帮忙,算出他有子女的模糊可能,但不见踪迹,难从下手。” 老者有所意动,接着问:“江湖小栈那边呢,打听过没有?” “打听了,没有线索。” “后续我会盯着无根生,要是找到他的子女,第一时间给您送来。” “嗯...”老者倦意袭来,耳畔赌客的嘈杂声,令他有些麻木。 “下去吧。” 话音微落,蓑衣男子的身影,逐渐消沉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到过一般。 ...... 夜晚,木雕店灯火摇曳。 垂暮的老人,坐在矮圆的板凳上,苍瘦有力的五指,熟悉地持握刻刀挥舞,削去一片又一片腐烂的木屑。 掌中的病木,随着越来越多的碎质掉落,逐渐形成一尊木雕,栩栩如生,赫然是街口卖豆腐的黄老三。 朦胧细雨在门外坠临,一道幽魂般的身影,踏步无声,径直来到。 “卓老前辈,掌门想劳烦您,和我去办些事儿。” 嘶哑的声音,并没有妨碍老人流畅得堪比机械的雕刻动作,他面无表情,醉心于物。 蓑衣男子缓缓摘下湿漉漉的蓑帽,他头发缭乱,面容野性十足,双眸却如死水般平静,腰间还挂着一柄无锋的陈旧木剑。 “嗒....” 木屑落地,如棉絮堆积的废料,淹没老人的双腿。 屋外夜雨持续,不时响起雷鸣,直到新的艺术品,雕刻完成前,蓑衣男子都没多再说一句。 约是一个时辰后,老人舒缓一口浊气,欣慰且疲惫,像是被抽空了魂魄,随手把木雕放进怀中。 见状,蓑衣男子玩味一笑:“您做这缺德事儿,偷富翁气运、婴儿寿命、转灾移祸、街坊邻居们要是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管好你的嘴。” 枯瘦的身体缓缓站起,火烛的光芒,映照着老人饱尽风霜、满是褶皱的脸,他双眸浑浊,头发灰白,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请——!” 雨后的街道,格外清凉。 蓑衣男子弯腰行手礼,老人缄默,熄灭灯火,走出店铺。 漫漫长夜,二人越过大街小巷,或是奢华的富人区,或是污垢的贫民窟,接连进入,拜访一位又一位全性的老骨头。 天幕青冥,黎明未至,七道肥瘦高矮的身影,结伴而行,走出城门。 ...... 三一门。 夜间药房,灯火通明,水云托着两碗刚熬好的中药,跨过门槛,匆匆送来。 “师兄,师叔...” “放下吧,辛苦你了,水云。” 澄真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神似和煦的阳光。 他坐床靠墙,手执一卷古经览阅,经过数日的恢复,精神和面容血色皆有恢复。 “好。” 水云轻声颔首,望着师兄、师叔,伤势恢复得越来越快,并无大碍,他心底的忧虑,早已消散得差不多。 似冲小老头,一边喝着苦涩的中药,一边询问:“水云,这两天,可有妖人袭山?” “回禀师叔,没有。” “长青师兄,一直在门外执守,不敢松懈;” “后山的几位前辈,以及受伤的师弟们,被小诸葛照看得无恙,请您放心。” 说到这里,水云眉间不禁泛起一抹顾虑,迟疑道: “只是小陆和姜漠师叔下山荡魔,如今未有消息传来,全性妖人云集,手段繁多,弟子有所担心。” “担心?” 似冲淡笑摇首,听到被提起的师弟,心情都愉悦了许多,把中药一饮而尽。 “就由师弟去罢,让他带着小陆折腾个够,不会出事的。” “你、长青、诸葛煜,这段时间,不要随意走动,离开山门的话,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看到师叔这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水云不解,求问缘由。 “伱最近没察觉到么?” 似冲作出解释:“山门上空积攒的雷云越来越多了,那是你师叔下山前布置的手段。” “一旦有妖人闯山,雷暴会覆盖附近的登山之路,把他们截杀。” “是么?”水云瞳孔骤震,他久久不能平静。 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挪用天地伟力,放眼古代,能做到的术士,也极为稀少。 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澄真握起药碗,轻抿半口,淡然道:“嗯,放心吧。” “和全性的恩怨,交给小师叔处理就行。” ....... 山下。 乌云覆压整片天穹,一道修长、健硕的身影,越过崎岖的林地,远眺那坍塌、崩裂的石阶,不禁皱眉: “闹得这么大啊,路都快打没了。” 距离山阶还有数里之外,千里迢迢而来的张之维,能清晰感受到此刻的三一门,正被某种肃杀的氛围笼罩着。 下一瞬,他似察觉到了什么,仰首凝望,那双透彻、内敛的眸子,倒映着漆黑、压抑的天穹,不时有雷鸣炸裂声回荡云霄。 “这雷..不正常。” “是被强行拘来的么?还是人为制造....” 就在张之维打算进一步分析、验证时,右侧上方的山林,有异动传来,引起他的注意。 似蚂蚁大小的七道身影,炁息邪异,丝毫不做掩饰,正踏足山阶,不断攀跃,疾速向前,往着三一门府冲去。 “嗬——!” “真被我逮着了。” 张之维猛地拉起袖子,笑意张扬,眸现寒芒,一副跃跃欲试之姿,周身有似火焰肆虐的金光燃起,进入备战状态。 “全性妖人,看道爷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第45章 摧枯拉朽 山路蜿蜒、曲折,无数碎裂的石阶,覆进尘土,七道身影一掠而过,掀起阴风呼啸。 “诸位前辈,一起登山,让这道统断绝,血流成河!” 蓑衣男激昂开声,他纵跃而上,身似鬼魅,转瞬已在数十米外,率6位全性高手攻袭。 “悠着点!!” “这附近的气机,被改变过了,恐怕有诈。”一位独眼的老者,无比警惕,冥冥中他有不好的预感。 “荒唐!左老儿都死了。” “又不是当年,你害怕什么,走,杀进去。” 一道淡白的身影,散发着凌冽的寒气,越过独眼老者身位,迫切向前。 “轰隆隆!!!” 云雾翻滚,炽银色的雷霆,漫天积攒,宛若天神震怒,连绵不绝。 50m...100m...200m... 七位屹立在不同领域的异人宗师,气势如虹,踏着昔日骨滢的征途,凶焰滔天,一路杀来。 “轰隆隆!!!” 刹那间,云空撕裂,恐怖的雷海浮现,数百道粗壮的炽色闪电,占据整片漆黑的天幕,形似游龙,吞云纳雾,于穹顶俯视人间。 “糟糕,有埋伏!” 杀气如海啸奔腾,雷暴将临,七位全性宗师,脸色煞变。 就在这时,远处高耸的赤色门户,一道修长的身影屹立。 那人赫然是长青,俯视石阶上的诸多贼子,果断运转玄功,进入逆生二重的状态。 紧接着,一道白发的身影,同样出现,是水云,他目光冰冷,与长青共守山门。 千余米的距离,成了无法跨越的禁区,越来越多的雷电划过虚空,整座山脉都笼罩在无边的雷暴中。 “魏烨,你诈我?!” 雕刻木偶的老者暴怒,厉声训斥,他落入险境,被漫天的雷光锁定,浑身发麻。 “闯过去,不就行了?” 蓑衣男未有惧怕,道:“三一门的家伙,不擅符箓、术法,覆盖周边的雷法,没你想象中的可怕。” 众人进退两难,只好加快速度,忍着隐隐作祟的恐惧,继续攀爬。 300米! 当一位体格肥硕,五官臃肿的宗师,仗着横练的肉身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彻底跨入禁区。 盘悬云空的雷海,像是一触即发的火药桶,彻底坠落密密麻麻的杀伐。 “轰隆隆!!” 百米长的雷霆,一瞬齐发,横贯虚空,速度快到了近乎时间凝固,链接天地,疯狂轰击。 “啊!!!” 肥硕如熊的宗师,发出凄惨嘶吼,他位于山阶的最深处,刹那被数道雷霆轰穿。 从头顶,直至五脏,脚底,霸道的雷电,顷刻劈得他鲜血淋漓,遍体焦黑。 “避开!!!” 蓑衣男惊骇欲绝,身体呈现半透明状,试图转身下山,却见到了此生最为惊悚的画面。 数之不清的雷霆,像是锁链般,彻底将山路封禁,那散发出来的剧烈电流,看得他心头发颤。 “轰隆——!” 独眼老者脸色铁青,左侧身躯都被轰得焦黑,几乎难以喘息。 七位宗师被困在山阶的下半程,像是热锅上的蚂蚱,开始拼命挣扎。 最为果断的,赫然是那雕刻木偶的老者。 他枯槁的身体,如肆意疾风,哪怕千锤百炼,仍旧被轰得皮开肉绽。 一尊又一尊碎裂、焦黑的木雕,从他衣袖掉落,大量的伤害,都被隔空转嫁到那些雕刻者身上。 与此同时,蓑衣男陷入死境,他周身肌肤紧绷,不敢妄动,倚借秘术,衍化出五道灰黑的虚影,避开雷电的横扫。 “嘭!!!” 就在他全力应付时,身旁血雾飞溅,一位较弱的宗师,竟扛不住雷法侵袭,活生生被轰得形神俱灭,筋骨、血肉严重碳化。 “孽畜,误我!!” 怒吼之人,俨然是血淋淋的肥硕宗师。 他气喘如牛,双眸血红,浮现惊人的杀意,雷霆钉穿他的四肢,把他镇压在山阶上,无法脱离。 蓑衣男的炁,剧烈消耗,仅是十息不到,就损耗过半,照这种程度的攻伐,他迟早会死在这里。 “嗡——!” 一位身穿素衣长裙的妖人,方取出一枚玉色如意,运炁化盾,庇护己身,却不幸错步在雷霆最密集的交汇区,被数十道炽银色的锁链围剿,化作飞灰。 “吼!!!” 后方传来扭曲的嘶吼,溃逃的四位宗师,不敢回首,那肥硕的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却被雷霆的轰鸣声遮蔽,死不瞑目。 每一秒都在死亡边缘徘徊,不到200米的距离,霎时变得遥远、困难。 四位全性妖人,手段尽出,硬是付出重伤、乃至半条命的代价,才摆脱雷狱束缚,逃出生天,恐惧得头也不回,慌忙冲入山林。 殊不知,某处山谷,一位浑身缭绕金光、掌心有深蓝雷弧迸溅的男子,在前方拦截。 “哟!诸位,这就要走了么?” “让我送你们一送。” 张之维一夫当关,眸光似剑,锁定四道狼狈的身影,他们各自负伤,惊魂未定的脸色,被激得勃然大怒。 眼前其貌不扬的道士,竟口出狂言,索要他们性命。 “杀了他。” 时间紧迫,蓑衣男脸色若冰,他残废的左臂血流激涌,再无知觉,仅剩的右手,拔起腰间的木剑,直指张之维。 “动手!” 独眼老者油尽灯枯,连走路都不稳,只能将希望寄予同伴身上。 “轰!!!” 一场毫无悬念的搏杀,伴随着地动山摇的轰鸣而掀开帷幕。 金光护体,张之维势压群凶,肆意张狂。 他纵跃而来,单手抬起,雷法发出颤音,恐怖的雷光似长蛇腾空,啃噬而下,囚牢状的雷光困住独眼老者,当场斩杀。 “砰!!!” 一柄淬毒的木剑,携暴走的剑气,迎面袭落,张之维不曾回首,任其劈砍浑厚的金光,无法撼动。 “!”蓑衣男惊惧,无法接受这种局面。 就在他失神的瞬间,一记巴掌,在他眼眸捕捉到、大脑反应过来时,已然抽在了他的右脸上。 “噗嗤!” 堪称可怕的力道,直接把他打得面骨碎裂,剧痛不已,大脑昏涨,视线更是一片模糊。 “轰隆!” 蓑衣男如破沙袋横空倒飞,还未落地,一道雷法隔空袭来,脆弱的肉身,无法抵御,心脏被骤然贯穿,含恨毙命。 第46章 无根有后 目睹此景,木雕老者如临大敌。 他眼神阴鸷,被灰衫包裹的胸膛,陆续有木烬飘落,整个人的气息发生两极逆转,由苟延残喘的低谷,弹指升华到了接近满状态的高峰。 苍翠的炁芒,像是溢满水缸的波涛,大量地从他体表外泄,化作数十条狰狞的戾蛇。 更为棘手的是,随着他的炁,不断扩散,四周的草木、泥土,随之变得枯萎、乌黑。 另一位残存下来的妖人,披头散发,体格瘦弱,他慎重以待,双手十指拖动,透明丝线,锋利更甚刀剑,袭向张之维。 “砰——!” 像是天雷勾地火,一道道金光冲起,凝聚成绳,与妖人的杀招碰撞。 “咻!” 残影消失,再现之时,张之维袭至那妖人的右侧方,手上的雷光愈发璀璨,发出尖锐、刺耳的激颤音。 妖人被骇得手脚发麻,试图反击,全身的炁集中防护着胸膛。 “轰!!!” 同一时刻,不远处的木雕老者抓住牵制机会,倾力出手,那些沾染着苍青毒液的炁蛇,疯狂朝二人袭来。 “噗嗤!噗嗤!噗嗤!” 受到生命威胁,妖人豁出一切,咬牙爆发极限,丝线的斩击,威力和速率陡然翻倍。 十数条炁蛇,稍微靠近,就被一道细微的斩击,瞬间划过,而后炸裂。 饶是张之维金光护体,也被斩得震起剧烈的涟漪。 “铛!铛!铛!” 他双眸平静,脸色淡傲,再进一步,扬起雷光萦绕的右手,速若疾矢,打向妖人的要害。 “嘭!” 完美的一击,正中心脏,纵然炁团阻碍,丝线回防,庞大的电流,还是贯穿妖人的身体,血肉横飞。 除此之外,惊人的力道,竟直将胸口打得严重凹陷,近乎穿成窟窿。 “噗...啊..” 肋骨尽断,内脏粉碎,妖人瞳孔紧缩,嘴角喷血,意识断绝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跪伏倒地。 张之维转身,侧望仅剩的、也是最强的那位全性宗师,单论实力,过往的对手,在其面前黯然失色。 炁蛇渐渐围困而来,并且数量仍在增多,屹立原地的张之维,浑然不惧,他眉头微皱,调侃道: “老东西,你这么有锋芒啊?” “轰——!” 木雕老者未语,只是以最为凌厉的攻伐,回应张之维的挑衅。 双方放手厮杀,金光烁耀,威严而不可侵,任凭炁蛇怎么缠绕、撕咬,都如蜉蝣撼树。 拳脚的碰撞声,雷法的轰鸣声,连绵不绝,两道残影打得山石飞溅,岩土碎裂。 仅是十数回合,木雕宗师遍体鳞伤,胸膛剧烈起伏,双臂抽搐,筋骨临近断裂,他气喘连连,每次呼吸都极为困难。 “砰!” 血气鼎盛的张之维,越战越勇,追袭而去,右手蓄力,金光依附,一掌霸道轰出。 老者避无可避,双手抬起怒挡,却被打得双手,连带胸前的整幅骨架崩碎。 苍老的躯体,无法承受这股力道,撞至一处凸起石角的岩壁,本就粉碎的内脏,被再次贯穿。 老者凶芒毕露的瞳孔,开始逐渐黯淡,气息如风中烛火,骤然熄灭。 至此,四位溃逃的全性宗师,尽被张之维徒手抹杀。 道袍被山间清风拂起,飘逸洒脱,不见丝毫血迹,整个过程,连半刻钟都不到。 张之维眺望远处破烂的山阶,那密密麻麻的雷霆,逐渐消弭于天地间,而覆压天幕的雷云,却仍旧悬挂穹顶,并在持续蓄势。 他陷入思索,驻足原地,片刻转身离去。 ...... 荒山,金煌流光,掠过低空,转瞬坠落山林。 “上人,您没事吧?” 无根生见身旁的段老儿,嘴角溢血,连忙上前搀扶。 “还好,只是老骨头有些僵硬。” 段老儿擦拭血迹,婉拒无根生的帮扶。 他迈开脚步,走至废庙前,一把抓住陈旧的门框; 终是舒缓了半口气,脸色逐渐恢复过来,左手垂落的黄色符箓,有金光褪去,赤色字迹变暗。 蜷缩在角落的李慕玄,双眸木然,像丢了三魂七魄,丝毫没有理会返回的两人,完全深堕心魔。 “掌门,这娃娃交给我来疏导,您办您的事儿。” 无根生衣衫破烂,多处豁口、裂缝有烧焦痕迹,他有些疲惫走进荒庙,恳求道: “那您可别用手段折磨他,能开导就开导,反正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他随我一起扛事儿了。” “实在不行,就麻烦您老,打晕他,扔那破岛上一辈子。” 闻言,段老儿不禁笑叹:“我岁数大他二三轮,还不至于趁人之危,欺负他。” “再说老王头,和我也是故交,既然他管不好这顽劣的娃子,让我来试试。” “好....”无根生垂眸,昔日从容、随意的面容,此刻眉宇隐有愁云。 随后,他席地而坐,轻呼炁息,繁杂的念头,似潮水般退去,周围的光影,逐渐远去,宁静下来。 莹白的梦境世界,无根生一脸颓然,披着补丁的衣衫,眼神呆呆地望着身前的老妪。 “掌门,您的话,我带给大伙儿了。” 刘婆子言语恭敬,一副诚恳的姿态,面容慈蔼。 “是么...”无根生眼神微微触动,道:“能做的,我做了,听不听,就由他们。” “您和恶童闯出的灾祸,牵连门人,死伤惨重,已经惹得一些老东西不悦。” 苍老的声音,在陈述门内的情况,哪怕不用直说,无根生也猜到了那些宿老的意见。 “就到这里吧,我的烂摊子,我背。” 刘婆子颔首,劝诫道:“您真的想清楚了?” “嗯...横竖一死,无妨。”无根生神莹内敛的眸子,静若深湖。 刘婆子苦笑,不再阻拦:“既然您想清楚,找个时间,来我这儿吧。” “那個恶童去么?” “不知道,他这会儿心魔缠身,能不能走出来难说,段上人正疏导着。” 无根生语气平缓,并无急躁、埋怨,哪怕沦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他始终不悔帮李慕玄闯山一事。 “好...那我有定数了。”刘婆子不多作表态。 二者沉默。 良久,无根生似想起了什么,蓬头垢面也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他轻声踟蹰: “孩子....最近怎么样了?” “很好。” 刘婆子像是宠溺晚辈的长者,呢喃道:“过得很开心,交了新朋友,对故土的一切事物,都挺感兴趣。” “还会念叨您最近怎么不写信了,常跟老身打探您在外界的情况。” “好。”无根生眼神变得温和,欣慰而笑。 “习惯就好....” “那就拜托您,再看看孩子,我的事...劳烦您瞒着。” 第47章 向前半步 庙内,无根生在残损的佛像座下闭眸,将身体松弛到最自然的状态,龟息养神。 段老儿拖着瘸腿,一拐一扭地走到李慕玄面前,阴沉的眼神,饱含严苛,俯视着那张麻木得和植物人差不多的脸,冷声训斥: “你这孽畜,对得起你的师父么!” 话音落下,段老儿扬起枯槁的五指,力道大得吓人,直接呼了过去。 “啪!” 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抽得李慕玄失控摔倒,耳朵和大脑嗡鸣作响,甚至有血丝从干裂的嘴角流出。 “王耀祖传你手段,想让你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开宗立派,你如今这副惶惶不安的姿态,对得起他?” 未待李慕玄反应过来,段老儿拎起他那被雨水、汗臭浸透的衣襟。 手腕发力,二话不说,硬是把他的脑袋,砸向满是灰尘的石砖,摁进那蛛网状的坑洞里。 “砰隆!”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李慕玄四肢僵硬,萌生死意,血水沿着他碎裂的额角,流到地上。 “窝囊!” “废物!” “不争气的玩意!” 段老儿发泄心中不满,抡着李慕玄的脑袋,接连砸地,嘴里痛骂道:“丧家之犬!王老鬼,待你如何?” “视若己出,毕生手段,尽授于伱,你去仰慕那左若童?!” 段老儿左手探出,掐住李慕玄的咽喉,阴冷而笑:“你可知你的恩师,引以为傲的心血,被那人折辱成杂耍?” “你又可知你的恩师,被其三擒三放,丢尽了脸面?!” 见那落魄的青年,眼角有泪,段老儿愈发来气,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就知道像娘们一样哭!” 脸颊被抽得红肿的李慕玄,跪地悲切,痛苦嚎哭,眼神充斥着悔恨、不甘、恐惧,嘴里呜咽着,话语模糊得无法辨别。 “自幼修道,修成这副丑态毕露,你不如就此自裁,下去陪王老头做个伴!” 段老儿眉目紧锁,嘴角的嘲弄之意更盛:“你的幼稚、胆怯,真是给王老儿失败的一生,来了最为浓重的一笔。” “随心所欲,对你来说,是很困难的事情么?” “不...别说了...” 连番的刺激,让李慕玄头痛欲裂,他泪水快要哭得干涸,形似孤魂野鬼,眼睛通红,佝偻着背,蜷缩在地。 “求求你...” 悔意如浪潮席卷而来,到达顶峰,李慕玄说话的声音颤颤巍巍。 段老儿俯身,阴狠的眸子,死死盯着李慕玄,警告道: “给我清醒点!左若童不是被你害死的!你心里清楚,他是散功!!求道不得,散功死的!” “而你的门人,因你的折腾,殒命百人,越演越烈,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嚎哭,真想掌门给你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扛了么!” “他会死的!” 李慕玄满脸是血,嘴唇发紫,自责愧疚:“那..那我又能做什么?” “两条道给你选。” 段老儿抬起枯瘦的手指,又细又有力,像是雄健的鹰爪,抵在李慕玄的眼眸上侧。 “要么,我在这里毙了你,让你和老王团聚。” “要么,你和掌门,一起去龙虎山,做个了结。” “再这样拖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李慕玄眼神闪躲,却有所动容,久久不语,缓缓低着头,艰难抉择。 段老儿保持缄默,没有叨扰他。 良久,一道沙哑、怯弱的声音传来:“我...我可以去。” “有种!王老头,这下要知道他的传人,敢在龙虎山的地盘,和三一门大干一场,指不定乐成什么样。” 段老儿拍打李慕玄的脸颊,嗤笑道:“倒还不算无可救药,打起精神来。” ...... 龙虎山,天师房内,三名弟子从矮到高,依次排序在张静清身前,分别是张怀义、田晋中、张之维。 “师父,这是山下贩夫,受人之托,交给您的。” 张静清单手持握茶杯,小口抿着,接过张怀义递来的信纸。 他打开,洒脱、肆意的字迹,映入眼帘,虔诚的口吻,先是解释误会,其次委托龙虎山下场帮忙,以特殊的方式,结束恩怨。 否则,在抗战期间,全性和三一的厮杀,只会消耗国内的异人力量,酿造更多的悲剧。 最后信的结尾,是干净、利落的大字——無根生敬上。 张静清的眸光,逐列览过字句,随之陷入沉思,他未曾与这魔头打过交道,不知对方的真实意图。 只好暂且把信搁置桌旁,继而向第二位弟子询问:“晋中,让你下山打探消息,怎么样了?” “回禀师父,我去了江湖小栈,和刘老板聊过,得知只有两位三一门的朋友下山。” 田晋中娓娓道来:“其中一位是陆家的少爷,陆瑾。” “另一位...倒是陌生的很,听说是左门长的师弟。” “近期云游归来,知晓全性所为,就带着陆瑾下山,连斩妖人数十,目前正在找寻无根生、李慕玄的下落。” “师弟么?” 张静清皱眉,感慨道:“在三一门,历来有修炼抵至瓶颈后的门人,下山云游,找寻三重的机遇...” “只是不知道,回来的到底会有几位。” 紧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向张之维,清了清嗓子,沉声问:“不是让你去帮忙么?” “怎么,口舌功夫没用上,被人赶回来?” “啊?” 张之维错愕,望着师父逐渐不善的脸色,不敢怠慢,连忙解释:“害,这哪能呢!” “瞧师父您说的这话,弟子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么?” “这一趟,倒是顺手宰了四名全性的妖人。” “噢?” 张静清不禁感到诧异,语调稍有缓和:“恰逢全性攻山,那你不在三一呆着,跑回来作甚?” 对于其中缘由,田晋中、张怀义,无不感到好奇,竖起耳朵聆听。 “唔.....” 张之维在脑中整理语言,脱口而出:“三一那边的山门,不知被谁拘了大片的雷云,悬挂上空,覆盖登山路阶。” “我过去时候,巧遇七名妖人闯山,密密麻麻的天雷,就那么砸下来,劈死了三个,还有四個吊着半条命跑出来,被我宰了。” “后来,我仔细一想,兴许那是人宗门的护山手段,足够厉害,并不需要我,就回来了。” 话毕,师徒几人,无不顿感诧异。 “什么,三一门还藏了这一手?!” 第48章 魔头邀约 张静清略感困惑,他生平和左若童交好,对三一门的逆生三重,倒是了解,却不曾知晓他们这一门派,居然也会操控天雷的法子。 况且以左若童那种宽广胸怀,磊落率真,定不会顾忌与龙虎山的雷法有所类似,而进行隐瞒,甚至会有论道的可能。 历代的三一门,不曾精通雷法,或是雷符,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很明显了。 “或许是陆瑾那位师叔布置的?” 田晋中斗胆猜测,他在三一门也有好友,加上收集的消息,除了这么一个怀疑人选,其他可能会雷法、且帮助三一门的人真没了。 “嗯,有可能。” 张静清眉宇微舒,心间的忧虑少了些,再次看向张之维,颇为满意地赞道: “你这次倒真是及时,灭了妖人,也懂分寸,没强闯山门,冒犯人家。” “害,师父您的教诲,就陆家那一次,弟子可记心里的。” “不过,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好好说话,和人家提一下,试试那护山手段....” 张之维不小心把心底的小九九说出。 “嗯——?”张静清挑眉审视。 见到师父那愈发威严的神态,和沙包大的拳头,放在茶桌旁,张之维赶紧识相闭嘴。 “额,师父,您听错了,没,真没。” “油嘴滑舌。” 张静清冷哼一声,没多追究,只是手一抬,把无根生所写的信,交给三位弟子查看。 “你们觉得如何?” 他们凑到一起,目光落至信上,瞳孔微扩,尽览内容,表情却是截然不同。 “师父...这魔头想让我们龙虎山帮忙联系三一的朋友?” 田晋中沉吟道:“我觉得有诈,既然他们敢来龙虎,大概是暗中做了准备,打算沿途埋伏三一的朋友和其他的门派?” “埋伏?不见得。” 张静清摇首,继续品悦茶水:“类似的信,无根生还寄去了武当、上清、火德宗...” “他想在各大门派的见证下,亲手和三一结束恩怨,以武定生死,倘若再使诈,今后正邪两道,焉能有他的容身之处?” 张之维权衡一二,语气淡然:“我觉得这事可行,魔头真要敢找妖人闹事,那就全都留下吧。” 张静清默许他的说法,转而看向张怀义: “唔....怀义,你怎么看?” “师兄所言极是,弟子也愿随师父,师兄,在山下等候那魔头来袭。” “是么?” 张静清凝视着这名平生最爱行事低调、藏性收敛,像做贼、老鼠一样的弟子。 仅仅是两个字,在这一瞬间,张怀义却是读出多种意味。 可怕的压迫感,让他心跳剧颤,哪怕天师不做什么,光是坐在那里,似曾相识的恐惧,就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师父...是发现什么了?! 念头像是生根发芽一样,无论张怀义怎样试图说服自己,他都克制不住心底的惊颤。 和那次考验一模一样! 最终,压力突破阈值,张怀义冷汗尽出,硬着头皮道:“师父...弟子有一事禀告,还请您原谅我。” “讲。”张静清目光平静,并不意外,弟子那微微发抖的肩膀,尽入他眸中。 张怀义不敢隐瞒,全盘托出:“弟子此前云游,徒手打杀了一些为祸一方的全性妖人。” “巧遇这魔头,学艺欠缺火候,败给他了。” “这事实是羞愧,弟子害怕责罚,未敢跟您知会。” 紧张的言语,听得张静清波澜不惊:“那魔头,实力如何?” “着实厉害。” 眼看师父没有动怒、责怪的意思,张怀义如释重负,才惊觉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简短的评价,顿令田晋中、张之维、天师几人侧目。 “展开说说。” 对于师父的要求,张怀义不敢推托,接着道:“那魔头善使邪术,弟子的金光,被其一触即溃,万般不能近身。” “还有呢?”张静清眉头紧锁,有不好的预感。 “没了,师父。”张怀义站在原地,听候发落,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 田晋中听得很不是滋味,失声道:“想不到那魔头竟能破开金光咒。” “破了正常,这天下之大,异人辈出,发生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张静清开始担心信上的提议,魔头的实力深不可测,或许能对三一的朋友产生极大威胁。 就在他踌躇的时候,张之维拍板决定:“师父,您就别顾虑了。” “只要魔头敢来龙虎山,这里就是我们说了算,让三一的朋友,去做选择吧,咱尊重他们的意愿,这封信的内容,一定要转告的。” 见他言之有理,张静清也是下定决心,嘱咐田晋中: “就麻烦你再跑一趟了,晋中,想办法通过小栈或者陆家那边,联系上三一的朋友。” “好!师父,我这就启程。”田晋中应声答道。 “嗯。” 待他离去,张静清又看向两名弟子,语气略带严肃: “就这两天了,你们好好做准备,平时该练的功,一分不能落下,把状态调整到最好,届时以防妖人作乱。” “明白,师父。” 二人异口同声,拱手行礼,相继离开房间。 ...... 荒庙。 篝火在静谧的氛围中徐徐燃烧,映照着李慕玄落寞的神色,他额头的血迹,皆已干涸,满是灰尘的手,抓起烤焦的野鸡腿,机械地往嘴里送去。 一旁的段老儿,正襟危坐,手持一张金煌色的符箓,运炁覆盖,口中碎碎念,玄妙的力量,像是涟漪般荡开。 就在这时,结束联络的无根生,再次睁开眼眸,忽地掌心传来异动,有蚂蚁爬动的触觉,他下意识地垂首俯望。 “我兄弟和他师叔,没有任何放过你的可能,好自为之!” 无根生微微用力,掌心墨青色的字迹,尽数散去。 李慕玄看向这边,嘴唇蠕动:“掌门...我想清楚了,要和您一起去。” “好...” 无根生嘴角扬起一抹既是苦涩又是欣慰的笑容,他调侃段老儿: “您老真有本事,这恶童不听我的劝,尽当耳边风,想不到会被您开导。” 似液态的金光,逐渐散去,段老儿收起符箓,心不在焉道:“不听就巴掌伺候,孺子可教也。” “害,您真是。” 无根生惭愧挠头:“早知这般有效,我也试试。” 段老儿的体力和炁,近乎恢复到满状态,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皱眉问:“可以出发了?” 第49章 死棺铸阴身 “当然。” 无根生起身,望了一眼李慕玄,道:“走罢。” 段老儿迈着踉跄的步子,来到荒庙外,指间持握的金光符箓,开始燃起,赤色字迹不断明亮。 待李慕玄、无根生越过门槛,来到庙前,他左右搭着这两小辈的肩膀,提醒喝道:“抓紧。” “咻——!”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平地闪耀,腾舒于空,携无根生、李慕玄二人直冲云霄,划破云空,消失在天际尽头。 凌厉的罡风,迎面扑来,吹得三人衣衫猎猎作响,头发更是激荡飞扬。 辽阔、高远的景色,就这样呈现在李慕玄脚下,他望着不断掠过的景色,思绪渐远。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瞬,又像是过去了几个时辰。 等李慕玄回过神的时候,前方赫然是一座无边荒凉的枯山,坟冢随处可见,甚至有不少腐尸,横伏在山路,受秃鹫啃食。 茫茫的迷雾,笼罩崎岖的山体,掩盖那阴森、不详的气息,可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却是渗入每一寸土壤。 “咻——!” 璀璨的金色流光,袭入云雾缭绕的山脊,坠落某处幽暗的山地。 “轰!” 地面被强大的冲击力,践踏得碎裂泛起烟尘。 段老儿脸色惨白,口鼻流血,一副透支的模样,连续带着两人,横跨数十座山河,差点要了他的老命,体内的炁已是接近极限。 “上人,您不行就歇歇啊,何苦呢这是。” 见老人手脚抽搐,几欲跪地,无根生赶忙扶住。 “不碍事,掌门。” 段老儿擦去嘴角的血,抬头望向屹立在洞窟前的那道枯槁身影,咧嘴笑道: “嘿,真是稀罕,多少年不见了,你这老毒妇。” “是啊,段道友,别来无恙?” 刘婆子拄着拐杖,沧桑的面容,渐渐有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十几年过去了,倒不成想那金遁流光被你练成了,可喜可喜。” “掌门,二位,随我进来罢。” 她转身迈着迟缓的步伐,沿着悬挂油灯的岩壁隧道行走,无根生几人尾随而来,向下进发。 闷热的环境里,浓稠的血腥味,从石壁内渗出,仿佛化作了实质一样,让本就浑浊的空气变得黏糊。 李慕玄脸色有些不适、抗拒,一旁的段老儿瞥见,不禁笑叹: “放松,任由这气进入你的五脏六腑,都不会腐烂你的身子,反而会是有好处。” “......” 李慕玄默不作声,本就拖沓的步伐,却是自然了些。 片刻,在刘婆子的率领下,几人抵达地窟尽头,一座浩大、摇曳的血色池水,在凹陷的深坑中波荡沉浮。 “这....” 站在石道上的李慕玄,浑身如坠冰窟,本能地感到畏惧,血液几乎凝固。 繁杂的药草、骸骨、以及罕有的动物内脏,浸泡在血水,散发着一种清香、深郁的味道。 无根生低头俯望,脸色平静,双手交叉环身,褪去上衣,露出结实的躯体。 “您老做这事,辛苦了....” “并不复杂,这点手段对老身来说,早就炉火纯青了。” 刘婆子将一卷暗褐色的羊皮,缓缓舒展开来,随着她呢喃低语,上面密布的古老字迹,像是黑色虫子般开始蠕动,接着凝聚成线,落入血池。 暗绿色的炁芒,在苍瘦的躯体泛起,渐渐的,笼罩刘婆子全身。 仪式繁杂,直到她再次睁眸时的时候,下方的血池,开始震颤晃动,两座石铸的棺材,由池底逐渐上升,并被揭开棺板,露出漆黑的内部。 “掌门,李小友,可以了...” 刘婆子回首,笑容平淡:“进去吧。” “好...多谢您老。”无根生抱拳,弯腰执礼。 “掌门,这到底是什么?” 李慕玄不安地追问,汗渍从脸颊划过,直觉告诉他,那座悬浮在血水上的石棺极为不祥,一旦进去,恐有不测。 “死棺铸阴身。” 未待无根生回答,刘婆子先一步作出解释: “此乃南疆秘法,一旦你和掌门在龙虎山遭遇不测,可借此棺,再续残命。” “她说的不假,以前我就来过。” 无根生简短地应付了一句,就纵身而下,坠入死棺,沉进池底。 李慕玄稍做权衡,也迈出了步子,就在他将要跳下时,刘婆子举起拐杖拦住。 “进棺后,切忌不可运炁,自然沉睡就好。” “这个拿好,遇上三一门的人,即刻服用,别有犹豫。” 干瘪如树皮的手,握着一瓶秘药递来。 李慕玄迟疑地接过,放入怀中,向老妪鞠躬道谢,随后不再多言,也跳进血池的石棺,被无数血水淹没。 漆黑、湿漉漉的棺材内,李慕玄能感受到无数诡异的蠕动物质,正在覆盖他的全身,而且越来越麻痹,意识在消散,陷入严重的昏迷。 ...... 石道台阶上,段老儿坐着一块椭圆的磐石,侧首遥望血池,不禁冷笑: “老东西,你可真大方啊,以前我差点被牛鼻老道打死的时候,也不见伱给我用用。” 话语带有指责的意味,刘婆子漠不在意,反问道: “开玩笑了,老朋友,就算我打开棺椁,请你进去,也不见得你敢进去吧?” “只要你愿意,还有一座死棺,我现赠予你。” 段老儿眼神阴冷,拒绝道:“那倒不必了,那玩意儿脏得很,你自己留着吧。” “没那个机会.....” 刘婆子仰首,身影落寞,怅然回忆道: “托左老儿的福,我的阴身承载次数全耗光了,再有劫难的话,可就遭殃咯。” “.....你这辈子造的孽也是足够了,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段老儿叹气,作为老熟人,他知晓当年的事迹,太过于残酷,甚至稍有牵连的他,若不是逃得快,都差点被斩了。 “况且仇人已逝,苦心经营的门派,更是名誉扫地;何必再有执念,回南疆远离纷争,安享晚年不好么?” “不好。” 刘婆子言简意赅,铁了心要和三一门血斗到底。 二人不再闲谈,在此等候,一炷香燃尽后,当血水再次颤动的时候,两座死棺飘浮而上。 刘婆子举起拐杖,一震落地,棺椁打开,两道昏迷的身影,被隔空摄来,摔倒在地。 无根生、李慕玄身上尽是污浊,脸色发白得可怕,像是死尸一样,就连口鼻间的呼吸都没有了。 “老毒妇,他们没事吧?”段老儿伸出手指触摸无根生额头,发现凉得瘆人。 “一会就醒,带他们出去罢,离开这里。” 刘婆子继续施展秘术,远处的石棺,逐渐合拢,有两具一模一样的阴身,安静地沉睡其中,眉心各有一抹晶莹的白色炁团。 “好手段...” 段老儿看得叹为观止,他转身左右手落下,各拖一人脚踝,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0章 血战前奏 夜浓似墨,陆家,书房处。 “咚咚咚!!!” 稍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陆老太爷正手持狼毫,在无暇的白纸上挥洒,字迹铁画银钩,工整醒神。 “进来——” 伴随着苍老声音响起的一瞬,古朴简肃的房门被只手推开,陆宣匆匆走进,神色焦急。 “叔父,有瑾儿的消息了!” “嗯,说。” 陆老太爷顺势完成最后一笔勾勒,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陆宣。 “小栈的刘老板托人给我来信了,上面说到瑾儿跟随一名叫姜漠的道长下山,接连挑了全性的地盘,打杀数十精锐,还在找寻无根生的踪迹,暂且无恙。” “姜漠...?” 这个熟悉但陌生的名字,让陆老爷子微微一怔,时隔久远,他一时难以准确想起。 “对!据刘老板说,那姜道长是左门长的师弟。”陆宣眉宇暗淡,喜忧参半。 他还从线人那儿知晓,数天以前,三一门遣散了为数不多的门人。 此番仅有陆瑾跟随这位师叔下山,陷身于全性包围,恐怕孤木难支。 “师弟.....” 经过陆宣的提醒,陆老爷子逐渐想起一段残缺的对话,大致内容他记不清,不过仍记得从左门长口中听过这个人的存在。 那姜漠早就在二十多年前下山了,辈分和修为都高得吓人,在三一门的地位,更是与其师兄接近。 “唔....是他的话,全性多半也拿他没办法。” “瑾儿跟在他身边,至少是安全的。” 见自家叔父这般推测,陆宣不禁问道:“难不成那姜姓道长,也大有来头?” “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左门长和我在一次闲聊中提起过。” 陆老爷子轻叹,充盈着岁月沉积的眸子,浮现追忆: “这位姜姓师弟玄法圆满后,就云游四海去了。” “时至今日,想来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不然也不会直接带着瑾儿这般下山荡魔。” “那我们这边,还要继续加派人手么?” 作为父亲,陆宣无法看着陆瑾深陷水火而不助,这几天来,他的精神差到了极点,常常夜里失眠或是惊醒,面容憔悴。 “加吧,让乔护卫几兄弟都过去,找找瑾儿和他师叔的下落。” 陆老爷子心底隐隐不安,以他毕生的阅历和敏锐嗅觉来看,一场几乎要席卷正邪两道的纷争,已近在咫尺,随时都会突发失控。 “好。”陆宣抱拳,当即就要退去。 “哒哒哒!!!” 门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管家来报:“家主,陆太公,有天师府的道长求见。” “迎贵客进来。” 得到陆老爷子的允许,管家离去片刻,便携一名墨蓝道服的男子入室。 来人五官端正,眼睛炯炯有神,朝陆老爷子作揖行礼,恭敬问候: “天师府田晋中,奉师命前来,拜见陆老前辈,陆家主。” 那份由无根生书写的信纸,被田晋中双手呈上,递给陆老爷子。 “辛苦田道长了,快快请坐,陈叔,去备一壶上好的茶水来。” 陆宣一边扶起田晋中,一边吩咐管家待客。 陆老爷子拆解信纸,进行查阅,脸色沉静得宛若汪洋大海。 半响,收回目光,朝田晋中询问来意: “田师侄,关于此封信纸,不知天师是何想法?” “回禀陆公,师父说想让三一门的朋友做决定。” 田晋中铿锵有力道:“只要他们愿意,天师府这边主持大局,全性邪魔掀不起风浪。” “三一封山,晚辈此番前来,是想劳烦陆公多派人手,把这消息知会给陆少爷。” “既有天师府相助,想来那魔头,也穷途末路了。” 陆老爷子未有犹豫,把信纸交给陆宣,道:“去吧,家里的线人多派一点,委托小栈也帮帮忙,尽快找到瑾儿和他的师叔。” “明白。” 陆宣接过信纸,趁势扫了一眼,上面内容虽短,却让他心神震动。 ........ 深山,大日横空,阳炎高照。 山涧激流,怪石林立,某座阴凉的石洞,陆瑾盘坐在岩壁旁,经过一夜的修整,他的炁和伤势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然而,此刻的他,却保持静默,透彻的眸子正饱含期许地望着侧方那道身影。 炽银的炁息,似清泉流响,环绕于身。 姜漠静坐原地,心神高度集中,修长的指尖,操控着一抹又一抹璀璨的银芒,时而化作赤焰翻滚,时而有金芒炸裂,异象纷呈。 三一真法得到肆意的发挥,凝聚了多种自然之炁的光流,于姜漠掌心流淌,逐渐压缩、实质化。 涵盖五行真炁的能量,被其铸成杀招,纳入半透明状的符箓,接连成型。 作为旁观者,陆瑾恍若置身在炁流的浪潮,他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未知炁息,正被师叔从周边区域,疯狂牵引而来,堆积于洞内。 这一等,从午间,直至黄昏,陆瑾始终不曾离去,耐心静候。 凌冽的罡风呼啸,积蓄于洞内的神秘炁团,庞大而颤动,似潮水般褪去。 “师叔...”陆瑾见姜漠起身,赶忙上前。 “拿好。” 七张轻薄、透明的符箓,被姜漠交给陆瑾。 “师叔,这是何物?!” 陆瑾惶恐,不敢承受这份心意,连忙婉拒:“都给了我,您怎么办,魔窟妖人众多...” 未待话说完,姜漠淡笑伸手,掐着他的脸,道: “制作符箓有些繁琐,我不擅长这些,故此浪费了些时间,若是施展同样的手段,我翻手即可。” “这七张符,除了五行之炁的衍化之外,还包括阴阳二炁的延展,全是攻击手段,你留以防身。” “魔窟内妖人蛰伏众多,一旦我杀起来顾及不到你,你自己多慎重。” 脸上如玉白皙的手指,甚是冰凉,陆瑾神色动容,内心温暖,作出承诺: “还请师叔放心,弟子势当谨慎屠魔,不给您添任何的麻烦。” “你这痴儿,真和师兄年轻时候神似,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是他那种拧巴的腔调。” 故人之姿,愈发真切,姜漠心情愉悦,赤足越过陆瑾走出山洞。 无边夜色洒落,风起云涌,他立身于天地之间,身影格外的伟岸,山河皎月尽失色,白发披肩,更是恍若遗世谪仙。 陆瑾跟随而来。 一道清冷的话语,回响在山野之间。 “走了,痴儿,进发魔窟,随我杀它个天翻地覆。” 话毕。 姜漠御炁乘风,银芒冲霄,携陆瑾横跨天宇,直袭大王山,未有一刻停顿。 第51章 全性元老 大王山,高胡子寨。 崎岖的岩壁,似梯田般向有序蜿蜒,谷底有成片的建筑,木屋鳞次栉比,相叠倚势,形成楼寨。 篝火旺盛,被堆垒的石岩围在中心地带,明亮的火光,映照整座寨子。 诸多受邀而来的全性妖人,在此聚会饮酒,喝得痛快醉醺,此前隶属于高胡子的那些匪徒被暂时安排在外沿值守。 “嘿,老许,你说咱掌门也是的,明明让刘婆子召我们来这里,自己却不现身,到底几个意思啊?” 一名身穿黄衫,头绑白巾的男子,抱着酒坛向身旁同伴打趣。 “害!掌门这次闹的事情要命,门里几位老前辈在此,他哪敢来,皮都要被扒咯。” 说话的人,浓眉大眼,穿着较为正式的西装,还打着领带,像是常年混迹在城市的保镖。 黄衫白巾男酒意上涌脑袋,意识昏糊,打着哈欠,小声试探问:“听说韩瞑那家伙也挂掉了?老掌门这回有出山么?” “嘘——!” “你小声点。” 老许赶忙捂住同伴的嘴,眼神带有一丝恐惧望向东侧的楼寨,似做贼心虚,压低声音提醒: “你别称呼那韩老鬼做掌门,不过就是一个代的,早就退隐江湖了,这次也没来聚会;” “和他关系不好的两位,可都在寨子里面,你注意点。” “嗝....” “成,成...” 白巾男子敷衍答道。 在他们周围,其他的妖人历经一天的跋山涉水,要么躺在冰凉的地上,睡梦打鼾;要么就是三两成群,靠在角落里谈话。 而灯火明亮的楼寨内,厅堂通阔,十二张座椅分列左右各一排,那些在全性排得上号的高手、宿老,赫然坐在位置上。 由虎皮铺垫的太师椅,仅有两张,而它们的使用者,无疑是在场地位、实力最高的两位全性元老。 一人居左侧,秃驴和尚,身上的袈裟破烂,尽是污垢。 他年过八旬,牙齿快要掉完,浑浊的眼睛,看不到丝毫光泽,像是死寂的潭水。 反观右侧之人,一袭灰色长衣,体格修长。 面容苍老却显威严,双眸更是蕴养收敛的锋芒,神韵更胜山君,眸光所至之处,无人不感到拘谨。 距离二人最近席位的老者,正是前不久被姜漠一斧碎臂的余迁驼。 此外,有衣着西装,带着眼镜的光头老人;也有拄着拐杖、体力孱弱的老妇,头发灰白,肩膀披着一件黑红相间的宽大棉巾。 坐位最末端的高胡子,容貌粗犷,豁牙的嘴道出恭敬话语:“崔老,人都到齐了,您来主持?” “好。” 那灰衣老者言语淡漠,没有客套的话语,以其实力与资历,足以压盖在场众人。 “迄今为止,无根生闹出的祸患,已牵连本门。” “无论接下来他要背债,还是率领门人和三一开战,我都要废除他的掌门之位,诸位可有异议?”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左侧第五张竹椅的老者,神色愕然,转瞬变得不悦,反驳道: “这我不同意,掌门既然和三一要血斗,那我等何不乘势而起,将三一连根拔起,灭灭那正道的气焰?” 闻言,那高胡子也是嘿嘿直笑:“对啊,我这里还能帮上忙咧,大批的兄弟,洋枪上百,惧它三一作甚。” 然而,灰衣老者如巍峨山岳,俯视那名反对者,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在嘴角。 “走个过场,和你商议,你真反对上了?” 貌似与无根生关系不错的老者,难以隐忍,出言阻碍: “伱..不要太过分,崔延擎,废除掌门的话,至少也得另外几位长老同意。” “滴答...滴答...滴答...” 灰衫老者轻舒一口气,不作回应。 压抑、肃杀的氛围,一瞬席卷全场;粘稠、漆黑像是泥沼一样的物质,却从他枯槁的右手垂落,遍布角落,诡异的力量将众人牢牢束缚。 “你疯了!崔延擎。” 那位反对的老者,面露骇色,嗅到可怕的杀机,几乎没有一刻的犹豫,浑身爆发出汹涌的炁息,拼命抵抗黑色物质的蔓延。 “滚开!” 他怒斥一声,脸色铁青,惊觉周围席座的宗师、元老,皆是沉默无言,唯他一人失态。 “就到这里罢,下辈子注意点。” 灰衫老者一言一语,皆若法令。他轻而抬手,黑色物质翻滚,腐蚀的力量陡然暴增,顷刻把那反对者硬生生镇压,彻底淹没。 近乎窒息的压迫感,清晰而深刻地烙印在每一位宗师的肌肤上。 唯有他身侧的老秃驴发出怪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由衷赞叹: “嗬,崔施主,你这手段,可比当年更吓人了。” “裴兄,谬赞谬赞。” 灰衫老者脸上未见有情绪波澜,只是随意地回应。 待黑色泥沼消散,苍白的骸骨散落在地,目睹此景的高胡子早被吓得头皮发麻,慌忙跪地,叩首道歉: “崔老,我...我没有支持掌...无根生的意思,您的安排我都听,我都听!!” “方才只是误会,我不小心顺了那黄老儿的意,请您明鉴!!” 越是说到后面,高胡子越是汗流浃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剧烈颤动,几欲跳出胸膛,根本就无法抑制恐惧。 “与你无关,坐一旁去。” 对于那近乎蝼蚁的高胡子,崔延擎视若空气,懒得理会。 “再问一遍,剔除无根生掌门之位,谁反对?” 平静的话语,蕴含着某种炁劲扩散,哪怕声音不大,却如晨钟暮鼓响彻每個人的耳畔。 抉择在此,生或死的界限,泾渭分明。 面对这位霸道的独裁者,在座十位宗师,无一人敢与其背道而驰。 “同意。” 一位横练宗师表态,他膀大腰粗,正值壮年血气旺盛得可怕,像是一炉烧得滚烫的铁水。 “同意。” 来自湘西的炼道宗师余迁陀,紧随其后。 “同意。” 沉默少言的黄先生,摘下眼镜,心不在焉道。 “同意。”肩覆红巾的老妇轻轻地笑着。 ...... 寥寥数息,在崔延擎的胁迫下,众人通过决议,废除无根生的掌门之位。 “那和三一门的斗争,接下来,该怎么办?”横练宗师挑明这当务之急。 “实在不行,把无根生、李慕玄的尸体,送过去?” 有人放弃维护的念头,事已至此,门人死伤过百,身为祸端的起源,理应被处置。 余迁陀稍作考虑,望向崔延擎、落魄老僧,建议道:“先杀无根生,再灭三一?” “我无妨,随意。” 老和尚抚着白须,瘦得只剩松弛皮肤和骨头的脸庞,笑意疯癫。 “反过来罢。” 崔延擎一锤定音,眸光冷厉。 “先灭三一,再杀无根生。” 第52章 势如雷霆 高胡子搓手,谄媚笑道:“崔老,那我喊上寨里的兄弟?人手提枪,给左老头上上香。” “多备点人手,这两天,还有老朋友在来的路上,等凑齐了,就是三一覆灭之日。” 崔延擎从容自若,右手把玩一枚暗色的珠子,侧首看向余迁陀空荡荡的衣袖,打探道:“和你交手的三一狂徒,有何能耐?” “劳烦余老弟费些口舌,与我们道个清楚,好做准备。” “可以。” 随即,在座妖人开始专注余迁陀的描述。 厅堂外,篝火渐暗,山坡处有两道身影席地而坐。 “金凤,差不多该走了,掌门不会来这里的。” 劝诫的青年一袭浅绿上衣,秃头圆鼻,眼睛大而有神,此刻他略显焦躁不安。 “夏柳青,别催我。” 浅红碎花衣、带着眼镜的清秀女子,望着谷底门人糜烂,像无头苍蝇一样的状态,心底反感至极,甚是不耐烦道:“走走走。” 二人偷偷沿着偏僻小道离开,静谧幽暗的山林,回荡他们的谈话。 “掌门到底去哪了?为什么约我们来大王山,却不见踪迹?” “这个我知道,刚在寨子里不敢说,害怕被那些老东西听到,我收到风声,掌门这会儿估计要去龙虎山了。” “啊?怎么会?!那赶紧过去,走。” ....... 苍茫夜空,轰鸣的声响,穿过云海,银芒势不可挡,自南而来。 “师叔,快要到了!” 陆瑾浑身的血液,开始莫名的颤动,处于紧张、悸动的状态,但心底的杀意不曾削弱,反而更盛三分。 “几千米了。” 姜漠望着地平线外那昏暗、起伏的山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走,给他们带点礼物过去。” 话音落下,炁云的速度暴涨,罡风嘶吼,脚下的山林疯狂向后倒退。 耀眼的辉光,所过之处,云空皆亮。 位于山壁哨塔值守的匪徒,第一时间察觉异常,发出惊呼声,但已是晚了。 “轰隆!!!” 似陨石坠落,惊雷炸响,姜漠抵临,脚踏山岩,于高处俯视谷底的寨子。 陆瑾运起玄功,进入三重,发丝霜白,同样眼神冰冷地望着那些妖人。 “这里通风好,该是起一场大火了。” 念头涌现的瞬间,姜漠牵引周围的自然之炁,形成无形的屏障,将整座曲形内凹的山寨都给围住了。 “起——!” 一簇火焰自指尖燃起,在与空气接触的刹那。 “轰!!!” 冲天的火光平地而起,火海肆虐,彻底笼罩山寨,炽烈的高温,形同牢狱,把匪徒、妖人一起围困。 “走!” 姜漠扛起早已备好的武器,晶莹的狼牙棒散发着酷似火焰的炁息,他快若闪电,纵身跃下。 滔天的火焰,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许多昏睡的妖人,在这异常的灾祸前,纷纷惊醒。 “轰隆!” 地表颤动,无数岩土碎块,黑白分明的两道身影袭入山寨。 “呜呜呜!!!”有人急忙吹响号角。 “敌袭!敌袭!三一门的人来了!!!”惊慌的嘶吼,响彻谷底,一众妖人严阵以待。 姜漠眸光锁定距离最近一人,那粗犷男子肌肉壮硕,四肢皆捆绑着黑带,头发留着长辫。 “轰——!” 数十米的距离,一瞬掠过,姜漠在逆生三重状态的加持下,力道恐怖,拖着淬炼的狼牙棒,迎面扫去。 空气被砸出惊悚的爆炸声,粗犷男子尚来不及反应,整截上半身就被尖锐、粗大的狼牙棒轰得血肉横飞,直接碎成两半; 心脏破碎,尸首分离,至死连一句哀嚎都没有。 “见鬼,我们这里人多势众,还怕你?” 黄衫白巾男震怒,醉意被愤怒取缔,号召门人一起动手,双手泛起灰芒,径直扑向姜漠。 “杀!” “把他们生擒了!!” 群魔乱舞,霎时密密麻麻的身影从岩壁滑落至谷底,各施手段,力图第一时间镇压二人。 “噗嗤!!!” 一道又一道惨烈的血雾飞溅,姜漠霜白飘摇,手持染血凶器,接连屠宰妖人。 无论何种手段,根本就没有施展的机会,那骇人的移速,就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来人....!!!” “轰!” 完整的话语,被强制打断,棒落人碎。 “开枪,压制这个疯子!!!” 这时,大批的匪徒出现,手里持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数以百计的子弹,划过虚空,以火力覆盖二人所在的位置。 “砰!”陆瑾拳劲刚猛,打穿了妖人的胸膛,拎着尸体抛起,吞噬火力,闪避至死角。 “咻咻咻!!!” 无数子弹洞穿姜漠的躯体,他炁化的躯体,完美规避伤害,同时分离出一抹炁团,刹那衍化近百枚尖刺,激射而去。 人影如被收割的稻草,接连倒下,匪徒毫无抵抗之力。 “轰!!!” 火海肆虐,淹没谷底的每一处,遍地妖人发出慌乱的哀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肌肤一寸一次地焦黑,像被棉絮一样吞噬。 深入骨髓的剧痛,令他们失去理智,疯狂挣扎,以自然之炁点燃的真火,温度远胜普通火焰。 谷底成了熔炉,姜漠拖着狼牙棒,身有有炽银炁流运转,形成锁链,横贯八方,把火海中抵抗的身影,逐一洞穿。 “轰!!!” 剧烈的爆炸,促使楼寨烧得只剩残骸坍塌,十一道身影冲出,气息截然不同,却给人一种风暴降临的压迫感。 为首的崔延擎、落魄老僧人,前不久还从容的神态,猝然变得凝重,像他们这种愈是强大的人,就能越清楚地感受到对手的威胁。 尤其是数十道炽银锁链如蛟龙腾空,竟给他们带来了强烈的死亡气息。 “噢?又见面了,老东西。” 姜漠直视全性十一妖人,被他念叨的余迁陀脸色煞变,手脚发麻,那种刻入骨髓的畏惧,无法克服。 “让你把无根生的尸体送来。既然不愿,那就死。” 简短的话语,霸道得一塌糊涂,明明是站在谷底,十一位妖人屹立在半山岩壁处,却产生一种被那白发青年俯视的荒唐错觉。 “你就是那三一狂徒么?” 崔延擎眸光如炬,久违地感到了那种被利刃抵喉的威胁,心神不敢松懈,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怪胎强得可怕,甚至比昔日的宿敌还要恐怖。 “果然和传言的一样,气血旺盛得可怕,和左老儿那种垂暮不同,这人...生机澎湃,像是激流狂涛一样啊。” 落魄僧人面露忌色,他缓缓转动手中的骨珠,决定试探对方一二。 古老、诡异的咒语,从僧人口中念出,音波向下垂落蔓延,周围的场景几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扭曲了。 姜漠屹立原地,双眸平静,魂魄和意识轻松抵抗,他望着那身上紫芒愈发炽盛的老僧,不禁调侃: “行了,内景的诱惑还不如痛觉更刺激神经,你这他自在化天魔咒省省吧。” 第53章 血肉横飞 “你认得此咒?!” 老僧惊骇,就连手握的骨珠转动。 都停了下来,饶是他流浪人间数十年,行游五湖四海,迄今为止,能全然无视魔咒的强者,也不过二三之数。 要知道,无视和脱离是两回事。 由他吟诵的他化自在天魔咒,根本就不给聆听者任何选择的机会,只要听到就被强制拉入内景,把欲望无限放大,在近乎凝固的时间里面得到永恒的实现。 固然有不少能人,做到舍弃欲望,破开魔咒束缚,但始终和无视的程度,相去甚远。 不仅是他诧异,就连崔延擎、余迁陀、伍妈妈在内等十位高手,都感到了棘手。 他们默契地认同某个共识,眼前的狂徒...无疑是继左若童之后,三一门的最强者。 “歪嘴和尚念邪经。” 姜漠眸若寒星,身旁缭绕着炸裂的火焰,他神采飞扬,道:“论类似的手段,我倒也会,待废了你,让你听个够。” “竖子岂敢!” 年迈的老僧如金刚震怒,抬起干柴般右手,有灰光浩荡,化作一串庞大的佛珠,像是紧箍朝下镇压。 “动手,解决他。” 崔延擎右手垂落无数的漆黑物质,左手截然不同,有深蓝的光芒缠绕,炁流盖压云风,充斥滔天杀机。 “小的交给我。” 横练宗师嘴角噙着嚣张的笑意,他像是狩猎一般,眸光锁定姜漠身后的陆瑾,蒲扇大小的双手泛起炁芒。 “傅兄,我和你一起。”高胡子眼神阴狠,他看到陆瑾脚下的尸体,难抑心头怒火。 “轰!!!” 在崔延擎的控制下,大片的黑色泥沼疯狂蔓延,宛若山洪倾泻,沿途的岩层纷纷解构、溃裂,承受不住那可怕的束缚力。 就连那些被点燃的自然之火,也在被逐渐吞噬,二者呈现拉锯的形势。 灰色佛珠密密麻麻,变化多样,步步覆压而至,十道银链射出,与之碰撞。 “呵!” 姜漠眼眸一厉,磅礴的炽烈之炁,自他脚底激荡,一瞬倾泻,形成银白的结界领地,把那黑色物质烧得沸腾、蒸发。 “水脏雷?不对...还掺杂了九阴秽土,束缚力和腐蚀效果大幅提升。” 那黏腻的黑色物质,无边无际地冲荡,崔延擎纵跃袭来,那满是深蓝炁流的左手有透明的虚影汇聚,赫然是一头血盆大口的凶虎。 “轰——!” 姜漠无所顾忌,血气沸腾,手腕发力握着狼牙棒正面迎击。 那凝聚成形的巨虎,转瞬溃灭,崔延擎脸色剧变,整条左臂都在发颤,有血丝密布,筋脉抽搐严重。 “啵——!” 浓郁的黑沼冲天而起,仅阻碍了狼牙棒一个瞬间,崔延擎趁势暴退。 第一次交锋,全力以赴的他,就吃了大亏。 “吼!!!” 就在此时,震彻八方的咆哮,掀起气浪。 那拄着拐杖的红巾老妇,打开一枚兽皮袋,狰狞的兽影从其中跃出,有数十米长的森蚺,亦有大若水牛的鬼面毒蛛,更有拎着铁棒的巨猿,黑压压得像是铁铸小山。 黄先生也不敢有所保留,双手抬起,像是有一台透明的钢琴悬浮虚空,供他演奏乐章,十指跳动,不断落下。 “轰!轰!轰!” 一道又一道无形的撞击砸落,像是有庞然巨物拎着药杵,疯狂地捣击地面。 谷底出现深邃的坑洞,姜漠从容迈步,那凌厉的罡劲于他而言,不过清风。 “杀——!” 在老僧的率领下,众人齐齐出手,各种由炁构造、衍化,掺杂着体术的杀招,铺天盖地袭落。 尤其是那几头异兽,体格骇人,吨位硕大,给姜漠的视线带来阻碍。 “孽畜,来!” 姜漠一瞬跃起,双手高举,蓄力拉满,狼牙棒怒砸森蚺的脑袋。 “嘭!” 有蛇尾似长鞭抽来,速度快到残影横空,却无济于事,被一棒砸穿,彻底粉碎蛇首。 “不!!” 老妇嘶声尖叫,脸色阴沉得扭曲,她花费半生培育的异兽,就这样惨死了,那种哀鸣声听得她心里在滴血。 “阻止他!” 老僧手持一件降魔杵,势大力沉,试图和姜漠正面争锋,毫无疑问瞬间落败。 “轰——!” 狼牙棒和降魔杵激撞的刹那,恐怖的力道反震而来,老僧根本控制不住身形,被逼退数十米,气血动荡,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吼!!”数米高的猿猴,放声咆哮,眼睛血红,扛着铁棒砸来。 “咻——!” 姜漠疾驰而去,身若流光,避开杀招,落在猿猴的脑袋上,左手泛起莹白炁芒,果断五指落下。 赤金道痕的浮现于眸底,三一真法催动。 猿猴发出凄厉的嘶吼,疯狂挣扎,不到一刹,硕大的兽首竟被化成漫天的荧光,血雾弥漫,尸体轰然倒地。 “砰!” 在场的妖人,无不感到脊背发寒,那堪称邪魔一样的手段,看得他们心底发怵。 狼牙棒被姜漠深插于地,逐渐消散,他双手流淌莹光,彻底没有了实体。 “!” 目睹凶残的一幕,炼道宗师的余迁陀,慌不择路,放弃围攻,转身爆发极致速度,想要越过岩壁,离开山寨。 “咻!!!” 十二道银链追袭而去,拖住余迁陀,将其砸落地表,大口吐血。 姜漠继而与崔延擎、老僧激战。 陆续有实力稍弱的宗师,在神经紧绷的刹那,不慎失误被莹白手掌触及,半边身子就开始崩解,光点逸散。 “啊!!” 比火焰的灼烧更痛苦,失去的身体,无法愈合,生机弹指枯竭。 “轰!!!” 与此同时,陆瑾被横练宗师接连消耗,逼入绝境,周身的蓝白炁息愈发黯淡,随时都会熄灭,逆生状态处于崩溃的边缘。 较真地说,面前的男子,体术比魅妖强出一大截,一度压制陆瑾,更别说还有高胡子时不时在旁边牵制。 “砰!” 又一次的轰拳对拼,陆瑾右臂痉挛,指骨隐隐碎裂,倒退十余步,嘴角溢血。 “还我兄弟命来!”杀至红眼的高胡子歇斯底里。 “哼,这就废了你。” 横练宗师气势再次暴涨,周身被一股淡淡的红炁覆盖,血肉的防御和力道攻击,翻倍不止。 面对二人夹击,身负伤势、血流不止的陆瑾,左手迅若闪电,入怀取符。 赤色透明的符箓,蕴含着庞大、狂暴的能量,陆瑾运炁催动,像是拆卸了封锁,一簇肆虐的火焰瞬间吞没符箓。 三十六道由烈焰铸造的炁剑,释放而出,可怕的锋芒直指高胡子、横练宗师。 “轰!!” 在他们狞笑尚未凝固的时候,炁剑暴走,瞬间撕裂空气,洞穿他们的躯体,打得血肉横飞、脏器碎裂,近乎成了筛子。 第54章 镇妖屠魔 震撼的威力,顷刻斩杀两名妖人,陆瑾稍作喘息,再次取符,警戒地凝望前方战场。 黑色粘稠的泥沼,被师叔的炽银炁流压制得不断褪去,此前遇到的羊胡老头被锁链钉穿地表,动弹不得。 另外六名妖人更是落入下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轰!” 位置战场中心的姜漠,五指流淌灰褐色的岩炁,在接近鬼面毒蛛的刹那,一掌轰进它庞大的身躯。 “噗嗤!” 血肉碎裂,硕大、尖锐的岩刺从体内生长,洞穿要害,灭杀这头妖异的巨兽。 火光笼罩山寨,越演越烈,无法控制。 崔延擎等人脸色难看,谷底遍地焦黑尸体,百余名匪徒和数十位全性好手,被烧得快要碳化。 老僧的骨珠、降魔杵,在激烈的搏杀中,承受姜漠那狂轰滥炸的力量,接连碎裂。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诸位,别留手了。” 他一声长啸,苍老的躯体发生惊人蜕变,灰色的炁流无穷无尽地溢出,一具暗灰、面部被腐蚀得只剩骨头的金刚佛像,迅速复苏。 见他拼命,崔延擎不再留手,所有的黑色物质收拢回体内,随后覆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当炁走向数道关键的穴位时,他的肉体被深黑的铠甲包裹,双眸猩红,残暴嗜杀,恍若古籍里描写的妖魔。 黄先生、伍妈妈等四位宗师,如坠冰窟,他们明显感觉到那老僧、崔延擎的实力骤涨,和他们之间形成一道巨大的鸿沟,彻底断档了。 “杀——!” 崔延擎一声厉斥,身影消失原地,时间短得无法捕捉,再现时候已是一记轰拳打向姜漠的脸颊。 “砰!” 姜漠抬手格挡,拖拽他的臂膀,右手扣住他的面门,狠狠往地面砸去。 “轰!” 指间的炁流像是火焰一样燃烧起来,血肉模糊的烧焦让崔延擎痛苦嘶吼。 距离他的眼睛被挖出来的前一息,老僧杀来,巨大的金刚挥拳向下,直袭姜漠。 “死——!” 另一名宗师不知何时绕到后方,猛地深吸一口气,腹部高高鼓起,炁流走过经脉、肺部,怒喷出深紫色的烈焰,浩浩荡荡,淹没一路。 然而,璀璨、洁白的结界平地而起,庇护姜漠全身,连带着崔延擎一起困进去。 “轰隆隆!!” 金刚拳印如雨点袭落,紫火焚烧,把球形的屏障打得震颤、轰鸣,却不见有裂痕出现。 被压制在地的崔延擎,差点脑袋都要被抓穿了,他拼命对抗,却还是不敌。 “噗嗤!” 姜漠陡然加大力道,在钳制妖人的同时,左手如枪尖穿刺,破开崔延擎的胸膛,一把握住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哗——!” 五指流淌莹光,顷刻炼化心脏,碎成炁屑。 失去心脏供能的崔延擎,气力渐弱,如虎凶戾的双眸黯淡无神。 轰鸣声持续不断,围攻的老僧、四名宗师,有股莫名的悸动。 当结界消散的时候,他们瞳孔骤缩,皮肉都在颤栗,一代全性元老崔延擎陨落,不甘怨恨的头颅,连带着脊骨,被姜漠拎在手中。 “砰!” 人头落地,姜漠继续向前,无数的炽银锁链演化,对最后的五名妖人展开猎杀。 最先顶不住压力的,赫然是失去了异兽的红巾老妇,十余道锁链轻松将其斩杀。 老僧气喘不已,瘦骨嶙峋的身体,几乎能看到暗红的血管,即将枯竭。 施展身外法相的消耗巨大,虽拖延了死亡的时间,但无法硬抗姜漠凌厉的攻势。 那十指弹奏、催动杀招的光头老者,见死境已至,试图撤逃,被密集的锁链围剿,洞穿胸膛,从高处砸落地面,头骨稀烂,气息全无。 偌大的楼寨被烧成了废墟、浓烟灰烬飘荡空中,余下的四位妖人,体力和炁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姜漠无视余迁陀、以及两位宗师,只是盯着威势和金刚法相的老僧,淡笑道: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么,礼尚往来,我也赠你一段古咒,如果你撑得过去,任你去留。” 老僧嘴角血迹殷红,枯槁的躯体临近崩解,他桀骜而张扬,冷声训斥:“要杀要剐随你,小辈。” “我还没有怯弱到需要你施舍的程度!” “好,慢走。” 姜漠单手结印,眸光锁定老僧,一段繁杂、晦涩的北漠古语念起,时间的流逝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轰!”的一声,周围环境皆暗,无法言语的痛觉,深入灵魂的本源,几乎要把意识撕成无数碎片。 在这幽暗的世界,老僧被封困在极小狭窄的棺材里,四肢不能舒展,完全折断。 他根本没有时间诵经念咒抵抗,每一秒都在承受人间极刑。 时间漫长,起初他惊恐万分,想尽一切办法,欲要离开。 半个小时后,精神崩溃,老僧心如枯木,意识被揉成了碎屑,混乱的记忆散布在破碎的灵魂里,就连嘶哑的哀嚎都发不出。 漆黑的世界,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仅有绝对的死寂,和被无限延长的时间,麻木的意识深堕炼狱。 然而,在余迁陀等人的视野中,却是另外一幕。 随着姜漠念起古咒,老僧七窍猝然暴血,眼球凸起,直挺挺地跪倒,肌肉和骨头一寸寸地消融,诡异又惊悚。 余迁陀绝望阖眸,放弃了抵抗,任由遍体鳞伤的躯体大肆流血,对他来说,与其被那人杀了,还不如自裁。 一道炁劲在心脏处爆裂,这位湘西的炼道宗师,人生走到终点。 残存下来的两位妖人,一男一女,面容相似,应为兄妹,那擅使紫火的男子拦在前面,和姜漠谈判: “我等素来与三一无仇无怨,此番被卷入纷争,身不由己。” “无根生下落,我也知道,恳请道长高抬贵手,放过我妹妹。” 望着他那舍生取义的姿态,姜漠不禁莞尔: “此时此刻,伱莫不是在说笑?身不由己这种借口,糊弄糊弄自己得了。” “道长,真要逼我们到绝路么!” 男子不甘辩驳。 谈判破裂,他豁出一切,紫焰汹涌,与姜漠搏杀,女妖人在一旁协助。 “噗嗤!” “噗嗤!” 这是没有意外的飞蛾扑火,性命远不如姜漠的二人,不到十个回合,就被银链横扫,抽断脑袋,躺在血泊里。 至此,全性又一处据点——高胡子寨,匪徒、妖人皆亡,被火海覆没。 第55章 家中来信 战后,一袭白衣染血、脏灰的陆瑾脚步蹒跚走来。 他脸色苍白,忍着浑身的剧痛,朝姜漠问:“师叔,您怎么样了?” “无碍,筋骨活络得正舒服。” 历经血战,姜漠未有丝毫的疲惫,反而眸中的莹光,越发深邃,精神状态自然而盈满,与陆瑾的虚弱截然不同。 “你伤势略重,走,去个清静点的地方修养。” “好,麻烦师叔了...”陆瑾感激地道,他声音沙哑,粘稠的血迹还没干涸,沿着臂膀划落手心。 火势渐歇,整座山寨都被毁了,血泊里残骸随楼墟一起掩埋谷底。 姜漠御炁起风,直上云霄,带着陆瑾离开。 银光掠过夜幕,疾驰在辽阔、苍茫的大地之上,返回昨夜休整的驻点。 静谧而虫豸低语的山涧密林,陆瑾半蹲在溪流岸边,借用山泉清洗伤口污垢。 处于高度紧绷的肉身,接触冰凉的溪流,霎时都放松了许多,伤口的剧痛得到舒缓。 陆瑾撕裂长衣一截,右手封住伤口各处的穴道,止血后开始包扎伤口。 姜漠隐入周边昏暗的树林打猎,很快就拎着几头野鸡的尸体和枯草薪木回来。 铺成井字型的木堆,随着他运炁,指尖垂落一抹赤色焰火,便响起爆竹般燃烧。 深夜,山鸡被竹串贯穿,横放在篝火上炙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不时有黄金油渍滴落,柔嫩的皮肉被烤得微焦、香脆。 两人席地而坐,陆瑾体力消耗过度,更是饿得四肢疲软,姜漠取下一串烤好的山鸡,递给了他。 “先吃吧。” “师叔...” “吃。” “谢谢师叔。” 陆瑾接过竹串,哪怕处于饥饿的状态下,他依旧吃得比较斯文。 偌大的烤鸡被他一点点啃食,身体得到补充,腹内、胸腔皆有暖流,苍白憔悴的脸上恢复些许血色。 “师叔...我能问您件事儿么?” “问。” 姜漠盘坐在篝火前,心如止水。 “此前您的古咒,是何秘术?” 陆瑾把心底的困惑问出,在他的视角中,那凶焰猖獗的妖人在聆听古咒之后,被扼杀当场,威力堪称一绝。 “古渡折灵咒。” 姜漠微而轻笑,道出其来历:“我在北漠游历时,曾与一族深山的部落交好,帮了他们大忙,就得此咒的赠予。” “一旦念咒,可将受咒者困于意识世界,把痛觉放大,时间减缓,同时维持这种囚禁效果,需消耗的是受咒者的血肉,直到化作一滩血水,囚牢才会坍塌,意识泯灭。” “破解的方式也很简单,保持镇静,忽视痛觉的干扰,很快就能出来,算是一种辅修的手段,能锤炼心性。” 闻言,陆瑾恍然大悟,又追问: “那秃驴老汉对您念的咒呢?” “弟子当时位于您后方,就连情绪都被影响得焦躁,脑袋昏沉,差点控制不住身体。” “他化自在天魔咒,把人拉入内景,放大和实现欲望,让人沉沦其间,无法自拔。” 姜漠打量着陆瑾,提醒道:“你如今年轻,修为也不错,格外需要注意的是,心性的打磨。” “否则像上次的魅妖,和这次的他化自在天魔咒,但凡你碰到了,无疑是要吃上大亏。” “弟子谨听师叔教诲。”暖色篝火映照着陆瑾认真、郑重的神色。 忽然,远处的山林传来马踏蹄声,几道人影跳落地面。 “谁?”陆瑾警惕回首。 “陆少爷,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就不认我了?” 姜漠抬首望去,迎面走来的男子,粗犷而豪迈,一袭墨色的长衫,留着干劲十足的寸头。 “乔叔!是您啊。” 陆瑾看清走来的几人,赫然都是家中的护卫,不禁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相迎: “来来来,乔叔,葛叔,张叔,你们快请坐。” 护卫淡笑婉拒,扬声解释: “客气了,少爷,陆公和家主让我们这帮兄弟打探您的消息,家中留下的萤纸还有一些,大致判断您的位置后,我们就赶过来了。” “是天师府那边拜托我们转交给你和这位三一道长的信件。” “喏,这是抄写的新一份。” 乔叔开门见山,伸手入怀,取来书信恭敬地交给陆瑾。 “好,辛苦你们了,乔叔。” “家主还特意吩咐,让我们问问您,需不需要帮助;如果需要,哥几个就不用回去复命了,陪着少爷您。” 三名护卫气度不凡,都有着不错的身手,比起一般的全性精锐还要强大。 “劳烦父亲和几位叔叔担心了。” 陆瑾心底流过一道温暖,他欣慰地推辞:“乔叔,麻烦您回去的时候,替我转告父亲一声,对于他的支持,瑾儿感激不尽。” “哎,我的大少爷,那您和这位道长多多保重。” 乔叔一路看着陆瑾长大,知道这娃念头直,认定的事情天塌了都不改,遂不再说什么,只是拍着他的肩膀,再三提醒: “长大了,闯荡江湖也需要注意安全,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的,记得回家。” “嗯,乔叔,放心。” 随后,几位护卫作了一番简单的告别,匆匆上马,返回陆家禀命。 陆瑾重新坐下,拆解信封,当看清内容后,脸色转瞬变得凝重:“师叔,无根生露面了,要和我们约在龙虎山了结恩怨。” 说罢,他把信交给姜漠。 “时间是在后天么?” 姜漠扫视字迹,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 “以武止戈,即见生死,总算是沉不住气了,如此一来,倒是省去繁琐的过程。” 陆瑾有所不安:“信中只提他一人,不知李慕玄现今何处?” “或许跟着无根生一起来,或许藏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管如何,我要杀他,他活不了。” 姜漠神色平静,并不忧虑找不到二人的踪迹。 陆瑾拳头握得格格作响,他恨透了李慕玄,若不是此人与魔头闯山,师父根本就不会仙去。 “最好让我在龙虎山见到他。” “那就希望他会出现罢。” 姜漠随手把信纸放入篝火焚烧,从容自若地说:“到时我对付无根生,伱对付李慕玄,共斩妖人。” “好——!”陆瑾眸现寒光。 “明日静修,把你的状态调到最好。” 第56章 为人以诚 月悬高空,荒野草屋。 李慕玄昏沉地醒来,他眼前一片模糊,浑身肿痛,像是被鬼压床一样难以动弹。 “够快啊,才睡几个小时。” 一旁的段老儿见状,把他扶起,还端来一碗清水。 “掌门呢?”李慕玄头痛欲裂,感觉身体近乎掏空,四肢酸软。 “喏,搁里面睡着。” 简陋的木床铺垫着薄薄的草席。 无根生昏迷未醒,睡在内侧,李慕玄在外,他僵硬扭头,见到掌门的面容时,脊背不由发寒。 肌肤憔悴、皲裂,像是一夜苍老数十岁,死气沉抑,口鼻间的呼吸甚是微弱。 “前辈...掌门怎么了?!” 段老儿抚着白须,阴冷笑道:“就暂时的半死不活,醒得来就命大,醒不来就没了。” “要用刘婆子的死棺,代价可大着嘞,动辄是数十年的寿命消失,而且至多能承受两次阴身的替换。” “?!”李慕玄面露骇色,他想不到那座血池的石棺这么邪乎,心里堵得难受。 在这乱世,人生光阴八十载,已是幸事。 昼夜减半,又有天灾、人祸、疾病影响,真正能自由行动的寿命时间,不过近四十载。 经过一次南疆秘术的祭祀,被掠的寿命之多,沉重到让李慕玄心理失衡。 “落棺前,我听掌门说他以前去过,那岂不是....” “对,就算撑过此劫,也没几年可活咯,说不定还要老朽送他一遭,给他立坟烧香。” 段老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脸上收敛的笑意不知是调侃,抑或嘲弄。 李慕玄渐渐恢复气力,接过瓷碗小抿一口清水,湿润干燥的喉咙,又问:“前辈,我该如何称呼您?” “我姓段。”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突然,段老儿貌似想起什么,显得有些严肃,沉吟道: “刘婆子给你的药,防着点不要吃,那是以你为载体、拿来对付三一门人的手段,可不管你的死活。” 对于这个老朋友的弟子,他还算有良心,做不到视而不见。 “....” 李慕玄犹豫片刻,才缓缓回应:“段老所说,我知道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茅草屋里,烛火摇曳,两人简单地聊了一会儿,直到李慕玄能下床行走的时候,无根生才醒来。 “掌门!!” “掌门。” 段老儿和李慕玄连忙扶起无根生,才发现他虚弱得浑身冰凉,像具尸体差不多,就连往昔那双神莹内敛的眸子,都变得空洞、疲惫。 “咳..咳...” 身体在发颤,五脏六腑传来阵痛,血丝沿着嘴角流下,无根生精神萎靡。 看到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李慕玄愧疚自责,慌忙倒水,递碗于惨白的唇边。 “给,掌门,喝点水,您先别说话,恢复恢复。” “汩汩汩....” 无根生本能地张嘴,大口吞咽着清水,直到碗空了才停下喘息。 “差点...要命了...好在能醒来。” 他脸若纸白,却侥幸一笑,满是不在乎,没有丝毫心悸,反而像是在赌坊赢取胜利的狂徒。 李慕玄眉宇黯淡,顾忌重重: “可是,以我们现在的身体,去天师府不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么?” “那倒不会...” “死棺的副作用来得快...去得更快...只要有半天的时间恢复...完全不是问题。” 无根生望向段老儿,语气带着恭敬、感谢,询问: “上人...从您带我们离开刘婆那儿,多久了?” “几个时辰,距离你要去龙虎山,还有差不多一天时间。” 段老儿随声应答,每次听到龙虎山这個称谓,他就不免想起那个牛鼻老道,心底一阵厌烦。 “一天么?足够了。” 无根生低声呢喃,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他顾虑时间来不及,拖着病躯去龙虎山,那真的和送死没区别。 “和三一门的仇怨,也该落幕了。” 李慕玄愣住,“您的意思是?” “以武决生死,仇怨两清,不再牵连其他门人。” 无根生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炁像是融化的冰山,不断地集聚、游荡脉络之间。 “你到底想清楚没,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段老儿察觉李慕玄的迟疑,不禁催问。 “去...我去...” 李慕玄垂眸轻叹。 事已至此,再无退路,他也不想逃避。 最糟糕的结果,无非被斩龙虎山下,借血池死棺再延残命而已,能还清些债孽也好。 ....... 天师府。 月华洒落的庭院石砖地面上,盘坐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各自入神静修,肌体有金光流淌,炁息绵延不绝。 良久,张之维先一步睁眸,脸色淡然。这时,一旁的张怀义也醒了。 “师父还在屋内听晋中汇报情况...” 张之维复杂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弟,隐隐有所不安,忍不住开口: “怀义,伱和我说句实话,那全性魔头是否和你有交情?” 面对师兄突袭的难题,张怀义挠头,惭愧一笑: “交情?那倒没有,只是有些忌惮魔头的手段,印象深刻而已。” 张之维凝望张怀义那副憨厚、朴实的模样,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毕竟这份答案没有完全说服他。 至此,他不多做追究,只是适当劝诫: “怀义,现在是特殊时期,有些事情我希望你有自己的分寸,不仅是无根生这件事情,其他事情也应如此。” “为人一世,是非曲直要拎得清。” “嗯,我会注意的,师兄。”张怀义虚心受教。 接着,张之维临时起意,建议道: “好久都没和你切磋了,要不让为兄试吧试吧你?看看你这些年的修炼,长进如何。” “呃?” 张怀义甚感意外,有些汗流浃背:“这....我哪能和师兄比啊?” “不过师兄都提了,那我也不好扫您的兴,成吧,来试试。” 张之维淡笑起身,沉默向后走去。 拉开一段距离,他右手道金光乍现,化作绳索,画地为牢把自己和张怀义都给圈进去。 “还是从前的规矩,只要把我逼退这个圈子,就算你赢。” “拿出对付魔头的实力,和我尽情较量。” 听到师兄那平淡的语气,张怀义如临大敌,本能地感到紧张。 他清楚和之前的比试不同,这一次的师兄完全是认真的姿态,是要通过自己一窥无根生的实力么..... 不,更准确地说,倚靠直觉的猜测,张怀义明白这是一场带有敲打意味的切磋。 想到这里,他身体微颤,不敢有所大意,摒弃杂念,决定全力以赴。 “轰——!” 耀眼、璀璨的金光,一瞬闪耀,缭绕于身,张怀义做好准备,锋芒毕露道: “来罢,师兄!” 第57章 全力以赴 历经数年的苦修,张怀义如今凝聚的护体金光,与第一次演武时的质量对比,更为纯粹、多变,仿佛是延伸的肢体那般随心所欲。 当他看到师兄张之维手上的金光逐渐褪去,心底泛起不好的预感,浓眉皱起:“师兄,您这是?” “既然你说那魔头的手段,能克制金光咒,那我索性就不开了。” 张之维拉起袖子,露出结实如钢铸手臂,笑意洒脱:“顺便看看你的金光搭建的皮实不。” 话毕,他向张怀义招手,示意开始进攻。 “那师兄您可就小心了....” 张怀义抱拳行礼,随后摆开架势,脚踏青砖下盘稳固,一双铜铃大的眸子,紧盯前方的身影,似在找寻破绽。 “咻——!” 在双方的眸光碰撞刹那,张怀义果断出手,猛地箭步跃出,身似炮弹敏捷,被金光覆盖的右手,一掌袭向腹部。 “砰!” 矗立原地的张之维,视那凌厉的攻势如无物,右手猝然爆发迎去。 一掌震开袭击,两者碰撞,有沉闷声传来。 被硬撼金光的张怀义面露忌色,牢固的金光虽未破碎,但是开始有了明显的颤动反应。 他不信邪,再次出手,不仅是体术上的搏斗,更有部分金光凝聚成绳索,密密麻麻袭向张之维。 “不错,有长进。” 张之维一边闪避,一边高速移动,残影快到那些金绳根本无法追上,他每迈一步,就像是鬼魅般出现在张怀义的视野盲区,丝毫不给反应的机会。 每次总是差一点,差一点... 接连的转身防御,找寻目标,不断落空。 张怀义五感紧绷、心理焦躁,按理说二人的修为差距会有,但比之前些年更大,令他难以接受。 “在后面。” 玩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更有刺耳的破空之声近身。 张怀义似惊弓之鸟,急速侧避,左手蓄力,金光骤涨,半透明的金色巨手随着他的意志倾力迎去。 “嘭!” 又是一次正面的交锋,张之维五指修长,充斥着惊人力道的掌印,轰在张怀义的金光巨手上,压制得寸寸败退。 就在金光变化,有无数颗火星状的金光准备激射时,张之维不跟他客气,再次猝然发力,右臂的筋脉与骨肉完美爆发,打出的寸劲正掌竟让那金光直接溃裂、暗淡。 “!” 张怀义瞳孔地震,分神操控的招式被强行打断。 骇人的力道从手掌蔓延而来,像是一口数百斤重的铜鼎横空砸来,他手筋发麻,虎口更是裂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地面的石砖被踏出裂痕,那沟壑有近十米长,若不是通过双脚卸力于地,仅此一掌,足以把他逼至圈外。 张怀义气喘连连,额头满是冷汗。 右手连带着臂膀的肌肉都在发麻,他难抑剧烈的心跳,几乎每次的对拼,饶是有着金光加持,他都占不到便宜,稍有大意就要吃亏。 在他的视野里面,师兄体格修长,举手投足间都利索到了极致,没有多余的动作,力速双绝,以破万法。 那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着实让他发怵,难以找到平分秋色的可能。 “嗡!”的一声,被逼到绝境的张怀义,运炁施法,轰鸣的绛宫雷在他掌心发出清脆的呼啸声,并在逐步增强。 张之维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在动手前,随意地问了一句:“师弟,你的雷法,对那魔头可曾奏效?” “师兄....没有。” 张怀义摇首,语气沉重。 回忆此前的战斗,他不由庆幸魔头没下死手,否则他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和师兄切磋武艺。 得到答案的张之维,脸色稍显慎重,轻吐出一口气息,右手蓄力,淡笑道:“好,为兄知道了。” 这一刹,张怀义明悟,师兄要动真格,大概率是一招定胜负。 “您小心,师兄!” 一声轻叱,张怀义气势节节攀升,金光不曾削减,彻底凝缩到了极点,像是一层特质的铠甲,庇护周身。 体内的炁以惊人速度消耗,七成...五成..三成..双手掌心雷密密麻麻,像是罗网一般,轰得地面粉碎、焦黑。 “滋啦滋啦!!!” 下一瞬,偌大的金光圈被大片的雷网覆盖。 张怀义的脸色转瞬煞白,接近虚脱,尤其是师兄那稍带赞许、认可的眼神,令他不敢怠慢。 反而是一口气拿出所有的实力,不再有所保留,势要一招定胜负,哪怕能撼动一二,输了也不丢人。 师兄,这次轮到我劈你了。 “轰隆隆!!!” 想到这里,张怀义既是兴奋又是紧张,双手拖拽罗网,如闪电一纵即来。 无数雷霆四溅,封锁八方,让张之维再无退避可能。 “来得好啊,怀义。” 张之维发自内心地为师弟的修为大幅提升感到开怀。 他肆意张扬,给予足够的尊重,身若流光闪动,避开不少的阳雷。 直到两者快要接近,漫天的雷网拦截,没有多余空间。 他一瞬爆发,任由雷霆轰身,速度不见有停滞,在张怀义匆忙掌御阳雷防御之前,一巴掌霸道地抽在其胸前的金光上。 “轰隆!” 金光粉碎,绛宫雷溃散,力竭的张怀义再无抵抗之力,由高处坠落,双腿发颤,嘴角带有明显的血迹。 这是强行运炁的反噬,身体承受不住,血气起伏,筋脉抽搐。 反观张之维也是被雷法轰得衣衫破烂,体表肌肤多处灰黑,但不见血迹。 “可以啊,师弟,长进了!” 他大步流星走来,一把伸手拉起虚弱的张怀义,上下打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打伤了这个藏拙的小师弟。 “师兄,师弟在您这儿讨不到好处。” 张怀义无奈苦笑,摊手道:“您总不能老是拿我当沙包啊,实在不行,换晋中师兄过来,或者找师父师父比划比划。” “嘘——!” 张之维示意他小声说话,有些心虚搂着张怀义的肩膀,嘀咕道: “哪跟哪啊,咱师父修了那么多年,我可不敢揣测他老人家,估计还远着嘞。” “啊?师兄,你真没骗我?” 张怀义一头雾水,早在之前,他就觉得师兄差不多接近师父了,没想到猜错。 张之维笑着眯眼,连连摆手:“嘿嘿,没,真没骗。” “吱呀——!” 就在这个时候,天师的房门由内打开,田晋中随张静清走出。 望着院子的狼藉,不少石砖被轰得碎裂,张静清脸色渐沉,严厉喝道:“都什么时候了,孽障,你还心思欺负伱师弟?” “诶!!师父师父,我错了,您别生气,我马上打扫。”张之维急忙求饶,一溜烟就跑去那扫帚和竹筐。 第58章 南辕北辙 事关全性与三一的血斗,被牵动心弦的各派,深夜陆续有掌门携弟子,抵达龙虎山。 譬如火德宗、武当山、流云剑等,其余门派由于距离较远、或者动身晚,目前尚在途中。 张静清和几位弟子相迎接待,为他们安排休息的寝房。 一众年轻的精锐弟子,在各自打着招呼,相互问好; 受战事影响,许多龙虎山的弟子都下山了,往昔热闹的天师府,变得冷清寂静,直至今日客访,才焕发些许生气。 乱世纷争,各派大量的中坚力量投身战场,因此衰落,不单是龙虎山如此,其他异人门派亦是类似的情况。 庭院,几位掌教、门主和张静清坐于一张石桌前,商讨对策,该如何处置全性魔头,张之维在一旁给师父和几位前辈礼貌斟茶。 武当山的掌教,年过七旬,面色肌肤赤红,眉毛、胡须皆若雪白,自然垂落。 他轻握茶杯,嗅着清香,浅尝半口,遂向天师询问:“三一的朋友,到了么?” “自从左门长仙去后,现今主持门派大局的人,应该是旷雅先生、维玄子他们吧?” “非也。” 张静清轻轻摇首,将所知的消息道出: “我命弟子下山打探消息,现今主持三一大局的领袖,是一位从来显露过身份的三一道友。” “他是左门长的师弟,早年下山云游的那一批;” “如今正带着弟子陆瑾下山,接连去往全性的据点,找寻无根生的踪迹,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闻言,火德宗的宗主,一位头顶光滑、面容粗犷的中年人,不禁好奇: “那能联系得上他们么?” “唔....难说。” 张静清也没有把握,坦言道:“三一那边完全封山,仅有这二人在外荡魔,我委托陆家、江湖小栈去找人了,希望能尽早有下落。” 流云剑的门长,好似侠客般,背负长剑,白发束起却更显俊逸,他提议: “无妨,只待明日,那厮抵至龙虎山前,我等将其拦截即可,届时他想走,也得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嗯。”张静清赞同,却不由一叹:“就不知这魔头,是否还有筹划,抑或其他妖人暗中协助?” “倘若如信中所言,倒也无妨,但还是该做一下准备,毕竟全性历来没有底线。” 武当掌教有所猜疑,像他这种阅历深厚的一教之主,见过大风大浪,甚是熟知全性的卑劣。 “此番有我等压阵,各派都来了,若真有妖人闹事阻碍,索性就一起杀了,他们还掀不起风浪。” 流云剑的门长放下茶杯,语气清冷。 “诸位,远道而来,也是辛苦了,趁早歇息罢,养足精神,以待明日的妖人赴约。” 张静清向几人敬茶,接着寒暄片刻,便各自散去。 夜空繁星点点,氛围却格外的肃穆,压抑。 无论是龙虎山的天师、弟子,还是各派掌教、门人,所有人都清楚,明日会有一场血斗上演,而他们要做的,无非是全力以赴,抑制一切不利的因素。 ....... 荒郊草屋,乌云覆盖万里,暴雨倾盆。 烛火映照着屋内昏暗的环境,无根生已然痊愈,大口吃着粗粮,一副精神昂扬的姿态,正和段老儿举杯共饮杜康。 “来来来,上人,再走一回,为我送行啊!” 无根生邋遢的脸庞,因喝得酩酊大醉,而变得潮红。 “哎,掌门您说笑了,老朽相信您能功成身退,化险为夷。” “来,喝——!” “走着!” 酒碗相撞,二人喝得痛快,浑然不为明日的赴约愁虑。 而李慕玄格格不入,他蹲在门口,仰头凝望屋外无边黑夜,雨水滂沱,渐渐的入神了。 在浩渺的天地前,他不安、焦躁的情绪,渐渐平复,手握刘婆子给的药瓶。 权衡再三,受好奇心的驱使,他轻轻拔开陈旧的木塞,往内窥探,映入眼帘的是一枚血色丹药,散发着淡淡幽香。 “靠这种东西...真的有用么?” 这一瞬,他心底悲凉、茫然,悔意如影随形,揣紧了药瓶,眼睛泛起云雾。 一步错,步步错,多年来的经历,南辕北辙,显得可笑。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那日跪于三一门中庭,目睹左若童飘然凌空,是彻底的悔恨、无措。 倘若...在被考验时,再多一些耐心; 倘若...在树林中,没有情绪失控顶撞; 倘若...在迎鹤楼时没有冲动; 倘若...没有伪装弟子入山; 就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李慕玄拳头紧握,药瓶几近碎裂,他低着头,咸涩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 明明一切都那么靠近,到头空却是一场空。 “轰隆!” 银白闪电撕裂黑夜,震耳欲聋的响声,依旧无法掩蔽心声。 要是没有选错...要是能一直演下去....要是能回去.... 长夜无止,烛火渐暗。 无根生和段上人接连昏沉睡去,唯有李慕玄一人,像没有归路的丧家之犬,蹲在门口,无声啜泣。 哪怕体格健硕,距而立之年不远,这一夜,他仍旧哭得像个孩子。 久违到陌生的感觉,从心底泛起,李慕玄想起第一次闯祸时,被父亲拎着去街坊家里道歉的往事。 是害怕么? 是紧张么? 是后悔么? 他说不上来,他只知道一切都晚了。 鬼手王离世的时候,他因犹豫,没能喊出那一声师父,说是怕他心愿圆满,就此撒手而去也不见得,无非是心底始终有些许芥蒂,无法喊出。 左若童破功垂危时,他也因犹豫,半句话都说不出;明明想上前做些什么,却被那些三一弟子凶狠的眼神吓得脚步僵直,就连最后道别、道歉的话,都止于喉咙。 李慕玄疲惫至极,根本无法入睡,他双眸哭得红肿。 迷途羔羊,莫过于此。 ...... 深夜,山涧。 陆瑾经过一天的静修,伤势和体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在姜漠的指导下,对逆生三重的理解和运转,修复了一些小瑕疵,更为的顺畅、自然。 他眸光清澈,神盈充足,周身缭绕着蓝白的炁息,前所未有地强大,近六分之一的躯体,都能维持炁化的状态。 “师叔,我做好准备了。” 一如多年前,他站在树下,由师父传授入定炼炁那般,态度认真、语气恭敬。 姜漠白发披肩,仅是开启逆生一重,轻声道:“好,我陪你演练一二。” “从入门的托云手开始,各种武斗技巧,都走一遍,再感悟和魅妖、山寨那横练宗师战斗时的不足、疏漏,争取做到最好。” “好,师叔,劳烦您了。”陆瑾心悦诚服道。 “明日若见李慕玄,斩了他。” “嗯,弟子不敢辜负师叔期望。” 静谧深林,二人月下演武。 姜漠把往昔师兄所传的一切技巧,再次耐心地教给这位晚辈。 “在战斗时,需全力以赴,保持高度警戒,不可大意,往往决定胜负,都是一瞬的失误。” “所有由炁施展的手段,都有一定的构建时间,区别在于快慢,而你永远要做的一件事,无非是比你的对手更快。” “理论上只要你性命修为锤炼到足够高,完全可以做到先发制人,后发取胜两种随心所欲,哪怕没有异术的加持,他们都奈何不了你。” “砰!砰!砰!” 拳脚碰撞声接连回荡山林,陆瑾全神贯注,在姜漠的引导下,徐徐化解招式,并隐隐触摸到了瓶颈。 他格外珍惜这段时间,光是想到仇人近在咫尺,便更加奋发了。 随着出拳轰掌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简洁,他浑然不觉,自己正处于某种蜕变中。 第59章 魔临龙虎 清晨,茅草屋内的无根生、段上人已然醒来,伸着懒腰,准备启程龙虎山。 “走了,傻小子,放松点,我们去去就回。” 无根生单手梳了梳乱成鸟窝的头发,眼里的睡意还没完全褪去,走到门口,推了推小李肩膀。 “掌门...这次我跟您一起扛。” 李慕玄起身,表情麻木,说话没什么情绪的波动,经过一夜沉思,他无悔做出的决定。 “好,会赢的。” 无根生欣慰而笑,简直如听仙乐耳暂明,舒爽到每个毛孔都在发颤,枉他狼狈多日,几经生死,终于把这恶童给渡一半了。 “那就走罢。” 段上人左手持拿的符箓,逐渐点燃,他示意二人靠近搂住他的肩膀。 下一瞬,金光腾空,掠过广袤大地,罡风呼啸,直指天师府。 ...... 上午,巳时。 乌云覆压千里,风雨欲来,不见旭日高悬。 龙虎山下,地势平坦,两边有岩层高耸,众多的山道绵延而上,直抵天师府。 众多岩道,或者视野盲区的角落,都站着数位人影,赫然是来自各方的正道门派。 除了昨夜抵临龙虎的三门,还有上清为代表的郑子布一行人,他随同师尊、师兄而来; 有以秘药修行的藤山道友,携门下两名弟子前来,她容貌肃穆,三千烦恼丝尽剔,欣瘦的身形穿着一袭白衣,脖前围系黄色巾带。 更有无漏金刚、术字门、以及一些零散的小派。 此刻,他们的目光,无不纷纷看着下方的山地。 那里正有四道矗立的身影,以张天师为首,他不怒自威,张之维、田晋中、张怀义三名弟子跟随在后。 龙虎山前,四人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防线,散发着可怕的气势,几乎要睥睨整片天地。 “轰隆隆!!!” 沉闷的声音,自云海的那一端传来。 耀眼的金芒呈现在那些卫道者的瞳孔中,转瞬而至,三道身影坠落地面,从容走来,与龙虎四人对峙。 “无根生!李慕玄都出现了!还有旁边的妖人是谁?!” “终于来了么,好胆。” 就在众人各有揣测时,张静清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眉头先是一皱,旋即扬声轻笑,像是和老朋友打招呼般。 “段道友,好久不见啊。” “这些年藏得那么严实,我可是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 “既然来了,不妨多和我叙叙旧,稍后再走,如何?” 闻言,段上人还没来得及平复体内起伏的气血,就被气笑了,要不是认识多年,指定被这鬼话给蒙骗。 他一边擦着嘴角的血迹,一边回应:“哼!牛鼻子,少来套近乎,谁跟你熟了?” 说罢,不等天师言语更多,就侧首看向无根生、李慕玄,诚声提醒:“二位,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保重,回见。” “段老,辛苦了。” “诶,上人,您慢点,可别摔了!” “咻——!” 受制于张静清那审视的眸光,段上人很是不自在,一刻都不想久留,眼神戒备地催动符箓,化作金光远去。 至此,仅剩李慕玄、无根生二人,面对满山的正道门派。 “三一的朋友还没来么?可别让我久等了啊。” 空气中弥漫着密密麻麻的敌意,无根生不以为然,反而是率先向天师发问。 “无根生,你的门人呢?” “不随你这门长,来龙虎山逛逛么?” 张静清沉声质问,他凝望这衣衫褴褛的妖人,心底甚是戒备,尤其是那双神莹淡若清水的眸子,让他竟一时无法勘破。 “啊?这哪能,我那些酒囊饭袋的门人,可是听到天师威名就要发颤了。” 无根生打趣笑道,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浑然不顾周围的卫道者,脸色是如何的难看慎重。 “这位就是李慕玄了么?” 张之维双眼微眯,靠近张静清,小声询问:“师父,您看三一的朋友们还没来,要不让我试试他们?” “要是手段不行的话,就直接废了,省得麻烦,到时扔给陆瑾他们处理就好。” “师父,您就放心,陆瑾这人好说话的,我俩熟着,他指定不会因为这事跟我翻脸。” 听着弟子的碎碎念,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浮现在脸上,张静清挑眉斜视,倒没有反对,只是嘱咐道: “下手轻点,别给弄死了。” “包我身上,您放心。” 得到允许的张之维,大步踏前,眸蕴寒芒,扬着下巴,一边拉衣袖,一边通知无根生、李慕玄。 “我呢,临时改主意,三一的朋友不知什么时候来,就让我先会会你们吧。” “噢?是么。” 无根生垂眸,仍是风轻云淡,一笑置之:“我来这里是准备和三一门人了结恩怨的,至于伱啊,算了吧....” “那可由不得你。” 张之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右手猝然抬起,力道惊人,一巴掌抽了过去,直袭无根生的太阳穴。 “哼!” 一旁的李慕玄见状,即刻施展倒转八方,五指屈握,无形的磁手硬生生地拖住张之维的掌印。 “不关你的事,滚开!” 李慕玄话语淡漠,对眼前的张扬青年不悦。 浑厚的金光一瞬燃起,隔绝了人磁的影响,张之维直视李慕玄:“那就先从你开始。” “轰——!” 他动若蛟龙,速度可怕,右手抡圆力道更甚,当即要降服妖人。 “怕你?” 李慕玄冷声呵斥,炁走八脉,将人磁开到最大,势要把这狂妄的家伙,彻底束缚。 然而,依旧无法阻止张之维,随着“砰!”的一声,无根生出手了,速度快到只有残影。 他双眸泛起蓝芒,一巴掌迎了过去,与张之维硬撼,神明灵功率飙升,仅是刹那,金光像是冰雪被炽火融化。 “轰!!” 一击过后,无根生倒退数步,右手略微发麻,脸色凝重。 反观张之维像是没事人站在原地,表情玩味,回首调侃张怀义:“师弟?你就败给了这种货色?不应该啊。” 饱含讥讽的话语,听得李慕玄拳头紧握,眸中杀气迸射: “收回你的这句话,否则,我不介意在三一门的家伙来之前,先宰了你!” “嗬,有魄力,算我高看你一眼。” “妖人,一起上吧!” 张之维气焰不减,他舒络筋骨,金光像是潮水一样褪去,而气势却愈发的凌厉,双手指骨交叉,摁压得发出清脆响声。 第60章 以力折妖 对于他的挑衅,无根生倍感压力,语气变得沉重,他向天师追问: “这是您弟子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了。” 话音刚落,就被张之维打断:“讲道理?像你这种全性配听么,懒得和你废话。” “咻!” “嗡!” 李慕玄操纵人磁,却惊骇发现根本锁定不了,对方的速度太快了,身若鬼魅。 众人惊愕,没想到这龙虎山的高徒,心思竟这般通透,直接动手。 “好,既然您老人家默许,那晚辈也不客气了。” 见张静清无动于衷,无根生微微阖眸,倾吐浊气,眸底的蓝芒炽盛,五感大幅提升。 “轰!” 无根生一瞬冲出,与张之维激烈交手,密集的拳印和掌法接连交错,两道残影疯狂地缠斗在山地上。 李慕玄心急如焚,双手聚炁,猛地拍地,无形的磁网极速扩张,覆盖方圆十丈,特意避开无根生所在的位置,并施加对张之维的影响。 动真格的无根生,同样神采飞扬,眸间摇曳的蓝芒,诡异而神秘,数次硬撼张之维的掌印,都似找到技巧,卸掉近半力道。 “轰!!!” 又一次的碰撞,无根生被那强横的力道压制得暴退向后,双手更是发麻,嘴角的笑意愈发痛快。 “可以啊,这位道长。” “您可真有本事,要不是有小李护着,我怕是要在你手上吃大亏了。” 张之维置若罔闻,反而越看李慕玄越是不顺眼。 这家伙操控的力场,像是泥潭一样烦人,还神出鬼没,在不开金光、还要镇压魔头的时候,他还真不好分心应付。 饶是如此,久战下去他仍有信心拿下两人,只不过现在他可没这份闲情逸致。 “轰!” 随着张之维运炁,一簇雷光于掌心炸裂,肆虐的金光澎湃涌动,他决定在击溃魔头之前,先把李慕玄给做掉 那纯粹的杀气,顿让恶童不寒而栗,冷汗接连从脸颊划落,磁网的消耗甚大,他逐渐有些吃不消,急忙厉声喝道: “掌门,我牵制他,你动手。” “好,就让咱俩合力,斗斗这位道长。” 无根生同样觉察张之维的意图,释怀轻叹:“看来今天不使点绝活,我俩是在劫难逃了,道长...见谅、恕罪。” “轰!” 地面骤然塌陷,无形的磁力像是刀刃般,把岩土打得千疮百孔。 张之维纵跃而来,势如利箭,径直杀来,璀璨、粗壮的雷电骤然劈向李慕玄。 “轰隆!” 无根生身影消失,转瞬追来,阻在身前,更是一掌打向张之维的手腕,让那绛宫雷轰到山岩上。 千钧一刹之际,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强敌,没由来地感到一阵不安。 “掌门!!!” 李慕玄呐喊,力场剧变,透明的磁线绳千百交织,袭向高空,锁定张之维。 本在犹豫的无根生,眸底狠芒一掠而过,作出决断,当即念出他化自在天魔咒。 “嗡——!”周围的空间好似被扭曲,无论是旁观的诸多正派,抑或天师几人,都感到一股诡异的力量在影响他们的心智,碍于距离较远,并不明显。 “师兄!” 田晋中、张怀义皆惊,被那两妖人的配合骇到。 然而,料想中的克制并没有发生,张之维双眸透彻,周身金光闪耀,任由磁线扭曲、操控,始终佁然不动。 “嗯?!” 这一瞬,无根生毛骨悚然,周身皮肤刺痛,死亡的前兆悄然来袭。 从开始动手前,就默念静心咒,保持心神冷静、敏锐的张之维,根本就不会放过这种天赐良机,他猛地蓄力一掌镇落,直拍无根生的胸膛。 “轰!” “噗啊——!” 五指掌印打得胸膛血肉深凹,严重变形,无根生大口吐血,眼球几近翻白,胸前的肋骨碎了数根不止,就连内脏都差点被轰碎。 连一刻把神明灵功率拉升到极点的时间都没有。 张之维只手探出,快若疾电,锁住无根生喉脖的瞬间,就猛地发力,从高空坠落,拖着无根生的脑袋往坚硬、冰冷的地面砸去,硬生生是拖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痕迹。 “掌门!”李慕玄惊怒交加,大声嘶吼。 “轰隆隆!!!” 回应李慕玄的是,张之维的隔空抬手,雷光激射,横空劈开,却诡异地在中途溃散,残留四周。 “嗯?!”李慕玄不敢妄动,他心跳骤跳,每一寸血肉都在颤栗。 “滋滋滋——!” 密集的雷光,瞬间从地底炸裂,化作囚牢,原地把李慕玄封困。 一如当年镇压张怀义那般,滚滚的雷芒,散发着可怕的高温,狭窄的空间里面,李慕玄止步不前,脸色煞白。 激战落幕,张之维只手摁着无根生的脑袋,压穿了地面,眼球都快要碎裂,粘稠的血迹缓缓自身下的蛛网状裂痕蔓延开来。 “捕获...妖人两名。” 张之维神情淡然,话语轻松。 满山寂静,那些年轻的弟子、或是掌教、门长,都面露惊色,无法平静。 他们想不到张之维这般强大,竟以一己之力,压制得两名妖人毫无喘息之地。 田晋中松了一口气,方才的凶险,吓得他亡魂皆冒。 他难以理解,师兄究竟是怎么闯过去的,明明深陷险境,却反手逆转。 张怀义也是愣在原地,这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和师兄之间的差距,已是鸿沟,心底百味陈杂。 “咳-!”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岩道上的哪位观战者,出声暗示停手。 主要是那一路犁开地面的血迹太瘆人,恐怕无根生这会儿已是重伤,再折腾的话就要咽气了。 众人顾及大全,有意无意地提醒。 然而,张之维还是无动于衷,他只手按着无根生,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左手更是凝聚掌心雷,抵着他的后背,只要一瞬发力,就能贯穿心脏。 “呼....道长..好手段啊...” 被镇压的无根生,发出疲惫、却带着些许森寒的笑声,酷似厉鬼低语: “何必跟我客气?动手,杀我...” “三一的债,左门长的债,我都背了...” 张之维不予理会,就这么摁着他,直到身后的张静清再次发话: “够了,问清真相,等三一的朋友过来,再处理。” “行,听您的。” 张之维轻声应答,随即起身,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的右手,缓缓挪开,就连一旁囚禁李慕玄的雷囚也散了。 无根生如释重负,大口贪婪地喘着气,身形踉跄,艰难挣扎起身,心底不禁失落。 要是赶在三一门到来之前,被这家伙击杀了,死无对证,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遗憾的是,并没有。 无根生缓缓抬头,再一次望向眼前这位体格高大、发丝缭乱张扬的道士,心悸不已,血汗打湿额角,甚是狼狈。 第61章 神话重演 上午,山涧。 柔和的金线,从云层和树叶的缝隙射落。 陆瑾屹立在一块青岩上,周身白炁流转,体内血气如火炉燃烧,在演练完最后一遍招式,缓缓停手,自然吐纳。 姜漠望着眼前把性命、功法修为都提炼到最佳状态的师侄,稍感满意,随即笑问:“好了?” “嗯,师叔,弟子准备好了。” 陆瑾恭声回应。 他双眸盈光充足,不见丝毫疲态,精神和肉身高度共鸣。 就连气质都发生了明显的蜕变,像是一柄饱受水火淬炼的刀剑,如今更为锋锐。 “好,随我前去龙虎斩妖。” 姜漠骤施玄功,发丝霜白,右手掌御周边的自然之炁,化作云雾,乘风而起。 “轰隆隆!!!” 云海震荡,罡风咆哮,银光纵横高天之上,二人衣袍猎猎,白发激飞,恍若历史隐秘角落的古籍地仙,御炁巡天,逍遥万里。 没有刻意的收敛,哪怕师侄二人间少言沉默,但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杀意,一者如山洪倾泻,一者如怒海狂涛。 大日横空,银光横跨整座天穹。 沿途所过,山河巍峨蜿蜒,疆域辽阔,历经蓝天白云、狂风骤雨,始终未有停滞,直袭龙虎山。 两地的距离不断锐减,每一秒的等待都是如此的漫长,而姜漠眸底的寒意愈发深邃,像是暴雨来前的宁静。 时间流逝,日位相移,在靠近龙虎山所在的区域前。 “滋啦——!” 忽然,一道闪耀的金光横空而来,包裹着枯瘦的身影,赫然前不久离开龙虎山的段上人。 “?” 姜漠眉头皱起,哪怕相隔数百米的距离,心底泛起的强烈直觉告诉他,来者身份不简单,尤其是那微弱得近乎无法探查的气息,让他隐约有些猜测。 与此同时,以金遁流光疾驰的段上人,瞳孔微缩,心神震撼。 呈现眼前的是两道脚踏炁云的身影,白发飘摇; 段老儿不寒而栗,他信任、依赖常年在江湖厮杀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警觉,不带任何的犹豫,直接扭转方向,加速避开。 “咻——!” 金光璀璨,弹指已在百米外。 这异常的举动,让本就打算拦截的姜漠,果断追袭而上。 银芒、金光掠过天宇,随着身后那股压迫的气息逐渐逼近,段老儿毛骨悚然,按捺不住恐惧和好奇,方一回首,差点魂都被吓出来。 那仅有数十米距离的炁云,站着两名青年,右边的黑衣白发,散发着恐怖的气息,像是炽阳坠落人间,让人根本升不起对视的念头。 而左侧的青年,面容俊逸,白衣霜发,神态冷冰,竟酷似那离世的三一亢龙。 昔日的阴影,涌上心头,那追杀千里的身影,从记忆深处再次浮现,段老儿头皮发麻,彻底豁出去,咬牙燃炁,让金光的速度提升到极致。 “你我一见之缘,你却着急要走,莫不是全性?” “且让我送你一送。” 姜漠声音冷冽如冰,脚下炁云同样爆发,顷刻追上,抬手镇压。 “轰隆隆!!!” 周边云雾翻滚,突生骤变,从四面八方往着金光所在之处疯狂聚拢、压缩。 “嘭!” 方圆近百米的虚空都被拧成堪比钢铁一般的炁墙,金遁迎面撞上,溃散崩裂。 猝然爆炁的段老儿,被强行打断,难以承受反噬,五脏六腑都在剧痛,未待他反抗,就有一道炽银色的锁链横空袭来。 “咔擦!” 锁链缠身,炽烈炁流覆盖其上,烧得段老儿皮肉焦裂,哀嚎不已。 姜漠右手回拉,银链拖拽目标甩至身前,他俯视这秃头枯瘦的老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是全性,见过刘婆子?” 此前探寻洞窟的时候,他曾亲眼所见那药房内的污坛,对那繁杂的药材气味,稍有印象。 而在施展金光秘术溃逃的老者身上,同样也有,只不过太稀薄了,要是距离再远些,他还真发现不了。 听到质问,段上人肝胆俱裂,连连矢口否认:“不!!我不是。”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金芒,形似刀刃,被他右手暗中凝聚,瞄准姜漠咽喉,瞬发猛地劈出。 同一时刻,他身形暴动,就要离开,像是被渔网捕捉的猎物在上岸前的殊死一搏。 “噗嗤!” 然而,银链在他动手的刹那,猛地收缩,将他死死禁锢,为数不多的血肉、枯骨都快要被硬生生勒断,痛得他脸色煞白,鲜血淋漓。 金色辉光撕裂姜漠的喉脖,射入身后云空消失。 下一秒,恐惧、骇然爬满段上人的脊背。 他手脚发颤,无法相信那被切开的伤口仅有白炁溢出,根本不见血迹。 迎上黑衣青年那平静的眸光,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猫戏老鼠般残忍,一股无力感覆盖身心。 “我要知道刘婆子的位置。” 没有商量的余地,姜漠大手落下,摁着妖人头颅,一切不言而喻。 “休...想....” 段上人内脏碎裂、气息虚弱,没由来地感到悲凉,惨然述道:“我绝...” “噗嗤!” 一条枯瘦的手臂被锁链拧断,他苍老的面容狠厉扭曲,承受莫大痛楚,眼睛血丝密布。 “那就别说了。” 姜漠对他的遗言不感兴趣,劲力从五指之间爆发,轰碎头骨。 一代全性名宿、修成金遁流光的高手,满脸血水,骨碎肉烂,含恨而陨,双眸不甘而狰狞,怨煞之气滚滚。 ....... 龙虎山,正邪对峙。 劫后余生的李慕玄、无根生,正被张之维质问: “那天你二人闯山,到底是怎么致使左门长仙去的?” “呵...牛鼻子,动手这么狠;还想套话,你们龙虎山怎么跟流氓一样。” 无根生抬起破烂的衣衫,擦拭血肉模糊的脸颊,听着漫山正派的厉喝、逼问,先是放声长笑,状若疯癫,而后戏谑回应: “无可奉告!无可奉告!诸位这么关心三一门的事儿,到底是想真想帮忙,还是探一探三一的痛处啊?” “哈哈哈哈!!!!” 就在群山卫道者沉默之时,张之维右手雷芒再现:“我再问一次,伱可以选择不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望了一眼李慕玄,丝毫不掩饰杀意。 “诶诶诶!!别啊,大嘴道长,有话好说,好说...” 受到胁迫的无根生笑声渐止,稍作恢复,表情开始变得认真,在众目睽睽之下,直言妄语: “我这个做儿子的,去三一门见见自己的父亲,难道有错么?” “什么!?” “无根生的父亲,竟是三一门人?!” 闻言,张静清脸色阴沉,仅是一眼,他就知晓此人在敷衍拖时间。 就在众人惊诧,想要追问更多时,云空传来轰鸣声,银芒撕裂乌云,辉耀天地。 “怎么回事?!” “是上面!有人来了,到底是谁?!” 两道遗世仙人般的身影自云雾中出现,皆白发激荡,神情冷漠,庞大而恐怖的炁息随着姜漠怒意倾泻而至,山河暗淡,群雄失语。 眼前的一幕,如神话重演,各派掌教脸色凝重,完全想不到三一门的弟子,竟以此种姿态登场。 “轰!” 随着银链震飞,一道惨烈的尸体由天而坠,砸落地面,血染岩土,颅骨粉碎。 姜漠自虚空迈步,缓缓走来,每步落下,皆有白色涟漪荡开。 他神色平静,只是那炽烈的炁息,如人间恒阳,恐怖的压迫感,如海啸席卷全场。 “逆生三重!!!” 这一瞬,漫山正派猜到这堪称奇迹的可能,无不心神激荡,就连眼神都变得仰慕而敬惧。 第62章 我命无疆 古往今来,三一门的功法,一直在江湖上流传着不小的名号。 然而,除了开派祖师以外,在遥远的岁月传承脉络之间、世人所知的历史中,并无一人再登三重之境。 故此在私下的杂谈、闲聊时,偶尔会有门派家族,对逆生所走的途径以及三重是否存在,抱着未知又好奇的念头揣测、怀疑。 直至今日,亢龙仙去后,三一竟再复荣光,有门人携弟子踏天而来,势压苍穹,光是那道冷冽的眸光,足以威慑群雄,粉碎所有怀疑。 三重.... 三重.... 没有三重,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众人心若明镜。 “这...就是左门长的那位师弟了么?” 上清掌教个子矮小,目露精芒,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他与左若童私交不错,常有书信来往,对逆生功法也略有所知,但山下的青年,无论是炁的强度、抑或肉身的打磨,给他的感觉都要超过昔日的友人。 郑子布也是久久失神,与初次的见面不同,若那时的眸光仅是警告,那么此次的登场,则是颠覆了他的认知,如仙一般的姿态,让他霎时明悟对方为何对自己的劝诫厌烦..... “想不到三重竟真的存在....” 武当掌教诧声感慨,略显凝重的脸色随之放松,此前他还略担心三一门的赴约者难抑魔威,如今已是宽心。 张静清、张之维也是遥望那道修长的身影,从对方出现的时候起,他们就莫名笃定那布置三一山门外的手段,是此人手笔。 坠落的尸体筋骨折断、肉烂成泥,瞳孔涣散的眼眸就这么躺在血泊里盯着李慕玄、无根生。 不单是他们,就连在场众人,也全然想不到那倚借金光逃遁的老者,仅在顷刻间被猎杀。 “段老....” 李慕玄被骇得心脏剧跳,无法克制恐惧,连呼声都变得颤抖。 尤其是望着那步步走来的两道身影,他下意识地往退去,“陆...陆..瑾?!” “李慕玄,你的死期到了!” 陆瑾杀意沸腾,眼神冰冷,彻夜的不眠,刻苦演练,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势要把眼前的祸源镇杀,拳骨已是轻握,筋脉力量复苏,抵入完美状态。 山地无法承受姜漠的力量,随着他每步的脚印落下,都踏裂蛛网痕迹,他望着前方衣衫褴褛的男子,问: “你就是无根生了?” “和我说说你的父亲是谁?” 话语淡漠,清楚地响彻八方,听得一众名门心颤。 虽相隔数十或近百米远,但那黑衣白发男子所带来的压迫感,丝毫不亚于一柄锋利的刀剑抵着他们的咽喉。 年逾四十的无根生,第一次荒唐地感到无力。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充斥身心,爬满每一寸肌肤,饶是有阴棺后手,他也无法说服自己保持冷静。 哪怕段上人的尸体近在咫尺,他都没有时间去垂眸凝望,此刻大脑正飞速转动,思寻对策。 然而,与那浮现赤金道痕的双眸对视之后,他倏忽意识到局面已然失控。 就在他喉结滚动,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三.....” “咻——!” 罡风可怕,一道残影快到所有人都无法捕捉,盛怒之下姜漠,瞬间杀来,骨节分明的五指如仙人降罚,猛地扣住无根生的面门,往一侧山岩甩去。 “轰——!” 炮弹般的身影砸出深坑,山岩碎裂,满是惨烈的血迹,气息虚弱,仅一个照面,负有全性掌门凶名的无根生,被打得重伤,甚至可能濒死。 “掌...掌门...” 黄豆大的冷汗从李慕玄脸颊滑落,他害怕到不受控制地发颤,像是顽劣的孩童,遇到山君,手脚僵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或许是在回应他的呼唤,几块碎岩掉落,数息后,遍体鳞伤的无根生,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诡异的是,他嘴角残留着些许暗绿液体,嘴巴似咀嚼着什么。 浑身燃起猩红的炁,进入某种未知的状态,血肉的强度疯狂飙升,那些狰狞、惨烈的伤口急速愈合,双眸的深蓝越发璀璨。 “三一道长,好气魄....” 满身污血、形似厉鬼的无根生,缓缓抬首,面容变得扭曲、阴沉,怒火肆虐地焚烧胸腔,对方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上来就是杀手,比之前的大嘴还要霸道。 “不必寒暄了,我和三一的债孽就在这里了结!” 无根生厉声喝道,血气暴走,炁流激荡,宛若疯魔。 前不久他还如风中残烛般虚弱,转瞬却恢复、甚至超越鼎盛状态,无疑是施展某种术法或吞服秘药的效果。 姜漠未有忌惮,双眸盯着无根生的眉心,那里汇聚的先天一炁呈现溃散状,与常人截然不同,像是被活生生挖走了一半,不知所踪。 随后,他心有猜测,眸光落至李慕玄身上才确定,同样的先天一炁溃散,二人还藏有未知后手。 “咻——!” 无根生猝然爆发疾速,身似蓄势骤发的利箭,锐意汹涌,一瞬袭来,彻底把神明灵催动到极限,一掌抓向姜漠喉脖,杀气森森。 “砰!” 姜漠抬手轻挡,如巍峨山岳,不曾被撼动,白色的炁与神明灵疯狂碰撞,未有熄灭反而愈发磅礴。 “瑾儿,膳房的小灶还记得么?” 面对无根生的杀招,姜漠风轻云淡、白发飞舞。 “砰!” “砰!” “砰!” 剧烈的嘶吼从无根生口中咆哮而来,随着攻击的频率逐步提高,他的血肉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不受控制,力道接连叠增。 鞭腿、正拳、抽掌、膝击、肘撞,几乎他能想到的所有的招式,都在神明灵的加持下,行云流水地打了出来,却被姜漠轻松防御。 那层缭绕在姜漠体表的炁息,炽烈而磅礴,任由神明灵化解,都变化微小。 “师叔!我记得!!”陆瑾已是情绪激动,热泪盈眶,奋声回应。 无根生疯狂轰拳,狠厉到了极点,招招扑向要害,拳劲如浪潮轰鸣。 为了活命,他从未有这般失态,倘若不豁出一切,今日绝走不出龙虎山。 然而,望着青年身上的炁愈发炽耀,那逆生状态竟不倒退半分,他感到了惊恐,更多的却是质疑、偏执。 与左若童的切磋不同,他至少还有喘息之地,像是烛火焚烧竹简一样,虽然过程困难,但他至少还能确定可以化解。 可这一次,他没由来地感到绝望,那种浩若汪洋的感觉,他这一簇火焰根本就无法覆盖。 “差不多了。” 随着无根生的气力逐渐攀升到了巅峰,姜漠改变了想法,不曾回首,却扬声说道: “瑾儿,看好这一拳,可是会很酣畅淋漓的。” “且看我镇妖伏魔。” “师叔!!” 姜漠身上的白芒瞬间炸裂,炁流与肉身完美融合,处于逆生三重的加持下,他右手舒张,指骨紧拢。 “杀——!” 眸蕴凶芒的无根生,愤怒而上,体内的气力骤然汇聚右手,以寸劲轰出。 “来!” 望着这入魔状的无根生,姜漠速如雷霆,同样一拳打出,虚空颤鸣。 “轰!!!!” 双拳碰撞,罡风撕裂地面,岩土坍塌,汪洋倾覆焰火。 血如泉涌,从无根生的指骨开始,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扛不住那倾泻的力道,一瞬爆裂,血肉横飞。 第63章 宿命对决 震耳欲聋的声响掀起炁浪,在漫山正道的目睹下,这位后来者以逆生的高阶姿态,一击镇魔,气盖山河,看得群雄皆惊。 无根生的身体像是破烂沙袋般倒飞而去。 半条臂膀都在争锋中被打没,血洒虚空,秘药的作用难以维持伤势,他的意识处于清醒与痛楚交织的状态。 “轰!!!” 他再次撞至岩壁,五脏碎裂,污黑的血止不住从七窍淌出,身体的负荷快要超出极限,大口地喘息着。 “咻!!!” 姜漠踏步而至,身影像是跨越了空间,一瞬袭来,满是真炁依附的右手擒住其咽喉,施加力道,把他钉在岩壁上,动弹不得。 无根生体表的猩红炁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涌动,充满血丝的双眸蓝芒摇曳明灭。 “噗嗤!” 姜漠左手扣住妖人手腕,司空见惯般猛然拉扯,一条近乎残废的手臂,被强行撕下,可见森森白骨和扭曲的筋脉。 霎时,无根生瞳孔凶恶如厉鬼,深入骨髓的痛楚几乎让他本就回归清醒边缘的理智再次失控。 更绝望的是,受制于喉咙被钳住,他甚至发出哀嚎都不到,越来越窒息,缺氧的大脑开始影响视觉神经。 “你真以为你的那些小手段,我不知道?” 姜漠以炁传音,回响在无根生的耳畔。 “?!” “你..怎么...可能..” 姜漠五指发力,在逆生真法的加持下,穿透喉咙的血肉,无根生体内暴走的炁流被牵引而来,汇聚于指尖。 顷刻间,完成炼化,就在姜漠试图以‘人间一炁’锚定妖人真身位置之时,浮现在眼前的画面,却是一片漆黑,周围不时有水浪滚动的声音。 被隔绝了。 浩渺的天地之间,属于无根生的另一抹先天之炁,即使清楚的确存在,却无法锁定位置。 “是那个南疆老毒妇的手段么?还有服用的药物,真有意思。” “这次活着回去,替我告诉她,她的十万大山,我去定了。” 无根生还没反应过来,就整个人被甩飞出去。 “砰!” 他摔在山地的平坦处,意识昏聩,失去对身体的操控能力,双臂齐断,气力枯竭无法再次站起。 “噗嗤!!!” 姜漠聚炁化物,数柄尖锐的长锥被他随意地掷出,划破长空,钉穿无根生仅剩的双腿、腹部。 接着,他迈出步伐,走至无根生身旁,单手结印,眼眸淡漠,正欲念咒。 “等等!” “三一的朋友....要是在这个时候杀了他,恐怕不值当。” “我收到消息,诸多的全性高手往大王山汇聚,不知是何意图,与其杀了他,不如留下拷问。” 声音自上空的岩壁传来,不知是哪家的弟子或是门长发话。 姜漠没有理会,继续念咒,一段晦涩、古老的言语徐徐展开,让无根生本就溃散的意识,再次深堕虚无,饱受人间酷刑。 “嘶啦啦!” 令人惊悚的画面出现了,无根生似被无形的饿鬼厉魂疯狂撕咬,不断瓦解。 从皮肤、血肉到筋骨、内脏、无不开始消融。 远处的山岩视野盲区,在众人注意力集中的时候,全然没有发现有两道匆忙而至的身影。 望着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掌门,金凤霎时失去理智,愤怒得咬碎牙齿,就要冲出去。 “不能过去!” 被吓得面如土色的夏柳青,猛地一掌打在金凤的后背,把她拖入灌木丛,急忙用手捂嘴。 “会死的!你疯了吗,冷静点,快走。” “放开我!!”金凤面色戾狠,一口咬着夏柳青的手。 “嘶...疼疼疼。” “这次可不能由着你了。” 夏柳青怒声阻止,顾不得更多,猛地一掌打在金凤的后颈上,令她彻底昏迷了过去。 远处的修罗场,杀气滔天,看得夏柳青不敢停留,连忙背起金凤,倚借灌木丛的遮掩,小心翼翼地爬走。 岩道上的正派,寂静无声,不敢多言阻止,那個狠角色根本就不会听他们的。 “就剩你一个了。” 咒毕,姜漠抬首望向李慕玄,调侃道:“好好看清楚伱们掌门的模样,在你死之前,应该还有些时间。” “你..你这个..” 李慕玄紧紧握拳,从未感到这般恐惧,连完整的话说不出来,站在这名神秘的男子前,他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瑾儿?”姜漠垂眸轻唤。 “在。” 陆瑾杀气如实质凝聚,周身白炁充沛,双手气力骤然暴涨。 “杀了他。” “咻!” 李慕玄尚是惊魂未定,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那白色的残影瞬息而至。 “轰!” 所有的恨意随着一记重拳骤然释放,逆生二重的状态让陆瑾的力道大得惊人,那坚韧的拳骨竟径直贯穿李慕玄的腹部。 “噗——!” 牙关压不住上涌的血液,无法言喻的剧痛,打得李慕玄脸色煞白,双眼昏黑,诸多内脏溃裂。 “嘭!!!” 杀意凌冽的陆瑾抽回染血的右手,未待李慕玄喘息,又是左膝猛然撞来,撞入他的胸膛,肋骨的碎裂声格外清脆。 重伤的李慕玄,剧烈反抗,施展倒转八方,构建磁场却不是束缚陆瑾,反而是把自己向后拉去,漂浮在半空中。 望着下方的白发青年,昔日共同在下院历练的记忆浮现心底。 李慕玄愤怒而嫉妒,脸色铁青,双眸中更多的是彻骨的恨意。 凭什么是他?! 凭什么是他?! 凭什么是陆瑾?! 我难道不配么!! 心魔咆哮,体内的血液滚烫而沸腾。 身陷死境的李慕玄,硬是撑着最后一口不甘的气,掏出刘婆子给的药瓶捏碎,任由刺得手心鲜血淋漓,直接仰头,把那枚丹药顺势吞入喉咙。 “吼!!” 李慕玄瞳孔猛缩,无法想象的力量从身体的角落爆发,猝然发生蜕变,令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周围磁场崩碎,他从高空砸落,周身骸骨格格作响,似要拓张,刺穿脆弱的皮肤。 缕缕白烟从他的口鼻吐纳而出,肌肉膨胀赤红,泛起蒸汽,仿佛烧得通红的铁水。 “陆...陆瑾...” 入魔的李慕玄,面容丑陋,猩红的双眸充斥着野兽一般的狂躁。 “我...我要...” 他气喘连连,意识无法抑制肉体的暴走,每说出半句话,都无比困难。 “我要...杀了你!” 最后的极限,李慕玄放声怒吼,像是疯魔般扑杀而来。 第64章 蓄意轰拳 紫得发黑的煞气,缭绕李慕玄周身,他不再依靠倒转八方,而是凭借药物增幅之后的肉身,与陆瑾展开搏杀。 截然不同的炁息,势如水火,一触即发。 陆瑾的逆生状态搭建无比牢固,他蓄力而上,与李慕玄对拼。 “轰!!!” 漆黑的掌印与炽白的拳骨相撞,血水飞溅,庞大的反震之力,促使二人倒退数步。 “吼!” 李慕玄不受痛觉影响,凶芒更盛,一击不成,如暴雨般的攻击转瞬爆发。 “砰!!砰!!” 陆瑾接连格挡,激烈的拳脚对轰让他的杀气越发暴涨,没有后退、避让,甚至逆生引以为傲的炁化,他都没有使用。 每一击的对拼,都有骨碎声响起,陆瑾越战越勇,浑身浴血,拳骨晶莹而璀璨,接连正面打得李慕玄双手发颤,虎口开裂。 两道身影在山地上疯狂搏杀,速度快到残影密布,不时有一方被横撞出去,陷入下风,又在十数息后逆转局势,继续力压宿敌。 “咚!!!” 近百次的体术回合交锋中,关键时刻,陆瑾险胜半筹。 鞭腿如战斧横空扫中李慕玄的胸膛,扬手袭上,五指锁喉拎着他的脑袋,像是陨星坠落般,速度攀升到巅峰,猛地冲向一旁的碎岩。 “轰隆隆!!” 李慕玄的右脸被死死地抵在粗糙、尖锐的岩壁上,他拼命挣扎,力大得差点让陆瑾脱手。 然而,还是稍差半步,怒火中烧的陆瑾拖拽他的脑袋,沿着一路的石壁磨擦。 血肉瞬间模糊,石块像是豆腐被撞碎,李慕玄半张脸近乎磨没毁容,凶戾的眼球饱含仇恨,他的生命力未但没有衰弱,反而在声声咆哮中接连暴涨。 药力彻底发挥,恶鬼般的李慕玄再度失控,心跳狂奏,宛如满载的炸药桶一瞬爆发。 他只手反握陆瑾手腕,在进行气力对拼的同时,双脚生根,深深得踏碎岩土,缓缓停下。 “轰!!!” 一记重拳迎面砸来,附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陆瑾抬手格挡,被震退数十米。 “呼..呼..呼...” 李慕玄大口喘气,血汗染湿全身,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却狞笑不止。 陆瑾未有忌惮,轻呼一口气息,调节起伏的血气,肉身在放松的刹那,力量却是在缓缓爬升,悄然突破瓶颈。 平生二十多载,他从未有一刻这么杀意滔天。 眼神冷冰得像是杀人如麻的屠夫,甚至连炁化的手段都舍弃,只想一拳一拳地轰烂这个混蛋身上的每一寸血肉。 往昔恩师、师兄弟的声容重现脑海,陆瑾的怒不可遏,俊逸的面容上青筋暴起,指骨汇聚的气力更甚。 “咻!” “咻!” 蓄势待发的两人,像是丛林野兽,展开最后的血斗。 “死——!” 陆瑾的咆哮声震彻山林,他没有取巧,拼尽一切,将胜负压在右手之上,拳印如龙,劲气汹涌,迎着李慕玄的拳骨砸去。 “轰!” 没有僵持的时间,盛怒的一拳打得李慕玄的指骨碎成齑粉,皮肉如爆竹炸裂,身体承受不住,向后溃退数十米。 他脚步踉跄,大口咳血,药力锐减,体力与生机燃烧殆尽,他愈发坚持不住,视线昏暗。 粘稠的血液滴答滴答落地,他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听到呼啸声袭来,想抬手反抗却无力动弹,身体枯槁得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气若游丝。 紧接着,李慕玄模糊地感应到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摔倒在地。 “轰!!!” 拳印密集,接连落下。 眼睛碎了... 面骨碎了... 颅骨也扛不住... 怎么会输给他.... 荒唐...不甘....后悔... 凭什么.... 意识消散前,李慕玄麻木、疲惫,他听不到心跳声,身体像坠落深湖,周围冰冷、漆黑,直至泯灭于虚无。 将祸源抑制在地的陆瑾,一拳又一拳地打出,丝毫没有力竭的迹象,把李慕玄上半截的尸首,连带着山岩一起轰成了糜烂的血滩。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在天穹回响,氛围压抑,众人不敢开声。 泪水沿着陆瑾的脸颊划过,他身体微微发颤,积蓄的恨意像是洪水决堤宣泄,竟哽咽了起来。 残酷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哪怕手刃仇敌,敬崇的恩师和那些死去的师兄弟,都没有可能再次复生。 他心若刀绞,泣不成声。 姜漠转身望向不远处的天师张静清,眸光又逐次掠过群山岩道,朝这些前来助阵的正派,抱拳行礼:“诸位,谢过。” 说罢,他就要携陆瑾离去。 这时,火德宗的宗主热心提醒:“这位道友,请留步!方才所言,全性妖人汇聚,不如留下来与我等商议对策如何?” “在场的诸位,皆和全性有过节,我等皆愿鼎力相助。”流云剑的门主顺势表态。 就连张静清都略作沉吟:“道友,全性势众,遍及五湖四海,想要连根拔起怕是不易,不知诸位同道的建议,你意下如何?” “没那个必要,大王山那边的魔窟被我荡平了,不足为患。” 此话一出,又是重磅炸弹,闻者动容,谁都没预想过这种可能。 就在他们迟疑的时候,姜漠已是挥手,留声而去:“天师,两位道友,就此别过,来日再聚!” “此番相助,三一铭记在心。” 话毕,姜漠御炁化云,携陆瑾直上云霄,破空而去。 全场死寂,诸派失声,雷声滚滚,倒映在他们惊愕眸中的银光,消失在天际尽头。 ...... 地下洞窟,血池晃动。 刘婆子脸色微变,她轻挥木杖,念咒施法,下方轰鸣作响,两座石棺悬浮而上,骤然开启。 脸色苍白的李慕玄、无根生静躺其中,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老妪急忙把二人打捞上来,枯槁的右手泛起特殊的炁芒,轻抚他们额头。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刘婆子脸色愈发难看,她发现竟唤不醒二人。 就在下一刻,李慕玄似乎有了反应,睫毛颤动,呼吸开始逐渐正常。 “掌门?!醒醒!!” 刘婆子没有顾及李慕玄,连续拍着无根生的脸颊,却发现他的肉体冰凉瘫软,完全没有复苏的痕迹。 “不对!!!” “死棺不会出差池的,掌门?!掌门!!” 刘婆子心急如焚,手段尽施,又是翻开无根生的眼皮检查,按压心脏,发现身体机能正常,却是无法复苏。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泛起,让这精通巫蛊之术的老妪,感到棘手。 第65章 半死不活 “肉身残活,却没有衍生意识。” “要么是被拘魂了暂且活着,要么就是被困在尸体里还没散干净...” “冷静...冷静...不会出错的。” 刘婆子渐抑烦躁的情绪,死棺之术流传久远,经历代部族先贤改善,早已成熟。 风险和意外的几率被削减至最低,不像古代动辄有借阴身续命者,自棺中醒来,性情大变,不人不鬼。 想到这里,刘婆子才有些许心安,对她来说无根生固然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然而,无论是与血亲的承诺,又或是圣仪的进程影响,他都不能提前死在中土。 “苦运贱命天难收,为了娃娃,要抗住啊...”刘婆子脸色凝重,低声呢喃。 “咔...哒..” 一旁的李慕玄手指屈动,意识像是燃烧的油灯,自灯芯触火刹那,就缓慢的恢复着。 昏暗的视线转而清晰、明亮,四肢有了反应,源源不断的剧痛,蔓延着体内的每一寸血肉。 李慕玄虚弱得口干舌燥,感觉身体被打成了窟窿,意识混乱如麻,脑海更是肿胀难忍。 “醒了?” “看来你无恙。” 刘婆子眼帘微阖,右手入怀,取出木盒,轻摁机关打开,将盛放其中的白色药丸递给了李慕玄,示意服用。 “刘婆...这究竟是什么?” 李慕玄如坠冰窟,显得极为提防。 复苏之后,惨烈的记忆格外清晰,他忘不掉龙虎山服药时的痛楚,浑身都燃烧起来了,血液冰冷若霜,每一根骨头都有万蚁噬咬,任他如何反抗,都无法夺回肉身。 “稳固气血,调制你意识与阴身的融合,若不吃的话,日后可能会丢些记忆。” 刘婆子把丹药交于李慕玄手中,让他自己抉择,接着问:“掌门呢?” “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掌门难道没有和你一起死在龙虎山么?” 虽是平淡、温和的话语,但眼前弱不禁风的老妪,却是给李慕玄一种莫名的惊悚,那阴鸷的瞳眸,像是食腐的秃鹫,仿佛随时都会动手。 “掌门...败了。” “那三一的浑蛋,对着掌门念咒,肉就开始化了...” “我深陷死境,无力他顾,临死前没再看到掌门的情况...” 李慕玄咬着唇角,双眼不时颤抖,说话声音怯弱。 那黑衣白发的青年,与他幼年所见的仙人嗔怒幻像,竟神似重合。 哪怕逃了出来,他还是忍不住脊背发寒,那种血腥的屠杀,已然成了他的心理阴影。 “放松呼吸...看着老身,别害怕,孩子。” 见他惶惶不安,刘婆子轻声抚慰。 一股隐秘的炁动像是涟漪般荡开,老人所说的每句话都掺杂着催眠作用,不出片刻,就让李慕玄镇静了下来,眼睛迷惘、空洞。 “来,告诉我,龙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她的盘问下,意识朦胧的李慕玄,本能地把目睹的过程,复述出来。 “老段也死了,唉,孽缘...孽缘...” 刘婆子感到恍惚、茫然,尤其是从李慕玄口中得知有踏天如仙临的三一门人,她更是心肌绞痛,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服用秘药的掌门,数个回合溃败,像是挨宰的羔羊。 从她的视角预估,那新出现的三一支柱,比昔日的亢龙威胁更甚。 “嗡——!” 刘婆子结束催眠,李慕玄浑然不觉,他腹部阵痛,趴在地上呕吐,大量的黑褐色粘液滴落,甚至蠕动着细小的线虫。 “刘婆,我怎么使不上劲儿?” “服药就能恢复,庆幸捡回一条命罢。” “两个月之内,不要运炁,阴身的筋脉脆弱,骨质程度有待提高,等适应之后再折腾。” 李慕玄心有顾虑,但腹部的剧痛越发严重,况且还会有后遗症,迫不得已他再次服用白色药丸。 果然,落入腹中,胃液滚动消化,痛觉似退潮消散,就连身体都开始渐渐恢复力气,能做到撑地而起。 李慕玄低头查看那稍显惨白的肌肤,就连童年打闹留下的疤痕都复刻出来,与此前的身体别无二致。 刘婆子侧身观望无根生,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遂吩咐李慕玄: “小李,沿着这条道过去,走到尽头,那里是药房,里面有一口药鼎和大量的药材,给我搬过来。” “好...您稍等。” 李慕玄擦拭嘴角的黑液,稍作调整,顺着刘婆子的方向进发,不一会就扛着水盆大的药鼎和杂乱的药材回来。 刘婆子熟练地梳理药材,开始生火。 厚沉的鼎底片刻被烧得赤红、滚烫,一株又一株的药草,被碾成粉末倒入,就连血池的血水都舀了几大勺。 “刘婆,掌门怎么还不醒?求您救救他啊。” 一个时辰过去,无根生还是如死尸横伏,没有反应,李慕玄慌忙催促。 “在救了,三分人算,七分天意,别的老身也无法干涉。” 刘婆子手握长柄药勺,在药鼎内搅和,李慕玄拿着一口石碗凑近,接落药汤。 “呼....” 就在这时,一道声若蚊呐的吐息让二人骤惊,急忙看向无根生。 他睫毛轻颤,手脚有了温度,像是枯槁的干尸,僵硬苏醒。 “掌门?!”李慕玄惊呼,悬着的心猝然落下。 “掌门?看这儿。” 刘婆子神情沉抑,在无根生面前晃了晃手,却发现他毫无反应。 眼睛空洞、黯淡,完全不像是活人的眼睛,反而像是用丝线操控的傀儡。 刘婆子接连拍打他的脸颊,进行问话,都得不到回应。 “掌门,别吓我,您醒醒!!” 李慕玄双手抓着无根生的臂膀,不断摇晃,后者却是瘫软一片,任其摆弄。 “这不会是魂丢了吧?!” 李慕玄心急火燎,把心底的猜测脱口而出:“一定是那咒有问题,掌门的魂被拘了!” 刘婆摇首,只手抵着无根生的眉心,一道炁流透过肌肤,深入大脑开始感应。 “魂就在这儿,那具尸体没散干净的话,阴身不会复苏。” 刘婆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在她的探查中,本该完整的魂灵却是千疮百孔,就连基本的对话能力都失去了,沉寂衰败。 “怎么了?刘婆。” 李慕玄忐忑不安,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极其糟糕。 “掌门被人废了...” “意识溃散,撑不了多久,要送回南疆,耽搁不得。” 刘婆子缓缓收手,默叹这孽缘,拿这两累赘一点办法都没有。 “跟我来,背着掌门。” “好...您等等我!” 李慕玄惊慌失措地背起无根生,刚一起身,就见血池震动,有一条漆黑、深邃的台阶呈现,通往昏暗的地底世界。 刘婆子迈步而下,苍老的身影隐没迷雾中。 第66章 风起云涌 大王山,废墟。 焦土决裂,血迹干涸,楼寨的木骸散落一地,怨煞之气,尸臭之味,连绵不绝,渗进每一寸腐烂的土壤,形似人间魔窟。 数道身影自远处而来,皆是瘦骨嶙峋的老叟,站在山谷之上的栈道,望着下山的修罗场,脸色各异。 “想不到来晚一步,就发生如此剧变....” 赤衫拄杖的老者如此说道,他望着谷底一具焦黑尸首,不禁感慨:“疯和尚也死在这里了,瞧我算算,一、二、三、四.....” 越是数到后面,他的心情愈是沉重,那些死者无疑是全性中较为厉害的高手,却在一昼两夜之间,尽数死绝。 “崔老鬼,余老魔,都没了,是三一门的手笔么?” “真让人头疼啊。” 位置居左的矮小老头,面露愁容,透过战场遗留的杀气,他仍能体会到那种如刃抵喉的威胁,召集诸多门人的据点,被彻底打穿了,连一个活人都没剩下。 另一旁气质儒雅、体格修长的白衫老者,垂眸扫视:“二位,线索都断了,刘婆子那边也联系不上。” “有何打算?” 赤衫老者漠然转身,对那臭气熏天的坟场不感兴趣,语调沉着:“你我皆同道,事已至此,焉有退路?” “全性历来是混乱、无序,且不说正派围剿、就连门人之间也时常相互残杀,这些死掉的,权当他们命该如此。” 被卷入纷争的矮小老者,脸色不快,冷哼道:“还不是无根生闹出的乱子?” “现今销声匿迹,牵连门派受正道围剿,我本在家中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却要替收拾这档烂事!” “好了好了,老朋友,切勿动怒伤肝。”白衫老者淡笑,右手搭着他的肩膀,轻拍数下。 “余老魔之前的传话,说得很清楚了,对方那边不死不休,势要无根生、李慕玄的尸体。” “不仅如此,连其他的门人,他们也不见得会放过。” “恰逢韩老兄独子被杀,我看去找他正合适,我们四个老朋友聚一聚,想想办法,把这劫给扛下来。” 闻言,赤衣老者脚步停下,沉吟回应:“好,先去赌坊,借用韩老鬼的渠道,联络各地的门人,做好准备。” “那刘婆子呢?” 矮小老头皱眉,他以前和这个老毒妇打过交道,哪怕有仇,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实力确实深不可测,如能相助,兴许会顺利很多。 “她?” “一头南疆的硕鼠罢了,前来中原不过是为了吃得满嘴流油,能指望她多少?” 赤衫老者的话,锋锐而难听,把不争的事实揭露,顿让两人蹙眉沉默。 ..... 傍晚,残阳如血,坠临地平线。 赌坊后院,假山林立,鱼池旁边,腰背佝偻的唐装老者,躺在一张木椅上,沐浴落日余晖。 “扑通!扑通!” 下人拿着鱼饵喂养锦鲤,密密麻麻的鱼儿竞跃而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浪花激荡。 “他们回来了么?”韩肃枭朝身旁的掌柜询问。 距离他吩咐的时间,已经超过一天了,按理来说对付一個残缺的三一门,那七位高手已然足够。 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等得他烦躁不悦。 王掌柜心头一凛,明显感受到怒意,俯首帖耳道: “没,韩老,小哥和那些前辈应该是在路上耽搁了,或许明天就回来?” “算了...” 韩肃枭左手持着烟杆,递于嘴边深吸,口鼻之间溢出白雾,舒畅身心,缓缓道: “估计都是回不来了,王掌柜,明天不见人影的话,就把账清了,那些有家人的给他们家人,没有的留下充公。” “明白,韩老,您放心这事我不敢马虎。”王掌柜颔首应答。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赌坊的打手前来禀报:“韩老,外面有人要见您,说是老朋友。” “什么样貌?”韩肃枭一口一口抽着旱烟,望着黄昏晚霞,心神疲惫。 “都是老头儿,一个穿着白色长衫,像教书先生.....” 未待打手的描述说完,韩肃枭就嘱咐:“让他们进来吧,王掌柜去备茶水点心。” “好,您稍等。”掌柜和打手相继前去安排。 片刻,三位从大王山远道而来的老叟,被打手接待迎入后院,与赌坊的主人会面。 “行啊,老朋友,多年不见,还是够范儿。” 白衣老者朝韩肃枭摇手招呼,笑容和蔼。 “我就知道是你们几个,落座落座。” “不去大王山,来我这里作甚?” 韩肃枭拿烟杆敲了敲身旁的红木圆桌,让那白衣老者坐于身侧。 “大王山?”矮小老头先是冷笑,而后坦言:“刚从那儿回来,给你带一个好消息,崔老鬼和疯和尚都死了。” 简短的话语,听得韩肃枭眼前一亮,嘴角止不住上扬。 “死得好,没被我扒皮抽骨,算他们走运。” 接着,他又问:“怎么死的?” “大概率是被三一门和龙虎山、上清、武当这些给围了?” 赤衫老者端起一杯茶水润喉,不急不缓道:“我们几个路途遥远,去晚了。” “到那边的时候,没有一个活口,整个寨子的人都死光了,包括扶植无根生上位的那几位。” “是么?”韩肃枭眉头一挑,没多少波澜,只是由衷评价:“挺好,对我来说是难得的好消息,几十年都不见得有一回。” “那你们这些老不死的,来此何意?” 话到这份上,三位元老索性开门见山: “三一和全性的血拼,没有一方覆灭就不会停止,形势严峻,你看...要不要出来主持大局?” “就我们四个?” 韩肃枭神色动容,有些犹豫。 派出的袭击者至今未回,三一确实不好对付,既有全性这把称手兵刃送上门,他不介意顺势掌握。 “不止,各地的门人都在等候你的回应。” 矮小老头摆明态度:“很简单的选择,如果伱愿意出山,我们一起啃下三一这块硬骨头,要是没这个打算,我会提前离开,躲避灾祸。” 韩肃枭看向其他两人,声音低沉询问:“你们也是?” “对,没有你这位老朋友帮忙的话,我孤木难支咯。” 白衣老者扶额苦笑,与其他三人不同,他不仅言语和举措礼貌得体,谈吐更是文雅温和。 在几人的邀约下,韩肃枭放下烟杆,手握茶杯一饮而尽。 他作出决定,铿锵有力道:“好。” “承蒙几位厚待,那就一起灭了它。” 第67章 顺势乘风 夜晚,陆家。 马蹄声急促停下,乔护卫跳落,携两位兄弟越过门槛,匆忙走向厅堂。 自从归途得知龙虎山的消息,他就不敢停歇,直接赶了回来。 “家主呢?” 厅堂不见人影,乔护卫朝着正在庭院浇花的园丁询问。 “他在陆老爷子的书房里头。” “好,谢了。” 绕过三道回廊,乔护卫止步在一间古朴的书房前,轻扣房门,恭声爽朗道:“陆公,乔岳求见!” “进来——” 年迈的声音中气十足,得到许可的乔护卫迎门推入,抱拳向二人问好。 陆宣刚替老爷子斟完茶水,放下茶壶,顺势问道:“老乔,辛苦了,和瑾儿联系上了么?” “嗯,我在前夜把信交给了少爷和那位三一道长,少爷并不让我跟随,只是让我快些回来与您二人复命。” 乔岳平复着心中的激动,将所打探的情报全盘托出:“今日回来路上,收到几名线人的通知,龙虎山那边的争斗已经落幕了。” “全性掌门无根生、恶童李慕玄都被毙在山上,这是结果。” “至于过程....那就不得而知了,据线人说疑似天师和各派掌教门主下令封口,那些目睹现场的弟子不敢泄露,只能说个大概。” 闻言,知晓那害死左门长的二人收缘,陆老爷子脸上浮现一抹快意,淡笑道: “解决了就好...瑾儿没事吧?” “回陆公,少爷安全得很,亲手打杀恶童之后,就随他的师叔离开了。”乔岳从容自若地道。 陆宣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他一直心神不宁,手心冒汗,直到现在才彻底落下心。 他趁势望向叔父,提议道:“您看,您的寿辰不是快要到了么?过段时间我托人去找三一门,把瑾儿和他那位师叔请回家做客,如何?” “你看着安排,我没意见。” 陆老爷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有些怀念:“也是好久不见小家伙了,怪想他的。” “行,那我回头催促催促,让瑾儿回来。” 陆宣温和一笑,作为父亲,他时刻担忧孩子的安危。 更何况如今是乱世动荡,哪都不安全,如果不是尊重孩子的意愿,他倒想把陆瑾藏在家里,平平安安的就好。 ....... 古城。 姜漠和陆瑾来到江湖小栈所在的街道,一路望去人影稀疏,受战火的影响,天色一晚,出来摆摊儿的商贩都早早打烊,返回家中。 “师叔,您的意思是那两人没有死?!” 听到姜漠跟他提及异常,陆瑾清俊的脸上,浮现一抹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明明亲手把李慕玄的脑袋和心脏都打成了齑粉,没想到此人还活着,那神秘的手段赫然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嗯,当时宰了他们之后,我寻了清僻处打坐,属于无根生的炁,很快就溃散了,没法追踪。” “我第一次感知到他还有后手时,被未知的秘术给隔绝了,同理李慕玄也是。” “就算狡兔三窟,那又何妨?”陆瑾并没有失态,反而冷静道:“既然我们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姜漠风轻云淡地笑着,讲述心底的猜测:“像他们那种替命的手段,大概要抽掉一半的寿命,后遗症肯定有,没那么轻松缓过来的。” “更何况,无根生中了我的折灵咒。” “依照尸体消融的速度,他至少被困在幻境受刑一周,意识撑不了那么久,这会儿估计成活死人了,没个一年半载恢复不了。” 陆瑾微微点头,条件反射道:“那下次的见面,就是他们的死期!” “大抵是那南疆的刘婆子护着这二人,和其他的全性不同,她的手段确实繁杂、厉害,要比先前大王山的那几位妖人还要强。” 从第一次袭入洞窟开始,姜漠就意识到这妖人绝非善辈,与之相比,大王山那几位还稍差一筹。 谈话间,姜漠、陆瑾二人来到小栈,刚一进门,就有伙计招呼:“二位,楼上雅座,请。” “喔?小哥,你认得我俩?” 姜漠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没等他表明来意,对方似乎早就等候多时了。 “嘿,掌柜交代过,瞧您这身行头,我就知道是三一门的道长、陆少爷。” 伙计憨厚地挠着头,笑道:“掌柜就在上面咧,他之前吩咐过我,要是见到你俩直接迎请上楼。” “好,劳烦了,小哥。” 在伙计的带领下,二人沿着楼梯行进,越过悬挂红灯笼的廊道,驻足在角落的一间厢房前。 “请——”伙计轻推木门。 正拿着账本对数的刘渭听到动静,抬首望来,不禁会心一笑:“陆少爷,姜道长,别来无恙啊?请坐请坐。” “小岭,去给贵客备茶。” “刘老板,不必了,我们聊几句就走。”姜漠婉拒。 刘渭释然笑之:“好....小岭你先去忙,把门带上。” “得嘞。”伙计识趣离开,手脚利索地把门轻轻合上。 “恭贺二位,将妖人祸根尽数灭除。”刘渭放下账本,作揖行礼。 姜漠认真打量眼前稍显颓废、却又随性的中年男子,调侃道:“这才不过一个下午,刘老板的消息倒是真的灵通啊。” “惭愧惭愧,毕竟是混这口饭吃的,您谬赞了。” 刘渭谦虚答道,自从得知无根生邀约二人后,他就一直联络要去龙虎山帮忙的老朋友帮忙透個风声,在事后的两个时辰知晓结果。 “好了,不跟您寒暄,先说个好消息。” 姜漠直截了当:“六邪剩下的两位,都死了。” “魅妖是我亲手所杀,至于叱岩,过去的时候就被其他人先一步宰了。” 清冷的话语像是晨钟暮鼓,听得刘渭眼前一亮,得知仇人殒命,他连声道好: “辛苦两位了,承蒙厚恩,刘渭感激不尽。” 说罢,他连忙起身抱拳弯腰致谢。 “客气,刘老板您与家父是为好友,见外了。” 陆瑾眼疾手快地上前扶着刘渭,示意不必。 “不知二位到访,有何需要帮忙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刘渭绝不含糊。” 见他这么有诚意,姜漠开门见山:“就两件事。” “我需要知道全性的据点所在位置,您这里应该有不少吧?” “另外,听闻江湖上的铁板仙、天机庐、万象堂这几家擅长测命卜卦,我要寻人下落,不知刘老板你是否与这几家熟络?” 听到姜漠的要求,刘渭起初还以为是什么难事,没想到这般轻易,遂道: “全性遍布国内的据点,有些频繁变动,在我这里,能确认位置的仅有九处。” “九处么?也足够了...” 姜漠知道这些妖人居无定所,但能扒到这么多的窝子,也算不虚此行,他势要把全性从上到下屠一遍。 “这些情报我都可以提供给您;” 紧接着,刘渭补充道: “至于您所说的铁板仙、天机庐,我来往很少,不过万象堂的堂主是我的故友,他们这一脉精通天地风水、占卜算卦,要替您找人不难。” “哦?效果如何?” 姜漠顿时饶有兴致,他不修术数,对占卜、卦象更是一窍不通,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探寻、预测无根生、刘婆子的踪迹,是这些人的拿手好戏。 “恕我直言,我那老朋友的手段,可比铁板仙、天机庐高明得多,当然..付出的价格。” 说到这里,刘渭停顿片刻,有些无奈地摊手: “至少比前两家贵出三倍,那祖传的能耐,从未失手。” “此外,他们和全性之间也是血仇,若知晓您斩杀全性代掌门无根生,以及将要铲平全性据点,或许价格方面会好谈很多。” “是么?那就麻烦刘老板帮我引荐引荐。”姜漠倍感欣然。 “好说好说,我还有个建议,不知姜道长愿不愿意听?” 刘渭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那儿,一副笑意昂扬的模样。 “讲。” “城内就有一处妖人窝点,择日不如撞日,您看是否有兴趣过去瞅瞅?” 刘渭拉开抽屉,取出钢笔、墨水,开始书写具体的位置,还不忘道: “现在的通讯不比以前,洋人那叫电话的玩意儿方便得很,虽比不上王家的神涂、秘画的檄青,但用着也顺手。” “姜道长您这边去扫荡魔窟的时候,我可以联系故友,如果顺利的话,明日你们即可会面商议。” “正合我意。” 姜漠与之相视一笑,接过刘渭双手恭敬递来的纸条,垂眸视线掠过字迹,顷刻把位置记于心底。 “刘老板,我的事就拜托了。” “您客气,姜道长。” 刘渭胸间甚是痛快,大手往桌旁一抓,拎着酒葫芦就扔了过来。 “尝尝?味道不错,上好的佳酿。” “啪!” 姜漠抬手接下,放于身侧的方桌,缓缓起身,淡笑辞拒:“谢过,只是我对这杜康没什么兴趣。” “若刘老板有心,不妨温一壶热茶,我与瑾儿去去就回,今夜说不准要在您儿借宿。” “好!就您这一句话,今儿个我还不打烊了,恭候您的功成复返。” 刘渭起身相送。 姜漠、陆瑾与他道别,就离开厢房,沿楼梯直下,消失在清寂的夜色中。 “咔哒..咔哒..咔哒..” 刘渭修长的手指转动电话的轮盘,齿轮发出机械的声响。 顷刻,和接线员交流之后,沟通成功搭建。 “老季,近来身体安康?” “是我刘渭啊,有笔买卖伱们万象堂做不做?” 电话那头的男子,略显意外,回复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 “是么?难为你刘老板给我操心了,雇主是哪一路数啊?” “害,我要直接和你说,那多没意思,你不妨卜一卦,看看能耐有没有衰退。” 话音落下,男子缄默,电话里传来铜钱的摇晃、撞击声。 良久,万象堂的堂主沉吟试问:“是三一门?” “嗬,厉害,就他们。” 刘渭一边喝酒,一边介绍:“最近三一门和全性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整座江湖都知道了,就在今日上午,无根生和李慕玄被宰了。” “那位出手的道长,想要找寻某些人的下落,我寻思这不你看家本领么?” “况且你们万象堂和全性也是不死不休,既如此我这个中间人帮帮忙,搭个线,我想你不介意吧?” 叹气声隔空响起,万象堂主有些为难: “你和他说清价格没?每次卜卦的代价,作为老朋友,我想你应该清楚。” 然而,对于他的追问,刘渭没有给予答复,只是自顾自地说: “那位道长杀气挺重的,正在找全性的麻烦嘞,这几天杀的妖人过百不止。” “在联系你之前,我给他城内全性据点的位置,如今过去了。” 万象堂主心弦触动,他隐约听出弦外之音,但不敢确定,又问:“三一道长的实力如何?” “凭感觉、印象的话,和我以前见过的左门长差不多,不一定准我只是大概猜的。” 刘渭的答案,令对面陷入沉默,似在权衡利弊。 许久,万象堂主再次开口:“你是想帮我一把?师父的事儿你和他说了么?” “没有,这不在征求你的意见嘛。” 刘渭把自己的筹划详细道来:“姜道长要找人,需要你们帮忙。” “你们又想找全性的那两位老鬼报仇,这不互惠互利么?” 万象堂主顾虑重重,也不敢接下这笔买卖。 “唉....这么多年过去,要是仇能报,我早就报了,那魔头非常人所能抑制。” 毕竟在他看来,对三一的风险太大了。 要是单纯支付银元金条还好,但听刘渭的意思却是双方相互承一个人情,他良心过意不去。 刘渭早有预料,多年的老友,他还能不了解? 至此,他忽地一笑,祭出底牌:“老季啊,那你凭什么觉得,没有这笔买卖,魔头就不找三一门的麻烦了?” “嗯?你什么意思?” 万象堂主不解,眉头微皱,他从老友的语气中听出幸灾乐祸的意味。 “魔头就那么一根独苗,前几天被姜道长给宰了,连尸体都没剩,你说他着不着急?” 刘渭仰头饮酒,快意道:“不管是这桩血仇,抑或他是全性的前任代掌门,他和三一之间迟早得干上一场。” “顺势乘风,接下这笔买卖,姜道长帮你宰人,你帮他找人,岂不是共赢之策?” 所有的难题迎刃而解,听到仇家独苗被杀,万象堂主畅快爽朗,连一刻的犹豫都没有,果断答道: “好,我怀病在身,不宜走动,你就替我负责这笔买卖吧。” “不管他要找的人藏在哪里,我都尽力替他搜寻。” 第68章 约定达成 坐落城北的青轩茶楼,灯火明亮,数十位衣衫各异的食客,正汇聚于此商议。 “哎,听说了么?掌门死在龙虎山了,被三一门的高手给杀了,连副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哼,咎由自取,害得我们也被波及了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短短几天,死了好多门人,就连刘婆子那边都联系不上了。” 一张红木八仙桌上,那些全性妖人正低声探讨,不时叹气皱眉,茶楼内的氛围有些压抑,甚至不少的门人开始打算跑路了。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从屋外响起,起初并未引起这些妖人的注意。 直到血腥味愈发浓重,才引起他们的警觉,侧首一望,竟有两位俊逸、清冷的青年迈过到来,手上还拎着一具尸体,赫然是负责看哨的许三儿。 “砰!” 姜漠手腕发力,不待这些妖人问话,就把死者扔了过去。 “谁?!敢来这里闹事!!”一位飙猛的汉子骤然站起呵斥。 姜漠没有理会他,只是右手抬起,聚炁成刺,在锁定汉子咽喉的瞬间,“轰!”的一声射出。 “噗嗤!” 整条喉脖被打断,飙汉痛苦、恐慌地捂住咽喉,血水滚滚,他似脊柱断了,说话不能,站立不得,就这样倒在地上,气息停止。 “这..究竟是谁。”有妖人畏惧,下意识地退后,不想参与接下来的血斗。 话音方落,就有人回应,道出二人身份:“穿白衣那个是陆家少爷,他们是三一门的,掌门就死在他们的手上,如今这些人也要杀了我们,大家一起上!别落单。” “什么?!就是他弄死了掌门,我忍不了这口气。” 有人怒火汹涌,根本不顾同伴劝诫,就率先动手杀了过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鼓动他的同伴,已在众人的遮掩下,悄悄摸到侧门,正欲离开。 “咻!” 姜漠然予以针对,三枚炁凝的尖刺,隔空打出,速度比子弹更快,一瞬就洞穿了这妖人的要害,颅骨、血肉破碎,把他死死地钉在门户上,流血而亡 那想要逃遁的妖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听到脖子清脆的断裂声骤响,下一秒就摔在了地上,瞳孔黯淡。 姜漠如入无人之境,瞬步杀至他身前,右手抓握喉咙一拧,就是轻松度化。 比起讲道理,让这些全性改过自新,他更擅长的是送他们上路。 弹指间,两位门人殒命,看得在场的全性惊怒交加,接连取出武器,开始抗争,企图鱼死网破。 “关门,瑾儿。” 姜漠视若无睹,右手垂落炽银炁流,逐渐凝聚成一柄锋锐的长剑,走向人群。 “吱呀——”陆瑾默默关门,运起玄功,发丝似霜,拦在门前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非要动手不可么!我们有得条件谈!!” 一位疑似头目的老汉,脸色阴沉,气得咬牙。 “我现在不想谈。” 姜漠持剑迈步而来,妖人群起攻之,却被凌厉的剑锋接连劈开、竖斩躯体,倒在了血泊里。 “咕咕咕!” 全性头目见势不对,紧收腹部,猛地喷出漫天的腐液。 “啊!!!!” 被误伤的门人,发出凄厉的哀嚎,皮肤瞬间溃烂、流脓。 而那头目老汉的下巴骤然膨胀,面容狰狞,无数青筋浮现,双手双脚趴伏在地,像是一头暴躁的蟾蜍化形。 “咻!” 老汉张开漆黑的大嘴,密密麻麻的银指像是暴雨狂奏,却被姜漠闪身避开。 近乎实质的杀气从上方传来,老汉毛骨悚然,刚一抬头,姜漠已是一剑扫落,将那颗肿胀、堆积毒素的脑袋完全削下。 数十妖人困在茶楼中,像是无头苍蝇无处溃逃,被姜漠逐一斩杀,毫无反抗力。 血流成河,碎尸漂浮。 直到将最后一名妖人一剑封喉,姜漠才把炁散掉,手中的染血长剑随之消失。 “师叔,这里和情报对不上...人少了将近一半。” 陆瑾顺着自己的猜想推敲:“会不会是他们收到风声,提前跑了?又或者有更其他全性的老东西召集他们密谋。” “都难说,全性这种硕鼠,见一个杀一個,能杀多少,尽随天意。” 茶楼化作修罗场,一窝妖人尽殒,姜漠不作停留,推开大门,从容离去。 返回客栈的时候,不到两刻钟,刘渭正与伙计在煮茶,见到来人,不禁愕然:“道长,解决了?!” “嗯,还算顺利。”姜漠轻声答道。 “刘老板,万象堂主那边有答复了么?” “当然,我那位老朋友知道您在追剿全性,有个忙想请您帮一下,至于您要麻烦他的事儿,他可以不用收取酬劳。” 刘渭起身,取来茶具,亲自为陆瑾、姜漠二人斟茶,解释道: “在无根生上位之前,全性的代掌门是一位老鬼,早年和万象堂之间有着血仇,死在他手上的万象门人,有十六位,过半是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 “恰巧你之前宰的全性六邪之一韩瞑,是他的血脉独子。” “所以呢,我替你们两边筹划了一下,你帮他宰掉仇人,他帮你找人,就此抵过,可否?” 望着递来的茶杯,茶水清香澄澈,姜漠接过,递于唇边品味,道: “我并不反对你的建议,但另有一条,我需要问清,若要他现在推演,他找得出来么?” 刘渭一愣,苦笑扶额:“既然姜道长问了,那我不妨与您直说,我这老友推演一般靠自己的能耐,实在是无法算出,就会启用他们堂中的万象池,每逢三年可用一次,这四海八荒无不观之物。” “距离上一次使用已是一年前的事了,所以...在下愿斗胆向您担保。” “只要您能在追剿全性的过程中,把那老鬼杀了,哪怕以我老友的能力无法算出,但最迟两年之内,您要找的人一定会有结果,如有欺瞒,我愿与故友以死谢罪。” “刘老板,您可想清楚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姜漠向他再次确认,一旦这笔买卖在双方接受之后,他可不会有所顾忌。 “当然清楚,由我来担保万象堂的承诺,您放心。” 刘渭推了推眼镜,笑意自若,早就做好了觉悟。 而姜漠也不介意多除掉一名全性妖人,遂肯定道:“好,我可以答应你。” “那...合作愉快。”刘渭诚声回应。 第69章 横行无阻 清晨,天未亮。 小栈楼下,姜漠、陆瑾即将启程北上,准备对全性进行最后的扫荡。 历经一夜的详谈,除了城内被剿灭的据点,另外八处据点,以及全性前掌门的深居位置,刘渭几乎把自己知晓的一切情报,都告知了姜漠。 “姜道长,祝您此行顺利。” “您要找的人,在下替您保密,事成之后我会让万象堂那边进行推演,一旦有结果,第一时间知会您。” 刘渭神色恭敬,作揖行礼。 “好,那就麻烦刘老板了。” 双方简单寒暄一二,姜漠就在刘渭的目送下,消失在了清晨云雾缭绕的街道上。 不久,一道银芒腾空而起,自南向北,横跨诸多省市,每至一处,就有血战爆发。 那是毫无悬念的摧残,也是全性势头猖獗的近百年来最为狼狈的一刻,仅在一日之间,有六处据点尸横遍野,死伤二百余众。 属于全性的中坚力量,彻底被姜漠打灭。 剩下的两处,由于提前收到门中元老召集,因此散开,没有遭劫。 此番震动江湖的事迹,很快就被人发现。 随着昨日全性代掌门无根生殒命的事迹,持续发酵,尤其是那些在龙虎山上出席的门派,都猜到了背后的答案,选择闭口不言。 而其余不知真相的门派,也开始好奇,究竟是三一门联合哪几方势力,才能做到如此夸张、傲人的战绩。 夕阳,黄昏。 抵临最后一处据点,望着萧瑟、荒凉的酒馆,人去楼空,姜漠毅然转身。 “师叔,就剩那些全性元老了,我们现在过去?” “对。” 姜漠眺望远处的晨昏线,一日下来,他屠得全性片甲不留,也稍感疲惫。 “尽早收拾这些祸患,晚点就回家了,瑾儿。” “嗯,都听您的,师叔。” 陆瑾凝望着姜漠的侧脸,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他竟越觉得师叔形似古籍里的陆地神仙那般逍遥、无拘。 御炁乘风,巡游天地,一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若是放在千年以前古代,只怕也会被世人供奉、敬仰吧? “走了,打起精神来。” 就在陆瑾出神的时候,姜漠霜发覆肩,五指施法舒展刹那,就有炁云聚拢,托举二人冲霄而上,化作黑点消失在天边。 ....... 某处繁华都城,赌坊后院。 全性残存的最后几位元老,以及一些精锐,都齐聚于此,受韩肃枭统领。 “韩老...多处据点被毁,目前死伤至少超过两百,很多门人都联系不上了。” 一位急促喘息的男子,这般惶恐说道。 他是从某处据点逃亡的幸存者,好在运气不错,在围剿来临前,先一步搭载洋车离开。 “我知道...” “让我缓缓,别着急,敌人的动向暂且不明。” 韩肃枭抽着旱烟,也是头疼不已。 他刚出山准备接手全性,但事态的严重性超已然超出他的预估,昨夜才和各据点的门人联系上,准备和三一门展开最后的血拼。 没想到仅是一夜之隔,大半的精锐被直接打没了,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是龙虎山的天师,还有武当、上清的掌教出手了么?如果不是他们,我想不到谁有这个能力。” 一旁的矮小老头,脸色凝重,他无时无刻受着不祥预感的煎熬。 现在他们就像是笼子里面的困兽,对外的消息渠道全部断了,根本预测不到敌人会在什么时候突袭而来。 对于他的猜测,白衫老者予以否定,“没那么简单...就三派联手、还办不到。” “你看东离城的据点,和洛阳城的据点,相距千里,更何况还有其他被剿灭的据点,加起来何其遥远,以天师、武当老儿的能耐,还做不到一日之间,来往多地。” 韩肃枭不禁皱眉,枯槁的手指敲打着桌面,“那你的意思是...除他们以外,其余的正派,乃至四家都出手了?” “不是没有可能....眼下局势动荡,内忧外患之际,又有无根生这个蠢货去闯三一门,左若童一死,其他的门主、掌教未必不会感到威胁。” 赤衫老人揉着太阳穴,感到四面楚歌,沉吟分析: “这恰好给那些正派一个合适的理由,无疑是到了剿灭我们的最佳时机。” 此话一出,韩肃枭、两位元老,与集聚在后院的十数名溃逃的精锐,都感受到了那铺天盖地的绝望。 全性势大,容纳着整座天下最为荒唐、狡诈、残暴的门人,无疑是一座凶焰滔天的魔窟,江湖上没有一家势力能与之抗衡。’ 但真到了正道联合的时候,仅凭他们的力量,不会有任何的胜算,历代以来的全性皆是如此,受正道蹂躏。 换句话来说,全性对于那些正道来说,无非就是茅坑,藏污纳垢之地。 只要全性还存在一天,那些正道就有资格自诩为正义的一方,联合至一处,通过打压全性而缓和、拉近彼此的关系。 赌坊后院的氛围压抑、窒息,这些妖人都隐约意识到,他们穷途末路了。 “要不...几位长老,掌门,我们先撤离大陆,去往海外,避避风头吧,如何?”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道怯弱的声音。 说话的人一袭华贵的服饰,长得油腻肥胖,此刻已是汗流浃背,眼神恐惧。 随着他的提议,众人的求生欲望一发不可收拾,相继附和道:“是啊,掌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现在全性就剩咱们这些了,其他死的死,躲的躲,剩下的都是边角料,舍弃就舍弃了吧。” 眼看有门人意动,一身脂肪肥肉的富商男子,趁热打铁道:“掌门,我有商船补给,航行地图,大把的黄金,无论是去东洋,还是别的国家,都能立足再起。” “求求您和几位长老,考虑考虑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啊,掌门,我等修道之人,最是贵生。此番受尽折辱,去往海外发展,积蓄力量,日后再向这些门派复仇,也无不可。” “易长老,您劝劝掌门吧。” 几位元老也是束手无策,他们每個人都曾在天师或武当掌教手上吃过亏,自知实力无法逆转大局,徒劳挣扎下去的话,只会一死。 “韩兄,做个决定罢。” 白衣老者语重心长,在他看来,门人所做出的选择,和丧家之犬没什么区别,但为了活命,确实有效。 毕竟正道的势力范围,再怎么蔓延,也无法触及海外。 赤衫老人、矮小老头都是这个意思,在众人的劝诫下,饶是韩肃枭极度不甘,也只能迫于形势低头。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在门人焦灼、期待、不安的注视下,缓缓宣布: “在座的诸位,做好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码头,乘船远渡,离开大陆。” “顾胖子,事情交给你去办,不容有失。” 闻言,富商悬着的心骤然落下,他擦着额头的汗渍,上前谄媚道: “诶!掌门,我食物和钱财都准备好嘞,诸位现在就能出发。” 一众妖人庆幸,纷纷面露喜色,未待几位元老和韩肃枭作出答复。 就在这时,一道违和的声音自庭院门口袭来,像是刀尖猛地刺入他们心脏。 “你们走不掉。” 姜漠笑意昂扬,迎面走来。 他堵在门口,与陆瑾皆进入逆生状态,如鬼魅一路暗杀而来,身后已是遍地的打手尸体。 上架感言!求订阅!! 感谢屏幕前的你,阅读至此,啊...太久没写感言了,你们权当做碎碎念吧,与剧情比起来,我这些闲话无足轻重。 大约是年前开始漫画更新到闯山章节,我就一直看,等每周三下午的预告,直到次日凌晨的更新,一览痛快。 记得上次这么追更的时候,还是高中看耳根的一念永恒和辰东的圣墟了,废寝忘食么?有点夸张了,但是每次吃饭的时候,总会拿出来看看,不然觉得平淡。 今年的漫画更新,最让我震撼的一话,应该是三一似冲、澄真惨死的那一幕,那天晚上各种讨论贴、群聊都炸了,很多爱看的漫画朋友们,都是感到惊愕,没想到剧情来得这么直接,炸裂,但看了之后又让人欲罢不能,酣畅淋漓。 我那天晚上大概是从十二点之后一直在看,直到凌晨五点才睡的,后面几天,感觉到了,就规划大纲,准备写点自己爱看的东西。 发书的过程还好,但签约很难,我的追读虽好,可是一连五天过去,都没有站短,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写得不行。 这里插一嘴,去年差不多的时间,我在起点有史以来第一次签约,呃,怎么说呢,成绩糟糕到了极点,30万字,不到110的收藏,很夸张对吧? 话说回来,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白天在实习,累得够呛,像牛马一样,晚上十点下班认认真真写3个小时4千字,结果一看,扑街,狠狠地扑街。 写两个月24万字,稿费0,还不如我一天的工资高,回想那时,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只是心底苦涩,甚至有些后悔,是不是选错了方向。 整本书写完,69万字,均订0,以至于我一度严重怀疑自己。 再到今年这本,我也是满怀期待地去写,结果苦等无果,都快要放弃了(一般直发三万字没有站短大概率凉了),后来偶遇到我现在的编辑——青狐。 我去他直播间,问直发的这本能不能帮忙看看,他说ok,然后扫了一眼,觉得行,就捞了我。 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签约后,稳定更新,一轮试水、三轮、三江接踵而至。 我很感谢书友们的支持,有投票的、有打赏的、更有评论的,无论是哪一种,我都备受鼓舞,真的谢谢你们。 鞠躬。 感谢。 还有要说的是,这本书就是一人的主线,不会跑到其他世界去,一人的世界观很大,古今中外,足够写了,当然你们有任何的建议,也可以在评论区回复我,我一般看到都会回的。 17号上架,当天更新万字,如果首订高,均订稳的话,我会考虑全职,上架次日后,一般都是7000日更,可能2500每章,也有可能两千两章,三千一章。 不会断更,不会跑路,完结最少百万字起。 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也由衷地希望,各位在真的喜欢这本书的情感基础上,能订阅支持。 唔...就写到这里了,晚上很热,我要去洗个冷水澡神清气爽一下。 最后,祝这本书的所有读者,屏幕的你,都能拥有一個快乐,生机勃勃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