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神算》 第1章 黄口无心骗赊刀人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其实老一辈的嘴最毒,用这些话骂人,既能在话外咒人犯忌,还能在话里挑不出半个脏字。 小时候闯祸,外婆每次都会抄起扁担,嚷着三天不打,你娃就上房揭瓦! 本以为这话没什么侮辱性,被这样骂了也无关痛痒。 后来才听外婆说,这句话其实是长辈,将淘气的孩子喻做了犬,把人,比作了狗。 原话出自‘宁叫犬上房,不让鸡上树。’ 同样是出于这个忌讳,古人才会用鸡飞狗跳,预示家宅不宁。 只可惜,随着老话流传至今,很多人不明旧理。 村里也由此犯下了丧门忌。 事情的始末,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我出生背时,生来背运。 我妈分娩的时候,恰逢灾星耀世。 院里的母鸡,也在当晚离奇上树。 仳鸡司晨,引得村中六畜难安。 我于夜半子时落地,出生当晚就收到了父亲的死讯。 家里人都说我是丧门星。 就连村里也说我克死了自己的父亲。 说的人多了,我妈不免心生惶恐。 收敛了父亲的后事,我妈刚出月,就抱着我跨省过市,翻山越岭的回了云口村。 村里住着外婆,她曾是玄门之中有名的神婆。只是早年出马济世,得罪了很多人。不想我妈卷入其中,才不传堂口手艺,躲到云口村避世。 到家后,我妈刚见到外婆,便拉着她给我卜卦断命。 外婆起初不以为然,听了我的生庚八字后,也只是说我生于阴年阴月阴时,一生命数坎坷。 注定了这辈子抬头见煞,低头招灾。 外婆摇头惋惜,怜我生不逢时,没能讨个好命。 但仔细想想,如果只是闯祸,孩子皮些,倒也显得聪慧。 外婆劝我妈,多吃盐巴少吃醋,人各有命,淡然想开一些。 我妈惶恐摇头,连连说起了分娩当晚的村中异相。 这可把外婆吓坏了,她一改淡然之色,断命掐指一算,浑浊的目光当场惊变。 木讷半晌,才失魂落魄的告诉我妈,这孩子,背时忌运,生有灾星应劫,落地牝鸡司晨,福厚命薄,注定活不过月半! 我妈急忙下跪,掩面求我外婆。 刚经历了丧夫之痛,我妈在婆家已经孤苦无依。 倘若连我也保不住,她这一生,就真没什么念想了。 看着我妈泪流满面的摸样,外婆心里觉着有愧。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是愁容满面。 就在外婆一筹莫展的时候,听村里人说,近来有一个游历的赊刀人,在云口村附近讨活。 外婆高兴坏了,急忙让我妈,给我裹上凤绣襁褓,打扮成女婴的摸样。 随后交代她一番,让她抱着我去周遭村落寻人。 一连找了两天,我妈才隔村找到了赊刀人。 “先生,” 我妈按照外婆的话术询问:“俗话都说,女怕午时生,男怕子夜临,孩子生逢子时,还请先生为我家黄口断命!” 话中黄口,引自黄口添丁一词。 在古时候,对于家中生男生女,都有不同的称谓,生男孩叫“添丁”,生女孩叫“添口”,其实这种“男丁女口”的说法,也是旧时代男尊女卑的性别歧视。 如今太平盛世,男女平等,问话全凭本心。 外婆告诫我妈,只要说起黄口一词,心里想的是黄口小儿,便能蒙混赊刀人。 第2章 云口村的坠龙事件 玄门多循古人的忌讳,赊刀人没有多疑,只听黄口一词,就料想我是个女娃。 他上前看了绣凤的襁褓,笑谈:“若是生子,恐十八年后,又是游龙入世的好汉,若是怀中女凤,那无需劳神,天佑她一生无碍!” 我妈心里一沉,前言浅会易懂,那是改自轮回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的巧话。 玄门中人避讳,在添丁添口的喜事前,往往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吉利话,讨喜替代。 这句巧话不是外婆可以提前预料的。 但听来也和外婆猜的区别不大,我妈淡笑从容,取下头上的玉簪相赠:“借此为酬,承先生金玉良言断命!” 那可是早年外婆家传给我妈的金镶玉。 有纯金镶边,在那个年代可不便宜。赊刀人接过玉簪,笑的合不拢嘴。 趁他高兴,我妈急忙套话:“先生,您刚才是已经断了我这孩子,生时无妨,一生无碍!” “自是无碍,这孩子原本就与时无忧,你根本不用为此介怀!”赊刀人淡笑回应,此刻心思全在玉簪上。 我妈抱紧我连连道谢,唯恐赊刀人往后多说半个字。 她着急忙慌的把我抱回了云口村,对外婆细说了始末。 虽然事情进展顺利,但外婆并没有窃喜。反是愁容温怒:“十八年后游龙入世,这赊刀人喜话讨巧,不在意料之中,险些让他无心破局!” “那现在……”我妈慌了! “倒也无妨,”外婆庆幸打断:“十八年后应游龙出世之说,却也不难,只是损了堂上功德,折了孩子的姻缘!” “对了,”外婆恍然问起:“孩子取名了吗?” 我妈摇头,说我爸生前并未留名。 “那就好,” 外婆释然说起:“自古都是龙凤结合,如今倒转阴阳,与雌龙相配。人命始终不及凤贵,就取鹏字相对吧!” “徐鹏?”我妈尴尬的沉眉,似乎觉得名字平平无奇。 “龙泽万物,也可以加个水旁字相衬,”外婆做主:“索性,就叫他徐湘鹏吧!” 这可比徐鹏好听多了! 敲定名字后,外婆随即抱着我,开堂布阵,把我妈赶回了卧室。 我妈知道,外婆出自北马正统,号驱魔龙族马氏。 南茅北马之中,龙神马家有千年传承,历代委身于堂下,当弟马香童,世代都逃不过出马的命运。 到了我妈这一代,自幼就听外婆说,她这一生,已经促就堂上功德圆满,往后马家不用在混迹玄门。所以外婆早早避世,欲断堂口传承。 可事在当时,为了应游龙出世之说,外婆只能重新开堂,以灵媒为介,将我许给了堂上青龙。 那一夜,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外婆抱着我,守在堂前添香。 到了夜半深更,我妈听到院子里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那个赊刀人凄厉的哭喊:“我好心讨喜,你却有心害我,我还你玉簪,我还你玉簪……” 在雷声之下,声音宛如恶鬼索命,狰狞哀嚎。 我妈知道自己骗了赊刀人,她害怕极了,缩在被子里,忐忑一夜未眠。 天亮之后,敲门声和哭喊声,都已经停了下来。 我妈战兢下床,出门做饭的时候,发现院门大开,门上血字楷书,写着“牝鸡无晨,倒反天罡。” 八个鲜红的字迹,在木门上触目惊心。 我妈吓得忙问外婆,这八个字是不是说,她以男孩扮女孩,颠倒阴阳,倒反天罡,骗了赊刀人? 外婆没有解释,取了件雨衣,让她趁着天明大亮,赶紧离开,此后十八年,都不要在踏足云口村。 我妈心里虽有不舍,但冤有头债有主。她也能想到,终归是自己惹来了赊刀人。 她帮外婆擦掉了门上的血字,穿上雨衣便离开了云口村。 自她走后,赊刀人再也没有上门。 不过当时的暴雨不断,整整下了一周。 大雨在第三天,就引发了水患,导致村民居家,寸步难行。 事后,村里有人说,在雷电中看到了青龙渡劫。 大家口耳相传,引来了各方媒体争相报道。 他们在村里荷塘,找到了坠龙的深坑,痕迹挖掘中,还有龙麟残留。 著名的云口村坠龙事件,很快就震惊了全国。 各大媒体当做灵异事件,做专题采访,深究细节。 听询村里人回忆后,竟巧合的发现,在暴雨水患的第七天,也是坠龙事件发生的间隙。曾有一个跛脚的赊刀人,在同一时间,冒雨闯入了云口村。 他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上门赊刀,许下了各种奇怪的箴言。最终和大家立据为凭,约定谶言成真,就上门来收刀钱。 村民事后不免惊奇,都说水患难行,谁也不知道赊刀人,是怎么跛脚来到云口村的。 外婆也不确定,这个跛脚的赊刀人,是不是她有心算计的那位。 毕竟她们之间,虽有算计,却从未谋面。 坠龙事件和神秘的赊刀人,都曾持续发酵,轰动一时。 但随着时间流逝,事情渐渐平息。 一晃十五年过去…… 就在云口村的人,都已经将事情淡忘的时候,赊刀人却破天荒的回来了。 第3章 生不还钱死后命偿 如今十五年过去,谶言并未成真。 那个赊刀人,却拿着当年的凭据,提前回来收账。 接连几天下来,赊刀人从未踏足外婆家。 他在村里各家各户讨钱无果,竟跑到村尾坟山,一头撞死在了镇魂碑上。 “死人了,死人了……” 天才擦亮,村民惶恐的声音,就惊动了整个村子。 敲锣打鼓之下,村长一边让人报警,一边召集所有的村民去村尾集合。 在锣鼓声中,村民第一时间就敲响了外婆家的房门。 自坠龙事件发生后,外婆堂上无所依仗,她从那时候起,就已经金盆洗手,不在和鬼神打交道。 虽然她往后不在济事,可村里有人找上门,她也会在暗中指点一些。 很快,在村民惶恐的宣导声下,我扶着外婆疾步来到村尾。 刚上坟山,村长就立马迎了上来:“龙婆,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都已经听说了!” 外婆摆手劝道:“事情已经发生,眼下急是没用的,倒不如先让我这老太婆,看了之后在做计较。” “也好,”村长应声带路,来到坟山脚下一指:“你看,死的那叫一个惨!” 我扶着外婆上前两步,只见死者怒目圆睁,满脸都是幽怨和不甘。 镇魂碑撞裂出了深痕,缝隙间全是鲜血。 也是在这一刻,我才亲眼见到了村民口中的赊刀人。 他约莫五十岁的年纪,死相狰狞的同时,尸体旁,竟还用血字写着“生不还债,死后命偿!” 八个血字鲜红耀眼,看的人触目惊心! “他这明显是要当冤亲债主的架势……” 围观的村民已经议论开了,料想这赊刀人,是想死后上门索债。 “可他以为自己是谁?” 村民奚落的嘲讽:“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为了讨几个刀钱,闹到自杀的地步!” “他也不想想,为了这几个钱值当吗?” “就是……” 村民话语凉薄,但我心下却是一紧。 因为赊刀人死在了阴山坟地,血溅镇魂碑后,还有灾星耀世之兆。 结合种种迹象,怕是有招灾引祸之劫。 我心里刚有狐疑,外婆那边已经拉着村长,一指擦亮的天色细说:“你看天上的扫帚星,它也被人称为灾星,白昼交替还那么耀眼,只怕这事来的蹊跷……你也不想想,那么多天下来,为什么他好死不死,偏偏死在今天?还要死到这荒山坟地?” 村长闻言,更害怕了:“龙婆,那你倒是说说,这事要如何归置才妥当?” “赊刀一脉也算玄门,他们素来就被誉为铁口断生死,一算定乾坤。” 外婆想了想:“还是召集村民,把当初欠下的刀钱收上来,以金、玉压棺,再以五帝钱封口,堵他金玉良言!” 云口村山建守旧,庄稼人一年都存不上几个闲钱。 “这又是金,又是玉的。” 村民当时就有了计较:“归置下来得花多少钱?” “是啊,”村长也有些为难:“只怕当初那些刀钱,收上来也不够归置。” “这也好办,索性就按人户分摊!” 外婆提议:“用归置这事的开支,平摊到当年赊刀户的头上,如果大家都同意,我这老太婆也愿意出一份。” 这个建议听起来很公平,尤其是对于当年没有赊刀的村民,自然是无关痛痒。但另一半的赊刀户呢?他们出的钱,就变得更多了。 “开什么玩笑?” 吴家老大是个暴脾气,说话毫不避讳:“我他妈连刀钱都不想给他,还给他买金买玉,老子图什么?” “别激动,人家龙婆也就那么一说,这事最终还得听村长的安排!” “就是,”任凭旁人劝诫,吴老大的态度依旧强硬。 “大家也别说我姓吴的赖账,” 他拿出了当年的赊刀凭据,指着上面道:“看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等到狗上房顶,鸡上树,他就回来收这刀钱。可如今应验了吗?再说了,这赊刀的神棍,也就是欺负我当年十五六岁,还没完全醒事……” “这些丧门话要是放到现在,他敢当着我的面说,我他妈能打死他,”吴老大骂骂咧咧的收起凭据:“总之,这钱谁爱出谁出,劳资一分钱都不会给…除非狗上房顶,鸡上树,否则,想都别想!” “没错,我也不出这个钱!” 王端公挤出人群附和:“这赊刀人要是真有本事,当初的那些谶言,又怎么会半句都没有应验?” 王端公也是村里懂些阴阳的人,经他那么一说,立马就煽动了村民的情绪。 他也随手拿出了当年的赊刀凭据:“大家都看看上面写的是啥,活人娶尸,老鼠低飞,这叫什么话?老子要是出钱认了,岂不是花钱买丧门的晦气?我家大活人,怎么会娶一个阴尸?” “说的对,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当年的赊刀户全都站了出来。 他们七嘴八舌,都说自己和王端公想的一样,纯是不想出钱招惹上晦气。 达成共识之后,还有人出声埋汰:“买金买玉,真不知道那龙婆子安的是什么心!” “就是,危言耸听,也不知道她在这吓唬谁呢?” 听着旁人的怨言,外婆只是故作耳背。 可不做回应,村民越说越出格,“还她也出一份,显得她家有多阔绰一样!” “又不是她犯晦气,她当然不在意!” “人家毕竟吃的是灯草灰,放的是轻巧屁!” “你们说话太过分了,”我开口理论,却被外婆伸手拦下。 “人恶自有天收,”她有些无奈的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走吧,咱婆孙俩,也没必要留在这招人嫌了!” 我应声扶走了外婆,心里也明白良言不劝该死鬼的道理。 细论人这一生,其实生前欠下的是帐,只有死后没有偿还的,才是债。 镇魂碑旁的八个血字,看似浅显易懂,但仔细推敲,“生不还债”这四个字,仿佛就变得另有一层讲究。 带着几分好奇,回去后我还几次在村里打听过。 听说坟山上的尸体,被出警赶来的调查员,拉回了镇上。 后来赊刀人的身份信息调查无果。中午的时候又将尸体送了回来。 本着事发云口村,就地掩埋的原则。 镇上的调查员,让村里帮忙搭手,草草将尸体收敛在了村尾坟山。 就在村民都以为事情已经到此为止的时候。 当晚入夜,村里的狗,竟破天荒的开始上房犬吠。 这还不仅仅是一家,两家。整个村子的狗都像是疯了一般。 一声声深沉的嗷叫,在村里不断回响,余音久久不散。 村民彻夜笼罩在一种惶恐,和不安的情绪中。 谁也没有忘记,坟山上吴老大曾亲口说过,他家的赊刀预言,就是犬上房顶,鸡上树! 而这一切,竟在赊刀人死后的当晚,悄然开始应验…… 第4章 犬上房顶还有条路 次日一早。 犬吠声才刚刚消停,村长就急促的敲响了大门:“龙婆….龙婆!” “别敲了,” 我急忙开门解释:“昨晚犬吠了一夜,我外婆也是今早才刚刚睡下。” “那还真不赶巧,” 村长有些失望道:“我还想着来问问龙婆,昨晚村里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说道….哎呀,既然龙婆刚睡,那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村长,” 我急忙拉着他:“这些事情,你可以问我呀!” “问你?”看我十五岁的年纪,村长面露质疑。 “你可别小瞧了我,” 我颇显卖弄的说了起来:“其实昨晚的事,就和堪舆算命之道一样,只不过很多算命师,是卜出卦象算命,可高明的算命师,能凭借自然环境中的异相,一眼就能断出吉凶!” “这就好比老话中说的,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类似,这谚语中就是两个最简单的卦象预兆,早晨出现红霞,预示有雨,不宜出门,而傍晚出现红霞,预示天睛,可以远行……凭借自然的霞光为卦象,断四时雨季的变化。” “这也算?”村长有些惊愕。 “还有啊,”我急忙说道:“众所周知,蚂蚁搬家蛇过道,大雨不久要来到,再有,蜘蛛结网,久雨必晴。这些都是暴雨前的征兆,也可以理解为,大雨来临之前的一种卦象预警。” “只是因为这些自然卦象常见,才被整理成了谚语传承至今。” 村长听完,原本失望的表情顿时一亮:“那你说说,这犬上房顶怎么解?” “老话不就说过吗?这狗上房顶有条路。” 我试着解卦道:“说明家里出现了不利主家的运势,近来招惹了小人,会有破财的迹象。虽然预示着破财,但绝境之中,还有一条生路。” “你小子可以啊!” 村长一愣,想了想:“倘若是鸡上树了,又该怎么解?” “土鸡上树,是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这不是招灾就是引祸,” 我当即指出:“老话中就有告诫,宁叫犬上房,不让鸡上树…说白了,就是情愿舍财,也要免灾!” “难怪,”村长笑了笑。作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其实这几句老话他是听过的,可当中避讳,还是第一次听人解释。 “其实吧,” 在村长赞许的眼神下,我卖弄的越发得意:“这两种异相,是个连卦,倘若真等到犬上房顶,鸡上树的时候,那等来的不是天灾,就注定是鬼祸……” “等等,你小子说鬼祸?” 村长的表情一变:“这些,都是你外婆说的?” “这倒不是,”我尴尬的摇了摇头。 村长紧张的又问:“那就是你外婆教你的?” “也不是,”我坦白说起,这十五年来,外婆金盆洗手,从没交过我半点阴阳手段。我也没见她,给谁正经的解卦问事。 “嘿,” 村长当时就纳闷了:“那你这半大小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我也就是自己琢磨的,” 话音刚落,传来了突兀的敞门声。 外婆还没走出起居室,便问起了:“湘鹏,你在外面和谁说话?” “和我!” 村长进门抱怨:“你家这半大小子,居然学会了糊弄我这老头……刚才说的一板一眼,差点就让我信以为真了!” “童言无忌,孩子要是说了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 外婆走了出来,看到村长,也隐隐猜到了他此行的来意。 第5章 人不要脸树不要皮 只可惜年过六旬,疲态之下,外婆没了往日的客套。 “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架不住的熬夜的困倦,村长如果有话,就直说吧!” “哎,”村长也不墨迹,当即问起了村里的事:“龙婆,你索性给我透句实话,村里的事情,真有那么邪性吗?” “从古自今,说的都是父债子偿,却从没有人死债清的道理。” 外婆点破了镇魂碑下的血字:“别人已经把话,留的很清楚了……钱债,命偿!” “你是说这事会闹出人命!?” 村长当时就吓坏了:“龙婆,乡里乡亲的,你可得帮帮忙啊!” “我这把老骨头已经不济事了,要不是昨个事情来得离奇,我也不会多嘴。” 外婆顿了很久,才暗有提醒:“其实在镇魂碑前,我就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现在要想图个安生。你不妨试试去找吴家老大,和那些村民说说,动员他们出钱,重新收敛后事!” “这办法还只是试试!?”村长面露几分惆怅。 “姑且试试吧,村里的事,我也只能言尽于此!” 外婆沉声强调:“自金盆洗手以来,我已经十五年没有解卦问事,能帮村里的,也只能到这了。还希望,村长能够理解!” “当然理解,” 村长显然没有听出外婆的言外之意。 所以“理解”这个词,成了另一番口吻。 其实,如果真如外婆说的去归置,让村里那些人出钱收敛,这不就是应了我解卦里的破财免灾吗? 在回想赊刀人的死,不就形同村里招惹上了小人为祸吗? 只毁在村长,没有真正理解外婆的提醒,也没有相信我的那番话。 他不明当中利害。离开后,才没能说服村民,把握住最后的生机。 尤其是村里的吴老大,他依旧蛮横,说狗上房顶,不过是三伏天给热的。 这事除非还能看到鸡上树,否则他根本不认。 至于其他村民,虽然惶恐不安,却更心疼钱。 大家都打起了观望的心思…. 或许是命中该觉,忐忑之后,当晚村里的狗并无异样。 村民也由此心生侥幸,变得不在畏惧。 算着赊刀人死后的七天过去,那种惶恐的心情,就彻底释然了。 可我心里知道,赊刀人死于午夜子时之后,当中有一段微妙的时间差。 严格算起来,头七是在他们理解的第八天。 也就是今晚才对…… 我站在院子里,能明显感到今晚炎热的空气中,透着一丝诡异。 让人心里烦躁不安,隐隐有种焦虑的情绪。 入夜渐深,村里的狗,居然又跳到了房顶犬吠,那声音沙哑低沉,宛如恶狗哀嚎,令人闻之惊悚,蓦然胆寒。 最要命的,是村房老旧,一旦让这些恶犬上房之后,村民就很难将它们拉下来。 只能眼睁睁的目睹,那一条条家犬,在月下长啸。 夜幕中凝视,像极了恶狼蹲伏。诡异的氛围,开始让村民更加的惶恐。 他们纷纷回家,锁好了门窗。 到了夜半子时。 整个村子应该只有我,还站在院子里,细听犬吠的声嚎。 我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朦胧的探索欲,我想要印证自己所有的猜想。 也就在这时…… “小兄弟,”突然,院外的垂柳下,一个黑影随风晃动。 我循声看去的刹那间,只觉阴风扑面,似有沙子迷眼。 虽然视线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是我能清楚的听到他说:“这人要脸,树要皮….都说树无皮,必死无疑,那你觉得,这人要是没脸没皮,会死吗?” 第6章 母鸡报晓妇女掌朝 “瞧你这话说的,” 我揉着眼睛回应道:“再怎么,也得看没皮的程度吧?就算是大树蹭破点皮,也未必会死!” “也对,” 他认同的补充道:“倘若,是将活人的整张脸皮,都剥下来呢?” “剥下活人的脸皮?” 我呢喃一怔,想想都觉得后背发麻:“别说没了脸皮之后,他还能不能活,只怕剥皮的时候,人就已经活活痛死了。” “说的对,”那人阴沉的笑了。 诡异的笑声,听的我头皮一紧。 心里暗道这人,不会是变态吧?谁他妈大半夜的,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等等… 我在恐惧中回神,这才感觉刚才的声音,极其陌生。 他不像是村里人! 也是这一刻,我才想起惊骇的质问:“你是谁?” 质问声落,眼前早已经没有了黑影,只有柳条晃动出了“莎莎”的声响。 见鬼了… 我刚有这个念头的瞬间,就觉肩膀突兀的一沉。 “谁!?” 我害怕的转身,一张皱皮枯槁的脸,已经凑到了我的眼前。 那近乎触鼻的距离,吓得我茫然一怔。 “外,外婆,你,你吓死我了!” “混小子,” 外婆脸色阴沉的问道:“大晚上的,你站在外面说什么鬼话?” “我….” 心有余悸的同时,我也回过味来:“外婆,难道,你刚才也听到了?” “还不快跟我进去,”外婆有些生气的将我拽回屋里。 关上门后,我赶忙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天杀的!” 外婆怨声呢喃:“都说这赊刀一脉,铁口断生死,一算定乾坤,他这是借了你的口,断了吴家老大的生死?折你福源索命,诓你说了一句断头话……” “就是那句,意指人无脸皮会死?” 我心里一颤,试想当时:“我,我可没有正面回答他!” “可你当时的话,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外婆沉声后,才稍显宽慰的劝道:“算了,从他开口就说树无皮的时候,你就已经被他诓住了,下意识的顺了他的话茬。你少不更事,被他误导也是难免的。” 我恍然回神,心里的繁琐被外婆一语点破。 赊刀人只不过是形容吴家老大欠钱不还,没脸没皮。 可这样的事,却能被他说成剥皮去脸。 我当时就被吓坏了,哪里会去联想,在这个世界上,不要脸的人数不胜数。 烧伤毁容去面的,更是不在少数。 那些人不都好好的活着? 毁在问话当时,我根本没有深思。 潜意识想起剥皮,就顺了树无皮,就该必死无疑的观念中。 可无论怎么想…… “终归只是一句话而已,” 我天真的祈祷:“一句话,一句话总不能就真的,断了人的生死!” 外婆没有回答,只是将沉眉皱的更深。 极度错愕的同时,屋外传来了报晓的声音。 真的打鸣了…. 夜半子时刚过,掺杂在犬吠声下,百鸡争鸣。 外婆急忙推开窗户,鸡鸣狗啸的声音,已经在整个村子里回荡。 犬吠声低沉沙哑,鸡鸣声刺耳揪心。 这些原本在平常不过的声音,却在今晚的夜幕中,显得格外惊悚。 回音不断在山间回荡,诡异的违和感,令人头皮发紧,蓦然胆耸。 “完,完了!” 外婆颤抖的冷叹一声,浑浊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院里。 我也看到了,家里的鸡,也飞到了树梢上争鸣。 在鸡鸣声中,我只觉浑身一软,油然升起的恐惧,让我头脑一热,有了发烧的昏沉感。 薄弱的意识下,我清晰的知道,外婆素来不沾荤腥。 为了给我补充营养,才在院里养了两只蛋鸡。 所谓的蛋鸡,那不就是母鸡吗? 这是仳鸡司晨……不,是应了牝鸡无晨才对! 两词只有一字之差。现世词典之中,更是归纳为同意表达。都是隐喻母鸡不报晓,妇女不掌朝。 但就解卦而言,后者牝鸡无晨更显怨毒。 吴家,真的完了! 我心念至此,只觉头脑一沉,在油然想到的恐惧中,昏厥了过去。 “湘鹏,” 外婆轻唤的声音,在我耳边模糊的传来。 渐渐声若蚊音,很快,我便在她的呼喊声中,完全失去了意识。 第7章 吴家真的应了诅咒 在醒来,已经是天明破晓,窗外天光大亮。 没有报晓的鸡鸣声,破旧的床头柜上,闹钟滴答的跳动。 已经七点过了?! 我惊恐的起身,回想着昨晚的事,心里难免会有余悸。 我昏昏沉沉的下床,这才发现木床的靠背上,摆着一把开合的剪刀。 枕边放着安魂符,我的鞋在床下倒放。 书桌上,还有两个烧过的鸡蛋。 这些都是村里的老手艺了。 几乎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孩子受了惊吓,睡不安稳。或是高烧久治不退的,就会布下这么一套。 “外婆,” 我呼喊着寻人,可找遍家里,也不见外婆的身影。 院里的两只母鸡,“咯”声断续沙哑,此刻正无神的蜷缩在墙角。 从它们这幅“病态”来看,兴许是鸣了一夜。 我心里充满了的忐忑,回忆着昨晚的鸡鸣声解卦。 母鸡司晨,是指鸣于破晓。 雌代雄鸣克夫衰,寓家破人亡,失去顶梁柱。 虽然这卦不尽人意,但黎明破晓,白昼交替,黑暗中还有一丝曙光。 可昨晚是牝鸡无晨,鸣于夜半子时,雌为雄鸣视哀嚎,表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 是丧门绝户之兆,只怕张家满门,老小都会应咒。 想到这,怀揣的忐忑战胜了恐惧。 我不在等外婆,拉开院门,忙不更迭的直奔张家。 还只是远远的,我就看到了张家院外,已经围满了村民。 熙熙攘攘的议论声,如蚊音难辨。 我急忙凑近,挤进人群就看到了张家大院拉起了警戒线。 顺着敞开的院门,我一眼就看到了吴老大的尸体。 就那么诡异的吊在院柳上。恰逢其时的阴风,吹动了树上的尸体,吴老大一张去皮的肉脸,赫然呈现在我眼前。 他脸皮去尽,五官格外狰狞。就那么恐怖的暴露在我的眼前。 我只觉头脑一热,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 周围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从他们议论声中,我听出了始末…… 据说是今早五点,诡异的鸡鸣声,就突兀的停了下来。 这反而让村民不安,因为五点才是鸡鸣破晓的时辰。 诡异的违和感,让村民胆怯的不敢出门。 大家都知道昨晚的事情来的诡异。 忐忑居家到了六点,夏日的天色已经放明。 村长召集了周围的村民,敲锣打鼓直奔吴家。 众人推开院子,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当时目睹的村民,现在回想起来,后背都是一阵发寒。 吴家一门,三代七口,连同吴老二和家里两个小孩,都被人剥了脸皮。 吴老大就这样诡异的挂死在树上。其他人死在了家里的卧房……家里没有一个活口,各个死的邪性,全都被人剥了脸皮。 有村民细说当时,他们还在张家找过,翻遍整个屋子,也没见剥下的脸皮。 郑屠夫当时也在场,他杀猪卖肉已经快三十多年了,胆子在村里是独一份。 在村民的怂恿下,郑屠夫还去看过死者的伤口…… 说是从头顶到脖子,顺着耳根划下的一道口子,延伸而下,刀法异常娴熟,就顺着那么一道口子,就把整张面皮都揭了下来。 取皮不伤肉,这根本不是人为可以做到的。 郑屠夫吓傻了,现在都没缓过神。 后来村长报案,镇上赶来的三个调查员,看到这幅场景,都吓的直哆嗦。 其中的一个女调查员,当场就吐了。 现在拉起了警戒线,调查组正在现场勘察。 “对了,” 议论到这,有人悄声暗指:“门口那个,就是当场吓吐的女调查员!” “是她啊!?” 有人开始回忆:“这不是村长家的孙女吗?” “对啊,还真是她,”周遭的村民全都看了过去:“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娃,好端端的吃什么公家饭,当什么调查员?” “一见命案现场就吓吐了,可真丢咱云门村的脸……” 村民话锋急转,起初还惊悚的说着命案现场。此刻竟八卦起了村长家的闲事。 在他们的议论声中,我已经缓过了神。 耐不住心里的探索欲,我垫着脚尖,想要看清吴家大院的情况。 然而恰不逢时…… 一只瘦弱枯槁的手,突然遮住了我的眼睛。 第8章 破赊刀箴言的玄机 “小孩子看了,只会在夜里做噩梦!” 这是外婆的声音! 我心里微微一怔,循声侧目间,只见外婆背着竹楼,里面装着山上刚摘的柴胡。 脚下的布鞋沾满了黄泥,衣服上还有沾染露水的湿痕。 不难从衣服上看出,她一早就上山采药。 怕是此刻,才下山回来。 “外婆,”我战兢发怵的告诉她:“吴家,吴家一门七口,都死了!” “我知道,” 外婆一脸平静,对吴家的事情,没有半点惊诧。 她将我拽出了人群,在远离村民后,低声说起:“昨晚,我就已经算到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有些自责的问道:“昨晚我要是说,人无脸皮能活,那吴家的人,会不会因此逃过这一劫?” “哪有那么多如果?” 外婆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宽慰的说:“昨晚,他要是吃不透你,也不会贸然出现在你面前。就算没有你,他昨晚也会找其他人讨口。这是吴家的命,也是他吴老大,自己欠下的债,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我心里总有一种自责的愧疚感。 尤其是十五岁这个懵懂的年纪。 “冤有头债有主,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外婆释然说起:“十五年前,你妈骗了赊刀人一语断生,昨晚,赊刀人有心套话,骗你折福断口,这事就当还了当年的因果。” “他!?”我心里微微开始打鼓,从外婆的话里,我听出了赊刀人的来历。 虽然十五年前并未蒙面,但我早就意识到了,镇魂碑前撞死的神秘赊刀人,就是当年外婆有心算计的那位。 他们语中下套,近乎如出一辙的算计。 这是还了我妈,当年欠下的讨口债。 “好了,”外婆话锋一沉:“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段时间,你要尤其注意自己的这张嘴,千万别在乱说话,夜里,也千忌不要出门!” “为什么?” 我惊愕的一怔,猛然意识到,外婆似乎觉得,那东西还会来找我。 村里的事情,也并没有结束。 或许,我会意的想到,村里那么多赊刀箴言,吴老大的死,也许仅仅只是开始。 下一个会是谁!? 错愕的思绪间,村长那边已经远远的看到了外婆。 “哎哟龙婆,你可算是来了!” 村长忙不更迭的凑了过来,周围的村民,也随声注意到了外婆的身影。 他们急忙靠拢,听村长懊悔的说起:“龙婆,还真让你给说着了。这才几天,就真给闹出了人命!” 吴家的人死的太邪性了,村民心里早就联想到了赊刀人。 狗上房顶,鸡上树。 全部应验当晚,吴家一门老小,七口绝户,全都死在了家里。 死状离奇,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当初的赊刀箴言。 村长已经方寸大乱,拉着外婆便不依不饶:“不管怎么说,龙婆,这事你可得帮忙拿个主意!” “是啊龙婆,” 一些胆耸的村民,急忙附和,说着:“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就是,”村民眼下的态度,和当初坟山上的冷言冷语,成了截然相反的局面。 “都别在说了,” 外婆摆手暗示:“对于村里的事,该说的,我在坟山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这老婆子金盆洗手十五年,早就不济事了!” “别介,” 村长急忙劝道:“龙婆子,当年你可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神婆,你怎么能不济事!” “对啊,”村民一味奉承。 可他们显然曲解了外婆所谓的“济事”一词。 十五年前,发生坠龙事件后,外婆收了堂口。 从此不在开堂济事,这济事是句行话。 和古人口中,悬壶济世的诠释想通。 可村里的方言土话,也把济事一词,诠释为管不管用。 有人开始暗自揣测:“龙婆,您不会是记恨着坟山上,大伙没听您的吧?” 村里的几个长舌妇,立马想到了当时坟山上的数落,连忙向外婆道歉。 村民说不尽的好话,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外婆。 大家舔着脸说好话,唯恐落后于人。 村民是真害怕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受到诅咒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看着村民讨好的摸样,王端公的脸色阴沉。 “瞧把你们给吓的!” 他嘴角抽搐间,眉间透着几分吃味。 “怎么!?” 有村民闻言,错愕的看向了他:“王端公,你这是还不信邪?” 也有人好言相劝:“端公,你自己也是吃阴阳饭的,自赊刀人死后,接连发生的事情,可都不附和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郑屠夫急忙拽了拽王端公的衣角:“这事闹得奇了,咱想不信都不行!” “这我当然知道,” 王端公颇显自傲:“现在,就算真是赊刀人回来索命,老子也不怕他!” “哟,”有人唏嘘的调侃:“当初坟山上,可就属你王端公和吴老大跳的最高,保不齐吴老大之后,下一个就是你们王家!” “只要他真有那个本事,”王端公嗤之以鼻,露出了淡然自信的表情。 对于村里的王端公,我也听外婆说起过他的过往。 以前十里八村,因为有外婆在,所以没人在附近讨阴阳饭。 王端公那时候,也没什么名气。直到十五年前,外婆不在开堂问世之后,十里八村,吃阴阳饭的,就剩下王端公了。 各村红白喜事,尤其是丧葬少不了要请先生。 就这样,十五年来,王端公成了十里八村,阴阳档口的话事人。 名声鹊起,在周遭都有了不小的名气。 可外婆也不止一次说过,王端公只是徒有虚名,根本没什么阴阳本事。 就连端公行当里,上刀山,下火海的把戏,也是杂技档口里的障眼法。 不过眼下,虽然他能力不济,却一语道破了赊刀人的玄机。 “什么赊刀预言?” 王端公信誓旦旦的拿出赊刀凭据:“说到底,只不过是几句丧门的诅咒罢了……只要反其道而行,破了上面的预言,那就准保不会出事!” 不得不承认,王端公的话,有些道理。 毕竟吴家虽然惨死,可终究应了犬上房顶,鸡上树的箴言。 如果预言没有成真,那也许…… 想到这,众人露出了恍然惊觉的神色。 就连外婆的表情,也在这一刻稍显出几分错愕。 她震惊于眼下的王端公,居然能想到这茬。 很快,就有好奇的村民来了兴致:“王端公,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破除箴言上的诅咒!?” “这还不简单!?” 王端公打开了手里的赊刀凭据:“看看,活人娶尸,老鼠低飞!” 这两句赊刀箴言,早在坟山上的时候,大家就听他提起过。 有人唏嘘笑谈:“在这个世界上,老鼠怎么会飞?” 虽然王端公也想不通其中的寓意,但他原本也不为此上心。 他在意的,一直都是箴言的前半句:“退一万步说,就算哪一天,真有变异长翅的老鼠,我也不怕,只要我家那独生子不保灵媒,不娶一个阴尸,他就能打破预言,自然,也能破除纸上的诅咒……” 话都说到这了,王端公看向了郑屠夫:“老郑,说起来咱两家的孩子,可是有婚约的。” “没错,”郑屠夫也不否认,毕竟云门村的人,也都知道他们两家的事情。 一个是十里八村小有盛名的端公,一个是村里杀猪的。 论家底,云门村除了村长,就属这两家最有钱。 他们很早就给孩子订婚了。 为了打破诅咒,王端公决定:“索性,就让两个孩子,提前结婚!” 只要孩子结婚,纸上的预言也就随之破了!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人群中,已经议论开了。 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外婆的脸色,此刻煞白铁青。 难道王端公的想法,有什么不妥? 我悄声想问外婆,却被恰不逢时的声音打断。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几个调查员,已经从吴家大院走了出来。 稍显年长的调查员透露:“这里的尸体,我们需要带回镇上调查,命案现场也会暂时封锁。” 他们俨然把吴家的事情,当做了一起行为恶劣的凶杀案。 为了做进一步的调查,他们有意遣散村民回家。这也是为了,避免事情被聚众的言论影响,所以选择采用上门走访的形式,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村民在调查员的催促下遣散,只是在众人临走的时候。 突然…… 第9章 的确是低飞的老鼠 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是村长家的孙女,云梦瑶穿着警服对村长抱怨:“你们这些人,心可真大,在命案现场,居然还有心谈婚论嫁?” 众人循声回头,只听…… “哎哟,我的小祖宗,” 村长拉着云梦瑶焦虑道:“听爷爷的话,这事你就别掺和了,你刚回村里,家里的这些事,你还不知道,它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行了,” 云梦瑶没有好脸:“少拿你那些灵异的事情吓唬我!” “谁在吓唬你,” 村长战兢一指吴家:“你自己瞅瞅,这吴家闹得,你能解释吗?” “你还有脸说,” 云梦瑶有些生气道:“如果不是你们肆意闯入,也不会破坏了命案现场,弄的我们现在毫无头绪……” “你,”村长语塞,对自己的孙女不忍苛责。 可眼下的事情,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当中缘由,他今天也曾几度告诫过云梦瑶。 但大城市回来的女孩,接受的是高等教育,根本不屑于怪力乱神之谈。 “算了,”村长缓和了情绪,试图退让一步:“只要你不参与村里的事,我,我可以保证,无论是我,还是你舅舅,都不在管你去镇上当差协警的工作!” “想得美,”云梦瑶并不妥协。 两人争吵的画面,瞬间成了村里人八卦的谈资。 “瞅瞅,大城市回来的丫头,这脾气可真倔!” “不见棺材不落泪,”有年轻的男人,不禁为此惋惜:“可惜了那副好皮囊!” “说起来,我好像隐隐记得,村长家也是当年的赊刀户……” “是吗?”众人来了兴致,边走边说,不过他们嘴里谈起的,都是村长家的闲事。 村长家有钱,原本就是村里私下议论的话柄。 他家那点事情,村里谁还不知道!? 早年村长的独生子,大学毕业后,就留在外面的大城市经商,据说赚了不少钱。 可是后来,两口子在车祸中遇难。 村长这才将七岁的云梦瑶,接回了云门村。 云梦瑶打小就长得俊俏。十八岁的时候,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 村里有很多人,都曾去村长家提亲。 大家都知道,村长这孙女,不只是长得水灵。 他父母当年的赔偿款,和大城市的生意,对庄稼人而言,那都是一笔巨款。 村里全都盼着和村长家搭上边。不过无一例外,村长当年都以孙女还小,不合法律成婚的年纪,打发了上门提亲的村民。 十八岁恰逢高中毕业,云梦瑶的舅舅当年接管了她父母的生意。 趁着云梦瑶考上了大学,就把她接到了城里。 四年大学之后,云梦瑶竟破天荒的考了调查员,想要抬上公家的饭碗。 村长和云梦瑶的舅舅也曾多次劝诫。 可架不住云梦瑶的倔性,所以昨天回来云口村。 昨晚第一天去镇上当值,就出警回村,遇到了这档子事。 大家都不能理解,这丫头好端端的,不去接管父母的产业,却跑回村里,当什么调查员。 一个月就那点薄弱的薪酬,在这穷乡僻壤的镇上当差,能有什么意思? 路上村民闲言碎语,八卦谈及的都是这些琐事。 他们俨然忘了赊刀人,也忘了吴家的惨死。 和外婆回到家后,我才茫然问起她:“外婆,王端公打破预言,破除诅咒的方法,难道不对吗?” “当然对,” 外婆放下背篼,淡然说起:“看破赊刀预言的把戏不难,可要想破除诅咒,那就不是光凭一张嘴就能办到的,那得需要本事!” “需要什么样的本事?”我错愕的问。 外婆笑谈:“古代就有很多的占卜预言,比如说隋朝时期的杨花落,李花开。唐朝时期的,唐三代而亡,武代李兴。这些亡国预言很早就传到了君王的耳朵里,帝王之能尚且不能改变,何况是他一个端工?有时候越是有心改变,却无意促就了事情的发展。” 外婆说的不错,我恍然明白,这个世界上,能未卜先知的人很多,他们算不上大能,因为他们只是比常人,更早窥测到因果罢了。 就像现在的我,能凭一些卦象拆解,提早预知接下来的事。 可对于我而言,却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 短暂的思绪间…… “时候也不早了!” 外婆伸手一探我的眉心:“既然烧已经退了,就赶紧收拾书包去学校!” “都这个点了,去了也是迟到,要不,今天就别去了!”我内心充满好奇,是一点也不想去上学。 “赶紧去,” 外婆沉声不悦道:“今个上门的人多,你别在家里待着!” “我,”我内心有一百个不情愿,可架不住外婆的态度。 近乎是在外婆的催促声中,我才背着书包出门。 上课的时候,哪怕临近中考了,我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摸样。 我知道,从吴家大院门口,那些村民的态度来看。 今天一定会有不少人,拿着赊刀箴言上门。 也不知道外婆,会不会念在村民的情分上,重新开堂问事。 带着满心的忐忑,熬到了晚上。 八点半下了晚自习,我从镇上走回村里,还有一个小时的山路。 夜色暗淡,今晚似有雷云蔽月。大有暴雨欲来的迹象。 我脚步疾驰,打着手电筒,半刻都没敢停留。 就在临近云门村的时候…… “小伙子,你等等!” 突然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脚步只是一顿,细听身后的那个声音,已经变得越发急促:“小伙子别走,你等等我!” 那声音莫名的阴冷,让我浑身都打了个冷颤。 他的声音极其陌生,根本不像是村里人。 更像是…… 那天柳树下,找我讨口的人。 是他,没错,我心里骇然想起的同时,身后那个声音竟再度响起:“等等我,我这腿脚不好,可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 就是他的声音,再度确认后,我的心里油然一紧。 极度恐惧之下,我只觉后背一凉,似有阴风吹佛到了背上。 “你回头帮帮我,” 他的声音,仿佛就是从我身后传来。 但那声音,却能在耳边回荡,我整个人都傻了,吓得拔腿就跑。 “小伙子别走,你回头帮帮我……” 他的声音在夜里呼喊,也在山间回荡,吓得我浑身汗毛倒竖。 我没敢回头,因为外婆时常告诫,凡人双肩有阳灯,阳灯入体鬼难侵,半夜回头灯易灭,阳灯一灭,命难寻。 想到这些,我的心里越发恐惧。 一溜烟的跑回村里,临近大院的柳树下,似有黑影晃动。 我没敢细看,直到穿过树荫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冷声传来。 “你着急忙慌的,跑什么?” 是外婆苛责的声音,我脚步急刹,回头,只见柳树下是外婆佝偻的身影。 “外婆,吓,吓死我了,”我忙声说起了路上的事情。 外婆听完却不以为意,她手里似乎还捂着什么金贵的东西。 双手紧合,捂的严严实实的…… “你手里握的是什么?”我好奇的问着。 “你猜猜,”外婆凑近,将紧合的双手伸到我的眼前。 想起这一路上的惊悚,我此刻还心有余悸。 紧绷的神经,才刚刚舒缓,我哪有心思去猜:“我想不到,兴许,是鸡蛋吧!” “呵呵,” 外婆笑了,在不经意间,笑的还有几分森冷:“那我给你看一眼,不过你可得看仔细了,可千万别看错……” 至于吗? 我心里这样想着,没曾开口,外婆就已经松动了双手。 敞开一个小缝,似有活物在她手中挣扎。 我打着电筒,急忙看去,只见她松开的两手之间,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尖嘴针牙,不时耸动着三角耳。 “是老鼠,”我心里的猛地一颤。 “你看清楚了?”外婆声冷急问。 “这还能看错?” 我有些埋怨道:“外婆,你说,你好端端的,抓只老鼠干嘛!” “呵呵,”外婆又笑了,这次的笑声,竟诡异的让我心底发毛。 来不及错愕,她突然在我眼前彻底松开双手。 手中脱落的活物,竟猛地一震,扑腾着翅膀,直奔我的面门。 是蝙蝠!? 我惊恐的一颤,忙不更迭的退步间,脚下踉跄一滑。摔坐在地上,也是满心惊愕。 平白无故的,外婆怎么回突然拿一只蝙蝠吓唬我。 我侧头质问,可眼前哪有外婆的身影!? 柳树下,只有风卷柳枝发出的沙哑声。 偌大的柳树上,也没有蝙蝠的影子。 只有几只乌鸦,瞪大了浑圆的眼睛,发出凄厉的叫声。 “哇——哇——” 饶是心里的魔怔,我竟莫名觉得今晚的乌鸦,叫的格外渗人。 不过仔细回想,蝙蝠!?老鼠!? 我恍然意识到了王端公家的赊刀预言,这低飞的老鼠,指的不就是蝙蝠吗? 第10章 坟上草枯示少年亡 想通这点,我不禁越发愕然,那活人娶尸,又该怎么解!? 或许王端公家的赊刀箴言,和吴老大家不同。 吴老大家的,是卦象。 而王端公家里的,是预言? “哇——哇——” 乌鸦凄厉的叫声,把我从思绪中唤醒。 现在哪里是想箴言的时候? 我惊恐回神,吓得急忙起身跑回家里。 “外婆,”我呼喊着推开房门。 敞门声“轰”然巨响,把外婆被吓了一跳。 她有口无心道:“咋咋呼呼的,你见鬼了?” “还,还真让你给说着了,” 我带着几分哭腔,颤音说起了今晚回来的遭遇。 外婆沉眉之下的表情,没有半点惊愕。 或许,从她告诫我不要乱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 讨口债,一而再,这就跟黄皮子讨封一样,是没完没了的。 只要被它赖上了,就会一直纠缠着。 说到最后,哪怕我揭露出,低飞的老鼠,其实就是蝙蝠的时候。 外婆也只是一脸淡然,她早就解开了王端公家的赊刀预言。 还对我淡然说起:“预言讨口,就和黄鼠狼讨封一样,算三灾人劫中的一难,也是最损人福报的……” 外婆庆幸:“好在最后,它并没有讨口,问你活人是否能娶尸。” “没错,”我仔细回想过:“确实没听它问过,而且,我想活人娶尸,也根本不可能实现。” 外婆目光幽怨的一沉,盯着我不在做声。 可那副表情,明显让我心里一怔,蓦然想起灵媒。 活人娶尸虽然听着离谱。 可放眼玄门之中,用灵媒配阴,借运或是改命的,也不在少数。 真要说起来,我自己就在其列。 可王端公家的儿子明明有婚约在身,怎么可能在许灵媒? 想到这…… “对了外婆,王家和郑家,” 我试着问起:“他们两家,真的决定提早结婚了吗?” “是啊,”外婆转身,去厨房倒来一碗熬好的柴胡。 递给我的时候,闲谈说起:“起初郑家还嫌忌讳,感觉这个时候嫁闺女,有些不合时宜,可架不住王端公的执拗……而且王端公许诺,只要帮他破了预言,孩子成婚落地,也会帮助郑家。毕竟十五年前,郑家也是赊刀户!” “难怪,”我喝完了柴胡,心里格外在意活人娶尸的预言。 夜里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心里对王家剩下的半句预言,显得耿耿入怀。 该怎么形容呢!? 一开始,毫无头绪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多想。 可如今,想到蝙蝠就是低飞的老鼠,就好像奥数题,已经解开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让我莫名的在意。 或许我原本就对玄门灵异的事情,充满了高度的探索欲。 心里就像是排列方程一样换算着。 已知活人娶亲,或系灵媒配阴。 可王端公如今和郑家有了姻亲。 凭王端公的阴阳手段,也不会妄想借运。 更何况,当下时否犯忌,王端公是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许一门灵媒。 那就奇了…… 我竟衍生出了好奇,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应了活人娶尸的预言。 我睁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外婆在床前守我入眠,她今晚也是破天荒的拿出了堂口灵牌,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十五年了…… 只有时逢初一或十五,外婆才会擦拭堂口灵牌。 可今天,外婆却在昏黄的白炽灯下,擦拭的小心翼翼。 “在想什么?” 突然,外婆的冷声,打破了卧房里的寂静。 “我,”我心虚的一怔:“我没想什么!” “就你那点心思,可骗不了我,” 外婆收起灵牌告诫:“今天的事情,过了也就罢了……从明天开始,入夜你要留神。在外面千忌自己的那张嘴,一定不能再乱说话!” “我知道”我也能听出外婆的言外之意,她是暗指赊刀人,一定会阴魂不散。 为了活人娶尸这句预言,他还会来找我讨口。 想到这,我信誓旦旦的保证…… “以后入夜,我就不在说话!” 哪怕我这样说了,外婆也是满脸愁容。 她看着自己的腿脚,忍俊不禁的轻咳了两声。 自开年后,她的身体就已经每况愈下,若不是身子骨不够硬朗,往年她都是送我上学,接我放学。 她现在的腿脚,就连上山摘点柴胡,也显得力不从心。 “对了,” 外婆也是临时起意:“这几天,我索性找个人送你!” “找什么人?”我错愕的问着。 “村长家的那个孙女……” “你是说云梦瑶?!”我微微一怔:“你找她?别人能同意吗?” 外婆这才说起了她和村长家的渊源。 早年,她在云口村安家,曾帮村长家动过祖坟风水。 也指点过云梦瑶的父亲,让他在大城市发迹。 就连外婆金盆洗手之前,办的最后一桩事,也是云梦瑶父母的白事。 原来十五年前,云梦瑶的父母,驱车回云口村的时候,路滑难行,尤其是十五年前的山路,恰逢村里水患。 云梦瑶的父母,驱车不慎,受水患殃及。 车祸后流石深埋,过了很久,才被赶来的各方媒体发现。 外婆帮忙办完了白事后,从此收堂。 可四年前,云梦瑶的舅舅,在来村接她的同时。 也曾上门拜访过,请外婆给云梦瑶算上一卦。 那会我只有十一岁,还在镇上读小学五年级,所以印象并不深刻。 只是当下外婆那么一提,我瞬间想起来了。 外婆在四年前曾有暗示,说云家的祖坟上,草枯赤黄。 那时候我听不懂,现在我知道,那是阴坟卦象的风水决。 正所谓‘坟上草枯少年亡,赤色草散二十二’…… 意指云梦瑶会死在二十二岁的那年。 等等,我恍然惊觉:“云梦瑶今年大学毕业,应该刚好二十二岁。” “还差半个月,” 外婆揣测:“想来,是她舅舅听懂了我当初的暗示,所以临近年岁,找了高人给她相面,才会让她端了公家饭碗当差,穿一身制服辟邪!” 说到这,外婆冷声长叹,似乎对此并不看好。 第11章 夜半村口的红灯笼 听着外婆叹气的口吻,我有些好奇的问:“这当中,有什么不妥吗?” “还得看她自己的命……好了,天也不早了!” 外婆起身收了堂口灵牌,用红布遮掩后交代:“你先睡,我得去村长家问问……反正,云家丫头,每天都要去镇上值守,她还开着车,我去说个情。保不齐,她每天能顺带捎你一段!” 说完,外婆就关灯出了卧室,离开大院连夜去了村长家。 虽然她没有细说。但我能想到,云梦瑶这一行,素来神圣不可侵犯。 有她同行,倒也确实能够安心一些。 否则,大城市里,也不会有人指点,让她当差辟邪。 次日一早…… 等我洗漱后出门,云梦瑶已经开车到了院子门口。 “上车吧,” 她摇下车窗,招呼我在副驾驶落座。 其实她没有村民想象中的那般高傲。 也没有大城市里,富家千金的冷漠。 不过她惊艳出众的长相,确实符合村里人,对城市明星的幻想。 她是真的漂亮……漂亮到,让我有些本能的拘束。 这种本能,是青涩年纪,遇到漂亮女孩的忐忑。 当然了,我和云梦瑶其实并不熟络,她比我大七岁。 在她考上大学,离开村里的时候,我才十一岁。 年龄上的跨度,让我们从小就没有玩到一起。 所以陌生的忐忑也是有的。 “怎么了?” 云梦瑶突然笑问:“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 我有些窘迫的回应着,不过拘束的摸样,完全被她看在眼里:“放轻松点!别看我穿着制服,你就那么紧张!” “我哪有紧张!?”我尴尬回应的同时,也窘迫的打开了话题:“我刚才,就是……就是一直在想,吴家的事情,你们调查出结果了吗?” “吴家?你是说吴老大他们?” 云梦瑶开着车,微微撇了我一眼,她昨天就曾注意到,我出现在命案现场,目睹了吴老大的死状。 只是后来的走访工作中,听外婆说我去了学校。 毕竟我才十五岁,调查组的人,也没指望能从我这,听到什么线索。 当下既然闲谈说起,云梦瑶索性也聊起了他们调查的进度。 听她说,云口村毕竟是发生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犯性令人发指。 所以,昨天在疏散村民后,又从镇上调来了不少警察,把附近都给戒严了……几个村子,曾经当过兵的预备队。也都被召集起来,沿村做地毯式的排查。 按照当时调查人员的揣测,剥皮自然会流血。更何况还是七张面皮,可无论是案发现场,还是方圆十里之内,都没有找到任何血迹,更没有找到离奇消失的面皮。。 调查人员,已经在第一时间,走访了云口村的各家各户。想要从吴老大的人际关系,和结仇方面入手,可查下来没有丝毫头绪,几乎完全可以排除仇杀的可能。 最后,因为注意到剥皮的手法娴熟,她们把目标锁定在了方圆几里的屠夫身上,目前正把附近几个村子的屠户,甚至是平日里擅于宰杀牲畜的人,都带回了镇上询问。 她们首先眷顾的,就是住在云口村的郑屠夫…… 接下来的几天,云梦瑶都会顺路接我上学放学。 路上闲来没有话题,我也会问起,她们案情的调查进度。 第二天就听说了郑屠夫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因为急于操持女儿的婚礼,就被当场释放了。 至于其他村的屠夫,也对死者伤口进行了比较。 哪怕在娴熟的杀牲屠,也断然不可能取皮不伤肉。 期间恰逢双休,周末我没有看到云梦瑶。 直到第四天,同车去镇上的时候,我发现云梦瑶,已经彻底的绝望了。 据说是镇上的人随着深入调查,非但没有找到线索,反而逐渐的排除了人为的可能性,尤其是走访得到的笔录中。 几乎都提到了赊刀人的死。还有犬上房顶,鸡上树的离奇言论。 好在吴老大一户七口,在丧门绝户后,没有家属催促闹事,否则镇上调查组的压力,只会更大。 现在没有人追溯,调查也没有头绪,大致会渐渐当做无头案,堆放在卷宗室里。 只是苦于没有人收敛吴家的尸体,至今还暂放在镇上的调查局。 到了第五天,听云梦瑶说,镇上调查组已经决定撤回值守吴家现场的调查人员,可没想到,当天竟遇到了村民反对。 原因令人哭笑不得,村民说,明天就是吴家的头七,希望穿着制服的人,能留守在命案现场,守着云口村。 这个要求,原本还没什么,可听到村民这些话,那些值守现场的调查员,纷纷到镇上请假。 最后碍于村民的强烈诉求,镇上临时安排调查组的组长和云梦瑶,当晚都留守到村里。 毕竟云梦瑶本身就是云口村的人。而调查组的组长,也只是临危受命,为调查局那些胆怯的人,做个表率。 “这样说来,那我也只能,祝你今晚好运了!” 我略显调侃的说着,目光却微有打量着云梦瑶的俏脸。 “怎么?”她微微一怔:“我脸上,有脏东西?” “不,” 我只是暗暗相面,同时确认的问道:“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二,”她淡然声落,引得我心里猛的一震。 难道外婆记错了云梦瑶的生庚?我严谨道:“已经满了?” “不,还差几天,”她半开玩笑的说起:“怎么?你打算送我生日礼物?” “我可没钱,”我悻悻的回应着,心里只是想确定云梦瑶的年纪。既然外婆算过,云梦瑶能活到二十二岁,那今晚就不会出错。 还真没想到时间过去的那么快。 转眼,吴老大已经死了七天。 这七天以来,除了吴老大死去的那天晚上,我遇到了讨口外,剩下的六天,都相安无事。 也不知道,熬过吴老大的头七,这事会不会就算告一段落?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间,云梦瑶已经将车开回了云口村。 夜里的九点多,村口竟张灯结彩,布置的极为喜庆。 红烛摇曳的灯笼,透过车窗,将我眼前一晃。 我惊愕的看出窗外,喜气的红灯笼,赫然醒目的挂在眼前…… 第12章 鸡鸣破晓的唢呐声 “那是王端公家的门头,”我惊愕的呢喃出声。 “是啊,”云梦瑶漫不经心道:“明天就是王家和郑家的新婚大喜,怎么?都是一个村的人,你家就没有收到请帖?” “应该给了外婆,”我随口回应。心里却近乎抓狂的想着,吴家头七点灯,村口王家点的却是红灯大喜,只怕阴人回门犯忌。 尤其是如今这样的撞阴,灭门阴撞新人喜,这叫什么事? 古人素来都有忌讳,从人死到烧七,一直都有着严谨的习俗,比如说“孝子头,满地留”,“丧不报,孝不吊,不烧纸钱不谢孝”。 这些规矩由来已久,都讲究死者为大。 而且常言论道,新丧嫁娶,以此四字排序,嫁娶自古就在新丧之后。 王家早早占了村口,只怕犯了晦气。 心里即便想到这些,我也没敢张嘴胡说。 这几天以来,哪怕是和云梦瑶同行,我也一直严于忌口。 唯恐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说话犯错。 如果今晚王家犯冲,那云梦瑶守夜吴家大院,会不会犯邪!? 我,我该不该提醒她!? 这几天下来,随车同行,闲谈拉近了感情。 要是明知道这些,也不去提醒她,我这心里,莫名还是有了一种负罪感。 就在我鼓起勇气,想回头暗示的时候…… “到了,” 车子骤然停下,云梦瑶侧头示意:“快回去吧,你外婆已经在门口等你了!” “我,”看到外婆走近车前,我鼓起的勇气,瞬间胆耸。 想来云梦瑶,应该不会有事,毕竟外婆说过,她少年早亡,那也是二十二岁。 现在年龄不满,她兴许能躲过一劫,怀揣着侥幸的祈祷,我下车对云梦瑶致谢。 只是她驱车离开的时候,车子的尾灯,如大红灯笼的残影,晃动着我的眼睛。 那抹黑夜中的红光,竟莫名的让我记忆尤深…… 以至于当晚睡觉的时候,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是一抹黑夜的红光。 和村口烛光晃动的灯笼形似,也和云梦瑶驱车离开的尾灯如出一辙。 犹如魔怔一般,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辗转夜深,我才在思绪中入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快醒醒……”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突然响起:“徐湘鹏,快醒醒!!” “怎么了!?”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在黑暗中隐隐看到了曼妙的人影的轮廓。 “都几点了还睡!?”那声音略显娇嗔。 卧房没有开灯,不过凭声判断,是云梦瑶。 几点了!?我是迟到了吗? 我脑海中昏昏沉沉,根本不及细想就被她拉下了床:“快跟我走!” “去哪?” 我忙不更迭的被她拽着:“我还没穿衣服……” “别穿了,已经来不及了!”她很快将我拽出了屋子。 我穿着睡衣,起初还有点不安的羞耻感,可是迈步出院。 我仿佛,瞬间就忘了自己的穿着。 外面竟还是夜色…… 仿佛是在黎明破晓的间隙,天色微明,眼前灰蒙蒙的一片。 “现在还不是上学的时候,你要带我去哪?” 我有些惶恐的问着。 “别问,跟我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她头也没回的卖起了关子。让我紧跟在她身后,脚步急奔村头。 “你慢点,”渐渐,我感觉眼前云梦瑶的背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大山深处,早上原本就有雾气,哪怕是夏天也不列外。 这种山间漫雾的景象,并不奇怪。 可是当下,混迹在黎明破晓的昏暗中,黑雾弥漫。 犹如煤厂的烟尘一般升腾在天色中,我却丝毫没有察觉。 跑到村头,黑气散发,云梦瑶的背影,竟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梦,梦瑶姐,” 我骇然一惊,茫然四顾间,根本没有人影可寻。 一种骇然的恐惧,油然而生。 下一秒,似有迎亲的唢呐声,从村外隐约传来。 原本喜气洋溢的唢呐声,此刻竟让我莫名胆耸。 试想村里,谁会在这个时候送亲结婚!? 第13章 娶尸原来另有预示 唢呐声凄厉的宛如催命符…… 这绝不是结婚迎亲的队伍,尤其是对于同村的山里人。 村里对结婚的规矩,素来都是很有讲究的。 大家通常都会选在中午迎亲,下午拜堂。如果是王端公和郑屠夫家,就更不会犯错,两家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门户。 他们喜糖和请柬都已经散了,中午送亲宴请在郑家,下午娶亲宴设在王端公家。 他们绝不会那么早迎亲,更不会早早的发亲。 我寻声胆怯的观望,村口外面,还真有抬轿迎亲的队伍。 大红花娇八人抬,前排的人高举着迎亲的牌子。 那是隆重复古的中式婚礼。花轿精美,显得格外气派。浩荡的迎亲的队,就连穿着都极为讲究。 耳边的唢呐,和锣鼓声,近乎不绝于耳。 随着队伍前行,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原本吹奏着喜庆的音乐,此刻却令我听的后背一阵发寒。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骇然警惕下发现,那些轿夫和迎亲队的人,竟都是脚不着地。 真他妈撞鬼! 我急忙侧身让路,背对着迎亲的队伍。 “冲撞勿怪,冲撞勿怪...” 呢喃间,我耳边清晰的传来。 “徐湘鹏,徐湘鹏……” 那竟是云梦瑶的声音。 “幻听了吗?”我心里猛的一怔! 云梦瑶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到了这就不见踪影。 她总不会乱闯,撞了迎亲的娇队吧…… 极度恐惧下,我还没想清楚,一道惊恐的声音瞬间炸开。 “啊!” 惊呼声后,是战兢的呼喊:“徐湘鹏,救我!” 我下意识的循声回头...只见那红色的八抬大轿,已经掀开了边上的红帘,云梦瑶竟穿着血红色的嫁衣,戴着凤冠霞帔探头:“徐湘鹏,你快救我啊!” 那还真是云梦瑶的摸样,她是什么时候穿上的红色嫁衣!? 不,我心里顿觉一慌。仿佛更该在意的,是她什么时候,被拉上的花娇。 “救我,救我,”她从轿窗探出了半个身子。 她朝我伸手疾呼,可我耳边,却根本听不清她的呼喊声。 擦肩而过的唢呐,和锣鼓的声响,已经震耳欲聋。 就在我木讷神慌的刹那间,她一声娇喘,轿子里似乎有人,将她猛的一拽。 遮帘落下,云梦瑶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霎时间,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淹没了唢呐和锣鼓声…… “梦,梦瑶姐!?” 我头脑一热,一个蛊惑的念头,骤然清晰。 救她,在念头的唆使下,我鬼使神差都冲进了迎亲队。 我鲁莽拦轿,掀开轿帘的瞬间,云梦瑶溢血的死状,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轿子里没有旁人,只有云梦瑶死眼圆瞪的画面。 “死,死了!?” 我骇然一怔,呢喃间,脑海中仿佛轰然炸裂。 我脚步急退,来不及恐惧,眼前迎亲的队伍,就像虚影一般,竟淡化在昏暗的天色中,眨眼后,没有半点痕迹。 撞邪了,见鬼了! 我心里一阵发怵,仿佛刚才所有的恐惧,都被压制到了此刻。在瞬间爆发后,心里一阵后怕,我战兢的浑身都在哆嗦。 极度的胆颤下,我忙不更迭的回头,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家。 “外婆,外婆,” 我哭喊着急奔家里,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云梦瑶,惨死轿中的画面。 想到这,我竟恍然勘透了王端公家的预言。 我推开院门,直奔外婆的起居室…… “大早上的,你咋咋呼呼的干嘛?” 外婆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不悦的苛责。 “外,外婆,” 我急忙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的说了一遍。 “吓死我了,”我错愕的说起:“外婆,我,我想到那句预言的含义。” “怎么?”外婆一怔:“你是说王端公家的后半句预言!?” “对,” 我战兢发怵,脑海中,云梦瑶的死状变得越发清楚。 在骇然的惊恐下,我揣测道:“如果,如果王端公家,原本就娶的是一个将死之人,那不就是应了后半句预言吗?” “呵呵,”外婆笑了,那种诡异森冷的笑声,让我既熟悉又陌生。 一股汗毛倒竖的恐惧感,油然升起。 “外婆,你,你……” 我惊诧的退后两步,目光斜凝到了起居室的镜子。 从镜中影像,可以看到起居室的摆设,却看不到外婆的身影,也看不到我自己的摸样。 是梦,这是梦!? 我记得外婆说过,只有在梦中,镜子里才不会有自己的摸样。 我恍然惊觉的刹那,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声传来。 “啪”声落下,火辣辣的疼痛感,把我惊出梦外…… 第14章 中医也称岐黄之术 “混小子!” 外婆咬牙切齿的声音,清晰的传来:“你迷迷糊糊的,说什么鬼话!” 我痛嚎身醒,睁眼只见外婆躬身站在床前。 她刚才似乎正俯身听着我呢喃。 “外婆,我,” 我浑身都是冷汗,坐起身后,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霎时间闹钟响起,窗外也渗入微弱的亮光。 天开始亮了,我看着眼前的外婆,一时间竟分不清当下,是梦还是现实。 可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似乎格外真实。 “你是睡懵了,还是做了噩梦?”外婆厉声问道。 “我,” 我一咬牙,骇然说起了刚才的梦境。 梦中的细节,醒来再难描述,可我清楚的记得,我在梦里,恍然说出了,活人也能娶尸的话。 外婆听完,脸色惊变:“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到,它会去你梦中讨口……这天杀的畜生!” 看到外婆咒骂的摸样,我心底越发恐惧。 我知道,自己又开口闯祸了。 可我心里一万个憋屈,我明明已经很忌讳了。 但…… “算了,”外婆很快释然:“即便是在你的梦境中,你的意识,也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那东西千方百计的误导你,为的就是梦中讨口!凭你如今的少年心性,又哪里会有那东西狡诈!” 外婆话锋一沉,转头安慰道:“事情已经过了,就不要在耿耿于怀……” “你还是赶紧起床收拾一下,去上学吧!” 外婆不在啰嗦,转身出了房门。 只是那落幕的背影,让我忍俊不禁的心里一酸。 我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起身洗漱。 吃了早餐后,便一脸愁容的走出了院子。 “徐湘鹏,” 云梦瑶的声音,让我潜意识的一怔。 “怎么?”她错愕的看着我:“吓到你了?” “还,还好,” 我尴尬的应声上车,落座后才有察觉,后座上,还落坐着一个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 他肩膀上的肩章,和云梦瑶的有些差别。 想来,他应该就是昨晚,和云梦瑶共同值守吴家的调查人员。 车子很快开出了云口村…… “终于结束了!” 后座的男人一声冷叹:“从出警到现在,整整七天,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呵,”云梦瑶浅笑回应:“村里的事情,辛苦王组长了!” “谈不上辛苦,” 男人略显严谨道:“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倒是这一个星期以来,吃在你爷爷家,住在你爷爷家,给你们家添了不少麻烦。” “瞧您这话说的,”云梦瑶略显敷衍的岔开了话题。 在他们的闲谈中,我听出了镇上调查组,已经撤离了云口村。 其实昨天就已经听云梦瑶说起过,若不是村里,害怕吴家头七村里招邪的话,他们早该离开了。 等等,头七…… 我好奇的搭话:“可不可以,冒昧的问上一句!” “你说,”中年男人大方的示意。 而云梦瑶则是微感诧异:“徐湘鹏,你今天怎么说话那么客套?” 我没有回答云梦瑶,只是小心翼翼的开口细问:“吴家一门七口的死亡时间,法医有推算吗?” “当然有啊,” 中年男人没有隐瞒:“根据法医推测,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七天前的夜里,约莫十一点到凌晨到一点钟的间隙!” 果然,和赊刀人的死,如出一辙。 混迹在了夸度难辨的子时。 因为子时就是夜里十一点,到次日的凌晨一点。 虽然同为一个时辰,可若是死亡时间,在十二点前,那头七昨晚就过了。 如果死在十二点后,那今天,才是吴家的头七。 我错愕的依靠着后座,昏沉发热的头脑中,满是狐疑的想着,死亡时间离奇的相同,单单只是巧合吗? 为什么好死不死,又在今天被赊刀人梦中讨口。 倘若他真有梦里讨口的本事,又何必迟迟拖到今早? 只怕是村里不会消停,外婆才会将我赶来学校…… 震惊的思绪间,车子悄然停下。 “徐湘鹏,” 云梦瑶轻声示意:“到你学校了!” 可我昏沉的陷入自己的思绪,全然没有注意。 “徐湘鹏,”云梦瑶伸手在我眼前一晃:“你没事吧?” “我,”我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开到了学校门口。 “我没事,”我慌张的解开安全带。 “等等,”云梦瑶伸手将我一拽。饶是看我满脸通红,她才探手一试我的眉心:“你发烧了!” “没事的,”恰逢其时的上课铃声,突兀的响起…… “糟了,我要迟到了,” 我慌忙拉开车门,下车急奔学校。 上课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中午老师发现了我的异样,把我送到了学校医务室。 可是打了一下午点滴,我也没有好转。 高烧的症状始终是久治不退。 到了下午放学,老师无奈的联系了我的家长…… 外婆家没有电话,老师能联系到的,是村长家的座机。 村长情急,将电话打给了云梦瑶。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云梦瑶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学校。 她将我带出学校后,担忧的问起:“要不要送你去镇医院!?” “不用那么麻烦,” 我笃定道:“只是邪寒入侵,风寒入体,回去找我外婆,熬几天中药柴胡,就能好转!” “这也能行!?” 云梦瑶有些错愕:“你外婆,还懂中医?” “中医又叫岐黄之术,” 我随口解释:“当中的黄,指的是轩辕黄帝,岐是他的臣子岐伯。有名的《黄帝内经》就是源自黄帝与广成子对话,广成子是道家元老,所以说岐黄中医,也是玄门一脉的分支……” 说话间,我已经上了云梦瑶的车:“实在是抱歉,还得辛苦你送我回去,今天的事,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说哪的话!?” 云梦瑶淡然一笑:“反正我也正好下班,现在也想赶着回云口村,赴王端公家的喜酒!” “等等,” 我油然在意:“你现在要去王端公家?” “对啊,”她怔怔的一愣:“这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有……” 我心里骇然一突,该怎么说呢? 原本淡然的思绪,竟油然想起了早上的梦境。 梦中的云梦瑶,和王端公家的预言,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第15章 应了赊刀人的预言 她原本置身事外,和王端公家的预言没有半点牵连。 可如今阴差阳错,却要去王家赴宴。 我心里免不了为此狐疑,脸色瞬间煞白。 半晌之后,云梦瑶试图打开话题,才会闲聊说起:“对了,王端公家的儿子,是二婚吗?” “二婚!?”我从思绪中回神,震惊的无以复加:“你,你怎么会这样问!?” 我万不曾想,云梦瑶平白无故的,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简单粗暴,一句话就能呛死人。如果是等会,她在王家说起这茬,村里人的唾骂,估计都能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云梦瑶尴尬的脸色一变:“难道不是吗?” 她淡然说起了大学期间,她也曾在外面参加过别人的喜宴。可无一例外,城里举办婚礼,都是头婚,选在中午设宴。 二婚或是多婚,才选在下午黄昏。 所以大家都说,二婚夫妻,也叫半路夫妻。 “那是因为,现在的婚礼,大多融入了西方的元素!” 我笑了,有些尴尬的提醒:“你看以前的古装剧,为什么迎亲拜堂之后,便是送入洞房?” “对啊,”云梦瑶恍然一怔,以前她还真没想过。 此刻提及,她才发现,当中确实觉得有些违和! 她开始来了兴致:“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因为,”我当下便随口说起:“古代的婚礼,一般都是黄昏时候举行,据《白虎通》记载,“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所以“女”加“昏”组成“婚”字,这里的昏,并非现代人所认为的黄昏,而是指古代的昏时,是从晚上七点到九点,太阳下山、月亮升起的那个时间段,此时正是新郎迎娶新娘的吉时。” “不过也有人认为,古人在昏时结婚的习俗,与他们的阴阳观念有关,即“必以昏者,取其阴来阳往之义”,意思是说白天为阳,夜晚为阴,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黄昏正是阳去阴来之时,正对应着男子去接女子来的这个迎亲过程。” “古人大多把成亲的时间定在昏时,男方家人也会在黄昏时去迎亲,亲戚朋友也多在晚上来道喜。” “《诗经》中,就有首反映婚礼习俗的诗,名为《唐风·绸缪》,诗中云:“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意思大概就是,在有星星的黄昏,一对新人成亲了……” 我随口提到:“旧时迎亲队伍,要到黄昏的时候才会上门,入夜才会拜堂,新朋好友自然是下午赴宴,这和头婚二婚,没有半点关系!” “还真没想到,” 云梦瑶有些惊愕:“结婚,居然有那么多讲究!” “这是玄门守旧,” 我淡然提起:“现在的人结婚,没那么多忌讳,可是王端公不一样,他既然抬了端公这碗饭,就得遵守旧制,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落下!” “什么三书六礼?”云梦瑶听得一头雾水:“还有,为什么端公就一定要守旧?” “和你仔细说说吧,” 路上全当闲聊,我提起所谓的六礼,分别为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从这六点演变而来。 我国古代的婚姻制度,是通过夏、商、周三代,尤其是通过周代,基本上已经建立下来,到了秦、汉时期,则有进一步的发展。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礼自古代起就是一个严肃而重要的话题。与之相对应的,也形成了一整套与婚礼相关的文化。 然而那个时间,道家尚未成型,是巫族完善了新婚大喜的各项规矩和忌讳。 现在的端公、神婆都是北马巫族衍生的分支,所以两者办喜,自然会延续新婚的旧制…… 趁着无趣,我索性对云梦瑶说起了旧时代的规矩,以前男女婚姻大事,会依父母之命,经媒人撮合,认为门当户对,互换“庚贴”(年龄、生辰八字)压于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以测神意。 如果三日内,家中无碗盏敲碎、饭菜馊气、家人吵嘴、猫狗不安等“异常”情况,则请算命者“排八字”,看年庚是否相配、生肖有无相尅。 旧时有人深信,所谓六年大冲、三年小冲。男婚年龄逢双,女子十九不嫁。谓鸡狗(鸡犬不和)、龙虎(龙虎相斗)、虎羊(羊落虎口)、蛇鼠(蛇吞老鼠)难相配,待认为周全后始议亲。 云梦瑶近乎听入了迷,她也没想到,一个婚礼居然有那么多规矩。 最后,我淡然提及:“或许在你听来,都是封建迷信,可你发现了吗?国家法定的成婚年龄,是男二十二,女二十,应了男婚年龄逢双,避了女子十九不嫁的忌讳。” 话音刚落,云梦瑶一脚急刹。 她恍然失神间,险些开车撞进了前面的人群。 那是王家的迎亲队,他们列队在村口王家。 眼看花轿临近,王家帮忙的人,点燃了红烛,挂上了红灯笼。 “新娘到了……” 随着一声吆喝,灯笼挂上了王家的门头。 不经意间,烛光晃动,在黄昏余明的天色中,我看到了屋檐下,倒挂崔悬的蝙蝠。 它们收翅闭眼,密密麻麻的一排,显得格外渗人。 老鼠低飞的预言已经呼之欲出!? 我骇然一怔,恐惧间,迎亲的花轿已经抬到了王家门前。 随着媒婆抬手一喝:“落轿!” 我循声注视到,轿底有鲜血滴落。 “死,死了……” 我颤音呢喃:“郑屠夫家的女儿,已经死了!” “说什么胡话!?” 一旁的云梦瑶脸色惊变:“好在是车上,你这些话要是被旁人听到,别人新婚大喜,你这样胡说,只怕王家和郑家,非得找你外婆。” “是赊刀人的诅咒,已经应验了……” 我话音刚落,车外王端公的儿子,身穿一席红袍喜服,听着媒婆的声唤,踢动了轿门,可就在他躬身掀帘的一瞬。 第16章 是梦中的那些声音 王端公的儿子表情惊变。 就在掀开帘布的刹那间,被吓得惊恐急退! “死,死人了!” 他战兢重复的声音,引得众人惊骇。 旁人上前,再度帮忙掀开轿帘的一瞬,十几只蝙蝠黑影,顺着轿帘飞出。 震翅疾驰,宛如十几道黑影一闪而逝。 “我的妈呀,” 媒婆惊呼:“轿子里,轿子里有蝙蝠。” 可这个时候,根本没人搭理他。因为近距离的旁人恐惧更甚,他们清晰的看到……看到新娘,已经诡异的死在了花轿里。 “死,死人了!” 有人战兢很久,才呼喊出声:“郑家的闺女,死在了花轿里!” “新娘子死了!?”驻足围观的迎亲队,瞬间慌了。 “还真出事了!” 云梦瑶恍然回神,出于职业的素养,她一把抓着我:“走,跟我去看看!” 她急忙拉开车门,或许潜意识中,把我当成了她的同事。 也许,她也是心生畏惧,才硬着头皮,拉我壮胆。 “快……” 在云梦瑶的催促声中,我被她拽到了花轿前。 “大家别慌,别糟践了现场!” 听到云梦瑶的声音,众人纷纷让路。 站在轿前,云梦瑶哆嗦的拉开了鲜红的轿帘。 “天呐……” 云梦瑶浑身一怔,只见轿子里的新娘,眼白圆睁,恍如瞪大了一双死鱼眼。 脖子和脸上,裸露出的皮肤,满是针孔一般的牙印深痕。 那死状凄然恐怖,看得人蓦然胆耸。 云梦瑶不难从死状中判断:“是蝙蝠,把人咬死的吗?” “不,” 我害怕的浑身一软:“是赊刀人的预言,是王端公家的诅咒!” 声落,我只觉头昏目眩。 发热的昏沉感,让我脚下一软。 整个人犹如吓昏过去一般…… “徐湘鹏,” 云梦瑶急忙伸手,将我拽扶在她腿上:“你没事吧,徐湘鹏,你清醒一点!” “王家?” 我声如蚊音的提醒她:“新娘的死,只是顺了诅咒的发生,王家,王家的人今晚也不会幸免!” “你在说什么胡话?” 云梦瑶听到了我的呢喃,俯身告诫:“这些话要是被王家的人听到,他们肯定会找你外婆的麻烦……” “我,我没有胡说,” 我只觉头脑更沉,张嘴无声:“是蝙蝠!” “什么!?”云梦瑶柳眉紧蹙,她没有听清最后三个字:“你说清楚一点!” “我……” 我只觉浑身燥热,整个人疲软的一摊。 仰头昏厥的刹那,目光也顺势看到了王家喜红的灯笼旁。 烛光摇曳,屋檐下原本倒挂垂吊的蝙蝠。 宛如幻觉一般,突然睁眼,圆滚滚的眼珠子,盯着我仇然怒视。 仅是瞬间,我便觉得头脑中天旋地转。 无数蝙蝠的黑影在我眼前晃动。 在那种莫名惊骇的恐惧中,我眼皮一垂,昏厥了过去。 “徐湘鹏,” 耳边云梦瑶急切的呼喊,变得渐渐薄弱。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意识微有恢复,我听到了云梦瑶急切的声音:“龙婆,龙婆,你快来帮忙,你家徐湘鹏,他发烧昏倒了!” 我试图想要睁开眼睛,可意识消沉,浑身透着疲软的无力感。 “没事,” 外婆的声音,仿佛格外淡定:“烦请你帮忙,把这孩子抱到他的床上去!” “这倒是没问题,” 云梦瑶很快将我抱到了床上,她伸手一探我的眉心:“那么烫……龙婆,还是抓紧送到镇医院看看吧?” “无碍,”外婆笃定:“这孩子两度折福断口,损了福报,中了邪寒!” “中,中了邪寒?”云梦瑶错愕的一怔,她也知道外婆早年是有名的神婆。 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云梦瑶不免着急:“这可是您亲外孙,您那些封建迷信的思想,能不能收一收?” “邪寒就是封建迷信的思想?” 外婆从抽屉里拿出了火罐和银针,为了让云梦瑶能够理解,才浅显的一边扎针,一边诠释,风寒邪气入体,在中医领域也叫风寒。 他们通常会出现身体怕冷,容易导致患者身体出现四肢寒凉。风寒入侵到关节部位,也会使关节和软组织出现水肿充血,容易使患者身体关节局部出现酸痛和引起无力等多种症状。 还会因此,导致病者出现免疫力低下,致使身体的体温调节功能,出现紊乱,使身体出现体温升高和发热的症状。 外婆落下最后一针诠释:“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受寒感冒。” 她的这番话,其实说的很隐晦。而且外婆的行事作风素来如此,她宁愿隐晦谈及,说旁人能够听懂的话,也不愿细说当中的灵异。 毕竟她已经金盆洗手,不在开堂问事,可她话中提到的阴冷邪寒,其实也可以理解为脏东西。 遭两度讨口应验,损福折寿,自然会引得体弱多病。 在外婆看来,这些是无可避免的,所以她能处之泰然。 约莫一刻钟后,外婆开始收针。 在针灸的影响下,我浑身的燥热得到了舒缓。只是几个呼吸间,我便畅快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 意识苏醒的时候,我恍若身在梦中。 耳边传来低沉沙哑的怨声:“徐湘鹏,徐湘鹏……” 那声音令我梦中一颤,竟是郑屠夫的女儿,那个死在花轿里的新娘。 她的声音,时而狐媚诱惑,时而森冷惊悚:“徐湘鹏……” “徐湘鹏,”那个声音不像是在我耳边呢喃,更像是出现在我脑海中,任凭我捂耳,也挥之不去。 “你为什么见死不救,”她魅惑的声音一软,变得楚楚可怜:“你明明可以帮我的,你明明可以救我的,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我,” 我刚想开口解释,又一个声音骤然在我心里涤荡:“你怎么还不长点记性!?夜路不回头,梦里不应声,我告诫过你多少次了?” 是她!? 那道曼妙的倩影赫然出现在我心里,虽然从小到大,我都看不清她的长相。 可我经常在梦里看到她。 七岁那年,我第一次梦到这个女孩。 我把梦里的事情告诉了外婆,外婆说,那就是堂上的龙神。 后来外婆焚香祈求,说我年龄还小,希望堂神不要入梦惊扰。 为此,外婆还用红布包裹了她的灵牌。 可每逢初一,十五,趁着外婆取下红布,擦拭灵牌的日子。 她都会借机入梦,只是七岁那年后,她便让我保密,不要把梦里的事情告诉外婆。 可今天不逢初一,也不近十五。 她的声音,怎么会传入我的梦里? 心里刚生狐疑,她告诫的声音便再度响起:“记住了,梦里别应声!” 声落,那郑家新娘的呼喊声,竟再度响起。 “徐湘鹏,你出来,”幽怨的音调不断变化,渐如恶鬼索命般低沉,让我心底发怵,有说不出的惊恐。 那声音犹如魔音贯耳,近乎喊了一夜。 时间长了,那声音渐渐已经让我心烦。 我头脑忽然一热…… 第17章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 “别再叫了!” 我张嘴正要应声,额头上顿时一凉,就像敷了冰袋一般,整个头脑都清醒了过来。 梦境中恍如身处冰窖,黑暗的梦境,瞬间变得通透。 与此同时,外婆叮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千万别听,别想,别应声!” 我试着想要睁眼醒来,可怎么也睁不开。 只听到外婆念咒的声音,不绝于耳:“香烟通法界,拜请堂上龙神入梦来……天催催,地催催,金童玉女扶同归。不收别人魂,不讨别人魄,收我孙子徐湘鹏的魂魄回,拜请龙神收魂。” 随着咒落,我只觉梦境中,似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跟我走!” 是她!?来不及细想。 外婆唤咒的声音清晰的传来:“三魂归做一路返,七魄归做一路回。” “额,”我只觉浑身一颤,犹如从梦境中,跌回了床上。 我能感觉到身体在一怔之后,仿佛才重新喘上了气。 “动了,他刚才好像说话了,”云梦瑶激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有脉搏了!” “有呼吸了,” 云梦瑶的声音越发亢奋:“他,他眼皮子动了!” “湘鹏。”外婆急唤:“快醒醒!” “额,”我应声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云梦瑶站在床前,激动的把我扶起来:“你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都已经昏迷快两天了!” “两天!?”我有些错愕的看向了床头柜。 上面闹钟的时间,赫然指着六点整,窗外有阳光印照。 现在,应该还是鸡鸣破晓的时辰。 “两天好像也不够严谨,”云梦瑶愕然说起:“准确的说,你已经昏迷了一天半,从前天下午六点整,昏迷到了今早的六点整,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六个小时,算是一天半吧!” 一天半!? 我相信,这一天半的时间,自己近乎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事情开始超出了外婆的预料。 外婆苍老颓废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她满脸的惆怅。 从小到大,十五年来,我从没见过外婆这样落幕无助的眼神。 而云梦瑶对此还全然不觉,她自顾说着:“你是不知道……前天送你回来之后,我和你外婆,为了照顾你,轮流守着。” “昨晚我来换你外婆休息,到了凌晨的时候,你突然全身抽搐,心跳骤减,吓死我了,我赶紧去叫你外婆,想着把你送去镇医院,可你外婆说,出去就会让你的魂被人勾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你,呼吸变得越来越弱!” “好在你外婆说,只要你能挺到鸡鸣破晓,就一定有救,”云梦瑶万幸的松了口气:“到了今早五点多,你呼吸和心跳都停了……不过你外婆一阵鼓捣,没想到,还真让你醒过来了,看来有些东西,不信都不行!” 云梦瑶滔滔不绝的说着,外婆那边,只是拖着疲软的身子凑近,伸手一探我的眉心:“高烧还没退,我先去给你把药热一下。” “龙婆,”云梦瑶忙声说起:“要不您休息一下吧,这事我去就成!” “熬药多忌,还是我去吧,” 外婆惆然嘱咐:“你只要陪着湘鹏说会话,别让他睡过去就成!” “好,”云梦瑶应声点头。 看着外婆离开房间后,我在意的问起:“王家,昨天王家是不是又死人了!?” 云梦瑶原本愉悦的脸色,突然煞白一沉:“是……还真被你给说对了,王家一门十三口,包括王端公兄长一家,昨天都死了!” “十三口?”我惊呆了,即便心里早有预想,清楚王端公一家不会幸免于难。 可如果算上王端公的兄长,那岂非又是一个满门绝户? 错愕间,云梦瑶已经细说起来:“你昏迷那天,王家的新媳妇,死在了花轿里……我送你回来,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参加走访调查,不过听我同事问询,说迎亲当天,郑屠夫的女儿,在上花轿前还是好端端的。” “只是新人结婚,当天中午家里进进出出,忙碌中有些疲倦,新娘曾犯困打盹,后来还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迎上了花轿。” “听抬轿的轿夫描述,新娘刚上花轿,疑似就在轿子里睡着了,而且迎亲忌讳,没有人会贸然掀开轿帘,谁也不曾想,轿子里会有蝙蝠。” “最后交由专业的现场勘察人员确定,死因系山间的蝙蝠嗜血撕咬,疑似新娘上轿的时候,惊扰了轿子里的蝙蝠……后来还对蝙蝠的出现,做了追溯,云口村位居大山深处,村尾坟山就有好几个山洞,这些蝙蝠应该就是从那飞出来的。” “现场勘察人员还怀疑过,疑似王端公家,在新婚头一天晚上,点了红烛灯笼,蝙蝠的视力若,兴许是寻着村口的红光,才盘踞在屋檐下。镇上还提醒过王家,指明屋顶下还有蝙蝠暂居,需要及时驱散!” “那后来呢?”我在意的问…… “后来啊,” 云梦瑶长叹一声:“兴许也不怪王家,现场勘察人员走后,郑屠夫带着一家人,很快就找上了王端公,原本的儿女亲家,闹的大打出手,郑屠夫埋怨王端公点红烛挂灯笼,事前也没有检查大红喜轿,才害了自己的女儿。” “两家闹到夜深,才在我爷爷和村民调解下,暂时回去,想着等第二天在去村委会理论,不过当晚,王端公家屋檐下的蝙蝠,就潜入了王家,把连带一墙之隔的王守信家老小,都给祸害了……” “那些密密麻麻的蝙蝠,在村里飞腾了一夜,直到天明大亮才散去。也是那时候,郑屠夫带人去找王家,才发现王端公一家都死了。” “后续经由镇上调查,法医确定了死因和蝙蝠有关,所以昨天下午,镇上就组织了人手,和村委协同,去山里做了一些驱散蝙蝠的措施,可村名闹得人心惶惶,暗地里都说王家的死,和赊刀人脱不了关系。” 说到这,云梦瑶目光一变,盯着我试探道:“你觉得呢?” “我?” 我借话反问:“那得先问问你,相不相信这些预言诅咒。” “以前我是不信的,但,”云梦瑶话锋突然一沉:“村里近来发生的事情,在加上昨晚亲眼目睹你外婆的手段,我开始信了!” 不容我质疑,云梦瑶便好奇的问起:“你能不能告诉我,王端公家的惨剧,为什么和赊刀人的预言有关?” 我摇了摇头:“这些我哪知道!” “你肯定知道,” 云梦瑶笃定道:“因为你在昏迷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我都听到了,包括当时没有听清的最后三个字,我想了很久,按唇语发音,你当时想说的,是蝙蝠三个字。” 我没有说话,可云梦瑶不依不饶:“看在我照顾你的份上,这点你都不肯透露?” 无奈…… 我随口问道:“你知道,赊刀人留给王端公家的诅咒吗?” “听我爷爷说过,” 云梦瑶隐约记得:“是老鼠低飞,活人娶s……” “对,”我点明箴言:“低飞的老鼠,只是形容蝙蝠,至于后半句,其实就是预言王家的新媳妇,会死在花轿里……你完全可以理解为,王家的新媳妇,是应了赊刀箴言而死,至于王端公一家绝户,是赊刀人索命。” “那吴家老大呢?”云梦瑶越发好奇的问道。 “犬上房顶,鸡上树,”我将曾经对村长说的那番话,又对云梦瑶重复了一遍,包括这句话衍变出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难怪,” 云梦瑶听得骇然心惊,错愕之余,也不禁开始感慨:“既然这句话咒人犯忌,那我小时候闯祸,爷爷还老爱抄着扁担,说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不是很形象吗?” 我借话反问:“你闯祸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长辈赔钱,舍财的免灾的寓意,可不就在这里面吗?” “还真别说,” 云梦瑶恍然一笑:“你这话还是有点道理!” 可下一秒,云梦瑶的表情,却楞在了当场:“我记得,我爷爷当年,好像也有一张赊刀预言的凭据。” “是吗?”我狄然一怔:“你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吗?” “我,”云梦瑶仔细回忆后:“实在是想不起了,我还是八、九岁的时候,看到过那张赊刀的凭据……看来这事我得回去问问我爷爷!” 说着,她茫然起身,回头间,竟不知何时,外婆就悄然站在满口。 她脸色煞白,手里端着的中药,只有微弱的热气蒸腾。 “龙,龙婆,”茫然回头,云梦瑶当时就吓了一跳:“你不声不响的站在那,可吓死我了!” “我已经站了很久了,” 外婆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跳。 她浑浊的目光,此刻极具复杂的盯着我。 就那么盯着,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忐忑…… “既然龙婆来了,我就先回去了,”云梦瑶轻声道别。 “好,”外婆点头回应:“这段时间,我家给你添麻烦了。” “说哪的话,龙婆您太客气了,” 云梦瑶说着,离开了卧室。 她刚一走,外婆便质问道:“刚才那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我,” 我心里忐忑到了极致:“我说,梦里那个人交我的,您,您信吗?” “信,”外婆并不怀疑,她更在意的是:“她交了你多久,你都学了多少?” 我不敢隐瞒,八年来,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会在梦里。 听她教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顺口溜。 让我背的滚瓜烂熟,到了十五岁。现在她每次入梦,似乎都没在教新的东西。 外婆听完脸色忽有惊奇:“一进人家坟,便知其家人。” 我随口接上:“左高发长子,右高发次门。” 外婆急忙又问:“坟后慢慢低!” 我当即接上后半句:“必定娶三妻。” “坟后四尺低,”外婆再问。 我紧接:“子孙皆无妻……” 外婆跨越到中段:“西北路冲坟!” “老公乱人伦,”我话音刚落。 外婆摆手:“背下去。” 她不在提问,我顺着刚才的坟地风水决。 依序背道:“左右路冲坟,妇女败家门!” “东北路冲坟,贼子满家门!” “西南路冲坟,老母万人论!” “……” 外婆阴沉不定的表情,终于开始释然。 “继续,” 她有些难掩的颤音:“背背其他的,把你会的,都背给我听!” 第18章 坟山树稍上的黑影 这八年来,我在梦里学到的东西太多了。 我流利的背诵着,外婆的表情也开始不断变化。 从原本的惊愕,慢慢释怀…… 最后拉下脸,怒于言表:“够了,不用在背下去了。” 那一刻,我的心情忐忑到了极致。 本以为外婆会劈头盖脸的把我骂一顿,但她没有。 后来回想这事,我才明白,当时外婆的内心其实十分复杂。 他既高兴于眼下,我有了保命的倚仗,又害怕我从此,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 让我踏足玄门,这不是外婆愿意看到的。 “天意弄人了!” 外婆沉默半晌,也只是浊气长叹,因为到了我这一代,我姓徐,从某种意义上说,马家明明已经断香绝后。 可是冥冥之中,却没能摆脱出马的命运。 “喝了吧,”外婆将手里的药碗递给我。 不容回应,她便转身,落幕的离开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既是震惊又是侥幸……窃喜于外婆没有半句苛责。 而这天深夜。 约莫过了夜半子时,外婆突然推开了我的卧室房门。 她开灯将我惊醒:“起来!” “现,现在!?”我睡眼朦胧的盯着外婆。 几次的经历,让我俨然生出了几分警惕。 外婆的身影,在白炽灯前晃动,影子还算清晰可辨。 看明这点,我心里才放下了芥蒂。 “穿上衣服,跟我走,” 外婆的声音沙哑,却不容半点质疑。 “大半夜的,去哪?”我有些战兢的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外婆似有告诫:“从你染指阴阳开始,你就已经迈进了玄门这条路,现在,乃至于往后,这条路你都已经没得选了!” 外婆的话,透着一股无力的绝望感。 我心知理亏,所以没敢反驳,更不敢多问,哪怕余烧未退,我也强撑着批上衣服。 下床来到院子里,外婆就将一把镐头丢给了我。 她手握电筒照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外婆,等等我,”我紧紧的跟她在后面。 可外婆没有搭话,路上也没有回头,气氛尴尬到了极致。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很稀少。 外婆顺路将我带到了村尾,不知不觉间,开始顺山而上。 寂静的山间,只有我们落脚的脚步声,踩在稀松草绿的山间小道。 时不时,还会有外婆传来揪心的咳嗽声。 看着她佝偻的背影,我莫名有种错觉,仿佛外婆变得更苍老了。 想到这,我心里一酸,有说不出的味道。 几分钟后,一块带有裂痕的镇魂碑,看的我毛骨悚然。 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不经意间跟外婆上了村尾坟山!? 我害怕到了极致,可今天惹了外婆不悦。 我心知理亏,只能紧跟在外婆的身后,不敢有半句抱怨。 就在这极度的恐惧下…… “呱……呱!” 几声坟地的乌鸦叫,把我吓的魂飞天外。 突兀的叫声,吓的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慌乱间,我不经意的在坟地里,踢到了一样东西。 驻足一看,那分明是一根死人骨头…… 坟山位居村尾,背靠环山,一直都少有人来,眼下的这块骨头常年暴露在外,受日晒雨淋已经变得乌黑。 我突然想起来,早年听村里人说,这坟山以前就是一片乱葬岗。 在上世纪的时候,乱世收殓饿死的灾荒流民。 老一辈的人,时常说起,他们小时候,这坟山经常闹邪。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片不祥之地。 云口村的村民,就连盖房子,正门也绝不朝这个方位开。 家里人但凡下葬,也绝不会选在村尾的坟山,只有那些无名尸体,亦如赊刀人。或是生前道德败坏,不配葬在祖坟里的人,才会被送到这草草收殓。 惊愕间,我看见周围的坟头上,有一团团若有若无的绿色火光,好像幽灵一样仇然怒视着我。 “外,外婆,”我战兢的躲在她身后。 “别怕,”外婆宽慰:“那些,不过是萤火虫罢了!” 这些东西,是像萤火虫不假。 可我初三的学识,还是很清楚,萤火虫只生活在干净的水源附近。 这坟山阴气很重,周遭腐臭难闻,哪来那么多萤火虫? 这分明就是世人口中的鬼火…… 科学的解释,是尸体腐烂之后,骨头里的磷挥发后,产生的自然现象。 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亲眼看见这团飘忽闪烁的鬼火,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在我心跳不断加速的时候,几个黑影骤然穿梭。 落脚无声,悄然停在了眼前的树梢上…… 手电筒在外婆手里。她压着光源照路。 我看不清眼前树稍上的黑影。 但星光下,我能隐隐看到它们的轮廓。 第19章 善恶只是一念之间 那些东西,就停在三米开外的树稍上…… 它们死死的瞪着我,两眼发出有幽绿鬼亮的光芒。 “没事的,”外婆没有抬头,就已经看穿了我的胆怯。 她躬身拾起一块石头,朝那些黑影丢过去。 “滚开,”随着声落石飞,那些黑影仿佛受了惊吓。“嗡”的一声,震翅急逃,黑影融进了夜色中。 “外婆,”我战兢的一咽唾沫:“我们,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 外婆带着我继续往前走,不过这次,没走几步她就停下来了。 站在一个土堆的坟前,指着坟包对我说:“挖吧!” “挖!?”我有些难以置信:“外婆,这是别人的坟墓吗?” “埋在这里的,不是坟墓还能是什么?” 外婆的话,把我吓了一跳:“刨坟这种事,要是被村里人知道,肯定会指着我们婆孙的脊梁骨骂……” 村里人山建,即便是深仇大恨,也不会做出刨人祖坟的事情。 “怕什么?” 外婆不以为然:“都到了这,你还没想到,这个坟是谁的吗?” “这,” 我还没真没想过,当下经由外婆提醒,我倒是回过味来。 村里人不会选在坟山下葬。即便有,那也是极少数。 从眼前的坟土来看,像是不满一个月的新坟。 可近一个月来,吴家七口的尸体,还在镇上的调查局。 而王端公一家,死在前天,就算昨天草草收殓,坟头应该比眼前的更新才对。 “这是当初赊刀人的坟墓?” 我惊愕的看向外婆。 “没错,”外婆点头宽慰:“所以他的坟,挖了也就挖了!” “我,”我心里蒙生了胆怯:“外婆,掘坟毕竟是违法的,而且别人已经入土为安,我看还是算了吧!” “瞧你那点出息,” 外婆有些生气,可是苛责之余,她话锋急转:“你就不想知道,这赊刀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吗?” 这话瞬间引发了我的好奇:“它的来历,很重要吗?” “出马看事,如郎中断症,”外婆借话反问:“要是摸不清病由,又怎么能对症下药?应邪布咒!?” 我恍然回过味来:“外婆,你要出山,重新开堂问事?” “那些都是后话,” 外婆催促着:“你先挖开这坟再说。” 好奇的探索欲,最终战胜了恐惧,我抡起镐头开始挖。 庆幸这只是个粗略堆砌的土坟,否则凭我余烧未退的无力感,还真的未必能将其掘开。 坟山上的那股阴森寒气,让我后背一阵发寒……不知道挖了多久,我累得满头大汗,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异响,显然是碰到了包裹尸体的草席。 “挖到了,”我微有惊诧,弃了镐头后,直接上手。很快,就完整刨出了包裹赊刀人裹尸席。 没错,就是他了! 我心里暗暗窃喜,因为早前也曾听村里人说过,当初是村长家随意出了个草席,将赊刀人的遗体,草草收殓。 凭草席开始腐烂潮湿的摸样来看,应该不会有错。 “就是他了,”外婆捂住了口鼻示意:“把草席掀开吧!” 居然让我一个人动手!? 我心里毛毛的,可还是战兢掀开了裹尸的草席。 霎时间,空气中似乎弥漫出了一股异味。 外婆忙不更迭的退了两步,将口鼻捂的更紧。 可我鼻尖轻嗅,仿佛什么都没闻到。 得益于风寒脑热的症状,让我暂时丧失了嗅觉。 思绪间,外婆远远的举着手电筒。 光源开始下沉,印照出了裹尸席里的尸骸。 那竟是一堆森白透黑的枯骨…… 这一幕,看的我骇然心惊。 虽然我之前没有接触过尸体,但我一眼,就感觉到了违和。 “怎么了?” 外婆捂鼻问着:“是有什么不对吗?” “是啊,” 我俯身细看道:“也许我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但我以前曾在一本课外读物里看到过,一般情况下,埋在土里的尸体,要到8或9天后,才开始腐烂,大概2个多月后,就会腐烂成白骨。虽然也要参照环境因素。但几乎可以断定,骨头风化变脆,要10到15年。” 我能明显看出,当下挖出的尸骸,虽然裹尸的草席尚新,可这尸骸早就成了森然的白骨。 从骨质的脆感来看,应该有十五年了…… “怎么会这样!?”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外婆。 “你说的没错,”外婆额首证实:“其实,早在十五年前,那个赊刀人就已经死了,如今回云门村讨债索命的,只是它当年留在阳世的命魂!” “命魂?” 我虽然有些惊诧,可也明白,三魂之中,最邪不过命魂。 人们常说的三魂,可以归纳为,天魂,地魂,人魂、 当然了,这人魂也是命魂的别称,通常用于世间非人的生物。 比如,以老虎为例,虎死之后,它的三魂,就是天、地、命三魂。 世间生灵,其实万物都在六道轮回之中。 佛家说众生平等,这平等也是意指生灵万物,都是以人,轮回的生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众生都一样。 比如这辈子做人,难保下辈子不会投身于猪狗。 所以本质上,或许能说一句,都是一样的生灵,没有高低贵贱。 就在我思绪飞扬间,外婆那边已经轻咳说道:“人死之后,七魄先散,三魂归于三路……天魂是人性至善,死后归于天道,由天上掌控,所以满天神佛,都是慈眉善目,因为他们都是天魂封神,只有至善良知!” “这我知道,” 我忙声接过话茬:“天魂,也被称为灵智。相比于山间万物生灵,比如猪狗牛羊,或是山间野兽,他们都没有天魂。只有命、地两魂轮回,所以玄门古人说的,狐狸拜月,求老天开灵智,指的就是山精野仙,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会积德行善,祈求老天爷,赐予灵智天魂。” “没错,”外婆欣慰的一笑:“那你知道地魂吗?” “地魂,其实就是世人常说的鬼,” 我接着外婆刚才的话茬:“人死之后,三魂归于三路,地魂则是归于地府,冥界阴司随着道教的发展,也有了完整的一套体系……相传,人在咽气之后,地魂暂居当地的城隍阴司或山神庙羁押,等头七回魂夜后,会随同生前善恶,由城隍阴差,将其送入九幽冥界,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地府。” “如果说天魂是人性至善,那地魂就是人性中,至恶的一面,所以世人才会把地府鬼魅,想的狰狞獠牙,鬼相森然……” “说的不错,”外婆并没有补充,她真正想问的,是人魂,也就是命魂。 “你对人魂了解多少?”外婆问。 “命魂最邪,” 我知道:“一个风水师,未必要精通抓鬼的手段,但一定要清楚命魂的邪性……而且命魂看似三魂之中,最无关紧要的一魂,可实际上却是截然相反,三魂之中,命魂尤为重要……古人常说的,善恶只是一念之间,用在命魂之上,一点也不违和!” 第20章 好像不是人的骸骨 “天魂至善,地魂至恶,所以人活一世,最终行恶还是积德,全凭天魂和地魂的强大,也凭命魂一念的主宰。” 我详细说起:“命魂是人身的主魂,我们常说的“人命关天”就是指人的命魂是与天地二魂的聚合产物。命魂,位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并掌管着七魄……而且命魂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提升人的力量和能力。命魂也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由此爱上什么样的人或事物。乃至于情绪上对应的喜、怒、哀、惧、爱、恶、欲,都是由命魂决定!” “不错,”外婆轻咳问道:“那你继续说说,这命魂和风水,有什么关联?” 要想诠释这点不难,不过要借外婆刚才那句,人死之后,三魂归于三路的话茬…… 我粗略提起:“由于生前,三魂之间有着互相左右、互相影响的作用。因此,人正常死亡之后,天魂归于天界……地魂则是根据在世时的功德下冥界九幽。最后的命魂、人魂,也叫“守尸魂”,会守着坟地或家中祠堂供奉的灵牌。通过阴宅风水借运,影响到子孙后代。” 外婆点头:“好风水能佑子孙三代。可风水犯煞,轻则子孙背时,重则满门绝户。命魂本身没有善恶,可命魂诅咒的怨念,却是最邪的。” 这也间接让我明白,为什么赊刀人的诅咒,会那么邪性。 倘若真如外婆所言,十五年前,赊刀人就已经死了。 那它三魂归于三路,命魂守着尸骨,待白骨森然,十五年后回云口村讨债。 想到这,事情仿佛一切都理清了! 可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错愕间,外婆忍俊不禁的咳嗽了两声。 那声音明显扯着肺腑,听声都觉得痛苦…… “好了,那些事情,我们稍挽可以回去再解释,” 外婆此刻,竟还没有回去的打算。她抬手一指赊刀人的白骨:“这次我要你来,就是让你看看这具尸骨,凭借这幅骨骇,判断出它的来历,同时,试试以你的本事,能不能推断出它的死因!” “赊刀人的死因?” 我错愕的一怔,话刚反驳,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短见。 外婆刚才就已经提到了,赊刀人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她的意思,是要我凭借这具白骨,推断赊刀人十五年前的真正死因! 这点兴许不难! 我心里犯愁的,是凭借一堆白骨,怎么可能看出赊刀人的身份和来历? 总不至于,这尸骨中,还有他的身份证吧? “赶紧看吧,这地方阴寒之气太重,待久了,我这把老骨头怕吃不消。”说着,外婆侧身使劲跺了跺脚。 咳嗽的声音,在此响起。 我试着静下心来,严谨的打量起这副骨架……坟山周围,不时传来一些古怪的动静,再加上这里阴气森森,十分渗人。 我整理了很久的思绪,才渐渐收心,专注于眼下的白骨。 十五岁的年龄,正是好奇心和探索欲最盛的时候。 若非这样的好奇心,我也不会几次被赊刀人算计。 用外婆的话说,如今在玄门一道,我理论公式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就连悟性方面,也远超于常人。 可缺乏实践动手的能力,甚至都没有亲眼目睹过驱策的手段。 所以公式摆在那,也不懂得如何套用。 眨眼的思绪间,这具森然白骨已经被我大致的拼凑出来。从头到脚长达近两米,想来此人,生前应该是个大高个。 可他手脚诡异,最离奇的,是他的脚掌。 他脚骨极小,从骨形判断,更像是初生婴儿的脚骨,而且五趾并不分明。 这实在是有违常理,因为寻常来说,人类的脚掌,和身高是有一定正比的。 可这脚骨太离奇了! 我仔细看过,居然连手骨,也是如此。双臂骨节粗大,这应该是腿部骨骼的特征。难道他从生下来,就一直用四肢走路? 这副古骸从头到脚无不充满矛盾,叫我越看,心底越觉得诡异。 我暂时不去纠结这个,转而从骨节粗大的程度上判断,这几乎可以笃定,他是一个男性。 我随即拿起头骨确认年龄,从牙齿的磨损程度判断,再看大腿骨,骨质略青,这是钙质流失的迹象,而且因常年承受压力发生弯曲,这些特征几乎都可以应证,这是一个高龄化的老人。 可它的头骨,和常人无异。 但他的牙齿,却和常人有极大的区别。 我极不自信的重观头骨,发现磨损的牙齿中,似有犬齿的痕迹。 恍然间,我似乎明白了。 “怎么样?” 外婆看我停顿下来,急忙出声询问:“看出来了吗?” “他,”我试探性的吐露:“这兴许,不是一具完整的人形白骨,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具人的骸骨!” 第21章 外婆说当年的真相 “呵呵,”外婆笑了。 她似乎等的就是这个答案。 可她窃喜中微有失望,恨我不够笃定:“那你说,这是一具什么样的骸骨?” “我不敢确定!” 因为我的见识有限,我只能判断出:“这具骸骨,异于常人,还有形似黄皮子的犬齿和四肢,更像……更像是一具畸形的白骨。” “这是黄皮子骨变人形的缘故!”外婆揭露的同时,也证实了我心里的猜想。 和我想的一样…… 不由我深思,外婆那边继续问道:“你能看出,它的死因吗?” “具体的死因我不敢断定,” 但我能看出:“他骨形上有多处火烧的痕迹,这些都不像是死后造成的,裂骨缝隙间的黑质,应该都是生前火烧皮肉,碳化的深痕杂质渗入的骨缝。他右脚的脚踝,也有裂骨的创伤痕迹,不过想来并不致命,可也是造就他后来残疾的原因。” “能确定这些,就已经不枉此行了!” 外婆扯着胸口咳嗽,表情痛苦的摆了摆手,示意我将裹尸席盖上,重新将白骨尸骸埋回去。 填土的工作远比掘坟轻松。 我借手里的工具,轻推坟土,重新将赊刀人掩埋后。外婆从怀里取出一沓黄纸,擦着一根火柴,点在在坟头引燃了冥币。 火光骤亮之下,外婆拱手作揖。 “得罪勿怪,”她躬身的刹那,一股阴风无端而起,吹的火光摇曳不定,我仿佛听到风中还夹杂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怨声。 似野怪声鸣一般难辨,阴风裹着燃烧过半的冥币,卷向半空。 我被这一幕给吓呆了,外婆无奈的摇头,浊气长叹后,拉着我下了山。 背身刚走,坟山上的怪风,就戛然而止。 半空中飞舞着燃烧后的钱纸灰,在风中凌乱。 好似阴人不肯受礼一般,拒绝了钱财。 “外,外婆,”我战兢的开口。 不容细问,外婆就已经猜到了我的心思:“下山再说。” 只等下了坟山,到了村尾之后。 外婆才说起了她和赊刀人之间的渊源。 其实他们的怨结,起于我出生之前。 那还得从20多年前说起…… 上世纪90年代,外婆当时刚来到云口村,恰逢村里常年闹邪。 当时也是受村长所托,外婆答应了留村看事。 最后几经筛查,外婆算出,事情的起因,源于村尾坟山。 据村里当年那些老人回忆,坟山上原本有一座老旧的山神庙。 山里人对此都不陌生。 常年都说山高林密多精怪,所以山建地区,往往是供奉山神庙,替代城隍。 山神虽有神名,却不是天上的正职。 而是隶属于冥界的阴职,类似于城隍爷。 为了震慑山间邪魅,往往供奉的,都是山里最有修为的野仙。 这些山精野怪受人供奉,维护山间和冥界的秩序,不会骚扰常人的生活。 山神庙由来已久。 可几十年前,为了打击封建迷信,响应除旧的号召。 村里人推到了山神庙。 自此之后,村里便时有怪事频出。 外婆曾堪过一卦,算出云口村供奉的山神,是一只修为近千年的黄鼠狼。 这东西记恨心最强,它频频作妖,是希望村民能够重修山神庙。 外婆当时也曾提议,让村长顺了黄皮子的意愿。 可上世纪九十年代,虽然除旧之风已经过去。 但要他一个村干部,也不愿留人话柄,带头重修山神庙。 无奈之下,外婆才找到了山神庙的旧址,以镇魂碑压制。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云口村的人不在送葬坟山。 村里得以安生,却也因此得罪了山神。 因为山精野怪修炼,和出马的堂仙一样,都要经历上刀山,下油锅,过火海,剥皮肉,天雷劫,问人形,等等劫难。一劫不过前功尽弃,数百年修行化到人间积累功德,碍于天规。 它们只能找有缘人做灵媒,当香童。 世人称之为抓弟马,而这弟马,就是出马弟子! 也有人称他们为北马一脉,或说村里的神婆。 外婆就是出身此道……可仙家也有例外,比如那只黄皮子。 它受人香火,出任冥职,也不失为一条修行之路。 只不过,村民推了山神庙,在加上外婆的出现,算是彻底断了它的香火,毁了它往后的修行之路。 好在黄鼠狼生性胆小怯懦。即便近千年的修为,也改不了自己谨慎的本性。 它畏惧外婆堂上的龙神,所以当时没敢作妖。 后来每逢下山讨口累德,也刻意避开了云口村。 近十年过去都相安无事…… 直到那年我出生背时,我妈将我抱回了云口村。 为了讨口,外婆才算计了赊刀人。其实那会儿外婆就知道,赊刀人是黄皮子山神化作的人形。 它功德将满,才会在那段时间,勤于赊刀累德。 毁在我妈讨口借运,骗山神一语换生,损了黄皮子的功德。 老一辈的人都说,黄皮子讨口,折福断寿。 可反之,也是如此。 更何况它还是山神,是冥界设立在云口村的阴司城隍。 它妄言断生,在我妈走后的第二天,就引来了雷劫。 ………… 第22章 已经于事无补了吗 浩劫之下,雷雨很快引发了水患。 饱受雷劫的黄皮子山神,被讨口损德,注定了福薄命短。 当晚,恰逢云梦瑶的父母开车回村。 它本想趁机上前,讨口借运,却不料雨路湿滑。 云梦瑶的父母,开车撞上了黄皮子。 车滑侧翻,引发了车祸。 都说凡人畏果,仙人畏因。 黄皮子由此害了两条人命债,更是在劫难逃。 而那场车祸中,黄皮子是贸然出现,它也猝不及防被撞断了脚踝。 跛脚之后,雷劫难避。 说到这,外婆刻意点破,刚才挖掘出的尸骨中,那些灼烧的痕迹,就是后来的雷劫,留下的。 “那后续的坠龙事件呢?”我好奇的盯着外婆。 那么多年了,我也不止一次,对当年的坠龙事件引发好奇。 可小时候每次问外婆,她都含糊其辞,从没有正面回答过我。 如今,事情重提…… 外婆忽然扯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你没事吧外婆?”我担心的上前扶着她。 “没事,”外婆淡笑回应:“夜里风大,坟地阴气又重,我这把老骨头难免受寒,不碍事的!” 说话间,我们已经回到了院子。 进门后,我便取了紫砂罐,生火熬药。 我小心翼翼的煽着火。外婆则是远远坐着,她浑浊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只等我小火慢熬,煎好了柴胡递到她跟前的时候。 外婆一边凉着药,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题。 她这一生,出马行善几十多年。 几乎从没有做过坏事,更不敢丧德祸人。 她这一生都小心翼翼,唯恐稍有差池,就祸及堂上龙神。 算计赊刀人,是她这一辈子,做过最违心的事情。 看着黄皮子饱受雷劫之苦,外婆难免心生愧疚。 而且当年的事,显然也超出了外婆的预料。 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黄皮子跛脚后,落的雷劫难避。 暴雨雷劫到了第七天。 外婆算出,当晚黄皮子已经在劫难逃。 她动了恻隐之心,当晚驱使堂上神龙,替黄皮子抗下了最后的雷劫。 原想着,黄皮子神魂散尽之前,能凭着最后一口气,寻人出马,化作阴仙上堂,重新积功累德…… 可万不曾想,黄皮子心生怨恨,竟凭着最后的一口气,化作了赊刀人,在村里留下了诅咒。 “其实很多事,你都不必往心里去,” 外婆话锋一转,突然揭露:“当年王家,祖辈就抬着端公这碗饭行骗,早年王家对山神庙最为虔诚,可推到山神庙的时候,王家却是冲在头前的第一人。” “至于吴老大,” 外婆说,山神跛脚历劫的时候,曾在雷雨中去吴家偷鸡,结果被吴老大放狗撕咬,这才引来的旧怨。 所以吴家断口,始于鸡鸣狗盗,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至于王家的蝙蝠,起于王家祖辈,世代行骗的阴暗。 没有本事,却沾染婚丧嫁娶,祸人世代不宁…… 所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说到这,药热已经散去,外婆抬着碗,轻吹后一饮而尽:“时候也不早了,该睡了,明晚我还会带你出去。” “明晚?”我有些愕然:“我们要去哪?还是坟山吗?” “明晚你就知道了,” 外婆放碗起身:“我先去睡了……” 外婆走后,我将药碗和紫砂壶洗净沥水。 躺回床上的时候,已经临近鸡鸣破晓。 困意早就袭来,我倒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两点多。 直到急促的敲门声,从院外把我惊醒。 “谁啊!?” 我起床开门,就看到了云梦瑶:“怎么是你?” 我有些意外,想来这个时候,她应该去镇上当差,怎么会无端出现在这!? “我今天是特意来找龙婆的,” 云梦瑶也不客套,进门便说清了来意。 只等我去起居室,叫醒了外婆后。 她便细述起了昨天的事情…… 她回去曾翻找过当年的赊刀箴言。 可翻遍家里各个角落,也不见当年的凭据。 直到入夜,村长配合镇里,驱散蝠患回家。 云梦瑶当时就问起了村长,有关家里赊刀箴言的事。 可没有了赊刀凭据,村长年迈,自己也忘了当年的预言。 反倒是凭此,村长怪异的询问云梦瑶,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询当年的事情。 云梦瑶没有隐瞒,笃定了王家是死于赊刀人的诅咒。 虽然村里已经有人这样揣测。 可没人能够说清,王家绝户和赊刀箴言有什么联系。 云梦瑶按我的原话转述,点破了低飞的老鼠,形容的就是蝙蝠。 至于活人娶尸,也只不过是预言了王家的新娘,会死在花轿里。 听完,村长才恍然后觉……那些赊刀箴言看似不着边际。但只要被人稍微一点,当中玄机自然能够想明白。 当云梦瑶继续说起吴家老大的预言时。 村长才如梦初醒,发现我根本没有信口雌黄。 而外婆也多有暗示,是他自己根本没有理解。但凡他当时将我和外婆的话,融在一起,兴许村里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当云梦瑶说到这,就被外婆轻咳打断:“让你爷爷不用介怀,事情没有发生,即便他想明白当初的那些话,也未必能劝动村民。” 这话不假,村民本就执拗,他们素来把钱看的比命还重要。 不撞南墙,谁会回头? 没有见鬼,谁会怕黑!? 如果没有王家和吴家的惨剧,恐怕村里没有几个人会慷慨解囊。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也试图提醒云梦瑶:“你还是让村长抓紧时间,亡羊补牢,兴许为时未晚!” “我来就是想说这事,” 云梦瑶看着外婆:“我已经和爷爷商量了,今早爷爷就动员了村委,说服了云口村当年的赊刀户,目前已经有过半的门户,同意重新收敛赊刀人,买金买玉也不在计较……只是,不知道这陪葬的金器玉石,有什么讲究!?” 外婆微微沉眉:“老太婆金盆洗手,你说这些,我也帮不了你!” “明白,” 云梦瑶目露期待:“还希望您老,给个暗示!” “呵,” 外婆起身一笑:“老太婆渴了,我去喝杯水!” “我来给您倒,” 云梦瑶殷勤的起身,可不容她迈步,外婆就已经提醒:“这是我老太婆家,哪容客人给我倒水……老太婆上了年纪,话不多,不像家里的细娃,总是祸从口出。有什么话,你问他不是更好?” 说着,外婆走去厨房倒水。她的暗示,已经在清楚不过。 “徐湘鹏,”云梦瑶怔怔的看着我:“老实说,你知道该怎么收敛归置吗?” “应该能猜到一些吧!” 我提前表明:“如果你是想请我外婆主事,外婆肯定是不愿意的。” 云梦瑶微有蹙眉,她也看清楚了外婆的态度。 “那你呢?”她试着问。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也就这点嘴上功夫,哪有能力去主持丧事!?只怕我去了,村里人也不会信服……” 我尴尬一笑:“其实,你也不用刻意找人主事,只要按我说的去收敛,就能保你万无一失!” “好吧,”云梦瑶轻咬着薄唇:“你说,我记一下!” 她很严谨的掏出了笔记本,听我细说:“陪葬的金玉,并没有数量上的讲究,可为了衬托金口玉言,自然是纯度越高越好。而收敛赊刀人的关键,在于封口的五帝钱!” “什么是五帝钱!?”云梦瑶连这都不知道。 我详细的解释,所谓的五帝钱,是指圆形方孔的铜钱。 古铜钱按“外圆内方”、“天人合一”的理论铸制,取其象天法地,是古代阴阳五行学说的具体体现,拥有厚重的文化属性。 古代民间,一直有用古铜钱驱邪招福的习俗,通常将五枚铜钱串在一起,代表着五方五行的力量。 五帝,原始意义上是指东、南、西、北、中,五方天帝为五方神,分配五行,为金木水火土以及五色,白青玄赤黄。 用五枚“外圆内方”的古铜钱。代表五行五帝的神力,也是辟邪招福的习俗,自古由来已久,自然不用多说。 不过五帝钱,也分为大五帝钱和小五帝钱……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大五帝钱即是指秦朝造的半两钱、汉代的五铢钱、唐朝的开元通宝、宋朝的宋元通宝和明朝的永乐通宝。 但由于年代久远,大五帝钱损耗太过严重,存量特别小,几乎可遇不可求,想要集齐怕是很难…… 因此,现在绝大部分人,用的都是小五帝钱,小五帝钱常指“清代五帝钱”,是清朝的五位帝王。分别是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和嘉庆在位期间所铸造的古钱,他们所处时期较近,对应钱币存世量大。 这五位帝王相继在位180年,比较起来,算是清朝最辉煌的时期,这一时期国势强盛,出现了历史上有名的“康乾盛世”。 “所以,” 我试着提醒云梦瑶:“你不妨去找找这小五帝钱,想来只要出得起价,就不难淘换!” “钱不是问题,” 云梦瑶慷慨道:“这次就算村民不肯舍财,我也会帮他们垫上。” 到底是大城市的女孩,她舅舅是城里的富商。 对于她而言,出钱免灾,肯定是无关痛痒。 不过…… “你一个人出钱,是没用的,” 我摇头提醒:“自古虽有父债子偿的说法,可你只能代表村长一户,其他人和你非亲非故,你出的钱,根本代表不了他们。” “这!?” 云梦瑶慌了:“如果有几家,实在不愿出钱可怎么办?难道因为少数的几家,连累村里的其他人吗?” 果然,刚才的话语间,云梦瑶说绝大多数已经同意。 那也意味着,小半数的赊刀户,还是不愿出钱认筹。 “关于那些人,你大可不必在意,” 我想:“借着王端公和吴家的事,你只要让村长,去各家说明要害,他们几乎都会认筹,如果实在有几户不愿出资的,你就用收敛这事的开销,平摊到认筹的赊刀户身上,在他们给钱后,统一收回当年的赊刀凭据,放在赊刀人的棺材里随同下葬。” “好吧,”云梦瑶听明白了。 随即收起笔记本,起身道别。 在她走后,外婆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说了那么久,其实她一直都在厨房听着。 “外婆,”我悻悻的问起:“我刚才交代的,都没错吧?” “没错,”外婆点头认同,可她的脚步,却朝着起居室走去:“我在回去睡会,下午你不用叫我吃饭……等到了夜半子时,你在叫我!” “今晚还要出去?” 我愕然一怔:“难道村里这事,还没有结束?” “当然没有结束!” 外婆没有过多的解释,走回起居室后,便关上了房门。 只留我一个人,楞在了原地…… 难道重新收敛赊刀人,也不能平息当年的诅咒? 可这话,最早就是外婆提出来的。 刚才她也明明说了,我交代云梦瑶的没错。 那为什么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难道外婆,是指这一切,都来的太晚,已经于事无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