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星光不及你》 第001章 谁喜欢你? 秋日深夜。 路边的树叶开始飘洒的季节,天空下起漉漉的秋雨来。 江遥不久前才下了班,此时正独自举着把黑色的雨伞,踩着有些湿滑的小路,在颇为僻静的巷子里穿梭。 耳机里是好朋友叶依依甜美的声音,“阿遥,生日快乐啊,可惜今年我在外地不能陪你了。” 江遥顿了一下,转而微微一笑,“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反正她也从来不喜欢过生日。 如果能够在所有日子里挑出一天来删除,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的生日。 “你今天该不会又去琴姨的小吃店了吧?”叶依依想了想问道。 江遥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远方,“嗯,正在去的路上。” 琴姨的小吃店,是江遥每年今天都一定要去的地方。 虽然,她从未真正踏入过店门一步。 “现在吗?都已经这么晚了……”叶依依的语气有些担忧,犹豫了一瞬,“阿遥,你听说了吗……那个人被放出来了。” 江遥的脚步一滞,连自己都不曾发觉地将攥着伞柄的手收紧,“嗯。” “我不在你身边,你千万要小心。” 江遥抬头,清澈而坚定的目光隔着雨幕,望向前方无边的黑暗,“他要是敢来,我就再把他送进去一次。” 她的语气很轻,轻到仿佛只是在谈论着今晚天气怎么样。 甚至,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可只有电话那头的叶依依知道,江遥背着这句沉甸甸的话走了多少年。 巷子口,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江遥挂掉电话的同时,莫名觉得后脑一僵,下意识地转头向身后看去。 黑幽幽的小巷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江遥的心却忽然慌得厉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这条路,她走过许多许多遍了,却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晚的时候经过。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岔开的死胡同,她直接一个闪身,将自己隐匿在了胡同的黑暗中。 有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声音越来越近。 江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盯着胡同口。 只见那是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男人,虽然正在下雨,可他并没有打伞或穿雨衣,只头戴一顶鸭舌帽,宽松的黑色外套将整个人都罩住,就连脸也被黑色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尽管如此装扮,他还是将头埋得很低,仿佛很不希望别人认出他的模样。 这一切,落在江遥的眼睛里,就成了一种古怪的鬼祟。 所幸,男人似乎并未发现这个小胡同和江遥的存在,径自大步走过了胡同。 江遥不由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望着男人的背影,在心里暗笑自己,最近实在是太紧张了,才会成了惊弓之鸟。 突然,男人好像发觉了什么般,蓦地停下了脚步。 然后转身,大跨步地朝江遥的方向走来,眼看着就要走到她的面前。 江遥惊得瞬间打了个冷颤,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来不及多想后果,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吧。 “啊!”她大叫一声,拎着手里的雨伞突然窜出来,将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向男人的身上胡乱打去。 场面实在太混乱,以至于江遥也不知道究竟打在了哪里。 男人着实没有料到会挨这么几下,鸭舌帽被打落在地,身子后撤一步,下意识地捂住脑袋,猛然抬头向江遥看去。 江遥深知自己无论如何是打不过对方的,趁此空当,扔下手里的雨伞转身就跑。 脖子却陡然一紧。 男人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的后衣领一把扯住。 冰冷的手指在贴到她的后脖之际,江遥的整个人仿佛都被冻住了。 轻而易举地,他将纤瘦的她拽了回来,几乎是摔到了墙壁上。 江遥的肩膀吃痛,下意识地咧了咧嘴,还想要逃,手腕却已然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扣住。 掌心的温热传来,江遥却只觉得这深秋越发寒冷。 他以一种制服的姿态紧紧地禁锢着她,不让她乱动。 她还想挣扎,可在男人面前,她的力量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救命!” 反抗不过,江遥终于大喊出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向来倔强又坚韧的眼神中突然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一如十五岁那年。 曾经经历的所有恐惧突然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地向她砸过来。 十年过去了,她以为她已经走的很远,却不曾想过,原来她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无力地,却又充满哀求地,绝望地,“放开,放开我。” 眼神,就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十五岁的孩子。 男人看着她那双无助的眼睛,有片刻恍惚,然后蓦然愣住…… 就是这短短片刻的时间,江遥的手得了空,使劲地向男人胡乱抓挠着,试图再获得一线生机。 戴在脸上的口罩被抓掉,男人的脸赫然显露在江遥面前。 即便夜色很浓,依然能够看出,他的肤色很白,一张脸精致而棱角分明。 点点雨丝打在他乌黑的发丝上,额间几缕碎发被打湿,在浓黑地夜色下,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美。 江遥定定地看着眼前男人的脸,年轻的,清冷疏离的脸。 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瞬间,抓挠的手停了下来,她身体有些颓然地抵在墙壁上,无力地呆呆望着他。 明明两个人是如此不同,可她还是认错了。 最近她的精神的确过于紧绷了。 男人的手却已经再次将她缚住,目光烁烁地逼视着她,嘴角扬起一丝桀骜,“这样可不太好。”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略微喑哑的颗粒感,听不出丝毫愤怒的情绪,冷冷的平静却更让人胆寒。 明明他没说什么重话,但江遥就是感觉到了十足的压迫性。 她不由地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有些结巴,“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男人语气玩味地将江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嘴角有些讥诮地抬了抬。 显然,他不信她。 “小姐,就算喜欢,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他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她惨白的小脸上。 喜欢? 江遥原本还想解释点什么,听到对方这样说,瞬间有些无语加好笑,“谁喜欢你?我?” 第002章 下次别再弄丢了 “不然呢?”男人淡淡地反问。 虽然他的长相的确好看,声音也足够好听,可是在这样一个充满危险的冷雨夜,如果江遥还能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那她一定是疯了。 江遥当然知道自己没疯,她现在觉得对方是疯子。 “先生,幻想也要有个限度,无论如何,请你先放手。” 她忽然意识到,两个人此时正以一种极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 男人张开双手放开她,优雅地轻轻掸了掸衣服上方才被她胡乱抓挠过的地方。 “下次我会报警。”他淡淡说道。 江遥边揉着发疼的手腕边快步往巷子口走,“别下次报警,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警局把事情说清楚。” 毕竟这世界上长得好看的坏人也比比皆是。 “砰!”地一声,小巷外传来撞击的巨响,紧接着是急刹车的声音,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打断。 江遥一愣,飞快地跑向巷子口,眼见着那个被车撞后,倒在血泊中的少年,脸色瞬间惨白…… 她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一如十年前的那天。 每每想起,就仿佛咽喉被什么东西扼住的那天。 她开始干呕,边跑边干呕。 原本不多人经过的路段,此时因为巨大的声响逐渐聚了人过来。 人们议论纷纷,或站或蹲,讨论着刚刚发生的车祸。 江遥站在人群中,身体僵直地看着躺在马路中间的那个人。 那是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年,似乎是刚下了晚自习回来,身上穿着的校服早已经被血染红,连书包也飞出去很远。 江遥浑身发抖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原本嘈杂的世界变得十分安静。 猛然,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豆大的眼泪簌簌滚落。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江遥记不清了。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耳光清脆响亮到整个医院的走廊都听得清清楚楚。 打她耳光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女人,面容十分枯槁憔悴,此时正红着眼眶咬牙切齿,“你还来干什么?你还有脸来?你已经害死了我一个儿子了,还想要再害死另外一个吗?” 江遥受了这一记耳光,眼眶止不住地发酸,微微垂下头。 “你现在又做这副样子给谁看?我们陈家到底欠了你什么?”女人见江遥不作声,内心愈发愤怒,双手扯住她的衣领,拼命地摇晃她,“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江遥单薄得像纸一样的身子任她摇晃,强忍住眼泪,抬起头与女人对视,“琴姨,小述会没事的。” “不要叫他的名字!”琴姨情绪十分激动,抬头“啪”地又给了江遥一巴掌。 江遥丝毫不反抗,只紧紧咬着嘴唇,仿佛已经下定决心要听凭对方打她。 在陈家面前,她是个罪人。 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可以了。”一只手臂横挡在江遥与琴姨之间。 是那个方才在黑漆漆的胡同里遇到的男人。 琴姨顿了一下,还不打算罢休,伸手要去抓江遥。 男人单手扯住江遥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修长挺拔的身材径自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不卑不亢,语气淡淡地,目光直视着琴姨,又重复了一遍,“可以了。” 江遥抬头,看着他精致而紧绷的下颌线,记忆突然有些恍惚错乱…… 抢救室的门打开。 “谁是病人家属?” 琴姨再顾不得其他,连忙迎上去,焦急地看着医生,“我是。” “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浑身多个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还需要继续观察才能确定下一步治疗方案。” 江遥和琴姨同时松了一口气,跟着被护士推出来的少年一起往病房的方向跑去。 地面,一枚黑色的钱夹静静地躺着。 男人走过去,望了眼江遥的背影,缓缓弯下腰将那枚钱夹捡了起来。 手机支付的这年头,很少有人用看起来这么复古的钱夹了。 男士钱夹。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男人边接电话边打开钱夹,“嗯。” “韫清啊!不是说只是出去吃个面吗?怎么还没回来?!”电话那头是个成熟女性的声音。 “遇到点事。” “什么事情?”电话那头的声音立马紧张了起来,“真不应该由着你自己出去吃面的,让助理直接买回来就好了呀!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现在是艺人上升的关键期,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蔡姐,”男人微笑着听她絮叨,“就回去了。” 经纪人蔡姐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祖宗。” 挂掉电话,何韫清定睛去看钱夹里的内容。 几张纸币,一张身份证。 男人的目光淡淡地在身份证的信息上扫过,确认钱夹的主人是江遥没错。 看着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他忖了一下,然后缓缓将钱夹合上…… 江遥是被琴姨从病房里赶出来的。 她有些颓然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发呆,今晚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不知道跟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幸好人没事,不然她欠陈家的哪怕到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当年的事情,又像放电影般,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 江遥琢磨着,开始不停地下意识揪着自己的头发。 何韫清远远地打量这个今晚打了自己一顿的女人,一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她是消瘦的,脸上因为挨了巴掌还残留着红印子,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眼睛也是通红的,原本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此刻被揪得有些凌乱,显得十分狼狈。 “咳。”他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刚才打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 江遥回过神来,还保持着方才揪头发的动作,抬头看他。 何韫清侧身不看她,用一张精致的侧脸对着她,右臂直直地朝她一伸。 白皙而修长的手指上,正挂着一碗拉面。 余光瞟到江遥有些茫然的表情,男人又抿了抿嘴,“有人送我的,我不吃,给你了。” “谢谢,我不饿。”江遥礼貌地拒绝。 “那这个你要不要?”何韫清索性将拉面放在江遥身边的椅子上,又拿出黑色钱夹来往江遥的面前一扔。 江遥这才意识到,自己应当是方才在被摇晃的时候掉了钱夹,忙拿起钱夹,是真的有些感激眼前的男人了。 “谢谢,这个丢了就麻烦了。” 她边说着,边打开钱夹,一共就那么大点儿的钱夹,她却里里外外翻找了好几遍。 越找越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找这个?”何韫清扬了扬眉。 江遥抬头,男人摊开的大手上,一枚女士婚戒正赫然躺在他的掌心…… “下次别再弄丢了。” 男人如是说道。 江遥拿过戒指,小心翼翼地擦拭,然后珍而重之地重新装回钱夹。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远。 只留给她一抹颀长的背影。 椅子上的拉面还散发着淡淡的温热。 她想了想,端起面碗来打开,轻轻地挑了一筷子送进嘴巴里。 刚刚好,比这萧瑟的深秋要温暖许多。 她又“咕噜”喝了一口汤,这算是生日的长寿面了吗? 距离上次有人在生日这天给她端来一碗面,已经过了十年…… 第003章 阿遥别怕,我在这里 江遥回到出租屋,已经是凌晨三点钟。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江遥愣了三秒。 房门口,那位她的好朋友叶依依,正坐在平放着的行李箱上,身子靠着墙壁,睡得香甜。 叶依依实打实是个美女,从小美到大的美女,即使她现在毫不注意睡相,头发胡乱地垂在脸颊上,她依然看起来美得像天边的一抹晚霞。 听到江遥的脚步声,叶依依才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 “阿遥,你回来啦!”她不管不顾地用手揉了揉大眼睛,整个人立刻变得明媚起来,“咦?你脸怎么啦?” 她一眼便看到了江遥红肿的小脸。 “说来话长,”江遥无奈地看着她,“不是说在外地吗?怎么突然来这里,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叶依依起身,拎起行李箱,“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那也不能睡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遇到坏人了怎么办?”江遥帮叶依依掸着身上的褶皱,然后伸出手指,在叶依依的额头上点了点。 叶依依吐舌头,“那怎么会呢?” “你呀!”江遥是真拿叶依依没辙,捏了捏她的小脸,然后掏钥匙开门。 叶依依实打实是个美女,没心没肺的美女。 “阿遥,阿遥,”叶依依跟着江遥,双手摇晃着江遥的胳膊,“你过生日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嘛!” 叶依依是惯会撒娇的。 江遥是向来招架不住的。 她不由地笑了,“饿不饿?我给你煮个水饺。” 叶依依高兴地连连点头,作为一个十八线开外不知名小演员,她从不减肥,也从来没有过身材焦虑。 “对了,这个送你,哦,还有这个。” 江遥接过叶依依递过来的两个小箱子,“怎么还送两个?” “下面那个是我送你的,上面那个不是。”叶依依解释。 “那是谁送的?” “不知道,”叶依依摇头,“我来的时候它就放在你门口了,上面绑着好看的扎带,还写着你的名字,应该是谁送你的礼物吧。” 江遥没有多想,抱着礼物和叶依依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煮好了水饺,叶依依在旁边开心地吃起来时,江遥才开始拆礼物。 叶依依送的,是一条精致的星星造型项链。 江遥抬起头,看到坐在对面的叶依依朝自己的脖子上指了指,示意她自己也有一条,不禁也笑着将那条项链也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下一个礼物盒子打开,江遥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怎么了?”叶依依发觉了江遥的不对劲,走过来看礼物。 盒子里面是个打扮得十分漂亮的洋娃娃,金色的头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粉色的裙子。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送你洋娃娃?”叶依依疑惑地皱眉,再抬起头来看江遥,江遥的脸已经惨白得毫无血色了。 江遥的双手,紧紧抓住盒子边缘,“你再看看,洋娃娃的心口,是不是有字?” 叶依依照做,“还真有,是个字母‘z''。” “我这里,也有一个。”江遥声音平静,身体却在微微颤抖,抬头缓缓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叶依依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是……那个人么?” 江遥没说话,轻轻咽了口唾沫。 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他想要干什么?”叶依依一把将那洋娃娃丢出去,“那种人,就该把牢底坐穿,永远不放出来!” 江遥深吸一口气,“猫在抓到老鼠的时候,也不会直接一口咬死。” 会折磨,一直折磨死。 叶依依被江遥的比喻吓了一跳。 “不过,谁是猫,谁是鼠,还不知道呢,”江遥默默地又将那被丢出去的洋娃娃捡了回来,放进盒子里面重新盖好盖子,仿佛那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礼物,眼神逐渐坚定,“我会让他走进,他亲手为自己挖的坟墓里。” 叶依依有些心疼地看着江遥,她向来如此,外壳坚硬得像一块石头,从来不肯将自己的伤口示人。 谁又能知道,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里,她一个人将那伤口一遍又一遍地舔舐了多少次呢? “最近你不能再来这里了。”江遥变得出奇地冷静。 “不,我要陪着你。”叶依依执拗地说道,“阿遥,不如我们一起搬家吧,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明天就搬。” “我会搬家,但你不能跟我一起。”江遥极少用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对待叶依依。 江遥若是坚持一件事,旁人是再无法撼动的了,叶依依明白。 “那好吧……那今晚,今晚总可以跟你一起睡吧?”叶依依扁了扁嘴巴,“再不睡就要天亮了,阿遥。” 凌晨五点多,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江遥仰躺在床上,始终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旁边的叶依依的睡眠倒是一贯得好,她翻了个身,怀里便由抱着兔子玩偶变成了抱着江遥的胳膊。 似乎是睡梦中对江遥的胳膊很满意,她向江遥的方向使劲儿靠了靠,还呷了呷嘴巴。 “阿遥。” 江遥一愣,以为叶依依醒了,侧过头却发现她仍然闭着眼睛。 “我不怕你连累。”叶依依喃喃地。 江遥一时不知,叶依依究竟是不是在说梦话。 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可我怕。” 已经有一个人因她而死了,她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叶依依将小脑袋埋在江遥的肩头,轻轻柔柔地呓语:“阿遥别怕,我在这里。” 江遥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她侧起身,看着仍在熟睡的叶依依,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 眼泪,却早已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大叶依依两岁,初识叶依依那年,叶依依只有七岁。 发生在江遥身上的所有,叶依依都几乎看在眼里。 曾经无数个黑暗无助的深夜里,叶依依也是这样同她一起蹲在楼梯间,抱着她的胳膊,“阿遥别怕,我在这里。” 漂亮单纯的叶依依,永远对江遥的事情最上心。 江遥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 她想到,在这世上,叶依依最亲近的人,也只剩下她江遥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 第004章 你认错了 怀安医院,院长办公室。 何韫清挺拔的身姿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目光远眺向远处那株梧桐枯树。 “去年看上去死了,今年不知怎地,又活过来了。”身侧的办公桌前,院长何怀安没抬头,戴着眼镜正翻看着手里的病历。 何韫清若有所思,“对您来说,死活有分别么。” 何怀安翻病例的手指定了一下,转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看病例,“你倒是很少来医院。” “身体健康,来医院干什么。”何韫清淡淡地回道。 “你就打算这辈子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么?”何怀安放下手里的病例,抬起头来,“韫清,我承认,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还有你母亲……” “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何韫清打断他的话。 他很不喜欢从何怀安的嘴巴里面听到他的母亲。 何怀安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说的这个孩子,我可以帮忙申请天雅医疗救助基金。虽然按年龄来说,他的确超了一岁,但当年这个基金会创立的初衷就是救助那些经济上有困难的重伤病少年儿童,规矩是死的,但从情理上讲,破例一次也无妨。” 何韫清礼貌而疏离地向何怀安欠了欠身子。 “不过,这个孩子是什么人,值得你特地跑来这一趟。” “陌生人。” “哦?”何怀安张着嘴巴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这些了……听值班护士说,昨晚你是跟一个年轻女人一起来的?” 想到江遥,何韫清的睫羽微微垂下,一双清澈的眸中晦明难辨。 昨夜,江遥在惊恐中看他的眼神,他仿佛是见过的。 自从十年前,他的后脑被人打过一棍,醒来之后,许多事情的记忆就变得零星而模糊了。 他只知道,十年前,有人用那样惊恐无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足以让他整整十年的时间,每当午夜梦回,心中不停涌起无尽愧悔。 一个人的记忆消失了,但愧悔的感觉还在,这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他想要把记忆找回来。 “要是喜欢就带回来看看,”何怀安见何韫清不说话,径自说道,“你已经很久没回家吃饭了,今晚回家吃个饭,你金叔叔一家也会来。” 何韫清收回思绪,“晚上我有个晚宴要参加。” 再转过头的时候,梧桐树下的长椅上多了一个人…… 江遥又被从病房赶出来了。 琴姨将那一叠装在牛皮纸信封里的钱重重地摔在她的身上,用和当年一样的语气骂她,“滚,拿走你的脏钱,我们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要你的东西!” 她滚了,但她不能真的滚。 她的身上,早已经背上了另一个已经离去的人,所有的责任。 琴姨恨她,是应该的。 江遥坐在长椅上,脊背轻轻靠着大梧桐树,看着金黄的梧桐树叶飘飘洒洒翩翩而落,手里轻轻摩挲着那个黑色的皮夹。 曾几何时,琴姨也会对她笑,往她的书包里面塞亲自做的小猪包,抚摸着她的头夸她是个好孩子。 如今,她在琴姨眼里,再不是个好孩子了。 不,她再不是个孩子了。 江遥轻轻吸了吸鼻子,她不能哭。 人生很长,她要面对的还有很多,她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在这里哭鼻子呢。 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叶依依的电话。 江遥整理好思绪,若无其事地接起来,“怎么了?” “阿遥,你可得救救我。”叶依依又撒娇,“晚上我要有个晚宴要参加,听说有不少导演啊制片人啊也会去,我本来是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下部戏就有着落了,可是之前早就约好的化妆师临时放了我鸽子,我只好找你了,你知道的,我自己有多手残。” 叶依依,一个永远学不会化妆的美女。 江遥,一个不喜欢化妆却天生擅长化妆的鬼才。 “好吧,那你现在在哪里?”江遥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 “来不及了,我有个试戏,我们一会儿晚宴会场见吧,我把时间和地点发到你手机上。”即使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叶依依微笑的灿烂,“么么么么哒。” 风风火火地来电,风风火火地挂掉电话。 天空,又开始飘起蒙蒙细雨来。 江遥没带伞。 她挂掉电话,踩着地上堆积的一层薄薄梧桐树叶,披着丝丝雨滴往回走。 或许是想事情想得太过出神,就连从面前推着小垃圾车经过的保洁阿姨都没有发现,两个人就那么轻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江遥忙道歉,伸手去扶那位保洁阿姨。 保洁阿姨低着头,没有作声,冲江遥点点头,然后走开了。 江遥不禁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保洁阿姨有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江遥告诉自己,是她想多了,在抬起头的一瞬间,便看到何韫清正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 男人同样没有打伞,身穿一件得体的白色衬衫,修长的身材与飘舞的梧桐叶和坠落的丝雨融为一体,仿佛一张复古的老照片。 他安静的样子,在雨天显得尤为淡漠疏离。 江遥与他对视一眼,“还真巧。” “有事问你。”何韫清淡淡地说道。 “什么事?” 话音刚落,方才已经走过去一段路的保洁阿姨却又折返了回来。 她走到江遥的身旁,用一种极为颤抖的声音轻声问道,“请问,你是不是姓江?” 江遥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本能的一僵,鼻头酸涩得厉害,以一种极不情愿的速度,缓缓朝那位保洁阿姨看去。 那女人约莫六十岁的年纪,背已经有些驼了,身体消瘦,干瘪的脸颊上爬了淡淡的老年斑,但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应当是位美女。 在江遥端详她的时候,她也在上下打量着江遥,眼睛里面是难掩的激动。 “你是不是叫江晓清?”见江遥不说话,那女人又急切地追问。 江晓清,很久很久,都没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 江遥哽咽了一下,“不,你认错了,我叫江遥。” 第005章 你,过得好么? 江遥转身,抬腿就打算走。 她只想赶快从这里抽离。 那女人却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不,晓清,你是我的晓清……” “没听见吗?我说你认错了!”江遥的声音突然抬高,挣扎的手却同时没了力气。 “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女人声泪俱下,“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晓清,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找我么?”江遥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掷地有声,“那当年我受到伤害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又是谁抛弃我一个人离开?” 女人被问得一愣,转而嚎啕大哭起来,“是,是妈妈错了,可妈妈当年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也不想那样的……无论如何,我是你的妈妈,以后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你拿什么弥补。”江遥胸膛微微起伏,紧紧地盯着她。 “我……”女人被噎得讲不出话来。 江遥冷笑一声,在眼泪快要掉出来之前,一把将女人推开,“我叫江遥,江晓清已经死了。” 说完,她转身,飞快地跑开,消失在了雨幕中。 只留下女人,呆呆地坐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放声大哭。 一切,所有显得荒唐滑稽的画面,尽数落在那个还站在雨中的男人眼里。 何韫清静静地看着女人哭,看着她的哭声吸引了不少旁人的眼光,不为所动。 这样大哭的场面,他一定是见过的,见过的…… 突然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男人跨步,飞快地向江遥跑开的方向追过去。 他什么都不用问江遥了,那些他丢失的记忆,已经全部都回来了。 十年前,他还没有踏入娱乐圈。 与旁人一样,不过是个十七岁的普通少年。 那也是个雨夜,他背起行囊从家里离开,迎面撞上了一个身穿校服制服的女孩儿。 那是个身量单薄的女孩,被大雨浸透的衣服紧贴在她的身上,湿哒哒的头发紧贴脸颊。 或许是她跑得太快,只至于即使她很瘦,在撞上他的时候还是让他的身体后撤了一步。 他想问她,什么事让她能在这样的雨夜如此奔跑。 可还没等问,女孩儿便扬起小脸,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是一张虽然稚嫩却很漂亮的小脸,未经修饰不染尘埃的漂亮,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却写满了惊慌失措。 他看着那她眼底的无助,愣了一秒。 女孩儿却已经抬脚再次飞快地跑开了。 他看着女孩儿消失的背影摇摇头,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奔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几乎是用跑的来到他的面前,向今天一样一把抓住他的双臂,向今天一样嚎啕大哭,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从这里经过。 “她是我的女儿,跟家里闹了点别扭,就要离家出走,”她歇斯底里地哭着,“你说她一个女孩子,在这大晚上的,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万一遇上点什么危险可怎么办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求求你如果看到了一定要告诉我。” 他上下打量着女人,抬手一指,“她往那边去了。” 顿了顿,他又想了想,“那边有个废弃的旧工厂,是个可以躲雨的地方,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女人连连道谢,忙不迭地重新上了车。 车子驶过何韫清的身旁,溅起一阵水花,何韫清的脚步却莫名变得缓慢了起来。 “啊!救命!”直到女孩惨烈的呼救声传来。 何韫清如梦初醒般停住脚步,转身疯狂地朝他指路的那个废弃旧工厂跑去。 再没有呼救声,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那辆奔驰车的车尾。 他拼命地追着那辆车跑,眼见着那辆车变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在雨幕中。 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 即使那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正当愧悔之际,后脑被人重重一击…… 怀安医院西侧的抚镜湖,是这座繁华的都市里难得的清幽之地。 雨天的抚镜湖,行人零零星星,湖面有雾气氤氲,美丽而神秘得犹如带着面纱的少女。 江遥一个人站在湖边,望着朦朦胧胧的湖面,心口仿佛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去他哔哔哔哔哔哔……” 她大声喊着,也不知道骂了多久,才总算觉得喘过来了一口气。 何韫清自远处看着她在细雨中有些萧索的身影。 看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看着她抬手去擦自己的脸,才缓缓走近。 “你跟来干什么。”听到脚步声,江遥擦脸的动作有些匆忙。 何韫清没说话,静静走到她的身旁,与她并肩站立在一起。 “我没哭,你可不要误会了,”她欲盖弥彰般地解释,抬手指了指天空的方向,“是这雨掉我脸上了。” “我说你哭了么。”何韫清侧过头来,淡淡地反问。 江遥被噎住,有些烦闷地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子,往抚镜湖扔去。 平静的湖面,立即泛起阵阵涟漪。 “你要问我什么?”她看着那湖面,转移了话题。 “嗯?”男人的眼睛微眯,侧头看她。 江遥又扔了一块小石子,“不是你刚才说,有事情想问我么。” 何韫清的目光淡淡盯着方才被江遥激起涟漪的湖面,沉默了片刻,向江遥摊出一张手。 “干什么?”江遥想了想,拿了块自己手里的小石子轻轻放在男人的掌心。 何韫清蜷起手掌,挥臂,利落又潇洒地往湖里轻松一抛。 小石子立即在湖面来了个三连跳,犹如跳舞般激起了三个水花。 江遥看了看湖面,又看了看男人,翻了个白眼,“你要没有要问我的,那我先走了。” “有一句。”何韫清开口,磁性的声音低沉到之后两个人能够听到。 江遥顿住脚步,扬起小脸看他,“你问啊。” 男人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也是一片浓雾的湖泊。 江遥看不懂他,只觉得此刻她的心也跟着他一起变得无比沉重。 良久,他缓缓开口,“你,过得好么。” 第006章 不要走 “这算什么问题?”江遥紧紧抿起了嘴巴。 听起来像你跟我很熟似的。 她在心里暗暗吐槽。 “不好么?”何韫清侧过头来垂眸看她。 “当然好啊,有什么不好。”江遥默默地低下头,运动鞋的脚尖轻轻踢着湖边的小石子,“工作顺利,朋友贴心,吃嘛嘛香。” 何韫清望着她低下的头,紧紧抿起的嘴角有一丝意味深长。 江遥一个抬头,恰好将他这个表情精准捕捉到,“你这是什么表情?” 何韫清的神色立即恢复如常,“有没有什么愿望没有完成?” 江遥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突然行为举止怪异的男人,隔了两秒,一个十分危险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炸开了。 何韫清这话,江遥用自己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你还有什么遗愿…… 她不由地咽了口口水,朝远离何韫清的方向后撤了一步,警觉地看着他,“你不会还在记我打你的仇吧?” 这里,抚镜湖,此时除了她和何韫清,没有旁人了,湖面还起了浓雾…… 何韫清显然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你脑子里都在乱想些什么。” “没有最好。”江遥放松了几分,看着何韫清白皙脖颈处淡淡的红痕。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被她挠的。 她想了想,低头从背包里找出个创可贴来,隔着一臂远的距离朝男人一伸手,“给你,昨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何韫清接过创可贴,捏在手里瞧了瞧,装进了口袋里,没贴。 江遥也不管他,低头扣自己背包的扣子,目光在包里的黑色皮夹上滞了一瞬,“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在找一个人。” “你也在找人,”何韫清眯起双眼,“找什么人?” “自然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江遥没有直说,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用‘也’?你也在找人吗?” “我找到了。”何韫清静静地看着江遥。 “哦,那我是不是也要问问,你找的是什么人。”原本是无心的问话,江遥也没期待着男人能够回答。 “一个我亏欠的人。”何韫清却意外地语气很认真。 江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暗暗在心里琢磨,身边的这个男人长得这么英俊,八成是欠了什么风流债。 “有些亏欠能还,有些是永远还不了的。如果我是那个人,宁愿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来得比较好。” 何韫清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江遥,半晌,又转向湖面,目光向望不到的远方眺望。 江遥低头,看了眼时间,“哎呀,我要来不及了。” 说完,匆匆背好背包,又朝来时的方向跑走了。 何韫清背对着江遥离开的方向,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却又听到她的脚步声渐近。 “喂!”跑走的江遥又折返了回来。 何韫清回过头。 江遥冲何韫清微微一笑,“虽然有些亏欠永远还不了,可是时过境迁,说不清她早就不用你还了呢?” 说完,江遥冲何韫清挥了挥手,“好了,我走了。” 江遥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雨丝落在她的酒窝的时候更好看,跟方才在雨中骂人的她判若两人。 何韫清没发觉,自己已经盯着江遥离开的方向很久了。 半晌,他才终于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出去,“帮我查一个人,十年前的事,江遥。” 顿了顿,又改口,“江晓清。” 晚宴会场临时搭建的化妆间。 江遥打开化妆箱,看着坐在最角落里笑得灿烂的叶依依。 即使不化妆,叶依依也足够漂亮。 “阿遥,你猜我刚刚在外面看到谁了?”叶依依兴冲冲地。 江遥不感兴趣,低头找了个适合叶依依肤色的粉底,“谁?” “何韫清,何韫清啊。”叶依依的小脸凑近,“没想到他也来了,真人比镜头里还要帅好多倍。” “何什么?”江遥没听清,随口问。 叶依依扁了扁嘴巴,“何韫清你没听说过吗?最近他的势头可猛了,能唱能跳演技又好,最重要的是长得还帅,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圈内的顶流了。我都要粉上他了。” 娱乐圈的事情,江遥向来不关心,更没时间关心。 她现在同时打着两份工。 “哦,”江遥笑眯眯地看着她,用化妆刷的刷柄轻轻敲着自己的脑袋,作思考状,“上个月你说你粉上谁来着?还有上上个月……” “阿遥!”叶依依鼓了鼓腮帮子,“他是真的很帅嘛,你给看他的照片。” 说着,叶依依开始低头翻手机。 化妆刷的刷柄打在叶依依的手上,江遥一把将她的手机没收了,“乖乖坐好,要来不及了。” “那改天再给你看吧,”叶依依只好作罢,端正坐好,“不过阿遥,你的化妆技术这么好,以你的能力,要是做个化妆师说不定早就有自己的工作室了,你怎么不做呢?” 江遥捏住化妆刷的手微微收紧。 “只给你一个人化妆,不好吗?” “那也不错啦。”叶依依脸上扬起幸福的笑来。 给叶依依化完妆,已经到了晚宴开始的时间,原本还算忙碌热闹的化妆间立刻变得冷清下来。 江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等叶依依。 昨晚一夜没睡,加上白天的忙碌奔波,她实在太困了,索性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化妆间里多了一个人。 何韫清一身得体的黑色礼服,颀长的身体轻轻倚着化妆桌,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颇有节奏感地轻敲着手机,十分优雅而矜贵。 手机里,是不久前收到的信息。 “关于江晓清,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能查到的内容很少,为数不多的资料显示,她曾是一起案件的受害人,被告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曾经是她母亲的男朋友,额,一起性暴力案件……” 何韫清静静看着熟睡中的江遥。 她的嘴唇微抿着,几缕凌乱的头发垂下来,即使在睡梦中,她也依然轻蹙着眉头。 十年前,她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 男人收回思绪,将她原本披在身上有些滑落的外套拉回原处,转身要走。 蓦地,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将男人的大手拉住。 “不要走。” 江遥低声说道。 第007章 还说不是喜欢我? 江遥已经很多年不做梦了。 生命的本能让她将所有美梦噩梦一起紧锁在了某个最深处的角落。 可是,那个人被放出来了。 就像一道闸门被打开,噩梦终究再也抑制不住了。 梦里她成了一个洋娃娃,被那个人撕碎得破破烂烂,她拼命地叫喊,可是没有人能够听到。 梦里她的母亲一直哭一直哭,最后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要走,不要走。”她哭泣着乞求。 可是世界最终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梦外,何韫清被抓住的手轻轻往外抽了抽。 江遥却将那手抓得更紧,甚至顺势将他整个胳膊都抱住,“不要走,我以后会乖乖的。” “嗡嗡……”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 江遥的眉头皱得紧了些,迷迷糊糊地边睁开边用手去试探着摸手机。 何韫清顺势抽回手,一个闪身迅速离开了化妆间。 江遥揉了揉眼睛,朝四处张望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鼻间却传来似有若无的清冷的雪松味道。 她不禁边接起电话,边又将自己的手凑近闻了闻。 是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味道。 “阿遥,好消息,有个导演说我很有潜力,约我一会儿结束后去酒店三楼的房间谈谈。”叶依依开心地说道,“距离结束还有好一会儿呢,你要是困了就不用等我了。” “叶依依,你今年多大了?”江遥扶额。 “啊?我二十三了呀,怎么了?” “你都二十三了怎么还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呀?”江遥无奈,“深更半夜,约你去酒店房间谈谈?就算真的只是谈谈,你在听到这种邀请的时候,心里没有犯过一点嘀咕吗?” “哎呀,不可能有事的啦!”叶依依毫不在意,“好了,导演过来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哈。” “喂,喂……“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的盲音。 江遥又开始薅头发了,她觉得她那几根头发早晚要因为叶依依的事被薅秃了。 先走是不可能先走的,她还要帮不长心眼的叶依依留个心眼。 夜里十一点半,晚宴总算结束了。 江遥第一时间给叶依依发了信息,问她在哪里。 “我刚刚跟着导演进房间,放心啦。”后面,还缀了个可爱的表情。 “哪个房间?我在房间外等你。”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悄悄把门开一条小缝,如果情况不对,你就冲进来。” 江遥觉得可行,拎起背包,径自上了三楼。 三楼的房间不少,江遥走了大约十几米,总算看到了一个开着小缝的房间。 她凑近仔细听了听,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阿遥,我跟导演说了你,导演说可以请你一起进来。”叶依依又发来一条信息。 这样更好。 江遥挺了挺腰背,礼貌性地在门上轻敲了两下,然后推门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却空荡荡的,半个人影儿都没有。 “依依?叶依依?”江遥试探着叫好朋友的名字。 三秒钟之后,江遥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大概是走错了房间。 她对着空气道了声不好意思,正要出去,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来,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江遥的脑子“轰”地一声,这要是被堵在房间里面,自己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片刻,她做了个脑子短路的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冲向卫生间,然后一把关了卫生间的门。 等下趁人不注意,再找个机会溜出去吧。 房间的门,“咔哒”打开了。 江遥的耳朵紧贴着卫生间的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清晰地听到,那人走了进来,沉稳的脚步踩在地毯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然后脱下外套,甚至还喝了杯水。 再然后……那人竟直接朝卫生间走来了。 江遥立即出了一身的冷汗,死死抵住卫生间的门。 门外的男人,大手轻搭在门把手上,推了一下,没推开,再推了一下,又没推开…… “卫生间的门有问题,麻烦来看一下。”男人给前台打电话的声音传来。 江遥愣了愣,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顾不得想太多,她知道酒店的人一来,她就彻底露馅了,回身,又做了一个脑子短路的决定。 浴缸里,酒店人员早已经贴心地放好了热水,甚至上面还洒了花瓣。 江遥退无可退,将心一横,直接钻进了浴缸里。 江遥啊江遥,你刚才就该直接出去的,何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呢?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又薅了两下头发。 门外的男人,再次尝试推卫生间的门。 没有江遥抵门,门开得十分容易。 江遥憋在水里透不过气来,悄悄地露出脑袋换口气,顺便偷偷朝那男人瞟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江遥的脑子轰地炸开了。 那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此时身上正穿着件宽大的白色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扎着,有一种格外松弛却又健劲的美感。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眼神冰冰凉凉的,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这模样,除了那个被她昨晚在小巷子里打了一通的男人,还会有谁? 完了完了,江遥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别人,江遥还能跟对方解释分辩一下,可是他…… 他又要说她跟踪她了。 他还说了再有下次要报警的。 江遥一脸生无可恋地又缩回到了水里。 细微的水声落到了何韫清的耳朵里,男人的眉心轻蹙了下,缓缓朝浴缸走近…… 越来越近。 江遥分不清究竟听到的是男人的脚步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了。 更分不清是因为当前的状况还是在水里实在憋得难受才让她如此头大。 终于,在男人走到浴缸近前的同时,她终于憋不住了,豁地从浴缸里坐了起来,带起的水花溅在男人的身上。 “对不起,但是我可以解释。” 她涨红着小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 向来处变不惊的何韫清,看到眼前的景象怔了一下,本能地向后撤了一步,再定睛去看江遥。 只见她浑身湿哒哒的,乌黑的头发紧贴着脑袋,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小脸红得像个苹果。 男人定了定神,调笑般轻哼了声,“还说不是喜欢我?” 第008章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嗡……”掉落在夹缝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江遥边弯身去捡手机边用余光瞟着何韫清。 “阿遥,你怎么还没来?3016,别找错了。”叶依依在电话里说道。 江遥举着手机苦笑,面对着何韫清一张英俊的脸,已经找错了。 “临时遇到点事情,你那边怎么样?” 叶依依的声音里是难掩的激动,“特别好,不过,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一点小事,回头再说。” 叶依依特别好,现在轮到她江遥不太好了。 这下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江遥挂掉电话,从浴缸里迈步出来,向何韫清,“我没喜欢你。” 何韫清长臂一伸,随手抽了条毛巾扔给她。 毛巾恰好扔在江遥的小脸上,她顺势擦了两把脸,继续说道:“我也没跟踪你。” 何韫清别过头去,回身准备要走。 想到江遥无措的模样,嘴角不由地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个男人,不笑的时候让人害怕靠近,笑起来的时候像融化的冰雪,温暖中又沁着一丝微凉。 自然,这些江遥都是看不见的,她只看到了何韫清的背影。 江遥在心里暗忖,他这是生气了,很生气。 也对,这种情况换谁都会生气的,该不会是要去报警吧? 毕竟,今天的事确实是她不对。 情急之下,她一把拉住何韫清的胳膊,“我也不是脑子有问题。真的,不用报警,我可以解释的。” 何韫清纤长的睫羽轻垂,目光淡淡地落在江遥抓住他的手上。 江遥的手蓦地就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赶紧缩回了手。 男人侧头,“你想要一直这副样子跟我说话?” 江遥低头,朝自己的身上瞧了瞧,今天她穿的衣服本来就薄,被水浸湿之后,现在正紧紧地贴在身上,白色的衬衫已经变成了半透明。 她的小脸豁地就红了,下意识地用毛巾往自己身上挡了挡。 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额,这只是个意外。” “小姐,发生在你身上的意外会不会太多了。” 话一出口,江遥倒是没有多在意,男人自己却瞬间想到了那条关于江遥遭遇的信息。 他清澈的眸色转深,清了清嗓子,又找了件睡袍扔给江遥,“先换上。” 见江遥站着没动,男人又补了一句,“你想要这个样子从我房间走出去?” 真让江遥就这么走出去了,被狗仔拍到,明天的热搜头条还指不定要被写成什么样子。 江遥一个人默默地躲在卫生间里,把睡袍换好,把头发擦干,甚至还把浴缸打扫完,终于走了出来。 何韫清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慵懒地靠着靠枕,静静地看着一本法文书。 江遥瞧了瞧何韫清,又瞧了瞧自己身上,同款的睡衣。 深更半夜,跟一个才见过几面的陌生男人,穿着同款睡衣,共处酒店房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而别扭了。 她在远离男人一端的沙发坐下,等着烘干机将自己的衣服烘干。 “解释吧。”男人放下手里的书,静静地看着她。 “啊?”江遥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可以解释么。”男人用有些玩味的眼神看她。 他并不生气,面对许多私生粉他都可以应付得来,更何况是实际并不认识他的江遥,他有所亏欠的江遥。 “哦,其实我是……” “阿嚏!”江遥话说到一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八成是刚才着凉了。 何韫清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江遥。 江遥看了看那杯水。 “不喝么。” 江遥这才接过来,边吹着气边喝了一小口。 何韫清径自在她身边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淡淡地落在她的左手腕上。 平时她喜欢戴护腕,此时由于护腕在烘干机里,护腕下面一道长长的疤痕便显露人前。 江遥也不避讳,边小口喝着水,边说道:“年轻时候犯的傻。” 她的语气很轻松随意,仿佛在谈论着别人的事情。 “年轻?” 现在的她,也不过是二十五岁的年纪。 “是啊,有十年了吧。”江遥满不在乎地说。 江遥觉得,身旁的这个男人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他跟前,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放下防备。 就像十年前那个人一样。 十年前,她不堪忍受所有痛苦,做出傻事的那天。 那一个人,走进病房,看着她包扎好的手腕,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从那天起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何韫清定定地看着江遥的侧脸,眼睛里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江遥突然放下水杯,也歪着头看何韫清,“我觉得你很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何韫清收回眼神,嗤笑一声,“所有喜欢我的女人都这么说。” “你……”江遥又被噎了。 虽然他好看,但他也大可不必这么自恋。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是我,开门。” 江遥着实被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地往远离门口靠近何韫清的方向倾了倾。 这种情况下,任是谁来看到都会误会吧。 更何况,来的是个女人…… “怎么……” 她边说边回头,“办”字还没出口,由于与男人离得太近,嘴唇与男人的一双薄唇轻擦而过。 电光石火之间,江遥的眼睛瞬间瞪大,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子里炸开了。 她像弹簧一样弹开,险些被自己绊倒还打了个趔趄。 再抬起头看向何韫清,只见他也正眯着眼睛看向自己。 一定是刚才的热水太烫了,热得她现在的小脸也在微微泛红。 “你在里面吗?”门外的女人又问。 何韫清站起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镇定自若地走去开门。 站在门口,他没有让女人进来,“出去说。” 江遥总算松了一口气,直起了身子来,手指无意识地贴向自己的嘴唇。 哦,清冷雪松的味道。 男人的身上,也有清冷雪松的味道。 她有些纳闷地去拿出烘干机里的衣服换好,转而收到了一条信息。 江遥点开信息,瞬间脸色变得惨白…… 第009章 一辈子 陌生人发来的信息。 “她看起来真美,像个洋娃娃。” 下面,是一张图片,叶依依立体而精致的侧脸。 江遥拿着手机,身体是自己不曾发觉的颤抖,透过文字仿佛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那年,有个人,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凑在她的耳边,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你看起来真美,像个洋娃娃。” 江遥不自觉地缓缓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位置,那里刻着字。 那个毒蛇般的男人,用刀刻下的时候,嘴角带着阴冷的笑告诉她,“这里是我的,你是我的。” 她不记得当时有多痛苦了。 大脑总是会在无形中淡化忘却曾经的痛苦,或许这是上天对人类的慈悲。 但是心口的疤却一再提醒她,过去那些是真实发生的。 江遥立刻打电话给叶依依。 电话关机了。 江遥有些慌了,将门错开一条缝确定走廊没人之后,直接去敲响了3016的房门。 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门。 “依依,叶依依!”江遥一遍又一遍不死心地边给叶依依打电话,边喊着她的名字。 叶依依是无辜的,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叶依依再出事! “阿遥。” 身后,响起叶依依的声音。 江遥猛地回头,看到叶依依正站在自己身后,用一种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你怎么了?”叶依依走近,伸出手指来在江遥的眼角轻轻抿了一下,“这是……哭了?” 江遥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一脸懵懂的叶依依,“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哦,我们谈完了,导演说有事,我下去送送。手机刚刚没电了,我怕你找不到我,就又回来了。” 江遥的胸膛微微起伏,因为紧张而口干舌燥,“我以为你……” “以为什么?”叶依依一脸纯真,将胳膊一把搭在江遥的肩膀上,“阿遥,我就要成功了,我太开心了,走吧,我请你吃宵夜,今晚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小会客室里。 何韫清手里捧着一叠厚厚的剧本,正在认真翻看。 坐在旁边的经纪人蔡姐轻轻抿了口茶,“怎么样?看着这个剧本还不错吧?刚才交到我手上的,只要你点头,你就是这部剧的男主角。” 何韫清又翻了几页,“合作的女演员是?” “女演员还没定下来,不过算一算也就是那几个现在大热的,”蔡姐放下茶杯,凑近了些,“《刺心》这个剧本,算是不容易碰的好本子了,最近几年古偶剧泛滥,难得这本子加了悬疑元素,又有新意。” 何韫清点点头。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有活动还要赶飞机,等你后天飞回来再详细谈。”蔡姐轻声叮嘱。 晴朗的夜晚,天空中星星点点。 这样的天气里,路边摊能开到很晚很晚。 江遥和叶依依坐在路边摊的小凳子上,叶依依十分豪气地点了一大堆烧烤,外加两瓶烧酒。 “阿遥,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不容易吗?”叶依依给自己和江遥各自倒了一杯烧酒,然后自己一饮而尽,“就在刚刚,导演说很看好我,想请我去演《刺心》的女三号。” 说完,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江遥将手挡在叶依依的酒杯上方,“你酒量差。” 叶依依吐了吐舌头,“今天这个日子,醉就醉一回吧。这么久以来,我跑过多少地方,试过多少戏,我差点以为我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一行,我差点,差点就去做手模了!” 江遥哭笑不得地看着叶依依这副模样,然后端起酒杯,主动在叶依依的酒杯上碰了下,接着一饮而尽。 “恭喜你,我就说你行的,我们依依这么漂亮又努力。” 叶依依粲然一笑,“我以后会赚很多很多钱,阿遥,然后我们就在市中心买一栋大房子,住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从来天真最动人,江遥看着叶依依一脸真诚的模样,不知怎地,眼圈突然就红了。 “阿遥,你平时酒量那么好,怎么今天才喝了一杯眼睛就红了呀?”叶依依甜甜地笑着,“对啊,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帮你找了个房子,我们明天就搬家。”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房子?”江遥抓住了重点。 叶依依低下头。 “说实话。” 叶依依扁了扁嘴巴,“是……程砚池借给我们的,他说他家房子有很多,空着也是空着,刚好留给我们暂时住。” “我的事你跟他说了?” “没有没有,”叶依依连连摆手,“我只是跟他说你需要换个房子过渡一下,他人虽然现在在国外,但还是让管家把房子借给我们了。” 江遥默默地又倒了一杯酒,然后饮尽。 “依依,程砚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叶依依手托着下巴,“我知道,可是他也是朋友呀,如果我什么都不告诉他,等他回来了会骂死我的。” 江遥轻声叹了一口气。 程砚池就是这个脾气,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脾气。 越是这样,江遥就越不敢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 “阿遥,我要跟你一起住,至少在新戏开机进组之前,你不许推开我。” 江遥又喝了一杯酒,想到了方才收到的那条带有威胁意味的信息,“我不会推开你的,永远不会推开你。”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也不知道又喝了多少。 喝到最后,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叶依依显然是喝多了,将自己的高跟鞋脱掉,边走边在路边跳舞,“阿遥,阿遥。” 她喜欢这样叫江遥的名字。 江遥还算清醒,捡起叶依依的高跟鞋跟在后面追她,“喂!” “阿遥!”叶依依对着天空大声喊,“我叶依依要跟江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江遥把自己脚上的平底鞋脱下来亲自给叶依依穿上,自己则穿了叶依依的高跟鞋。 “阿遥,你也喊呀!”叶依依用胳膊肘推了推江遥。 江遥宠溺地看着她,有一丝无奈,最后还是妥协了,“我江遥……” “你怎么?”叶依依红扑扑的小脸凑近,轻轻摇晃着她的胳膊。 江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天空大声喊,“我江遥,要保护叶依依一辈子!” 第010章 坏人! 新房子坐落在近郊,是一栋小而精致的别墅。 江遥和叶依依第二天就搬了家。 “阿嚏!”江遥围着个毯子,边打喷嚏边收拾卫生。 叶依依昨晚吐了三次,此时身子还有些摇晃,手里拿着个花瓶,“你生病了,歇着吧阿遥,我来帮你。” “祖宗,”江遥眼看着花瓶就要掉到地上,忙跑去接过来,然后把叶依依硬生生按在沙发上,“该歇着的是你。” 叶依依顺势扯了个抱枕过来抱着,“阿遥,昨晚喝酒我忘了说了,有个事还得提醒你。” 江遥拖着地板,没抬头,“什么事?” “听说,这里的邻居比较古怪,”叶依依刻意压低了声音,“经常很久不回来,就算回来了也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大与别人接触。程砚池家的管家跟我说,有一回他在一个下大雨的晚上刚好撞上那个人,那个人怀里不知道抱了个什么,走得特别快。” 江遥拖地的动作放慢了些,仿佛在思考叶依依的话。 “重点是,身上还带着血!”叶依依皱起眉头,“阿遥,你说他该不会是什么心理变态杀人狂魔什么的吧?” 江遥抬起头,在叶依依的脑袋上拍了下,“你想象力还真丰富!” 一连好几天,叶依依都早出晚归地在外面忙。 江遥在坚持上了几天班之后,身体终于因为重感冒而顶不住了,请了假在家休息。 天空又下起小雨来。 江遥站在阳台上收衣服,她莫名地不喜欢雨天。 想起叶依依的话,她不由地向隔壁看去,这几天,隔壁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并没有人回来过。 江遥摇摇头,笑自己多想了,正要回屋,突然听到有什么细微的叫声。 循着叫声看去,只见隔壁的大门口,一只巴掌大的橘色小奶猫正趴在铁栅栏的间隙,在秋雨中瑟瑟发抖。 江遥忙放下手里的衣服跑下楼去。 “小猫咪,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江遥将小奶猫捧在手心,“你妈妈呢?” 小奶猫乖乖地趴在江遥的手里,轻轻地“喵”了一声。 江遥轻轻抚了抚小猫咪的绒毛,“是不是饿了?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 说着,她又朝大门口看了一眼,“这里可不是你该趴的地方,万一碰到坏人了怎么办?” 叶依依的话,不能全听,也不能不听,虽然什么杀人狂魔的概率很小,但是这个社会上专门虐待猫狗取乐的人却有不少。 “坏人?” 一声磁性的男声突然传来。 蹲着的江遥只觉得脊背一僵,头顶上仿佛笼罩了一片阴云。 她缓缓地挪着,回过身来,然后慢慢抬头,锃亮的皮鞋,修长的双腿,挺拔的身姿,最后是被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 “啊!”她不由地大叫一声。 “喵!”趴在掌心的小奶猫也跟着大叫了声。 男人皱了皱眉头,一把扯下覆住自己脸的口罩,露出一张精致而清冷的面庞来。 江遥盯着那张脸,咽了口唾沫。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跟她开玩笑,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在哪里都能碰到?! “这里是……你家?”江遥抬手指了指眼前的这栋小别墅。 何韫清一脸“不然呢”的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又问了一遍,“谁是坏人?” “我,我是坏人!” 目前这种情况,要说她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巧合,谁信哪? 江遥单手撑着地面直起身来,在男人说话之前摆烂般地抢答,“是我喜欢你行了吧?是我跟踪你,是我脑子有问题,是我……” 也不知道是病得太重了,还是刚才一下子起猛了,江遥的话还没说完,直觉得眼前一黑…… 何韫清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扶住,看着她苍白而毫无血色的小脸,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喂。” 江遥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脑袋痛得快要炸开。 眼前浮现出那个人可怖的脸,他伏在她的耳边,“你永远是我的,你逃不掉的。” 都说在梦里是不会痛的,可她明知是梦,身上还是很痛很痛。 一会儿眼前又浮现出母亲的脸,苍老的脸和年轻的脸重叠,那张脸哭泣着对她说,“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突然,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血淋淋的车祸现场。 她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张嘴大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一张沁着凉意的大手抚上她的额头。 江遥的心绪瞬间平复了许多,蓦然睁开眼睛。 何韫清见到江遥圆睁的眼睛,原本搭在她额头上的手微微蜷缩,薄唇有些尴尬地抿了抿。 收回手,他侧头对着江遥,清了清嗓子,“病成这样还往外面乱跑什么。” 江遥也下意识地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快要能煮熟鸡蛋了。 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环顾四周,现代极简风的装修,处处体现着这栋房子主人不俗的品味。 “谢谢,我要回去了。” 何韫清斜了她一眼,“然后回去时候再出点什么事,说是在我这里弄成这样的?” “你……”江遥发着烧,觉得自己脑子也被烧短路了。 “躺着,”何韫清态度强硬,有些不耐烦,“躺着吧。” 江遥觉得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只好再次躺下了,“那,我歇一会儿就走。” “费心跟踪我到这里,那么急着走干什么。”何韫清淡淡地打趣她。 江遥烧得小脸泛红,索性将被子往自己脑袋上一蒙,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 何韫清轻笑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等江遥再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时候,便听到厨房传来的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何韫清端着个碗走进来了,里面装着蔬菜粥。 他将碗放在床边,用眼神示意江遥把粥吃掉。 江遥看了看那粥,又看了看何韫清,没动弹。 “你放心,虽然你喜欢我,但我对你没兴趣。”何韫清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粥碗。 又来了,又来了。 江遥翻了个白眼,端过粥来,轻轻地喝了一小口。 额,不是一般的难吃…… 第011章 你这个疯子 江遥喝了一口粥,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又喝了一口,尽量做好表情管理。 抬头迎上何韫清的目光,低下头舀起第三勺粥。 盯着那粥,却怎么都下不去口了。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为了报之前的仇,故意整她的吧? “咳咳,”江遥放下勺子,“那个,你是不是平时不经常做饭?” “不是。”何韫清否定。 “那你就是故意……”江遥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 “从不做饭。”何韫清淡定地补了一句。 江遥蓄满力的一句话顿时散了,泄了气般苦笑,他这是拿她当小白鼠了呀。 她又轻轻地把碗放到一边,“那个,太烫了,我等会再喝。” 何韫清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转身出了房间,把卧室的门关好。 江遥重新躺好,又睡了一会儿,到了下午的时候,终于觉得好了许多。 她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看到何韫清正卧在沙发上小憩。 “喵……”一只瘸着腿的大胖橘猫叫着颠颠地跑了过来,在江遥的腿上亲昵地蹭了两下。 江遥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大胖橘猫,又抬眼望向不远处的窗边,方才雨中的那只小奶猫此时正在笼子里,舔着罐头吃得正香。 她想起叶依依的话:“怀里抱着东西”,“身上带着血”,又往大橘猫瘸着的腿上瞧了瞧,不由地笑了。 “江遥,不能把别人想象得太好,但也别总把别人想象得太坏。” 她悄悄地对自己说,站起来转身又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美拉德色系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身上,与平时的一丝不苟不同,此时的头发带着一丝凌乱的美感垂在他的额间。 他确实很好看,任是谁看到了都会赞叹几句的程度,奶白色的皮肤要比旁人白上一个度,薄嘴唇恰到好处的天然血色,好看过许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却遍寻不着的口红色号。 江遥不知不觉看得出神,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吓了冷不防的一跳,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向沙发跌去。 避无可避,直接砸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身上的温热混着清冷雪松的味道扑面而来,江遥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一秒。 何韫清纤长的睫羽微动,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双清澈而有神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即使这样近的距离,也依旧很难在男人的脸上找到半点瑕疵。 由于离得太近,江遥几乎能够看到他眼睛里面她的倒影…… 男人轻轻的呼吸打在她的小脸上,让她的脸红得像天边一抹火烧云。 江遥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想也知道,肯定不会太好看。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无力地辩解。 “我想的哪样?”男人反问。 “就,就是……” 口袋里的手机继续疯狂震动。 “不接电话么。”男人清了清嗓子。 “哦,哦!”江遥就像得救了一样,连忙坐好,坐得比平时端正一万倍,接起了电话。 “江遥,你怎么回事你?!”公司老板打来的,“我让你去跟章总的助理接洽,你昨晚做了什么把人家给得罪了?” 江遥挠挠头,“老板,如果您说的接洽就是默认那位章总的助理对我动手动脚的话,那我宁可得罪他。” “你这是什么话!像咱们这种小婚庆公司,好不容易能接到像章氏集团这么大的单子,别说他还没干什么,就算他真的干了什么……”老板说完顿了顿,“他也不能真的干什么。” 章氏集团算是市十强企业,章氏集团的二公子要结婚,像江遥所在的这种婚庆公司能够有机会确实不容易。 江遥揉了揉脑袋,她现在觉得头疼,“老板,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人家很生气,要换别的婚庆公司了呗!”老板气冲冲地,“我告诉你啊江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给我搞定,搞不定你以后也不用来了。” 江遥听着电话里的盲音苦笑。 即使她生病请了假,工作也是一刻不等人,老板也是一刻也不肯让人闲。 她将手机重新揣进口袋里,回身看向何韫清,“我要走了,谢谢你的粥啊,下次我请你吃饭。” 说完,她愣了一下,面对这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她竟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下次。 何韫清看着她还有些憔悴的脸,想起那日在抚镜湖畔,她对他说的话,“如果我是那个人,宁愿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来得比较好。” “不必了。”男人冷淡地说道,对江遥疏离地做个了“请”的姿势。 天已放晴。 江遥,才走出何韫清家没有几步,一辆兰博基尼骤然在江遥的面前停下。 江遥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只见车门打开,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身穿着件红白相间的皮夹克,脸上挂着个大墨镜,在见到江遥的那一刻,便把墨镜摘了下来,冲江遥热情地挥手。 “阿遥,我回来了!” 江遥看看男人,又看看那车,“你又换车了呀。” 男人瞅了那车一眼,“我哥的,被我抢来开。” 程砚池,从小就是个幸福的孩子。 程氏集团,虽然算不上什么顶尖的企业,但近些年也发展得不错,程砚池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衣食无忧。 最重要的,他肩上没有企业继承人的担子,程氏如今全是他的大哥在打理,他可以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打电竞。 “我听叶依依说,你生病了?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 江遥摆摆手,“我好多了。” “什么叫好多了?有好多病,就是最开始不注意,到最后拖严重了的,去医院了吗?” 江遥摇摇头,“没事,我已经吃过药了。” “就知道你不会去医院!”程砚池一边嘟囔着,一边走上前来,在江遥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她扛在了肩膀上。 “你干什么程砚池?放我下来!”江遥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程砚池不理会她,直接把她塞进了车里,“干什么?送你去医院!” “程砚池,你这个疯子!” 第012章 天天做,天天等 程砚池把江遥塞上车的时候有多强硬,发动车子之后的态度转变就有多大。 “阿遥,晚上准备吃什么?”他明朗地笑着,“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餐厅泰国菜还不错。” 江遥用手肘拄着车窗边缘,单手大拇指揉着脑袋,“我不爱吃泰国菜。” “那我们去吃生鱼片?上次那家的食材最新鲜了。” 江遥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我不吃,没胃口。” “没胃口?那至少要喝点粥垫垫肚子的……” 又是粥…… “程砚池!”江遥打断他的话,“专心开车。” 程砚池扬了扬眉,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将车子驶离了别墅区。 别墅二楼,何韫清站在大落地窗前,看着那辆兰博基尼越来越远,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手机。 半晌,他拨了通电话出去。 “韫清,我刚好要找你谈接下来行程的事情。”经纪人蔡姐接的电话。 “章氏集团的二公子要结婚?”何韫清直截了当地问。 蔡姐愣了一下,“是啊,可你不是从来不关心这些吗?” “我可以去做婚礼的演出嘉宾。”何韫清淡淡地说道。 “啊?”蔡姐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章氏虽然也算是个大企业了,但是以你现在的咖位,已经不需要做这些事情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去做演出嘉宾,但你的时间很宝贵,就比如说接下来……” “只抽出一天,算是帮个朋友。”何韫清言简意赅地说道。 “朋友?”蔡姐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再尽量协调一下你的时间,你能到场章氏肯定是很乐意的。” “有个条件……” 怀安医院。 江遥被程砚池拉着又抽血,又化验,然后开了一堆药。 趁着程砚池去帮她去药房拿药的空当,江遥又去找了琴姨。 她没进病房,只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那对母子。 陈述还没有醒来,安静得仿佛要和空气融为一体,只有身上连接的各种仪器的数据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琴姨看起来又苍老了不少,正在用湿毛巾为儿子擦洗着身子,边擦边抹眼泪。 回身洗毛巾的一个抬头,便恰好与江遥的目光相对。 江遥像个逃兵般,连忙闪身躲过琴姨的目光,将身体轻轻抵在走廊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害怕见到琴姨的眼神。 如果那眼神里只有恨意,她心里或许会好过很多。 但那眼神里,写着曾经中年丧子的绝望,写着如今另一个儿子命运难测的悲凉,写着一个母亲一生的沧桑。 江遥愿意琴姨恨她,如果那恨能让琴姨好过一些,她宁愿琴姨一辈子都不要原谅她。 病房的门被琴姨关上了。 这次,江遥没挨骂,心里却比被骂一百句还难受。 “喂。”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 江遥回过神,看到程砚池手里正拎着个大大的药袋子。 “怎么了这是?”程砚池伸手指了指那间病房,“我不过是出国打了几天的比赛。” 江遥接过了药袋子,摇摇头,“没事,他会好的。” 说完,抬腿要走。 “等一下,”程砚池将她叫住,“你妈。” 江遥抬手,给了程砚池一拳,“不过是出国打了几天比赛,怎么就张口闭口的说脏话!” 程砚池一脸无辜地摊手,“不是,我是说,那个人,自称是你的妈妈。” 说着,他抬手向走廊不远处一指,“我刚才去拿药,她无意间看到了,跟过来的。” 江遥循着程砚池手指的方向看去,几米外的地方,那个苍老而憔悴的女人正红着眼眶定定地看着她。 江遥与她对视了两秒,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晓清……”女人叫住她,想了想又改口,“不不,我现在要叫你江遥了。” 江遥定住脚步,在背对着所有人的地方,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转头,“你到底想怎样?” “我,”女人有些局促,“我给你做了你以前最爱吃的卤鸭掌。” “你什么时候做的?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江遥警惕地看着她。 女人抱着怀里的红色袋子,“天天做,天天等。” “当初狠心抛下我,现在这样又算什么?”江遥紧紧攥起拳头。 “我走的第二年就后悔了,你相信我,我回去找过你的,可是……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了……“女人哽咽着说道。 江遥讽刺地一笑,声音微微颤抖,“第二年?你也会说第二年?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年间,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被人欺负?” “我……”女人被噎得讲不出话来,只能默默流泪。 “对了,你向来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就像你当初对我遭受的一切视若无睹一样,就像你当初背叛我一样。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再看到你。”江遥忍住眼泪。 她不许自己再在这个女人面前掉眼泪。 女人却哭得厉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我也是有苦衷的……” “行了行了,”程砚池十分不耐烦地打断女人的话,“谁活在世上没有苦衷?没听见吗,阿遥说不想看见你,你还不快走?” 女人抹了两把眼泪,犹豫了一下,将怀里的卤鸭掌轻轻放到走廊的椅子上,然后转身,又不舍地看了眼江遥,才缓缓地走了。 “阿遥,我们也走吧。”程砚池拍拍江遥的肩膀。 江遥转身准备要走,想了想,又抬腿迈向那个红色的袋子。 她将袋子打开,里面是个十分有年代感的钢制饭盒,打开饭盒,满满的一盒卤鸭掌。 江遥哽咽了下,眼睛里泛起微微泪意。 “看起来还挺好吃的。”程砚池凑了个脑袋过来。 江遥一把将饭盒塞到程砚池的怀里,“好吃都给你吃吧。” 程砚池抱着个饭盒跟在江遥身边走,“那可太好了,本来晚上有个女人要请我吃法式大餐的,我不爱吃,给拒了。” 江遥侧过头来看他,“女人?” “是啊,还送了我条领带,大概是她觉得我的领带不好看吧,我没收。”程砚池满不在乎地说。 江遥哑然。 “怎么了?” 江遥无奈地看着程砚池,“你就单身一辈子吧,请你一定要单身一辈子!” 第013章 我替她喝 医院大梧桐树下的长椅上。 江遥和程砚池并排坐在上面。 程砚池怀里还抱着一盒子卤鸭掌,侧头问江遥,“你不是说你父母早就死了吗,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个妈妈?” 江遥盯了程砚池一眼。 程砚池立马用手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个了拉拉链的动作。 江遥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秋日里的天空,总觉得要比其他时候更加阔远许多。 “程砚池。”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啊?” “你会不会怪我,有很多事情没告诉你?”江遥似是在对程砚池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 江遥不由地侧过头看程砚池,只见男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整个人灿烂得犹如一天中最温暖时候的太阳。 这样好模样的人,这样好的家世,要不是脑回路实在太清奇,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 “你不说,自然有你不说的道理,你说与不说,我们都是好朋友,”程砚池抱着双臂,“你说,我听着;你不说,我护你。” “酸死了,”江遥一笑,撇嘴吐槽,伸手在他怀里的饭盒上打了下,“快吃你的卤鸭掌吧!” 程砚池也笑了,不拘小节地捡起块卤鸭掌放进嘴里,然后连连点头,“嗯,味道还真不错,你真的不吃啊?” 江遥将头轻靠在大梧桐树上,没有说话,思绪又飘得很远很远。 她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母亲未婚先孕生下她后,便把她丢下独自去打工。 从小,她便跟着外祖母一起生活,做着周围所有孩子口中的笑柄。 九岁那年,外祖母去世了。 她终于在那年见到了母亲。 母亲将她带到了大城市的小房子里,指着身旁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妈妈就要和叔叔结婚了,将来让他做你的爸爸好不好呀?” 她只能懵懂地点点头,然后从此与母亲和这个陌生男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母亲最终没能等来她想要的一场婚礼,得到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毒打。 而这个男人,从此也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嗡……”手机震动的声音将江遥从回忆拉回到现实中。 江遥看了眼手机,老板打来的。 “江遥,可真有你的啊。” 江遥咽了口唾沫,“老板,我明天一早就跟章总那边联系,您放心,我一定争取……” “不用联系了,你明天也不用来了。”老板打断她的话。 “老板,您先听我说……” 公司虽然不算什么大公司,但如今这光景,能够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已经属实不易。 更何况,陈述将来治病读书还需要不少钱。 “我是说,”老板慢悠悠地解释,“章总那边已经敲定了,跟咱们公司合作,你不是生病了嘛,明天再放一天假,好好在家里休息。” “啊?”江遥摸不着头脑,这老板前后的态度转变也太大了吧。 “不是我说你啊江遥,你是真有本事,能请到何韫清来做婚礼的嘉宾,人家章总一听,当然开心地答应了啊。我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本事呢?!” 江遥挠了挠头,这位老板,他就算夸人也总像在损人一样。 可是,她什么时候请了何韫清呢?她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没有啊,您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什么呀没有,你就别谦虚了,人家章总直接联系我的时候都跟我说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哈,等回来的时候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挂掉电话,江遥一脸茫然。 无论如何,事情解决了就好…… 第二天,江遥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到了晚上,她照旧去“春风十里”上班。 “春风十里”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大型休闲娱乐会所,江瑶每周有三天在这里兼职做调酒师。 这几年,她通过学校以助学的名义转给陈述不少生活费,为了多赚些钱,她做过不知道多少兼职。 吧台前,江遥摇晃着酒杯,熟练地调好了一杯鸡尾酒。 看了眼手机,快要到下班的时间了。 她扭了扭有些酸疼的脚踝,抬眼的工夫,注意力便被不远处的一桌客人吸引了。 大约三五个中年男人,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围在中间,其中一个男人将胳膊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姑娘明显有些局促不适,略微地躲了躲。 另一个男人,单手状似无意地掠过小姑娘面前的酒杯。 江遥却清楚地看到,在那一瞬间,有些许粉末状的东西掉进了小姑娘的酒杯里。 “来,喝……”大伙哄闹着把酒杯举到小姑娘的面前。 江遥在这里工作,见得多了,许多事她不想管,许多事却是不得不管。 她果断地端起鸡尾酒,快步走到那一桌客人旁边,身子不经意间一歪,便把那一整杯酒全都撞翻在地。 “怎么回事你?!” 端酒的客人怒声质问江遥。 江遥连忙陪着笑脸,“不好意思,我走得太急了,要不我手里这杯酒赔您吧。” 说着,她将小姑娘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太晚了,你不回家吗?”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几个男人都很不满,“我告诉你,不该管的事你少管!”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是不该管的事呢?先生,这里是娱乐消遣的地方,不是胡作非为的地方。”江遥淡淡地笑着,不卑不亢地。 “你别不识好歹!” 端酒的男人抬手怒指着江遥,却被旁边的男人按下了。 那男人又倒了满满一杯酒,往江遥面前一递,“大家是出来找乐子的,谁也不想惹麻烦,既然你不想让她喝,那你替她喝,你把这杯喝了,咱们就算翻篇了。” 江遥看着那杯酒,缓缓地伸出手去。 手伸到半空,还未等触碰到酒杯,那酒杯便被另一只大手夺了过去。 江遥一愣,沿着那只白皙而骨骼分明的手慢慢向上看去…… 精致而立体的五官,深邃而清冷的眉眼,刀削般的侧脸…… 除了他还有谁?! 何韫清手端着酒杯,“我替她喝。” 然后喉尖轻滚,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第014章 一杯倒 江遥是不必别人替她挡酒的。 她的酒量,饶是几个大男人一起都未必喝得过她。 从来,都是她替公司的其他几个女孩子挡酒。 她怔怔地看着何韫清的侧脸,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的眼角眉梢都被镀上了一层朦胧。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向上满溢。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对方也是一愣,语气不善地质问。 何韫清动作十分缓慢地放下酒杯,优雅却带着莫名的震慑力。 玻璃杯碰撞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男人微微地一个抬眸,眸中流露出的凛冽寒意让对面的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可以了么。”何韫清唇角微勾,笑容里是一种云淡风轻的好看。 平静的语气却不带一丝温度。 “咳咳……”对方清了清嗓子,下意识觉得何韫清不好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算了算了。” 何韫清狭长的眸子斜着睨了对方一眼,大手一把抓住江遥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快步往外走。 “喂,等一下,喂……”江遥一路喊着他,一路跟着他走到了“春风十里”的后门外面。 何韫清终于停下了脚步,松开手,站定了看她。 江遥轻轻揉着由于拉扯而有些酸疼的手腕,“我还没把工作服换下来呢。” “你不该来这种地方。”男人淡淡地说道。 江遥上下打量着何韫清,从见第一面开始,从他的言谈举止就可以看出,他一定是家境不俗的。 “有什么该不该呢,像我这种人也是要活下去的。”江遥向他欠了欠身子,转身要回去换衣服,后背却被重重地一砸…… 何韫清整个人都砸到了江遥的身上,紧致的下颌直接磕到了她的脑袋。 江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砸,打了个趔趄,脑袋疼得她直咧嘴,艰难地转过身去扶何韫清。 “喂,喂!”她吃力地摇晃着何韫清,“不是吧?你这就醉了?你可别跟我装醉啊!” 他喝了多少? 一杯啊,就只有一杯! 江遥一边晃着何韫清,一边叫了辆车来,在司机的帮助下,终于把男人扶上了车子。 “不能喝你就不要喝呀,我能喝的呀。”江遥无奈地看着男人。 此时的何韫清,身子靠着车座,双眼轻轻地闭着,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一张原本白皙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透着微微血色的红,显得更加精致好看。 酒精的味道,混着他身上清冷雪松的味道,变成一股独特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在狭窄的车后座空间里,满满的弥漫。 “嗯。”男人轻轻地应了声,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江遥的话。 车子发动,前面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景象,不由地一笑,“我开了这么多年车,见到的都是清醒的男人,带着个被灌醉的女人,像你们这种反过来的情况,还真的是头一回见。” 江遥讪讪地笑了笑,“我也是头一回见。 谁能想到,那么高大挺拔英俊帅气的男人,居然是一杯倒啊…… 司机啧啧两声,“他喝了多少啊。” “没多少。”江瑶轻轻叹了口气,“他替我喝的。” “哎哟,”司机笑着感叹,“这年头,自己没什么酒量还能替你挡酒的男人真的是不多了,小姐,你要好好珍惜啊。” 江遥边薅着头发边扯了扯嘴角尬笑,“啊,好,珍惜……” 车子缓缓在近郊的别墅区停下。 江遥进不了何韫清的家,只好暂时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叶依依临时有活动去了外地,今晚不会回来。 江遥扶着何韫清,摇摇晃晃地进了房间,“看在你上次让我睡在你那里,今晚又帮我挡酒的份上,就暂时让你在我的房间住一晚。” 说着,她轻轻将何韫清扶到了床上,正准备起身,却不料男人勾住她肩膀的手却始终未曾松开。 江遥起身未遂,纤柔的身子却反而又轻砸在了男人的身上。 男人的体温,此时正在微微发烫。 江遥抿了抿嘴唇,“我警告你啊,我带你回来住在我这里,是感谢你帮我,你不要妄想着借酒装疯乱来啊!” 这些年,她在春风十里工作,见过太多人以酒精为借口胡作非为…… 男人的眉心,轻轻蹙起,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何韫清深邃的眸中带着让人沉醉的迷离,他对着江遥笑,笑得要比平时温暖许多倍。 然后,那笑意又转为深深的苦涩。 他静静地看着江遥,半晌,沉声开口,“江遥。” “啊?” “对不起。” 或许,那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只有在醉酒状态下,才有勇气对她说的三个字。 如果不是他,她是不是就不会受到那样的伤害,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从此不同? “什么?”江遥没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头,“算了,我还是去给你冲杯蜂蜜水醒醒酒吧。” 说着,她起身,去卧室外面帮何韫清冲蜂蜜水。 蜂蜜水冲好,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便发现何韫清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还好吗?”江遥往前探了探头问他。 何韫清没答话,径自站起了身,拿起一旁的笤帚,开始扫原本就没有多少灰尘的地面。 “喂。”江遥跟在他旁边叫他,“你在干什么?” 何韫清抬头,眼神迷离地看了江遥一眼,将笤帚递给江遥,转身又拿起一旁的抹布,开始擦桌子…… 江遥挠了挠头。 每个人喝多了之后的表现都不一样。 有些人会倒头大睡,有些人会抱头痛哭,有些人会破口大骂,有些人会大打出手。 而这个男人,会……做家务…… 此时的他容不下,房间里有哪怕一丝灰尘…… 两个小时后,江遥拉了个椅子坐下来,看着已经打扫完江遥的卧室,又开始打扫客厅的何韫清。 “要不你歇一会儿吧。”江遥拄着太阳穴。 何韫清就像完全没听到似的,拎着笤帚又向叶依依的房间走去。 “喂,”江遥连忙起身拦着,像哄个小孩子般,“那里不能进去哦。” 何韫清竟然出奇地听话,轻轻点了点头,扔下了拖把,看着江遥的小脸,然后缓缓伸出了手。 “干什么?” 江遥想躲,何韫清的手却直接落在了她的衣领上。 一根头发丝…… 江遥扯了扯嘴角,您喝多的时候,眼神还怪好的咧…… 第015章 这屋里还有别人? 何韫清打扫完了房间,已经是清晨五点多的时候。 江遥实在困得不行,坐在一边直打哈欠,“大哥,可以休息了吧。” 何韫清却又径自进了厨房。 江遥赶紧跟了进去,在他把厨房点了之前,得拦住他。 “喂喂喂,你又干嘛?” “煮粥。”男人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 江遥忍不住憋笑,她想到了之前何韫清煮给她的那碗粥。 “就你还是别煮了吧,咱们去睡觉好不好?” “咱们?去睡觉?”何韫清侧过头来看着江遥,好像在认真理解着她话里的意思。 江遥张了张嘴,“啊,不,我的意思是,你去睡觉。” “那你呢?” 江遥挠着头,“我……我也去睡觉,咱们是时间上一起睡觉,但是空间上不在一起睡觉,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何韫清削薄的嘴唇轻轻抿了抿,回身,继续煮粥…… 江遥将双手插进头发里,使劲儿地揉了两下,喃喃自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说完,她又往旁边的墙上一倚,歪着脑袋看何韫清,“行,你煮,我看着你煮。” 不似之前的锅碗瓢盆叮叮当当,这次何韫清煮粥的时候竟有条不紊起来。 这个醉酒状态下的男人,居然连做饭的时候都如此优雅。 脊背挺直,一双素净的大手细致地淘着米,太阳升起前率先染红的朝霞透进来,将男人的眉眼也渲染得灿烂夺目。 江遥抱着双臂打了个哈欠。 眼前的景象很漂亮,漂亮到她想拿起相机拍下来。 不久后,粥煮好了。 何韫清将热气腾腾的粥盛在了碗里,摆上餐桌。 江遥坐在餐桌前,轻轻托着腮看何韫清,何韫清的酒量虽然差,但是酒品还算是不错的。 他既不打人也不骂人地撒酒疯,最多也就是做做家务。 不过真的会有人在醉酒的状态下把家务做得这么明白么? “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啊?”江遥拿小勺舀了一勺子粥,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尝了尝。 下一秒,江遥仿佛尝到了奇迹的味道。 她连着喝了好几口粥。 何韫清煮的这锅粥,不但不难喝,反而带着淡淡的奶香气,可以跟楼下她最爱的那家早餐店的粥相媲美了。 江遥边喝边笑着叨叨,“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醉了,你正常的时候煮不出来这么好喝的粥。” “你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说着,她又低头继续喝粥,“怎么你喝多了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想不到从不煮粥的何韫清,在醉酒的状态下,家务做得这么好。 “将来你要是娶了老婆,会不会被你老婆每天灌上一杯酒。” 江遥笑意盈盈地琢磨着,然后突然愣了一下,抬起手来轻轻触碰了下自己上扬的嘴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有了这么发自心底的笑。 对面的何韫清没有半点动静。 江遥一抬头,便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何韫清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折腾了一夜,他也的确该睡了。 江遥放下勺子起身,走到何韫清身边,轻轻推了推他,“醒醒,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何韫清没动,只是眉心轻轻蹙了下。 睡着的何韫清,有一种静谧的好看,好像清晨太阳刚一露出头那一刹那的朝露。 江遥浅笑着无奈地摇摇头,正准备扶何韫清,只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阿遥,阿遥,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江遥连忙出了餐厅,便看到叶依依拉着个行李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她见到江遥,便一把甩开了行李箱,直接扑过来给了江遥一个大大的拥抱,“阿遥……” 话没说完,她便立即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儿,“这家里……怎么这么干净?” 江遥抿了抿嘴唇,“有吗?平时家里不干净吗?” “平时倒也很干净啦,”叶依依皱着眉头琢磨着,“就是今天吧,特别干净,干净得有些不一样。” “干净就干净,有什么不一样的,”江遥笑着将话题岔到一边,“你刚才问我,不告诉你什么?” “哦,”一说到这个,叶依依就来劲儿了,“我刚听说,章氏集团的二公子要结婚,到时候何韫清会到场做演唱嘉宾?” 江遥点点头,“是啊。” “婚礼要由你们公司策划?”叶依依的眼神变得愈发亮晶晶。 “是啊。” 叶依依一拍江遥的肩膀,“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身子一仰,躺倒在沙发上,像个天真爱做梦的小女孩儿般,“我最近可是彻底迷上他了,要是有机会能跟他合作就好了,就算没有机会合作,能现场看看他也好,阿遥,我能借你个工作之便,到时候去婚礼现场吗?” 江遥不由地笑了,“喂,你将来可是要做天后的女人啊,怎么也像个小迷妹一样?” “天后就不能有喜欢的人了吗?”叶依依灿烂地笑着,“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好,我给你看他的舞台哈。” “你先去洗把脸吧,”江遥将叶依依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之前不是说今天上午还有个活动吗?” “哦,对,”叶依依反应了过来,收起刚刚拿出的手机,刚要走去洗脸,突然又停了下来,“阿遥,你煮了粥啊?” 她用鼻子轻轻嗅了嗅。 别的不说,叶依依的鼻子是真的好使。 “啊……是啊……”江遥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餐厅。 “闻起来还挺香的,”叶依依抿嘴笑,“等我洗漱完出来一起吃哈。” 江遥点点头,目送着叶依依去洗漱,然后转身忙不迭地朝餐厅走。 她要赶快把何韫清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要瞒着叶依依。 只是叶依依这个人,实在是太八卦。 大学的时候,有个男孩子在圣诞节送了江遥一个苹果,叶依依整整八卦了三个月,把人家男孩子的三代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要是被叶依依知道,昨晚江遥带了个男人回来过夜,那还得了? 可还没等江遥回餐厅,只听到餐厅里“当啷”一声。 走到一半的叶依依突然回过头来,“这屋里还有别人?” 第016章 你认识何韫清么 江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回头,“怎么可能还有别人啊?我看你是赶飞机太累了,都出现幻听了。” 说着,她掰着叶依依的肩膀,又将她搬向洗手间的方向,“还不抓紧时间去洗漱,吃了饭抽时间歇一会儿。” 叶依依被江遥推着走,边走边疑惑地小声嘀咕,“是这样吗?” “不然呢?”江遥拍了拍叶依依的肩膀,把她从到洗手间里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回到餐厅,发现何韫清仍然在睡着,只是睡梦中把餐桌上的勺子不小心碰落在地。 “喂,”江遥压低了声音叫他,“起来。” 何韫清静静地睡着没有反应。 江遥无奈,只能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硬拉着他起身。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他带出了餐厅,只听洗手间的叶依依又开口了,“不过阿遥,怎么你的黑眼圈这么重啊?昨晚也没休息好?” 江遥提着一颗心,边应和着边把男人往卧室里面扶,“啊?有吗?” “一会儿你自己照照镜子。” “啊,好。”江遥总算把何韫清送到了卧室,然后气喘吁吁地关上了门,已经是满头大汗。 经过这一晚的折腾,江遥觉得自己的力气成倍增长。 果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一回头,发现叶依依正站在她的身后。 “啊!”江遥下意识地叫了声。 她这一叫,把叶依依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阿遥?” “没事啊。”江遥扯着嘴角微笑,“呵呵。” “那你怎么满头大汗啊?”叶依依说着,伸手去帮江遥擦汗,然后有些纳闷地看着江遥卧室的门,“怎么今天你把卧室关得这么严?” “怎么今天你的问题这么多?”江遥调整好心绪,食指轻轻在叶依依的额头上点了点,“快去吃饭。” 叶依依点点头,去了餐厅,不久餐厅里便传来了她赞叹的声音,“阿遥,你今天煮的粥真好吃!” 吃过早饭,江遥照常去公司上班。 只不过因为太困,打了一天的瞌睡。 到了傍晚下班回来的时候,卧室里已是空空荡荡的,早就没了何韫清的影子。 江遥望着那已被铺得很平整的床,轻轻摇了摇头。 她从冰箱里,拿出了听冰啤酒,走到阳台上,扶着阳台扶手,去静静地看今天的落日。 这是一天里,她的精神最放松的时候。 隔壁的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抹颀长的身影。 江遥开了冰啤酒,喝了一大口的时候,一个不经意间的转头,便看到男人长身玉立,衬衫的袖子轻挽着,两截精瘦却带着肌肉的手臂轻搭在阳台的栏杆上。 夕阳的余晖淡淡地洒在男人身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 江遥看了看他,扭过头望着天边那不断下坠的落日,又喝了一口酒。 “咳咳。”何韫清清了清嗓子,“冰啤酒很伤胃。” 江遥又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晃了晃手里的酒,叛逆地又喝了一大口,“你才是,酒量不好还随便给别人挡酒。” 何韫清没看她,目光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天边,薄唇却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我昨晚,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男人状似不经意地,用极云淡风轻的语气。 想到昨晚忙活了一整夜的男人,江遥忍不住低下头憋笑。 没听到她的回答,男人不禁侧头看她。 江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便撞上了男人那清澈而带有疑问的目光。 “没有没有,”嘴上说着没有,江遥的笑却终是没忍住,“只不过……你觉得累不累啊?”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江遥拢了拢迎风飘摆的长发,“怎么你喝了酒之后精力这么旺盛,我都被你折腾了一整晚。” 话音刚落,江遥立即意识到,这是一句极有歧义的话,小脸腾地红了。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何韫清淡定地看着江遥有些慌张解释的模样,夕阳的颜色与她脸上的绯红相得益彰,衬得她十分漂亮。 男人削薄的嘴角微微勾起,转过头去,继续看夕阳。 江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总而言之,谢谢你帮我挡酒,也谢谢你的粥。” 何韫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了,你喜不喜欢吃螺蛳粉啊?”江遥突然想起来,“我知道重华路上有一家螺蛳粉火锅店特别好吃,我请你去吃。” 叶依依和程砚池都是对螺蛳粉的味道接受无能的人。 尤其是叶依依,她总说,阿遥,我可以陪你上刀山下火海,就是别让我陪你一起去吃螺蛳粉。 每一次的螺蛳粉火锅,都只能江遥一个人去吃。 话一说完,江遥便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像他这般看起来纤尘不染的男人,要坐在臭烘烘的螺蛳粉火锅店里,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违和。 “你不喜欢吃,就算了。”她抿了抿嘴唇,又说道,有些尴尬地又喝了一口冰啤酒。 “好。”何韫清突然道,在江遥不曾看到的眼底,沁出淡淡暖意。 一个字简洁的回答,却让江遥的眼睛一亮。 “太好了,终于有朋友愿意跟我一起去吃螺蛳粉火锅了。” “朋友?” 何韫清转过身,看着她挂在嘴角的笑意。 “啊,是啊,”江遥完全没在意,心思已经全都在螺蛳粉火锅上了,自顾自地说道,“那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们就找个时间去吃。最近有个大型婚礼要筹备,太忙了。” 何韫清状似不经意地,“之前跟章氏的事情,解决了?” “啊,是啊,”江遥轻轻晃着啤酒罐子,“说来也奇怪,本来我以为事情会很难办的,可是老板突然说,何……何韫清要出席婚礼做表演嘉宾,这件事就这么成了,老板居然还要给我发奖金。” 何韫清修长的手指在栏杆上轻敲着,眯眼看她,“你认识何韫清么。” 江遥摇摇头,“我不认识,但我的好朋友叶依依很喜欢他,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说着,她拿出手机,“我先搜搜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第017章 嗯,不塌 何韫清静静地看着江遥拿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了“何韫清”三个字。 搜索,网络连接错误…… 江遥高举着手机皱眉,“这里的信号怎么时好时不好的。” 男人淡笑,“搜不到也好,现场看说不定会有惊喜。” 江遥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算了,到时候再看吧。” 反正何韫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她根本不关心,那个别人口中的男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名字。 他再好,离她也实在过于遥远,她永远触不到的远。 “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在这段时间别……”江遥想了想,用平时从叶依依那里听来的词,“哦,别塌房。” 被叶依依喜欢的明星的塌房率实在太高了。 江遥粗略算了算,大约十个里面塌了八个,还有两个退出了娱乐圈…… 她对着天边那烧起来的浓艳云霞做祈祷状,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着,微微扬起的嘴角边两个酒窝仿佛盛满了陈年佳酿。 她本该是如此灿烂鲜活的。 如果没有那些沉痛的过去,她本该一直如此灿烂鲜活的。 何韫清看着她,眼角眉梢的冷冽中淬了抹淡淡的柔和,眼底却写着不具名的悲凉,“嗯,不塌。”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江遥都在忙着筹办章氏二公子婚礼的事情。 家里,医院,上班。 何韫清没怎么回到别墅区来,偶尔回来个一两次也只是稍停留一下便匆匆离去。 直到那一天,大雪飘下的时候。 章氏二公子的婚礼终于如期举办了。 除了婚礼盛大的排场以外,更加盛大的是会场外面粉丝为何韫清精心准备的应援。 不知道来了多少粉丝,呜呜泱泱的许多许多人,海蓝色的应援灯牌连起来快要汇成一片海洋。 那位与章氏二公子结婚的千金,看着天气不高兴地嘟嘴,“怎么结婚碰上这种天气,不吉利。” 章氏二公子哄她,“一会儿就能见到何韫清了。” 新娘子立即笑了。 叶依依兴奋地用胳膊肘推江遥,“阿遥,你看,何韫清多受欢迎啊,现在他还有三部剧待播,播过之后一定会更火的。” 江遥无心去听这些,现场除了联姻的两家人,何韫清的粉丝,还有来自社会各界的宾客和记者…… 人越多,越容易出乱子,每一个环节她都要小心再小心,避免出错。 叶依依边帮江遥的忙,边说道:“不枉我特地推了工作来一趟。” “你有工作吗?”一声清亮的男声响起。 江遥和叶依依同时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程砚池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礼服,正款款朝这边走来。 江遥想起来了,程家的公司和章氏多少是有些合作的,程砚池今天怕是被父兄抓了壮丁硬拉过来的。 边走,程砚池边亏着叶依依,“十八线的小演员有那么忙?” 叶依依的嘴巴立即一翘,怒瞪着程砚池,“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像话吗你?” “哦,我不像话,你一个好歹也是混娱乐圈的人,在这里疯狂追星?你是为了追星才想进娱乐圈的吧?你像话吗?” “好好的人,你怎么就长了张嘴呢。”叶依依白了他一眼。 程砚池长得很帅气,是那种阳光明朗意气风发的帅气。 如果他能够闭嘴,就更帅了。 “好好的人,你怎么就没长脑子呢?” “你……”叶依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扭头求助般地看向江遥。 江遥早已经习惯了,她只觉得聒噪得慌。 这俩人,从读书的时候就这样,只要凑到一块,就没有不吵的。 “你们两个,”江遥伸手推着他们二人,“到那边吵去,吵完了再回来。” 忙活了大半日,江遥总算得了空,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歇一歇。 阴暗的无人发觉的小角落里,江遥搬了张小凳子坐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从背包里找出块干脆面来,啃了两口。 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 眼前,多了一盒牛奶。 江遥愣了一下,循着牛奶缓缓抬眼看去。 何韫清正身子笔挺地站在她的身旁,单手负在身后,单手维持着给她递牛奶的姿势。 从她的角度仰头看,更显得男人的身材尤为高大。 对了,凭何韫清的气质风度,她本就猜到他不是一般人,会出现在章家的婚宴上一点也不奇怪。 “不喝?” 何韫清见她没动,淡淡地问。 江遥接过牛奶,捧在手心里的时候,发现牛奶还是热的。 她轻轻吸了一小口,抬头问他,“你是章家的朋友?” “不算是。”男人回答道。 江遥边喝牛奶边拖着腮帮子,“那你是新娘子的朋友?” 何韫清的薄唇微微抿起,没有回答。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来?”江遥有些好奇地问他。 “来见一个朋友,顺便办一件事情。”何韫清言简意赅地说道。 江遥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总像一个猜不透的谜题,浓雾笼罩的淡淡悲伤之下,凛冽的寒意和涓涓暖流交织。 她低下头,琢磨了一下,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 毕竟婚庆干的多了,见的也多了,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了! “办什么事情?你……你该不会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江遥豁地站起来,着急之下本能地拉住何韫清的衣袖,“我觉得有时候爱也是需要放手和成全的,人家已经要结婚了,你就不要来捣乱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男人把今天的婚礼给搅和了! 何韫清的眉心骤然一拧。 看向江遥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是什么脑回路! 他的目光淡淡落在江遥拉住他衣袖的手上,“放手。” 江遥悻悻地缩回了手,还在试图从何韫清的脸上寻找着答案,“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么?” 何韫清轻哼一声,“我需要跟别人抢女人?” 江遥扁了扁嘴巴,虽然骄傲但无法反驳。 “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江遥低头,拿出手机一看,又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新娘子穿婚纱的样子很美,但是你穿着我送你的公主裙的样子更美。” 赞美的话,有时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第018章 天上星,地上草 江遥紧握着手机环顾四周,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 人群中找不到半个可疑的影子。 可是她知道,他来了。 那个梦魇。 “我去打个电话。”江遥强装镇定地冲何韫清欠了欠身子,转身躲到一旁,点开那串号码,深吸一口气,回拨了过去。 “嘟……嘟……”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江遥没发觉,自己的手在轻微颤抖着。 她咽了口唾沫,想了想,给那串号码回了条信息:你想要干什么。 许久,都没有信息再传过来…… 等她再回过身来的时候,何韫清早已经离开。 江遥握着那半盒牛奶,有些心不在焉地又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来,等着典礼的开始。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江遥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扭头却看到叶依依一张担心的脸。 “你怎么了阿遥?”叶依依实在没想到,自己只是无心地在江遥的肩膀拍了一下,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江遥缓了缓神,又笑着重新坐下了,“没事,我就是有点太累了。” 叶依依明媚地一笑,“没事就好,等结束了你可得好好歇歇,这段时间你都累瘦了。” 边说着,她边拉了张椅子在江遥旁边坐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往江遥的面前一推,“喏。” “这什么。”江遥看着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子。 叶依依摇头,“不知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撞到个人,说是请我帮忙转交给你,应该是感谢你帮忙办婚礼吧。” “他怎么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江遥盯着那盒子,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叶依依扬起小脸,琢磨了一下,“可能刚才看到我们在一块来着?” “那又为什么不直接来给我?” 叶依依挠挠脑袋,回答不上来了。 江遥单手按在那盒子上,另一只手在叶依依的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叶依依啊,长点心哈。” 叶依依吐了吐舌头,“你不拆开看看是什么吗?” 会场内,突然响起悠扬的舞曲。 那是章家特地花重金请来的音乐家开表演的开场曲。 江遥知道,典礼要开始了。 台下的观众席灯光逐渐变暗,舞台上的璀璨的灯光却亮起。 叶依依兴冲冲地望向台上。 新娘子一身价值连城的婚纱款款向舞台中走来,在那里等待她的,是她将要携手一生的人。 章家二公子虽然并不能算得上长相出众,但据说才华横溢。 两个人站在一起,也绝对称得上是男才女貌。 江遥却无心看那些,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礼物盒子上。 在所有人的目光全被舞台上的人吸引过去的时候,她悄然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面,空空的,除了一张照片。 江遥开始有些喜欢这样的暗处,至少这样,就没人看得清她的脸色…… 只两秒,她就关上了那个盒子,但盒子里照片的画面却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照片里,是十五岁的江遥。 被五花大绑的江遥。 很私密的照片。 “下面我们有请,大家期待已久的……何韫清!” 主持人的“何韫清”三个字一出口,全场便是一阵沸腾。 叶依依激动地拉着江遥的胳膊,“阿遥你快看啊!” 江遥抬起头来,向台上看去,瞳孔骤然放大…… 舞台上的何韫清,换了件墨色却有星星点点闪亮的衣裳,璀璨的灯光之下,男人的身上仿佛有流光在舞动。 每一个舞蹈动作都力度恰到好处,磁性的声音划过,立即引起现场一片尖叫。 额间几缕碎发,随着舞蹈动作而略微颤动着,更为这个男人增添了几许性感魅力。 他是为舞台而生的。 江遥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连自己也说不清,心底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不断翻腾。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帅?!”叶依依没有发觉江遥的不对劲,“这次我没看错人吧?” 江遥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那个人,“你说,他是谁?” “何韫清啊,还能是谁。”叶依依伸手探了探江遥的额头,似是纳闷,她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是啊,除了何韫清还能是谁。 江遥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愚蠢。 他本不是平凡的人,她不是早该知道么。 “我出去一下。”江遥抱起盒子,率先去了后台。 表演结束的何韫清走下台来,一抬眼便见到了江遥。 两个人远远地互望了一眼,立即有一大群人拥了上来,呼啦啦地围到了何韫清的身边,将两个人隔得更远。 江遥站在原处,不知道被什么人接连撞了两下。 她打了个趔趄,等稳住脚步再抬起头的时候,便看到何韫清已经被人群拥着越走越远,只留给她一抹模糊的背影…… 灿烂的光芒下,他的身上仿佛有星辰在闪耀。 他是如此绚烂夺目的存在。 江遥低头,望向自己的脚下,望向自己怀里抱着的那个盒子。 她是身处在黑暗中,艰难挣扎着前行的人。 与他原本就不在一个世界中。 他是天上星。 她是在泥泞中破土的野草…… “嗡……”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江遥看着那串陌生跳动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时的眼神却变得莫名坚定。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么。”电话那头幽幽地响起粗粝男人的声音。 很多很多年没有听到的声音,毒蛇般阴鸷的声音。 江遥紧紧咬牙,声音却无比镇定,“你以为我会怕你么。” “呵呵呵呵……” 那话那头传来一阵阴笑,笑得人头皮发麻。 “我的小公主,你还是这么倔强,跟当年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的一样。” “十年的牢狱,都没能让你有一丝悔悟么,”江遥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作呕,“没关系,那我就再把你送进去一次!十年前我不怕你,如今我更加不会怕你!”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许久过后,男人可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记得你那位陈老师是怎么死的么。” 第019章 那小白脸欺负你了? 陈老师…… 陈老师是江遥那段至暗的岁月中唯一的光。 更是她这一生不能触碰的痛。 对方的话里,透着十足的威胁意味。 “你想要干什么。”想到陈老师,江遥咬紧牙关。 “是啊,我想要干什么呢?”对方慢悠悠地说完,又是一阵阴狠的笑声。 电话,挂断了。 江遥却一个人在原地直挺挺地站了很久很久…… 婚宴一直进行到很晚。 叶依依在婚宴结束之前就被经纪人一个电话喊走了。 程砚池也不见了踪影。 婚宴结束的时候,就只剩下江遥一个人往回走。 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她也没有叫车,反而是看着已经稀稀落落的行人,慢慢地在路边走着。 重华路,螺蛳粉火锅店的门前。 江遥站定了脚步,抬头看着门店闪着灯的大招牌,闻着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浓浓臭味。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或许是因为夜深了,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只有零零星星几桌子而已。 锅底煮开了,热腾腾的水汽升腾着,才让江遥觉得温暖了些。 她想起陈老师,也是这样请她吃过火锅。 那一天是她的生日。 火锅的最后,陈老师为她端上来一碗长寿面。 那个总是带着一副银丝眼镜的年轻男人,温和地笑着跟她说,“江晓清同学,不要难过,不是你的错。” 漫长的岁月里,江遥还是觉得自己错了。 如果当初,她能够离陈老师远一点,陈老师就不会被自己连累得身败名裂,最后车祸惨死。 江遥为自己倒了杯烧酒,低下头,手不禁抚上那枚黑色钱夹。 眼圈,在不知不觉中红了。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对面突然多了一个人。 隔着氤氲的雾气,男人的脸变得模糊,英俊帅气不但丝毫未减,反而更添了些许朦胧的美感。 江遥拿筷子的手顿住。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来吃?”何韫清坐在她的对面,唇角微勾,清澈的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江遥看着眼前的男人,甚至还保留着方才在舞台上的妆容,只是换了件更日常些的藏蓝色大衣。 他端坐的样子,矜贵而优雅,纤尘不染得犹如神明。 江遥觉得恍如隔世。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该落入凡尘,与她一起,坐在这样的地方的。 江遥没说话,低下头夹了一口菜塞进自己嘴里。 “怪我了?”男人轻声问。 江遥抬起头,隔着雾气看他,脑海中却响起那句无比阴鸷的话,“你还记得你那位陈老师是怎么死的么。” 那位意气风发的陈老师,永远留在了二十五岁。 跟此时的江遥一样的二十五岁。 想到这里,江遥将酒杯中的烧酒一饮而尽。 “你不该来这。”江遥低声说道。 “我来赴一个朋友的约。”何韫清脱掉外套,轻轻挽起袖子,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菜。 “何先生。”江遥第一次如此称呼他。 何韫清只静静地咀嚼着,没抬头也没应声。 “何韫清!”江遥叫出了他的全名。 何韫清这才缓缓抬头,静静地看着她,似是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不需要朋友。” 江遥终是,丢了句狠狠的话出去。 陈老师的悲剧,江遥还历历在目,她不能让陈老师的悲剧重演。 她的人生是沾满泥泞的人生。 即便有人愿意向她伸出一只手,她也不能拉住那只手,因为那个人会被她一起拉入地狱里。 娱乐圈的人,想要成功要经过多少努力艰辛,江遥不知道。 但她知道,在娱乐圈要毁掉一个人简直太容易。 她与何韫清,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最好。 何韫清放下筷子,似乎是想从江遥的脸上读出些什么。 “这里,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说完,江遥站起来,转身朝店门口走去。 外面的乌云遮住了月亮,雪越下越大。 寒风吹红了江遥的小脸,霜雪落在她乌黑的秀发上,将她的发丝染白。 她搓了搓手,往手上哈了口气,望着街上越来越稀少的人,眼圈莫名其妙地发酸。 “那小白脸欺负你了?”清亮的男声突然响起。 江遥猛地回头,便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个男人,一身利落的驼色大衣,身体半倚着路灯。 不是程砚池还能有谁? “什么小白脸?”江遥连忙敛了情绪。 程砚池走近,看着她冻红的小脸,把系在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往江遥的脖子上缠了几圈,“还在这里跟我装傻?刚才婚宴现场我看你的表情就不对劲儿,看来我出国这段时间还真发生了不少事啊。” 他边说着,边拉过江遥的手搓了几下,“不是我说你啊,就那何韫清,你看他长得那样子,那能是好男人的样子吗?典型的小白脸嘛!” 程砚池是大直男,但程砚池不是傻子。 今晚的一切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他看得明明白白。 江遥缩回手,“哦,就他脸白?我看你脸也挺白。” 程砚池不自觉地往自己脸上摸了摸,扬起嘴角一笑,“我是脸白,但我跟他能是一样的吗?咱俩是什么交情?” 江遥不由地去端详程砚池的脸。 程砚池的目光却不住地往店里面探,“要不我进去打他一顿吧?让他再欺负你……” “程砚池!”江遥无奈地叫他全名,“他没欺负我,你能不能冷静点,职业选手打架是要被禁赛的。” 程砚池挠了挠脑袋,哦,江遥这是关心他。 “那怎么着,咱们再重新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肚子还饿着呢。” 程砚池说着,单手扶着江遥的肩膀朝自己的车旁走去。 后面出来的何韫清,看着江遥与程砚池一起离开的身影,削薄的嘴唇轻轻抿起,目光探向远方,仿佛要看得很远很远…… 一辆红色跑车在他的身边骤然停下。 何韫清侧眸。 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年轻女郎,酒红色的长裙外面裹着件价值不菲的白色大衣,颈间的钻石项链闪耀,脸蛋漂亮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看着何韫清,轻声温柔地唤他的名字,“韫清,回家吧。” 第020章 哪个男人送你的? 夜已深。 江遥回到家里,坐在书桌前照旧打开背包。 左翻翻,右翻翻,越翻眉头皱得越紧。 那枚黑色钱夹又不见了! 背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被人划了个大窟窿。 江遥敲着脑袋仔细回想,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从螺蛳粉火锅店走出来的情景。 一个身穿黑衣低着头的男人曾经不小心撞上过自己。 顿时,江遥的手往桌子上一拍,八成是遇到了扒手,钱夹被那人偷了去。 没有片刻犹豫,江遥立即又出了门。 好不容易叫了车重新赶到了螺蛳粉火锅店。 车子在店门口停下来,江遥下了车,发现螺蛳粉火锅店的大招牌的灯已经暗了下来。 打烊了。 江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探性地在门上拍了两下,“有没有人在里面啊?”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她只好拿出手机来,拨通了报警电话,“喂,你好,我要报警……” 话还未说完,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江遥不由地边举着电话边向身后看去。 昏黄的路灯下,何韫清静静地看着那里,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点点飘落的雪花落在男人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凉。 这是一幅极好看的画面,就像是一张加了复古滤镜精心打磨雕琢的照片。 男人看着江遥,从容地轻轻抬了抬嘴角,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手里轻轻捏着什么,在迎着路灯的光芒旁若无人地细细观瞧。 是一枚婚戒,婚戒上面的钻石在路灯下格外闪亮。 “不用了,我找到了。”江遥心中一喜,连忙跑上前去。 “原来在你这里。”江遥边说着,边伸手想要向何韫清去讨要那枚戒指。 男人的手却轻轻一勾,将那枚戒指收回了自己的掌心攥紧,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江遥。 “想要么。” 江遥猜不透男人的意思,点点头,“它对我很重要,请你把它还给我。” “不给你又怎样呢。”何韫清说着,将攥着戒指的手举高,高到姜遥触碰不到的高度。 江遥蹦了个高,想去拿戒指,“还给我。” 眼看着就要够到戒指,男人却猛地又侧了个身,将拿戒指的手调转了方向。 江遥扑了个空,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何韫清的身体,想使他不能乱动,然后又窜了下,想去抢那枚戒指。 那动作,就仿佛是人在抱住一棵大树想要往上爬。 “你在干什么。”男人俯首,精雕般的五官近在咫尺,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遥愣了愣,不由地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动作,即便隔着厚厚的衣裳,她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男人传来的淡淡体温。 不知是因为降雪,还是因为离得太近,男人身上雪松的味道,显得更为清冷。 “啊!”江遥尴尬到了极点,连忙松手,却因路面太滑,而自己又太过慌张,脚下不稳,一个仰身,眼看着就要后脑朝下,摔到地面上。 关键时刻,何韫清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江遥轻巧地一捞。 江遥的身体便收了回来,脑袋因为惯性,直接撞到了何韫清的胸膛上。 男人的胸膛,结实而紧致,江遥听着他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开始跟着一起“砰砰”跳着。 “不是朋友,还贴那么紧。”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江遥扬起头,正对上男人眼里的嘲弄和戏谑。 她赶紧与男人拉开一段距离,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真诚地说道:“那枚戒指真的对我来说很重要,请你把它还给我。” “哪个男人送你的?”何韫清微微侧头,眯起眼睛看她,眼角眉梢的笑意不减。 江遥有些抵挡不住男人如此的眼神,别过头去不看他,没正面回答何韫清的问题,“总之,你把它还我就是了。” “江遥。” 何韫清款款地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江遥,“你想和我划清界限啊?” 江遥扬起小脸,看着男人的背影。 在他面前,她似乎是透明的,自己的什么念头都瞒不过男人那一双犀利的眼睛。 江遥不由地低下头,小手缓缓地攥紧。 她和何韫清之间,界限本来就是存在的,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划。 见她没作声,何韫清回过头来,扬眉冲她桀骜地一笑,“可是,我不想跟你划清界限。” 江遥定定地看着男人嘴角微笑的弧度,读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不想划清,你就划不清。” 何韫清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霸道的意味。 他抬手,动作十分潇洒利落地将那枚黑色钱夹弹到江遥的怀里。 江遥赶忙接住了钱夹,还期待着去拿那枚戒指。 “钱夹先给你,”何韫清却说道,“戒指先留在我这里。” “何韫清!”江遥咬了咬嘴唇。 何韫清并不愠怒,甚至有些享受她如此气恼地叫他的名字。 “上次不是说过么,别再弄丢了,”何韫清修长的手指在戒指的钻石上轻轻抚过,“弄丢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找回来。” 江遥直抓自己的头发,“要怎么样你才肯还给我?” 何韫清扬了扬眉,径自大步地往前走,语气慢条斯理地,“那我可要好好想想。” 江遥的步子没有他的大,直跟在何韫清身后小跑,“我给你报酬,我可以花钱,从你那里买回来。” 何韫清的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不卖。” 江遥有些沮丧地继续跟着他,“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是为你好,”何韫清侧头看她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打趣的笑意,“万一你下次再弄丢了,又着急不知道胡乱抱了哪个男人可怎么好?” “你……”江遥的小脸被气得涨红,指着何韫清说不出话来。 何韫清双手插在口袋里,像突然想起什么般,“哦,回去告诉你那位姓叶的朋友。” “什么?” “我不吸烟,很少喝酒,按时纳税,遵纪守法,男女关系简单,”何韫清站定了脚步看着江遥,眼神突然变得前所未有地认真,“不会塌房。” 第021章 心跳得厉害 江遥终是没能要到那枚戒指,一个人悻悻地叫车回家了。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塞得满满的。 一路上耳畔全是何韫清的声音。 何韫清问她,戒指是哪个男人送的;何韫清说,他不想跟她划清界限;何韫清告诉她,他不吸烟,很少喝酒更不会塌房…… “吵死了!”江遥捂着脑袋,在自己本来就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又使劲儿抓了两下。 前面开车的司机在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只有江遥一个人时,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 螺蛳粉火锅店旁的红色跑车上。 何韫清坐在车后座,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戒指,眼神深邃得仿佛无底深渊。 “所以,你才等了那么久?”前座的时髦女郎单手扶在方向盘上,轻声问道,“你新找的女人?” 她说话的声音分外温柔好听,仿佛一阵春风抚过。 何韫清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刚才跟那个男人抢皮夹的时候受伤了?”女人的嘴角,扬起一抹颇有深意的微笑来,“韫清,你以前从来不打架的。” 何韫清翻开大衣,将那枚戒指放在自己胸口位置的口袋里细细收好,“人总会变,走吧。” “去哪里?”女人一愣。 “你不是说要回家么。” 女人欣慰地一笑,发动了车子,离开了…… 江遥再次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叶依依正独自坐在阳台上发呆。 江遥走过去,轻轻坐在她的身旁。 阳台上发呆的人,就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依依才总算开口,“阿遥,你说钱是不是真的万能?” 江遥有些呆愣地转过头看叶依依,“啊?” 叶依依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搓着自己的衣角,“《刺心》那部剧的角色都定下来了,我不是女三号了。” “怎么会?”江遥有些意外,叶依依这个人,虽然有些过于单纯,但她要长相有长相,要演技有演技。 叶依依轻轻叹了一口气,“经纪人跟我说,本来定的是我的,可是马上就要开机的时候,投资方安排进来一个人要演女三号,然后……我就变成了女三号的丫鬟。” 江遥伸手,把叶依依轻揽在怀里,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怕,我们依依还年轻,机会有的是。” 她是有些心疼叶依依的,这些年叶依依为了做好一个演员吃下的苦,她全都看在眼里。 “没错,不都说嘛,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叶依依直起身来,冲江遥一笑,“我一定不会放弃的。” 叶依依笑得灿烂又可爱,江遥总觉得,能有叶依依是自己的福气。 “话说回来,阿遥,你今天怎么了?” 江遥用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喃喃地说道:“我啊,我好像生病了。” “啊?你哪里不舒服?” “这里,”江遥指着自己的心口,“今天它跳得厉害,一直在跳,你听到它跳的声音了吗?” 叶依依俯身贴到江遥的心口听了听,然后坐起来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江遥…… 第二天,江遥便去了医院看心脏。 那位带着个大框眼镜的中年医生盯着检查结果紧紧皱眉。 “医生,怎么样,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江遥看着医生的表情,有些紧张地问。 医生抬起头来,看了看江遥,“江小姐,我必须要跟你说,从你这份检查结果来看,你的心脏……” “很严重?” “完全没有问题。”医生突然笑了笑,“至于你说的什么心跳得很厉害很快啊,完全从上面看不出来,我怀疑只是你的心理作用,或者是不是你近期心理压力太大了导致的。” 江遥扯了扯头发,“啊,是这样吗?” “我会给你开些舒缓情绪的药,如果还是觉得心脏不舒服,建议去找心理医生看看。” 江遥谢过了医生,手又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按了按。 然后,照旧去看琴姨和陈述。 还未等走到病房,便远远地看到一抹消瘦的身影朝自己走过来。 母亲看起来,比上次又瘦了许多。 江遥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 母亲看着江遥的反应,眼神更加暗淡了些许,她连忙摆手解释,“你,你不要误会,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说着,她走到走廊旁的椅子上,将怀里一直抱着的饭盒轻轻放在上面。 “我就想把这个给你吃,”母亲扯了扯嘴角,“过去是妈妈对不起你,这是我新做的一点桂花糕,你尝尝。” 说完,她转身,匆匆忙忙便要走。 江遥看着母亲离开的身影,瞬间仿佛回到了当年。 曾经,母亲也总是这样,匆匆离开,永远留给她一个这样的背影。 “江芝华,你这样做只能感动你自己!”江遥紧紧攥起拳头,“永远,你都只会逃避!” 母亲身体一僵,站定了脚步。 “你以为,你现在做东西给我吃,我就会像小时候一样了吗?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吃到一点好吃的就会开心很久的小孩子了!”江遥咬牙,“我需要的时候,你不曾给我,现在我不需要了,你给再多又有什么用!” 江母回身看向江遥,已是老泪纵横…… 她泪眼婆娑地看了女儿一样,转身,继续逃掉了…… 江遥吸了吸鼻子,她从来没对母亲抱有任何希望。 那位永远只会逃避的母亲,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也没有办法……” 可她,还是轻轻抱起了那个装着桂花糕的盒子。 再抬起头的时候,恍惚间,好像从陈述的病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江遥不由地皱起眉头,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在她的印象中,陈家的亲友并不多,更遑论这样一个女人。 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穿着打扮十分得体,算不上什么大美人,但是看上去十分精致。 她穿着高跟鞋,在地面上猜出“哒哒”的声响,经过江遥身边,朝更远处走去了…… 江遥与她擦肩,回头盯着她远去的方向看了许久,心里莫名升腾起古怪的异样。 不久,身后突然响起琴姨的声音,“医生,护士,我们小述醒了,终于醒了!” 第022章 你往哪放呢 江遥快步走到陈述的病房门口,发现陈述果然已经醒来了。 琴姨正抓着陈述的手,不住地抹着眼泪。 陈述的眼睛,却呆呆地盯着门口,江遥所站的位置。 琴姨回过头,看到江遥,想了想起身,走到江遥的面前。 第一次,她没有骂江遥。 “小述已经醒了,以后你也不用再来了,就算你来再多次,我的儿子陈最也回不来了。” 虽然依然是冷漠怨恨的语气。 江瑶低头想了想,将手里一直拎着的一袋水果塞到琴姨手里,转身咬牙离开了。 路经护士站,无意间听到两个小护士正在聊天。 “那个病房的人醒了啊?” “是啊,就刚醒,不过这才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治疗,还不知道要花掉多少钱呢。” 江遥心知二人谈论的是陈述,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不是医院从天雅医疗救助基金那边给申请了援助吗?” 另一个护士“啧啧”两声,“说是因为年龄超了一岁,所以天雅那边就只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咱们院长儿子自掏腰包给天雅,再通过天雅发放出来的。” 江遥的脚步顿住,回身看着那两个护士,“不好意思,请问你们院长的儿子是……” 两个小护士互看了一眼,轻轻摇头,“我们是新来的,也没见过,他很少来医院,不过听说他又长得帅又有才华。” 两个小护士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江遥笑了笑,在心里默默琢磨,要是有机会见到这位院长儿子,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把人家给垫的钱还给人家。 不久后,《刺心》终于开机了。 天很冷,叶依依的戏服总是太薄,江遥不忙的时候,经常煮些姜茶带去给她喝。 “阿遥!”见到江遥的叶依依开心地向她挥手。 江遥抱着个保温桶,就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正冲自己打招呼。 “怎么搞的啊?”江遥走近,看着叶依依的小脸,伸手想去为她擦干净。 “别动。”叶依依躲了,有些委屈地悄悄朝远处另外一个女人努了努嘴,“这是特地化妆成这样的,导演说了,我化正常的妆太抢镜了,会抢了人家的风头,这叫让妆。” 江遥在叶依依的肩膀上拍了拍,表示安慰,“给你煮了姜枣茶,快喝吧。” 叶依依乐滋滋地喝着姜枣茶,“不过,阿遥,我还是很开心的,因为我和何韫清一个剧组耶。” 说着,她朝远处的角落里指了指,“喏,他现在就在那边休息呢。” 江遥循着叶依依手指的方向看去,虽然有根大柱子挡住了视线,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出柱子后有个人。 江瑶的眼珠子转了转。 拿杯姜枣茶去给他喝,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能把那枚戒指还回来。 “叶依依,到你的戏了,还在那边磨蹭什么!”导演开始骂人了。 叶依依跑去拍戏,江遥倒了杯姜枣茶,悄悄地走向那根大柱子…… 柱子后面。 躺椅上的何韫清,轻轻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冬日里的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俊脸上,衬得他原本就无瑕的皮肤更像一块美玉。 他单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分外地慵懒静谧。 江遥伸了伸脖子,小声叫他的名字,“何韫清。” 男人没反应。 江遥呼出一口气,把手里的姜茶放到一旁的小马扎上,开始为自己做心理建设。 “江遥,拿自己的东西,不叫偷。” “一下下就好,不会被发现的。” 江遥紧张地拢了拢头发,做贼心虚般地挪到何韫清附近,小手悄悄伸进了何韫清身上穿着的大衣外口袋里。 掏了掏,什么都没有。 江遥皱了皱眉,又搓了搓小手,走到了男人正面,蹲到男人身前,蹑手蹑脚地掀开他的大衣。 大衣翻开,胸口位置的口袋便露了出来。 躺椅上的男人皱了皱眉。 江遥没发现,小手继续往口袋里伸,里面确实是有点东西的。 她的眼睛一亮,索性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并不是她要找的戒指,是一枚很精致的祥云式样的胸针,看起来更像是女人的东西。 江遥歪了歪脑袋,又把胸针原路放了回去。 正准备再翻另一侧的口袋,男人的身子动了动。 江遥顿时吓得张大了嘴巴,身体一歪,险些砸到男人身上。 所幸,男人并未醒。 江遥轻拍着心口,在心里暗暗吐槽,江遥啊江遥,你果然不适合做坏事。 定了定心神,她翻过另一侧的口袋,依然一无所获。 “对不起了。”江遥吹了吹自己的头发,“翻红了眼”似的,将双手扶在男人的腰间,摸索着那枚戒指的踪迹。 “需要我帮你么。”男人磁性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江遥下意识地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话音刚落,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对,江遥的头皮立即麻了。 她缓缓地抬头向上看去,正对上男人那双犀利的眸子。 何韫清皱着眉,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并不急躁,仿佛就想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啊!”江遥吓得轻叫了声,身子彻底没稳住,单手直接撑在了男人结实的胸膛。 有力的心跳由她的掌心传来,江遥尴尬地咧了咧嘴,另一只手拄着胳膊想要起身,却没意识到自己拄在了最不该拄的位置上…… “你往哪放呢。” 江遥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愣了两秒,瞬间尴尬到了极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她又叫了一声。 何韫清皱眉。 “对,对不起,其实我就是来给你送杯姜茶……呵……呵……姜茶……” 江遥有些语无伦次,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笑得会有多难看。 本来想送杯姜茶哄哄他,好把戒指要回来,这下可好了,得罪得彻彻底底。 “我,我这就起来哈。” 说着,江遥便要起身。 男人却猛地将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一拉,随之用厚厚的大衣将两个人紧紧裹在一起…… 江遥纤瘦的身体撞到男人的身上,心脏又开始莫名其妙乱跳。 她早就说嘛,自己一定是病了…… 第023章 怎么脸红了? 江遥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男人禁锢得更紧。 “你……” 还话未说完,就被何韫清一个噤声的手势给堵了回去。 江遥抿了抿嘴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何韫清乱转,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索性,一把将江遥的脑袋按了下去,使她的小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江遥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得静静感受着男人胸口传来的温热。 “韫清啊,下场戏到你了。”导演在远处冲这边喊道。 “嗯。”男人淡淡地应了声。 直到导演走开,何韫清才缓缓放开了江遥。 再看江遥的小脸,早已经红得像个红苹果…… 何韫清扬了扬眉,言语间竟似有几分暧昧,“怎么脸红了?” 江遥有些气恼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要你管!” 何韫清的笑,从开始的淡笑,到越笑越肆意不羁,“不是因为我脸红的么。” 江遥直起身子来,使劲儿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我这是……这是……天太冷了,冻红的。” “哦。”何韫清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 江遥冲何韫清摊出一只手来,“戒指呢,还给我。” “什么戒指。” 何韫清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她。 “你少装糊涂了,结婚戒指,给我。” 何韫清轻笑,“小姐,结婚戒指可不是能随便问男人要的。” 江遥一跺脚,“你……” 何韫清已然起身,脱掉了穿在身上厚厚的大衣,只留下一身单薄的长衫。 他转身要走,转身后却又顿了下,侧眸瞟了江遥一眼,“还有,就算喜欢,也不能乱摸。” 江遥的脑子,只觉得“嗡嗡”作响。 看着何韫清离开的背影,她开始气得用脑袋磕着柱子。 “何韫清,何韫清,何韫清……” 每磕一下,她便喊一声男人的名字,仿佛面前的柱子便是何韫清…… “阿遥。”叶依依的声音传来。 江遥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有些被磕疼的脑袋,“依依,就来了。” 叶依依捧着个姜茶杯子,轻轻喝了一口,“阿遥,一会儿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江遥脱下身上的大衣,给叶依依裹了裹,“怎么?你们还要到很晚吗?” 叶依依摇头,“不是,是一会儿有个饭局,说是投资方的人想请我们几个女演员吃个饭。” “女演员?” “是啊。”叶依依全然没在意。 江遥不由地皱起眉头,只请女演员的饭局,怎么想怎么透着古怪。 “我陪你去,你去吃饭,我就在外面等你。”江遥斩钉截铁地说道。 叶依依知道自己拗不过江遥,只好点点头,“那你多穿点,别冻着了。” 红钻餐厅是这里讲究颇多的餐厅。 非消费的客人不允许在店内逗留。 江遥一个人在店门外面等待叶依依从里面出来。 天空,又开始飘洒起雪花来。 不多时,便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江遥边跺脚,边搓着小手,不停地动着自己的身子,想让自己稍微暖和些。 头昏沉沉的,她想,她怕是又感冒了。 马路对面,一辆迈巴赫悄然停了下来。 车内的灯未开。 何韫清静静地坐在车里,望着马路对面那个在雪中“跳舞”的小人儿,扶在方向盘上的大手紧了紧。 此时的江遥,身穿着件酒红色的衣裳,乌黑的秀发随着寒风飘扬,点点落雪洒在她的身上,宛如落入人间的小精灵。 男人的嘴角不经意间微扬。 手扶车门,才要下车,便看到餐厅里面的叶依依已经走了出来。 江遥听到脚步声,也揉着耳朵回头了。 可从里面走出来的,却不只叶依依一个人。 叶依依的脖子上,挂着一个中年男人粗壮的手臂,两个人似乎都喝了不少酒,冷风一吹,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摇晃。 “叶依依。” 江遥轻声叫住她。 叶依依的眼神有些迷离,听到江遥的声音,定了定神看她,“阿遥啊,你还在这里等啊,你先回去吧,我今晚不回去了。” 搂住叶依依的男人打了个酒嗝,抬手在叶依依的小脸上一点,然后笑说,“对,咱们不回去了。” 江遥拧起了眉头,走上前去,一把将那只搭在叶依依肩膀上的手拨开,然后将叶依依拉到自己身边,“不好意思,先生,我朋友喝多了,我来接她回去。” 她对着那男人说。 男人的身形摇晃了两下,然后愣了愣站定,目光看向江遥身后的叶依依,换了个语气问:“叶小姐,是这样么。” 叶依依沉默了两秒,然后摆了摆手,“没有的事,我没喝多,咱们走吧。” “叶依依!”江遥生气地看着她。 叶依依好像全然没听到般,还要跟着那男人走。 江遥一耸,直接将叶依依耸到地上,然后转身看着那男人,“先生,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把她带走,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说着,她冲那男人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男人不似先前般喝多的状态了,他用威胁般的目光轻瞪了江遥一眼,转身上了车。 车子开走,消失在风雪中。 摔倒在雪地上的叶依依站了起来,泪流满面地看着江遥,“你干什么江遥!” “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江遥怒瞪着叶依依,“你不会不知道,他带走你想要干什么!” 叶依依抹了把眼泪,“是,我知道,我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那个女三号,就只是跟着投资方走了一晚上,就抢走了我的角色,你知道这些天,我为她买了多少杯咖啡,系了多少次鞋带?她把吃过的口香糖吐在我的手上!戏里我是她的丫鬟,戏外我也是她的丫鬟吗?!” 江遥看着叶依依委屈的模样,缓缓朝她走近,轻轻地抱住她,“好了,依依,我都明白。” 叶依依一把推开她,“不,你不明白,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够保护你啊,阿遥,我想要保护你……” 江遥看着叶依依通红的脸,眼泪蓦地流下来…… “叶依依,你听好,在你还有选择的时候,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就算再辛苦,都不要去做任何人的玩物,”江遥抹了一把眼泪,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尖,“不要像我一样,永远不要!” 她在将她的伤疤,毫无保留地揭露人前。 不远处,已经走下车的何韫清,将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 第024章 无妨,我喜欢费心 江遥还清楚记得,九岁那年初见叶依依时的模样。 七岁的叶依依,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红扑扑的小脸挂着灿烂的笑,蹦蹦跳跳从胡同口走过。 胡同口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冲她吹口哨,“喂,小姑娘,吃糖吗?” 叶依依停下来,望着那糖咽了口唾沫。 “你亲我一下,我就把糖给你。” 叶依依扁着小嘴想了想,正要凑上前去,却被另一只手拉开。 江遥扯着叶依依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喏。”江遥将一颗糖递到叶依依面前,“我给你吃糖,我不用你亲我。” 叶依依天真烂漫地眨巴眨巴眼睛,开心地吃到了糖,然后揽住了江遥的脖子,在江遥的脸上,“吧唧”一口。 “可是,我想亲你。” 如今,江遥抹了把眼泪,看着面前早已经长大的叶依依,“以前,你羡慕我总有许多糖,可你知道那些糖是怎么得来的吗?” 叶依依紧咬着嘴唇不说话,她不知道,但她猜得到。 “那个人,不只给我买糖,还会给我买洋娃娃,买公主裙,可是,他从来没有一天把我当成一个人,”江遥的瘦弱的身体,在风雪中轻轻摇晃着,“在人前,他体面风光;在人后,他禽兽不如。每次喝多,他都要打我,每次他都要……” “阿遥,别说了。”叶依依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江遥那些年的不易,她又岂会不知道。 “我为了做一个人,失去了多少?”江遥紧紧抓住叶依依的手,“你和我过去不同,你有的选。叶依依,不要走那条路,永远不要。” 叶依依轻声地啜泣着,“阿遥,你不明白……” 江遥深吸一口气,翻开背包,将一张照片甩到叶依依的面前,“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叶依依,一旦丢掉自己,就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叶依依拿起那张照片,呆呆地看着照片上的江遥,脸色再没有比此时更难看过。 那是江遥前些天收到的照片。 照片上,是被五花大绑的江遥…… 她拿着照片,越捏越紧,却听得“扑通”一声。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便发现江遥已经倒在了雪地里…… “阿遥!”叶依依扑过去,紧紧抱住江遥,“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有事……” 雪地上,锃亮的皮鞋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何韫清已然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走近。 男人缓缓俯下了身子,拾起那张原本攥在叶依依手里的照片,照片的内容映入眼帘,他的眸子立即深沉得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上车吧。”他咬牙,几乎从齿缝中蹦出三个字来…… 医院的病床上,清晨的阳光淡淡地洒进来。 江遥紧皱着眉头,翻来覆去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身,就是没有醒过来。 叶依依担忧地守在她的身边,“医生,她到底有没有事啊?” “江小姐有一些贫血,加上最近可能压力有些大,所以到现在还没醒,”文质彬彬的年轻医生冲叶依依宽慰地一笑,“你放心,我已经给她开了药,她休息一下应该就会醒了。” 叶依依松了一口气,“啊,那我要赶快去买点早饭来,等阿遥醒了给她吃,好好补补身体。” 说着,她便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 “何先生。”她想了想,叫何韫清。 何韫清回过身,微微眯起眼睛看她。 “能麻烦你暂时帮忙照看一下阿遥吗?” 何韫清冲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叶依依总算放心地一笑,转身走出了病房。 何韫清转头,看着此时正在熟睡中的江遥,眼神蓦然浮起数不尽的悲凉。 他知道她因他吃了许多的苦。 可是当那痛苦再次赤裸裸地呈现在他的面前时,他还是会被震撼刺痛。 男人插在口袋里的手不由地渐渐收紧,连同那张握在手里的照片也逐渐收缩成团…… 阳光倾泻,懒洋洋地洒在江遥恬淡的小脸上。 或许是又做了噩梦,又或许是被阳光晃了眼,睡梦中的江遥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何韫清起身,款款走到窗边,背对着窗户,将落在江遥脸上的阳光挡住。 江遥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 看着江遥舒展的眉头,男人的薄唇不由地微微抿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阿遥!”病房的门豁地被推开,程砚池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正与何韫清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在这里?”程砚池双手抱臂,拧着眉头看何韫清。 何韫清挺拔的身姿轻倚在窗台,温文尔雅却又不输气势地,“你说呢。” 程砚池看了眼江遥,轻哼了声,“何先生行程那么紧,这里就不劳你费心了。” “无妨,我喜欢费心。”何韫清淡淡地。 程砚池猛地抬眸,与何韫清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目光相触,火药味快要将整间病房点燃。 躺在病床上的江遥又翻了个身子,眼皮微微颤动,看似马上就要转醒。 “程,程砚池……”江遥闭着眼睛喃喃地道。 程砚池默默地攥住江遥的手,“我在这。” 何韫清听着江遥梦中的呢喃,双眸微敛。 “何先生,”买好早餐的叶依依从门外进来,见到何韫清还在这里,有些抱歉,“昨晚真是谢谢你,太耽误你的时间了。” 想了想,她似乎有什么顾虑,“能借一步说话吗?” 何韫清点点头,又默默地看了病床上的江遥一眼,同叶依依一起走到了病房外面。 “昨晚的事,我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叶依依掐着手指头,压低声音,“但是我想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最好全都忘掉,额……也不要让阿遥知道你在场。” 何韫清理解叶依依的顾虑,冲她淡淡点头。 叶依依不由地笑了,“还有……” 说着,她将怀里一份早餐塞到何韫清的怀里,眸光闪亮,小脸微红,“这早餐给你吃。” 病房内。 病床上的江遥,缓缓睁开了双眼,口中却依旧在下意识地喃喃地,“程砚池……” “程砚池……一定要守好叶依依……不要让她做傻事……” 第025章 有仇,大仇 江遥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程砚池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庞。 她不由地又朝四周望了望。 昏倒之前,她明明依稀看到了何韫清的脸…… “阿遥,你醒啦?”程砚池粲然一笑,“饿不饿?不对不对,还是先喝杯水好。” 说着,他便起身去给江遥倒水,边倒水边念叨着,“叶依依跟我说你是贫血,不是我说你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拼也要顾着自己啊。” 江遥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程砚池递来的水,轻轻喝了一口,“我没事。” “你倒是敢有事!”程砚池有些气恼地瞪了她一眼,“我们三个就是最稳固的三角形,要是没了你,我和叶依依还不得吵翻了天去!” 江遥浅笑,她喜欢听程砚池这样叨叨。 程砚池随手拿了个橘子来剥,“你这几天,就给我乖乖躺在床上,哪里也不许去,躺到把病完全养好了为止。” 男人用命令的口吻。 江遥拱了拱手,玩笑道,“是是是,小的遵命。” 程砚池剥橘子的手慢了下来,突然有些认真,“阿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江遥又喝了一口水。 程砚池抿了抿嘴唇,“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何韫清了?” “咳咳咳……”江遥一口水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程砚池忙把橘子扔到一旁,站起来为江遥拍着背。 江遥咳了一阵,大喘了几口气,冲程砚池眨了眨眼睛憋笑道,“是啊,何韫清那么好,人长得帅,又有才华,还很有钱,哪个女人不喜欢?” 程砚池坐下来,闷闷地继续剥橘子,“哦,那照你这么说,我也长得很帅,我也有才华,我也很有钱啊,你怎么不喜欢我?” 江遥用手拄着太阳穴笑看他,“怎么提到何韫清你反应这么大,你跟他有仇啊?” 程砚池将一瓣橘子直接塞进了江遥的嘴巴里,有仇,大仇。 那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事了。 那个讨厌鬼! “总之,你喜欢谁都行,就是不能喜欢他!”程砚池抱着双臂。 江遥嘴角边的笑意微敛,“喜欢他?想想也不可能啊,我好好过日子不好吗?干嘛要自讨苦吃。” 更何况,她现在想要好好过日子恐怕都已经是奢望了。 程砚池笑了,眯起的一双桃花眼里光芒闪烁,“那咱们吃橘子。” 说着,又像哄孩子般将一瓣橘子塞进江遥的嘴巴里。 江遥咽了橘子,又喝了一口水的工夫,叶依依也进来了。 她见到江遥醒了,先是高兴了一番,转而又有些神秘地凑到了江遥身边。 “阿遥。” “啊?”江遥不明所以,将耳朵往前凑了凑。 “我觉得何韫清好像喜欢我。” “咳咳咳……”江遥又被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其余两人又连忙来给江遥拍后背。 程砚池瞪了叶依依一眼,“大白天能不能不要做梦,何韫清喜欢你?” 叶依依扬了扬眉,“啊,怎么了?你嫉妒啊?” 程砚池嗤笑一声。 叶依依翻了个白眼,掰着手指头,“你们可能不知道,最近拍戏的时候我觉得他总是朝我这边看,有好几次吧,还有昨晚……” 她想说,昨晚何韫清帮了她。 可是何韫清怎么会刚好在附近呢? 除非…… “阿遥,你说,他要是向我表白了怎么办啊?我要不要答应他啊?跟他这种咖位的人谈恋爱应该会很辛苦吧,可是我又真的很喜欢他……”叶依依不住地叨叨着。 江遥揉了揉太阳穴。 程砚池无奈地摇头,“简直疯了。” “阿遥,”叶依依拉住江遥的手,“总而言之,你昨晚跟我说的话我听进去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蠢事,就算再难,我都会咬牙坚持下去,不该走的捷径我绝对不会走!” 江遥欣慰地一笑,轻轻抱住叶依依,有些哽咽,“好。” 接下来的好几天,江遥都被拘在了医院里。 程砚池特地去公司给她请了假,恨不得连她的脚都不让着地。 好不容易,叶依依拍戏比较忙,程砚池去打训练赛,江遥就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鸟般,满医院溜达。 经过护士站,又听到两个小护士在聊天。 “院长的儿子怎么最近来得比以往勤很多呢。” “是啊是啊,”另一个小护士点头应和,“我刚才也看到了,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他呢,长得真的很帅。” “那必须,可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长得好像一个明星……” 江遥不由地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两个护士,“你们说,院长的儿子来医院了?” “是啊,”其中一个护士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你别声张,院长的儿子很低调的,刚才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看到了而已。” 江遥也随着压低了声音,“那,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两个护士互看了一眼。 “你们别误会,是院长的儿子帮过我的忙,我想要去谢谢他。”江遥用气声说道。 其中一个护士拍了拍江遥的肩膀,“你这个理由太假了吧。” “我……” “不过告诉你也没事儿,我刚才看到他往抚镜湖那边去了。” 江遥谢过了两个小护士,独自往抚镜湖的方向走去。 抚镜湖,依旧如往日般清幽。 太阳出来的大晴天,湖面只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江遥来到抚镜湖,四处望去,半个人影子都没见到。 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起当日与何韫清并肩站在抚镜湖边的情景。 那日的男人,就如同这湖泊一样,沉静而神秘。 江遥摇了摇头,怎么近日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何韫清呢。 她收回思绪,回身正准备离开,才走了没有几步,忽然一辆黑色的奔驰车朝这边疾驰而来。 江遥愣了愣,连忙闪躲。 打了个趔趄,将将地躲了过去,却见那辆车已经调转了车头,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它呼啸着,带着寒冬凛冽的肃杀之意,再次朝自己疾驰而来。 毋庸置疑,那车分明,是冲着江遥来的! 江遥僵住,大脑空白了一秒,眼看着那辆车就要撞向自己…… 第026章 喜欢刚才的游戏么 眼看着那辆车就要向江遥撞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窜出,动作十分潇洒利落地一把将江遥环住。 江遥被紧紧护在怀里,二人摔在地上滚出了几米远,终于躲过了那辆车的第二次“攻击。” 江遥大喘着气,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精雕般的面庞,立体而精致的五官,冷淡的眼神中又不乏暖意。 何韫清! 岂知那车看上去并不肯罢休,再次调转车头,向两个人飞驰而来。 何韫清的眉眼微抬,眼神中露出一抹凌厉,眉心一拧,果断地抱住江遥用力地向抚镜湖的湖面滚去…… 湖面的薄冰,在两个人强有力的撞击之下,骤然开裂。 冬日的湖水,寒冷彻骨。 江遥沉入湖中,只觉得犹如万年冰山般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冻得她四肢僵硬只想蜷缩成一团。 何韫清紧紧抱住她,未曾撒手。 见她情况不对劲,男人的薄唇凑上来,想要为她渡气。 江遥缓了一下,总算反应了过来,侧过头去,轻轻躲过了男人的嘴唇,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冲男人摇头。 何韫清眉心稍凝,大手拨开江遥捂住嘴巴的手,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指了指江遥的嘴唇。 江遥却顺势,一把将他推开了,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方指了指,示意自己要上去。 何韫清板起了脸,双臂划水,身体前倾,再次靠近,大手一把拽住了江遥的后衣领,拉着她往水面上游去。 抚镜湖面上,便露出了两个脑袋来。 方才想要撞人的车,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浑身湿透地上了岸,坐在抚镜湖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寒风一吹,原本就湿透的衣服变得更加沉重而冰冷。 江遥脸色变得如同白纸一般,瑟缩在原地蜷成一团,双手拼命地搓着自己的胳膊。 同样是浑身湿透,可从何韫清的身上,却看不到半点狼狈的影子。 男人的头发濡湿,脸上甚至还挂着水珠儿,衬衫扣子因为方才的动作而开掉了两颗,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随着喘息而一起一伏,更有一种别样的潇洒肆意之感。 他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抬眼看到冻得瑟瑟发抖的江遥,“你怎么样。” 江遥以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态,侧头看向何韫清,没说话。 “怎么样啊?”何韫清靠近,抬高了语调又问了一遍,想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江遥身上,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是湿的,索性直接一把将江遥揽在了怀里,用力地为她搓着身子。 江遥本能地缩了缩身子,挣扎着想要躲。 她恐惧这种打破界限的身体接触,每当这种时候,她总会想起十五岁那年,和那个毒蛇般的男人…… “这时候了你还顾着这些?”何韫清的语气有些严厉,似训斥,似嗔怪。 江遥摇摇头,这个时候才看向何韫清,说了第一句话,“我没事。” 何韫清边将她扶起来,边睨了她一眼。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渡气?” 这个女人平时看起来很温柔,犟起来的时候是真的犟。 江遥打了个冷颤,“我会游泳。” 她会游泳,很多年之前就学会了,在水下憋气一段时间也不成问题。 只是方才刚一掉进水里被冻到了而已。 不只游泳,她车开也开得很好,甚至还去拳馆学着打了两年的拳。 只是在打拳方面,江遥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没有天分,最后只好作罢。 一切只因为,她在很多年前,就看到了那个人出狱的今天。 她在为今天做着准备,至少要自己不是无力自保,可当危险来临,她发现自己还是需要别人来救…… 江遥心里,恐惧之余,挫败感十足。 “你怎么不问,今天是怎么回事。”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江遥闷闷地开口问。 “问你你说么。”何韫清反问。 江遥抿了抿嘴唇,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抚镜湖那一片,没有监控,就算要调查,恐怕也很难查出什么。 但江遥知道,除了那个人,再没有别人了。 何韫清拉着江遥,去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 医院里有许多人认识他,就这样回医院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风波了。 酒店的房间里,江遥抱着睡袍,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最近真是邪了门了,怎么总是莫名其妙跟何韫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何韫清坐在沙发上,用毛巾轻轻擦着自己的头发。 “嗡……”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遥的手机。 何韫清淡淡抬眸,瞥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男人没在意,继续擦头发。 手机响了一会儿,自动挂断了。 “嗡……”又是震动传来。 这次是一条信息:“刚才的游戏好玩么。” 男人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手机屏幕的那条信息上,原本清澈的双眸立即变得晦明难辨…… “咔哒”浴室的门打开。 江遥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手机屏幕亮着,立即有些慌忙地去拿手机。 她的慌张,尽数落在了何韫清的眼睛里。 男人薄唇微抿,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刚才你有个电话。” “哦,你没接吧?”江遥有些紧张地边问边查看手机。 才看到那条信息,手里的电话便又震动了起来。 江遥看了何韫清一眼,咬了咬嘴唇背过了身去,又走远了几步,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立即响起男人阴狠的笑声。 “喜欢刚才的游戏么。” 江遥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机,压低声音,“就凭你刚才的行为,我可以报警抓你。” “哦?那我为什么还没有被抓呢?原来是没有证据啊。”男人的笑声,更加狂妄。 “只要你做过,就一定会有证据。”江遥坚定地说道。 “你可不要乱说,我可什么都没有做,”男人说着,声音突然变得十分阴鸷,“刚才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江遥不由地回头,看向沙发上的何韫清。 男人此时正看向窗外,食指在茶几上有节奏地轻敲着,落日的余晖淡淡洒在男人的身上,美好得令人窒息。 他与她的世界,并不属于同一个图层…… 第027章 你生什么气啊 “我的小公主,你不会忘了吧,你是我的。” 电话里,冷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只记得,当年你带上手铐的模样。” 江遥直接挂掉了电话。 她知道那个人的变态程度,等拿回那枚戒指,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和何韫清有牵扯了。 第二天,江遥自己出了院。 叶依依拍的是夜戏。 晚上,江遥照旧煮姜茶给叶依依送去。 叶依依看到江遥的时候,嘴巴长得老大,转而拧着眉气鼓鼓地,“说好了要在医院休息满一周的,你怎么就出院了?程砚池又要骂死我了。” 江遥笑着捏了捏叶依依鼓起的腮帮子,“不要生气啦,是姜茶不好喝么?” “你知道不是。”叶依依低头喝了口姜茶,扁了扁嘴巴,明显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江遥的胳膊,搭上她的肩膀。 叶依依叹了口气,“本来我的戏份就不多,现在又被删掉了一半。” 江遥心里明白,八成是因为那晚,叶依依没有跟着那个中年男人走。 “不过,最难受的还不是这个,”叶依依又开口,然后小嘴朝远处努了努,“喏。” 江遥顺着叶依依示意的方向看去,何韫清正披着件黑色的大衣,坐在椅子上,捧着个剧本认真钻研。 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位时髦漂亮的年轻女郎。 那女郎优雅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杯咖啡,轻轻抿了一口,侧头俯在何韫清的耳畔,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一起笑了。 江遥第一次,在何韫清的脸上见到这种笑容。 能把万年冰雪融化的笑容。 “那个女人,好像是叫什么艾琳,”叶依依在旁边小声道,“阿遥,你看他们两个是不是看起来特别般配?” 岂止是特别般配呢? 那个女人美得仿佛天边的一轮弯月,自带着淡淡的光芒,与何韫清坐在一起,不需要复杂的构图,随随便便都是一幅好看的油画。 两个人之间的亲昵,默契,仿佛浑然天成。 “阿遥,”叶依依见江遥没说话,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她,“看来我是没戏了。” 虽然叶依依长得也很漂亮,但一个人的家世教养会体现在她的言谈举止上,装不出来的。 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从小家境优渥,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江遥定了定神,用手指点了点叶依依的小脸,笑着说道:“拜托,你可是叶依依耶,下个月就会喜欢上别人的叶依依,从来都是你挑别人的好吗?” “那没错,”叶依依也笑了,“不过,听说何韫清好像丢了东西。” “嗯?”江遥不由地眯起眼睛。 “好像是个小物件,说是一直放在衣服里面的口袋里的,刚才好几个人找了一会儿了,也没找到。” 放在衣服里面口袋的…… 江遥皱着眉头,眼前浮现出那枚她之前在男人身上翻到的祥云形状的胸针。 能每天带在身上的,放在心口位置的东西,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江遥蓦地站起了身来。 “我好像知道那东西在哪里。” “啊?”叶依依挠着脑袋,“可是你连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啊。” “我先去找找看。”说着,江遥便往外跑。 “喂,阿遥,可是你为什么知道在哪里呀?”叶依依满头问号地望着江遥的背影喊。 “什么知道在哪里。”身后,响起男人磁性的声音。 叶依依回过头,见何韫清正站在她的身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哦,是阿遥,听说你有东西找不到了,说她知道在哪里,可是她怎么知道的呢?” 何韫清望着江遥离开的背影,眉心轻轻蹙起…… 抚镜湖畔,深夜,更加清幽。 江遥用手机开着手电,在岸边找了好半天都一无所获,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那片平静的湖面上。 “不会吧?”她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该不会真的那么倒霉,恰好在落水的时候掉进了湖里吧? 江遥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湖面,“江遥不要怕,你可以的,你游泳游得那么好。” 说完,她又转了个圈子,“可是湖水真的太冷了啊。” 转过之后,又转回来,“冷就不去了吗?人家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 “算了,”江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将心一横,“死就死吧。” 说完,她脱掉身上的外套,纵身一跃,“扑通”跳进了河里。 冰冷的湖水袭来,江遥觉得自己冷得快要窒息了,她憋住一口气,紧紧咬牙,伸出一只手去,试探着想要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江瑶是最能忍耐的人,忍疼忍苦的一把好手。 很多次,江遥觉得自己的日子苦得快要过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想起曾经的那些苦痛,与曾经相比,此时的任何事仿佛都不是问题了。 她念着过去种种,一次一次地伸手去找东西,仿佛湖水都没有那么寒冷了。 找一会儿,她要把头探到水面上去透一口气,或者上岸捂着衣服缓一缓,然后再下水去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没有力气再往湖面上游的时候。 突然另一抹身影入水,在她迷离恍惚间,一把抱住她,然后奋力向水面上浮去…… 江遥被带到了岸边,瘫在岸上,虚弱地喘着气,缓了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便看到何韫清正用一种怒气冲冲的眼神看着她。 她又大口地深呼吸了两次,“你怎么找来的?” 何韫清眉眼冷凝,目光直直地逼视着她。 从前的男人也是清冷的,可江遥从未见过男人如此冷峻的表情,仿佛比这抚镜湖的湖水还要冰冷。 “你生什么气啊。”江遥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挣扎着站起来面对着男人。 何韫清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要命了吗你?!” 男人的情绪一直很稳定,甚少发脾气,此时的一句话,却唬得江遥不自觉地后撤了一步。 “你知不知道是会死人的!”何韫清向前迈了一步,“你有几条命啊就往里跳?” “不是……”江遥咬了咬嘴唇。 “不是什么?那枚戒指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能让你连命都不要?” 第028章 是我欠了你的 何韫清眼里,江遥为了那枚戒指跳了抚镜湖。 他厉声呵斥她。 “你的戒指,好好的躺在我的抽屉里!” 江遥用手拨弄了两下因为湿透而紧贴在脸上的头发,来不及解释,伸出手来。 冻得通红的小手里,轻轻捏着一枚祥云形状的胸针。 找到东西的喜悦,让她直接无视了何韫清的呵斥,咧开一张嘴冲他笑,“看看有没有坏掉?” 何韫清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那枚胸针上。 突然间心头所有的怒火都仿佛被这抚镜湖水熄灭了。 此时看起来狼狈不堪的江遥,月光倾泻下来,淡淡地洒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一张小脸红彤彤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纯真明媚,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何韫清的心里却没有半分高兴,只有莫名其妙的一阵紧似一阵的酸涩。 江遥见他冷着表情不动,拉过他的手来,将那枚胸针塞进他的手里,“愣着干嘛,拿着呀。” 何韫清感受着手心的冰凉,缓缓摊开手掌盯着胸针,“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值得吗?” “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江遥冷得缩了缩身子,“你既然把它随身带着,这东西肯定对你来说很重要。” 重要的东西,当然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 “有什么东西能比你的命重要?”何韫清的眉眼冷凝着。 江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满不在乎。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早已学会了不在乎,有些东西太过在乎了就容易生出执念来,有些东西她如果太在乎了就活不下去了。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江遥掸了掸身上的水,“我真的没事,不算太冷。” 她的话,又让何韫清的无名火起。 男人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前方走着。 江遥小跑着跟在后面,想到何韫清方才说那枚戒指好好的躺在抽屉里,连忙问,“喂,何韫清,你刚刚说戒指是吧?” 何韫清不理她,径自往前走。 江遥继续紧追不舍,“那是不是代表你可以把戒指还给我了?” 何韫清依旧不说话,一张俊脸此时的表情要多冷漠有多冷漠。 “喂,何韫清,你等等我!”江遥终是跟得有些吃力,在后面喊他。 一个不留神,脚下踩了个石子,江遥的脚踝一扭,打了个趔趄,本能地叫出声。 何韫清立即一个转身,适时地将她扶住。 江遥疼得吸了口凉气,然后抬起小脸看他,见他依旧板着个脸。 “拜托,胸针都给你找回来了,你就不能笑一下?”江遥无奈地看着男人。 何韫清蹙着眉,蹲下来想要看江遥脚踝的伤势,“不会笑。” “呵,”江遥翻了个白眼,小嘴嘟囔着,“刚才在片场,你跟别人在一起不是笑得很开心?” 话一出口,江遥便后悔了。 这话听起来实在太像是在吃醋了。 她有些尴尬,却见何韫清已经抬起头来看她,方才冷凝的面孔已经柔和了几分。 男人目光的注视,让江遥颇为不自在,她不由地别过了小脸去,清了清嗓子,“没事,走吧,我能走。” “什么都说没事,”何韫清站起身来睨了江遥一眼,“什么都忍着觉得自己很厉害吗?不能忍就不要忍。” 何韫清的语气不善,却听得江遥一愣。 她习惯了忍。 就像当年,母亲每次把伤痕累累的她,从那个畜生的房间里抱出来,对她说,“忍忍吧,忍忍就好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其实可以不用忍的。 江遥想着,竟然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她眼眶通红的模样,尽数落在了何韫清的眼中。 男人的语气柔和了许多,“才说了没事,怎么这会儿又疼得哭了?” “我才没哭。”江遥吸了吸鼻子,“是这天太冷了。” “这会儿知道喊冷了?” 不知道是不是江遥的错觉,她竟然从何韫清嗔怪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宠溺…… 何韫清环顾了下四周,削薄的嘴唇抿了抿,然后一把将江遥抱了起来。 江遥的双脚离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了一跳,挣扎着要下来,“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想走得快点就别动。” 江遥轻轻推着何韫清,“我不习惯让别人抱着。” “那你怎么让程砚池扛着?”何韫清边大步朝前走着,边蹙眉,“还是说你喜欢被扛着?” “啊?”江遥愣了两秒,“程砚池那是……” “闭嘴。”话没说完,就被何韫清打断了。 江遥就真的不说话了,她咬着嘴唇,小脸紧贴着男人炽热而滚烫的胸膛,两只手尴尬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走出了一段路,她才想了想,开口说道:“你不用觉得内疚,你的东西是为了救我丢的,你救了我,是我欠你的,我帮你找东西就当是我还你。” 江遥不喜欢欠别人的。 在她看来,有亏欠就有了牵绊,人与人之间,还是保持着互不相欠的界限为好。 何韫清的脚步微滞。 他没看江遥,目光一直向前,看着前方的黑暗,磁性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温柔,“是我欠了你的。” 江遥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心底却莫名涌起一股暖意来,有什么地方被缓缓化开了…… 抚镜湖不远处,静静地停着一辆红色跑车。 红色跑车里,卷着头发的女人手拄在车窗上,看着抚镜湖前的一幕,陷入了沉思。 拿出手机,她“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江遥,微微蹙起了眉毛。 点燃一支烟,她吸了一口,然后发了条信息出去,“帮我查查这个女人。” 下面,附上了江遥的照片。 不多时,便有信息回了过来。 “前段时间,韫清也让我查过这个女人,我现在就把查到的信息发给你。” 艾琳打开接收到的信息,一字一句地读着。 越读,眉毛拧得便越紧。 “我倒以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艾琳冷哼了声,发动了车子。 “韫清,你的品味不似从前了……” 她红唇轻启,喃喃地道…… 第029章 我喜欢被别人误会 近郊别墅区。 江遥裹着叶依依特地买给她的小熊睡袍,从浴室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模样看起来像是个幼儿园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着实有些滑稽。 何韫清手里拿着瓶红花油,用目光点了点沙发的位置,示意江遥坐下。 江遥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坐下,向何韫清摊开一只手,要那瓶红花油。 何韫清却直接略过了她,径自蹲下来,检查她的伤势。 方才扭过的地方,已经肿得老高。 “我自己就可以。”江遥有些不自在地往回缩了缩脚。 “别动。”何韫清温声命令道,又将江遥的脚扳了回来。 江遥没拗过他,只好抿了抿嘴唇,“其实不用什么红花油,我休息两天就行了。” 何韫清抬眸,淡淡地斜了她一眼。 江遥咽了口唾沫,无意识地挠着自己的头。 何韫清的大手,力度适中地揉按在江遥的脚踝上,见江遥总是不自觉地往回缩脚,不由地抬头问,“疼么。” 磁性的声音中沁着温柔,饶是任何女人都会沦陷。 江遥的小脑袋,拨浪鼓似的摇了摇。 她只是不习惯,不习惯别的男人碰她的脚踝。 “程砚池也没碰过。”本是为了解释她只是不习惯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听起来却分外暧昧。 江遥立即想抽自己嘴巴。 何韫清停留在江遥脚踝上的手指略微顿了下,然后继续揉搓着,几分认真,几分玩笑地,“是么,那我是第一个。” “不是。”江瑶的声音,突然沉下来。 不是第一个。 也没有第一次了。 何韫清抬眸,看了看江遥紧绷的小脸,又低头看了看她的脚踝。 脚踝上,浅浅的伤疤。 那是曾经被绳子紧肋过,摩擦流血后留下的痕迹。 何韫清温凉的指腹,轻轻地在那伤疤上摩挲着,又问了一次,“疼么。” “早就不疼了。” 江遥向来是很能忍疼的,更何况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在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又岂止这一点。 何韫清默不作声,垂头继续为江遥按摩着。 “谢谢你没问,第一个是谁。”江遥轻轻地攥起了小手。 何韫清沉吟片刻,蓦地一笑,将红花油收起来,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我对别人的情史没兴趣。” “叮咚”,门铃响了。 江遥一愣,这个时候,有谁会来呢? 她起身,瘸着腿走到门口,映入眼帘的是艾琳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 江遥愣了一下,下一秒立即张大了嘴巴,回身几乎是小跑着去拉何韫清。 男人不明所以,蹙眉指着她的脚踝提醒她,“别跑。” 现在可不是讨论要不要跑的时候了,要是被艾琳看到,何韫清深夜跟自己这副模样共处一室,那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江遥现在已经在脑海里模拟出了一场狗血闹剧。 她摇了摇脑袋,想把那些画面晃出去,然后一路推搡着何韫清进了房间,“咔哒”把门一关。 最后,才走到门口,开了门。 艾琳浅浅微笑着站在门口,“你好。” 江遥朝四处望了望,最后目光定格在艾琳的身上,有些疑惑,“你认识我?” “自然是不认识,”艾琳骄傲而优雅得仿佛一只白天鹅,“我是到隔壁找韫清的,他不在,就想着来拜访一下邻居,希望我不在的时候,能多帮我照顾韫清。“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说着,艾琳将手里的礼品袋子往江遥的面前提了提,“手工巧克力,这个牌子的甜味和苦味融合得很好,希望你喜欢。” “您客气了。”江遥礼貌地笑了笑。 艾琳的目光,不经意地向屋内瞟了一眼,嘴角含笑,“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啊?哦,”江遥反应过来,让出一个身位来,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进吧。” 艾琳的高跟鞋踩在屋内的地板上,目光淡淡地环顾着四周,语速缓慢,“您这里装修得可真漂亮。” 说完,她自上而下地将江遥打量了一番,“小姐,您这么年轻,就住得起这里的房子,可真了不起。” 江遥挠挠头,“没有,只是朋友的房子,我借住的。” “朋友?”艾琳扬眉,转而轻笑了声,“男性朋友吧?” 江遥觉得心内有些不适,“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艾琳摇了摇头,“没什么,开个玩笑,不要介意。” 说罢,她回身抱起双臂,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笑看着江遥,“好了,我还有事情,该走了。希望韫清也能快点回家,最重要的,是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什么乌七八糟心术不正的女人缠了去才好。” 江遥拧起眉头,“那是自然,我也有事,就不送了。” 艾琳走后,江遥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琢磨着艾琳方才说过的话。 何韫清从房间里推门走了出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有必要躲么。” 江遥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当然啊,要是被你女朋友看到我们这样在一起,那还能不误会?到时候你没了女朋友是小,我可是要人人喊打的!” 何韫清狭长的眉眼微微眯起,“两件事。” “什么?”江遥没明白。 “首先,谁告诉你她是我女朋友?”何韫清用犀利的目光看着她,眼角眉梢染了抹笑意。 江遥揪着睡衣上小熊的耳朵,“那还用告诉吗?就在片场的时候,你们两个聊得那么开心,谁还看不出来啊。” “你在片场,偷看我?”何韫清的嘴角蓦然一勾。 “我……”江遥突然讲不出话来了。 这个男人,看事情的角度怎么总是这么奇怪刁钻! “她不是我女朋友。”何韫清淡淡地说道。 “不是吗?”江遥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何韫清,“那……另一件事呢。” 何韫清笑了,笑得仿佛阳春三月的微风,格外好看。 “你笑什么?”江遥往前探了探身子。 何韫清没说话,继续笑。 “何韫清!”江遥叫他的名字。 何韫清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江瑶一字一句道:“我喜欢被别人误会。” 江遥撇嘴,这什么奇怪的癖好! 第030章 除夕夜 眨眼间,便是除夕。 江遥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下午的时候,叶依依回来了,手里提了一大堆年货。 她冲江遥没心没肺地笑,“阿遥,今年又是我跟你一起过年。” 江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哪年不是咱们两个一起过啊?” 叶依依从小也没有父亲,自从她的母亲过世,这已经是她和江遥一起过的第六个年了。 “阿遥阿遥,我要吃你蒸的粘豆包,”她一张小脸凑上来,冲江遥撒娇,“你蒸的粘豆包最好吃了。” 江遥洗了手,手指在叶依依的小脸上轻点,“不只有粘豆包,今年还有小肉丸,还有你最爱吃的三鲜馅的饺子。” “三鲜馅饺子我也爱吃啊!”突然,清亮的男人声音传来。 江遥和叶依依同时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只见程砚池手里也提了一大堆年货,正站在门口招手。 “你怎么来了?”江遥有些纳闷。 程砚池与她们不同,他有家人,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这个时候,他应当与他的家人在一起,共聚天伦。 “我怎么不能来啊?”程砚池款款地走近,将年货往江遥的面前一放,“家里给我安排了个女人相亲,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躲出来了。不过我不能在这里多待,晚上吃过了饺子我就回去。” “什么女人,漂不漂亮?”叶依依八卦的眼睛亮晶晶。 “漂亮是漂亮,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程砚池桀骜地扬了扬眉。 “你喜欢的类型?你不是只喜欢游戏吗?”江遥吐槽他。 “谁说的,我也有喜欢的人好不好?” “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程砚池不说话了。 他瞪了八卦的两个人一眼,转身去贴春联,挂灯笼。 叶依依用手肘推了推江遥,问,“他这是怎么了?” 江遥摇摇头。 “不管他了,”叶依依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阿遥,今天晚上我要看春晚的。” “你不是嫌无聊,从来都不看春晚的吗?” 叶依依摆摆手,“今年不一样,今年春晚有何韫清耶!只不过他出场的时间比较晚,我一定要坚持到他唱完歌再睡!” 叶依依终是没有等到何韫清的出场。 晚上吃过了饺子不久,江遥就和叶依依一起坐在电视机前,互相依偎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程砚池坐在两人身旁,百无聊赖地换着频道。 回身看了眼叶依依,不禁皱眉,明明是个美女,怎么睡相这么差。 又看了看睡梦中的江遥。 江遥的眉心微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噩梦。 程砚池想了想,拿了个毯子轻轻盖在了江遥身上,然后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男人俯身,缓缓凑近。 薄唇几乎要碰到江遥的小脸。 停留了一会儿,男人又起身,嘴角的笑意敛去,清澈的眼神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落寞…… 江遥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电视机的春晚依旧在继续着。 身边的叶依依睡得要多香有多香,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江遥无奈地笑笑,看了眼身上的毯子,然后把毯子转移到了叶依依的身上。 手机里,静静躺着程砚池的一条信息。 简短的两个字,“走了。” 江遥揉了揉眼睛,拾起茶几上的啤酒喝了口,再抬眼时,电视机上便出现了何韫清的身影。 男人一袭白衣,仿佛是从一幅泼墨山水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眉如远山,清俊异常。 他一开嗓,便是一派山高水长,天地阔远,国泰民安。 江遥看得出神,在电视机里看到这样的何韫清,总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节目完毕,江遥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可她此时却睡意全无了。 想了想,她披上了件外套,坐上了驶向怀安医院的车。 琴姨和陈述还在医院里,这个新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度过的。 病人不会因为过年就不生病,怀安医院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很多。 江遥照旧没有进到病房里去看陈述,远远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子来,沿着门缝悄悄地塞了进去。 琴姨要照顾陈述,小吃店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营业了。 这个时候一定很需要钱…… 塞过了钱,江遥一回头,不出所料地,又看到了江母。 江母只看着她,没说话,默默地将手里的饭盒放到了椅子上,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江遥看着那背影,只觉得母亲又老了许多。 她也没再多言,走过去,轻轻拿起了那饭盒…… 医院的天台上,江遥打开了饭盒。 里面,是一盒三鲜馅的饺子。 叶依依总说,江遥包的三鲜馅的饺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 那是因为,她没有吃过江遥母亲包的三鲜馅饺子。 母亲包的饺子,吃曾经江遥最喜欢吃的东西。 江遥盯着那饺子,紧紧咬住嘴唇,直接用手捡了一个来塞进了嘴巴里。 熟悉的味道,很多很多年不曾尝过的味道了。 只一个,就让江遥的眼泪流了出来。 眼泪“啪嗒”掉在了饭盒里的饺子上,江遥又拾起一个,塞进了嘴巴里。 鲜美夹杂着苦涩。 江遥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她想像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被母亲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洗衣粉的干净味道。 可是,心底有个声音提醒她,她不能原谅,她不该原谅…… 迎着深夜的寒风,不知不觉,江遥早已经泪流满面。 “一个人在这里哭什么。”身后,传来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江遥一愣,慌忙地去擦脸上的眼泪,然后转头向身后看去。 何韫清正伫立在不远的地方,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 江遥着实没想到,她特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反正在这里哭了也不会有人看到。 却偏偏地,被何韫清逮了个正着。 她吸了吸鼻子,“你,你不是去春晚了吗?” 第031章 我许你来我的地方 “去春晚怎么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月光般清冷而静谧的男人,轻轻抬了抬嘴角,语带玩味地打趣她。 江遥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会来医院天台?” “这是我的地方,”何韫清款款走近,与江遥并肩站立在天台边上,眺望着远方,“我怎么不能来?” 江遥嗤笑一声,“说得好像医院是你家开的似的。” 何韫清侧过头,一双仿佛能洞穿所有的眼睛静静盯着江遥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花的小脸。 “江遥。”蓦地,他开口。 “啊?”江遥又抹了两把自己的小脸,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如果你无处可去,我许你来我的地方。”男人语气缓慢而认真地说道。 江遥只当,何韫清指的是这天台。 她摆了摆手,手肘拄在天台的栏杆上,托着小脸,“你咒我啊?免了吧还是,我能去的地方多着呢。倒是你,怎么晚会结束了不回家去跟家里人团聚啊?” 何韫清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远方。 对面大厦的大屏幕上,正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何韫清拍摄的运动品牌的广告。 天空上方,有绚烂的烟花炸开,点点光亮,犹如漫天星辰。 明明,他只是一个男人。 可江遥看着他,总觉得深沉阔远得仿佛一片汪洋大海。 他像一个迷,永远都解不开的迷。 江遥不知道是他今晚有心事,还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想了想,把饺子往何韫清的面前一推,“给你尝尝饺子吧,三鲜馅的。” 何韫清的目光,淡淡地在那盒饺子上扫过,没动。 “就是,有点凉了,”江遥皱眉看着饺子,“要是有锅能热一下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有锅为什么还要吃饺子呢,这个时候吃火锅最合适了。” 她自顾自地叨叨着。 却见何韫清回身,像变魔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卡式炉来。 江遥挠头,半开玩笑地,“这还真是你的地方?医院该不会真的是你家开的吧?” 何韫清瞥了她一眼,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套露营用的桌椅来。 “何韫清,你简直是多啦a梦!”江遥有些雀跃地帮着把桌椅摆放好,“你等着哈,我去楼下看看还能买些什么上来。” 何韫清望着她跑开的背影,坐下来,目光淡淡落在桌面上那个带着蓝色手机壳的手机上。 江遥的手机。 真是个冒失鬼,手机落下了,怎么买东西呢。 男人的嘴角,不经意间浮起一抹浅笑来,正准备拿手机给江遥送去,手还未碰到手机,震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嗡……” 男人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微滞,犹豫了下,拿起了手机。 那个陌生号码,在屏幕上不停地闪动着。 何韫清的眉心逐渐蹙起,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划,接起了电话。 那是何韫清第一次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 阴鸷而带着十足的威胁性。 “我的小公主,猜我现在在哪里。” 何韫清举着手机,一张原本便清冷的脸瞬间犹如万年寒潭,“离她远点。” 他的语气,比这冬日里蚀骨的寒风还要冷。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突然冷笑起来,“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管你是谁。”何韫清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敢动她,就会有人动你。” 说罢,何韫清直接挂断了电话…… 或许是除夕大家都回家团聚了,楼下还在开着店很少。 江遥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家还在开着的24小时便利店,刚要走进店里,却发现自己没带手机。 “江遥,你真是脑子锈住了!”江遥在自己的小脑袋上敲了下,准备往回走。 正要过马路,一辆大货车从远处驶过来。 江遥站在路边,等大货车从自己面前驶过,再迈步不经意间向马路对面望去的时候,脚步顿时僵住。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她颤抖着身体,看着马路对面的人,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心底的声音告诉她,不是她看错了,那个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能认得出。 那个曾经把她锁在地狱的人,曾启文。 这是她十年后,再次见到曾启文。 她以为她做好了准备,可是再见到还是会恐惧,自心底最深处不由自主生发出来的恐惧。 江遥缓缓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在那里,还留有曾启文刻下的名字…… 马路对面的那个人,穿了一身黑衣,头戴鸭舌帽,此刻正冲着她阴惨惨地笑,然后对着她做了个用手掌划脖子的手势。 他知道,她在看他。 江遥大脑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呆盯着对面的男人。 双眼上,突然多了一只温凉的大手。 那手,挡住了她的视线,挡住了所有。 何韫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站立,双眼冷凝地盯着马路对面的人。 又是一辆大货车驶过。 马路对面的人,在车子驶离之后,也没了踪影…… 江遥双手扳下何韫清的大手,回身看他。 绚烂的烟花下,男人的身上仿佛也染了熠熠星辉。 “你……”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你看到了什么。” 何韫清冲她若无其事地笑,笑容仿佛冰消雪融后的涓涓细流,“看什么?你手机落下了,我来给你送手机。” 江遥低头,接过自己的手机,继续用一种探究询问的眼神看着何韫清。 男人淡笑着,扳过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向天边绽放的烟花。 “江遥,眼睛是用来看美好的东西的。” 江遥不由地看向天际。 又一个灿烂的烟花炸开,将半边天都染红,又像流星雨般落下来。 江遥仰头看着那烟花,憧憬的眼神中又带了几分苦涩。 那个人,又来再一次扼住她的咽喉了。 这次,她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 何韫清没看烟花,他看着江遥被烟花和灯火映得绯红的小脸,曜黑的眸子里写满了让人读不懂猜不透的情愫…… “走吧,不是要吃火锅么。”男人轻声道。 第032章 实现不了的愿望 火锅咕噜噜地沸腾了。 江遥看起来颇为开心地吃着锅里的菜,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调的火锅底料啊,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底料。”江遥调了碗火锅底料,递到何韫清的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何韫清充满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来轻轻尝了一口。 又尝了一口。 然后把他自己调的火锅底料推到了一边。 “《刺心》杀青之后,我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何韫清夹了一筷子青菜,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哦。” 艺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四处奔波的么。 江遥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鱼丸,她不知道何韫清为什么特地跟她说这个,只觉得心里突然莫名有些闷闷的。 她把提前买好的牛奶推到何韫清的面前,然后为自己倒了杯烧酒,在何韫清的牛奶上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烟花未停,天空却飘起细细的雪花来。 江遥抬头,望着那落雪,搓了搓小脸。 “何韫清,你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何韫清垂眸,缓慢而优雅地继续吃着烫青菜,“没有。” 江遥用手托着腮看他,“哪有人没有愿望呢。” “实现不了的愿望,许了有什么用。”何韫清淡淡地。 江遥将身体往椅背上轻轻一靠,像何韫清这样要什么有什么的人,也会有实现不了的愿望么? 她扁了扁嘴巴,“如果一定要说一个呢?说说看嘛,万一实现了呢?” 何韫清捏着筷子的手滞了一瞬,想了想,缓缓放下筷子,清澈的眼睛静静看着江遥,轻声说道:“想回到十年前。” 江遥直起身子,“回到十年前干什么呢?” “十年前,我做了一件错事。” 江遥看着何韫清,没有继续问下去,男人的身上,仿佛压了什么格外沉重的东西,重到江遥不忍轻易去触碰。 她点点头,埋头继续吃碗里的菜。 “你呢。”何韫清突然反问。 “我?”江遥扬起小脸,想了想,“那我也想回到十年前。” 何韫清有些意外地看着江遥。 十年前,应当正是她最痛苦的时候…… “为什么。”男人不解地蹙眉。 江遥拨了拨自己头发上的落雪,“回到十年前,有一个人,那天我就能拉住他,让他不要过那条马路。” 也不知是不是雪花恰好落在了她的眼睛里,她下意识地抹了下眼睛,“不,我要一开始,就离他远远的。” 眼前,又浮现出陈老师那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一年,他是全校优秀教师的楷模;也是那一年,他被学校通报批评开除。 他鼓励她,借给她曾经他看过的书。 她翻开扉页,上面写着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说,那是他的人生格言。 他说,等他的孩子出生后,他要给孩子取名为“遥”。 可是,他最终没能等到那一天。 后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派出所的警察姐姐问她,想要改个什么名字。 她说,叫江遥。 她的第二次生命,是他给她的。 她就是他的孩子。 “江遥……”江遥喃喃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好听么?” 似是在问何韫清,更似是在问自己。 何韫清看向江遥,发现她的小脸上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满了泪水…… “我带你去个地方。”男人轻声道。 江遥收回心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掉了眼泪,慌忙将眼泪擦干,“去哪里?” 何韫清却已经站起来,二话不说径自拉着江遥下了楼将她塞上了车。 车子约莫开出了一个小时,最后在海边停下来。 辽阔而一望无垠的大海边,何韫清拉着江遥走在绵软的沙滩上。 江遥深一脚浅一脚地,开玩笑地问,“你该不会说,这里也是你的地方吧?” 何韫清在沙滩上坐下来,单手撑着砂砾,极目远眺向天际,“这里是看日出最好的地方。” 江遥也随之在他身边坐下,小手随意抓着身旁的沙子,八卦地看着他,“看日出?你带多少个女孩子来过这里啊?” 何韫清侧头,没说话,轻瞥了她一眼。 江遥将手里的沙子一扬,“不说就不说嘛。” “听说啊,对着新年的第一次日出许愿会比较灵验,”江遥也用胳膊拄在沙滩上,“你要不要重新许一个能实现的呀?” 何韫清沉默不语,安静得仿佛要和这天海融为一体。 江遥拧了拧眉,将小脸撇到一旁,也不理他了。 海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 正打着哈欠的江遥冷不防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身子。 何韫清眼角的余光瞥到,脱下身上的厚厚大衣来,裹在江遥身上。 江遥见何韫清里面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衫,连忙推辞。 要是因此让何韫清冻得生了病耽误了拍戏,她可担不起这责任。 最后,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披着一件大衣。 两个人过近的距离,让江遥有些不自在,但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暖意,又让她的瞌睡打个不停。 又过了好一会儿,天海的交界处开始翻起淡淡的红芒来,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何韫清的手肘推了下江遥,“日出了。” 江遥的小脑袋轻轻磕在了何韫清的肩膀上。 男人一怔,侧头看她,只见江遥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此时正靠着男人,轻微地打着鼾声。 何韫清看着她熟睡时恬淡的小脸,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来,没有叫醒她,独自一人看向天边。 天边的红日,缓缓冒出了头,将半边天染红,灿烂而美好…… 是朝阳,新年第一天的朝阳。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何韫清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江遥叫醒,“该走了。” 江遥半梦半醒中睁眼,完全没反应过来,“啊?” 何韫清瞧着她有些发懵的模样,不由地蹲下来,后背朝着江遥,“上来。” 江遥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自己就已经趴在了男人的背上。 她实在太困了,又闭上了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搂了搂何韫清的脖子,在他耳畔喃喃地,“太阳升起来了吗,何韫清?我要重新许愿……” 第033章 何韫清,不可以 “那你想许什么愿望呢。”何韫清温声问江遥。 江遥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安心。 迷迷糊糊中搂住何韫清脖子的手臂紧了紧,“程砚池……拿到冠军……” “叶依依……成为天后……” “何韫清……” 男人的脚步微滞。 静听她接下来的话。 江遥却不说话了,只是不住地咯咯地笑起来。 笑声萦绕在男人的耳畔,细细痒痒地,让男人不禁蹙了蹙眉。 “还有呢。”何韫清轻声问。 她许了一大堆愿望,却没有一个关于自己。 “还有……”江遥不笑了,“还有陈老师……” 她没有说下去,一滴冰凉的泪沿着脸颊缓缓滑落,悄然滴落在男人的脖颈。 何韫清双肩略颤了下,削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继续往前走,沉默着再没有说话…… 碧海蓝天。 雪白的沙滩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红色的跑车从远处驶来,在何韫清的面前停下。 艾琳推开车门,下了车,看到眼前背着江遥的何韫清,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韫清,昨晚为什么不回家?一家人都在等你。” 何韫清侧眸,扫了眼背上的江遥,将声音压低了些,语气里几分冷漠,“谁是一家人?” 艾琳有些无奈地拨了拨头发,将一只手拄在车上,“你就算已经不把他们当成家人,你连我也不要了么?” 何韫清冷淡的神色和缓了几分,“你知道我不是。” 艾琳深呼吸,抬手一指正在熟睡的江遥,“就因为这个女人?韫清,你知道她的家世背景,她跟你匹配吗?你能像这样背着她走多远?” “背到她不愿让我背了为止。”何韫清斩钉截铁地,转身,背着江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艾琳看着何韫清的背影,紧紧咬牙,“韫清!” 何韫清没再回头。 背上的江遥却打了个激灵,小嘴里面喃喃地,“韫清……何韫清……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男人淡淡问。 江遥突然蹙起了眉头,仿佛在回答一个很困难的问题,“不可以梦到……” 何韫清清澈的眸子转深,款步走出一段距离,似在思忖着什么。 “我许你梦到。” 十日后,正是《刺心》杀青的日子。 叶依依终于卸掉了她作为丫鬟灰头土脸的妆容。 江遥重新给她化了个明艳又大气的妆容,举着手机给她拍照,“恭喜叶依依第一部活到了最后的戏杀青,虽然演得是个丫鬟。” 叶依依吐了吐舌头,“阿遥!” 江遥笑着把手里的鲜花塞给她,“就算演丫鬟,也是最漂亮的丫鬟。” 叶依依也笑了,朝四周看了看,“程砚池呢?他说好了要来的。” “来了来了,”话音刚落,程砚池便迈着两条大长腿朝这边走来了,“这不是给你准备花去了吗?” “花呢?” 程砚池往外面一指,“拿不进来,外面最大的那个就是。” 江遥和叶依依互看了一眼,一起吐槽,“显眼包。” 程砚池扬了扬眉,瞅着叶依依,“这样看你瞅着顺眼多了,没事演什么丫鬟啊,下部戏我跟我哥说说,让我们程家投资,让你演主子。” 叶依依直摆手,“免了吧,我还是要靠自己。” 江遥笑着,目光不经意间探向远处。 艾琳也来了,此时正在为何韫清细心地整理着衣领。 感受到目光的注视,艾琳回过头,静静地看了江遥两秒,然后蓦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笑什么?”一旁的程砚池突然凑过来,吓了江遥一跳。 江遥在程砚池的胸口轻轻打了一拳,“笑你是个显眼包!” 程砚池追在江遥的后面,“喂,阿遥。” 女三号远远地看到程砚池,过来打招呼,“程先生你好。” 程砚池皱眉,“你认识我?” “我在新闻上见过你,能加个微信吗?”女三号掏出了手机。 程砚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叶依依,突然一笑。 女三号不解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程砚池扬了扬眉,用江遥的口吻,“笑你是个显眼包!” “你……”女三号立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程砚池的人气很高,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有好几个女人上来搭讪,全都被他各种怼了回去。 江遥在一旁看得禁不住竖大拇指,啧啧两声,“您果然适合孤独终老。” 程砚池摆了摆手,“太烦了她们,我到外面等你们哈。” 江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看向正在不远处自拍得开心的叶依依。 叶依依的头顶上方,一个装道具的箱子,正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叶依依,快闪开!” 江遥连忙冲叶依依大喊。 叶依依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江遥,“啊?” 突然,绑箱子的绳子断掉,箱子彻底失去了束缚,眼看着就要朝叶依依砸了下来。 江遥一个健步,飞快地冲上前去,一把推开还愣在原地的叶依依。 那沉甸甸的箱子,便带着罡风直直朝江遥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而至,一把将江遥扑倒在地。 江遥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得箱子砸在人身上的声音。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此时自己正被人护在身下。 那个护住自己的人,此时额头上的汗珠正滚滚而落。 他冲她笑,是确定她没事之后宽慰的笑。 男人的笑容,依旧好看得像一幅画,可江遥看着那笑,却蓦然觉得心在抽痛。 “何韫清!” 她脸色惨白地叫出声。 男人脸上的微笑依旧,睫羽轻轻颤了颤,却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头轻轻磕在江遥的心口。 曾启文曾经刻字的地方。 血腥的味道传来,江遥呆呆地抬手,手指滑过男人的后脑。 黏腻的,殷红。 “何韫清。”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男人没反应。 “何韫清!”她终于大叫出声,伴随着心口窒息般的疼痛。 她终是又害了一个人吗? “韫清!”一大群人见状,也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快叫救护车!” 第034章 一巴掌 江遥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面陈老师冲她阳光灿烂地笑,“江晓清同学,我们有证据了,我们就要赢了,加油!” 江遥伸手,想要抓住他。 可是下一秒,一辆飞驰而过的车就将那笑容化为泡影。 剩下的,只有倒在血泊里的陈老师。 江遥不顾一切地跑上前去,却发现,陈老师的脸,变成了何韫清的脸……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惊声大叫出声。 “啊!”江遥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旁的叶依依连忙凑过来,一双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阿遥,你醒了?” 江遥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脑海中,又浮现出何韫清将她护在身底下的情景,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 “何韫清呢?”她拉住叶依依的手问。 “一醒来就何韫清!”站在一旁的程砚池双手插在口袋里,皱着眉头吐槽,“他没事儿,只是需要休息几天,倒是你啊,莫名其妙晕了,可得好好做个全面检查。” 江遥听到何韫清没事,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声叨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遥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何韫清?”叶依依拽着江遥的衣袖问,“他为了救我受了伤,我想去看看他,又不好意思自己去,你陪我去好不好?” “救你?你少自作多情了。”程砚池翻了个白眼,目光看向江遥。 “我怎么自作多情了?”叶依依撅了撅嘴,“本来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戏了,可是听说艾琳根本不是何韫清的女朋友,他现在又为了救我伤成这样,是不是说明……” “说明他咸盐吃多了,闲的。”程砚池说道。 叶依依瞪了程砚池一眼。 江遥下了床,“走吧,我们去看看。” 正好,她也的确想去看看何韫清的伤势究竟怎么样了。 何韫清的病房比较特殊,被安排在了住院部顶楼的最里间。 江遥和叶依依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门口,还没等敲门,只听得里面有声音传来。 “韫清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说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这一大群人怎么办?”蔡姐在病房里面转着圈儿念叨何韫清。 何韫清手里捧着本书,轻轻翻了一页,“这不是没事么。” “要是有事就晚了!”蔡姐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好心,可也得分分情况啊,要知道你不只是你一个人,你身后还有工作室的一大群人等着吃饭呢,他们你也不管了?” “蔡姐。”何韫清清了清嗓子,“我头疼。” “啊?头疼?”蔡姐连忙过来,“我看看,很疼吗?要不要叫医生?” 何韫清轻笑,“你不说话我就不疼了。” 蔡姐无奈地抿起了嘴。 门外的江遥和叶依依互看了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里面突然传来男人淡淡的声音,“进来吧。” 两个人这才进了门。 在紧锁着眉头的蔡姐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了何韫清的跟前。 那模样,就像是两个犯了错的孩子。 “蔡姐,你先去忙吧。”何韫清向蔡姐。 蔡姐敲了敲脑袋壳,出了这样的事,确实够她忙了。 “我已经通知了你家里人,他们一会儿就来了。” 叶依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何韫清,“那个,谢谢你,都怪我不小心。” “无妨。”何韫清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江遥的身上,“我愿意的。” 江遥看着此时的何韫清,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唇色也淡了许多,尽管依然是英俊帅气的,却不似平日般的神采。 她不由地低下了头,心中的内疚不停翻涌,默默地掐着自己的手指头,“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没来看他之前,江遥满心是担心。 但是在看到他之后,她竟然心里难受得片刻也待不下去了。 “喂,阿遥!”叶依依喊她。 江遥一把拉开病房的门,却见艾琳恰好站在门口。 她的装扮依旧时髦精致,只是此刻面容冷得骇人,江遥与她面对面站着,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寒意十足。 江遥冲她微微颔首,抬脚要走,却被她毫不客气地一把拉了回来。 江遥愣了愣,抬眸看她。 艾琳怒瞪着江遥两秒,突然一个巴掌甩到了江遥的脸上。 “啪”地一声,耳光响亮得全屋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遥下意识地捂住脸,还没等说话,一旁的叶依依不干了,“你干什么你?好好的你打阿遥干嘛?” “这一巴掌,我还嫌打得轻了!”艾琳不似平日般端庄优雅,此刻咬牙切齿。 叶依依不服气地还要和艾琳争吵。 江遥按住叶依依,然后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快步跑开了。 “阿遥……”叶依依又瞪了艾琳一眼,追着江遥跑了出去。 何韫清放下手里的书,准备下床。 “韫清,”艾琳忙过来扶他,“幸好你没事,我一接到电话就赶来了,快躺着别下床。” 何韫清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冷冷的责怪,“你从前不这样的。” 艾琳呼出一口气,“你从前也从来不这样的,我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魔力,能让你这么豁出命去。” 何韫清推开她扶过来的手,已然下了床,“换作别人,我也会救。” “韫清,你到哪里去?” 何韫清没回答她,甩了句不带温度的话给她,“不要再有下次,否则不要再来我这里。” 艾琳知道,何韫清是在气她方才那一巴掌。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 走廊里的江遥,揉着自己的小脸,望着窗外那棵大梧桐树沉默不语。 “阿遥,你没事吧?那个女人八成是疯了。”叶依依在一旁安慰她。 江遥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叶依依想了想,“那……你自己待一会儿就回病房啊,别待太久……” 江遥点点头,听着叶依依的脚步声渐远。 没过多久,又有脚步声传来。 “不是说,让你先回去吗?” 江遥回头,却正撞在了男人的怀里…… 第035章 我可是疼得很呢 清冷雪松的味道夹杂着淡淡药香袭来。 江瑶抬头,不由地后退了两步,扬起小脸恰撞上何韫清的目光。 男人眼神温和地盯着她脸上还在泛红的巴掌印子。 江遥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地别过了头,小手捂住被打的半边脸。 “疼么。”何韫清轻声问她。 怎么可能不疼呢? 可这一巴掌甩在江遥的脸上,倒让她的心里好受了些。 她摇了摇小脑袋,“一点不疼,活血化瘀。” 何韫清瞧着她虽然被打依旧牙尖嘴利的模样,不禁轻声嗤笑一声,将挺拔的身体轻靠在墙壁上,“你不疼,我可是疼得很呢。” “啊?”江遥第一反应是何韫清被撞伤的头,下意识地凑近,踮起了脚尖,想要去看他的伤势,“确定没事了吗?要不要再去问问医生?毕竟伤到的是头部,还是要多留心。” 她此时,距离何韫清极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男人淡淡的鼻息。 何韫清瞧着她紧张的小表情,嘴角扬起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弧度,“不是这里疼。” “那是哪里疼啊?”江遥全然没察觉此时两个人的状态,还准备伸手扒拉着看何韫清的伤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逗你呢。”何韫清蓦然轻笑出声。 江遥抬眼瞪他的时候,才发觉,此时自己正过分主动凑得太近,近到两个人的鼻尖儿几乎贴在一起。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连忙后撤了一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啊,那个,我是怕你万一没留心,真的有什么后遗症,再讹上我怎么办,我可是没钱养你的。” 她欲盖弥彰的模样,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何韫清嘴角含笑,双手插在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半开玩笑地,“没关系,我有很多钱。” 这话听起来就像在说,没关系,我有很多钱,可以养你。 江遥轻轻晃了晃脑袋,想把脑海中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晃出去。 何韫清实在是个太有吸引力的男人了,随口说点什么话,就能让人像掉进了漩涡里爬不出来。 江遥觉得,自己早已经是个铁石心肠,被水泥封了心的人,在他的面前,却也总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但她明白,她不能放纵自己去想。 她的情况,即使是普通人也难以接受。 更何况,那个人是何韫清。 “你有钱关我什么事。”江遥抿了抿嘴巴,转头,继续看向窗外。 积雪融化了,很快花花草草就会勃发出新的生机。 何韫清与她并肩站立在一起,“刚才为什么才来病房就要走?” 江遥将手肘拄在窗台上,两只手托着脸颊,“这不是嘛,你的经纪人说了已经通知你的家人了,我不赶快走跟你的家人撞上,还指不定被打成什么样呢。” “对不起。” 江遥侧头,看着替艾琳道歉的何韫清,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涩味。 何韫清是以什么立场,替艾琳道歉呢? 江遥掐着手指,“你不用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现在害得你住院,还耽误了工作。何韫清,当时你不该窜出来的。” “住院不好么,”何韫清毫不在意地,“刚好我可以暂时不用离开这里。” 江遥歪头有些好奇,“你留在这里,是还有什么事么?” 何韫清淡淡点头,“不放心一个人。” 江遥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向窗外,没有再问下去。 那个人,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是艾琳吧…… 江遥揉了揉脑袋,看来艾琳虽然目前还不是何韫清的女朋友,但是两个人现在应该正在发展中。 她要尽量离何韫清远一点,免得到时候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再挨艾琳几巴掌…… “那你去哪里,可以带上她一起去啊。” 何韫清略忖,“她恐怕不愿意跟我走。” “怎么会呢?她喜欢你,一定会愿意跟你走的。”江遥笑着,突然有些羡慕艾琳,可是想走就走。 她不同,她即便喜欢一个人,也不能随便离开。 她是一株草,她有她的土壤,离开了土壤,便不能活了。 何韫清侧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喜欢?” “是啊。”江遥不明就里地。 何韫清垂首,敛眸轻笑,“那我可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她,是不是喜欢。” 江遥对别人感情的事情没兴趣,她摆了摆手,“啊,那你问,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路过护士站,又听到两个小护士在聊天。 江遥总听她们八卦聊天,几乎快要跟她们混熟了,看见她俩在,不由地也凑了上来,“聊什么呢?” 两个小护士神神秘秘地,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们在聊,院长的儿子。” 江遥不由地起了兴趣,又凑近了些,“院长的儿子怎么了?” “本来医院要我们大家保密的,我是看我们这么熟了,才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外传哈,”其中一个护士趴在江遥的耳朵上,“院长的儿子受伤住院了。” “真的?”江遥皱眉,“严重么?” “骗你干嘛,现在就住在顶层最里间的那间病房呢。” 江遥点点头,正琢磨着,要去探望一下,顺便感谢一下他帮陈述支付医药费的事情。 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江遥不由地张大了嘴巴。 顶层最里间的病房,那岂不是跟何韫清住在同一间病房? 或者…… 院长的儿子就是…… 江遥愣怔着,望着走廊尽头,何韫清站立的地方。 男人正远眺着窗外的风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不禁回头。 淡淡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和光芒。 他如同童话中走出的王子般,静静与她对视着。 江遥情不自禁地抿起了嘴唇。 耳畔,响起护士的声音来,“以上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知道院长的儿子是谁么?” 江遥远远地看着何韫清,缓缓开口,“是何韫清。” “啊,你怎么知道?!”护士惊讶,“我知道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真是想不到……” 江遥没吭声,静静地看着何韫清,好像有很多话要问他,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第036章 命中缺水 江遥在医院躺了两天,都没再见过何韫清。 听说是何家人特地叮嘱的,何韫清需要好好休养,拒绝任何人探望。 出院的第一件事,江遥便是来到了事故发生的地点。 布景早已经拆除,就连那个砸中何韫清的箱子,都早被移走了。 江遥摇摇头,看来是查不出任何东西了。 “帮你查过了。”身后,响起男人清亮的声音。 江遥回头,便见到程砚池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寒风中。 寒风将他的脸色都沾染得凝重了些,他拧着眉毛走近,“当天就查过了,那个原本绑着箱子的绳子,有被人为割过的痕迹。” 江遥听着程砚池的话,在心里不由地暗暗后怕。 幸亏,没出什么大事。 “阿遥,”程砚池站到她的面前,“你说叶依依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江遥沉思了半晌,“不是叶依依得罪了人。” 后半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程砚池见她这副模样,又无奈又有些担心,向四处望了一周,然后使劲儿揉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阿遥,你有心事不愿意讲可以,但是你不能把你自己置于危险中,”他轻扳着江遥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知道吗?” 江遥垂下了眼睑。 “咱们不是好朋友吗?”程砚池的语气有些急躁。 江遥重新抬起眸子的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这件事,我原本以为只是我自己的事,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他既然已经对叶依依下手了,证明他也可能对你下手,我不能再让你糊里糊涂的。” 程砚池点头,“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详细的情况,我找个机会再跟你慢慢说,总之就是……”江遥皱着眉头,想尽量将事情讲得简短而清楚些,“有一个人盯上了我,是个心理变态,现在恐怕还是个不要命的心理变态。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要随时随地注意自己的安全,二是……你离我远远的,再也不要跟我有任何瓜葛。” 江遥希望程砚池选择第二个。 可她知道,以程砚池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性格,不可能有第二个选择。不告诉程砚池,她害怕程砚池糊里糊涂地受到伤害;告诉了程砚池,她又怕程砚池冲动为她出头,更要受到伤害。 “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只想请你一定要帮我守好叶依依。” 江遥明白,如今以她的力量,恐怕不能保证叶依依的安全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把两个好朋友拖进了这场漩涡里。 程砚池吃惊之余,脸上有一丝不悦,“阿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程砚池是扔下朋友自己跑了的人吗?我不只会守好叶依依,我更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江遥笑得很勉强,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来…… 转眼,到了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时候。 叶依依自从《刺心》杀青后,一直没有接到工作。 在程砚池的安排下,江遥和叶依依来到了度假山庄散心。 度假山庄早已经是一派生机勃勃,不少人前来露营垂钓。 江遥边看着搭帐篷的说明书,边皱着眉头问程砚池,“我能问个问题么,咱们为什么好好的房子不住,偏要搭这种东西?” 边说着,她边朝不远处度假山庄的客房比了比。 一旁的叶依依连连点头。 程砚池摆手,“这叫生活情趣懂不懂?搭这种东西我最在行。” 江遥低头,看了下时间,已经搭了三个小时了。 又看看程砚池搭完后还剩下的好几根支架,揉了揉脑袋,“你确定这能住人?” “这怎么不能?”程砚池摆了摆手,“你们先去弄点吃的来,等吃的弄好了,我另一个帐篷也搭好了。” 呵呵。 江遥扯了扯嘴角。 她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小河边。 静静地坐着两个人。 一位老者胡子白了一半,身体却挺得笔直,头戴个毡帽,神采奕奕的模样,看来已经垂钓多时了。 旁边年轻的男人身穿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正将鱼饵挂上鱼钩,举手投足间,优雅十足。 “韫清啊,离我远点,”老者悄声开口,“你坐我旁边,鱼只咬你的钩,不要我的钩了。” 何韫清不由地笑了,“就算我坐到天边去,鱼也不会咬您的钩的。” 老者突然咳嗽了起来,“你这孩子!” 何韫清从容不迫地抛钩,“我坐这里,陪您说说话。” 老者有些欣慰地笑了,“最近,可回过家了?” 何韫清原本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稍微僵住,转而又笑,“我才来,您就想赶我走了?” “韫清啊,”老者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愿见到你父亲,可是你母亲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如果她还在,她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如果她还在,”何韫清的目光带着凉意看着河面,“她会原谅他么。” 老者皱眉,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苍老许多,“我想会的。” 何韫清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用极冷冽的语气,“谁也没有资格,替母亲原谅。” 老者轻声叹了口气。 “外公!”娇美的女声传来,老者的肩膀上便多了一双白皙的女人手臂。 老者回头,看了看女人,皱起眉头,“火轮啊,你这样吵,会把我的鱼都吓跑的。” “外公,您已经两年没钓上来一条鱼了,跟我吵不吵没关系。还有啊,我现在叫艾琳,不要再叫我火轮了!” 艾琳皱着眉头,火轮火轮的,太难听了。 也不知道当初外婆怎么想的,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你命中缺火,要多叫叫,”老者慈爱地笑笑,又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何韫清,“你们姐弟两个,一个命中缺火,一个命中缺水。” “那外婆怎么不叫他何水轮啊!”艾琳拨了拨自己的长发。 老者突然大笑起来,抬手在艾琳的头上点了点,“就你脑瓜子转得快!” 旁边,命中缺水的何韫清浅浅一笑,一个不经意地抬眸,便看到两抹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第037章 还以为你会很想见到我呢 “阿遥,你有心事啊?”叶依依看江遥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遥用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河边的小石子,“欠了一个人太多,不知道怎么还。” “谁啊?” “医院院长的儿子。”江遥脱口而出。 万万没想到,医院还真是何韫清家开的! 话一出口,江遥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叶依依的眼睛里闪烁着既八卦又关心的光芒,“怎么回事?” 论刨根问底的八卦精神,没人比得过叶依依。 “没什么,人家好心,帮陈述交了些医药费,”江遥赶紧把话题扯到一边,推着叶依依的肩膀,“你不是说要去采蘑菇吗?快去快去。” 叶依依去采蘑菇,江遥便一个人留在河边捉鱼。 她脱掉了鞋子,下河踩在河里的石头上,向河里张望着寻找着小鱼的踪影。 眼前,却总是不断浮现出何韫清那张清冷的俊脸。 最近,这个名字在她的生活中出现太多次了,多到没出现的时候她反倒有些不习惯。 江遥摇了摇脑袋,把眼前何韫清的脸摇不见,“江遥,专心点儿。” 继续低头抓鱼。 清澈的河面上,却突然又映出何韫清的影子来。 江遥愣了愣,然后揉了揉眼睛,再看向河面,何韫清那张英俊到人神共愤的脸居然还在。 “江遥,你是疯了还是病了?”江遥敲了自己的脑袋两下,然后抬脚在那男人的影子上使劲儿踩了两下,赌气般地,“何韫清,何韫清,走开,走开!” “还以为你会很想见到我呢。”身后,磁性的男人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突然传来。 吓了江遥一跳。 她不由地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后脑着地向河中跌去。 关键时刻,后背上突然多了一只温凉而有力的大手,那手将她的身体轻轻往上一托,江遥便直接跌进了何韫清的怀里。 江遥撞在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上,与清冷雪松的味道撞了个满怀,才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觉。 她连忙后撤了两步,与男人拉开距离,有些尴尬地揉着自己的脑袋,“你怎么在这里?” 何韫清半俯着身子,一张俊脸蓦然凑近,审视着江遥小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勾,“别的女人见到我可不是这种表情。” 江遥呵呵地尬笑了两声,抬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比了比,“你脑子的病……” “嗯?”男人狭长的眼睛微眯,轻蹙起眉心。 “不不,”江遥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纠正道:“你脑袋的伤,好了吗?” 何韫清直起身子,轻哼一声,“住了半个月的院,能不好么。” “住这么久啊。”江遥下意识地感叹。 之前听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没想到竟然需要住院这么久。 “住这么久,我救的人都没来探望一下。” 何韫清身姿挺拔地伫立在河边,双手负于身后,侧眸淡淡瞥了江遥一眼,嘲讽的语气中又带了一丝傲娇。 “啊,还不是医院的人守得太严了,”江遥不假思索地解释,“我本来是想去看你的,去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还有一次我……” 她一边讲着,一边来回走着,越讲越投入。 何韫清瞄着她自顾自讲话的模样,不由地扬起嘴角。 江遥讲完了,看到何韫清嘴角的笑,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男人一句话就像是鱼钩。 江遥就是河里那上了钩的小鱼儿…… 她有些窘迫的模样,尽数落在何韫清的眼里,男人的目光在她赤着的脚丫上淡淡扫过,“你要不要先穿上鞋?” “啊?哦。”江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脚,连忙穿上了鞋子。 一抬眼,却见艾琳从不远处走来了。 她依旧连头发丝儿都是精致的,化着明艳大气的妆容,朝何韫清,“韫清。” 江遥自动又后撤了几步,冲何韫清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何韫清看着她几乎是逃跑般的背影,微微蹙起眉头。 “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艾琳浅笑着站在何韫清身旁。 “的确不是时候。”何韫清淡淡地看了姐姐一眼,报复般故意地,“何火轮。” 鱼抓到了,蘑菇采到了,帐篷也搭好了。 帐篷前,江遥坐在火堆旁烤鱼,旁边的叶依依正在煮着她的蘑菇汤。 “叶依依,你煮的汤到底能不能喝啊?”程砚池在一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叶依依。 叶依依翻了个白眼,“来之前我特意翻了菜谱的。” 说着,她掀开锅来,准备往里面放调料。 程砚池瞧着她有些笨拙的动作,“啧啧”两声,“刚刚不是已经放过盐了吗?阿遥,你帮她尝尝,味道行不行,我可信不过她。” 江遥无奈地笑着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掀开锅来,盛了一勺汤吹了吹喝下去。 琢磨了一下,又喝了两口。 “好像味道还有点淡,再放点盐吧。” “哦。”叶依依点头,第三次掀起锅盖准备放盐。 “啪嗒。”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锅里。 围在锅边的三个人同时愣住。 “阿遥,刚才我没看错吧。” 叶依依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好像……没有。” 三个人,又同时抬头向天上看去,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从天上缓缓飞过。 叶依依顿时跳得老高,对着那鸟抬手一指,“你这只臭鸟,赔我的汤!” 天空,在不知不觉中聚起了阴云。 不知什么时候起,连刮过来的微风的力道都逐渐变大了。 江遥看了眼天气,“没关系,咱们还有烤鱼吃,只是要快点了,看起来要下雨了。” 没多一会儿,鱼烤好了,几个人坐在火堆前吃了烤鱼。 狂风大雨就在此时袭来了。 “阿遥。”叶依依推了推还在发呆的江遥,“咱们快进帐篷吧。” 江遥侧头,发现眼前说话的不是叶依依,竟然是一朵玫瑰花。 她愣了愣,赶紧揉眼睛,说话的人又变成了叶依依。 “哦,好。”江遥站起身,只听得身后“哗啦啦”的响声传来。 三个人同时回头,朝那帐篷看去。 只见狂风中,帐篷仿佛在跳舞般,摇摇晃晃飞出去好几米远…… 只剩下三人,站在风中凌乱…… 江遥左手搭着程砚池的肩膀,右手搭着叶依依的肩膀,咧起嘴角干笑,“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第038章 阿遥,没有怪物 “程……砚……池!”叶依依一字一顿地,瞪着程砚池。 程砚池抬起自己的手在半空中瞧了瞧。 电竞冠军的手,怎么可能搭不好个帐篷呢? “我再去搭。” 江遥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去那边客房定个房间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边的房间都已经被定满了呢。” 三个人,同时沉默。 天地间,只剩下狂风骤雨的声音。 “住我帐篷吧。”身后,男人的声音传来。 几个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何韫清手里打着个大黑伞,静静地站在雨中,手指着不远处的帐篷。 帐篷倒是足够大,大到能睡得下四个人。 程砚池绷起一张脸,与何韫清静静对视着,难以分辨眼底的颜色。 “来不来?”何韫清蹙眉,有些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于是,何韫清的帐篷里,就又多了三个睡袋…… 何韫清睡在最左侧,旁边是程砚池,再挨着的是江遥,最右边是叶依依。 或许是白天折腾了一整天,江遥和叶依依睡得很快。 程砚池久久睡不着,侧过身,看到何韫清正平躺着,安静地闭着双眼,似乎早已经入睡。 尽管男人的侧脸十分好看,但程砚池心里却沤得不行,翻了个身看到旁边熟睡的江遥,脸上才又露出了笑脸。 “喂,”他轻声试探着叫何韫清,“姓何的。” 何韫清双目微暝,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没有搭话。 “我知道你没睡。”程砚池少年意气的脸上染了一次深重,“阿遥和你身边的那些女人不同。” “我身边哪些女人?”一旁的何韫清缓缓开口。 程砚池拧眉,抱了抱双臂,没答何韫清的话,“她太苦了,比我们看到的苦还要更苦,如果你没打算给她幸福,就不要招惹她。” 何韫清静静地闭着眼睛,没说话。 “如果你非要不知死活地招惹她,”程砚池沉着声音,语气分不清是不忍还是不舍,“有一天你让她伤心,我不会放过你。” “你是以什么立场对我说这番话。”何韫清幽幽地开口。 程砚池沉默地看着江遥熟睡中的侧脸,半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闷闷地,“睡了。” 深夜,雨停了,所有人都进入梦乡。 何韫清的手机响了起来。 男人醒来,瞧了眼手机屏幕上蔡姐的名字。 “韫清啊,临时有个工作安排……” 何韫清看了眼熟睡的其他人,拿着手机起来走到外面接电话。 “之前有个现代戏,有些镜头需要补拍,明天需要你去一趟,机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了。” 何韫清应了,挂断了电话,回到帐篷里的时候,便看到睡得正酣的江遥正与程砚池贴得极近。 她小脸几乎要磕到程砚池的肩膀,小嘴紧抿着,单只手轻松又随意地搭在程砚池的身上。 何韫清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弯下了身来,大手轻轻一拨,便将江遥的胳膊拨了回去,然后又扶着江遥的小脑袋,把她往叶依依的方向挪了挪。 正要回到自己的位置,想了想,又伸手拿了件衣裳来,往江遥和程砚池中间一隔。 最后,伸出修长的手指来,在空中点了点江遥。 仿佛在告诉她,睡觉要注意睡相。 所有的事情做完,男人蹙起的眉心才松了松,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睡去了。 外面,隐隐有打雷的声音传来。 不多时,大雨再次下了起来。 何韫清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翻了个身,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坐起来才发现,江遥方才睡过的地方空荡荡的。 哪里还有江遥的影子?! 何韫清立即起身,朝帐篷外奔去。 江遥觉得自己脑子里混浆浆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恍惚中似乎看到了陈老师一张意气风发的脸。 他正端着一碗面冲自己笑,“愣着干嘛,来吃面了。” 江遥仿佛闻到了面条散发出的熟悉温暖的味道,身体不受控制地朝陈老师走去。 可每当她走近,陈老师就又远了一点。 她觉得走了很久很久,可就是摸不到陈老师,碰不到那碗面。 她开始绝望,蹲在原地,放声痛哭,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何韫清望着天空越下越大的雨,面上笼罩了一层阴翳。 他手机开着手电,低头寻找着江遥留下的痕迹,试图通过脚印来找到江遥的踪迹。 循着脚印,他越走越远,直到来到了山里。 大雨,渐渐将江遥的脚印冲刷得干干净净。 漆黑的夜晚,荒凉的山林,磅礴的大雨。 何韫清的脸色越来越沉,站在大雨中喊着江遥的名字,“江遥!江遥!” 空荡荡的山中,没有人回应。 “阿遥!阿遥!”他尝试着像她的朋友般唤她。 依旧听不到半点回应的声音。 也不知找了多久,久到何韫清早已经浑身湿透,正准备回去发动所有人一起找的时候,男人的大手上,突然多了一只小手。 那只小手,怯生生地,轻轻拉了拉他。 何韫清的脚步一滞,低头看着那只手,然后沿着手缓缓去看那手的主人…… 江遥一个人躲在矮树丛中,早已经湿透的衣服上,沾满了泥水的脏污,头发打着缕垂在脸上,正抱着双膝,恐惧害怕地缩成一团。 一双小脚丫没有穿鞋,此时早已经沾了厚厚的泥,许是走了太久的山路,又或许是被石子划破,泥中还掺着血迹。 整个人,像个受了伤的小猫般,安静中透着惊恐。 何韫清莫名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江遥缩成了一团。 缓缓蹲下来,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向来情绪稳定的他突然变得又气又急,“好好的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江遥显然被吓坏了,连忙往后缩了缩身子,用脏兮兮的手抹了两把小脸,“有,有狼,有老虎,还有怪物,长着三个脑袋的……会吃人……” 何韫清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心脏就好像被什么猛然撞击了一下,语气变得格外温柔和缓,“阿遥,没有怪物。” 江遥怔怔地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 是一只巨大的彩虹棒棒糖…… 第039章 不会再丢下你 “真的没有吗?” 江遥仰起小脸,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巨大彩虹棒棒糖”。 棒棒糖看起来实在太过于诱人,好像还长着嘴巴会说话。 它在对她说,“这是给你的礼物,快点过来吃掉我吧。” 江遥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还是个天真无邪未受伤的孩子的时候,两只小手轻轻扶住何韫清的双臂,缓缓凑上前去。 何韫清看着她挂着淡淡笑容的小脸,不明所以,轻轻蹙了蹙眉头,喊她的名字,“阿遥。” 却不料,下一秒,江遥的小舌头便轻轻地在男人的俊脸上滑过…… 男人的身体本能地一滞,动作有些僵硬地想要将江遥推开。 江遥却对所有毫无察觉,真的像个品尝到了甜美的棒棒糖般,继续凑上前,柔软的小嘴唇贴住男人一双性感的薄唇,沉浸在一场彩虹般的甜美梦境里。 何韫清蹙起的眉毛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均匀的呼吸变得有些局促起来,结实的身体在雨夜中逐渐发烫…… 良久,他终于将眼前的女孩一把推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恼,似怒,似嗔,更似宠溺,“好吃么。” 江遥抿着小嘴,仿佛还在回味刚才的甘甜,表情却是一脸茫然。 大雨,冲刷着女孩儿小脸上的污泥,仿佛要将她的过去一并洗刷干净。 何韫清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揩了一下。 这算什么呢,江遥吻了他,可是江遥又不知道自己吻了他…… 江遥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还想要继续品尝那甜蜜的滋味。 何韫清的双手,强有力地禁锢住江遥的双肩,声音低沉而严肃地,“够了,不要逼我趁人之危。” 江遥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这句话,立即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再次缩成了一团。 她的仓皇无措,莫名像一根针般,扎进男人的心里。 冰冰凉凉,隐隐刺痛。 “我们回去了。”何韫清温声对江遥道,大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准备带她离开。 江遥怯怯地起身,试图跟男人一起走,脚踝却被一根弯弯曲曲的树枝勾住。 她愣了愣,整个人顿时惊慌莫名。 脑海中,又浮现出曾经被人用绳子绑住脚踝的画面,那感觉如此真实。 那个人,用身子绑住她,用皮带一下狠狠抽在她的身上。 她挣扎着想跑,却伤到只能向前爬行,没爬出多远,又被人拉了回来,接着,又是一通毒打。 她逃不出那个人的手心,逃不出剧痛,逃不出曾经的噩梦,更逃不出被自己的心困住的人生…… “不要,不要!”她惊叫着,叫声在整个山林中回响,与雨声混成一片。 何韫清分不清,那残留在江遥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的大手,轻轻扶在她的手臂上,喊着她的名字,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可她的触碰,却让她的反应更加剧烈。 就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她从最初的倔强不屈服,到开始苦苦哀求,到最后彻底成为那个人的提线木偶。 她害怕地抱紧自己,口中喃喃地,“不要打我,我会乖乖听话。” “乖乖听话,听话,脱衣服,我脱衣服……” 边说着,她边去扯自己衣服的拉链。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将山林照亮,也清晰地照出她那个刻在她心口的“z”字上。 明亮的夜空,大雨洗刷下的雪白肌肤,和那丑陋的疤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要将江遥的过往一一诉说。 何韫清看着那疤痕,心仿佛被什么剜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曾经因他受过的伤害,他只怕一辈子都还不清。 “够了,阿遥,”何韫清一把将江遥拥在怀里,一双犀利的眼眸望向天边的电闪雷鸣,大手将江遥还要继续脱衣服的手按住,然后重新用衣服将她已经裸露在外的身体盖住,“不要再脱了。” 江遥消瘦的身体,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挣扎着还想要做什么,却都尽数被何韫清按住。 他紧紧抱着她,限制着她的一切行动,迫使她冷静下来,将棱角分明的下颌轻抵在她的头顶。 “不要丢下我……”怀里的江遥,终于安静了几分,啜泣着喃喃地。 “不会再丢下你。”何韫清低沉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喑哑,仿佛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大雨未歇,将天地间两个人的低语逐渐淹没…… 第二天清晨。 雨终于停了。 天地仿佛被大雨冲刷得焕然一新,阳光混着清新的泥土气息,淡淡地洒下来。 江遥打了个喷嚏,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眼前的一切,顿时愣住。 荒郊野岭,她正像个小兔子般,窝在何韫清的怀里。 何韫清的浑身湿透,她的小脸,正贴在她壁垒分明的胸膛上,一仰头,便是男人那精雕般的下颌线。 她想挪动身子,男人那强有力的手臂却宛如钢铁般一动不动,让她想挪都挪不开半点。 江遥懵了,拼命回想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像一团浆糊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江遥有些气恼地用小脑袋一撞,撞完立马后悔了。 她忘了,她此时撞的不是柱子不是墙,更不是冻豆腐,而是男人结实的胸膛。 果然,下一秒,何韫清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眼看着马上就要睁开眼睛。 江遥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搞不清楚状况,还要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索性,她将双眼一闭,继续装睡。 何韫清缓缓睁开了眼睛,垂眸看向怀里依然闭着眼睛的江遥,缓缓俯下了头去。 江遥虽然眼睛看不到,但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男人的逐渐靠近,一颗心顿时“砰砰”跳得连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到底想干嘛? “不是醒了么,还装什么。”男人低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江遥的耳朵被刺得痒痒的,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何韫清那近在咫尺的俊脸,憋了两秒,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争辩,“我才没装!” 小脑袋躲过男人耐人寻味的目光,往旁边一别,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如此凌乱不堪…… 第040章 是你先越界的 江遥看着自己那凌乱不堪的衣服愣了两秒,然后脑子里有什么轰然炸开。 她赶忙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眼神充满防备地看向何韫清,“你干了什么?” 何韫清蹙眉,轻笑一声,“应该问你干了什么。” 江遥一把推开男人,挣扎着站了起来,将四周环顾了一遍,看着陌生的一切,“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帮你回顾一遍?”何韫清也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 “好啊,你说。”江遥歪头,一脸怀疑地看着何韫清。 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何韫清抱着双臂,走到江遥的面前,清了清嗓子,“昨晚某人,大半夜不睡觉,下着大雨自己往山里跑,如果不是我及时赶来,恐怕就要被山里的怪物吃了。” “开玩笑,哪有什么怪物!”江遥轻嗤一声。 这个男人,就算要吓唬人也要编个靠谱点的! “不是某人自己跟我说的么,山里有怪物,三个脑袋……”何韫清淡淡瞥了她一眼。 “我?你说我啊?”江遥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尖,觉得好笑至极,一副想听听男人还能编到多离谱程度的模样,“然后呢。” 何韫清沉默了,削薄的嘴唇抿起。 他想起了昨晚,江遥那个眼神天真无邪至极的吻…… “你倒是说啊。”江遥催他。 何韫清白了江遥一眼,语速明显加快,“然后我要带你回去,你就开始叫着脱衣服,然后天就亮了。” 江遥脑子里飘过了好长一串无语的省略号…… “我?脱衣服?”江遥又好气又好笑地,“我是疯了吗我?在这?下雨天?在你面前脱衣服?何韫清,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干什么?” “谁知道你是不是疯了。”何韫清轻嗤了声。 “你……”江遥冲何韫清一瞪眼,猛然想起昨天喝的那几口蘑菇汤。 或许是……她蘑菇中毒了…… 江瑶使劲儿揉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确实是我疯了。” 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语气就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那……你有没有看?” “看什么。”何韫清淡淡问道。 “还能看什么。”江遥一捂自己的胸口,这男人明知故问,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何韫清没回答,微微勾起嘴角上下打量着江遥。 男人越笑,江遥心里就越没底。 “你笑什么,到底看没看啊?” 何韫清凉凉的目光落在江遥那双还沾着血渍和泥污的脚上,“你喜欢在荒郊野岭,跟一个男人讨论这种话题?” 说着,他走到江遥的面前来,蹲下了身子,背对着江遥,“上来。” 江遥杵着没动,她早已习惯了独自行走。 “在我扛着你下山之前,上来。”男人又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江遥这才轻轻趴在了男人的背上,胳膊往他的肩膀上随意一搭。 “上次睡着的时候,不是搂得很紧么。”男人淡笑着调侃。 江遥扁了扁小嘴,又随意地搂了搂男人的脖颈,脑子里还在努力回想昨晚的事。 “我记得……我昨晚好像梦到了一个超级大的彩虹棒棒糖。”江遥歪着脑袋,“我还舔着吃来着,人家不都说,梦里吃的是空气,尝不出味道的,怎么我觉得那个棒棒糖那么甜呢……” 何韫清背着她沉默地向前走着,眉心不经意间蹙起。 棒棒糖…… “何韫清,我总觉得我好像还做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了,”江遥左思右想,“我昨晚真的没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何韫清沉声,“你还想干什么。” 江遥摇摇头,“最好是没干什么了,真丢人啊,丢死人了……” 她边说着,边用一只小手在脑袋上懊悔地敲了两下,“回去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在江遥看不到的地方,何韫清的嘴角,悄然勾起一抹近乎完美的弧度。 他静静地走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阿遥。” 江遥完全没有意识到,男人是在什么时候改了称呼,只是下意识地应了声,“啊?” “艾琳是我姐姐。” 没头没脑的,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江遥愣了愣,“啊?她是你姐姐,你亲姐姐吗?” “嗯。”何韫清淡淡地应了声,“之前一直住在国外,才回来没多久。” 江遥的心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她拨了拨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我还以为……”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何韫清由着她笑,等她笑够了,又继续说道:“我要离开些天,最多不会超过一星期。” 江遥不经意间又搂了搂何韫清的脖子,小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上,“哦。” 做艺人嘛,就算每天乘飞机在天上飞都不奇怪。 江遥也无意于去问他的行程。 “阿遥,”何韫清大步向前走着,唤她名字的语气突然变得格外温柔,“等我回来。”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竟然不知为什么,让江遥的心里一暖。 他说,要她等他回来。 江遥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轮到她来等了呢,可一颗心还是觉得跳乱了两拍。 她挠挠头,“等你回来干什么。” 何韫清没回答,又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抬眼望着不远处的露营地,嘴角勾起,“是你先越界的。” 越界? 江遥迷惑了两秒,立即开始扯自己的头发了。 完了完了,自己一定是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还做了些什么,得罪了何韫清,何韫清八成是要等忙完工作再回来找她算账了。 小时候小朋友打架,恼了的时候,不经常指着对方的鼻尖说“你给我等着吗”? 江遥觉得自己额头上多了三道黑线,在心里暗自揣测着,何韫清毕竟不是什么坏人,就算要找她算账,也不至于让她太惨的吧? “我要是还干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你大可以现在就说出来,咱们现在解决,不用等到你回来的。”江遥将心一横,“要不然你就打我一顿!” 何韫清皱眉,这女人,什么脑回路…… 第041章 亲爱的 露营地。 趴在何韫清背上的江遥,远远地便看到程砚池站在帐篷旁,朝这边投来极严肃的眼神。 江遥在何韫清的肩膀拍了下,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何韫清与程砚池静静对视着,半晌没动。 “何韫清……”江遥小声在男人耳边,“放我下来。” 何韫清这才将江遥放在了一旁大木头做成的长椅上。 照程砚池的脾气,江遥想想接下来的画面,就开始额头冒汗。 却不料,程砚池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一反常态地只是淡淡瞥了何韫清一眼,然后走到江遥面前,蹲下来。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皱着眉打量着狼狈的她,“手机也不带,鞋也没穿。”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江遥的手机递给她。 貌似是责怪的话,可半点责怪的语气都没有。 江遥抿起小嘴,“蘑菇中毒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程砚池抬眸,看向还站在一旁的何韫清。 何韫清轻笑一声,没睬他,向江遥伸出一只手。 江遥不明白,迷茫地看着何韫清。 “手机。”何韫清言简意赅地淡淡道。 江遥一头雾水地将手机递到了男人的手里。 何韫清指尖在屏幕上跳跃着,飞快地输入了一串号码然后拨了出去,再迅速挂断电话。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男人又将手机重新扔回了江遥的怀里。 江遥看着自己手机里的那串号码,何韫清的电话。 程砚池看着何韫清潇洒离开的背影,轻嗤了声,翻了个白眼,低头看了看将要沾满泥污和血污的双脚,从口袋里掏出湿巾来。 “我先给你简单擦一擦,一会儿再去客房那边洗个热水澡。”程砚池细心地为她擦着小脚丫,“还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江遥摇摇头。 “叶依依还在到处找你,一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告诉你已经回来了。”程砚池说完,沉默了半晌。 江遥总觉得,今日的程砚池,与往日不同了,可又说不清究竟哪里不一样。 “阿遥,对不起。”程砚池沉声说道。 江遥歪了歪脑袋,“你哪里对不起我了?不就是帐篷没搭好么,反正你搭的帐篷我以后也不会再住了。” “对不起,我没在你身边。”程砚池看着她脚上的伤痕,有些心疼地说道。 “哎呀,我这不是没事嘛。”江遥抬手,在程砚池的肩膀一拍。 “不只这次,”程砚池咬牙,低着头,辨不清脸上的神色,“还有以前,每一次。” “程砚池……”江遥轻声叫着他的名字,纳闷怎么他今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程砚池缓缓抬起头来。 清晨的阳光淡淡洒在他的脸上,几乎将他的皮肤照成透明,仔细观瞧,男人的脸颊上还留有淡淡的淤青。 江遥一愣,“你跟人打架了?” 她朝四周环顾了一圈儿,皱起眉头,“在这种地方,你能跟谁打架?” 程砚池继续垂头,为她处理着伤口,“我碰到了一个人。” “谁?”江遥半弯着上半身,小脸凑上去。 程砚池没回答她,一下一下地将她脚上的污泥擦拭干净,隔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阿遥,我都在的,我会一直在。” 散心结束,江遥又回到婚庆公司上班了。 办公桌上,放着个显眼的红色礼盒。 江遥抱着礼盒看了看,又往环顾四周,有些纳闷。 隔壁桌的同事谢妍滑着座椅凑了过来,“何韫清工作室送来的,说是上次合作很愉快,特地送来些礼物,每个人都有的。” “啊?”江遥挠挠头。 上次,那都是哪辈子的事情了。 江遥打开礼盒,一些日用品,一些补血的营养品,若干创可贴,还有几大包螺蛳粉。 坐在椅子上,她开始盯着那些礼品发呆。 脑海里,何韫清的那句“等我回来”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双手抱着脑袋,使劲地揉着,把自己原本柔顺的头发几乎揉成了一团杂草。 谢妍像看着个怪胎般看她,“头一回见到有人收礼物收成这样的,怎么了这是?” 江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扭头看向谢妍,“有一个人,给我煮粥,替我挡酒,陪我吃火锅看日出,帮我给我的朋友交医药费,最重要的,还几次三番地救我。” “男的?”谢妍想了想。 “对啊。” 谢妍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两种可能,要么那个男人有神经病,要么那个男人喜欢你。” 江遥摆摆手,“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江遥皱眉,琢磨着该怎么组织语言,“你那个爱豆叫什么来着?” “罗逸贤。” “哦,对,你觉得罗逸贤可能喜欢你吗?” 谢妍哑然,这算是什么比方…… “还有,最近我可能是做了什么冒犯他了,他好像很生气,说是要等回来找我算账呢。”江遥苦恼地说道。 “你做了什么?” 江遥的小脑袋“砰砰”地在桌面上磕着,“这就是重点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做了什么!” 本来该报答的人,现在反倒得罪了人家,江遥越说越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这样啊。”谢妍手拄着脑袋想了想,“要不你就送件礼物,先试探一下,算是表达感谢和抱歉。” “这行吗?”江遥磕头的动作停止了,抬着脑袋看谢妍,“送什么合适啊?” 谢妍神神秘秘地一笑,从旁边拿出个礼盒来,“这里面是刚从国外买回来的香水,你就送这个就行了。” 江遥不由地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谢妍。 “哎呀,好了好了,生活不易,还不许我搞点副业做个代购啊?”谢妍摆摆手,“不过,这东西的品质确实是有保障的,你送了就知道了。” 江遥想了想,接过了礼盒,拿出手机,“多少钱,我转你。” “先不急着转,能不能先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你手机呢?” 谢妍叹了口气,“我嚷嚷一早上了你没听到啊?刚才掉水盆里去了。” 江遥同情地将手机递给了谢妍。 谢妍快速地输了条短信,“亲爱的,今晚下班来接我。” 输完后,看了看号码,突然皱起了眉头,“咦?这号码不对啊!” 第042章 特别的礼物 “哪里不对了?”江遥凑过去。 “你怎么会有我老公的号码?”谢妍念着号码,“182……” “噢噢,”她念完,又笑了,“我弄错了,跟我老公的号码差了一位。” 江遥没在意,“所以,你把短信发给了谁?” “喏。”谢妍用手一指,“就这个。” 江遥一看,不由地两眼一黑。 那一串号码,江遥只备注了一个星星的符号。 何韫清!! “怎么了?”谢妍瞧着江遥的表情不太对,轻轻推了推她。 江遥呵呵地笑着。 要不要再发条信息去跟何韫清解释呢? 还是不要了吧,他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是发错了的,更何况他现在还在外地工作…… 晚上的时候,江遥又是最后一个从公司走的。 叶依依最近接了个小短剧拍,也在外地,有几天没回来了。 江遥索性每天都加班到很晚。 写完了最后一个婚礼策划,江遥伸了个懒腰,关掉办公室的灯,准备下班回家。 外面的天空,又飘洒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江遥没有带伞,顶着小雨在昏黄的路灯下小跑,单手举过头顶,试图用来挡一下雨丝。 好不容易跑到公交站,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班公交从自己眼前驶过。 江遥跺了跺脚。 头顶上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黑色的雨伞。 江遥一愣,仰头看了看伞,又朝那个为她举着伞的人看去。 何韫清静静站在伞下,半边身子露在外面,沾了些细雨,暗夜的黑未能沾染他分毫,他依旧是一副纤尘不染的模样,一双清澈的眸子不冷不热地看着她。 只一眼,江遥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何韫清的模样,是任何时候都会觉得好看的模样。 “你,你回来了?”江遥吃惊得有些结巴。 “刚回。”何韫清淡淡地回她。 江遥抿了抿嘴唇,“你……怎么来这里了?” 何韫清淡笑着,抬眼望着天空飘洒的丝丝细雨,“不是你发短信让我来接你么。” 江遥哑然,都是那条短信的锅。 她呵呵干笑了两下,“那一看就是发错的短信啊,我以为你知道呢。” “的确知道,”何韫清眼角的余光淡淡瞥着江遥,语气里面带着几分玩味地调侃,“所以想来看看,你把谁叫亲爱的。” “看来,你那位亲爱的,并没有来啊。”他说着,还不忘揶揄她。 江遥连忙摆手,“不是我,那短信是我同事发的,是她借用了我的手机,不信我给你看……” 她说到一半,突然不说话了。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着急解释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就好像一个女人在跟自己的爱人解释,你看,我没有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江遥紧闭着嘴巴,看何韫清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完美的弧度。 又上了他的当。 “上车。”男人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将她带上了车。 车子行驶在去往近郊别墅区的路上。 副驾驶位子上的江遥,悄悄用眼角偷瞄着身旁的何韫清。 男人目视着前方,大手扶在方向盘上,优雅地打了下方向盘,似乎并没有看她,却突然开口,“可以大方看,不用偷看。” “谁,谁偷看了?!”江遥翻了个白眼。 何韫清斜眼瞧着她紧张结巴的模样,轻笑一声,没说话。 下着小雨的夜晚,车内狭窄逼仄的空间和昏黄的灯光,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些许暧昧。 江遥将小脸别向窗外,看着外面朦胧的夜色和落在车窗上的雨点,想讲些什么缓解尴尬。 “那个……我有东西要送你。” “嗯?”男人扬着声调轻轻应了声。 江遥连忙摆手解释,“你不要误会啊,我就是谢谢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次,还有,我已经知道你给陈述付了不少医药费了。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冒犯了你,还是得跟你道个歉。” 说着,她回身,从自己随身的背包里将那个礼盒拿了出来,十分诚恳地,“这个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喜欢。”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凡事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尤其对方是何韫清。 虽然她知道,这点东西根本还不清什么。 “还有,陈述的医药费,我不能让你来付,你放心,我会还给你,”江遥想了想,“只是现在我手头没有那么多钱,可能需要分期付给你。” 她把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的样子,让何韫清心里莫名烦躁。 男人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做了什么冒犯了我?” 江遥摇头,“你也知道我当时蘑菇中毒了嘛,当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你放心,有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我绝对不抵赖。” 何韫清轻哼了声,没说话,胸膛微微起伏着,手臂一挥,打了个急转弯。 江遥悄悄地咬了咬嘴唇,看来何韫清是不高兴了。 自己那天确实是惹他了…… 车子缓缓在别墅区停下来。 何韫清率先下了车,迈腿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江遥,然后将自己的伞往江遥的怀里一扔。 江遥接了伞,冲何韫清晃了晃手里的礼盒,“喂,我送你的东西。” 何韫清又瞪了江遥一眼,从她手里接过礼盒,然后头也不回地径自回家了。 江遥打着伞,看着仿佛连背影都在说着不高兴的男人,眉心悄然锁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生气呢…… 江遥边想着,边回了家。 放下伞,洗了个热水澡的工夫,手机便响了起来。 江遥为自己倒了杯热水,边喝水边接电话,“怎么了?” 谢妍打来的,“阿遥,那个礼物……你还没送吧?” “已经送了啊,”江遥不以为然,“怎么了?你不是说送这个很合适吗?” “要是香水的话……确实没问题,可问题是,它不是啊!” 江遥一头雾水,“什么是不是的,你要把我弄糊涂了。” “总而言之,就是我把礼盒装错了,”谢妍犹犹豫豫道,“我给你的盒子里面,不是香水,是……要给我老公的情趣礼盒。” “什么情趣?”江遥还处在发懵的状态。 “就是……那个啊!” 江遥立即反应过来,差点烫到自己的舌头…… 那个……情趣……呵呵…… 第043章 小偷江遥 江遥站在何韫清的房门前,满脑子都是“情趣礼盒”四个字,咬牙忐忑地按下了门铃。 房门打开,何韫清一张清冷淡漠的脸出现。 江遥下意识地伸着脑袋往屋里面望了望,那个礼物袋子,恰放在沙发旁。 她呵呵地干笑了两声,“那个礼物……你还没拆吧?” 何韫清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有事?” 江遥吞吞吐吐地,“我如果说……要你把那个礼物先还给我,然后我再重新送一份儿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砰”地一声,门直接关了。 江遥碰了一鼻子灰,独自站在风中凌乱。 这次真的被谢妍坑惨了…… 她低着头,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望着窗外的阳台,突然又有了主意。 无论如何,今天一定都要把东西拿回来! 于是,江遥便上了阳台,穿过自家阳台,直接爬到了何韫清家的阳台。 幸好,阳台的窗子没有上锁。 江遥悄悄地顺利开了窗,蹑手蹑脚地潜入了何韫清的家。 “喵呜……”那只上次被她捡到的小猫见到她来,热情地跑了过来,冲着江遥热情地叫唤,蹭她的腿。 江遥吓得差点闪了腰,赶紧轻轻抚摸了它两下,冲着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猫着身子来到客厅,本想拿了东西就溜之大吉,却不料,客厅里哪还有那个礼物盒子的影子? 江遥锁着眉头琢磨着到底东西在哪里,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 就只剩下……何韫清的房间和浴室……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想必是何韫清正在里面洗澡。 总归不太可能是在浴室吧? 这样想着,江遥扭身进了何韫清的卧室。 幸好她之前来过何韫清的家,对这里的一切都还算是熟悉。 卧室里找了半天,依旧没有! 江遥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莫不是何韫清不高兴,直接把东西扔了出去吧? 如此一来,倒是好了。 正琢磨着,浴室的门响了。 江遥一愣,现在要是出去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她急得在房间里转了个圈,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暂时缩在了床边。 所幸江遥的身材足够瘦小,只要尽量缩着身子,还是比较不容易被发现的。 卧室的门“咔哒”响了。 江遥偷偷地探出个脑袋,想要观察“敌情”,不看还好,一看脸色更加难看了。 那个装着礼物盒子的袋子,正勾在男人一根小拇指上。 随着男人的走动,袋子也跟着颇有节奏感地一晃一晃。 坏的情况有一百种,江遥偏偏总是碰上最坏的那一种。 她扶额,看着男人正边打着电话边朝这边走来。 “嗯,好。”何韫清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缩在床边的江遥,款款地走到椅子旁坐下,“需要先看一下剧本再决定。” 江遥躬着身子,像只小猫儿似的缓缓爬向男人的背后,小手悄悄地伸向那袋子,想趁男人不注意,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 一伸手,袋子荡走了。 再一伸手,袋子又荡走了。 江遥出了一身的汗,已经默默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脏话,再一伸手…… 又扑了个空。 何韫清直接把和礼物袋子放到了桌面上,修长而漂亮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袋子上的绳子。 穿着浴袍的男人,此时身上有种松弛感十足的潇洒之感。 但此刻的江遥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她只想赶快把东西拿回来。 “嗯。”何韫清又对着电话应了声,双手搭在礼品袋子上准备拆礼物。 江遥的心也跟着那双手沉到了谷底,恨不得上前去一把将他的手按住。 “嗷呜!”卧室外面,突然传来猫咪惨叫的声音。 估摸着是两只小猫玩恼了打起来了。 男人放下了手里的袋子,边举着手机边出了卧室。 江遥总算暂时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来,从礼品袋子里拿出礼物盒,担心再拿错了,还特地打开瞧了瞧…… 这回错不了了。 情趣小玩具,男士内裤等等一堆东西…… 江遥看着那些东西皱了皱眉,赶紧收起来抱在了怀里,正琢磨着要从窗户离开,卧室的门又响了…… 何韫清从外面进来,总觉得屋内有些不对劲,却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男人微微蹙眉,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准备拆礼物。 礼品袋子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何韫清墨色的眸子微凝,一双剑眉拧得更紧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了几下,似在思索着什么,转而走到床边来,缓缓躺下。 才一躺下,突然发现哪里不对, 男人猛然侧身,一把将被子掀开! 被子下面,便露出了江遥一张清秀漂亮却十分尴尬的脸…… 她几乎要把嘴角笑僵了,看着何韫清那张俊脸上充满探究的表情,对着男人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嗨。” 何韫清的眸色和脸色一起沉了。 江遥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怀里还抱着那个礼品盒子,“我知道这一切有些匪夷所思,但我可以解释的。” 她边说着,边抱着礼物盒子下床想要撤。 怀里的盒子盖子突然脱落,盒子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洒了一地…… 伴随着声音,何韫清的目光不由地朝那些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移去…… “不许看!”江遥情急之下,半躬着身子,想要挡住男人的视线。 何韫清走近,大手一拉江遥的脖领子,将她拉到一边,竟然还将那些东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清了清嗓子,抿起嘴唇,“解释吧。” 江遥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解释了他信么? “就是吧,”江遥红着脸,“是我同事把礼物装错了,本来我不是要送你这个的。” “嗯。”何韫清简简单单一个字。 “你不信啊?”江遥绕在何韫清的眼前,“是真的,何韫清,你知道我没必要送你这些东西的。” “嗯。”男人又淡淡地应了声。 江遥又绕了个圈子,试图证明些什么,“就比如这条内裤吧,肯定不是送给你的呀,尺寸也不对啊……” “嗯?”何韫清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你怎么知道?” 第044章 他说他要找江晓清 “我……”江遥的小脸,“腾”地涨红了起来,“我不是知道,我是猜的。” “猜?”何韫清语带戏谑地拉着长音反问。 江遥顿时想抽自己的嘴巴。 “不是,我没猜,我闲着没事猜这种东西干什么……”江遥只觉得自己越说越错,冷汗直流,不由地低下头,悄悄用眼角的余光去瞥何韫清。 男人方才的些许不悦似乎尽数烟消云散了。 他垂眸,淡淡地审视着江遥那绯红的小脸,嘴角不由地微微勾起。 “所以我可以走了吗?”江遥瞧他笑了,试探着问。 何韫清伸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江遥连忙弯下腰来,把那些洒在地上的东西重新划拉到盒子里,抱起盒子仓皇地往窗户的方向跑。 “走门。”男人轻声说道。 “哦。”江遥又回头,低着头,踩着小碎步,往门口跑。 一个不留神,直接撞在了门框上,揉了揉有些被撞疼的脑袋,江遥又头也不回地继续跑开了。 男人望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悠然地坐在了椅子上,转身望向窗外。 窗外,雨已经停了,露出漫天星月来…… 一连好几天,江遥都特意躲着何韫清的房子走。 在短期内,她都不想再碰到何韫清了,实在是太尴尬丢人了。 这天,又到了下班的时间。 江遥还丝毫没有下班的意思,坐在电脑前做着工作。 同事谢妍从外面走进来,倚在她的办公桌旁跟别人聊天,“我刚才去拿快递,回来碰到个男人,问我是不是咱们婚庆公司的,说他想找个人。” “找谁啊?” 谢妍歪着头,“他说他要找江晓清……” 江遥敲键盘的手顿时停住。 江晓清,很久没有用过的名字了。 知道的人很少,纵使知道,现在还这样叫她的人,也几乎没有了。 除非…… “他肯定是找错了,咱们这根本就没这么个人,是不是啊,阿遥?”谢妍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江遥。 江遥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 收拾了东西,她往外面走。 站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江遥望着那车水马龙,突然陷入了迷茫。 那个人……又在故弄玄虚了么? 她在明,他在暗,始终不是办法。 “阿遥!”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大手。 江遥吓了一跳,回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程砚池一张阳光灿烂的俊脸。 他明媚地冲江遥笑着,“发什么呆啊!” 江遥看着程砚池脸上的淡淡淤青,“你脸上伤还没好啊?” 程砚池一捂自己的脸,“就好了就好了,伤了脸没关系,只要别伤了我这双手就好。” 说着,他将自己的手在江遥的面前比了比。 程砚池的手,长得很漂亮,又白皙又修长,最重要的,这是一双能够拿冠军的手。 二十六岁,对一个人的人生来说,还是崭新而蓬勃的;但对一个职业选手的电竞生涯来说,已经是能打一次比赛算一次的年纪。 程砚池在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如今的实力,实在是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苦和努力。 江遥知道,他是真的热爱。 “上次你就没说,到底跟谁打架了?” 程砚池摆摆手,“晦气的人,不提也罢。” “那……你打赢了吗?”江遥笑着问他。 “那还用说?”程砚池笑得十分得意爽朗,冲江遥比了个“七”,“他至少在医院里躺了七天。” 江遥瞧他那得意劲儿,伸手在他肩膀一拍,“少打架吧,中二少年。” 程砚池扬了扬眉,“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个事情要请你帮忙。” 他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张邀请函来,“晚上有个珠宝展,我哥让我替他去,需要带个女伴,你跟我去吧?” 江遥接过来邀请函对着夕阳看了看,“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些事情的,你怎么不找叶依依啊?” “我跟她说不了三句话就要吵架,”程砚池摇头,“我是找女伴,不是找冤家。” 江遥想起程砚池跟叶依依吵架的样子,不由地笑了出来,“好吧。” 兰博基尼在展览中心缓缓停下。 江遥在车上,简单地化了个妆。 她平时很不喜欢化妆,只有这种场合会简单地化一化。 下车的时候,程砚池的目光不由地直在江遥的脸上打转。 原本清秀的小脸在妆容的加持下,让江遥看起来像一朵出水芙蓉,搭上程砚池特地为她挑选的晚礼服,显得整个人更加楚楚动人。 行走在一众上层人士之间,竟然一点不逊色。 “阿遥,”程砚池不禁赞叹,“你化妆的样子真好看,平时怎么不见你化妆啊?” 江遥笑了笑,“能不化妆,是一种福气。” 能不化妆,是一种福气,江遥一直这么认为。 很小的时候,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那个男人打得鼻青脸肿,然后第二天再用化妆刷在脸上涂涂抹抹,遮掉那些乍眼的伤痕。 母亲的化妆技术很好,几乎能将伤痕遮得天衣无缝。 再大一些,她也成了被打的对象。 母亲开始教她化妆遮掩伤痕,“晓清,千万不要出去对别人说,知道了吗?” 她忍着眼泪点头,几乎每一天都要化着她最不喜欢的妆。 许多人都夸赞她化妆技术很好,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化妆技术是这样练习出来的。 她厌恶透了化妆。 那时候,再也不用化妆几乎是她每一年的生日愿望…… “阿遥。”程砚池轻轻叫了声有些愣神的江遥,冲她伸出一只胳膊。 江遥回过神来,伸手挎上了那只胳膊,迈步随他走入了会场中…… 程家的二公子一入场,虽然称不上是全场的焦点,却也引来了不少目光。 许多人上前来攀谈寒暄。 江遥有些后悔来这里了,这些她实在不擅长。 更加不擅长的是程砚池,一眨眼,不知道讲话怼了多少人。 江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在他耳边,“喂,你讲话能不能委婉点儿?” 程砚池紧着眉头,“这还不委婉?我还没发力呢。” 江遥扶额,往人群中随意地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看到人群中,何韫清一个眼神清冷的回眸…… 人群中,他如此耀眼…… 第045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何韫清回眸,目光不经意间远远地在江遥身上扫过,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举杯,薄唇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 正在喝酒的江遥被他这么一扫,顿时呛到,轻声咳嗽起来。 她想起,上次何韫清喝酒之后的模样。 “怎么了?”旁边的程砚池低声问她。 江遥摇摇头,“脸要笑僵了,我到旁边坐一会儿。” 躲过何韫清的目光,江遥挑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自行倒了杯红酒喝了下去,肚子开始咕噜噜叫起来。 这里的食物都实在过于精致,江遥吃不饱。 她起身,离开了人群,琢磨着能不能找碗面吃。 走廊里,手机响了起来。 “阿遥,听说你和程砚池去了天雅的珠宝展?”叶依依打来的。 江遥后背靠在墙面上,小手随意地揪着裙摆,“是啊。” “听说何韫清也去了?”叶依依有些失望,“可惜我临时有事没有机会去。” 又是何韫清…… 江遥歪着脑袋,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这何韫清,怎么哪儿都有他,走到哪都能碰到他。” “人家红嘛,当然什么活动都喜欢请他了。”叶依依一提起何韫清,语气里是满满的兴奋。 江遥有些不想提到何韫清,随即转了话题。 “我快饿死了,”江遥蹲了下来,“要是现在有个面条面包什么的就好了。” 手边,悄然多了一块面包。 “谢谢啊。”江遥跟叶依依聊得投入,顺势接过了那块面包咬了一口。 电话里的叶依依,还在谈论着何韫清,“我打听过了,艾琳是他的姐姐,阿遥,你说他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江遥觉得吃得有些噎,在自己的脖子上顺了两下。 一瓶已经打开的水又递到了她的手边。 她忙接过水,喝了一口,总算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儿了,猛然抬头一看,顿时“啊”地叫出了声。 正站在她旁边的,冲她淡淡笑着的男人,矜贵优雅得仿佛从童话世界中走出来的王子。 何韫清! “阿遥,怎么了?” 江遥举着电话,看着何韫清,摇头,“没事。” “阿遥,你说,我要不要向他表白啊……” 江遥冲何韫清呵呵地尬笑。 仿佛一切都逃不过何韫清的眼睛,男人轻笑一声,向江遥摊开一只手掌。 江遥便稀里糊涂地将手机递到了何韫清的手里。 “叶小姐。”何韫清儒雅地开口。 电话那头的叶依依顿时吓了一跳,讲话有些结巴,“你是……何……何韫清?” 何韫清淡淡点头,“你不必表白,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我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拒绝得干脆果决又彬彬有礼。 说罢,男人悠然地将手机轻轻一抛,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又回到了江遥的怀里。 从小到大,追求叶依依的人排着长队,从来都是她拒绝别人,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地拒绝过她。 江遥有些担心地忙对着手机说话,“依依啊,喂……喂……” 电话那头,一阵盲音…… 江遥看着已经挂掉的电话,呆愣了两秒,然后立即拧起眉头怒瞪着何韫清。 何韫清完全没放在心上,一张俊脸蓦地凑近,“不躲我了?” “谁……谁躲你了?”江遥被戳中心思,立即有些心虚。 何韫清轻哼一声。“那你结巴什么。” 江遥又瞪了他一眼,不理他转身就走,边走边低头继续给叶依依打电话。 没打通,叶依依关机了。 身边,一个身穿着宽大衣裳,头戴鸭舌帽的人匆匆经过,一个不小心,与江遥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江遥说着,抬头去看那人。 只见那人将头埋得很低,似乎很不想让别人注意到,撞到了人,也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江遥皱眉望着那人的背影,越想越觉得奇怪。 直觉告诉她,那是一个女人。 江遥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两步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女人藏在怀里的东西。 黑乎乎的一个瓶子。 江遥不禁又转了身,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跟在那女人身后,看那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那女人低着头,转了个弯,恰好远远地看到了还在走廊的何韫清。 “韫清。”女人突然抬头,叫住了何韫清。 何韫清微怔,缓缓回头。 女人微笑着,“我是你的粉丝,特地从国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看你的,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 何韫清想了想,点点头。 下一秒,只见那女人将手缓缓伸进了怀里。 “何韫清,”女人的笑容逐渐从人畜无害变得阴森狠毒,“去死吧!” 话一出口,怀里的东西也随之飞出。 江遥目睹了一切,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突然窜了出来,飞快地挡在了何韫清的面前。 女人手里,黑乎乎的瓶中,满满一瓶子墨汁,尽数泼在了江遥身穿的礼服和干净秀气的小脸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三秒。 三秒过后,立即有安保人员上前来将那女人按住。 那女人没有得逞,开始疯狂地挣扎嚎叫,“何韫清,你怎么不去死!都是你,害得我家哥哥演技被人群嘲!” 直到被拉出去很远,依然能够听到她大喊大叫的声音。 一大群人上前来,呼啦啦地围住何韫清,将他与江遥隔开很远。 远得仿佛天与海的距离。 “韫清,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许多人围着何韫清嘘寒问暖。 何韫清的目光,却静静地看着江遥所在的方向。 江遥站在那里,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脸上还挂着脏兮兮的墨汁,冲他扯了扯嘴角。 然后,在更多人围上来之前,匆忙逃走了…… 何韫清是天上的星星,本该被一群人围着转的。 江遥不愿意成为别人眼里的焦点,正如当年,她从法庭中走出来,无数人将目光对准她一样。 她已经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活了太久。 即便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可是那个加害者很快便被别人遗忘了。 受害者却被人记了很久很久。 没有人再记得,她是谁,他们只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受害者…… 第046章 一个吻 江遥给程砚池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提前离场了。 搞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没办法再继续陪着程砚池对着旁人假笑的了。 一个人走在去公交站的路上,江遥边摇摇晃晃地踩着高跟鞋,边用湿巾擦着脸上的墨汁。 路上零零星星几个行人,都不禁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昏黄的路灯下,隐隐站了个男人。 灯光,将男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衬得他眉宇间带了些许淡淡的悲凉。 江遥定住脚步,远远地与男人对视。 男人见她不动了,跨步上前,高大的身体挡在她面前,胸膛微微起伏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脏兮兮的小脸。 江遥被他盯得有些不知所措,躲过他的眼神,“你这么快就把那些人甩掉了?” 何韫清心头涌起一丝莫名的怒意,也不知是在气江遥还是在气自己。 “谁让你上前挡的?”他皱眉问她。 江遥边擦着小脸边打着哈哈,“是命,是这……” “你少来!”何韫清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她手里拿的不是墨汁呢?万一她拿的是硫酸或是别的东西呢?你是不想要你这张脸了还是不想要你的命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江遥抿了抿小嘴,“那瓶子里黑乎乎的,看着也不像是硫酸啊。”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越说越投入,“再说了,万一要真的是硫酸,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被泼了啊,就你这样脸,要是毁了该有多少人心碎啊,远的不说,就叶依依,就要哭死了……” 不经意地低眸一扫,何韫清的衣角上,还是沾了淡淡的墨汁。 江遥总觉得,像他这般干净到纤尘不染的人,是不该被这些肮脏的东西沾边的。 她拿着手里的纸巾,想要去帮男人把衣角上的墨汁擦一擦。 手还没碰到衣服,就被何韫清直接挡开了。 江遥不由地皱起眉,“喂,何韫清,你怎么回事啊?现在是我给你挡了墨汁,被泼的人是我,怎么你倒还不高兴了呢?” “就是不要你给我挡!”何韫清目光灼灼地锁在江遥的小脸上。 那张小脸,方才还是清水出芙蓉般的清丽,此时,却已经乌漆墨黑像个小花猫一般了。 “我会怪我自己,为什么不是我挡在你身前……为什么刚才没有挡在你身前,为什么当年……” 江遥听得云里雾里,迷茫地看着何韫清,“当年?什么当年?何韫清,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在江遥看不到的地方,何韫清的大手紧紧地攥起拳头。 “为什么,你总是让我这么内疚;为什么,你总是让我这么……” 男人沉着嗓音,墨色的双眸隐隐变得猩红。 后面两个字,他没有说出来。 心痛……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心痛…… “让你什么?”江遥伸了伸脑袋,瞧着他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哎呀,好了,这有什么内疚的,我反正又没受伤。再说了,我也不是平白无故挡在你身前的。” 她用高跟鞋的细跟磕了磕路边,“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次,我江遥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就当做是我还你的好了。” 何韫清很不喜欢听她如此论调,寒着脸不说话,大手一把钳住她的小脸,拿出湿纸巾来,一下一下仔仔细细地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污渍。 江遥哪里肯乖乖听话,还想挣扎。 “别动。”男人轻声喝止着,直到总算将她的小脸擦得干净了些,才终于轻声道,“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江遥用手又扑了扑小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了。” 按照江遥的人生准则,人与人之间,最好两不相欠为妙。 “江遥,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把界限划得这么清晰?”何韫清的俊眉陡然拧起。 江遥扁扁小嘴,没在意,“啊,这样不好吗?” 何韫清回头,背对着江遥,大步走出几米,突然又回头。 他突然的回头,吓了江遥一跳。 她愣怔地看着他又走近了。 “你不是问我,你蘑菇中毒那天晚上还干了什么吗?”何韫清沉声说道。 “对啊,”江遥整个人完全还在状况外,“所以我还干了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 何韫清定定地看着江遥那双清澈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温凉的手指轻轻将她的下颌攫起。 江遥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可整个人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动弹。 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男人缓缓俯下了头,一张英俊的面庞越来越近,最后性感而削薄的嘴唇轻轻覆了上来。 他霸道蛮横中,又带着一丝温柔地,尽情掠夺着她的甘甜。 江遥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也不知隔了多久,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何韫清,又气又羞地看着何韫清。 然后,一只手,使劲儿在自己的嘴巴上蹭了两下。 “我是要报答你,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报答你,请你放尊重一点!” 何韫清看着她气恼的表情,“这就是你那晚做的事,按照你两不相欠划清界限的原则,我现在还给你。” “你……”江遥惊讶地张着嘴巴,一张脸早已经红透,“不可能,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何韫清轻轻一笑,“不可能么?你只是技术上欠缺了一些。” 男人如此一说,江遥的脸就更红了,火辣辣的,烫得她难受。 她又使劲儿推了何韫清一把,捂着小脸,逃难般地跑开了。 何韫清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她跑掉的背影,微微抿起了嘴唇。 薄唇上,还留有她方才的味道…… 不远处的兰博基尼上,程砚池不动声色地望着这一切,面色变得逐渐凝重起来。 燃起一根香烟,男人一声不响地抽着,仿佛有无尽心事都随着那袅袅轻烟飘散了。 直到香烟燃尽,程砚池将烟蒂熄掉,才重新关上了车窗,又闭目在车内思索了良久,终于缓缓发动了车子驶去了…… 第047章 你是最好的阿遥 江遥站在路边,脑海里何韫清的身影挥之不去。 兰博基尼缓缓地在她面前停下。 程砚池放下车窗,单手拄在窗框上,探出个头来看她,“喂。” 江遥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拍着心口望着程砚池。 “上车。”程砚池指尖在自己的车子上敲了敲。 江遥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裳,又看了看程砚池那辆昂贵的豪车,摇摇头。 “不上车你准备走回去啊?”程砚池皱眉,“我能让你就这么走回去?” 江遥无奈,绕过程砚池,坐上了副驾的位子。 程砚池发动了车子,将车开出半晌都没有说话。 江遥扯着自己的衣服,尽量不让墨迹沾到程砚池的车上,也一句话都不说。 隔了很久,程砚池终于忍不住了,“阿遥。” “啊?”江遥的小脸,由看向窗外,转而看向程砚池。 “你真喜欢那个小白脸啊?”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江遥哑口无言,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刚才那一吻的画面。 她情不自禁地抿紧了嘴唇,“没头没脑的,说什么胡话呢。” 程砚池轻哼了一声,“你喜欢那个小白脸。” 这一次,是十分笃定的语气。 “喂,程砚池,你能不能别……” “你能不能别口是心非。”程砚池突然心里一阵烦乱,打断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姓何的。” 江遥不说话了,把头又往车窗的一侧扭过去,望着漆黑的夜色和窗外一闪而过不断倒退的景色,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喜不喜欢这一问题,今天之前,她从没想过。 对她而言,能够好好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是没有资格讨论喜不喜欢的,她永远没有办法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拥有一个粉红色的梦。 她的梦,早已经在十年前就被涂成了黑白色。 程砚池听不到江遥说话了,但他能感受到,她那来自心底里的悲伤与叹息。 男人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是不是不应该如此咄咄逼人地谈论这一话题。 “阿遥。”他又轻声唤她。 江遥这次轻咬着嘴唇,没回头也没应他。 “我看到他吻你了。” 江遥的拳头逐渐攥了起来,猛地回头,“程砚池,你非要跟我讲这些吗?” 程砚池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我是想告诉你,你是最好的阿遥。” 江遥万万没想到,程砚池会来这么一句,所有的难过突然梗在了喉咙里,咽不下也吼不出来。 “你知道什么。”江遥一扭头,眼眶倏然红了。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程砚池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能听得见。 他做了个深呼吸,看着远方的黑暗,“阿遥,你值得最好的,无论是谁,你都配得起。” 江遥蓦地笑了,眼底还夹着泪花,不知是在笑程砚池还是在笑自己,“也就只有你和叶依依会这么觉得了。” “谁让我们是你朋友呢,”程砚池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认真的话,“喜欢他你就跟他在一起吧,我不会跟你绝交的。” “说得好像我想跟谁在一起就能在一起一样。”江遥笑笑。 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好像变相承认了那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心意。 车内的两人,又沉默了一阵。 “总之,你记得,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到时候他要是害你伤心了,你就回来跟我哭。” 江遥翻了个白眼,呵呵地笑了两声,“我谢谢您哦,您就不能盼着我点好?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对何韫清这么大的敌意呢?” “有仇。”程砚池咬牙。 一提起何韫清的名字,程砚池的眼神都变了。 “有什么仇?他抢你女朋友了?”江遥歪着脑袋好奇地,“不对,像你这样的人,跟本不用他跟你抢,你自己两句话就把人家女孩子怼走了。” 程砚池瞪了江遥一眼。 他有么?他也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好不好? “很小的时候,我去他家那个破医院打针,没忍住,疼哭了。”程砚池有些尴尬地讲道。 江遥听得有些糊涂,“啊?然后呢?” “然后那姓何的看到了,在旁边笑我。”程砚池闷闷地。 “就这样?”江遥已经快要把无语写在脸上了。 “不然你还想要怎样?”程砚池愤愤地,“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他那样笑我,我没打得他满地找牙算便宜他了!” “噗……”江遥忍着笑,忍着笑,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连你也笑我!”程砚池一瞪江遥。 江遥立即又将笑憋住,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清了清嗓子,“我是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真的很好笑……” “噗”,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江遥回到家,家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看来叶依依还没有回来。 江遥有些担心叶依依,一边试着再给她打个电话,一边开灯。 电话还没打通,灯一开,江遥整个人却吓了一跳。 叶依依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阳台边上,两只脚耷拉在阳台外面,像个木偶般一动不动地。 “依依……”江遥小声试探着叫她的名字,缓缓走近。 叶依依没说话。 江遥愈发担心,走到她的身边,蹲坐下来,柔声道:“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叶依依像个机器人般,缓缓侧头,看向江遥,“阿遥。” “啊,我在呢。” “何韫清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叶依依愣愣地道,“你说,他喜欢的人会是谁啊?” 江遥垂眸,深吸一口气,“依依,关于何韫清,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其实我……” 叶依依对着江遥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江遥有些意外。 叶依依点点头,“何韫清,不喜欢我就算了,谁稀罕他喜欢啊!” “啊?” 江遥哑然,眼看着叶依依掏出了手机,指给江遥看,“你看他长得帅不帅?他叫罗逸贤,是我刚才参加活动的时候新认识的。他真是又帅又有才华,何韫清什么的,都是浮云……” 第048章 喝醉才能说的话 江遥挠挠头,想说叶依依的口味变得还真快啊。 转念一想,也不算快了,这都多少个月了。 何韫清算是头一个能坚持这么久的。 她住了口,听叶依依单方面在那里絮叨罗逸贤有多好。 “他还约我一起去喝咖啡呢。”叶依依得意地小脸一扬。 “大晚上喝咖啡,你不睡觉啦?”江遥捏了捏叶依依的小脸。 “睡啊,”叶依依收起手机,脸上又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所以我跟他说明天再去。” “你当心被骗,”江遥无奈,“长得好看的人不一定人品也好。” “知道啦,知道啦,还有啊,阿遥,”叶依依神神秘秘地,“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下部戏,有着落了,大制作,我演女三号,这次是真的女三号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叶依依一蹦老高,一把抱住江遥,“这次说不定我真的要熬出头了!” “这么大的好事,你就应该先告诉我嘛!”江遥一拍叶依依的脑袋,“等着,我去拿冰啤酒,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两个女孩子,坐在阳台上,你一杯我一杯,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杯冰啤酒。 直喝到叶依依趴在江遥的怀里睡着了。 江遥也有些微醺,将身子倚在栏杆上,手肘抱着栏杆,看着外面那几株萌发出生机的大树发呆。 隔壁的阳台上,多了一抹高大而熟悉的身影。 男人一身居家的宽松睡衣,此时手里正拿着一瓶牛奶。 晚风吹动着他额间的发丝,为他染上了一层别样的潇洒肆意。 “不是说了,要少喝冰啤酒。” 男人的声音一响起,江遥的身体立即一僵,脑海里还残存着何韫清吻上来的画面。 她起身要跑,却被挂在她身上的叶依依绊了一下。 “能跑到哪去?”何韫清轻笑。 江遥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头去看他,“谁跑了?晚上困了回去睡觉不行么?” 男人不置可否,扬起手中的牛奶,冲江遥比了比,然后轻轻喝了一口。 江遥白了他一眼,然后也捡起地上的冰啤酒,将瓶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喝得这样急,不怕喝醉么。” 江遥将小脑袋搭在栏杆上,突然心里涌起一股子酸涩来,“我倒宁可喝醉,无奈我千杯不醉。” 说着,她将头转向何韫清,“你知道么,有些话,也只有喝醉的时候才能说,可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何韫清望着她有些迷离的闪着泪光的小脸,有片刻恍惚。 “你,有什么想说呢。”他背对着夜色,面对着江遥,认真地问。 江遥看着他在月色下极为英俊的面庞,突然一笑,笑中隐约带着泪,垂眸,又开了一罐冰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 她继续看着外面的景色,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也有个礼物要送你。”何韫清淡淡开口。 江遥侧眸,又是礼物。 不提礼物还好,一提礼物,她更加觉得尴尬了。 何韫清回身,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张票来,长臂一伸,递到江遥的面前。 江遥没接,只眯眼凑上去瞧了瞧。 “下周有个音乐节,我会去做表演嘉宾,邀请你的朋友……”何韫清的目光扫了眼还在熟睡中的叶依依,“和你,一起来看。” “有你参加的音乐节,一定一票难求吧?”江遥笑着问,然后也瞅了眼叶依依,“不过我的朋友她好像已经脱粉了。” 何韫清眼睛微眯,转而又释怀地笑了笑,“那你来不来?你要是不来的话……” 话未说完,江遥便已经将那两张票抽了过去。 她对着晚风和昏黄的灯光,看着那两张票面,啧啧两声。 “谢谢你的礼物,如果我把它转卖给你的死忠粉,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她弯起嘴角,明朗地笑着。 何韫清瞧着她的小模样,不由地也轻笑一声,转身手拄着栏杆跟她一起并肩看夜色,“那你可要小心,不要被人当成票贩子抓起来。” “呵呵,”江遥倔强地扬了扬小脸,“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不过,这不是我送你的礼物。”何韫清话锋一转。 江遥有些意外,“不是吗?那你要送我的是什么。” 何韫清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仰头,喉尖轻滚,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了。 “我也有,只有醉后,才能说的话。” 男人突然变得异常深沉,沉到仿佛要和这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阿遥,你想听我的话么?”他蓦地转头看向江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丝凝重。 江遥仿佛被他这突然的一眼撞了一下,连心跳都好像比平时快了一拍。 他想对她说什么呢? 江遥发觉,自己想听到,却又害怕听到。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要去睡了。” 说完,她拖着叶依依往屋里走,回头,又看了何韫清一眼,“我看你是喝醉了。” 何韫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空空的牛奶瓶子,轻轻地一笑。 笑容里,竟带了几分苦涩。 很快,一周的时间过去了。 音乐节热热闹闹地召开了。 江遥被叶依依拉着,在人群中穿梭。 “你不是已经脱粉了吗?”江遥无奈地看着叶依依兴奋的小脸。 叶依依东瞅瞅西望望,“脱粉归脱粉,他还是帅的,再说,看看别人也是好的嘛,我们有热闹干嘛不凑?现在趁我还没火,赶快多来一些这样的场合,万一我哪天火了,可就没机会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这里玩了。” 江遥喝了口手里的冰可乐,“是哦是哦。” “倒是你啊阿遥,”叶依依回过头,“你不是一早还嚷嚷着要把票卖掉的吗?怎么还是自己来了?” 江遥被可乐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没卖掉,没人买。” 叶依依甩了甩柔顺的长卷发,凡是有何韫清参加的活动的票,怎么可能没人买…… 不仅有人买,即便卖得比原价高出许多倍,还是会有人抢破了脑袋买…… 第049章 甜筒的味道 音乐节后台休息室。 何韫清身体轻轻依靠在椅背上,修长的食指轻轻勾着一条银色的项链。 项链末端,是一个设计别致洋桔梗形状的吊坠。 精致的小吊坠在项链的牵扯下,轻轻地在半空中摇晃,散发出淡淡微光。 它有个同样别致的名字,叫做“心萌”。 何韫清深邃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那枚吊坠上,又似乎没在那枚吊坠上。 “韫清。”艾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你当真要把这条项链送人?” 何韫清没回头,淡淡地应了声。 “这条项链,是我们的母亲,天雅珠宝最好的设计师的第一件作品,就那个江遥?她配么?”艾琳语气有些冲。 母亲早逝,她是何韫清最亲近的人。 她不喜欢江遥,更不喜欢自己的亲弟弟与那样的人走得太近。 “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何韫清语气平静地说道。 艾琳有些无语地走到何韫清的面前,“韫清,我不知道你是着了什么魔,我从来没见你这样过,金叔叔家的女儿,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她不好吗?她不知道要比那个江遥好多少倍!” 热热闹闹的音乐节上。 叶依依买了好几个甜筒冰淇淋,将其中一个塞到江遥的手里,“阿遥,我们到后台去转转吧,这么多甜筒我们也吃不掉,分给大家吃一吃。” 江遥在甜筒上舔了一口,甜滋滋的。 “大家是谁?” 叶依依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哎呀,好啦,我承认我还是挺喜欢何韫清的,虽然他不喜欢我,虽然我已经有了新目标,但是也不影响大家做朋友嘛。” 江遥低头瞅了瞅手里的甜筒。 突然很想要,把这样的甜,也分给何韫清尝一尝。 叶依依一路拉着江遥来到了后台,后台有个工作人员恰好是拍上部戏《刺心》时的工作人员,看到是叶依依和江遥,不但没拦着,还给两个人指了路。 “喏,何先生的休息室就在那边。” 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隔音总是差些意思。 两个人走到休息室门口,才准备敲门,便听到从里面传出来争吵的声音。 “金小姐很好,但我只把她当妹妹。”何韫清的声音。 “妹妹?韫清,你糊涂啊!”艾琳的声音抬得比平时高许多。 本是别人吵架的私事,江遥无意继续听下去,拉着叶依依准备走,想着等过一会儿再来。 “那个江遥,你就不把她当妹妹了?”艾琳单只手拄在腰间。 听到自己的名字,江遥顿时站住了脚步。 叶依依也不动了,她看了看那扇休息室的门,又看了看江遥,满脸疑惑。 “我是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里面的艾琳,说着说着,突然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来,“啪”地一下,拍在了何韫清面前。 男人的目光,从那张照片上淡淡扫过,眼神立即变得犀利起来。 他大手一把将那照片按住,语气中鲜有的愠怒,“谁许你动我的东西?” 照片上,是被五花大绑的江遥。 “你就说,这照片上,是不是那个江遥?”艾琳直言道,“看照片上的年纪,应该是她还很小的时候拍的,她才那么小,就能拍这种照片了,像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住口!”何韫清猛然厉声喝止。 “你不想听?你以为我想说吗?要不是你最近太反常了我才懒得说!”艾琳也变得特别激动,“韫清,你不觉得你已经对她好得太过火了么?像她那种女人,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门外的叶依依,听得气得小脸通红,抬脚就要进去与艾琳理论。 江遥一把将她拉住。 “阿遥。”叶依依又气又急地看着她。 江遥轻轻摇头,一张脸却已经白得毫无血色。 她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想要从这里逃离,却又好像有某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禁锢着她让她不能动弹,迫使她继续站在这里听下去。 “我做什么是我的事,”何韫清语气冷厉,“像今天这种话,不许再提起,即使你是我的姐姐也不行。” “何韫清!我来找你谈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艾琳一拍桌子,“既然你听不进去,好,那我就去找那个女人,我把这张照片拍到她面前,我看她是不是还能那么不知廉耻地继续跟你来往!” “站住!”何韫清的拳头紧紧攥起,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男人隐忍着怒意,声音几乎是从喉头挤出来的,“不许去,是我欠了她的。” “你欠了她?”艾琳讽刺地笑了两声,“你现在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了啊。” “你查过她的过去了吧?”何韫清深吸一口气,“当年,是我害她变成那个样子的,一切,都是我害的!” 门外的江遥,猛然好像被一道雷击中,身体微微颤抖着。 叶依依轻轻去拉她的手,“阿遥,走吧,我们不听了,好不好?” 江遥固执地站在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要融入空气里。 “阿遥,你说话,你不要吓我……” 江遥依旧不动也不说话。 屋内的谈话,依旧在继续。 “什么叫都是你害的?”艾琳难以置信地看着何韫清。 “当年,她遭到那个男人的虐待,想要逃跑,是我给那个男人和她母亲指了路,她才会被抓回来的。”何韫清的眉心紧紧拧着,“如果不是我,她就不用被抓回来,不用承受那么多,也更加不会有这张照片了,你听明白了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这……”艾琳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怎么可能呢?” “我对她,永远有愧,现在上天给我再遇到她一次的机会,我只是想好好弥补她。”何韫清的严重,隐隐有晶莹在闪烁。 门外的江遥,一滴眼泪,缓缓滑落。 “啪嗒”掉在地上。 连同她那颗早已经破碎不堪的心,一同摔落。 甜筒早已经融化,味道也不再甜美了。 “阿遥,阿遥……你不要这样……”叶依依心疼地看着江遥,轻轻晃着她的胳膊。 屋内的两人,听到门外的动静,同时向外面看去…… 第050章 往事 何韫清豁地打开门,正对上江遥一张惨白的小脸。 “阿遥……”何韫清表情微僵,唤江遥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 江遥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般,与何韫清擦肩而过,缓缓地直接走到那张照片前,拿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仔仔细细瞧着。 她没有表情,只有从眼中滑落的泪,一滴又一滴。 眼泪滴到那张曾经让她觉得耻辱无比的照片上,她突然盯着那张照片,嗤嗤地笑起来。 “阿遥。”叶依依扑过来,轻轻地抱住江遥,“不哭,阿遥。” 她轻轻地给江遥擦着眼泪。 江遥笑着笑着,突然抬头,指着照片问,“拍得好看么。” 叶依依也跟着一起掉眼泪,“阿遥,不是你的错。” “所有人,都在跟我说着,不是我的错,”江遥的身体瑟瑟发抖着,“可是,那些说着不是我的错的人,也都在心里唾弃着我,不是吗?” 她拿着照片,缓缓起身,看向何韫清。 仿佛要问出个答案,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 何韫清削薄的嘴唇紧抿,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江遥突然笑出了声,抬手在自己流着泪的脸上抹了两把,将那张照片揉成一团,大步朝外走去。 “阿遥……” 江遥回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不要跟着我!” 叶依依被唬得呆在原地两秒,她从未见过眼神这样冷漠的江遥。 “何韫清!”叶依依回头,瞪着何韫清,“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完,她双手一推何韫清,也抹着眼泪跑开了。 何韫清站在原地,望着江遥越来越远的背影,只觉得心里越绞越痛。 他是不是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然后又伤害了她一次? 或许,真如她所说,他压根就不该再出现在她生命里。 艾琳侧眸望着何韫清的神情,缓缓垂下了眼睑,“韫清,就只是内疚么。” 何韫清转头,看着艾琳。 艾琳苦涩地轻笑,“你说,你对她是内疚,想要弥补,会不会日子久了,连你也分不清那是什么了?” 何韫清久久没有回答,望着那早已经没有了江遥身影的走廊。 半晌,他缓缓开口,“她再不会原谅我了。” 深沉的声音里,藏满了道不尽的悲凉…… 南山墓园。 江遥也不知道一个人走了究竟多久,终于走到了那个墓碑前。 墓碑上,陈最的黑白照片已经有些陈旧,照片里的他却依旧笑得阳光灿烂。 江遥静静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里陈最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笑着,眼中却流着眼泪。 “陈老师,我来看你了。” 无数难熬的岁月里,江遥总会来到这里,仿佛见到陈最的照片,她的人生就有了力量和希望。 她在墓旁轻轻坐了下来,身体轻轻抵靠着墓碑,一滴苍凉的眼泪“啪嗒”落在墓碑上。 思绪,又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以前。 最初的几年,她看着曾启文打她的妈妈。 她说,她要报警。 妈妈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告诉她,小孩子不可以说这样的话,曾叔叔很快就会娶妈妈了。 后来,曾启文也开始打她。 从最初的推搡,到后来的每次酒后,都会将她打得皮开肉绽。 她说,她要报警。 妈妈再次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告诉她,哪家人不闹些矛盾呢,都是她不够乖才惹得曾叔叔生气了。 十五岁那年,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了。 带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几百块钱,背好背包,在那个曾启文出去应酬还没回来的夜晚离家出走。 雨下得很大,在逃跑途中,她还撞到了别人。 后来,她躲到一个废旧的厂房里,准备等第二天雨停之后,再决定跑去哪里。 可上天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母亲,和那个男人一起找来了。 那个男人,将她粗暴地拖上了车里。 她拼命挣扎哭喊,声音却被大雨淹没再没人听得见。 她又被拖回了那个让她恐惧的“家”里面,这一次,那个男人没有打她,他疯狂地占有了她…… 母亲跪在门外,不住地哭泣。 她听到母亲一下一下地用头磕着地面的声音,很奇怪,她对母亲再没有心痛了。 很久很久以后,母亲将她从那个房间里抱出来。 第三次,她说要报警。 母亲没有捂住她的嘴,却用绳子将她绑了起来。 母亲说,出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声张出去,不然所有人就都完了…… 她被关在家里很久很久,久到所有的证据都烟消云散。 最后,她还是报了警。 警察前来盘问,母亲再一次流了泪,她说,这孩子跟家里闹了矛盾,就喜欢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回事…… 江遥的心彻底冷了。 她没想到,最致命的一刀,是母亲刺上去的。 从那以后,她无数次被曾启文抱到那个房间去,又无数次被母亲从那个房间里抱出来。 曾启文不再打母亲了。 因为她已经默默替母亲承受了一切…… 终于有一天,她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切,用刻刀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割了下去…… 她没有如愿死去,没有离开这人间炼狱。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陈最的面庞。 他对着她笑,久违的温暖的笑。 他说,你的家人都已经被我支开了,如果有什么,你都可以对我说。 江遥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眼泪却先一步夺眶而出。 陈老师轻轻为她擦着眼泪,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我会帮你。” 江遥悄悄地拉扯衣服,想要掩盖住身上的伤痕,怯生生地咬紧嘴唇。 她想,就相信一次吧,再最后一次相信别人。 于是,她活下来了,出院后比平时更加勤恳地去上学读书,学校成了她的救赎地。 陈老师送给她许多书,给她讲无数鼓舞人心的故事,悄悄塞给她伤药。 他说,“江晓清同学,我们要搜集证据,把坏人绳之以法,不要怕,你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因为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江遥没想到,这样好的陈老师,却因她而死了…… 第051章 我会很勇敢,很勇敢 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飘飘洒洒下起细雨来。 江遥头抵着冰凉的墓碑,仰头看那坠落的雨丝,却丝毫没有想要离开墓园的意思。 无论是生是死,陈老师都是她最后的温暖。 那一天,陈老师以家访的名义亲自来到她家。 曾启文作为社会上的半个成功人士,十分客气礼貌地接待了他。 也是在那一天,陈老师走后,曾启文掐着江遥的脖子,告诉她,“我不喜欢那个男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如果江遥能够在那时听懂曾启文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可是她没懂,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就像在寒潭中待久了的人期待最后一丝光亮。 她还是紧紧抓住了陈老师的手。 于是,学校里开始有关于江遥和陈最的绯闻传出。 “听说了吗,江遥跟咱们陈老师是那种关系。” “不会吧?他们两个年龄差那么多呢。” “怎么不会啊,不然两个人怎么总是走得那么近呢。” 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朝两个人涌来。 “你们不要胡说!”江遥怒瞪着七嘴八舌讨论这些话的同学。 她什么都能够忍受,可就是无法忍受那些脏水泼向陈老师,她最好的陈老师。 “胡不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要是真没什么,你这么急着辩解干什么呀?” 江遥咬紧牙关,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转身向老师的办公室跑去。 她想问问陈老师该怎么办。 或者,她应该向陈老师道个歉。 可她才一走到办公室门口,便听到了里面校长说话的声音。 他像所有不明真相的人一样,大声训斥着陈老师,“为人师表,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她是你的学生!” 江遥听不到陈老师的声音,只觉得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她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校长,陈老师没有,我和陈老师走得近,只是因为……” “江晓清。”陈老师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转头向校长微笑,“我只是看她喜欢读书,就常送她些书,给她补补课。流言都是捕风捉影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散了。” “散?这次的事情闹大了,昨天江晓清同学的家长已经找到学校来了,非逼着我给一个说法。”校长眉头紧锁,将一张处分决定拍在桌面上,“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学校都要给出一个交代。” 江遥知道,曾启文来过学校了。 她低头,看着那张写着“开除”的处分决定书,眼泪哗哗地掉了出来。 因为这种事情被学校开除,恐怕以后任何学校都不会接受陈最了。 “校长……”她忍着眼泪,还想要跟校长解释什么,却被陈老师轻轻按住了肩膀。 陈老师冲她微笑,“没关系的,你先回去上课,这件事情老师会处理。” “老师……” “大人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你就只安心做个孩子就好。”陈老师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相信老师。” 接下来的好几天,江遥都没有再见过陈老师。 直到三天后,她再也忍不住,偷偷地跑到陈老师家里去看。 那家叫做“希望”的,陈老师的母亲琴姨开的小吃店。 她偷偷躲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琴姨带着哭腔的声音,“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你说你才结婚几天啊,就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也难怪你老婆会受不了不告而别了。” “现在你工作也丢了,你说你以后该怎么办?咱们能管的事情管,不该管的事情能不能不要管?” “身为老师,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吗?您以前是怎么教我的?”里面传来陈最义正词严的声音。 他推门,豁地从里面走出来,一转身便看到了正红着眼眶,忐忑不安看着他的江遥。 江遥看到他,不由地低下了头,内疚地不停搓着自己的衣角。 陈最一怔,看着如此局促不安的江遥,不由地一笑,“饿不饿?带你去吃东西。” 公园的长椅上。 江遥手里捧着个肉包子,轻轻啃了一口。 陈最随意折着一张广告纸。 “是真的吗?”江遥觉得那平日里自己最喜欢的包子难以下咽。 “什么?”陈最微笑。 “我听到……你没有工作了,你的妻子……也离开了你。”江遥说得慢吞吞地,仿佛只要慢一点说,现实就不会那么伤人。 陈最嘴角边的微笑有些苦涩,“还是让你听到了啊,你会不会觉得老师很没用?” 江遥连连摇头,“是因为我的事吗?都是我不好。” 陈最温暖的大手在江遥的小脑袋瓜上轻轻拍了拍,低头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枚婚戒来,“她听说了我在学校的事,对我有误会,可能是太伤心了,什么都没说,只留下这枚戒指就走了。” “对不起,陈老师。”江遥内疚地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是我连累你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这是什么话,”陈最抱起双臂,“那我之前的苦不都白受了吗?江晓清同学,我不只要帮你,我还一定要帮到底。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吗?那些不是我们的错,我们要坚信这一点,坚定勇敢地走下去。” 十五岁的江遥,一脸懵懂地看着二十五岁的陈最。 “总有一天,坏人会被绳之以法,总有一天,我也会把她找回来,她会明白我的一切,我会把这枚戒指重新戴到她的手上。” 说着,陈最将手中折好的纸飞机朝远处轻轻一扔。 那纸飞机便飘飘荡荡飞出去很远。 江遥看着那飞走的纸飞机,默默地攥紧了拳头,“老师,我会很勇敢,很勇敢。” 可是,那最好的陈老师,却没能等到云开月明的那一天。 他背着所有人的误解和污名,死去了…… 那一天,是她的生日,阳光很刺眼。 陈最请她吃了长寿面。 他冲她笑,那是她见到他笑得最灿烂的一次。 他说,“江晓清同学,我们的证据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我有信心,一定能将他绳之以法。” 然后,他对她挥手,踏上了那条结束他生命的马路…… 第052章 你看我像个笑话么 江遥亲眼看着,那辆疾驰而来的车子将陈老师撞出几米远。 亲眼看着他倒在血泊中,看着他那件白得像雪的衣裳被鲜血染红。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却再听不到他说一句话。 陈老师年轻而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他张了张嘴巴,看着江遥留着泪的脸,忍着剧痛给了她一个如往常般的笑容。 “我知道,陈老师。”江遥紧紧抱着陈最。 “我会好好活下去,我要勇敢活下去,我不会放弃,”江遥用沾着血的手抹了一把眼泪,“我还要幸福,我……” 她渐渐地,泣不成声。 陈最欣慰地一笑,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来。 江遥接过那皮夹打开,里面,除了简简单单几张钞票,那枚婚戒赫然躺在里面。 “我知道,我会找到她,”江遥将那枚皮夹紧紧贴在心口,“我会告诉她,我的陈老师是最好的老师,我会把这枚戒指重新戴到她的手上……” 陈最了然地一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会……我……”江遥无措地看着眼前渐渐失去体温的人,“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会很努力很努力,陈老师你可不可以不要死……你不要死……” 冰冷的雨,让江遥打了个冷颤。 她收回思绪,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脱下外套来,仿佛害怕陈最淋到雨般,罩在墓碑上。 后来,她终于勇敢地将那个人送入了监狱。 她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 可是,再没有人提起那个曾经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热血教师。 那是只有她一个人的云开月明…… 江遥努力忍住哭泣,却最终失败了,她伸出手指,轻轻描摹着墓碑上的字,写着陈最的名字。 “陈老师,现在,我和你一般年纪了。” 她哭着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我已经很勇敢,只是,我还没有找到她。” 说着,她低头,从怀中掏出那枚黑色钱夹来。 “对不起,那枚戒指现在不在我这里,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我一定会把那枚戒指重新戴到她的手上……” 江遥抹了一把眼泪,在这凄风苦雨的夜里,终于放声痛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看不清自己,看不清现实,更看不清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为什么是这样……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他没有打伞,就那样陪她静静站在雨中。 像在等她发现般,不声不响地站在雨中。 许久之后,或许是江遥哭累了,她重新轻轻靠在墓碑上的时候,扫到了旁边的一双沾染了泥污的皮鞋。 她没有害怕,反而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程砚池。”她低声唤他的名字。 “嗯。”程砚池浑身上下,已经被细雨淋得湿漉漉的。 江遥抹了把脏兮兮的小脸,“你看我像个笑话么?” 程砚池在她身边坐下来,看着墓园里的墓碑。 深夜的墓园,此时竟然不觉得恐怖,只觉得无比悲凉。 “如果你像个笑话,我怎么笑不出来?” 江遥伸手,揪了旁边一株杂草,放在眼前仔细瞧着,“叶依依告诉你的吧?” 程砚池没回答她,瞧着她瘦弱的身体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到她的身上,“你想坐这里多久,我就陪你在这里多久。” 江遥回头,看着程砚池难得的深沉严肃的面庞,突然就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泥污,“走吧,我饿了,要吃三大碗饭。” 程砚池默默地陪着她走,一直走出了墓园,走到了程砚池那辆兰博基尼旁边。 两个人正要上车,对面一道灯光明晃晃地打了过来。 紧接着,一辆迈巴赫缓缓地在两个人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是一把黑色的大雨伞。 伞下面,何韫清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表情紧绷地看着对面的江遥和程砚池。 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天地间,就只剩下小雨沙沙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程砚池有些沙哑的声音中带着隐隐怒意。 何韫清长腿一迈,款款走近,最后在江遥的身边站定。 “阿遥。”他轻声道。 表情虽然依旧紧绷,但清澈的眼睛中异样的眼波流动。 “来我的伞下。” 江遥站着没动,只那样看着男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都好像放电影般地在她眼前闪过。 何韫清关心她,帮助她,甚至救她的命。 他冲她笑,对她很温柔地说话。 他抱着她,背着她,甚至……吻了她。 可是,这一切,仅仅因为,十年前他无意中的一指。 她细心埋藏的伤口,独自一个人舔舐的伤口,其实,早就已经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她所有的难堪,给予她她最痛恨的怜悯。 一切,就只是内疚怜悯。 即使是地上泥土里的一株草,她也不愿活得如此卑微…… 何韫清见她没动,想了想,将自己手中的伞柄缓缓往江遥的方向递。 还没递到江遥的手里,便被一只坚实的手臂挡住。 程砚池紧紧皱眉,将何韫清递伞的手隔开,然后挡在了江遥的面前,“姓何的,我跟你说过吧,如果你让她伤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挥拳,一把打在何韫清的下颌上。 何韫清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额间的碎发轻抖,将俊脸微侧,嘴角便隐隐渗出血来。 程砚池似乎并不解气,挥拳还要继续打。 衣襟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江遥轻轻拽着程砚池的衣裳,“我累了,我们回去。” 程砚池狠狠睨了何韫清一眼,显然并不想罢休,“姓何的,我跟你没完!” 何韫清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将嘴角的血迹揩去,手中握着的伞一扔,猛地出拳,也十分精准地打在了程砚池的下颌上。 “你以什么立场没完?” 江遥看着雨中的两个男人,突然觉得天地间的雨声变得很吵,眼前的一切变得很模糊,越来越模糊…… 最后,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053章 我们搬家吧 室内温度,26度。 对人来说,最舒服的温度。 江遥的眉心皱了皱,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叶依依一张娇媚的脸。 “阿遥,你醒啦!” 江遥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已经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我怎么了?”她轻轻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 “你晕倒了,”叶依依轻声叹了口气,“程砚池把你送到医院去一通检查,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医生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最后只能让你回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看啦。” 江遥晃了晃头,只觉得脑袋里面沉甸甸的,意识仿佛还停留在自己在雨中昏倒前的那一刻。 “程砚池呢?还有……”江遥的话讲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叶依依明白江遥的意思,“还说呢,那个程砚池和何韫清,碰到一起就是吵架又是打架,在这里影响你休息,刚才已经被我赶出去了。” “依依,关于何韫清……”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叶依依将身体前倾,拖着腮看江遥,“其实那天在门外听到何韫清和艾琳的话,我就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了。” “对不起。”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叶依依真诚地说道,“阿遥,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点都没有生你的气,有些事你没有告诉我,自然有你的道理。只是没想到,何韫清当年还做过那样的事情。” 叶依依觉得唏嘘,“阿遥,你现在是不是真的很恨何韫清?” 恨么? 江遥想过,如果当初没有何韫清,她的命运是不是就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呢? 她苦笑了下,摇头,“就算当年没有何韫清,恐怕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我真正该恨的,是当初伤害了我的人,把自己的恨意牵连到别人身上,是孬种才会做的事情。” “这么说,你一点都没有怪他?”叶依依有些惊讶,“那你为什么还……” “我当然怪他。”江遥轻轻咳嗽了两声。 她怪他的内疚。 即使是最艰难的日子里,江遥也不肯以自己的遭遇去博取别人半点同情,无论经历了什么,她始终认为自己与旁人是平等的。 她讨厌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她。 尤其是,这个人是何韫清。 对她只是内疚同情的何韫清。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对这个男人有了期待呢? 她更恨,自己这种异想天开般的期待。 “我真傻,是不是?”江遥轻轻地问叶依依。 叶依依一把抱住江遥,“如果你傻,我陪你一起傻。” 江遥很喜欢闻叶依依身上清新的茉莉花味道,她轻轻地笑了笑,“依依,我们搬家吧。” 几天后的深夜。 忙碌了好几天的何韫清,终于从外地回来了。 他如往常般,拿了瓶牛奶,站在阳台上,迎着凉飕飕的晚风,嘴唇在瓶口轻轻抿了一口。 隔壁的灯暗着。 里面,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那个总喜欢坐在阳台上,吹着冷风,喝冰啤酒的女孩子不见了。 他知道,她再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就像从来没发生一样,又恢复成从前静悄悄的模样。 男人侧眸,静静地看着阳台上她曾经坐过的那把椅子,依稀中仿佛看到了她豪爽地灌下冰啤酒,然后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容的模样。 下一秒,那模样便消失不见了。 男人淡淡地笑了,笑容中不由地沁了丝苦涩。 从未有一刻,他觉得偌大的房间如此空旷。 拿出手机,他看着通讯录上面江遥的号码,深思良久,终是没有拨通,将手机重新揣进口袋里。 然后,低头看了看瓶中的牛奶。 回身,放下牛奶,从冰箱中找出一罐冰啤酒来。 耳边回荡起艾琳的话,“会不会日子久了,连你也分不清那是什么了……” 男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他仰头,喉尖轻滚。 像从前她一样,将冰啤酒一饮而尽…… 说是跟叶依依一起搬家,事实上只有江遥一个人搬了家。 叶依依的新戏,进组了,跟同组的演员住在一起,鲜少回家了。 江遥又变成一个人住了。 她的生活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上班,下班,挤出时间来去偷偷看琴姨和陈述。 很久很久,都没见到何韫清了。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当你与一个人并未相熟的时候,他总是在你的世界里不断出现。 可当你已经默认,他走进你的世界的时候。 他却再也不见了。 江遥明白,她与何韫清,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短暂的时空交错让两个人相识,却最终,都要回到各自的世界中去的。 “春风十里”,依旧热闹非凡。 江遥如往常般,在这里做着兼职。 除此之外,她又有了另外一份兼职,为了一份不错的收入,也为了叶依依。 “阿遥,”赵经理见她盯着酒杯出神,喊她的名字,“包厢里有位客人点了杯‘雨夜杀机’,你去给人家送去。” 江遥回过神来,麻利地开始调酒,“赵经理,我是调酒师。” “调酒师怎么了?不就是给客人送杯酒嘛,”赵经理摆摆手,“客人点名要你送,咱们做服务行业的,最怕的就是得罪客人。你送去,又不会少块肉,说不定客人一大方,给你一大笔小费。” 江遥无奈地摇摇头,端起调好的酒,向赵经理指示的包厢走去。 在这灯红酒绿的地方,所有的规则都变得很模糊。 江遥见惯了这一切,也一直在努力适应这一切。 到了包厢门口,江遥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将手里端着的酒慢慢放下。 “您要的酒,请慢用。” “不要告诉我,才这么几天,就不认识了。”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熟悉而磁性的声音。 江遥一怔,本能地猛然抬头看去,直接跌入何韫清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脸部的轮廓被修饰得更加线条感十足。 原本便清冷英俊的面庞,突然多了一丝神秘。 多日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些许,整个人却显得更加潇洒倜傥…… 第054章 陪我喝一杯 包厢里,就只有江遥和何韫清两个人。 江遥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捏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何韫清,然后向他微微欠了欠身子,转身准备出去。 “江遥。” 身后,男人连名带姓地叫住她。 江遥的脚步微微顿住,“先生还有什么需要么。” 何韫清望着她的背影,微抬了下嘴角,然后目光淡淡落在那杯她亲自调的酒上面。 “‘雨夜杀机’,”他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晃着,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一丝玩味,“听说,这是你最拿手的酒。” “先生,我很忙,没有时间跟您聊天。” “你可以出这个门,”何韫清看着迈步要离开的江遥,“我也可以再点一杯,要你送过来。” 男人的语气平静,垂眸,望着杯中的红,轻轻抿了一口。 “你……你到底想怎样?”江遥猛地回头,看着何韫清饮酒,“明明不能喝酒,还偏偏要到这种地方来!” 何韫清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明明不能喝酒,却偏偏到这种地方来,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么。” 江遥紧紧抿起嘴唇。 她不愿知道。 “陪我喝一杯。”何韫清语带温凉,修长好看的食指在他旁边的位子上点了点。 “对不起,我是调酒师,不是陪酒的。”江遥直接拒绝,“况且,万一有人再喝多了乱来,我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现在,我可以喝一点了。”何韫清动作缓慢而优雅地又倒了一杯酒,抬眸,仿佛不经意般瞄了江遥一眼,“你准备一直在那里站一晚上?” 言外之意,这一晚上,他都不准备放她走了。 在这里,他是客人。 有钱的客人。 赵经理不愿意得罪的客人。 用赵经理的话来说,只要是客人的要求,只要不触犯原则性的问题,要尽可能满足。 江遥极不情愿地在何韫清的身边坐了下来,从何韫清的手中接过酒瓶,“倒酒这种事,不应当让客人来。” 她在刻意用言语,将自己和何韫清的距离拉远。 何韫清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也不反驳,轻轻一笑,“怎么搬走了。” 江遥握着酒瓶的手微微一颤,然后继续倒酒。 “搬到哪里去了。”男人又问。 江遥放下酒,抬眸看向男人,“先生,私人问题在这里恕我不能回答。” 何韫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冲江遥比了比酒杯,然后径自抿了口酒。 江遥亲自调的“雨夜杀机”,初尝味道平和,随之而来的呛辣总是让人难以招架。 就如她一样,看起来瘦瘦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人,谁也不知道在她心底到底暗藏了多少锋芒。 江遥也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不喜欢自己这杯酒,不够烈,在这里,她只喝最烈的伏特加。 “酒喝过了,我可以走了么。”江遥冷冷地放下酒杯,起身要走。 “阿遥。” 男人的大手,下意识地一把按在她还停留在酒杯的手腕上。 指尖的温凉,沿着她的肌肤,一直沁到她的心底里。 江遥突然觉得,方才的酒其实也很烈了,至少烈得她现在鼻头发酸。 她往后收着手,试图从男人的大手下挣脱。 何韫清却反倒一把将她纤细的手腕攥住了,炽热的掌心熨烫着她细腻的肌肤。 “放手!”江遥用力想把他甩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越界了,即使是在这里。你以为我在这里工作,就什么都肯做吗?你以为我曾经经历过那些事,就会变成一个没有底线没有廉耻的女人吗?” 她的胸膛,轻轻起伏着。 或许是酒精的加持,让她对着他,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她的心,是一颗被她自己细细密密缝合过的心。 任何人的一个同情的眼神,都仿佛在她的心上踩了一脚。 她接受唾骂,却无法接受同情。 何韫清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自己的倒影,缓缓放开了抓住她的手。 “我没那样以为。”男人轻声说道,“我不会那样以为。” 江遥侧过头去,轻轻吸了吸鼻子,“那就别再来找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 外面的赵经理见到江遥脸色难看地从里面走出来,不由地跟在她身后,“怎么了阿遥,你该不会得罪客人了吧?我跟你说哈,你这个人就是太倔强了,咱们做人啊,不能这么轴……” 江遥突然站住,看向赵经理。 赵经理被她这么突然一看,竟然所有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没别的意思啊。” “赵经理,我有些不舒服,想请个假提前回去。” “好啊,那你快点回去休息吧。”赵经理点点头。 也好,再让江遥这副表情继续工作,说不定真的会得罪不少客人。 江遥换下了工作服,一个人走出了春风十里。 春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抚过她的面庞,她站在街口,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突然有一丝迷茫。 “小姐,一个人啊?”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江遥不由地回头。 讲话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在他的身边,还有三个看起来比他稍微年轻些的男人。 几个男人,一副社会人的打扮,其中两个人嘴里还叼着烟,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江遥。 江遥别过头,没有理会他们,只挪了挪步子,尽量离几个人远了些,想要尽快打到车离开这里。 “我哥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其中一个年轻男人有些恼了,语气不善地边说话,边伸出一只手来扒拉江遥的肩膀。 江遥皱眉,瞪了那男人一眼,“先生,请你放尊重些。” “尊重?”那男人满是嘲讽地笑,抬手一指春风十里的招牌,“从这里面出来的女人,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三贞九烈啊?” “我是从哪里出来的女人不用你管,”江遥冷冷地,“你只需要知道,上一个不尊重我的男人,刚从牢里出来。” “臭娘们,别不知好歹!”那男人被惹恼,扬手一巴掌就要打江遥。 巴掌还未碰到江遥的脸,在半空中便猛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扼住…… 第055章 还要我走么 何韫清有力的大手紧紧将那人的手钳住,眉宇间冷厉之色尽显。 “嘴巴放干净点。” 他厉声说道。 那人被钳得吃疼,忍不住咧了咧嘴巴,“管闲事是吧?” 另一人仔细瞧了瞧何韫清,禁不住凑到那为首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耳边,“哥,我怎么看着他有点眼熟呢,好像在哪见过。” 江遥轻轻拽了拽何韫清的胳膊,“算了,我没事,走吧。” 她不怕事,但何韫清的身份特殊,她不想将事情闹大,惹来风波。 “退一边去。”何韫清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淡淡吩咐。 “兄弟,想为女人出头,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对方为首的男人轻哼,“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几个是吃素的么。” “谁是你兄弟?”何韫清冷冷地一笑。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识相的赶快给我让开。” “我什么酒都不吃,”何韫清轻蔑地看着那为首的男人,“你们动她就不行。” “少废话!上!”为首的男人彻底恼火,一挥手,几个男人便一股脑儿地朝何韫清冲了上来。 何韫清猛地手臂一收,将自己面前的男人险些拉倒,紧接着一个潇洒利落的转身,一脚踹在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上。 江遥眼看着何韫清和四个男人混打在一起,心里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既担心何韫清吃了亏,又担心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要是被狗仔拍到,那些营销号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 转眼间,四个男人已经败下了阵来。 其中两个男人捂着腹部,狠狠地瞪着何韫清,为首的男人轻轻揩了把嘴角的血,“行啊,没想到兄弟几个今天碰上硬茬了。” “我很久不打架了。”何韫清神色平静地说道。 为首的男人显然脸上挂不住,十分尴尬,“不知道兄弟以前是混哪条道上的。” 何韫清轻哼了一声,目空一切地从几个男人身上扫过,“滚吧。” 几个男人互看一眼,知道今天自己这边是占不了什么便宜了,又瞪了何韫清一眼,转头跑了。 路边,零星几个人朝这边看过来。 隐隐,好像还有人在边指指点点边窃窃私语。 江遥赶紧过来,用两只小手一把捂住何韫清的脸。 男人皱眉,“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江遥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你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吗?公众人物这样打架,要是被别人拍到了,随便写一写,你的职业生涯怎么办?” 何韫清看着她不停想要捂上来的小手和紧张的表情,不由地笑了。 “笑?你还有心情笑?”江遥更气了,“明明我们直接溜了就行,干嘛偏偏要打架。” 何韫清温凉的大手轻抓着江遥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欺负你的人,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遥的目光,落在何韫清手指的关节处,原本白皙的肌肤上,隐隐有血渗了出来。 看来是刚才在打架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 她朝四周看了看,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何韫清的衣袖,“跟我来。” 男人看着她抓住他衣袖的手,微微抿起嘴角,就这么不发一言地跟着江遥往前走。 江遥的新住处,距离春风十里比较近。 大约十分钟的车程。 小区比较老旧,这个时候也没有多少人还在外面活动。 江遥拉着何韫清一口气爬了六楼,终于在一扇破旧的门前停住了脚步。 何韫清神态自若地环视着四周。 江遥边穿着粗气边开门,“我这里条件有限,你要是嫌弃现在就可以走。” 何韫清轻轻一笑,“那我岂不是白白爬了六楼。” 江遥白了他一眼,推开门。 屋内的一切更加狭窄陈旧,一眼看上去便知道是有念头的老房子了,带着老房子独有的味道。 何韫清的眼睑低垂。 如果不是因为他,江遥实在不必从条件好的小别墅搬到这样的地方来。 江遥开了灯,又跑到窗口去打开窗子通风,然后才翻出了药箱,准备给何韫清上药。 “叶依依跟组,晚上不会回来。”她用棉签沾了药水,示意何韫清坐下。 何韫清坐在她对面,优雅从容地将那只受伤的手伸给她。 江遥轻轻扶住那只手,一点一点细心地为男人涂着药,脸色却不禁微微红了。 她想起方才自己的话。 那话里的意思,就好像是在期待何韫清留在这里,告诉他今晚不会有人打扰。 她心里有些挫败感,到底,还是让何韫清知道了新家的地址。 “你搬回去吧,”何韫清看着这里的一切,“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换个地方住。” 江遥捏着棉签的手顿住,“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不想一直住着程砚池的房子,这里挺好的,离我上班的地方也近。你也看到了,离春风十里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去婚庆公司也只需要二十分钟而已。” “真的?”何韫清淡淡反问。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江遥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何先生,我根本没必要因为你而搬家,毕竟,我与你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那你还大半夜,带我这么一个不熟的男人回家?”何韫清微微眯起眼睛。 “你……”江遥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突然被噎住。 憋了半天,她总算说出一句,“上完药你就走。” 上完药,没走成。 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江遥站在窗口,看着外面似乎要将天地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大雨,紧紧皱起了眉头。 “还要我走么。”身后,响起男人磁性的声音。 大雨,狭窄昏暗的房间,这句话竟然听起来暧昧至极。 江遥深呼吸了两下,“走啊,等一会儿雨下得小点了你就走。” 于是,大雨久久不停,几乎下了一整夜…… 江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回身,便看到睡在地上的何韫清。 男人静静地平躺着,双眼轻合,也不知有没有睡着。 江遥是吃苦吃惯了的,早些年很穷很穷的时候,她也常常跟叶依依睡一个房间,两个人轮流睡地板。 可何韫清不一样,凭何韫清的家世能力,根本不必吃这样的苦的。 想了想,她不由地轻轻叫了何韫清的名字,“喂,何韫清,睡了么。” 男人闭着眼睛轻声回应,“嗯。” 第056章 你一次都没有想起过我么 江遥瞪了何韫清一眼,即使他看不到。 “反正我也睡不着,我去地面睡吧。”她翻了个身,歪着身子看何韫清。 “嗯?”何韫清侧过头来,一双曜黑的眸子似睁非睁。 “不是,我是说,我去地面睡,”江遥解释道,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床,“你来这睡。” 何韫清翻了个身,用坚实的脊背对着她,算是拒绝。 江遥用被子一蒙脑袋,也翻了个身,背对着何韫清,连背影都仿佛在骂人。 外面,大雨依旧。 雨滴落在大地上,树叶上,窗棂上,江遥的心上。 她静静听着那雨声。 老房子里,除了有陈旧的味道,突然多了何韫清身上清冷雪松的味道。 江遥又翻了个身,看着男人的背影。 这样的背影,这样的味道,居然让她觉得很安心。 想起晚上何韫清为了保护她打架的模样,她不由地抱了抱怀里的被子,“何韫清。” “嗯。” 江遥想了想,“以后不要打架了,且不说你是公众人物,影响不好,万一要是打伤了,尤其是伤了脸,也不好办。” “我打架,什么时候输过。”何韫清背对着江遥,幽幽地说道。 江遥望着天花板,“说得好像你经常打架一样。” 何韫清的眉心微微蹙起,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十年前,与她初识的那一年,也是他人生最迷茫的时候。 打架,叛逆,多少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要抖上一抖。 一切,都从与她初次见面的那一晚开始改变…… 头上挨了一下,他失去了部分记忆,却决定重新开始…… 他已经很多年不打架了,最近打架都是为了她。 或许命运,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还有,”江遥的声音又传来,“我不需要你弥补我什么,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这么不想见到我么。”何韫清缓缓睁开眼睛,墨色的双眼盯着前方的黑暗。 江遥翻了身,背对着男人,“嗯,不想见到。” “还有,那枚戒指,请你还给我。”江遥轻声说道。 “不还。”何韫清直截了当地拒绝。 “你!”江遥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何韫清的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这些天,你一次都没有想起过我么。” 江遥垂眸,两只手在被窝里使劲儿地揉搓着,“当然没有,想起你干什么呢。” 何韫清温柔的眸光中有一丝落寞一闪而过,“阿遥,我宁可你怨我。” “我怨过别人,也被别人怨我,我知道无论是怨别人还是被别人怨,那滋味都不好受,”江遥的鼻头酸酸的,“何韫清,就当你从来都没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吧,我们过好各自的生活。” “可你已经在了。”何韫清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是,你已经活在我的生命里了。 江遥也闭上了眼睛,继续听着大雨落下的声音。 这一夜,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何韫清已经离开了。 只留下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和被子上淡淡的清冷雪松气息。 江遥望着那被子出神,她已经把话讲到了那个份上,以后,她和他是真的不会再见面了吧。 只是,陈老师的那枚戒指还在他那里。 手机震动起来。 江遥的思绪被拉回来,她接起电话。 老板打来的。 “小江啊,怎么还没来?” 江遥不由地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按掉了好几个闹钟,早已经睡过头了。 “对不起,老板,我这就过去。” “不用,你不用过来了,”老板直接道,“我给你发个地址,你直接到那去吧。” “什么地址?”江遥边举着电话,边忙着洗漱。 “咱们有个客户,本来是约好了今天上午要一起谈婚礼的细节的,可是现在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了,”老板顿了顿,“本来是谢妍接待的客户,可她今天有事请假了,你替她去那个客户家跑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江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老板发过来的地址,只好答应了下来。 那地址,距离江遥住的地方,足足有两个半小时的路程。 她看着镜子中有些憔悴的自己,微微抿了抿嘴唇,“加油,打工人。” 楼下,公交站挤满了人。 江遥站在人群中,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买辆便宜的二手车,这样一切都会方便许多。 她拿出手机,搜寻着二手车的信息,突然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回头。”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江遥一愣,望着发信人备注上的那个星星符号发呆。 然后,她缓缓扭头,不远处,停着一辆迈巴赫。 车里的人看到她回头,回应般地轻轻冲她鸣了两声笛。 江遥走过去,车窗缓缓地放下来,露出何韫清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男人带了副墨镜,冲她一扬嘴角,“上车。” 江遥立马朝四周望了望,“你怎么又来了?” “路过。” “路这么多,怎么你偏从这里过?”江遥眉头一拧。 “有谁规定,我不能走这条路么。”何韫清桀骜地轻轻扬了扬眉。 江遥无奈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那你忙你的去吧。” “最近休假。” “你……你这样来,也不怕被别人看到!”江遥又朝四周看了一圈,刻意压低了声音,“要是被哪个狗仔盯上了,我看你怎么办!” 何韫清缓缓摘下墨镜,一脸漫不经心的不在意,“你再站这里多说一秒,我就多一秒被盯上的机会。所以,你要不要上车?” 江遥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总有办法。 她没坐副驾,一把拉开了后座的门,坐了上去。 何韫清透过后视镜,瞟了眼她紧绷着的小脸,轻轻一笑,重新戴好了墨镜,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很久。 久到江遥甚至不知不觉睡了一觉,才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 这是一栋郊区的小洋房。 江遥站在房前瞧了瞧,走上前去,准备按门铃,却发现门根本没锁。 错开了一道小缝的门,让江遥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还是礼貌性地按响了门铃,然后将手缓缓放在了门把手上…… 第057章 特殊任务 没有人应门。 江遥正准备推门进去。 手腕上,多了一只男人的大手。 何韫清将江遥的手拿开,站在江遥的面前,率先推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屋内的一片狼藉,和满屋酒气。 速食品的袋子扔得到处都是,茶几上还摆着好几个泡面桶,随处可见的酒瓶子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 “请问,有人吗?”江遥看着眼前的景象,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约十岁左右的模样,披散的头发有些凌乱,一直到腰间,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江遥。 “啊!”江遥吓了一大跳,转身几乎挂在了何韫清身上,“你,你是人吧?” 何韫清的薄唇抿了抿,无奈地看了江遥一眼,转而问小女孩,“你家大人呢?” 江遥又仔细看了看那小女孩,和她留在地面上淡淡的影子,松了一口气,“对啊,你家大人呢?” “阿遥。”何韫清温声道。 “嗯?”江遥的所有注意力还都集中在那小女孩身上。 “你先下来。”何韫清的语气分外和缓,像哄着个孩子。 江遥愣了愣,回头看何韫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像抱着棵大树般,紧紧抱着他,一张小脸几乎要埋在他的颈间。 “啊。”江遥的脸顿时一红,连忙松了手,缓解尴尬般地扯了扯衣裳。 她将脊背挺得很直,双手背在身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小女孩说话,“小朋友?” 小女孩眼神呆滞,皱着眉头有些茫然。 江遥不由地伸出手来,在小女孩的眼前晃了晃。 小女孩的眼睛依然没有反应。 看来,她的眼睛看不见。 江遥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同情,连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在家吗?” 还没等小女孩开口,卧室的房间突然传来婴儿嚎啕大哭的声音。 小女孩扁了扁嘴巴,突然大声喊:“妈妈!” 茶几后面,一堆酒瓶子开始有了响动。 紧接着,一只女人的手忽地按在了茶几台面上,然后是女人烫着波浪卷的头发,再然后是女人有些憔悴疲惫的脸。 这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了,看起来仍颇有几分姿色,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个酒瓶子。 “干什么。”她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抬手又喝了一口酒。 房间里,婴儿“哇哇”的哭声依旧。 “请问,这里是周先生的家吗?”江遥礼貌地问。 女人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江遥,“又有女人来找他了呀?他不在,临时有事出差了,夜里才能回来。” “我是婚庆公司的,周先生好像留的是您的号码,因为您一直联系不上,我才来……” “等他回来,你们直接跟他说。”女人不耐烦多听一秒,直接打断。 江遥无奈,照目前来看,恐怕就算要谈,跟眼前的女人也谈不出什么结果了。 在不绝于耳的婴儿哭声中,她冲女人轻轻点了点头,“好,那我改天再来,打扰了。” 说完,她拉着何韫清转身往外走。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只听到身后“咚”地一声巨响。 江遥回头,只见那醉酒的女人,脑袋磕在了茶几的棱角上,此时正倒在地面,已然有鲜血缓缓流出…… 救护车呜咽着驶来。 江遥和何韫清将女人送到了医院。 所幸,送来得及时,女人没有生命危险。 她躺在病床上,缓缓睁眼,酒已经全醒了,说话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谢谢你们救了我。” 江遥摇头,“没关系,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喝那么多酒了。” 旁边的何韫清看了江遥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里面最能喝的就是你。 那女人苦笑,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这里已经没事了,不过,我的两个孩子还在家里,能不能拜托你们,帮忙临时照顾一下,等晚上我未婚夫就回来了。” 这…… 这像话么? 江遥看向何韫清,何韫清脸上,也带着罕见的为难之色。 “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亲戚朋友了……” 郊区的小洋房内。 江遥和何韫清又回到了这里。 小婴儿用他那最强的肺活力哭喊出的声音在整栋房子里回荡。 小女孩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抹着眼泪。 江遥揉了揉被喊得有些发麻的耳朵,转头问何韫清,“你会么。” “我什么都会。”何韫清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就是不会这个。” 呵呵…… 江遥挠了挠头,“要不然你回去吧。” 她不能再和何韫清牵扯不清了。 何韫清淡淡瞥了她一眼,径自大步朝那婴儿啼哭的房间走去。 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那是个香香软软的小团子,跟他的哭声一点都不匹配。 何韫清弯下腰,试探了下,将小婴儿抱在怀里。 “他是不是饿了呀?”江遥凑上来,像研究一道数学题般研究着眼前的小人儿。 何韫清想了想,掀开包裹着婴儿的小杯子。 尿了。 “尿布在哪?” “哦,尿布。”江遥连忙手忙脚乱地找尿布。 许多事情,她都可以做得很好,可是唯独照看孩子,她最不拿手。 她不是不能去做,而是不敢去做,生怕一个不小心,那软软的小人儿就被自己碰坏了。 “抱好。”何韫清将孩子往江遥的怀里一塞。 “啊?我抱?”江遥下意识地紧张接过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然我抱,你来换?” 江遥连连摇头,轻轻地抱着那孩子,由着何韫清为他把尿布换好,却仍然十分僵硬地站在原地。 “何韫清,何韫清。” 何韫清瞧着她此时已然一副机器人的模样,不由地一笑,将孩子接了过来。 那白白嫩嫩的孩子,原本还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哪知到了何韫清的怀里,两只清澈的眼睛看着何韫清一张清俊的脸,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第058章 我不会做一个父亲 何韫清看着小婴儿最纯真的笑容,嘴角也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眼中不经意间流淌出的温度,足以让冰消雪融。 江遥看着眼前和谐美好的画面,不由地出了神。 何韫清淡淡抬眸,精准捕捉到了江遥的表情,“要不要抱?” 江遥连忙摇头,“我不行的,我……” 话还未说完,小婴儿就已经到了她的怀里。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孩子,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孩子抱坏了,看着他那最天真无邪的眼神,江遥的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 这个世上最神圣的,莫过于孩子。 每个孩子的心里,都住着未经世间繁杂沾染的神明。 江遥喜欢这种感觉。 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便已经不能做个孩子了。 她很想知道,孩子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小婴儿在她的怀中,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江遥动作僵硬地悄悄将小婴儿重新放到婴儿床上,蹑手蹑脚地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仿佛完成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也没那么难,是不是?”她咧开嘴笑了。 何韫清不置可否,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拿出手机埋头查询着照顾婴儿的相关资料。 江遥歪头,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由地感叹,“何韫清,你将来要是做了父亲,一定是个好父亲。” 何韫清收起手机,侧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英挺的身体轻轻向后靠,“我不会做一个父亲。” “啊?”江遥愣了愣,“怎么?” 第一反应是…… 她张了张嘴巴,“你该不会是……” 何韫清眉眼冷凝,斜了她一眼。 江遥闭上了嘴,有些无趣地扁了扁嘴巴,想了想又道:“没关系的,反正你家就是开医院的嘛,现在医疗条件那么发达,好多以前不能治疗的病现在都能治了。” 医院? 何韫清不禁想到何怀安那张有些苍老的脸。 他不愿看到何怀安那张脸,即使是出现在脑海中也不行。 至少,何怀安还有变老的机会。 不知道母亲如果活到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那样爱美的她,会不会偶尔苦恼,脸上多了一条皱纹? 可惜,再也没有如果了。 母亲,和他那才出生没有多久的妹妹,再也没有了…… 江遥眼看着何韫清那张脸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冷峻,冷到让人发寒。 她不由地坐到了离男人远一些的位置,“难怪你条件这么好,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放心,这是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 何韫清突然瞪了江遥一眼。 他没有女朋友,是因为这? “你最好说出去!”何韫清冷冷的。 “你这个人怎么还……” 或许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稍大了些,躺在婴儿床上的小孩子醒了,又开始哇哇啼哭起来。 江遥揉了揉脑袋,走到床沿旁,看着那孩子,“他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他冲奶粉。” 找了半天,终于把冲奶粉的东西找齐了,江遥按照说明,冲好了奶粉,回头看去,何韫清已经再次把小婴儿抱在了怀里。 她将奶瓶递给何韫清。 何韫清细心地探了探温度,才喂给了孩子。 孩子抱着奶瓶,果然平静了很多,也不哭了,吃得开心。 不一会儿,奶瓶就见了底。 江遥去洗奶瓶,何韫清将孩子重新放下。 才刚一放下,孩子便又大哭起来。 “他又怎么了?”江遥无奈地掐着腰,看那孩子。 她突然觉得,照顾孩子真的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这孩子的哭声,简直比周一早上的起床闹铃还要恐怖。 何韫清只好又将孩子抱在了怀里,说来也奇怪,孩子一被抱起来,立即不哭了。 江遥啧啧两声,看来这孩子就喜欢让人抱着。 何韫清抱着孩子,走来走去,一直走到孩子又睡着了,才将孩子再放下。 哪知,才一放下,孩子又醒了,继续大哭。 江遥摆摆手,“换我来抱吧。” 说着,她把孩子抱了起来,也学着何韫清的样子,在屋内走来走去,可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洪亮。 江遥没辙了,求救似的看向何韫清。 何韫清只得又将孩子接了过去,才一到他的怀里,孩子立马不哭了。 “喂,你这个孩子!”江遥绷起小脸,“怎么还挑人呢。” 两个人忙活这一个孩子,一直到了晚上,孩子总算是闹累了,自己躺在小床上睡着了。 江遥和何韫清并排仰躺在椅子上,疲惫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你说,他那么小,怎么有那么多使不完的力气呢。”江遥眼神呆滞地幽幽道。 “嗯。”何韫清干脆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 照顾孩子,比他在训练室练舞可要累多了。 不仅身体累,心更累。 于是,等到夜里,那位周先生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两个轻轻依偎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人。 “咳咳。”周先生清了清嗓子。 先醒的是何韫清,男人侧眸,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江遥,冲周先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先生了然地一笑,压低了声音,“我未婚妻已经跟我讲了事情的经过,实在是麻烦二位了。” 何韫清轻轻颔首,“孩子交给你。” 周先生点头,回身望向那个孩子熟睡中的婴儿,“她是喝醉了酒之后跌倒的?” 不用想也知道,毕竟,这里那么多空酒瓶子。 “是。” 周先生叹了一口气,“她也不容易。这个孩子不是我们的,是我车祸死去的姐姐的。本来,她是不肯答应我的求婚的,但是因为这个孩子,她说,想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何韫清没想到,事情的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祝你们幸福。” 周先生摇了摇头,“她心中另有其人,想去找又不愿意去找的人。这么多年,我也没能走进她的心里。” “不好意思,和您说多了,”周先生回头,冲何韫清笑了笑,“这么晚了,二位还没吃饭吧,不如我请二位吃个宵夜。” “宵夜?”睡梦中的江遥打了个喷嚏,突然醒了过来。 第059章 我喜欢你 江遥和何韫清没有接受周先生的好意。 两个人自己去外面还开着的馄饨店吃了碗小馄饨。 从小洋楼出来,直到馄饨店,再到出了馄饨店,江遥一直都几乎没有说话。 她一直在思索。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位醉酒住院的女人特别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空旷而宽敞的街道上,何韫清静静地走在她的左侧。 桃花正开得烂漫。 轻风一吹,那点点花瓣便如雨般在空中飘飘洒洒。 “在想什么。”何韫清淡淡问。 “我在想,人是不是真的有前世,”江遥脱口而出,脑中还在想着那个女人,“不然怎么会有些人才见第一次面,就有很熟悉的感觉呢。” 何韫清举目,远望着绵延出很远的桃花,“谁让你有了前世曾见过的感觉?” “就是……”江遥边说着,边不经意间抬头。 皎洁的月光下,何韫清的眉眼清冷中又尽显温柔。 是技艺最高超的画师都难以描摹的美好画面。 江遥闭上了嘴巴,不说话了,又默默地走了很远,突然道,“何韫清,你的假期,到今天就结束吧。” 何韫清双手负在身后,长腿迈步,慢悠悠地走着。 “我说过,我可以不怨你,但我也不想见到你。” “阿遥。” 男人的目光望向天边,“我也说过,我不会跟你划清界限,宁可你怨我。” “何韫清!”江遥站住脚步,“你到底想怎样!” 何韫清望着前方的路,“就这样一直走,不好么。” “不好,一点都不好!”江遥大跨步地向前走着,走到何韫清的面前,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我不要你的同情怜悯,你到底懂不懂!” 她眼睛微微泛红,连声音都轻轻地颤抖着,“你知道我的过去。” “知道了,就不行么。”何韫清沉着声音问。 “不行!”江遥吸了吸鼻子,“你会去同情一个身上划了一道口子的人么?当然不会!因为那只是一道口子,痊愈了就是痊愈了!但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会有很多人同情?因为他们打心底里觉得,我永远会是一个残缺的人,我永远不会好了!” 江遥扭头,轻轻将眼角滑落的泪揩去,“尽管我知道,那不是我的错,尽管我告诉自己,我并不低人一等,我要堂堂正正活着,但是在许多世人的眼里,我就是有着不能被人接受的残缺。在这里,永远刻着那个人的名字。” 江遥伸手,指向自己的心口位置。 何韫清看着江遥的眼神中,也蒙上了一丝猩红。 “同情,有时候也会变成一把刀,”江遥紧紧咬牙,努力不再让自己流泪,“何韫清,许多人都可以同情我,但你不行。我不接受你的怜悯,永远不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 她在乎的,从来不是何韫清十年前做过的事。 她真正介意的,是如今的何韫清对她的怜悯。 将心中的话讲完,江遥胸膛微微起伏着,又看了何韫清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 “阿遥!”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江遥没回头,径自大步向前走。 “江遥!”身后的何韫清连名带姓地叫她。 江遥依旧不肯停下来。 “我喜欢你!” 江遥的脚步登时顿住,身体僵硬地立在原地,然后终于缓缓地向后转身。 何韫清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说,这些天从来没有一刻想起过我,可是我,这些天无数次想起过你。”何韫清深情地看着江遥。 一阵微风吹来,吹落了树上的桃花瓣,在两个人之间轻轻飞舞。 江遥呆立着,整个人仿佛一块大石头。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毕竟,对面的男人是何韫清。 俊美绝伦的何韫清,才华横溢的何韫清,人品家世样样好的何韫清,无数人的偶像的何韫清…… 而她呢? 尽管她明白,自己值得被爱,可有时,值不值得被爱和会不会被爱是两码事。 读书时,她不是没有过追求者,毕竟她漂亮又优秀。 可当那些追求者在悄悄了解过她的过去之后,就全都人间蒸发了。 这些年,她冷眼看惯了这些。 她也早已不在意这些,人间冷暖,大抵如此。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遥哽咽着,轻声问何韫清。 “我说,这条路,我要跟你一起走。”何韫清语气坚定地说道。 江遥的眼泪再没忍住,蓦地流了下来。 她随意地抹了两把眼泪,冷冷地笑着,“跟我这样的女人吗?何先生,我这样的人也是有尊严的,请不要拿这种事情来打趣我。就算你要可怜我,也不必说出这种话来。万一我当真了怎么办?” “那就当真。”何韫清语气轻柔却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江遥咬紧嘴唇,转身,将男人抛在身后,继续大步向前走。 手腕上,多了一只有力的大手。 何韫清大跨步地上前,一把将她拉住。 “不要再跟着我!”江遥回头一甩手,想要将男人甩开。 却不料,猝不及防地触上了一双性感而柔软的薄唇。 何韫清一只大手扶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攫起她的下巴,双唇霸道蛮横中却又带着温柔地吻了上来。 江遥整个人石化了两秒,大脑中一片空白。 何韫清对女人而言,是致命的。 鲜少有女人能够抵挡得住他的深情。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各个年龄段的粉丝都对他趋之若鹜呢? 江遥喜欢清醒克制,讨厌这种沉沦,却又无法摆脱这种沉沦。 她不知所措地由男人深情地吻着,仿佛整个人都像那些在风中飞舞的桃花般飘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抬手,“啪”地一巴掌甩在了何韫清的脸上,然后一把将他推开。 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打何韫清的脸。 男人被打的那一侧脸微微侧了侧,却不见半分愠怒,等再正过脸来看江遥的时候,眼神中便多了一抹令人心碎的深情。 “现在,你明白了么。” 男人轻声问道。 第060章 选择 江遥望着何韫清的眼神,心中倏地痛了一下。 “我不明白。”她冷冷地说道。 “是你不明白还是你不想明白?”何韫清犀利地问。 “有区别么。”江遥向后撤了一步,“正如你所说,如果有人曾经把你害得很惨,你是不是还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他在一起?何韫清,你看到了,我已经吃过太多苦头,不要再用欺骗的方式靠近我。” 何韫清是一个梦,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永远都难以相信会成真的梦。 何韫清的目光,逐渐暗淡下来。 知道了真相的她,不是不明白,是无法再相信他。 远远地,有车子的声音传来,很快,一辆兰博基尼便在二人身旁停下。 车窗放下来,露出程砚池一张桀骜的脸来。 他抬眉轻瞥了眼何韫清,一脸的不屑,转而看向江遥,“一晚上没联系上你,你老板说你来这了,还好么。” “嗯。”江遥闷闷地点点头。 “上车么?” 江遥看了眼何韫清。 “还是你们还想再聊聊?”程砚池又瞥了眼何韫清,直言不讳地说道。 “不用了。”江遥转身,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坐上了程砚池的车。 车子就像程砚池的脾气般,哼了一声,调转车头,豁地窜出去很远。 何韫清望着那辆消失在夜幕中的兰博基尼,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很久很久…… 车内的江遥,将头轻轻靠着车窗,脑子里一片混乱。 程砚池即便没看她,也知道她现在的表情。 他皱了皱眉,“怎么又和那种人凑到一起了。” 江遥没吱声,扭头转向窗外。 “要不是顾着你的感受,早知道他当初干了那种事,看我不揍他!”程砚池愤愤地。 “你已经揍他了啊。”江遥对着路边一闪而过的树木和车辆喃喃地。 “揍得不够,一点都不解气。”程砚池咬牙,“要不是他,当初你至于遭那么多罪么。” 江遥顿了顿,突然转头过来看着他,“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程砚池突然沉默,目光紧盯着前方,一副专心开车的模样。 “叶依依告诉你的?”江遥追问。 程砚池依旧没说话,躲过江遥询问的目光,隔了半晌,突然问,“阿遥,如果有一天,要你在我和姓何的之间选一边站,你选谁?” “这叫什么问题?”江遥身子往车窗上一靠,“你们两个有什么可比性吗?你是我的朋友,他……” 江遥说了一半,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下去。 何韫清算是她的什么人呢? “你说啊,选谁?”程砚池没听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样子。 “选你选你,选你行了吧?”江遥无奈地笑了。 程砚池也高兴地笑了,“那我邀请你去看我打总决赛。” 说着,他朝旁边的黑色小包包看了一眼,“那里面有张票是给你的,后天,在市体育中心,你来吗?” 江遥照他的指示,找出了那张票,拿在手里瞧着,“你叫叶依依了吗?” 程砚池一撇嘴,“她哪有功夫去看我的总决赛,这些天不是在拍戏,就是去跟那个什么罗逸贤打得火热。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啊,总决赛这么重要的比赛,我当然要去看。” “一言为定。”程砚池嘴角一勾,笑着说道。 很快,就到了总决赛的日子。 江遥看着票面上晚上七点的时间,担心堵车,特地提前了两个小时出门。 等车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 江遥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跳动的号码,犹豫了下,还是接起了电话,“你到底想怎样?” “我的小公主,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对不起,我很忙,没时间陪你玩什么无聊的游戏。” “那可由不得你,”对方发出冷冷的笑声,“我的小公主,你长大了,学会找男人了,不过你身边的男人我都不喜欢。如果让你选,你会选哪个呢?姓何的,还是姓程的?” “与你无关。” “那你可要好好选,选错了可不要后悔……”对方,又发出一阵骇人的冷笑。 江遥猜不透曾启文莫名其妙讲这一堆话究竟是什么用意,只觉得听那笑声听得脊背发寒。 她直接挂断了电话,想了想,直接把那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黑名单里,同样躺着的,还有一长串陌生号码。 江遥不知道拉黑了多少曾启文的号码。 每一次,他都有本事再换一个新的号码打过来。 把手机重新揣进口袋,江遥叫的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江遥刚上车,手机便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叶依依打来的。 “阿遥,小道消息,是关于何韫清的,你听不听?” 江遥拿着手机,在路边来回踱着步子。 何韫清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听。” “哦,那算了。” “等一下,”江遥想了想,“说一下也没关系。” 叶依依想了想,“我听说,何韫清在今天晚会彩排的时候,从舞台上摔下来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 “什么?”江遥握住手机的手顿时收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毕竟,叶依依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 “难以置信是不是?出事儿的第一时间消息就被封锁了,这事儿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哪家医院?” “还能是哪家医院啊,怀安啊。”叶依依顿了一下,犹豫着问,“阿遥,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又不是医生,我去干什么呢,”江遥咬了咬嘴唇,“怀安医院也算是实力数一数二的医院了,自然会有最好的医生救治他的。” 挂断电话,江遥望向窗外的风景。 车辆行人,仿佛忽然全都不在她的眼中了。 脑海中,竟然全都是那夜何韫清站在飘舞的桃花中的身影。 他深情款款地对她说,“我喜欢你。” 江遥晃了晃脑袋,想将男人的影子从自己的脑袋中晃出去,却没想到,越晃越清晰。 坐在前座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由地道,“小姐,别担心,去市体育中心的路现在很通畅,一点都不堵。” 江遥没搭话,轻轻叹了一口气。 想起那样干净到纤尘不染的何韫清如今正躺在抢救室里,她的心竟然没来由地开始一下一下抽痛。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其实,就算不是很亲密的关系,也不能算是仇人吧,他毕竟帮过自己那么多,去看一下好像也是应该的…… “师傅,暂时不去市体育中心了,去怀安医院。” 第061章 护士小姐 即便何韫清坠下舞台的事情已经尽量封锁消息,江遥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是已经有许多人聚集在了这里。 她下了车,看了眼时间。 距离程砚池的比赛开始还有大约半个小时。 就看一眼,看到他没事了她就走。 她如是对自己说道。 低头,给程砚池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有人接。 江遥琢磨着,大概是程砚池忙着准备比赛的事情,没有空闲接电话。 于是,发了条信息给他:“临时有事,可能会晚一点到。” 走进了医院,她恰好看到那两个跟自己还算熟识的护士,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不知道说着什么。 江遥凑上去,跟两个人打了招呼。 “啊,是你啊,有些天没见到你了。”其中一个护士热情地道,“对了,你听说了吗,院长的儿子受伤住院了。” 江遥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说了。 “对啊,之前你不是还对院长儿子挺感兴趣的嘛。” “啊?是吗?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江遥连忙接着话茬问道。 “刚手术完,好像伤得不轻,现在在病房里吧,就还是上次那间病房。” 江遥点点头,与两个护士道别,径自上了顶楼。 果然不出所料,何韫清的病房门口,有人守着,是禁止任何人进去的。 何韫清的姐姐,艾琳,正站在门口,面色凝重地不知道跟守在门口的人嘱咐着什么。 何韫清的经纪人蔡姐,正站在走廊的窗口,不知道跟什么人通话,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 看来直接这么进去看何韫清是行不通的了。 江遥转了个圈子,在自己的脑袋上连着敲了好几下。 不多时,何韫清的病房门口,就多了个身穿护士服,脸上带着大大的口罩的女人。 江遥特地扯了扯口罩,尽量将自己的脸遮挡住大部分。 果然,没有人认出她,也没有人阻拦她。 江遥啊江遥,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她在心里暗暗数落自己,正要迈步走进病房,身后,突然有护士叫住了她,“哎,你。” 江遥心里一惊,硬着头皮回头。 那护士有些疑惑地仔细打量着她,“我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江遥连忙点头。 “怎么最近新来的护士这么多,”护士低声嘀咕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江遥,“一会儿那间病房里的病人醒来之后会很疼,你把这个针给他打上。” 护士说着,抬了抬下巴,指着何韫清所在的病房。 江遥迟疑地看着盘中的针…… “拿着啊。”护士催她,“你别紧张,不是都练过的嘛。” 还……真的没有…… 江遥无奈地接过来,低头边琢磨着该怎么办,边走进了病房中。 病房中,并没有别人。 只有何韫清一个人,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他身上盖着被子,也不知道究竟伤在了哪里,脸上欠缺了些血色,双目紧闭地沉睡着。 整个人笼上了一层破碎的美感。 江遥放下手里的针,站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此时静谧的模样。 心里,竟然止不住的酸涩。 本想看他一眼便离开,可是这个男人仿佛有一种魔力,只一眼,她便挪不动步子了。 江遥的眼眶微红,轻声说道:“喂,你怎么不小心点。” 躺在床上的男人无法给她任何回答。 “疼不疼啊?”江遥凑近,想要看看他究竟伤到了哪里。 病房的门豁地开了。 江遥连忙直起了身子。 何怀安和艾琳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江遥,愣了一下。 “有事吗?”艾琳问。 江遥没吭声,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针。 艾琳点点头,没多理会,继续跟何怀安说话,“爸爸,韫清到底怎么样?” 何怀安看了眼昏睡中的儿子,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要吃些苦头,好好休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断了四根肋骨,好好躺着吧。” 艾琳有些担忧地看着何韫清,“幸好,只是依着韫清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躺着呢。” 一旁的江遥也暗自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看来抢救什么的,实在是有些捕风捉影,夸大其词了。 正说着,躺在病床上的何韫清缓缓睁开了眼睛。 “韫清,你觉得怎么样?”艾琳连忙上前。 何韫清虚弱却依旧淡笑着摇摇头,却因为疼痛不自觉地又扯了扯嘴角。 “哎,你不是说要打针吗?”艾琳看向江遥,“怎么不打啊?” 江遥咽了口唾沫。 她倒是想打,可她得会打呀…… 何韫清的目光,淡淡落在杵在一旁的江遥身上,清澈的眼睛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男人笑了笑,“是新来的护士,不熟练?” 江遥点点头。 “是这么多人看着紧张了?”何韫清温声问她,转而看向艾琳和何怀安,“你们先出去。” 艾琳瞧了江遥一眼,“要不换个护士来吧,我看新闻上说,有些人技术不行扎错了地方,很容易出事的。” “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话。”何韫清微微蹙眉,“就她。” 艾琳摇摇头,无奈地拉了何怀安的胳膊,“那我们先出去吧,爸爸,论犯拧,谁也拧不过韫清的。” 等艾琳和何怀安出了病房,江遥却依然站着没动。 “可以打了。”何韫清轻声道,“打哪里?” 江遥额头上开始冒汗,她甚至不知道,这一阵究竟该打在哪里。 只记得小时候,这种形状的针,都是打在臀部的。 她硬着头皮,指了指何韫清的臀部。 何韫清勉力撑了撑身子,却已经疼得冷汗直流,“不好意思,我动不了,恐怕要你自己来了。” 江遥口罩下的嘴咧了咧,极为艰难地掀开了被子,慢吞吞地伸过了手去…… “等一下。”何韫清突然叫住她,“我觉得我有点发烧,你来探一探有没有。” “嗯?”江遥不由地发出一声疑惑,伸过手去在何韫清的额头探了探。 体温正常,并不发烧。 正想撤回手,纤细的手腕却猛然被大手扣住。 “护士小姐,不再仔细试一试了么?”男人嘴角一勾,蓦然一笑…… 第062章 都是我的错 江遥两道弯眉一拧,再一用力,终于算是把手腕抽了回来。 似乎是方才两个人暗中的力气较量扯动了伤处,何韫清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紧接着豆大的汗珠便流了下来。 江遥立即手足无措地看着何韫清。 “不怕的。”何韫清温声安慰,“阿遥。” 江遥缴械投降了。 她把口罩一摘,犹如打了败仗般,垂头丧气地看着何韫清。 “你伤哪里了。” 何韫清忍着疼痛和颜悦色,“你可以掀开被子,自己看看。” 江遥扭过头去,“我掀你被子干嘛?” 何韫清抬了抬眉梢,“哦,那刚才有人还想脱我的衣服。” 江遥的脸色倏地变红,回头瞪了何韫清一眼,“你早认出是我了,还故意耍我?” “护士小姐,衣服是你主动要脱的。” “算了算了,”江遥摆摆手,“管你伤哪里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真的?”何韫清用逗弄的语气,“可我现在偏想告诉你。” 说着,他轻轻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面,何韫清的肋骨处和腿上,全都缠着绷带。 不用想也知道,当时摔得有多严重,何韫清该有多疼呢。 江遥看着那伤,咬咬牙,再不忍多说他一句,眼圈不知不觉中开始泛红。 “没有很疼,阿遥。” 江遥小时候经常挨打,但那些都是皮外伤,只有一次曾启文下手实在重了,打上了她的腿骨,她记得,那时候很疼很疼。 “多疼叫很疼?我再在你受伤的地方打几下?” “值得的。”何韫清看着江遥的模样,意有所指。 江遥挥手,“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本来是来医院看陈述的,听说你受伤了,就顺便来看一眼。好了,看也看了,我走了。” “顺便偷了身护士的衣服么。” “啊,对!就是顺便!”江遥硬着头皮。 何韫清微微笑着,“那你走了之后,还来么。” “当然不来,”江遥摇头,“我还来干什么。” 她以什么立场来呢,她离他越远,对彼此都越好。 何韫清陷入沉默。 整间病房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安静到落针可闻。 “好了,我去叫真正的护士来给你打针,”江遥知道,何韫清在看她,“我还有事,真的要走了。” 程砚池的比赛应该已经开始有一阵子了,现在往那边赶,大概还可以在结束之前赶到。 说着,她几乎是逃出了何韫清的病房。 出了医院,江遥忙着叫车,可等了半天,车都没有来。 倒是等来了一辆开往这边的救护车。 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好几个医护人员急匆匆地从车上往下面抬人。 江遥本没有在意。 毕竟,这在医院是常有的事情。 直到她一个不经意间回头,扫到了那躺在担架上的人的脸。 立体而桀骜的五官,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伤痕,双眼紧闭着,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正是她要去找的程砚池! 江遥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边跟着医护人员往医院里面跑,边拿出手机给程砚池打电话。 “嗡……”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 就在不远处,躺在担架上的程砚池的身上。 江遥的心骤然一紧,跟在医护人员身后,眼看着他们把人送进了手术室。 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她,焦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走廊里打着转儿。 拿出手机,开始搜今天的新闻。 果然,热搜上一条显眼的新闻刺痛了她的眼睛。 “电竞选手程砚池因故缺席总决赛”。 江遥脸色惨白地将身体抵在冰凉的墙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里终于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医生,请问里面是什么情况?”江遥忙迎上去。 医生擦了擦额角的汗,扫了江遥一眼,“你是家属?” 江遥摇头,“我是他朋友。” “他被人打了,打得不轻,被人发现了送医院来的,具体情况还要问警方,”医生朝里面看了一眼,“不过你放心,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 “不过什么?” “别的倒还好说,多养一养也就好了,”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打他的人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大仇,特地把他的手筋挑断了。手筋断了,就算再治疗休养,恐怕也难再恢复到从前了。” 江遥的心,立即沉到了谷底。 那是程砚池的手,职业选手的手,电竞冠军的手。 他缺席了他的总决赛,今后将永远缺席他的总决赛。 江遥的眼泪,蓦然滚滚而落。 手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程砚池的家人也很快赶到。 程父与程砚池的哥哥此时仍在国外处理事情,来的是程砚池的母亲。 她一脸焦急地看了眼手术室,又看了江遥一眼,“你就是砚池口中经常提到的江遥吧?” 江遥轻轻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程母虽然看起来很担心,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依旧能够保持镇定。 江遥摇头。 突然想起,在今晚上车前,她接到的那一通曾启文的电话。 她猛地打了个冷颤,缓缓拿出手机。 手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未读信息。 江遥的手缓缓颤抖着,点开那条信息。 “所以,你后悔了么。” 曾启文发来的,每一个字,都如此刺眼。 程砚池遇到的事,根本不是意外,是一场蓄谋,是曾启文找了人来做了这种事情。 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渣! 江遥的脸色越来越白,所以,是她选择了来找何韫清,没有去程砚池的总决赛,才会让悲剧发生的吗? “孩子,你怎么了?”程母看江遥的表情不对劲,轻声问。 江遥摇摇头,抹了把眼泪,“伯母,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程母一脸疑惑。 或许,她真的是个不祥的人。 她先是害了陈老师,现在又把程砚池害成了这个样子。 程砚池是个多幸运的天之骄子,遇到她,却成了他不幸的开始…… “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程砚池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我的错……“ 第063章 我也有一个游戏 “阿遥!”叶依依及时赶来,在江遥说更多之前突然叫住了她。 她将江遥拉到自己的身边,冲程母礼貌地点了点头,“伯母,我是叶依依,我们都是程砚池的好朋友。” 程母点头,上下打量着叶依依。 早听程砚池讲过叶依依长得很漂亮,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伯母,阿遥她太难过了,我先带她到一旁冷静一下。”说着,叶依依拉着江遥便走。 走廊的尽头,江遥望着窗外的凉凉月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不住。 叶依依站在她旁边,叹了口气,“阿遥,我知道你难过,我也很难过,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看你的反应,我也猜到了个大概。但是这个事情,你一定不能说,知道吗?” 向来天真单纯的叶依依,此时倒突然显得十分成熟老道。 “我和程砚池了解你的为人,但程家人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有关,”叶依依皱着眉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总之,那就麻烦了。反正,现在警方已经介入了,我们就安静等着他们调查。” 这些事情,江遥又岂会不明白呢。 她侧过头看着叶依依,“你今天,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叶依依立即抿起嘴巴,表情有些不自然,“哪里不一样,不还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 江遥没有深究,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程砚池的事情。 他还在昏迷,不知道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打职业电竞了,会有多难过……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天亮的时候,程砚池醒过来了。 江遥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程砚池憔悴无力的模样,看着程母红着眼圈告诉他一切,看着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江遥背过身去,将身体抵在门口的墙面上,默默擦了把眼泪。 “是阿遥么。”病房里,传来程砚池的声音。 江遥连忙把眼泪擦干净,转身抿着嘴唇走进来,“饿不饿?我去给你买了点吃的。” 程砚池摇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程母会意,又看了江遥一眼,“我去跟医生谈谈你的情况。” 程母走了出去,程砚池用眼神示意江遥坐下。 他苦笑,“我现在动不了了,我要你喂我,阿遥。” 江遥咬紧嘴唇,默默地打开粥盒,哽咽的声音却出卖了她,“好,我喂你。” 程砚池精准捕捉到了她的情绪,笑了笑,“叶依依跑哪去了?我都这样了也不见她。” 江遥收了情绪,“她也在这里守了一夜,天亮刚被她的经纪人叫走。” 边说着,江遥边将病床摇起来,盛了一小勺粥,放到嘴边细心地吹了吹,然后送到程砚池的嘴边,“小心烫。” 程砚池微笑着吃了,“其实受伤也不错。” “受伤有什么不错。” “受伤你就喂我吃东西了呀,”程砚池依旧笑得阳光灿烂,“你以前还从来没有这样喂我吃过东西呢。” “我以前……对你是不是不够好……”江遥端着粥,一张脸埋得很低,几乎要低到粥碗里。 “没有没有,你以前也对我很好,”程砚池连忙说道,“阿遥,你别难过,其实我也没有很疼,真的。” 江遥怎么能不难过呢。 在最近,已经有两个男人告诉她,他没有很疼。 可是怎么可能不疼呢? “你以前,打针都会哭鼻子的。”江遥吸了吸鼻子。 程砚池皱眉,“喂,那都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 江遥的小手,逐渐攥成了拳头。 “程砚池,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已经……”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程砚池打断她的话,“医生也说了,只好好好治疗休养,以后日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能打比赛了嘛。” “只是不能打比赛?” “对啊,”程砚池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能打就不能打了,反正我冠军也已经拿过了,大不了以后不打电竞了,回家继承我们程家的家业去。” 他说得十分轻松随意。 甚至这话落在普通人耳朵里,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人的嫉妒。 可是江遥知道,程砚池有多热爱他的电竞事业。 为了保持高水平的竞技状态,他一天要打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训练赛。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江遥低头,看着程砚池那双包着纱布的手,“如果我赶过去,你就不会有事了。” “你在说什么啊?”程砚池皱眉,“那个变态又找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但是阿遥,你千万不要自责,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他说着,将头往前凑了凑,去看江遥的脸。 “阿遥,你看着我。” 江遥红着眼眶,抬起头来去与程砚池对视着。 “我知道,这事儿八成是那个变态干的,但是你如果因此伤心,那他就彻底得逞了,”程砚池认真地说道,“他做坏事,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坏人,不是因为你,你明白吗?” 江遥咬着嘴唇点头,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我去趟卫生间。”江遥放下粥碗,在眼泪落下之前,离开了病房。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受伤的是程砚池,现在反倒是程砚池来安慰她。 站在病房外面,她悄悄地看着病床上的程砚池。 男人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紧皱着眉头,手努力地想要动一动。 努力,失败,再努力,再失败…… 很快,他的脸色变得如纸一样白…… 江遥轻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样的景象,是不应当发生在程砚池身上的。 如果没有她,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原本是可以活得很幸福的。 江遥回身,“啪”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迈步往前走,“啪”地,又抽了自己一巴掌…… 可无论打自己多少个巴掌,陈老师不会活过来了,程砚池的手也再好不起来了…… 楼梯间。 江遥看着手机上那一串陌生的号码,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拨了出去。 电话没有接通。 江遥想了想,输了一串信息发送过去,“我也有一个游戏,要跟你玩。” 第064章 再赢一次 手机再次响起。 另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 “你知道吧,警方现在正在调查你。”江遥对着电话,率先说道。 电话那边,是一片沉默。 “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说了么。”江遥咬牙切齿地。 对方发出阵阵冷笑,“我的小公主,我的胆子如何,你是最清楚的。” “我的游戏,你敢不敢玩?” “哦?” “记得那个废弃工厂么?今晚,我们那里见。”江遥嘴角边,噙着一起冰凉的笑意,没有丝毫畏惧,“我们的确是时候见一面了,不是么。”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隔了一会儿,终于传来幽幽的声音,“如你所愿。” 放下电话,江遥才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江母手里拎着个拖把,愣愣地站在那里,脸颊瘦得几乎快要凹进去,一双无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江遥。 江遥默默地把手机背在身后。 她想问问母亲,怎么突然瘦了那么多,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口。 看了母亲一眼,她与母亲擦身而过想要离开。 江母那枯瘦的手一把抓住她,“晓清……不,阿遥。” 江遥侧过头,“这次又是做了什么吃的?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我早已经过了那个有个肉包子就能开心好几天的年纪。” 江母的手突然像触电一样松开。 “他……和你还有联系?”她犹犹豫豫地问。 两个人都明白,江母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从前你没有管的事,现在也不要多问。”江遥平静地说道,抬脚要走,回头又看了看江母的样子,声音低了几分,“你,多吃点饭。” 她从未发现,这几个字这么难说出口,说出口后,又觉得如此生硬。 甚至不愿等母亲的反应和回答,飞快地离开了。 江母看着女儿的背影,早已经是眼泪纵横…… 傍晚的时候,叶依依又来了。 她看着坐在走廊里闭着双目的江遥,轻轻坐在她的身边,“怎么不到病房里去?” 江遥睁开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叶依依。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叶依依去摸自己的小脸。 江遥摇摇头,笑了,“想多看看你。” 叶依依也笑了,“虽然我最近比较忙,没有和你住在一起,但你也不至于说得好像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似的。” “依依啊,”江遥拉过叶依依的手,“有的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你要学会多长个心眼,就算暂时事业上不够满意也不要紧,你这么漂亮又努力,将来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叶依依攥了江遥的手,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她,“阿遥,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江遥连忙解释,“没什么,我只是因为程砚池的事,比较感慨而已。” 叶依依总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我能有什么事呢。”江遥捏捏叶依依的小脸。 “说到有事瞒着,还真有一件事,程砚池之前不让我告诉你。” “什么事?” “你还记得露营那次吗?”叶依依回想着,“那天早上程砚池不是说跟人打架了吗?你知道是跟谁打架了吗?” 江遥摇头,“我问过他了,他不肯说。” 叶依依抿起嘴,犹豫了一下,“其实,他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瞒着你比较好……是曾启文……他一直跟踪你,被程砚池发现了。” 江遥惊讶,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好像是曾启文跟程砚池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情,程砚池一气之下,就跟他打了起来,还警告他不要再靠近你。”叶依依想了想,“所以阿遥,可能从那个时候起,曾启文就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样害程砚池了。” “这个傻子。”江遥想起程砚池当时脸上带着淤青的模样,不禁小声喃喃道。 程母从病房内走出来,看到两个坐在外面的女孩子,愣了愣,“进去坐吧,砚池跟你们更有话聊,我去买饭。” 江遥和叶依依进了病房。 程砚池正盯着天花板发呆,见到两个人进来了,不由地眼睛一亮,“两只手动不了,什么都不能做,我好无聊啊。” 以程砚池闲不住的性格,让他一直躺在床上,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叶依依翻了个白眼,“你要好好养伤,别老想着乱动。” 程砚池眉眼一横,“你少在那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然你也躺上来试试看。” “呸呸呸!”江遥立即连呸了三下,“一个躺下了还不够,还要再搭上一个?” 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阿遥,你快回去休息吧,”程砚池有些心疼地看着江遥的黑眼圈,“我妈已经打电话叫了家里的保姆过来,一会儿她就到了。你熬了那么久,身体会吃不消的。” 江遥低头,看了眼时间,“也好,刚好我晚上有事。” “你晚上还有什么事?”程砚池问。 印象中,今晚也不是她去春风十里上班的日子。 “哦,”江遥清了清嗓子,“春风十里,同事临时有事,我跟她串了班。” “你可别去了,让你回去是让你赶快去休息,不是让你去拼命的!”程砚池皱眉,“你要是去上班,还不如在这里陪我呢!” “好好好,我不去了。”江遥站起身来,又看了眼叶依依和程砚池,“我如果不在,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要很开心很开心地生活,知道了吗?” “阿遥……” 江遥摆摆手,“啊,好了,我困死了,我要走了。” 说完,她赶快出了病房,站在病房门口,缓缓伸手捂住了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阿遥,别怕,”她深吸一口气,“十年前,你赢了一次,十年后的你,比当初更加坚强勇敢,一定可以再赢一次。” 病房内的叶依依和程砚池,看着江遥离开后那道关紧的门,然后面面相觑。 “叶依依,你有没有发现,阿遥今天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你也发现了啊……” 第065章 就一次,可以吗? 江遥来到陈述的病房外,本想悄悄地看一眼陈述。 却不料恰好撞到琴姨从病房里面出来。 江遥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抿了抿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琴姨回头,看了眼还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医生说,小述再有一个月就能出院了。” “啊?”江遥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琴姨居然没有骂她,反而跟她说了陈述的情况。 很多很多年,琴姨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了。 “啊什么?这有什么听不懂?”琴姨皱了皱眉,“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需要再来医院看他了。” “还有,”琴姨转身进了病房,没过多久,拿了个牛皮纸信封出来,塞到江遥的怀里,“这个,你拿回去,我们是很穷,但我们也不会用你的东西。” 江遥捏着那信封,当初她往里面放了多少,如今里面就还有多少,一点没有少。 “琴姨,我……” “你什么?”琴姨瞪了她一眼,“你欠我们陈家的,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但你别想用这种方式还!” 琴姨说着,眼圈有些泛红了,“陈最要是知道了,会在天上睡得不踏实。” 听到陈老师的名字,江遥也有些哽咽了。 她默默地将钱收了起来,“我知道了。” 琴姨看着江遥这副模样,又瞪了她一眼,“陈述这段时间没有去上学,我想把他的助学基金退给学校,你猜,他们告诉我了什么。” 江遥的眼睛顿时睁大,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他们说,根本没有什么助学基金,是有人拜托了学校转交给我们的,不只是初中,还有小学,转交了八年。”琴姨的目光逼视着江遥。 江遥躲过琴姨的目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琴姨忍着眼泪,“江遥,你让我,让我们陈家,都成了个笑话!” 原本,她可以尽情地,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恨江遥。 可是如今,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了江遥的钱。 “琴姨,这是我该做的。”江遥执拗地说道。 “你去陈最的坟前,去问问他,希不希望你这样做!”琴姨提到儿子,又抹了把眼泪,“他到死之前,都一直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开心。可是这些年我做了什么?我花了一个本来就生存艰难的孩子的钱!我一边花着她的钱,一边恨她骂她!” 江遥的心里,蓦然酸涩不能自已。 琴姨称她作“孩子”,这是她许久不曾听过的称谓了。 “琴姨,我愿意的,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江遥低下头,豆大的眼泪一颗紧着一颗地往下掉。 “你别这副样子!”琴姨吼她,“你别以为我原谅你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但是……请你别辜负我们陈最的牺牲,给我好好活着!” 江遥流着眼泪,连连点头,“我知道,琴姨,我知道,今晚,我会跟所有的痛苦做一个了结。” 说完,她朝琴姨深深地鞠了一供,转身,目光坚定地离开。 琴姨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到底懂没懂……”她对着江遥的背影喃喃说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遥又低头看了眼时间。 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她还没有去。 顶楼,最里间的病房里。 病房内没有开灯,何韫清独自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刚吃过了药似乎是睡着了。 江遥悄悄地推开门,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熟睡中的模样,嘴角浅浅浮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何韫清。”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以一种尽量不让他听到的声音。 “我要去做一件事情,一件必须要由我来亲自了结的事情,”江遥在椅子上坐下,轻轻靠在男人床头的墙边,然后垂首看他,“我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 熟睡的何韫清,均匀地呼吸着,没有半点反应。 “如果你醒着,会不会阻止我,告诉我,其实我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其实我也知道,只是,我再不愿看到任何人因为我的事情受到伤害了,”江遥吸了吸鼻子,“有些地狱,就让我一个人下吧。” “请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再对我伸出手。” 江遥发觉,自己很喜欢何韫清睡着时的模样。 不只因为男人长得好看,更因为只有在此时,她才能毫无顾忌地对他说出所有。 “你知道吗,其实,当年的事,我一点都没有怪你,”江遥回想着当初的事情,“就算没有你,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可是,我又是真的很气你怨你。” “你知道我究竟怨你什么吗?” 病床上的何韫清,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江遥并未发觉,继续说道,“我气你,怎么能骗我呢?你怎么能对我只是内疚呢?你为什么不……” 她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无奈地笑了。 “其实,我更气我自己,为什么会对你抱有期待。” 她缓缓站起身来,“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宿命,现在好了,就让我们就此别过。” 说着,她慢慢地俯下了身去,双唇轻触男人的脸颊,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轻轻吻上了一记。 第一次,她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吻他。 江遥笑着,“希望你做个好梦,梦里再没有我。” 说完,她又默默地转身,出了病房。 病房里,何韫清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那病房外残存的光亮,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我会永远对你伸出一只手。” 只要你愿意抓住那只手…… 走出病房的江遥,又碰到了母亲。 她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般,直接越过了母亲想要离开。 “阿遥……”母亲却突然叫住了她。 江遥定住脚步。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江母眼巴巴地看着她,“但是就这一次,就一次,可以吗?” “什么就一次?”江遥不解。 “你说,你早已经过了会因为食物而感到开心的年纪,我都记得的。但是我包了你最喜欢吃的三鲜馅饺子,”江母用请求的目光看着她,“这一次,我想跟你一起吃,可以吗?” 第066章 来自母亲的信 天台的风,呼呼刮过。 阴沉沉的天空,眼看就要下一场大暴雨。 很多年来,久违的一次,江遥坐在了母亲的对面,望着面前的一盘三鲜馅饺子发呆。 母亲热情地给她递着筷子,“吃啊,怎么不吃?” 江遥接过筷子,母亲又把醋碟推到她的面前,苍老浑浊的眼睛里面散发着点点光芒看她。 江遥夹了个水饺放进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三鲜馅水饺。 可是,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苦涩。 “好吃吗?”母亲的双眼里,充满了期待,只为等待她一个肯定。 江遥抬起头来,看着母亲,点点头。 “别光吃饺子,这还有你爱吃的鸭掌,”母亲又推了一堆吃的到她面前,枯瘦的手颤抖着,抹了把自己褶皱的脸,“你能答应跟我一起吃顿饭,我已经很高兴了。” 江遥静静地看着母亲。 她实在老了太多。 印象中的母亲,虽然不能算作个绝色的大美女,却也是十分漂亮的。 她总是留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即使挨了打,每次出门也都要体体面面。 可是此时,眼前的女人,展现在她面前的,却只有形容枯槁。 江遥觉得心里酸涩得难受,将水饺往母亲面前一推,“你也吃。” 母亲受宠若惊地看着江遥,然后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连说两个好,连忙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两个饺子。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更扎得江遥眼睛刺痛。 “今天,有人跟我说,她永远不会原谅我,”江遥哽咽了下,“但是希望我好好活着。” 母亲拿筷子的手顿住,缓缓抬头看江遥。 “我想对你说同样的话。”江遥吸了吸鼻子,“江芝华,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就像当年你抛下我一样,再抛下我一次,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再也不要来找我。” 母亲默默地低下头,“阿遥,妈妈错了,是妈妈错了。” “有些事,不是道歉就能够弥补的。”江遥别过头,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我知道……”母亲也流了眼泪,“阿遥,妈妈……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妈妈?像小时候一样?我再听一声就好……” 江遥沉默。 小时候,她最初回到母亲身边的时候,最喜欢抱着她的胳膊,甜甜地喊她“妈妈”。 她低下头,缓缓地吃着水饺,一个,又一个。 母亲的目光,由期待,慢慢变得暗淡下来。 她知道,是她当初没有做好一个母亲,当她真正想要做一个母亲的时候,却再没有资格了…… “我吃完了。”江遥轻轻放下筷子,“我该走了。” “走的不该是你。”母亲轻声道。 “什么意思?”江遥不解地看着母亲,脑袋却突然一阵晕眩,眼前的母亲,逐渐变得模糊。 “江芝华,你做了什么……”她撑住最后一丝清醒,喃喃地问母亲。 可还没有等到母亲的回答,江遥的身子便已经一软,轻轻地摊在了桌面上。 母亲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江遥的身边,伸出粗糙的手来,缓缓抚过江遥的小脸。 天空开始下起细雨。 一滴苍凉的眼泪混着雨水落在她的脸上。 “晓清……” 母亲还是喜欢这样唤她。 仿佛这样唤了她,一切就能够回到小时候,一切就能够重新开始。 “妈妈要去做妈妈该做的事情了,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还愿意做我的女儿,妈妈下次,一定会做一个好妈妈……” 大雨,仿佛在一瞬间落下…… 江遥在杂物间醒来,身边,早已经空无一人。 她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脑袋,环顾四周,然后起身去开门。 门被人从外面抵住了,江遥推了好几下都没有推开。 回身,看自己方才躺过的地方,一张信纸上,是一片潦草的字迹。 那是母亲的字迹。 江遥缓缓将那张纸捡起来,读着上面的字字句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的晓清,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再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妈妈很后悔,在你最该天真烂漫的童年时期,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在你最需要关爱的年纪,把你一个人无助地推向一个恶魔的魔掌中。” “无数次,我想要鼓起勇气,带你离开,想要挡在你的身前,但我实在太过于自私懦弱,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知道,我对你的亏欠永远都无法弥补,我也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够从过去的阴影走出来,去重新拥抱属于你的人生。” “至于过去,就让我来履行作为母亲的责任,去做一次从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吧,我也想要为我的孩子勇敢一次,去替你了断这一切。对不起,在楼梯间听到了你的谈话。我知道,单单是以伤人的罪名将那个人逮捕,是无法解决根本问题的。我们与他的纠缠,是不死不休的。你当初给他打电话,不也是抱了这样的心思吗?” “晓清,我会给你一个答案。请不要为此内疚,我只是走向了我最好的宿命,只是遗憾,没能再听你叫我一声妈妈……没关系,就留到来世。来世,我会紧紧牵着你的手,再也不松开,给你梳辫子,讲故事,陪你走过这辈子每一个我缺席的春夏秋冬……” 江遥看着那信上的点点滴滴,一滴眼泪“啪嗒”落到了信纸上。 “江芝华,你现在是在干什么蠢事!”她将眼泪揩去,“谁要你这样做!我才不要你这样做!你要一辈子欠我的,你听没听到!” 说着,她回身,疯狂地砸着杂物间的门,“开门,有没有人啊!快开门!” 一边砸,眼泪一边簌簌地流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听到了杂物间里的响声。 “咦?怎么门被堵住了?好像有人被关在里面了。”说着,那人把门打开。 只见江遥直接从里面窜了出来。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着,一直奔出了医院,不顾漫天的瓢泼大雨,直朝曾经那个废旧的工厂奔去…… 第067章 最后的了结 废弃的旧工厂,经历了十年时光的洗礼,变得更加破败不堪。 江遥从车上下来,早已如落汤鸡般。 她跑进旧工厂,用力地推开那扇大铁门,望着里面如怪兽般的大机器,仿佛推开了记忆的闸门。 十年前,她就躲在这里面,被曾启文和母亲,生生地抓了回去。 当时……她就躲在…… 江遥看向二楼。 “江芝华!”她对着二楼大喊。 空旷的旧工厂里,除了她自己的回声,没有人回应她。 她颤抖着身体,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的一切,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又大喊了一声,“江芝华!” 里面依旧静悄悄的。 江遥缓缓踩着那早已经积满灰尘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 打开手电,发现了不远处一堆凌乱的脚印。 脚印的方向,正是二楼。 江遥的心头,涌起浓重的不祥的预感,只得硬着头皮往楼上走去。 楼上的脚印,更加凌乱。 直到她走到当年她藏身的那个大机器旁边,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隐隐传来。 “江芝华……”江遥轻轻唤着母亲的名字,心怀忐忑地走近。 没有母亲,也没有曾启文。 只有地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江遥蹲下来,用手电照着那一滩血迹,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惨白。 “江芝华!”她喊得更用力更大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你真的,和当年一样愚蠢!”江遥咬咬牙,喃喃地,眼泪却再一次夺眶而出。 她疯狂地寻找着,几乎将工厂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未见母亲的半点影子…… 她跑出工厂,站在大雨中,疯狂呼喊着母亲的名字。 雨夜里,路上没有行人。 她瘦小的身体独自在天地间,更显悲凉。 大雨,无情地冲刷着这座城市,冲刷着她的过去记忆,冲刷着她对母亲的所有怨恨。 江遥总说,伤害过你的人,永远不要原谅。 可是,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她拼命地跑着,仿佛要翻遍附近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小巷,只要能找到母亲的身影。 她想对母亲说,如果你出现,我可以试着原谅你。 只要你出现,或许我们能够重新开始。 可是,没有母亲的身影了,再也没有了…… “江芝华!”江遥绝望地大喊着,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跌在了泥水里。 她仰头,望着天空不断坠下的雨滴,竟然会被前所未有的绝望淹没。 她曾经以为,就算是母亲死去了,她也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可是如今,她竟然觉得心如刀绞。 “妈妈!”她终于大喊出声,一如当初那个无助的孩子般,“妈妈,你在哪里……” 她坐在原地,不停地擦着眼泪,“妈妈,你说你再也不会丢下我的……妈妈……” 她一声声呼唤着,对着不会给她任何回应的夜空…… 头顶上方,多了一只雨伞。 江遥呆愣愣地看着那雨伞,沿着那雨伞转头,向身后看去。 大雨中,何韫清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将整个伞移到她的头顶,整个人淋在雨中。 他有些虚弱地看着她,一张原本就清冷的脸此时更显肃穆,缓缓地向她伸出一只手。 江遥原本还保有最后一丝理智,却在看到何韫清的一瞬间,所有的理智全都荡然无存了。 她彻底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起来。 “何韫清……何韫清……我妈妈,我妈妈她不见了……”她将瘦弱的身体,轻轻缩成一团,“怎么办,她又不见了,我该怎么找到她,你告诉我该怎么找到她?” 何韫清看着她痛苦惊慌又无助的模样,眼底是难掩的心痛。 他缓缓蹲下身来,将手里的伞随手扔到一旁,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我帮你找到她,我会帮你找到她……” 江遥所有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连日来所有的恐惧压抑与痛苦一起袭来,她紧紧地抱住何韫清。 时空,仿佛在此刻交错。 一切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她仓皇逃跑,撞到何韫清身上的那一刻。 他看着她那张惊恐的小脸,一只大手轻柔地为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掉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这一次,我会紧紧抓住你,不会让你走,更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一分一毫……” 许久,江遥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小姐吗?我们在护城河边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想请您过来辨认一下……“ 停尸间里。 江遥见到了那具“女性尸体”。 她早已经没有了半点生机,江遥愣愣地看着那张脸,突然觉得在自己生命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离自己远去了。 法医在她身旁,轻声告诉她,“她身上中了八刀,最致命的一刀,在心脏。” 江遥紧紧咬住牙关。 她知道,这是母亲口中的了结。 无论今天,是曾启文死去还是母亲死去,这件事情都会有一个了结。 母亲死去了,曾启文会成为杀人犯,他便再没有机会在江遥的人生中出现。 母亲这一次,终于用这样的方式保护了自己。 可是,这是江遥想要的吗? 她与母亲之间的恩怨,是否也能够因为母亲的离去,而画上一个句号? “我们检查过了,她除了刀伤,身体还患有胰腺癌,即使没有这八刀,她恐怕也没有多久时间了,江小姐,不知道这样说,您会不会心里好受一些。”法医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江遥缓缓蹲在母亲身边,伸手一只手来轻轻抚过母亲的脸。 “谁让你用这种方式来了结一切的?”江遥吸了吸鼻子,“你已经自私了一辈子,最后就不能再自私一点吗?” “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让我内疚一辈子吗?江芝华,我没原谅你,你给我起来……“ 母亲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你是解脱了,你要我怎么办?你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江遥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你还没有,听我叫你一声妈妈呢……” “你起来啊,妈妈……你起来!” 第068章 将那一晚忘掉 江母的葬礼,办得极为低调。 江遥将她葬在了距离陈最不远的地方。 天阴沉沉的。 江遥一身黑色的衣服,静静地站在江母的墓碑前。 墓碑上,江母枯瘦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笑意。 江遥伸手,缓缓抚过那冰凉的墓碑,“这一辈子,不是你抛下我,就是我躲着你,我们在一起快乐的日子一共也没有多久。” 她俯身,从旁边摘了一朵蒲公英的黄色小花捏在手里。 “现在好了,你就住在这里,再也跑不掉了,”江遥轻轻地将小花放在母亲的墓碑上,“你那么爱美,这朵小花送给你,我只送你这一朵。不过我会经常来看你,每次送你一朵。妈妈,我准备学着放下了,希望你也能够放下。” 说完,她嘴边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容,转身,缓缓离去。 清风袭来,卷动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将那朵黄色的小花轻轻吹动,飘去远处…… 近郊别墅。 何韫清刚出院不久。 男人如往昔一样,从冰箱拿出一瓶牛奶来,坐在阳台上。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艾琳数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牛奶要喝热的,韫清。” 何韫清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牛奶瓶子,不由地笑了笑,边应了声,薄唇边在瓶口轻轻抿了一口。 “你说你要我怎么才能放心你,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在大雨天跑出去,平白在医院又多住了一个星期,现在又不让我跟在你身边照顾你。”艾琳说着,叹了口气,“你为了她这样,可是她呢?” 何韫清不由地侧过头,向隔壁阳台的方向望去。 曾经的无数次,江遥就在那里,望着天边的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出神。 “韫清,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何火轮,我建议你去交个男朋友。”何韫清淡淡道。 “啊?男朋友?”艾琳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冲着电话大喊,“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何火轮!” 何韫清浅笑着,将电话的听筒拉远了些,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隔壁阳台,眼前又浮现出江遥拉开阳台的门,出现在阳台的模样来。 阳台的门豁地拉开了。 江遥出现在阳台,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整个人明媚地看着他。 何韫清愣了两秒,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遥冲他挥挥手,“何韫清!” 何韫清的眉心微蹙,眯了眯眼睛,在确定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才轻轻应了声。 “来我这里吃火锅啊。” 何韫清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样的江遥,是他几乎从未见过的,身上没有半点悲伤痛苦的影子,明媚灿烂到好像从来都未曾受到伤害,热情得好像天边那一轮烈阳。 “愣着干嘛,到底来不来啊?”江遥见他没作声,又催了一遍。 何韫清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牛奶,“好,我换件衣裳。” 一起吃火锅的,不只有江遥,还有程砚池和叶依依。 程砚池见到何韫清不由地翻了个白眼,“不是说好了为了庆祝我出院嘛,请他来干嘛?” 江遥无奈地拍了拍程砚池的肩膀,“人家也刚出院,就不要庆祝啦?” 程砚池见何韫清要坐在江遥的身边,不禁挪了挪椅子,在自己和叶依依中间空出个位子来,“你坐这吧。” 四个人围坐在一桌吃火锅,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江遥吃得很开心,开心到好像忘记了刚刚经历过母亲的死亡。 “阿遥,听说那个姓曾的跑了?现在警方正在四处找他呢?”程砚池问道。 对面的叶依依,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你踢我干嘛?”程砚池直言道,“咱们几个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叶依依又瞪了他一眼。 江遥夹菜的筷子在半空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夹菜。 她笑着点头,“对啊,没什么不能直说的,他逃不了多久的,迟早会被抓住。” “来来来,吃菜吃菜。”她边张罗着,边往锅里面加菜。 “阿遥,你真的没事吗?”叶依依有些担心地看着江遥。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么?”江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举起酒杯,“程砚池,祝贺你出院,希望你以后能再没灾没痛。现在医疗条件越来越好,你的手,说不定有办法的……” 程砚池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手,冲江遥张了张嘴巴。 江遥会意,将一颗鱼丸夹进他的嘴巴里。 程砚池吃了鱼丸,挑衅般地扬了扬眉看了旁边的何韫清一眼,“借你吉言,我回去继承家业也不错。” 江遥一饮而尽,转而看向旁边的叶依依。 “依依,你最近好像很忙啊,挑男人可要擦亮眼睛。” 叶依依小脸一扬,知道江遥在暗指罗逸贤,“哎呀,你放心吧,他只是普通朋友,我现在啊,还是要以工作为重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江遥捏捏叶依依的脸蛋,又举起酒杯,“好,那我就祝我们未来的天后事业顺利。” 然后,她又干了第二杯。 最后,她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何韫清。 “何韫清。”两杯酒下肚,江遥竟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她吸了吸鼻子,“我希望你……” 何韫清白皙的大手优雅地捏着筷子看她,双眼微眯,准备认真听她接下来的话,“希望什么。” “希望你能彻底将那一晚忘掉。” 饭桌上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 “什么一晚?哪一晚?”程砚池在旁边瞬间皱起了眉头。 叶依依在桌子底下,又踢了他一脚。 “喂,叶依依,我虽然出院了,但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你这样踢一个受了伤的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程砚池抗议。 叶依依白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江遥看着何韫清,“十年前那一晚,那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何韫清淡淡问道。 “是命运,”江遥仰头,又喝掉了一杯酒,“在命运面前,谁都不能逃开,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我们都要学会放下……” 第069章 新搬来的人 夜,悄然降临了。 江遥看着方才与自己一起吃火锅的三个人此时趴在桌上沉睡的模样,眼里带着恋恋不舍的温柔。 “对不起,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或许等下次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会回来。” 曾启文如今已经陷入疯狂。 只有她彻底离开,她周围的所有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 “我的心会和你们一起,等待他被绳之以法的那天。” 江遥坚强地忍住眼泪,拎起行李,又看了几个人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栋曾经留给她许多笑和泪的记忆的别墅……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第一个醒来的是叶依依。 她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四周,“阿遥?” 没有江遥的影子。 “阿遥?”叶依依打了个哈欠又喊了声,低头,看到一张白纸上短短的字,顿时有些慌神。 她晃醒身边的程砚池,“程砚池!” 程砚池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还准备继续再睡,“除非着火了,不然别叫醒我。” “阿遥,阿遥……”叶依依喃喃地念叨着。 “阿遥怎么了?”程砚池立即清醒过来。 两个人讲话的声音将旁边的何韫清也吵醒,三个人一同朝那张纸上看去。 白纸上,只有短短的七个字,“我走了,等我回来。” “什么叫她走了?”程砚池用力地拨了两下自己的头发,明知故问地对叶依依,“她走去哪?” 叶依依低下头。 自然是走去,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何韫清接过叶依依手里的那张纸,缓缓走向阳台,身后,响起程砚池和叶依依推门出去的声音。 男人冰凉的指尖缓缓抚过江遥的字迹。 眼前,又浮现出江遥昨天站在阳台上对着他灿烂微笑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做好准备要离开了吧? 那一顿饭,就好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男人的大手,一点一点将那张纸团成褶皱的一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纤长的睫羽上染了淡淡的濡湿。 她说,要他忘掉那一夜,放下过去。 可是,那是关于她的过去,他不愿意,不愿意忘掉任何有关她一丝一毫的记忆。 即使,每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那记忆不断折磨着他。 与她相识越久,那折磨就越痛。 他愿意陪她一起痛。 然而,她却没有去抓住那只他向她伸出的手,再一次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有江遥的消息。 她曾经住过的地方没有,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没有,曾经最爱去的小吃店也没有了。 那个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给他惊鸿一瞥的女人,就这样消失,再也不见了…… 炎炎夏日的傍晚,总算迎来了一丝微凉。 民风淳朴的弦月镇迎来了一派与白天不同的生机勃勃。 小镇子上忙碌了一天的人,开始在此时摆起小摊子来,一边七嘴八舌地拉家常,一边卖自家的东西。 江遥最爱逛这样的小集市,她总能在这里淘到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阿遥,来尝尝我家的西瓜啊,给你挑个甜的!” 江遥一回头,怀里便被张叔塞了块大西瓜,“你吃。” 江遥吭哧咬了口,果然又甜又冰爽,来解暑最合适不过。 她谢过了张叔,又往前走。 “阿遥,我新炒的瓜子,你尝尝。” 江遥的手里,便又多了把瓜子。 “阿遥啊,你看你那鞋多捂脚啊,给你穿上这个!” 江遥也不客气,随便将自己脚上的鞋一脱,换上了对方递来的鞋,继续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着。 没几步,便又被张婶拉住,“阿遥,三缺一,快过来打一会!” 江遥无奈,又在牌桌前坐下了。 “上次你赢了我们大家伙儿,这回我可要赢回来!”张婶爽朗地笑着。 江遥小手一挥,“那可要让您失望了。” 牌桌上,小摊边,传来一阵乐呵呵的笑声。 江遥喜欢这里,烟火气十足的这里,能够让她暂时忘掉所有烦恼的这里。 “阿遥,你来这里也有几个月了,还适应不?” 江遥打出一张牌,“适应着呢,除了张婶,还有王姐,还有好多人,天天往我这塞吃的。您看我这,整整胖了三斤。” 大伙儿又是一阵笑,“那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啊?” “一直住着,不走了。”江遥抿嘴一笑,摸了一张牌。 打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这里虽然民风淳朴,可毕竟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大城市,这些年来,镇上的年轻人都在拼了命地往外奔,像江遥这样年纪轻轻就来这里声称要一直不走了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大家伙心里都清楚,江遥不可能在这里久留的。 “阿遥,婶儿能问问你不?为啥会来咱们这啊?” “这里……”江遥眼前,浮现出何韫清一张清冷而英俊的脸来。 她在他的资料上看过,这里,是他的祖籍。 “咋啦?”张婶见她不说话。 江遥摇摇头,将手里捏着的牌往众人面前一亮,“糊了!” 众人拍着脑门,顿时一阵唏嘘。 怎么江遥的牌运就那么好呢! “再来再来!” 大家伙张罗着,继续打牌。 另一边,张叔也将切好的西瓜端了过来,杵在一旁看几个人打牌。 “对了,阿遥,你听说了吗,你隔壁,新搬来人了。” “啊?”江遥摸牌抓牌打牌一气呵成,“什么人啊?” 弦月镇本来就只是个小镇子,不大有人会搬来这里,一旦新有人搬来,恨不得全镇的人就都知道了。 张婶摇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女人,带着个小女孩儿,也不大与人接触。不过没关系,只要不是什么坏人就行。毕竟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住,安全最重要。” “对,安全重要,”另一边王姐也在一旁附和着,“你要是自己住着害怕,也可以来我家住,我家还有间空屋子。” “对对对。” 江遥摇摇头,“没关系,只是个新搬来的人,我不怕。” 既然只是个带着小女孩的女人,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曾启文应该不会找到这里来,她也大可不必这样草木皆兵。 小镇的人歇得早,八点多就结束了牌局。 江遥一个人回到家里,抬头望了一眼,隔壁还亮着灯。 她没放在心上,正要开门进屋,突然听到隔壁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孩子大哭的声音…… 第070章 真正有缘的人 “请问……需要帮忙吗?”江遥站在隔壁简陋的小木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面,没有人回应,孩子的哭声依旧。 “请问……”江遥再次尝试敲门。 小木门豁地打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憔悴的女人,满身酒气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江遥一眼,“有事么?” “哦,我听到屋子里面有声音,还以为……” “我不小心把水壶打翻了,这也要管吗?”女人语气有些冲。 “对不起,打扰了……”江遥转身想要走,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眼前的女人,竟然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此一说,女人也不由地看向江遥。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互相端详着,突然同时恍然大悟。 “你不就是……”江遥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熟人,“上次喝酒摔倒住进医院的那位姐姐吗?” 对面的女人酒醒了几分,也不由地一笑,挠了挠头发,“是,上次还请你帮我照顾了一整天的孩子,真是不好意思。” 她本是不爱与人来往的性子,但对方是上次帮助过她的江遥,不免得亲切客气了几分。 “没关系。”江遥摆摆手,目光不经意间往屋子里面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位双目失明的小女孩,“只是,你怎么会突然搬来这里啊?” 女人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孩子,“进来坐吧。” 刚刚搬来的房间里,一切都显得有些简陋,屋里面,却已经攒了一堆酒瓶子。 江遥越过那些酒瓶子,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接过女人捧来的一杯水,环顾着四周。 女人坐在了她的对面,“你一定很好奇,我不是就要跟我未婚夫结婚了嘛,怎么会带着孩子到这里来?” 江遥点点头。 “我是躲到这里来的。” “他……他对你不好吗?”江遥诧异。 女人连忙摇头,“不,他很好,就是对我太好了,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还没有想好,一想到要嫁给他,我心里就会开始不安。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我还没有离婚……” “咳咳咳。”江遥一口水差点呛到。 或许是在这里还能遇到熟悉的人,或许对方是曾帮助过她的江遥,让她不免有了倾诉的欲望。 “笑笑,过来。”女人伸手招呼着自己的女儿,女儿擦了擦眼泪,走到母亲身边来。 “当年,我偷偷离开了她的父亲,离开之后才发现已经怀上了她,但是在法律上,我们并没有办理离婚手续。现在,我要是想要再婚,恐怕要回去与他先办理离婚手续,只是……” “他是个很坏的人吗?” “不,”女人摇头,“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只是没想到……”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江遥看着她脸上苦涩为难的表情,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不想回去见到他。” 女人点点头,“这里,是我祖母的故乡。我想要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那你算是来对地方了,这里什么都好。” “看来你很喜欢这里,那你呢?又是为什么会来这里?” 江遥用手一托小下巴,“来玩躲猫猫的游戏。” 说着,她从口袋里面掏出个棒棒糖来,塞到笑笑的小手里,“可甜了。” 笑笑一脸懵懂地攥着棒棒糖,十分乖巧地说了声谢谢。 女人欣慰地笑了笑,“这孩子,从一出生两只眼睛就什么都看不到。医生说,也不是完全没有看到的希望,需要有合适的眼角膜。只是现在哪里有那么容易等到合适的眼角膜呢,而且她的眼睛手术对医术要求也很高。所以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对了,你叫江遥是吧?”女人收回思绪,“我看你比我小不少,你可以叫我阿晴姐。”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江遥和阿晴姐来往越来越密切。 两个人经常一起在院子里晒刚刚切好的红薯,一起在葡萄架下追剧,偶尔也会看看娱乐新闻,聊一聊八卦。 阿晴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这里的天总是很蓝,白云总是慢悠悠地从头顶上方飘过。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夏末秋初的时候。 阿晴正在屋子里面为女儿挑选今天要出去玩的衣裳。 江遥站在院子里面,将刚刚洗好的衣裳晾到晾衣架上。 一辆奔驰缓缓地在小院儿门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身材高大魁梧,约莫四十岁的模样,却依旧一副潇洒姿态。 江遥看着那人,愣了愣,转而反应过来,“周先生!” 这位周先生,江遥是见过的,正是阿晴的未婚夫! 周先生见到江遥,也是一愣,转而释怀地一笑,“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阿晴是住在这里吗?” 江遥不由地朝隔壁那扇小木门看了一眼。 小木门豁然打开,阿晴从里面走出来,“阿遥,你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了来找她的周先生,转身便想要往屋子里躲。 “阿晴,你还要躲到哪里去?”周先生叫住她。 阿晴立住,想了想回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不是说过么,你最怀念从前跟祖母在一起的时光,这里,是你那位已经过世的祖母的故乡,”周先生缓缓道,“阿晴,不要再躲着我了,我说过了,你的过去我一点都不在乎,就像你愿意接纳我姐姐的孩子一样。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去面对,好吗?” 阿晴攥了攥拳头。 “阿晴……” “好了,”阿晴看了眼江遥,对周先生,“还不进来,在这里站着说那么多,不够让人笑话吗?” 周先生立即开心起来,“好,我们进去说。” 江遥看着两人进屋的背影,嘴角不由地浮起一丝微笑,不由地感慨,“真正有缘的人,是怎么样都走不散的。”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男人声音,“阿遥。” 第071章 我有女朋友了 江遥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缓缓转身。 身后的奔驰车上,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打开,男人一身清爽利落的白衬衫,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两袖微挽着,单只手臂撑在车门上看她,“阿遥。” 何韫清…… “你,你怎么……”江遥吃惊得有些结巴。 “本来是回来祭祖的,刚好碰上周先生,就坐车一起过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江遥咧了咧嘴巴,还真是什么巧事都能让她碰到了。 “还准备躲么。”男人轻声问。 “我躲什么啊?我这叫散心!”江遥歪了歪小脑袋,伸手朝自己的屋子一比,“进来坐吧。” 何韫清随着她进了屋子,笔直地站在屋子里,打量着屋中的一切。 江遥给他倒水,“叶依依还好吗?” 何韫清接过水,“好,如愿做了女三号,这段时间很忙。” “那……程砚池还好吗?”江遥又问。 “他会不好吗?”何韫清淡淡反问。 男人的眼前,又浮现出程砚池酩酊大醉的模样来。 江遥一走,程砚池经常来找他,拉着他喝酒,一边喝得醉醺醺的一边骂他。 骂完他再抱着他大喊“兄弟”。 隔几天,同样的剧情就要上演一遍。 “那就好。”江遥径自拉了张椅子坐了。 何韫清坐在她的对面,用十分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江遥别过脸去,有些不自在,“干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何韫清蹙眉问。 江遥扭过小脸来,拖着腮看何韫清,“你还需要问吗?看你这样子,肯定过得还不错啊。” “我不好。” 何韫清注视着江遥,眼神格外深刻。 沉着声音,认真道。 江遥仿佛被那目光打了一下,立即缩了缩身子,岔开话题,“你饿不饿?晚上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好。” 江遥想了想,“算了,我一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到了傍晚的时候。 江遥便拉了何韫清去她最喜欢的夜市小摊。 “阿遥,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啊?” “阿遥,这位帅哥是谁啊?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阿遥,来吃西瓜!” 江遥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拉着何韫清连忙往前走,直走到平时喜欢吃的面摊前,要了两碗面,跟何韫清一起坐了下来。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江遥在众人的注视下,如坐针毡。 她只想到要带何韫清来尝尝她最喜欢吃的面,却忘了这里的人如此热情好客,尤其是在何韫清还长得这么惹眼的情况下。 何韫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瞩目惯了,反倒很习惯这样的场面,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依然保持着他的优雅,慢悠悠地吃着面。 边吃还边淡淡点头。 面摊的老板郑姐端了面上来之后,就没走,抱着双臂站在旁边,一脸八卦地看着江遥,“阿遥,这是谁啊?” 江遥吃了口面条,抬头扫了何韫清一眼,“哦,这是我表哥。” 郑姐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我还以为我们家小翔没戏了呢,你也知道,我们家小翔啊,他死心眼……” 何韫清淡淡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江遥,“我是么?” 江遥跟他抬杠般,“不是吗?” “什么是不是的啊?”郑姐一拍江遥的肩膀,“上次你不是还说,家里的灯坏了嘛,我还说等小翔明天回来给你修的。不过现在你表哥来了,你表哥会不会修灯泡啊?” 江遥扯了扯嘴角,“他会,他特别会。” “嗨,会也没事,到时候也让你表哥见见小翔,大家就当认识认识做个朋友也好嘛。” 何韫清一言不发地默默将一碗面吃完了。 “多少钱。”他站起来要付钱。 “嗨,什么钱不钱的,”郑姐摆摆手,“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 “多少钱。”何韫清又固执地问了一遍。 郑姐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江遥。 江遥摆摆手,“没事郑姐,我表哥就这个脾气。” 郑姐这才拿出了付款码。 何韫清付了款,拉着江遥从面摊离开,大手紧紧攥着江遥的手腕,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 “何韫清,你慢点,我要跟不上了。”江遥一路小跑着。 路边的麻将摊又支了起来。 “阿遥啊,三缺一,快过来!”张婶喊她。 江遥站住,拉了拉何韫清,又指了指麻将摊。 “何韫清,国粹。” 男人回头看了看满怀期待的众人,又看了看江遥目光里面闪烁的光芒。 无奈地拉着江遥来到了牌桌前。 “阿遥,这谁啊?” “我表哥。”江遥坐下来,脱口而出。 “你表哥会吗?” 江遥抬头看了眼何韫清,看他就不像是会的样子,摇了摇头。 “那换你表哥跟我们打吧,你天天赢我们,多没意思啊。”江遥顿时哭笑不得,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何韫清。 何韫清优雅地将袖子挽了挽,把江遥拉到一边,在牌桌前坐下。 江遥凑到何韫清耳边,压低了声音,边讲话边跟他比划着,“你先这样这样,再这样这样……” 牌桌上的其他人,看着两个如此举动,不禁问,“阿遥啊,你表哥有女朋友吗?” “没有啊。” 张婶听说,眼睛顿时一亮,“这不是巧了嘛,我侄女刚好也没男朋友,你见过的,长得也挺漂亮,把她介绍给你表哥,你看怎么样?” “这……”江遥抿了抿嘴唇。 “年轻人,你觉得怎么样?”张婶伸了伸脖子,对何韫清。 何韫清慢条斯理地将面前的牌码好,“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一句话,牌桌上的所有人,包括江遥都有些诧异。 “阿遥,你这情报工作做得不到位啊,人家你表哥明明已经有女朋友了。”众人笑着说江遥。 江遥低下头,搓了搓手。 也对,毕竟何韫清那么受欢迎。 她已经离开那么久了,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他有女朋友也是正常的。 正常的…… 江遥想着,脚禁不住在何韫清坐的椅子上踹了一脚…… 第072章 来的不是时候 何韫清眼角的余光状似不经意间在江遥小脸上扫过,嘴角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来。 男人修长的食指在一串牌面上缓缓滑过,将最后一张牌打了出去。 “打这张,打这张。”江遥用手指着中间那张。 牌桌上的其他人立即用手指江遥,“阿遥!” 江遥只好用手一捂嘴巴,住了口。 “阿遥,你别是心疼你表哥输钱吧。” “我才不心疼呢。” “阿遥,你表哥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他……”江遥瞧了眼何韫清,“你们瞧他像是做什么的?” 对面的张婶手里边摸着牌边上下打量着何韫清,“瞧他这气质做派,就跟咱们这一群人不一样,别是做生意的老板吧。” 另外的王姐也歪着头瞧,“我看他长得那么好看,别是个小明星吧。” “哎呦,你别说,我这么看他还真的有点像我家孩子经常看的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众人耸她肩膀,“可别做梦了,人家大明星好好的能来咱们这?” 江遥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再看何韫清,好像丝毫不紧张,又优雅从容地打出一张牌去,然后将牌一扣。 听牌了。 下一秒,旁边的王姐打出一张牌。 何韫清将自己的牌一掀,糊了…… “阿遥啊,你这表哥,真的是第一次打牌吗?” 江遥摆摆手,“新人,手气好,继续。” 继续了一晚上,何韫清赢了一晚上。 赢到最后,牌桌上的其他人连连摆手,“不玩了不玩了,我们认输了。” 几个人撤了牌局,张婶一行人回了屋子,没过多久,各自怀里抱了一堆东西出来了。 张婶往何韫清的怀里塞了几个甜瓜,王姐往何韫清的怀里塞了些苹果,其他人也塞了一堆炒好的瓜子零食。 何韫清抱着满满一怀的东西,第一次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江遥。 “没关系,不用跟婶子客气,你是阿遥的表哥,我们看你又实在喜欢,就乐意给你,拿着拿着。” 眼看着一行人还要往何韫清的怀里继续塞,江遥连忙上前阻止,“够了够了。” 说完,她谢过众人,拉着何韫清连忙走了。 弦月镇夜晚的小路,只有零星几盏路灯。 与大城市的喧嚣热闹不同,不过八九点钟,这里路上便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显得十分静谧。 江遥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瞧上何韫清一眼。 “何韫清,这里很好吧?” 何韫清怀里抱着一堆东西,看着她在前面蹦蹦跳跳。 这样的江遥,是他从未见过的,原来,她也可以如此活泼。 “嗯。”何韫清轻声回应。 “这里不仅环境好,叔叔婶婶们也很好,”江遥抬头,仰望着挂在天边的一轮明月,“等我以后老了退休了,就来这里住下。” “好,”何韫清款步跟在她身后,“我们就在这里住下。” 江遥的脚步一滞,不由地回头看他。 皎洁的月光下,何韫清的眉目显得格外温柔。 江遥瞧着那温柔,心里不由自主地酸了一下。 她想起何韫清的话,他说,他有女朋友了。 江遥回过头,继续向前蹦蹦跳跳地走着,“何韫清,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是我在问你。”江遥执拗地说道。 何韫清大步向前,轻而易举便追上了江遥的步伐,与她并肩前行,“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什么时候回去。” 江遥听着他绕口令般的话,将身体与他拉开一个身位,“你女朋友……漂不漂亮?” “很漂亮。”何韫清坦坦荡荡地回答。 江遥的脚步,放慢了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往前走。 何韫清眼角的余光淡淡地瞥着她的模样,“小翔是谁。” 江遥脑子里,还满满的都是何韫清口中那很漂亮的女朋友,不禁皱着眉头想了想,“是个长得很帅的年轻人。” “有我帅么。”何韫清半开玩笑道。 江遥瞥了他一眼,“各有各的帅,怎么比嘛。”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回了家里。 简陋的小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床。 水泥地面,也不好打地铺。 若是平时,江遥还可以去隔壁阿晴那里挤一晚,可是现在周先生来了,她也不方便过去了。 江遥站在屋子中间,挠了挠头,“要不……” “我去车里睡。”何韫清淡淡道。 “那怎么行?”江遥立马反对。 “那难道你想跟我一起睡?”何韫清笑着反问。 江遥咽了口唾沫。 正当为难之际,房门被敲响了,来的是王姐。 王姐站在门口,冲江遥招了招手,“我才想起,你这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表哥住啊,虽说是表哥,但你们两个住一张床毕竟不方便,让你表哥到我那里住吧,我那里恰好还有地方。” 江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何韫清。 何韫清点了点头。 何韫清走后,江遥几乎一整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房门就被敲响了。 江遥连忙边穿衣服,边去开门。 来的却不是何韫清,而是那被叫做小翔的男人。 小翔看起来要比江遥小上几岁,长得十分端正,皮肤被阳光晒成了十分健康的颜色,有一种野蛮生长的潇洒。 他见到江遥,咧开嘴开朗地一笑,“小遥姐,听说你的灯泡坏了,我来看看。” 江遥连忙将他请进屋来,指着厨房的灯,“就这里,时亮时不亮的。” 小翔在为江遥检查灯泡的时候,何韫清回来了。 男人站在门口,看着厨房里动作有些亲密的两个人。 小翔正在换灯泡,江遥为他扶着凳子。 “咳咳。”何韫清轻轻清了清嗓子。 这一清嗓子,小翔没想到这里会突然出现另外一个男人,冷不防吓了一跳,眼看着就要跌下凳子。 江遥忙着扶他,两个人几乎抱在一起。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何韫清看着眼前的画面,淡淡道。 小翔稳了稳心神,从凳子上跳下来,看向江遥,“小遥姐,他是谁?” “他……我表哥。” 小翔倒是颇有礼貌,脆生生地叫道:“哦,表哥好!” 第073章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何韫清蹙眉,一副“谁是你表哥”的表情,走到小翔的身边。 他伸手,将江遥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仰头看着那灯泡,径自踩了凳子,三下五除二地将灯修好了。 小翔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小遥姐,早知道表哥这么会修,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江遥呵呵两声,挠了挠头。 “那……我去帮你劈柴吧,”小翔一脸天真,“你上次不是还说,最喜欢柴火饭嘛,跟一般的电锅煮出来的味道很不一样,我去劈些柴,咱们今天煮柴火饭。” “喂,喂……”江遥没叫住小翔,眼见着他到院子里拎起了斧头。 身边,何韫清已经从凳子上下来,“他一直这么殷勤么。” 江遥翻了个白眼,“表哥,人家好多天才回镇上一次,哪里有机会一直殷勤。” 何韫清睨了她一眼。 “喜欢柴火饭,我可以帮你多劈些。”男人说着,便开始挽袖子。 “你?算了吧。”江遥连连摆手。 她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矜贵优雅的何韫清干如此粗重的活儿的模样,那画面一定很违和。 天上的星星,就该在天上闪亮,接受着众人的追捧。 此话,落在何韫清的耳朵里,就仿佛成了一种蔑视。 男人又白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来到了院子里,也拿起一把斧头,开始劈柴。 江遥没想到,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的何韫清,竟然干得有模有样。 “表哥,你是来看小遥姐的?” 何韫清没吭声。 “表哥,小遥姐平时喜欢什么?” 何韫清蹙眉,“能不叫表哥么。” 小翔被怼了下,却也没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地继续道,“哦,表……小遥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何韫清放下斧头,“我这样的。” 天儿,就这样被何韫清聊死了…… 小翔愣了一下,斧头“当啷”掉地,钝的一侧直接砸在了他的脚面,疼得他咧了咧嘴。 江遥连忙上前,“怎么样?” 小翔摆了摆手,看了看江遥,又看了看何韫清,“没事。” “还没事呢,好久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伤着了,我怎么跟郑姐交代?”江遥说着,便把小翔往屋里搀,“走吧,跟我去屋里看看。” 小翔一瘸一拐地跟着江遥往屋里走,外面的何韫清眉头已经拧得紧紧的,听着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嗙”地把手里的柴劈成两半。 小翔坐在屋子里,禁不住探着脑袋往外面瞅。 “小遥姐,我觉得你表哥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 “他……”小翔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是不是不太欢迎我来啊?” “怎么会呢?”江遥替何韫清解释着,“他就是跟你还不太熟。” 没过多久,柴劈完了。 江遥煮好了柴火饭,又炒了四个小菜,留小翔在这里吃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翔坐在饭桌前,看着那几道精美的小菜,“小遥姐做的饭可比我家里的饭好吃多了。” 隔着江遥,何韫清淡淡地瞥了小翔一眼,“有时候,人还是要客气一点。” “啊?”小翔有些发愣。 江遥的腿肘,在桌子底下,暗暗地碰了下何韫清的腿。 何韫清不说话了,径自优雅地在一旁吃起饭来。 江遥笑着给小翔夹菜,“上次你来这里吃饭,我看你最喜欢吃这道土豆丝,这次又特地给你炒了一次,多吃点,别客气。” 小翔笑呵呵地吃着,也给江遥夹菜,“小遥姐,你做饭辛苦了,你也多吃点。” 一旁的何韫清,皱眉。 “表哥……”小翔叫何韫清,“今天初次见面,小遥姐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来,这一杯我敬你。” 何韫清冷冷地放下筷子,却没有举杯。 小翔有些尴尬。 江遥连忙在中间打着圆场,“他不喝酒,他酒量不行。” “噢噢,”小翔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我干了!表哥随意。” 说着,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吃了口菜,继续道:“表哥,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今天也终于算是见到小遥姐的家人了,我在这里跟你表个态。” 江遥吃了一口饭。 “实话说了吧,我喜欢小遥姐,我们全家都喜欢小遥姐,希望你们能够同意,你们要是同意,我一定……” 江遥一口饭噎到嗓子眼里,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再看何韫清的脸色,原本一张白皙的脸已经沉到不能再沉。 他轻轻拍着江遥的后背,简洁明了却掷地有声地,“不同意。” “为什么?”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何韫清冷冷地拒绝。 江遥总算缓了过来,连连摆手示意小翔先坐下,然后拉住何韫清的衣袖,便来到了厨房。 “何韫清,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他干什么?”何韫清眉宇间鲜有的怒意。 “人家是客人!” 一句话,竟让何韫清眉宇间的愠色少了些许。 男人缓着语气,“那我不是客人?” “你……”江遥无语,“你当然也是客人,那客人和客人也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哦,人家刚才表白了。”何韫清斜了江遥一眼,“反正我不同意。”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江遥踮着脚,“你还真当你是我表哥啊?” “那你还真想同意啊?” “我为什么不能同意?”江遥吵昏了头,几乎是脱口而出,“就许你找女朋友,不许我找男朋友?” 一句话,让两个人顿时陷入沉默。 江遥想按下撤回键,当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可惜为时已晚。 何韫清看着她的眼睛里,不知不觉竟淬了一丝笑意,“原来你这么介意我有女朋友。” “谁介意了?再说,我介不介意有什么意义吗?”江遥硬着头皮说道。 “二位,饭菜要凉了,”小翔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赶快过来吃啊。” 江遥瞪了何韫清一眼,转而看向小翔的时候,脸上又挂了笑意,“好啊,这就来了。” 第074章 我的小公主,好久不见 一顿饭吃完,小翔倒是很识趣地告辞。 “我送你。”江遥站起来。 何韫清大手一伸,拽着江遥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然后笑意不达眼底地冲小翔勾唇,“我送你。” 江遥无奈,冲两个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好好,你送,你送。 小镇僻静的小路上,何韫清和小翔两人并肩走着,时不时引来路人的注目。 “表哥,我感觉你好像不太喜欢我。”小翔侧身对何韫清。 何韫清双手负在身后,款步向前走着,“你感觉得很对。” 小翔表情有些尴尬,“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小遥姐就很喜欢我。” 何韫清轻哼,“她说她喜欢你?” 小翔人如其名,此时的姿势就果真像一只要起飞的小鸟一样,“说是没说,但我能感觉出来。我准备过段时间就跟着小遥姐去见见她的家人,听听她家人的意思。” 何韫清沉默,江遥,没有家人了。 “不是说了么,不同意。”何韫清蹙眉。 小翔仔细观瞧着何韫清,蓦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像夏日午间的烈阳,“你,不是她的表哥吧?” 何韫清淡淡睨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么。” “你,也喜欢小遥姐吧?”小翔继续说道。 何韫清的神情突然变得格外笃定。 他曜黑的眸子直视着小翔,“没错,你有意见么。” 小翔抱着双臂,脸上竟然有一种事情得逞了一般的得意,“当然有关系啊,那我就要改口叫你姐夫了呀!” “嗯?” 小翔走到何韫清的面前,“从刚才我就看出来,你对小遥姐不一般,什么表哥表妹的,我才不信呢。实话说了吧,我是很喜欢小遥姐,但不是那种喜欢,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喜欢,无奈我家人总想要把我和小遥姐凑到一起。” 何韫清凝视着面前的年轻人,莫名感觉自己被他摆了一道。 “不过,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小遥姐,”小翔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实在太不容易了。” “嗯。” “她刚来这里的时候,住的地方比现在破旧多了,那么破的房子,硬是被她拾掇成现在的样子了,”小翔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她到底图什么,好好的大城市不待着,偏偏要到这种地方来。” “你知道吗,我偷偷问过她,为什么偏偏选了这里,”小翔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她说……”小翔想了想,“这里是她喜欢的人的故乡,她想来看看。从当时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我就知道,不只是我,镇上任何男人都是没戏的。” 何韫清愕然。 “表哥……不,”小翔笑了笑,问何韫清,“你是她喜欢的人吗?” 何韫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双手扶在小翔的肩膀上,掰着他的肩膀,“快回家去吧年轻人。” 转身,何韫清往回走,步伐明显比平时加快了许多。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见到江遥。 “阿遥。”回到江遥住的小房子,何韫清一把推开门。 屋内,却不见江遥的踪影了。 桌上的饭菜还未收拾,地上掉落的碗已经碎成几片。 “阿遥……”何韫清再次叫她的名字,却依然没有人回应。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何韫清又到隔壁阿晴那里,阿晴见到何韫清不免愣了愣,“没有啊,我见阿遥还是昨天。” 江遥觉得脑袋疼得要炸开了。 很努力很努力地抬眼皮,也只能见到眼前朦朦胧胧的影子。 回想起来,只记得自己目送着何韫清和小翔离开,正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忽然好像看到院子里面一道黑影。 她不由地放下碗筷,走到院子里去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继续回来收拾碗筷,正纳闷着,只觉得口鼻忽然被人用什么东西一堵,一股子刺鼻的味道袭来,紧接着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人吗?”她哑着嗓子,又努力地抬了抬眼皮,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似乎是一栋早已经废弃的烂尾楼。 自己究竟在多少层楼,江遥不知道。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人绑着,脖子上更是勒了一根绳子,另一头就拴在柱子上。 “来人啊,救命!”江遥艰难地喊了句。 “你的喊声,还是那么动听。”阴鸷的声音,突然从脑后方传来。 江遥顿时毛骨悚然,猛地回过头看去。 曾启文一张阴狠的脸蓦然在她的面前放大。 他冷笑着,好像看着个玩物般看她,“我的小公主,好久不见。” 江遥打了个冷颤。 十年前的曾启文,是个生意做得还不错的老板,在人前风光无限,平时也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几乎没有人能够相信他会做出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情。 十年后的曾启文,从狱中出来,早已经一无所有,面目变得更加狰狞,整个人也变得更加丧心病狂。 “你让我好找,”曾启文湿滑而粗糙的手缓缓在江遥的脸上滑过,“想不到你为了躲我,居然能够到这里来。” 江遥厌恶地看着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放过你?”曾启文突然狂笑起来,“晓清啊,我最喜欢你的天真。当年是谁啊,把我送进牢里?” 他说着,突然一把拉紧系在江遥脖子上面的绳子,语气也变得阴狠无比,“就是因为你,我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我父亲,为了替我除掉你那个该死的陈老师,被抓进了牢里,没过多久,就死在了狱中……” “他死了……你听到了吗,他死了……”曾启文脸上的表情,已经说不清是哭还是笑,“你想让我放过你?我被你害成这样,你想一个人过好日子?你做梦!” 江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脖子上勒紧的绳子,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害了你的,是你自己,你这个变态。”她艰难地从嗓子中挤出这几个字来,恨恨地瞪着曾启文,“真可怜,你虽然活着,但你的心早就下了地狱。” 第075章 像当年一样 “啪”地一巴掌,脆生生甩在了江遥的脸上。 江遥被打得眼前黑了两秒,嘴角隐隐渗出血来,却没有吭半声,依旧愤恨地瞪着曾启文。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曾启文冷哼一声,“叫啊,你怎么不叫,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叫声了。” 说着,他解开皮带,将皮带从腰间抽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江遥忍着疼。 “干什么?你不是最熟悉了吗?”曾启文如鬼魅般叫嚣着,“只是可惜,你那个死去的妈看不到这一切了,还真怀念她在门外边听边哭的日子。” “王八蛋!”提到母亲,江遥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是你杀了她。” “那个蠢女人,不自量力,拿着刀来找我,”曾启文语气里是满满的轻蔑,“我只用一下就把刀夺过来了,给她一刀,两刀……你猜,她叫得有多惨?她是第几刀的时候倒下的?” “你会有报应的!”江遥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惜,你看不到了。” 曾启文拿着皮带,在江遥的小脸上甩了两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快就送你去见你那位没用的母亲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着,他拉了张椅子,在江遥的面前坐下来,手里拿着江遥的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还给我!” “别急,”曾启文啧啧两声,“就算我逃不了多久了,临死前能拉几个人给我垫背也不错。” 说着,他抓着江遥的手指,将手机解锁,打开她的通讯录。 “何韫清……程砚池……”曾启文念着两个男人的名字,“好像他们都很在乎你,上一次的选择,你后悔了吗?如果这回再让你选一次,我的小公主,你会选谁呢?” “我选你,去死。” “啪”地,一皮带抽在了江遥的身上。 “想不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这么嘴硬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倔脾气,一点都不改。”曾启文慢悠悠地,“既然你做不出选择,那就让他们两个都来吧,哈哈哈哈。” 曾启文狂妄地笑着,低下头,快速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为了你,他们会来的,不只会来,还会自己一个人来。” “你这个疯子!” 入夜。 这里的蝉鸣与蛙声响成一片。 “水……水……”江遥疲惫地靠在墙壁上,迷迷糊糊地。 一直守在旁边的曾启文却突然警醒起来,目光警惕地望向门口的方向,一只手直接拽住那勒住江遥脖子的绳子。 门口,出现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江遥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辨出那是何韫清的身影。 也对,何韫清离得近一些,理应到的早一些。 见到何韫清,曾启文瞬间来了精神,用挑衅的目光看了看他,然后继续拉紧手里的绳子,“你果然来了。” 何韫清神色冷凝,看了眼虚弱狼狈的江遥,“放了她,我来换她。” 说着,男人款步走近。 “站住!”曾启文大声喝止,“再不站住,我就勒死她。” 何韫清立时站住,“我已经来了,放开她。” 曾启文得意地看着江遥,“想不到像你这样的女人,还真的有男人肯为你卖命啊,那我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折磨他。” “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你不要乱来。” 曾启文将手里的绳子又收紧了些,“他敢打你的主意,就跟他有关系!” 他近乎疯狂地呵斥着,“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你听到没有!” 江遥被勒得翻了个白眼。 “住手!”何韫清呵斥他。 曾启文用目光点了点距离何韫清不远处的一杯水,“把它喝了,不喝我就掐死她。” 男人的目光,淡淡地落下那杯水上。 “何……韫清,不……要……喝……”江遥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眼睁睁地看着何韫清将那杯水端起来。 “阿遥,会没事的。”他平静地看着她,突然仰头,无所畏惧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犹如,他往日喝牛奶般优雅。 曾启文得逞般地松了松绳子。 “你给他喝了什么?喝了什么!”江遥吸了一口气,咳了两声,挣扎着急切地问曾启文。 “啧啧,瞧你紧张的样子,”曾启文的语气突然转厉,“我最不喜欢你紧张别的男人了,你不知道么?” 说完,又给了江遥一巴掌。 “不许动她!”何韫清冲上来,挥拳。 可拳头还没落在曾启文的面前,男人高大的身体便开始摇摇晃晃。 何韫清单手勉强撑在墙上,与江遥对视,下一秒,整个人便已经摊在了地上。 曾启文轻哼了声,走过去,抬脚在何韫清的身上踢了两下,然后找出了绳子,三下五除二地将何韫清绑了起来。 “何韫清……何韫清……”江遥叫着男人的名字。 何韫清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 “别担心,他只是晕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清醒过来的。”曾启文油腻的手捏了捏江遥的脸,“晓清啊,真让人意外,他知道了你的过去,还能够这样对你。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没听明白吗?这么多年,我还真的有些怀念当年的感觉,我们重温一下怎么样?”曾启文一把扯住江遥的头发,然后伸手一指何韫清,“就让那个男人,做我们爱情最好的见证。看看到时候,他是会在心里唾弃你,还是依然对你死心塌地?” “呸!”江遥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作呕。 曾启文一侧头,冷冷地笑着,“你记得,要像当年一样,配合我叫得很大声,要哭着求我,求我放过你,这样才刺激。” 他说着,一皮带狠狠抽在了江遥的身上。 江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皮带抽得生疼,却只闷哼了一声。 “叫啊!”他又狠狠地抽了一皮带。 江遥依旧咬牙,冷汗簌簌地掉下来,却甚至没有哼上一声。 “你不肯叫,那我就打他!”曾启文红着眼睛。 “啪”地又是一皮带,“啊!”江遥终于大叫出声…… 第076章 不准碰她 叫喊声让何韫清转醒。 他艰难地抬了抬眼睑,额头上有涔涔冷汗渗出。 “醒了?”曾启文嘴脸狰狞,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何韫清,“你喜欢这个女人?希望你喜欢接下来的表演。” 说着,他一把钳住江遥的下颌。 “晓清啊,十年过去了,你身上的味道还是这么让人着迷,”曾启文俯头,大手缓缓滑过江遥瀑布般的长发,“还有你这一头长发,这十年间,我梦到了无数次。” 他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般,在江遥的耳边,带有威胁性地低语。 “畜生,”江遥眼神倔强地看着他,“你会后悔的。” “那你后悔么?有没有后悔当初不该逃离我?”曾启文语气凌厉,“如果当初你乖乖的,你那位陈老师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那位叫程砚池的朋友还可以继续打电竞,你的母亲也可以继续活着。” “我后悔,后悔没有当初直接杀了你。”江遥咬牙切齿地。 “呵呵呵……”曾启文冷笑着,一把扯在江遥的衣襟上。 衣襟上的扣子立时崩掉了两颗,露出江遥雪白的肌肤来。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江遥浑身颤抖着,恐怖的记忆再一次袭来。 就像十年前的每一次一样。 她告诉自己,江遥,你不是一个小孩子了,现在的你,更有能力去面对这一切,更有力气去反抗。 可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僵住,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最无助的时候,成为了那个最弱小的自己。 黑暗中,无法逃离的自己。 “不要!”她痛苦地大叫出声。 江遥的眼泪簌簌流下来,她很想问问上天,到底要怎样,才能给自己救赎。 角落里的何韫清,倏地站了起来,直奔着曾启文,猛然将他撞到一边。 曾启文打了个趔趄,愣了片刻,“喝了我为你特别准备的水,还能站起来,有这样的力气,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说罢,又瞅了眼地上散落的绳子。 “你怎么解开的绳子?” “不准碰她。”何韫清强撑着身子,冷冷地说道。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曾启文上前,扬起皮带,就要抽到江遥的身上。 皮带江遥落下,半空中一只大手将那皮带紧紧攥住。 何韫清额角的细汗缓缓滴落在江遥身上,他神情坚定地逼视着曾启文,“不准碰她。” 曾启文一把抽回了皮带,扬起拳头,直冲何韫清打去,“敢碍我的事,找死!” 何韫清将将躲过,抬起拳头反击。 这一拳,用了十成的力气,却因为喝下了曾启文的水,打到曾启文的身上,只剩下了一成。 仅仅一成,足以让曾启文的嘴角渗出血来。 也更加让曾启文恼羞成怒。 他更加疯狂地向何韫清攻击,“不自量力!” 江遥看着两个人缠斗在一起的身影,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陈老师的模样。 他对着她微笑。 “江晓清,勇敢一点,这不是你的错。” “江晓清,不要自责,我没有怪你。” “江晓清,不要逃避,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陈老师……”江遥喃喃地,一滴滚烫的热泪滑落,“我不会再害怕,不会再逃避……” 毕竟是喝下了曾启文给的水,何韫清渐渐地落了下风。 曾启文一拳打在何韫清的腹部,将他打倒在地,转身继续要去找江遥。 腿上,却猛地多了一双手臂。 何韫清死死地抱住曾启文,咬牙艰难而又固执地,“不准碰她。” 曾启文的眼神中,不带一丝温度地回看何韫清,整个人彻底被激怒,扬起拳头,狠狠地砸到何韫清的身上,“让你再多管闲事!” 打了一拳,又打一拳。 “让你再碍我的事!” 一拳又一拳。 何韫清却始终死死地抱住曾启文,不肯松开分毫。 曾启文继续打他,“去死吧。” 这一拳头,却没有如期落在何韫清的身上。 反而是曾启文的身体一僵,眼前一黑。 他缓缓地转身向后看去,江遥手里正拿着一块红色砖头,站在他身后,绷着一张小脸,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你……”曾启文缓缓地抬手抹了把自己的头部,然后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迹,难以置信地看向江遥。 江遥面无表情地,“该死的人是你。” 说完,她又向曾启文打了一砖头。 曾启文栽倒在地,挣扎着半撑着身子,还想要起来,“你怎么可能?” 江遥将手一翻,便露出夹在指尖的半个锋利的刀片来。 “还记得这半片刀片么?”江遥目光坚定地,“当年,我就是用这半片刀片,割在我这手腕上。” 她说着,举起自己的手腕,一把将自己所戴的护腕摘掉,露出下面难看的疤痕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把这半片刀片带在身边,日子久了,还要拿出来磨一磨,”江遥缓缓地走到曾启文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当初有多痛。” “有多痛呢?你很快就能感受到了。”江遥的眸中布满了红血丝,毫不犹豫地用那半片刀片在曾启文的腿上狠狠划了一道。 曾启文立即疼得大叫一声。 他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曾经不停向他求饶的女人,有一天会狠狠向他划下这一刀。 “就是这半个刀片,刚才帮我默默划开了绳子,也就是这半个刀片,会送你下地狱,”江遥捏住刀片的手也缓缓渗出血来,可她浑然不觉,脸上挂着决然的笑容,“意外么?你知道当初把你送进监狱的时候我有多恨么?恨我不能亲手结果掉你!区区十年,换不回陈老师的命。像你这样的人渣,就该被挫骨扬灰!” 曾启文惊恐地看着江遥,“疯了,你疯了。” 江遥凑近,“想要战胜你这个疯子,我只有比你更疯。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十年了,我没有一刻不在等着你来找我。” 江遥不知道,凝视深渊久了,自己是不是也会变成深渊。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人,有时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第077章 一份礼物,新的游戏 没有人知道,江遥的内心,究竟藏着怎样的深渊。 包括江遥自己。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江遥是个可怜的受害者,可江遥不要别人可怜。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江遥深受曾启文的困扰,只想避开他。 可江遥早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期待着那个人来找她。 他来找她,她便能光明正大地去讨他欠她的债。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江遥的心里,始终住着这一片阴暗。 如今,她终于将这一片阴暗揭开,再没有人能阻止她亲手了结这一切。 “你知道你最大的罪是什么吗?”江遥用冷漠的目光审判着曾启文。 曾启文已经震惊到不知该说什么,只知道一直摇头。 江遥冷哼一声,扬手又在曾启文的身上划了一刀,“你不该往陈最的身上泼脏水,毁掉他的名誉。” 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 “你不该指使你的父亲去撞死陈最,你不该打叶依依的主意,你不该伤了程砚池的手,你不该在我的母亲身上捅那几刀,你不该……” 江遥说着,转头看向虚弱地歪在一旁的何韫清。 “你不该碰他,”她的脸,缓缓向曾启文凑近,“他,是你这种人配碰的吗?” 曾启文愕然地看着江遥,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你的眼里,没有写满惊恐呢?”江遥歪头,像看一场好戏般看着曾启文,“真想看看你害怕的样子,当年的每一次,我这样看着你的脸的时候,都在心里想,真想看看你害怕的样子。” 抬手,又是一刀。 江遥丝毫没有留情。 “曾启文,如果这是我的宿命,我决定笑着走向它,你呢,你准备好迎接你的宿命了么?”江遥脸上的笑容里,带了一丝嘲讽,“真应该多给你几刀的,可惜,你这种人不值得我再多浪费力气。这最后一刀,就让你送你上路吧。” 说着,江遥将那锋利的刀片对准曾启文的喉咙。 曾启文吃力地向后挪了挪身体,取代恐惧的是满满的震惊。 毕竟,她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 究竟是什么,才让这个柔弱的女人口中,说出这么冰冷刺骨的话来…… 眼看着,江遥手里的刀要落下,男人的身影突然飞扑而来。 何韫清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扑倒在身下,温热的身体紧紧环抱着她,用最心痛而深情的眼神望着她,“阿遥,不要……” 江遥看着那眼神,方才所有的坚强果决竟突然间化为乌有,整个人仿佛都跌入男人眼中那片漩涡中,眼泪蓦然如滔滔江河,再也忍不住。 她哭着,“何韫清,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她挣扎着,还想要起身,“放开我,何韫清,你要是真为了我好,就放开我。” “我不会放开你。”何韫清的大手使尽全身的力气,禁锢着她,“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能失去你。” 男人低沉而喑哑的声音,轻轻地飘在江遥的耳边。 她挣扎的手失去了力气,“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可是……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何韫清紧紧地抱住江遥,“阿遥,冷静下来,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和叶依依,和程砚池,和我,和许多许多人……我会给你一只手,只要你愿意抓住它,不要走向你那所谓的可悲的宿命,因为我会难过,我会难过一辈子……” 江遥定定地看着何韫清近在咫尺的面庞,感受着男人温热呼吸的撩拨,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般,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遥,我来的时候已经通知程砚池报警了。” 江遥睁眼,愣怔地看着何韫清。 “我跟程砚池约定,我先来这里救你,如果三个小时内我没有跟他联系,他就会带着警察来这里。”何韫清沉声说道,“估计这时,他们应该快赶到了。” 江遥深呼吸了两次,手里紧捏着的刀片终于缓缓松开。 “你,还不准备起来么。”江遥咬了咬嘴唇,轻轻对何韫清说道。 何韫清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一直紧紧压住江遥,此时两个人正以一种极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 他用了用力,在江遥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远处,果然传来呜咽的警笛声。 江遥抹了把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的东西,坐在地上,朝方才曾启文躺着的地方看去。 那里竟然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曾启文的影子了! 江遥心里一急,连忙朝四周望去。 只见稍稍缓过来一些的曾启文竟然站在窗口,一脸狞笑地看着江遥。 “你跑不掉了。”江遥用十分苍白的语气。 曾启文摇头,望着远方那警车上闪烁的警灯,脸上的笑容更加邪狞,“我的小公主,你真的给了我很多惊喜,这场游戏,我不准备跟你继续玩下去了。” “只不过,我送你了一份礼物,接下来的游戏,将由他继续跟你玩下去,希望你收到礼物的时候不要太惊讶,也别那么快投降。” 江遥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礼物,什么游戏?” 曾启文没有再解释。 如今,他已然走投无路。 他阴笑着,身体猛然向后一仰,便直直地从那还没有装玻璃窗的窗口重重跌了下去…… 江遥一愣,连忙向窗口冲去。 窗口却早已经没有了曾启文的影子。 她趴在窗口向外望去,只隐隐约约看到楼底下倒在血泊中的曾启文。 江遥盯着那画面,看了良久,整个人突然瘫软在地,怅然若失地发起呆来…… 她做梦都想着要曾启文去死。 那样恶事做尽的人,不该死么? 可是如今,他真的死了,江遥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仿佛在心头压了很久的一块大石头没有了,也仿佛整个生活都被什么抽离了……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何韫清,“何韫清,他死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已然到了楼下。 何韫清站起身来,向江遥伸出一只手,“走吧。” 跟警笛声一起来的,还有越聚越多的来好奇凑热闹的人群。 江遥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那正臭着一张脸的程砚池…… 第078章 那你准备怎么罚我呢? 江遥隔着人群,与程砚池遥遥相望。 她嘴角微微浮起一丝释怀的笑容来,伸手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程砚池半点都笑不出来。 他大步走向江遥,一把将瘦削的她紧紧抱住。 “谁让你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谁许你一意孤行冒这么大的险?” “阿遥,以后不许再这么擅作主张……” 江遥由程砚池抱着,小脑袋有些虚弱无力地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暗夜里,警车的灯光显得尤为眨眼,在一片警笛和人群的喧嚣中,她看到何韫清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人群中。 男人静静地走向人群,不经意间回头,目光与江遥相触,然后淡淡一笑。 江遥出神地看着那笑容,看着那人一点一点消失在人群中再也不见,双眼变得越来越模糊。 “阿遥,你有没有受伤?我看看伤到哪里了?”程砚池关切地问她。 “我没事,我……”江遥虚弱而惨淡地一笑,下一秒,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像一滩泥巴般,软绵绵地倒在了程砚池的怀里…… 江遥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实在太过疲惫,只想好好睡一觉。 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阳光明媚的大白天。 叶依依正坐在她身边,哭哭啼啼地掉着金豆子。 “哭什么,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江遥幽幽地说道。 叶依依闻言,立即看向江遥,发现她已经醒了,又哭又笑地,“阿遥,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江遥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你这么个哭法,死人都能被你给哭活了,还怕我醒不过来?” “呸呸呸,”叶依依连呸了三声,“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七天了。” 江遥笑了笑,勉强撑着身子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叶依依摇头,“医生也没有检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说你可能是太累了,就只能等你自己醒,你可吓死我了!” 说着,叶依依一把抱住江遥。 江遥安慰地在她后背上拍了两下,“这几天,你一直守在这里?” “当然啊,你都这样了,我还哪有心思工作,”叶依依理所当然地说着,“哦,还有程砚池,他早上才被家里叫回去,说是要给他祖父过寿,我现在就告诉他你已经醒了,他一定很高兴。” 江遥按住叶依依拿手机的手,“先让他忙吧。” 叶依依想了想,“也好。” 江遥将身体向后靠,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何韫清呢?” “何韫清?”叶依依愣了一下,挠挠头,“不知道,这些天我也一直没有见到他。阿遥,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江遥点点头,看着叶依依出门的背影,拿起手机,手指半悬在何韫清的号码上方,犹豫了半晌,却还是没有点下去…… 手机,突然自己震动了起来,吓得江遥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定了定神,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女人的声音,“阿遥,好久没联系了。” 江遥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她曾经的心理医生。 足足有五六年,她没有去找过她了,的确是很久没联系了。 “是啊,很久没去找过你了。” “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女人在电话那头温声道,“按理说,做我们这一行,病人没有来找我们,我们是不该过多地参与到病人的生活中的。但是阿遥,我把你当成朋友。再有一个月,我就要出国了,临走之前,我们能见一面吗?” 江遥点点头,“好。” 与过去的无数次不同,这一次江遥没有与她约在诊室里,而是约在了餐厅里。 坐在江遥对面的女人,脸上挂着十分有亲和力的笑容,看着江遥依然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你还是那么瘦。” “夏医生,你也还是像以前一样。” 夏医生轻笑,想了想,“阿遥,这一次我走之后估计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在国内,已经没有让我牵挂的事情了,但我唯一不放心的是你。” “我很好。”江遥客气道。 夏医生点点头,从随身的包包中拿出一张名片来递到江遥的面前,“这一位,是我曾经的同学,她在研究心理这方面,比我要专注许多。或许有一天,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找她。” 江遥看着名片上“许安心”三个字,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特地来找我说这些。” 夏医生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不安,但转瞬即逝,很快便又变得从容淡定,“阿遥,希望你将来不会怪我。” “怪你?”江遥不解,“怪你什么,为什么要怪你?” 夏医生欲言又止,最后只摇了摇头,捏起桌上的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吃饭吧,饭要凉了。” 饭局结束,江遥拿着夏医生给的名片,又回到了医院里。 程砚池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看到江遥回来,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又一个人悄悄走了?”江遥用开玩笑的语气。 程砚池白了她一眼,“告诉你啊,别以为你生病晕倒了,你偷偷一个人溜了的事情,就能够轻易翻篇了。” 江遥坐下来,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程砚池,“是是是,程大少爷,那你准备怎么罚我呢?” 程砚池望着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心里就算再不高兴,所有的火气也都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清了清嗓子,还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就罚你过几天跟我出国一趟!” “啊?”江遥万万没想到程砚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又惊讶又疑惑地张着嘴巴。 “过几天我曾经的队伍,要到国外去打比赛,”程砚池耐心解释道,“邀请我过去现场观战。” 江遥的目光不由地落在程砚池的手上。 虽然不能再继续打比赛了,但他还是对电竞事业念念不忘。 这样的人,上天怎么忍心,夺去他的一双手呢? 程砚池看着江遥的表情,猜透了她的心思,语气故作轻松地,“你必须要跟我一起去,不然我怕我一不留神,你又不知道躲哪去了。” 第079章 去就去,谁怕谁 江遥明白,什么害怕她再次溜走只是程砚池的借口。 只是因为国内发生了太多事情,程砚池想要带她到国外散散心,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江遥不愿意拂了程砚池的好意,点点头,“那好吧,那叶依依……” “她就免了吧,且不说她天天跟我吵架,最近她也确实忙得很。” 飞机在天空缓缓滑过。 最后在国外的机场降落。 程砚池跟他从前的队友一起,去看即将要比赛的场地。 江遥自己待在酒店里,实在是有些闷了,便四处走走瞧瞧。 蔚蓝的大海边,洁白的沙滩上,来来回回许多人。 江遥找了个遮阳伞,在伞下半仰躺着,看着海面上冲浪的人,不知怎地,就想到了何韫清。 新年的第一天,她与何韫清一起在海边看日出的情景。 想着想着,她的嘴角不由地上扬,闭上眼睛,十分惬意地笑了。 也不知道,此时的何韫清在干什么,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自从离开了弦月镇,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头顶上方,不知不觉中,多了一片不大不小的阴云。 “在想什么。”男人的磁性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在想何……”江遥几乎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又突然觉得不对劲,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何韫清那张英俊到人神共愤的倒置的脸。 江遥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几乎是从椅子上窜了起来,险些撞到了何韫清的脑袋。 她用手一指何韫清,有些结结巴巴地,“你,你怎么在这里?” 何韫清学着她的语气,“我,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江遥咽了口唾沫,又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想要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她有些滑稽的反应,让何韫清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用调笑的语气,“你一想我,我就出现了。” “谁,谁像你了?”江遥硬着头皮否认。 “不是刚刚你自己说的?在想何……”何韫清反问。 “天底下姓何的人那么多,就非得说的是你吗?”江遥继续狡辩,“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个人名呢?我在想河水,河水不行吗?” 说着,她伸手一指辽阔的大海,像找到了什么好理由般,“对,我刚刚就是在想河水汇入大海的事情。” 何韫清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这也能掰…… “那是我想你,一想你我就出现在你面前了,可以了吧?”男人稍稍抬了抬眉梢。 “不可以。” 江遥扭头,背对着何韫清,重新在椅子上躺下。 他想她?他要是真的想她,怎么她躺在医院这么久,他都没来看她呢?她出院那么久,他连一点音讯都没有呢? 况且,他亲口说过的,他…… 江遥咬了咬嘴唇,“你是有女朋友的人,请你自重,不要跟我说这种话。” 何韫清看着她的小表情,心情顿时很好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坐下,看着远方天海交接的地方,眼角眉梢都淬了笑意,“你吃醋了?” 何韫清不说还好,他这一提醒,江遥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居然在吃醋? “谁吃醋了?”江遥故意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躺着,背对着何韫清,暗暗骂了两句自己疯了。 “吃醋也很正常,”只听身边的何韫清继续慢悠悠说道,“我身边,有无数为我吃醋的女人。” 江遥冷哼了一声。 在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何韫清是的确有这样的魅力的。 她索性将耳朵一堵,不去听男人那好听的低音,仿佛这样,就能免得让他乱了心神。 何韫清温凉的大手轻轻攥住她的手腕,又将她的手从耳朵上拉了下来,“可是,只有你吃醋,我是真的开心。” 江遥不由地回头,恰撞上男人灼热的目光。 江遥攥了攥拳头,仿佛在说,你既然有女朋友,就不该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这个渣男! 何韫清笑了。 “我哪有女朋友?” “那你当时打牌的时候还说……”江遥一紧眉头,不假思索地说道。 “如果不那样说,那群姐姐阿姨会轻易放过我么?”何韫清轻声反问,“到时候不是会介绍一堆女孩子给我?” 江遥扁了扁嘴巴,这个她信。 何韫清有这个实力。 “就算这样,我当时住在王姐家的时候,王姐还忍不住要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我。” “啊?”江遥惊讶。 何韫清的大手,在江遥的小脑袋上轻轻敲了下,“啊什么?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想有个女朋友。” 江遥咽了口唾沫。 傻子都知道,何韫清究竟在说什么。 她重新扭过头去,又躺下了。 有时候,想不想与能不能是两件事情。 江遥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不做异想天开的梦了。 她的反应,在何韫清的意料之中。 男人与她并排躺下,看着沙滩上来来往往的人,“从弦月镇回来后,我躺了好几天,伤才好一点,就接了国外的工作,来这里演出了。” 听到何韫清讲他的伤势,江遥又回过了头来,“那……你现在伤好了吗?” “你看我现在好了么?”何韫清粲然一笑。 “我看你活蹦乱跳的,”江遥将双手放在脑后,“什么时候回去?” “演出昨天就结束了,只不过我给自己放了三天假,”何韫清耐心解释道,“在这里有一个好处,就是这里认识我的人不多,我不必捂得严严实实,许多在国内做起来有所顾忌的事情,在这里都可以做。” 说着,他向江遥伸出一只手,“在这片海上,有很多美丽的小岛,你敢跟我一起出海去么。” 江遥看着何韫清认真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幸亏,何韫清不是个真正的渣男,不然就凭他这张脸,凭他的才华,凭他这么会撩拨人的做派,不知道要让多少女人伤心欲绝了。 这样想着,江遥不由地一笑。 她也不再扭捏,从躺椅上坐起来,将手搭在何韫清的大手上,倔强地扬了扬眉,“去就去,谁怕谁?!” 第080章 我不会放手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小游艇在乘风破浪。 驾驶着小艇的是个中年男人,在他旁边,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指着远方用外语为小艇上的乘客介绍着附近的风光。 “这片海域上小岛很多,每个岛都有不同的名字和传说。” 她边讲边比划着,“那个岛叫月亮岛,传说是月神降临的岛;那个像形状权杖的岛,传说是从前一位巫师的权杖化成的岛……” “那个岛叫什么?”船上的一位乘客指着不远处一座岛问。 “情人岛,”女人说道,“它的形状,像情人交握的双手,不过这座岛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怎么个不美好法呢?”江遥听得入神,不禁问道。 “因为形状像情人交握的双手,所以很多年来吸引了许多游客,但是那座岛很奇怪,近十年来已经发生了十几起事故。许多上了岛的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了岛上。据说是因为岛上有不大干净的东西……” 一阵海风吹来,江遥冷得打了个冷颤。 回头看去,海岸已经模糊成了一条线。 江遥望着辽阔的大海,突然有一种快要被海水吞噬的窒息感。 “各位,今天的旅程就到此结束。”那位金发碧眼的女人话锋一转。 众人不解。 “请大家把随身值钱的东西和手机拿出来,放到我的面前。”女人微微笑着。 江遥第一次到国外,第一次出海,不懂这里面的规矩,以为是有什么讲究,一脸茫然地看向坐在旁边的何韫清。 何韫清眉头紧蹙,冲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有人高声表示不满。 “因为这个。”女人眼神一冷,瞬间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用枪口指着所有人,“不知道这样够么。” 江遥讶然。 她甚至怀疑,女人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一把玩具枪还是真的枪。 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里是在国外。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紧绷僵硬起来。 想不到在国内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想要出来散散心,在这里还能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果真是流年不利…… 一只大手,默默地攥住了江遥的手。 江遥回头看去,何韫清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不要怕,我在这里。” 江遥瞬间觉得心中踏实了许多,尽管她明白,何韫清就算再厉害,血肉之躯到底还是抵不过那冰冷的子弹。 “这种人多半只是求财,我们只要把财物交出来就可以。”何韫清悄悄地凑近,俯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江遥点点头,把自己的手机交了出来。 除了手机,身上也的确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了。 其他人将手机首饰和手表等东西尽数交了出来。 那女人看着面前一堆东西,用那双红色高跟鞋的鞋尖轻轻踢了踢,然后冲旁边正在开小艇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下去了。” “在这里?”其中一个乘客情绪比较激动,“这里是大海,我们跳下去之后该怎么办?” 女人直接将枪口对准了他,“跳下去,或者死在这里,你来选择。” 那位乘客立即哑了火,乖乖地坐了下来。 女人一笑,用枪口来点人,“你们几个先跳,你们几个后跳……” 小艇上,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被吓坏了,坐在原处不动,只知道扯着嗓子大哭。 那女人被哭得实在有些烦了,枪口一指坐在他旁边的江遥,“你,把他扔下去。” 江遥却没有照做,只是伸手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安慰地将他搂住,“乖,不要哭了。” 那孩子却依旧啼哭不止。 那女人的耐心本就不多,此时彻底烦了,对准江遥和那孩子,直接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 江遥和孩子却全都安然无恙,何韫清就挡在江遥的面前,一枚子弹便打着旋儿射入了何韫清的左肩。 男人的左肩上,立即有一大片血红色的花绽开了。 “何韫清!”江遥惊呼,直接就要扑上去。 “阿遥,不要动。”何韫清没有吭半声,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受伤不断流血的肩膀,额头上有冷汗涔涔流出。 江遥的脚步一滞,抬头看去,只见那女人已然将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 江遥总算切身地感受到,原来那女人是真的会开枪的。 她与何韫清,是真的可能在一瞬间死掉的。 她面向着那女人,向前走了一步,两步,最后到了何韫清的身边,看着他不断流血的肩膀,“何韫清,我和你一起。” 说完,她狠狠瞪了那女人一眼,“你无非是求财,不必伤人。” 她的外语有些生疏,但显然那女人听懂了。 冷笑两声,“伤不伤人,看我心情。” 江遥咬咬牙,几乎在一瞬间,猛地抱住何韫清,用尽全身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向大海中跃去。 身后,又响起两声枪响…… 血腥的味道,立即弥散到海里。 江遥拉着何韫清,奋力地朝附近的小岛游着。 没游出去多远,便又被一个海浪拍了回来。 即使江遥的水性很好,可这里是茫茫大海,单单江遥一个人,活下来的几率都不见得有多少。 更何况此时,她还要带着受了伤的何韫清。 “阿遥,放开我。”何韫清在她耳边轻声低喃。 江遥顾不上去看何韫清,“你放心,前面就是小岛了,我们就快游到了。” “这片海上有鲨鱼,我流血了。”何韫清简洁明了地说道。 江遥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往前游,固执地使劲儿地摇摇头,“不会,我们就快要到了。我的水性你是知道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何韫清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你一个人,能活下来,我会拖累你。” “闭嘴!”江遥突然回过头来吼他,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自己身上也划破,跟你一起喂鲨鱼。” 浪越来越大,江遥很快便没有了力气。 但她始终死死地抓住何韫清没有松手,“我不会放手,就像你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我的手一样。” 第081章 荒岛一夜 杂草丛生的情人岛,显得有些荒凉。 江遥筋疲力尽地躺在岸边,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和偶尔飞过的飞鸟,不停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被传不吉利的情人岛,竟然是她与何韫清的重生之岛。 江遥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转过头去看正躺在她身边的何韫清,“喂,你还好吧。” 何韫清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此时脸色白得像张纸一样,在听到江遥的话之后,原本闭着的双眼勉强抬了抬,轻轻地应了声,“嗯。” 江遥撑着身子重新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你坚持住啊,可别死了,让我白费这么大力气。” 说着,她看了看何韫清身上的伤口,果断地用力一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要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布条来为男人暂时包扎。 可撕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 “你,闭好眼睛,不许睁啊。”江遥索性把身上的衬衫直接脱下来,仅穿了件抹胸,然后用衬衫给男人做了个简单地包扎。 幸好,这岛上估计再没旁人了。 环顾四周,江遥琢磨着,能不能找些止血的草药来,何韫清肩膀上的子弹也需要尽快取出。 但是取子弹这种事情,江遥从来没做过,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天,眼看着就要黑了。 她有些犯难,搓了搓自己已经沾满了血的手,在附近找了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小山洞,将何韫清拖了进去。 也不知道这岛上会不会有什么毒蛇猛兽。 她将何韫清轻轻靠在山洞的岩壁上,然后又出去转了一圈,倒真的找到了一些止血的仙鹤草,又采了些野果子,捡了些木柴回来。 入夜。 江遥琢磨了半天古人的钻木取火,总算在何韫清的身边升起了火堆。 何韫清好像恢复过来一些,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在火堆旁忙碌的江遥,轻轻清了清嗓子。 江遥不由地回头,便发现何韫清正在看自己,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忙伸手去捂何韫清的眼睛,“闭眼,不许看。” 何韫清竟真的闭上了眼睛,静静听着柴火燃烧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声音,虚弱地道:“拉着我不放手,很蠢。” 即便男人看不到,江遥也斜了他一眼,龇牙咧嘴地回怼,“你不蠢,你给我挡枪的时候可聪明了。” 何韫清惨淡而无力地笑了。 上天造人的时候一定给了何韫清许多许多偏爱,才能让他即使在如此狼狈的时候,笑起来依旧那么好看。 江遥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半个刀片,在火上烧了烧,“何韫清,你肩膀上的子弹得取出来,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取。” “我知道。”何韫清轻声道,“但是要你帮我,我来教你。” 江遥咬咬牙,将裹住他伤口的衬衫解开,露出那血淋淋的伤口来,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里。 “别紧张,大不了我这条胳膊废了。”何韫清说道。 江遥攥紧刀片,“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何韫清一脸云淡风轻地笑着,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按照何韫清的指导,江遥看着男人的血肉,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稳定心神,总算把那枚子弹取了出来。 她有些虚脱地瘫坐在旁边,眼泪终于止不住地簌簌流了下来。 “哭什么,这不是成功了?” 江遥抹了把眼泪,将提前准备好的止血药草敷在男人的伤口上,“简直太魔幻了,怎么出来玩一次,都能碰到这样的事情。” 一直忍着疼的何韫清,被她的话逗笑了。 “你还有力气笑!”江遥又瞪了他一眼,“现在只是简单的包扎一下,等回去了,少不得要去医院好好给你处理一下。” 很快,她将何韫清的伤口处理完,又塞了几个野果子到何韫清的怀里。 她坐在一旁,往火堆里添着柴。 烧得正旺的火将她的小脸也映得通红。 “这果子我认识,没毒的,就是现在还不太好吃,你凑合着先吃,补充一下体力。”江遥说着,将身体也靠在洞沿上,“好在这个小岛不算偏僻,等明天应该会有船从这里经过,我们到时候就能回去了。” “嗯。”何韫清咬了一口果子,看着江遥通红的小脸。 “都让你别看了,你还看。”江遥用纤细的胳膊在自己身前挡了挡。 说明天就能回去这种话,与其说是在安慰何韫清,倒不如说是在安慰她自己。 但总归不会太迟的,毕竟程砚池回到酒店发现她不在了,一定会到处找她的。 “还有程砚池,”江遥说道,“他一定会很快找到我们的。” 何韫清将果子咬了一大口。 这果子的确难吃,但再难吃的果子,都在他听到程砚池三个字的时候,变得想要一口吃掉。 深夜的时候,天开始下雨,何韫清开始发烧。 即便火堆烧得正旺,男人还是紧闭着双眼,冷得浑身颤抖。 江遥凑到他身旁,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何韫清,你很冷吗?” 何韫清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没有回答她的话。 江遥咬咬牙,紧紧抱住何韫清,“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何韫清依旧没说话,回应她的,只有男人紧锁的眉头。 江遥将他抱得更紧了,“没事,没事,会没事的,何韫清,你坚持住,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边说着,边哽咽着,“何韫清,你一定不可以有事,你说过会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放开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雨停了。 身旁的火堆燃尽,只余下一堆灰烬。 何韫清的烧退了。 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怀里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江遥。 江遥似乎是实在太累了,即使此时是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躺在这里,依旧睡得很香甜,小脑袋不自觉地往何韫清怀里靠着,时不时还呷了呷嘴巴。 男人看着她恬淡的睡相和小脸上沾染的泥巴,忍不住伸手,轻轻将垂在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 “阿嚏!”江遥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第082章 不要提别的男人 何韫清赶在江遥睁开眼的前一秒又闭上了眼睛。 江遥睁了眼,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和精致的五官,嘴角不经意间上扬,伸出手来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 然后又试了试自己额头上的温度。 在确定他已经不发烧了之后,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 挣扎着想要从男人的怀里出来,可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摆脱男人坚实的手臂的禁锢。 江遥垂下眼睑,伸手去掰男人的手臂。 头顶上方,投来一道炽热的目光。 何韫清的长臂一捞,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江遥猛然抬头,恰撞上那目光。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何韫清又闭了眼睛,薄唇勾起一抹近乎完美的弧度,不回答也不放手。 “你放开我,先放开我。”江遥挣扎着用小手推了推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 “不放。”何韫清扬了扬下巴,“昨晚是谁在我耳边叨叨了一晚上,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江遥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他不是烧迷糊了吗?怎么她说了什么他都知道? 见江遥不说话了,何韫清又俯下头来,轻声在她耳畔,用极暧昧的语气,“怎么,现在想要反悔了?” “我……我有什么可反悔的?”江遥抬起头来,硬着头皮与男人对视。 目光相触之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燃烧。 或许是这里的海浪太猛烈,猛烈到连同江遥的内心也一起汹涌澎湃起来。 又或许是两个人的劫后余生,让江遥忽地特别想要珍惜眼前的一切。 她勇敢地看着何韫清,“我江遥,说得出就做得到。” 说完,她将两眼一闭,脸上带着一股子视死如归的表情,小脸凑上前去,在何韫清的薄唇上笨拙的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后,她又立即低下了头,小脸早已经红得像个红苹果。 “这样,行了吧?” 她略微哑着嗓子说道。 “当然不行。”何韫清薄唇微抿,认真地看着她。 “啊?那你还想怎样?”江遥有些为难地抬起头来看他。 何韫清唇角一勾,笑容里带了些许邪肆,眼底却已是满溢的温柔,用十分蛊惑人心的语气,“我来教你。” 说罢,他俯下头来,单手轻轻攫起江遥的小下巴,性感的薄唇深情而霸道地覆了上去…… 何韫清的吻技很好。 好到一身棱角,满心铜墙铁壁的江遥,整个人都像被融化了般,再没有挣扎反抗的力气。 她想,如果这是一种沉沦,那索性就让自己这样一直沉沦下去吧。 她又想,何韫清的吻技那么好,不知道之前这样吻过多少个女孩子…… 长长的一吻过后,何韫清用温热的眼神看着她,“在想什么。” 江遥紧抿住嘴唇,脸颊滚烫滚烫的,躲过何韫清的目光,岔开话题,“在想程砚池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 “阿遥。”何韫清轻声唤她。 “嗯?”江遥就连回应的声音也变得很低。 何韫清将她的小脸扳过来冲向自己,“现在只有我,不要提别的男人。” 江遥用小拳头轻轻打在他的胸口,“你先放开我。” 不知是这一拳她打得稍用力了一些,还是不小心扯到了男人的伤口,何韫清的蓦地闷哼了声,眉心立即几不可察地一蹙。 “啊,我打疼你了吗?”江遥立即伸出手,紧张地想要察看男人的伤势。 手伸到半空,却被男人单手一把抓住。 何韫清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他明明没有开口,只消看着人,就好像已经说了无数情话。 江遥将头一扭,轻轻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嘴角连自己都不曾发觉地弯了起来,“不提就不提嘛。” 何韫清也笑了,看着她像只小猫般从他的怀里滑溜溜地溜走。 “我再去找找,看看附近还有没有果子吃。”江遥红着脸,忙不迭地跑出了小山洞。 才走出不久,便听到了来自远处的喊声。 “阿遥……阿遥……” 江遥的眼睛顿时一亮。 那是程砚池的声音。 顾不得许多,她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程砚池,我在这里!” 很快,程砚池便看到了她……狼狈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的!”得救的喜悦冲淡了一切,她雀跃地冲程砚池挥手。 程砚池见她这副样子,忙将自己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紧紧裹在她的身上,“有没有受伤?” 江遥一脸满不在乎地摇头,“我没事,我好着呢,让他们也别忙活了。” 说着,她指了指程砚池带来的,还在小岛上找人的其他人。 程砚池见她虽然狼狈了些,却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总算是放心了些,这才开始数落起她,“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这种地方来,打你手机也关机,你知道我回来之后没找到你,有多担心吗?要不是向岸上见过你的人打听,知道你出海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好好好,”江遥见他啰嗦的样子,“我知道我知道,我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保证。” 她冲他调皮地笑着,然后伸出四根手指,做了个发誓的样子。 程砚池无奈,“你保证?你的保证要是作数,叶依依就能立马成为天后了。” 江遥吐了吐舌头,“说我就算了,人家叶依依在国内,现在可没惹你。” “她还没惹我?”程砚池翻了个白眼,“她一听说你不见了,在手机里就给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着,程砚池掏出了手机,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拿给江遥看。 叶依依发给程砚池的,大段大段的语音,骂人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江遥不由地憋笑。 “笑,你还笑?怎么就搞成了这个样子?”程砚池拧眉,“我找了附近十几个岛才找到你这里。” “说来话长,”江遥回想起昨天的遭遇,到现在还是一身冷汗,“没想到这里的治安这么不好,我才到这里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详细的情况我们到了警局再说吧。对了,我手机没了。” 第083章 死不了 程砚池从口袋中掏出一部手机来,塞到江遥手中,“从我昨天联系不上你,我就猜到了。幸好我还有一部备用手机,先给你用吧,其他的回国再说。“ 江遥点点头,“还有……” “还有什么啊?” 江遥清了清嗓子,“还有何韫清,他也在这个岛上,昨天他为了救我受了伤。” “我知道。” “这你也知道?”江遥诧异。 程砚池板着一张脸,看向江遥的身后,“因为他就在你身后。” 江遥不禁回头,只见何韫清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些虚弱地看着她,肩膀的伤口处,还绑着江遥的衣服。 一阵海风吹过。 吹动了程砚池的发丝,也吹动了何韫清的衣衫。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仿佛有什么东西碰撞在了一起。 “你还真是无处不在。”程砚池似笑非笑地。 “彼此彼此。”何韫清虽然虚弱,但气势上并不输分毫,淡定自若地回复他。 “你们两个……该不会又要打架吧?”江遥连忙隔在两个男人中间,“现在可不是时候,程砚池,何韫清受伤了。” 她冲程砚池挤了挤眼睛。 程砚池深吸了一口气,“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么?” 何韫清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会怕你么?” 江遥一捂自己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程砚池身边,“你不是,你当然不是。” 然后又看向何韫清,“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实在是太饿了,咱们能不能先回去吃点东西?” “可以。”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江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船舱里,还有些储备的食物。 江遥抱着个面包不顾形象地啃了起来。 她是真的饿了,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忙活着,却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再不吃点东西,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饿晕过去了。 甲板上。 何韫清迎着海风,望着那座在视线中越来越模糊的小岛出神。 程砚池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状似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 何韫清眼角的余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你是来找我打架的,我建议你找个合适的地方;如果你是来问我,有没有对阿遥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没有。” 程砚池抿了抿嘴唇,目光落在何韫清肩膀的伤上,“喂,你的伤……还好吧?” “死不了。”何韫清淡淡回答。 程砚池冷哼一声,“废话!要是这种程度的伤你就能死了,也未免太脆弱了,何大小姐。” “脆弱?”何韫清眉心微微蹙了蹙,不由地揶揄程砚池,“是啊,至少我中了子弹都没有哭。” “喂喂!”程砚池扭过身来,“姓何的,你够了啊,我当时才几岁?哪个小孩子打针的时候没哭过?难不成你要说上一辈子?” “要跟你说上一辈子的话,也很不幸。”何韫清发动了他不动声色就能气死人的技能。 “你……”程砚池眉心一拧,又看了看何韫清的伤,“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说完,他朝远离何韫清的方向挪了一步。 过了一会儿,却又清了清嗓子。 “还想说什么。”何韫清目视前方开口。 程砚池支支吾吾地,将声音压得很低,“谢谢啊。” “什么?”何韫清一副没听清的样子,眯起眼睛问。 程砚池斜了他一眼,抬高了嗓门,“我说,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再也见不到阿遥了。” 何韫清浅笑。 “你别多想啊,直到现在,我还是很讨厌你,”程砚池连忙解释,“只不过,阿遥确实是你救的,你……你好好养伤。” 说完,程砚池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他一个大男人,对着他的死对头何韫清,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觉得要肉麻死了。 何韫清扬了扬眉,坦坦荡荡地,“虽然轮不到你来跟我说谢谢,不过我接受。” “什么叫轮不到我,”程砚池反驳,“我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我也知道阿遥心里怎么想的,但我和阿遥那么多年的朋友了,怎么就轮不到我跟你说谢谢?” “哦,我认识她比你早。”何韫清状似不经意间说道。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程砚池翻了个白眼,几乎又要和何韫清吵起来。 这个男人,怎么就那么会让人生气呢! 两个人互瞪着对方,约莫十秒过后,却又同时笑了起来。 “喂,不是只有你愿意给阿遥挡枪的,”程砚池还有些不服气,“如果当时在场的人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前面。”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的,但是他就是想要争一争。 “我知道。”这句话,何韫清是看着程砚池说的,语气十分认真。 正在船舱里啃面包的江遥,刚喝了一口水,就听到人说,何韫清和程砚池两个人现在正在甲板上。 一口水直接呛得她咳嗽起来。 边咳嗽着,边往甲板跑。 迎面,正撞上要回船舱的程砚池。 “跑这么急干什么?”程砚池扶住她,为她轻轻拍着后背,“怎么还咳嗽了?” 江遥又咳嗽了两声,定了定神,抬头往甲板上看去。 何韫清还站在那里。 程砚池回眸,也看向何韫清,心中不禁了然,“怎么,就那么担心那个姓何的,怕我又跟他打起来啊?” 江遥喘了两口气,“不会不会,你最能分辨是非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跟他打架呢?” 程砚池又瞄了何韫清一眼,“我还真想打他。” “啊?”江遥茫然地看着程砚池。 程砚池摆摆手,大手扶住江遥的肩膀,“走吧,甲板风大,我们进去说。” 还未等两个人再次进船舱,何韫清也走了过来,从江遥的身边擦肩而过,不经意间碰了她的手一下。 几个人全都进了船舱。 江遥又吃了些东西,然后坐到一旁休息,默默地打开了手心。 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 那是方才何韫清经过她身边时瞬间塞到她的手里的。 江遥将纸条缓缓打开。 “明晚八点,天堂街世纪广场见。” 第084章 惊喜 夜幕降临,霓虹初上。 时代广场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 江遥走在漂亮的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上,寻找着何韫清的身影。 手忽地被一只小手扯住。 江遥低头,发现是个梳着两个辫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里提着个小花篮,咧开嘴露出一口缺了两颗门牙的牙齿,冲江遥开朗地微笑。 “姐姐,这只花送给你。” 说着,小女孩从花篮中拿出一枝香槟玫瑰来塞到江遥的手里。 还未等江遥再说什么,小女孩便提溜着花篮,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江遥看着她跑开的身影,不由地摇了摇头,低头嗅了嗅自己手里这枝玫瑰的味道。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江遥一愣,“何……” 回过头去,却发现来人并不是何韫清,是个穿着草莓熊玩偶服的人。 粉红色的玩偶服将那人整个罩住,辨不清面容。 那草莓熊指了指江遥,又指了指自己,做出了个拍照的手势。 “你要跟我一起拍照?”江遥问。 草莓熊点了点头。 想到以前在景区经常看到有这种扮演卡通形象的人会来找游客拍照,然后借此来收费,江遥摇了摇头拒绝,“谢谢,不用了。” 哪知那草莓熊却并不想罢休,拉着江遥的手,就要往人少的地方走。 “喂,你干什么,喂……” 江遥被他拉着,来到了一处石阶前。 “我都说了不需要拍照。”江遥皱着眉头,有些无奈,“你去找别人拍吧。” 草莓熊连连摆手。 “不是要拍照?”江遥纳闷。 草莓熊一指天上。 绚烂的烟花瞬间在天上炸开。 黑色的夜空仿佛一块最好的画布,任由五彩斑斓的烟花将它染得绚丽多彩。 原来,这个时间,在这里是会有烟花秀的。 江遥看着那美丽的烟花,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原来,你是想拉我到这里来看这个?”江遥侧过头,看向那只草莓熊。 草莓熊点点头。 “谢谢你,那,我把这个送给你吧。”江遥看了看手里的香槟玫瑰,然后把花插到草莓熊的口袋里。 草莓熊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江遥,表示开心地晃了晃有些笨拙的身子。 江遥笑着在石阶上坐了下来,“其实,我今晚过来是要等朋友的。” 草莓熊也跟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两条腿有些不方便地往前一瘫。 “所以啊,我只能在这里看一会儿,然后就要去找他了,”想到何韫清,江遥的嘴角不禁抑制不住地上扬,“我以前,也跟他一起看过一场烟花?” 草莓熊歪头,表示想要听听她的话。 江遥将身子向后靠,两只胳膊拄着石阶,望着天上的烟花,“那次还是在新年的时候,我跟他一起吃了火锅,看了烟花,还去看了日出,虽然我睡着了什么都没有看到。” 江遥想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他对我来说,实在太遥远了,即使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也觉得他远得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想到这里,江遥的语气里,又难免有些落寞。 草莓熊将大手轻轻在江遥的肩膀上拍了拍。 江遥侧头,看向草莓熊,“你有喜欢的人吗?” 草莓熊一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江遥托着小下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也有了,要是我没有该多好。” 说着,她收回思绪,站起身来,冲草莓熊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好了,我该去找我的朋友了。” 手,却被草莓熊拉住。 “干什么?”江遥皱眉,“我说我要去找朋友了。” 草莓熊却丝毫没有要将手松开的意思,反而用力将江遥的手一拉,顺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江遥重心不稳,重重地跌进草莓熊的怀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挣扎着想要起身,“你干什么,放开!” 草莓熊却只用单手,便将她抱得很紧。 江遥有些慌了。 这里很僻静,很少有人过来。 “来人啊,救命!”她大喊着,边喊边用手去打那只草莓熊。 嘴巴一下子便被捂住了。 “别喊,别喊,阿遥,是我!” 江遥愣了愣,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 难道是…… 果然,下一秒,草莓熊将戴在头上的头套摘下,露出何韫清一张英俊的面庞来。 他潇洒肆意地甩了甩因为戴头套而有些凌乱的头发,笑意盈盈地看着江遥,“阿遥,是我。” 江遥的目光在何韫清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确定了自己并没有看错之后,突然拧起了眉毛,“怎么是你啊,怎么还装扮成这个样子?你身上不是还有伤吗?伤口再流血了怎么办?” 说着,她便要上手,去脱何韫清身上的玩偶服装。 何韫清十分配合地任由她将他身上的服装脱掉,然后又解开两颗他的衬衫扣子。 在确定他的伤口没事的时候,江遥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担心我啊?”何韫清扬了扬眉,俯在她耳边,颇为暧昧地说道。 江遥瞪了他一眼,“我担心你?我是生气,你干嘛装扮成这个样子偷听我说话?” 何韫清单手负在身后,“装扮成这个样子是想给你个惊喜,逗你开心,不过你说我偷听你说话,这可是冤枉我。” “哪里冤枉你了?” “从头到尾,我说过一个字没有?” 江遥抿了抿嘴唇,那倒是确实没有。 “所有的话,都是你主动跟我说的,我都是光明正大地听,哪里来的偷听?”何韫清讲话的尾调语气上扬,“还有,这朵花不也是你主动送给我的吗?” 江遥扭脸,“你强词夺理,我说不过你。” 何韫清的大手,一把牵起江遥的手,“走啦!” 江遥没挣扎,就由男人这样牵着,大摇大摆地走在广场的路上。 像这样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路上,几乎是在国内不能实现的事情,江遥忽然很珍惜此时此刻的一切。 何韫清的手,指腹冰凉,掌心却是温热的,温温柔柔地牵着她,让她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再也不想放开…… 第085章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年轻人,要不要来抽个签?” 路边,一个带着盲人眼镜的老人叫住了二人。 江遥拉着何韫清站住,不由地看向那个老人,“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到卦摊儿?” “我们国人已经把业务发展到了这里吗?”江遥不由地开玩笑道,“好,就算一卦。” 她本是不信这些的,只不过看到是自己人,想着老人家赚钱也不容易,支持一下对方生意。 老人递了个签筒给江遥。 江遥随便抽了一支,上面竟是什么都没有写。 她有些纳闷地看着何韫清,“怎么什么都没有?我重抽一个吧。” 老人摇摇头,向江遥摊开手,示意她把签交给他。 接过了签,老人粗糙的手缓缓抚过那支签,然后轻声叹了一口气。 “小姐,能不能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 “哦。”江遥乖乖照做,伸出手。 一旁的何韫清微微蹙眉,清了清嗓子,“你真的看不见吗?” 江遥默默地用另一只手碰了碰何韫清。 老人接过江遥的手,用冰凉的指腹缓缓抚过江遥掌心地掌纹,良久过后,才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命人啊,真是苦命人。” 江遥抿了抿嘴唇,“没关系,所有的苦都已经过去了。” 老人轻轻摇头,“一切都是命数。” “什么命数?难道说,以后我的生活还会有磨难?”江遥歪着脑袋,一副已经信了一半的样子。 老人想了想,从身边拿出个由黄纸折成的三角形来塞到江遥手里,“天机不可泄露,这枚护身符送给小姐,希望你能够逢凶化吉。” “既然天机不可泄露,你为什么还要每天坐在这里泄露天机?”何韫清淡淡地反问。 老人的面上,显得有些尴尬,“这个嘛,哦呵呵……” 他尬笑了两声,想了想又道,“小姐,你与旁边这位先生有缘,可有缘未必有份,切记一切不可强求。” “说完了么?”何韫清皱眉,彻底听不下去了,大手攥住江遥的手腕,将江遥的手拉了回来,“多少钱,我结给你。” 老人又摇摇头,“这一卦,不收钱。” 从卦摊离开,江遥一边低头瞧着自己手里的“护身符”,一边看着自己的掌纹。 “神棍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何韫清说道。 江遥点点头,可还是看着自己的掌纹,“从这掌纹里真的能看出来我的命吗?我的命真的有这么苦?” 何韫清站定,“阿遥,一切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再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江遥笑了,将“护身符”揣进口袋里,抬头看天上的烟花,“何韫清,你看天上的烟花,虽然生命短暂,但至少曾经绚烂过。最重要的,在绽放的时候,离星星很近,也很像天上的星星。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怕,因为至少,我像那些烟花一样,用力地活过。” “阿遥,你不必离星星很近,这个世界上也有流星。”何韫清与她并排,看着天上的烟花。 江遥侧头,“可是,我不愿见到星星陨落。” 何韫清微微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来,摊开在手心,递到江遥面前。 “这个是……” “之前不是还千方百计地想要问我要吗?”何韫清嘴角噙着笑意说道。 江遥想起来了,是陈老师留下的那枚婚戒,那枚他想要重新戴到他妻子手上的婚戒。 江遥开心地一把拿在手里,却发现不对劲儿,这好像不是陈老师的那枚戒指…… “这不是啊!”江遥皱眉,“你是不是拿错了?” “所以你要不要呢?”何韫清侧过头来,目光神情地看着她,然后伸出自己的大手,状似不经意地在江遥眼前晃过。 那只大手的中指,也戴着一枚同款的戒指。 “这……”江遥愣了愣。 “不要就算了。”何韫清扬了扬眉梢。 江遥低下头来,清了清嗓子,默默地将那枚戒指戴到了自己的手上,“虽然……款式有些老气,但是……还凑合戴吧。” 何韫清忍笑。 天雅珠宝如今最好的设计师亲自做好的戒指,多少人趋之若鹜,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款式老气。 要是他把江遥的话转告给那位设计师,他一定要气得跳脚了。 “阿遥,我缺一个女朋友,现在我想正式问你,”何韫清郑重其事地,“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江遥咬了咬嘴唇,戴着戒指的手在何韫清的面前晃了晃,“戒指都戴上了,你说愿不愿意?” 漫天烟花下,何韫清一把将江遥拥入怀中,高声喊着,“阿遥说她愿意!” “喂!”江遥朝四周看了看,伸手想去捂住何韫清的嘴巴。 却被男人轻松抓住,轻轻一吻在她的掌心。 江遥就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小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阿遥,从此以后,我会用我的生命护你,就算命运要你做个苦命人,我也会不顾一切改你的命。” 江遥相信,事实上,何韫清在小艇上的时候,便已经这么做了。 “我不要你用生命护我,我也不要你改我的命,”江遥说道,“我只要以后无论我们在哪里,怎么样,你给我一个眼神,一个眼神就足够。” 路边,有街头歌手在唱歌。 何韫清笑了笑,走到那位歌手的身边,不知对他说了什么。 歌手笑着向他递出话筒,然后退到一边。 何韫清拿着话筒,给了江遥一个十分温柔的眼神,然后缓缓开唱。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唱歌的何韫清,温柔静谧的模样,像是从童话中走出来的人物。 磁性而深情的声线引得周围人阵阵掌声,围在附近听歌的人也越来越多。 江遥站在人群中间,静静地看着何韫清。 她知道,这首歌是他为她而唱。 不知不觉中,早已经泪流满面…… 第086章 敢不敢跟我一起回家吃个饭 江遥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两点。 打开灯,程砚池突然出现在窗口的位子,一动不动像个大石头般杵在那里。 “啊!”江遥吓了一大跳,“程砚池,人吓人,吓死人啊!” 程砚池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不回来我还能去哪里?”江遥随手扔下手里的背包,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程砚池双手抱臂,款款走到江遥身边,与她并排坐在沙发上,“看你高兴成这个样子,谁知道呢。” “我高兴?我有吗?”江遥不禁用双手去贴了贴自己的脸颊。 手指上,那枚女式情侣戒指明晃晃地刺眼。 程砚池的目光淡淡从戒指上扫过,墨色的双眸闪过一丝落寞,转而又换了一副满不在意的桀骜模样。 他抬手在江遥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还没有?你看你一副荡漾的样子,嘴巴都快要咧到后耳根了。” “你才荡漾!”江遥抬手,给了程砚池一拳。 程砚池佯装一副受伤的样子,往沙发上一躺,“阿遥,你好狠的心。” 江遥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是啊是啊,现在狠心人很困,要去睡觉了。” 程砚池坐起来,突然用很认真的语气,“阿遥。” 江遥回头,“啊?” 程砚池看着她清秀的小脸很久,突然笑了笑,“晚安。” 有些话,过去的许多年他从未说出口,以后也再也不必说出口了…… 江遥笑了笑,冲程砚池摆了摆手,“晚安晚安。” 何韫清第二天便回了国。 江遥又和程砚池在这里逗留了三天,等看完了比赛,才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落地的第二天,江遥与何韫清便约好了要在怀安医院见面。 怀安医院的医疗条件,在全球也算是顶尖。 何韫清来这里复查,接受后续的治疗,江遥才算放心。 好在连医生也说,只要好好休养,后续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少不得要作疤了。 给何韫清换药的小护士,看着何韫清的眼里,满是心疼。 “这伤当时一定很疼吧?”她轻声问。 何韫清轻轻摇头,“还好。” “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还好呢?韫清,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你的粉丝,要是让大家知道你伤成这样,一定会很难过的。” “所以,请你一定帮我保守秘密,好么。”何韫清温声道。 小护士立马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江遥站在旁边,啧啧两声,何韫清身上一定带着男妲己属性,没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住他这样对自己说话…… 小护士回头,总算注意到了江遥,“你谁啊?” “她是……”何韫清开口,话还未说一半,就被江遥截了去。 “哦,我是病人,我来凑凑热闹,请问,你是何韫清吧?”江遥装作一副不认识何韫清的样子问他。 “病人到外面等,这里是凑热闹的地方吗?”小护士瞪了她一眼。 江遥无奈地一笑,在小护士身后冲何韫清比了比门口,示意自己先出去。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何韫清才戴着口罩从里面出来了。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江遥的鞋尖,在地面上踢了几下,“你身份不同嘛,免得你的粉丝多想,影响到你。” “事情就是那样,她们没有多想。”何韫清简单直白。 江遥挠头,“你生气啦?我是完全为了你着想嘛,你看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她说着,伸手去拉何韫清的胳膊,撒娇般地轻轻摇晃着。 何韫清无奈妥协地一笑,抬头在江遥的额头上轻轻一敲,“饿了吧?想去吃什么?” “那不如……”江遥歪着脑袋考虑起来。 “那不如回家吃饭。”女人的声音响起来。 两个人同时向那声音的来处看去。 只见艾琳一身简单低调而有质感的名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个人面前。’ 她用极高傲的目光打量审视着江遥,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自己的弟弟身上,“韫清,晚上回家吃饭吧。听说你受伤了,所有人都很担心你的伤势。” “听谁说?所有人又是谁?”何韫清不冷不热地,“我晚上还有事。” 说着,他拉起江遥的手,大步就要离开。 艾琳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紧握的手上,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韫清!你是不是连我这个姐姐都不要了?” 何韫清的脚步微滞。 艾琳见他停下来,快步上前挡在他的面前,“回家吧,爸爸他最近身子一直不好,他年纪也大了,不知道还能陪我们多久。就算再怨他恨他,始终都是我们的爸爸,不要等有一天失去了,才想起来后悔。” 江遥不知怎地,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 母亲生前,曾经无数次想要靠近她,可是她因为怨恨,几乎从未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直到母亲死去,她才终于意识到,这次,她是真的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轻轻拉了拉何韫清的手,小声道,“何韫清,还记得我妈妈么。” 何韫清微微蹙眉,看着江遥一张单纯的小脸,微微一笑,“阿遥,晚上敢不敢跟我一起回家吃个饭?” “韫清,晚上是家宴,带着她去不合适。”艾琳抢先说道。 江遥张口,也想跟着附和,是啊是啊,的确不合适。 可话还未出口,便被何韫清给噎了回去,“她不去,那我也不回去了。” 艾琳一张漂亮的脸因为不悦而有些微红,她又狠狠瞪了江遥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才重新挂上了笑,“好,我跟爸爸说一声,晚上你们回来吃饭,家里新来了个厨子,做菜很好吃,会的花样也多,让他多烧几道你爱吃的菜。” 何韫清温柔地问江遥,“阿遥,你想吃什么。” 江遥觉得此时的气氛古怪无比,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我……什么都好,什么都爱吃。” 何韫清点点头,冲向艾琳,“让他多烧几道女孩子会喜欢吃的菜。” 艾琳脸上的笑容,要多勉强有多勉强,“好,只是听说金叔叔……” 话说到一半,她又咽了回去,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江遥,点点头,“好。” 第087章 青梅竹马 江遥知道何韫清家庭条件很好,却未料到如此好。 那是普通条件的人无法想象得好。 跟着何韫清下了车,江遥站在那栋仿佛庄园般的房子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何韫清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默默地暗中攥住了她的手,牵着她一路往里走。 穿过一片绿意盎然的小花园,才总算走到了何家正式的房子前。 进了门,里面更是一派别样的富丽堂皇。 门口,早有保姆候在那里,冲何韫清微微欠了欠身子,“少爷,您回来了,老爷正在茶室跟客人谈话呢。” “有客人来?” “您不知道吗?早就说好了的,今天金家老爷和小姐要来做客的。” 何韫清侧目,看向艾琳。 艾琳扬了扬下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径自进了门。 “这位小姐是……”保姆见到生面孔,礼貌地问。 “哦,我是……” “她叫江遥,是我女朋友。”何韫清言简意赅毫不避讳地。 保姆顿时瞪大了眼睛,冲两个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等两个人进去了半晌,还在不停地摇头。 看来今晚这顿饭,注定要吃得没那么舒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何韫清回来吃的饭,又有哪次是舒心的呢? “喂,金家老爷和小姐是谁啊?”江遥小声问何韫清,“你家有客人在,我来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何韫清摇摇头,细心地跟江遥解释,“金叔叔是我父亲多年的老朋友了,是看着我长大的,至于金小姐……” 话还未说完,只见一个身穿着玫瑰色裙子的女孩子从茶室的方向跑了出来,雀跃的样子,像个欢快的百灵鸟,直跑到何韫清的面前,一把将他抱住。 “韫清哥,你总算回来了!” 她真漂亮,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透着精致,声音也十分悦耳动听,就连身上的衣服也一眼能够看出价值不菲。 显然,是从小养尊处优金尊玉贵长大的女孩子。 江遥低头往自己身上瞅了瞅。 普普通通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 她默默地将手从何韫清的大手中抽了回来,看着那女孩子对着何韫清一副亲昵模样。 “上次来就没见到你,知道你忙,但你忙到把我都忘啦?”那女孩子娇嗔的模样也极好看。 何韫清见她这副模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许久不见,你又长高了。” “我都多大了啊,我还长高?”女孩子白了他一眼,然后终于注意到了何韫清身边的江遥,“她是谁?” 未等何韫清回答,只听有些苍老的男人的笑声突然传来,“哈哈哈,娜娜见了她韫清哥,还是这么亲近。” “娜娜,不许没大没小。”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茶室方向又走出两个大约五六十岁的男人来,两个人走得很近,似乎关系很好的模样,想必就是何韫清的父亲和金老爷了。 何韫清立即礼貌地向金老爷欠了欠身子,“金叔叔。” 金老爷哈哈地爽朗笑了两声,“真是很久没见到韫清了,不过年轻人忙点好。” “韫清哥,我听说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伤的啊?”说着,金娜娜便要上手去扒拉何韫清的衣裳。 金老爷清了清嗓子,“娜娜!” 金娜娜撇了撇嘴,“怕什么,我跟韫清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小对方什么东西没见过。” 金老爷轻轻摇了摇头,“这孩子。” 说完,目光又落在了站在何韫清旁边的江遥身上,“这位小姐是?” 何韫清微笑着介绍,“她叫江遥,是我女朋友。” 一句话,屋内的所有人瞬间沉默,空气都仿佛凝滞,哪怕是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金娜娜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江遥。 何怀安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在江遥身上扫过,然后客气而疏离地冲江遥点点头,转而看向何韫清,“年轻人谈恋爱也正常,但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什么事业?您一直反对的事业么。”何韫清毫不客气地回怼。 何韫清进娱乐圈发展,何怀安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他更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能够继承医院。 这还是第一次,从何怀安的口中说出“事业为重”四个字。 真是讽刺…… 何怀安蹙眉,清了清嗓子,“艾琳,去厨房看看饭做好了吗?” 艾琳探了个脑袋出来,“刚去看过了,已经好了。” 何怀安点点头,“来,大家吃饭吧,江小姐,你也别客气。” 一群人在餐厅落了座,一个打扮时髦的约莫五十多岁的女人才姗姗来迟。 虽然看得出年纪,但也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这些年也一定勤于保养,才让她的身材依旧苗条。 她走进来,身上带了一股子浓浓的香水味,从众人身边走过,然后坐在了何怀安的身边,才冲大家优雅地笑了笑,“实在是对不起,我美容觉睡过了头,来晚了。” 一阵沉默之后,金老爷笑了两声,“嫂子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 他一说完,金娜娜也跟着附和地笑了起来。 何韫清一言不发,甚至没多看那女人一眼,低下头来,径自拿起筷子吃饭。 江遥不用知道所有事情,也能感受到此时饭桌上气氛的诡异。 她悄悄地瞄了眼那女人,又瞄了眼何韫清,心里猜了个大概。 “韫清,你也好久没见到你瑜姨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只顾着吃饭?”何怀安说道。 何韫清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给江遥盛了碗汤,冲她勾了勾嘴角,“这个汤味道不错,你尝尝。” 江遥有些尴尬地接过汤,朝四周看了看,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尝了一口,“不错。” “韫清!”何韫清的态度,让何怀安有些下不来台。 “爸,”艾琳忙说道,“韫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何怀安看着儿子,闷哼了一声。 那位被称为“瑜姨”的女人,朱唇轻启,柔柔地拍了拍何怀安的肩膀,“是啊,怀安,韫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不叫就不叫吧,反正这么多年,我也都习惯了。” 第088章 你还真是不知羞 瑜姨说着,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红。 江遥埋头喝汤,不由地在心底赞叹这位“瑜姨”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说哭就哭的演技。 要是她去演戏,分分钟拿个影后。 叶依依跟她比,真是欠了火候。 可惜此情此景不方便拍摄下来给叶依依看,不然一定是很好的学习素材。 江遥想着,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脑洞里,不知不觉居然笑出了声。 这一笑,在安静的饭桌上显得太过突兀了。 何怀安立即板了脸。 艾琳率先发难,“江小姐,请问你笑什么。” “啊?”江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何怀安闷闷地冷哼了声,看向自己的儿子,“就算你再不喜欢你瑜姨,她也是你的长辈,做人最起码的礼貌教养呢?” 一句话,竟不知是在说何韫清,还是在损江遥。 何韫清缓缓放下筷子,面上露出一丝愠意,方要开口,只听坐在他对面的金娜娜率先开了口。 “何伯伯,你的样子好凶啊,”金娜娜笑盈盈地,“刚才在茶室我怎么说您和我爸爸来着?像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啊,一定要少生气的。啊,对了,我来的时候带给何伯伯和瑜姨的营养品怎么晚饭没有炖上呀?那个对身体很好,你们一定要坚持吃。” 何怀安的面色缓和了许多,“还是娜娜懂事又贴心,老金啊,你有女儿福啊,不像我这两个孩子,整天就知道往外跑。” 金老爷哈哈地笑起来,“这女儿,平时都要唠叨死我了,你要喜欢,就送给你。” 金娜娜一噘嘴,“爸爸!怎么女儿也能随便送人的吗?” 瑜姨在一旁不禁笑了,“哪里需要送呢?我看啊,娜娜跟咱们韫清年纪相当,到时候嫁到咱们家来当儿媳妇不是正好?” 金娜娜面上一红,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何韫清,“瑜姨,我跟韫清哥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当他是哥哥的,您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何怀安也跟着笑,“我们娜娜脸红了!” 一桌子的人都在笑,除了何韫清。 他蹙眉,豁地想要起身。 衣袖却被坐在身旁的江遥拉住。 江遥抿着嘴唇,冲他摇了摇头,又拉着他坐了下来。 “我还没吃饱呢。”她冲他吐了吐舌头,“你们家的厨子做饭果然很好吃,还有那个我也想尝尝。” 江遥说着,伸手指了指远处那盘五彩斑斓的丸子。 何韫清无奈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妥协了,给她盛了几个丸子递到面前。 “你想发脾气等我吃饱了再发哈。”江遥朝何韫清眨了眨眼,继续埋头吃饭。 何家人摆明了是在打她的脸。 江遥并不在意。 她这个人的处事原则是,别人对她好,她千倍百倍地还。 别人对她不好,她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更何况,何家人对她的态度,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坐在江遥另一边的艾琳,看江遥吃得这么投入,眼底不由地闪过一丝轻蔑。 “江小姐,从前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么?” “嗯,没吃过。”江遥坦坦荡荡地回答。 艾琳没想到她能这么直白,立时皱眉,“你还是真是不知羞。” 说着,她看向坐在对面的金娜娜,贴近江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懂的声音说道:“你也别见怪,娜娜和韫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其实两家人早就有意思把两个人撮合在一起了。毕竟,跟你相比,娜娜的条件实在好太多了。” 江遥持着勺子的手微顿,然后继续吃东西,“嗯,不见怪。” “你……”艾琳深吸一口气,“你该不会还做着嫁入我们何家的梦吧?我劝你最好看清现实,我们何家,是绝对不会让你这样的女人进门的。” 江遥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勺子,“何小姐,我敬你是何韫清的姐姐,对你一再忍让,请你不要得寸进尺。既然你自诩高贵,那最基本的食不言寝不语,你难道没听说过么?” 她说话的声音,略高了些,引得其他人也往这边瞧。 艾琳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暗暗说了句“没教养!”,然后埋头吃饭,不再说话了。 这顿饭,吃得不能算和谐。 但好在有金家父女在,还算是说说笑笑,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矛盾来。 饭后,何韫清想带着江遥离开。 却又被金父叫住,“韫清啊,我也好久没见你聊天了,怎么样,介不介意留下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好再拒绝了。 何怀安和金老爷并着何韫清去了茶室聊天。 瑜姨、艾琳、金娜娜和江遥在小客厅里闲坐。 说是四个人闲坐,基本就是另外三个人聊天,江遥像个局外人般,百无聊赖地一会儿低头扣扣手指,一会儿扯扯头发。 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十点多了。 她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去趟卫生间。” 何家太大了,江遥走了半天,才找到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里出来,正在洗手的工夫,面前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 江遥看着那人,擦了擦手,然后才回头,“金小姐干嘛这么看着我?” 金娜娜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江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韫清哥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带女朋友回来过。” “那看完了么?”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江遥不想与她多废话,抬腿要走。 门框上,却多了一只手。 金娜娜用手拄着门框,挡住了江遥的去路。 “金小姐还有事?” 金娜娜想了想,“你的事,艾琳姐已经全部都跟我说了。” “我的事?我什么事?”江遥反问。 “这还用我详细说吗?”金娜娜皱眉,“就当年的那些丑事,你非要让我说出来,然后你下不来台吗?” “我为什么会下不来台呢?”江遥无所畏惧地,“而且,那些虽然是我痛苦的过去,但我并不觉得是什么丑事,做错事的是坏人,不是我,为什么做错事的人不觉得丢脸,而我要觉得丢脸呢?” 第089章 陷阱 “你……”金娜娜的小脸涨红。 虽然她很想反驳,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江遥轻轻拨开金娜娜挡在她面前的胳膊,“我可以走了么?” 说完,她走出了卫生间。 “等等。”金娜娜有些着急地叫住她。 江遥的脚步一顿,“还有事?” 金娜娜咬住嘴唇,“就算过去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也该明白自己是个害人精吧?我都听说了,所有在你身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还有,韫清哥身上的伤,是因为你吧?” “是又怎么样?”江遥的声音,明显颤抖了几分。 “你如果真的在意他,就请你离他远远的好不好?”金娜娜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命令我?” “不是命令,”金娜娜摇头,“是请求,你跟他在一起,真的对他没有半点好处。虽然何家家大业大,但是韫清哥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请你不要害了他。” 江遥深吸一口气,“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去跟何韫清说?” “我……”金娜娜说不出话来。 “因为你知道,你就算跟他说了,他也不会理你。”江遥微微向金娜娜欠了欠身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金娜娜看着江遥离开的背影,狠狠地一跺脚。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得不到呢?周围的人也都是宠着她,哄着她,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话呛她。 她心里就像堵了块大石头,“江遥!你等着!” 江遥有些路痴的毛病,何家又有些大,从卫生间出来,她就有些分不清方向了。 转了好几个圈子,也没找到之前所在的小客厅。 一转身,差点撞上正端着饮品的保姆。 两个人齐齐地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哈。”江遥抱歉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江小姐,您是不是找不到路了?”保姆问。 江遥连连点头,“对啊,请问该往哪边走?” 保姆笑了,“初次到这里来,确实容易找不到路,您就沿着这里直走,然后在第一个岔路那里左拐,再在第二个岔路那里右拐,就能看到了。” 江遥向保姆道谢,“谢谢哈。” “不用客气,您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这些饮品刚好是给夫人和小姐们的,您能帮我顺便端过去吗?按理说,您是客人……”保姆有些为难。 “没关系的,反正也是顺手。”江遥接过了托盘。 又听保姆继续嘱咐道:“那两杯花生露是给夫人和艾琳小姐的,那杯玫瑰花茶是给金小姐的,您千万别弄错了。因为您是第一次来,我不知道您爱喝什么,就也按照金小姐的标准,给您做了一杯玫瑰花茶。” 江遥一一听着,向保姆道谢,然后才按照保姆指的路走,终于回到了小客厅。 金娜娜已经先江遥一步回来了,此时正坐在艾琳身边,两个人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看起来相处得十分融洽。 “江小姐,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呢。”瑜姨对江遥保持着最基本的客气与疏离。 “没关系的。”江遥一一将杯子放下,端了自己的一杯玫瑰花茶,轻轻喝了一口。 “还没问江小姐和韫清是怎么认识的?”瑜姨端起花生露来边喝边问道。 江遥随口道:“路上认识的,是个意外。” “路上随便就能遇到像韫清哥这么好的男人,那看来我闲着的时候,也要多去路上走走。”金娜娜喝着玫瑰花茶,悠闲地说道。 艾琳笑了,“娜娜,追求你的男人不都是在门口排着队吗?哪里还用费尽心思地到路上找男人。” 艾琳的话,说得极难听。 江遥喝了一大口玫瑰花茶。 自己一张嘴,对面三张嘴,实在不必跟对方争一时之长短。 她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我看我也该走了。” “急什么,我们还没聊完呢。”艾琳继续说道。 “对啊,我们……”金娜娜的话还没说完,手里装着玫瑰花茶的玻璃杯子便应声落地,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剩余的玫瑰花茶也流了一地。 她身体往后一仰,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没过几秒,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娜娜,娜娜你怎么样了?”艾琳和瑜姨连忙拥上去,紧张地察看着金娜娜的情况。 这边的声音惊动了坐在茶室里的三个男人。 三人也很快赶到,何韫清率先推开众人上前,检查着金娜娜的身体,“看样子,是花生过敏。” “啊?怎么会呢?”艾琳皱眉,“我们都知道娜娜花生过敏,所以都格外小心,给她的东西都确保是不含任何花生的。” 说完,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看桌上放着的几个装饮品的杯子,然后又看向江遥,“是不是你?” “我什么?”江遥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刚才就是你把饮料端来给我们的!”艾琳气愤地瞪着江遥,“你是不是嫉妒娜娜,然后往娜娜的玫瑰花茶里掺了花生露?” 江遥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往玫瑰花茶里面掺花生露?我又不知道金小姐她花生过敏!” “江小姐,讲话要凭良心!”方才给江遥指路的保姆突然出现。 她一脸担忧地看了看金娜娜,然后指着江遥,“刚才我明明告诉过你,一定要小心,别弄错了,因为金小姐对花生过敏!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现在还反倒不承认!” “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保姆摇头,“刚才你主动跟我说要帮我端饮料,我就觉得奇怪,只是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坏的人,没想到你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艾琳怒气冲冲地指着江遥,“你知不知道,花生过敏情况严重是会死人的啊!你就算再嫉妒,也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江遥明白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是专门为自己设下的陷阱,一不小心,她就一脚踩了进来…… 第090章 你怎么不骂我? “不要吵了,叫救护车!”何韫清一声厉喝。 艾琳又瞪了江遥一眼,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另一边,金娜娜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白。 “娜娜,娜娜……”何韫清伸手推了推她,见她再没有反应,俯下身去,大口大口地给金娜娜做起人工呼吸。 救护车很快呜咽着赶到。 金娜娜被送上了救护车,推进了抢救室。 一群人站在走廊里,焦急地来回走动,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金母听到消息,也很快赶到,站在抢救室的门口直抹眼泪,“都知道娜娜花生过敏,平时都很小心的,怎么突然会这个样子呢?” 艾琳轻声叹了口气,安慰金母,“金叔母,您别担心,娜娜她人那么善良,老天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金母叹息着点点头,拉着艾琳的手,“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好端端的,娜娜怎么会花生过敏呢?” 艾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江遥。 “怎么?”金母立即捕捉到了艾琳脸上的细微表情,也同样看向江遥,“这位小姐是?” 艾琳拉着金母,摇了摇头,“算了,金叔母,现在最要紧的是娜娜没事,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算了?”金母的眉头顿时一紧,“什么叫算了?这么说,娜娜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她害的?” 艾琳不置可否地,“金叔母,您先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我的女儿都已经被害成这个样子了!”金母红着眼眶,走到江遥的面前,“这位小姐,我不知道娜娜怎么得罪你了,让你下这样的黑手。” “叔母!”艾琳拉住金母,“其实这事全都怪我,这位小姐喜欢韫清,是我跟她说,娜娜从小跟韫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可能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就……” “所以就能害人了?”金母听了更加火大,怒瞪向江遥,“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我们金家打个喷嚏,整座城都要抖上三抖,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欺负我的女儿!娜娜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江遥没反驳。 她只是突然在心里十分羡慕金娜娜。 不是羡慕她的家世,而是羡慕她有一个随时随地愿意为了她冲锋陷阵的母亲。 “您放心,金小姐不会有事的,”江遥平静地说道,“如果她有事,也请您一定不要放过那个往她的杯子里偷偷放花生露的人。” 说完,江遥静静地看向一旁的艾琳。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金母皱眉。 艾琳躲过江遥的目光,扶着金母到一旁,“金叔母,我先扶您到旁边歇一会吧。” 那边,前去缴费的何韫清回来了。 抢救室的大门恰好打开。 何韫清看了靠在墙边的江遥一眼,从她面前匆匆而过,迎上医生,去问金娜娜的具体情况。 “幸亏送来得及时,金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送她去输液,输完液就可以离开了。只是这几天要注意好好休息。” 众人闻言,全都松了一口气。 拥着金娜娜回了病房。 江遥一个人走在最后面,在这里,她实实在在是个局外人。 “江小姐。”身后,响起男人有些苍老的声音。 江遥回头,见到金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向他欠了欠身子,“您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吧?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也没有人相信我什么都没有做。但我还是要说,不是我做的,至于您要不要信,是您的事。” 金老爷微微一笑,“我相信。” 江遥一愣。 这还是事情发生以来,第一个说相信她的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金娜娜的父亲,一个对江遥来说完全陌生的人。 “您为什么会……” 金老爷摆摆手,“我还不是个老糊涂,我相信江小姐你也不是个傻子,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至于第一次来何家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江遥抿嘴一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那您叫住我是因为?” “今晚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既然事情是因娜娜而起,那我代她向你道个歉。”金老爷和颜悦色地说道。 江遥忙摆手,“不不,这我怎么受得起。” “江小姐是哪里人?”金老爷想了想,“虽然是第一次见江小姐,但总觉得十分眼熟。” 江遥挠挠头,“那您恐怕是认错了,我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您。” 金老爷点点头,“看来我真的是岁数大了。走吧,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娜娜?” 江遥摇头,往病房里面看了一眼,“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恐怕里面没有人欢迎我的。” “也好。”金老爷想了想,“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江遥礼貌地颔首,目送着金老爷进了病房。 不知怎地,她忽然觉得这位金老爷子越看越亲切。 医院顶楼的天台。 江遥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对面的大厦上,还在播放着何韫清拍摄的广告。 广告上,何韫清一张英俊的面庞在最后定格。 江遥看着那张脸,又想起了金娜娜那张天真烂漫的脸。 两个人站到一起,应当是十分般配的吧? 江遥突然有些羡慕金娜娜,至少,她如今仍旧可以天真烂漫,而自己早已经不是个天真烂漫的人了。 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江遥听到脚步声,没回头,反而扬了扬小脸。 “怎么一个人躲到这里啊?”男人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江遥托着小脸,“这里风景好啊,月亮很亮,星星很闪,广告上的人也很帅。” 身旁的男人轻笑,“那是广告里的人帅,还是你面前的人帅?” 江遥侧过头来,看向何韫清眼底的绵绵柔情,“你怎么不骂我?” “嗯?”何韫清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居然有人喜欢我骂她?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当然啊,我心狠手辣,往你青梅竹马的好妹妹的杯子里偷偷加了花生露,差点害死她,难道不该骂吗?”江遥鼓了鼓腮帮子,“来吧,骂我。” 第091章 恋爱是这样谈的吗? “我不只骂你,我还打你呢!”何韫清抬手,在江遥光洁的额头上清脆响亮地敲了一下。 “哎哟!”江遥一捂脑袋,“你真的打啊?” “废话!”何韫清白了她一眼,“人家冤枉你,你就让人家那么冤枉了?连句辩解的话都不知道为自己讲!” 江遥抿了抿嘴唇,“所以说,你相信我?” 何韫清无语地笑了,“能说出这句话,你更该打,我是你男朋友,我不信你谁信你?” 江遥低头,偷偷地笑了。 “好啊好啊,你打你打!”她拉起何韫清的手,装模作样地往自己的脑袋上敲了几下。 何韫清顺势,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今天的事情,说到底是我不好。”何韫清由衷地说道,“我不该把你卷进这种局面中来,娜娜从小娇生惯养,的确是有些脾气的,但是秉性不坏,她有没有为难你?” 江遥摊了摊手,“你看我是像会被为难到的样子吗?只不过……你跟金小姐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怎么从前从来没听你提过?” “你吃醋啊?”何韫清的一张俊脸蓦然靠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江遥清了清嗓子,“谁吃醋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爱回答就回答,不回答就算了。” 何韫清站直了身子,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为什么不吃醋?” 江遥:“……那你会吃程砚池的醋吗?” “吃啊,为什么不吃?”何韫清反问。 江遥:“……” “我跟娜娜的确是从小就认识了,小时候常常在一起玩,两家人还经常开玩笑,说等我们长大了,就让我们结婚,只是后来,娜娜去外国念了几年书,而我工作又很忙,不常见面了。”何韫清正色道。 “哦。”江遥点点头,“难怪你那么紧张她。” “你从哪里看出我很紧张她?” “不紧张的话,怎么会那么积极地给她做人工呼吸呢?全屋子那么多人,只有你冲在最前面。”江遥说着,无意中扁了扁嘴巴。 何韫清愣了一下。 “你看,你的嘴角,”江遥说着,抬手往男人的嘴角一指,“上面还沾着金小姐的口红呢。” 何韫清抬手,在自己的唇角上轻轻一抿,果然看到了还残留的淡淡口红印。 “阿遥,我那是情急之下,为了救人。”何韫清道。 “好了好了,不用解释了。”江遥咬了咬嘴唇,“我知道,我知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不用说了,真的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我没生气,真的没……” 话未说完,男人性感的薄唇便覆了上来,将江遥还没说完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他霸道野蛮却又深情地尽情掠夺着她的甘甜,仿佛一株刚刚萌生的新芽尽情汲取着春天的甘露。 很久之后,他终于缓缓放开了江遥,看着江遥早已经爬满红霞的小脸,轻声问她,“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江遥低着声音,哑哑得说道。 “刚才那是救人,现在是在吻你,不一样的。”何韫清温柔地说道。 江遥只觉得从心底里一阵阵得发甜,却还将小脑袋往旁边一扭,嘴硬说道:“不明白。” “那再试一次,试到你明白为止。”何韫清抬了抬眉梢,有些挑逗地说道。 江遥立马一捂嘴巴,投降了似的,“明白了,明白了还不行嘛!” 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让她缴械投降,或许,从她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注定败得一塌糊涂。 面对着他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她是无法真正生气起来的。 可意外的,面对自己如此的溃不成军,她竟然甘之如饴…… “折腾了大半夜,饿了吧?”何韫清柔声问道。 江遥一捂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何家吃的东西,虽然都很精致,但是好像都不太顶饱。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面馆还开着,我带你去吃。”说着,何韫清拉起江遥便走。 两个人来到面馆,挑了个最角落的位子坐下。 江遥环顾四周,或许是因为夜太深了,店里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她这才放心了几分。 这里不比国外,何韫清不是普通人,到处都有眼睛盯着呢。 面端上来,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起面来。 或许是面的确很好吃,江遥不小心吃到了嘴边。 何韫清看着她嘴角的污渍,温温地一笑,拿出纸巾来,细心地为她将嘴角擦干净。 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马路的正对面,一架高倍清晰的摄像头正对准了他们…… 按下快门,那背着摄像机的男人看着自己拍摄的照片,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总算被我逮到个大新闻……” 从面馆出来,何韫清载着江遥回了近郊别墅。 从弦月镇回来之后,程砚池又自作主张,把江遥的所有东西重新搬回了这里。 江遥下了车,冲何韫清摆摆手告别,示意自己要回去了。 男人站在车前没动,清了清嗓子。 “怎么了?”江遥不解,“走啊?” “江小姐,恋爱是这么谈的吗?”何韫清慢悠悠地说道。 “不是吗?”江遥没明白,“那应该怎么样?” 过去那些年,她都一直活在曾启文带给她的阴影里,还从来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 甚至,她连爱情故事都不看。 何韫清无奈地看着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白皙的脸颊。 江遥会意了,像做贼般朝四周偷偷看了一遍,然后走到何韫清的面前,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啜。 然后,立马低下了头。 何韫清大手轻轻攫起她的小下巴,俯首在她光洁的额头一吻。 “阿遥,没关系,以后我可以慢慢教你。” “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江遥吐槽,有些好奇地问,“何韫清,你以前交过多少个女朋友啊?” “你说呢?”何韫清没有正面回答。 江遥扒拉着手指头,“你那么受欢迎,一定有过不少。” 何韫清看着她的小表情,不由地笑了,大步往前走。 “喂,到底有多少个?” “你猜啊。” 江遥追着他,“到底有多少个啊,说说看嘛……” 第092章 泡温泉 江遥回到家,见叶依依正坐在沙发上,表情古怪地笑看着她。 “你笑什么?”江遥问。 叶依依啧啧两声,“刚才我在阳台哦,看到了一些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的场面。” 阳台? 江遥咽了口唾沫,对哦,这里的阳台视野特别好,叶依依一定是站在阳台看到她和何韫清了。 “看到了就看到了吧。” 江遥决定彻底摆烂了,任凭叶依依再八卦,就让她八卦去吧,本来这种事情,她就没打算瞒着叶依依的。 叶依依见江遥这种态度,不由地凑上前来,促狭地问道,“阿遥,这么说你真的跟何韫清在一起了?” 江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是啊。” 叶依依立马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冰啤酒和一些花生米,将冰啤酒递给江遥一罐,用一脸听故事般的表情,兴奋地看着江遥,“什么时候的事?讲讲,快讲讲。” 江遥将手里的冰啤酒“咔嚓”打开,然后卖关子般地慢慢喝起来。 “阿遥,我的好阿遥,”叶依依摇晃着江遥的胳膊,“你知道这种事情我要是不八卦清楚,我会郁闷死的,就讲讲嘛。” 江遥无奈地一点叶依依的额头,“就在国外那几天,我们不是遇到了抢匪嘛。” “然后呢,然后呢?”叶依依的眼睛都在闪着光。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叶依依把所有情况都摸了个底朝天。 江遥讲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哑了,“可以了吧,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吧,姑奶奶。” 叶依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江遥将最后一口冰啤酒喝下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玩笑道:“你该不会为了何韫清暗害我吧?” 叶依依一拍江遥大腿,“说什么呢阿遥?男人怎么配和你比啊!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交往对象。” “交往对象?那个罗逸贤?” 叶依依低下头,喜滋滋地。 “你跟他已经在交往了?”江遥惊讶。 “嗯,今晚他跟我表白了,”叶依依抱着江遥的胳膊,“阿遥,明天我要去跟他约会,你帮我画个好看的妆,好不好?” “化妆倒是没问题,只不过……他那个人到底靠不靠谱啊?”江遥有所顾虑。 叶依依拍着胸脯打包票,“逸贤人可好了,温柔善良又体贴,你放心好了,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么?” 江遥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是因为是你的眼光才不相信…… 第二天晚上,何韫清约江遥见面。 车子开了大约三个小时,才总算到了何韫清预定的约会地点。 是一座巨大的露天温泉。 “对不起,只能这个时候约你见面。”何韫清抱歉道。 江遥理解,白天人多眼杂,两个人见面难免会惹出麻烦,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才方便躲过别人的眼睛。 “其实,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公开……” “我不愿意。”江遥第一时间打断他。 这段时间她也多少去了解了一下娱乐圈,她知道娱乐圈有许多看不见的规则,也知道那些粉丝们有多疯狂。她甚至想好了,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关系曝光,她不介意何韫清与她撇清关系。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温泉,温泉周围氤氲的水汽让能见度变得格外低。 何韫清换了衣服率先下了水,江遥随之也下了水。 两个人隔着水雾,仅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对方。 模糊不清的何韫清,英俊中添了一丝神秘,好像不是与她在一个世界的人。 江遥看了看身上的疤痕,用指腹轻轻抚着那疤痕,陷入了沉思。 隔壁温泉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 或许,是对方也并未想到,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还会有其他人在,所以格外大胆。 “来,我抱一下,抱一下嘛!”男人的声音。 女人娇滴滴地,“讨厌啦!” 紧接着,是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江遥听得小脸微红,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何韫清。 这一看,才发现方才何韫清所在的地方,早就已经没有了人。 “何……”江遥小声,想要叫何韫清的名字。 纤细的手腕上,却突然多了一只大手。 何韫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一只大手因为温泉的缘故,变得灼热而滚烫。 男人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凑到她的耳边,低声呢喃着,“阿遥,你脸红了。” 声线钻进她的耳朵里,震得她整个身体都微微发麻。 江遥的身体微微缩了缩,“是这温泉太热了。” 何韫清浅浅一笑,轻轻地将她的身体环入怀中,“泡温泉就是要这样才好。” 男人的语气,极暧昧。 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说温泉的温度要热热的才好,还是要他抱着她才好,又或者是像隔壁那对男女一样…… 江遥缩了缩身子,想要躲。 男人坚实的手臂却没有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你放心,在你愿意之前,我不会碰你。”何韫清用温温的声音说道。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江遥的脸更红了。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好端端的,你想这些干什么。”她嘴硬道。 “你没想么?何韫清反问。 “我……”江遥咬了咬嘴唇,“我当然没有。” 何韫清将脸埋在江遥的颈间轻笑,笑声夹着热气一阵一阵地往江遥的耳朵里面钻,惹得江遥全身更加发烫…… “逸贤,你平时那么忙,还特地抽时间来陪我,”隔壁的女人娇滴滴地说道,“都是我不好,之前还冲你发脾气。” 逸贤?罗逸贤? 江遥顿时精神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同名的人,不由地又细听起来。 “那现在不生气了?”那被称作“逸贤”的男人问道。 “还有一点点,要是你能把之前我看上的那款包包买给我,我就彻底不生气了。”女人撒娇道。 “好好好,买买买。”那男人应着。 然后,两个人又是一阵嬉笑。 江遥不由地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何韫清,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这声音……是罗逸贤吗?” 第093章 我生气,你还喜欢? 何韫清没回答,拉着江遥,“我们走吧。” 江遥拉住何韫清,没动地方。 要是隔壁真的是罗逸贤,那她还真就不能走了。 因为那隔壁女人的声音,绝对不是叶依依! 隔壁,又有声音传来了。 “逸贤,要是你能只陪我一个人就好了,”女人轻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除了跟我在一起之外,还跟别人有联系,我看到你衣领上的口红印了。” “做人嘛,不能太贪心。”男人说道,“大家在一起,快乐是最重要的。你跟我在一起,不快乐吗?” “可是……”女人有些委屈。 “别可是了,你也知道我们娱乐圈的人有多乱,我在这些人里面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江遥在心里暗暗“呸”了一声,娱乐圈还有其他的“逸贤”吗?她不知道。 能说出这样话来的男人,真是比人渣还要渣。 偏偏那女人就像是被洗脑了一样,就吃这一套,“真的吗?可是我觉得也不一定吧,你看最近势头很盛的那个何韫清,我觉得他就不错啊,看起来也不像是很乱的男人。” “你也说是看起来不错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在我们圈里多了去了。就说那个何韫清吧,他也是乱得很,光我知道的,他交往过的女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别说还有其他发生过什么但是没确定关系的。” 江遥转头,看向何韫清。 何韫清不由地紧紧皱起眉头。 “别说别的男人了,珍惜现在的快乐不好吗?”“逸贤”说着,又一把抱住了女人…… 江遥和何韫清从温泉里面出来,脸色都不太好。 江遥只恨当时手机不在身边,不然一定要把那个男人的话全都录下来,去拿给叶依依听,让她好好分辨分辨。 第一时间,她拿到手机就拨了电话给叶依依。 电话那头的叶依依,讲话的语气有些无精打采地,“喂,阿遥。” “你不是说今天要跟罗逸贤去约会吗?现在你们两个在一起吗?”江遥直接问道。 “没有,”叶依依有些失望地,“我才要出门,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说是临时有工作,不能见面了,我说我可以去陪他一起工作,他也没同意。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还是要以工作为重,只是可惜了我的约会,还有你特地为我画好的妆……” 江遥听到这一番话,更加笃定那个男人是罗逸贤无疑。 她深吸一口气,“依依啊,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是啊?”电话那头的叶依依心不在焉地。 “我今天……”江遥的话说到一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犹豫了半天,终于又继续道,“没事,等我回去再跟你好好说吧。” 像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当面说吧。 至少到时候,叶依依还可以抱着她嚎啕大哭。 挂断电话,江遥越想越气,越气便走得越快。 来到车旁边,拉了好几下车门都没有拉开,这才意识到车还锁着。 回头看向何韫清,何韫清将车解锁。 “是不是你们娱乐圈的男人都这样?”江遥有些气鼓鼓地问何韫清。 也不知道是在替自己的好朋友生气不值,还是在听了罗逸贤的那番对何韫清的爆料之后心里堵得慌。 “哪样?” “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遥有些委屈地率先坐上了车。 何韫清随后也上了车,却没有发动车子,目视着前方,“因为罗逸贤的话生气了?” “没有,我生什么气?”江遥扁了扁嘴巴,“那些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么,更何况,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生气。” 她说着,将小脸别向窗外。 “撒谎,分明是在生气。”何韫清一眼将江遥看穿。 江遥更觉得心里发酸了,眼眶微微红着,沉默了半晌,终于爆发了似的,“没错,我就是生气了!我也不想生气,我也想告诉自己要大度一点。我也想像那个女人一样,劝自己,像我这样的女人,就不要奢求太多,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我快要气死了。” 何韫清看着江遥因为生气而涨红的小脸,蓦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你……你怎么还笑!”江遥眉头一拧。 何韫清的大手温柔地擦拭着江遥的眼角,“阿遥,我喜欢你这样为我生气的样子。” “我生气,你还喜欢?” 何韫清扬起嘴角,“你没有把这些情绪一个人压在心底默默消化,反而选择冲我发泄出来,我很喜欢。” “变态!”江遥吐槽,将小脸往旁边一扭。 “不过……”男人慢悠悠地,将尾音拉得很长。 果然,这一个转折吸引了江遥的注意,她又转过了头来,“不过什么?” “不过根本没有那么多过去的事情。” 江遥撇了撇嘴巴,“他跟你都在一个圈子里面,对你了解的自然比较多,人家都已经说得那么详细了,我要是再上去问问,说不定连名字地址都能给我爆出来。” “我每天忙着工作,东奔西走,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应付那么多女人?”何韫清反问,“只不过在商务方面,我和罗逸贤是稍稍有些竞争关系的,他造我的谣也实在不奇怪。” “那……”江遥想了想,“你到底有过几个女朋友?” “嗯……”何韫清作沉思状。 “何韫清!”江遥小脸一板。 何韫清狡黠地一笑,然后冲江遥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个?”江遥想了想,像何韫清这样哪里都好的男人,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实在不算是多了。 她点点头,“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何韫清摇头。 “没分手?”江遥瞪大了眼睛,“没分手你干嘛要跟我在一起?” 何韫清无奈地一指江遥,“分什么手?那个人不就是你吗?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见我身边有过多少女人?” “我?”江遥难以置信地看着何韫清,“骗我的吧?!要是你以前都没有交过女朋友,那你吻我的时候怎么那么……” 话说到一半,江遥就住了口,小脸慢慢地红了。 何韫清抬了抬眉梢,语带暧昧,“你这是承认我吻技好?” 第094章 争吵 江遥红着脸,“什么好不好的!” “要不要我教你?” 江遥轻轻推着何韫清,“哎呀,你快点开车,开车,我还要回去找叶依依。” 何韫清悠然一笑,发动了车子。 迈巴赫缓缓地在近郊别墅停下。 江遥下了车,向前蹦跳着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何韫清,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匆匆跑回来。 她羞红着脸,踮起脚尖,在何韫清的侧脸上“吧唧”一口,转身又跑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口。 江遥冲何韫清摆手,“那,我走了,拜拜。” 何韫清点头,开门,又冲江遥,“拜拜。” 江遥也开门,下一秒,两个人又同时看向对方,“拜拜。”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要进门。 “啊,我想起来了,”江遥又从门里退了出来,“我明天不用去春风十里上班。” “刚好我明天也有空。” “那……我们……” “我们明天再一起出去。”何韫清淡淡笑着。 江遥连连点头,“好啊,拜拜。” 两个人这才真正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江遥刚一进门,便嗅到了满屋子的酒气。 她开了灯,便看到叶依依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地板上摆了一堆酒瓶子。 江遥皱眉,来到叶依依面前蹲下,“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叶依依红着脸蛋,眼神有些迷离地看向江遥,咧嘴一笑,“阿遥,你回来啦!也没喝多少,就……” 叶依依边说着,边扒拉着自己的手指头,扒拉了半天,也没数清楚,“就两瓶吧。” “想喝酒,等我回来陪你一起喝嘛,”江遥无奈地回头,想要从冰箱里拿酒。 叶依依摇头,“没有酒了,阿遥。” “你全都喝了?”江遥惊讶,“姑奶奶,你不知道自己什么酒量吗?” 叶依依扁了扁小嘴,从盘子里捡了个花生米往自己的嘴巴里一扔,“你再去帮我买点酒回来好不好?” “不好!”江遥在叶依依的对面坐下,“怎么一个人喝这么多酒?” “就是想喝了,”叶依依叹了一口气,“跟逸贤的约会泡汤了,刚才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接。” 叶依依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难受什么,明明在她的角度看来,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可她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很难受。 江遥看着叶依依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轻轻扳着叶依依的肩膀,严肃认真地说道:“依依,你看着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叶依依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地眨了眨,“好啊,你说。” “我……”江遥看着那双纯净无辜的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依依,你要有心理准备,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很难过。” 叶依依吸了吸鼻子,“有多难过?你说说看。” 江遥深吸一口气,“我刚才出去,刚好碰到罗逸贤了,在温泉,他……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他们……” 江遥没有将话说得很直白,但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应该都能够听懂了。 叶依依愣了几秒,表情木讷地看着江遥,突然大笑起来,“阿遥,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了,怎么可能呢?且不说逸贤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那这座城市那么大,是说能碰到就能碰到的吗?你再碰一个给我看看?”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江遥扶着叶依依的肩膀,真诚地说道:“罗逸贤这个人,人品有问题,你要擦亮眼睛,好好重新考虑跟他的关系。” 叶依依轻轻拨开江遥的手,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卧室里走,“不可能,你骗我,我困了,要去睡觉了。” “依依!”江遥叫住叶依依,“我保证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不要被他骗了!” 叶依依的脚步猛地一滞,身体微微颤抖着,三秒之后猛然回头,眼睛里面已经有泪花。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叶依依哽咽着,“阿遥,以前的那么多年,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现在,你不能站在我这边一次吗?” “我就是站在你这边,我就是担心你受到伤害,我才告诉你这些!” 叶依依摇着头,“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阿遥,你自己已经有何韫清了,又何必来说这样的话,破坏我和逸贤的感情呢?我喜欢他,是真的喜欢他!从前,我是怎么样待你的?我那么喜欢何韫清,可是在知道了你和他的事情之后,我有没有多说过一个字?我祝福你,我站定你,可你呢?” “我……”江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依依,何韫清的事,如果你对我有意见,大可以打我骂我,但关于罗逸贤,这是两码事。” “不,这是一码事!”叶依依流着眼泪,“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祝福我?” 江遥深吸一口气,“叶依依,今天你喝多了酒,神志不清醒,我不跟你吵,等明天你酒醒了,我们再好好谈。” “不,我很清醒,我现在再清醒不过了!”叶依依抹了一把眼泪,“逸贤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真正希望别人好过,原来我还不信,现在我才知道都是真的,你根本就不想看到我过得幸福,所以你要抢走何韫清,所以你要说出这种话来,挑拨我和逸贤的关系!” “叶依依,你疯了吗?”江遥难以置信地看着叶依依。 不知道罗逸贤那个男人,给叶依依灌了多少迷魂汤,才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阿遥,我那么信任你的,那么在乎你……”叶依依难过地说道,“我不要再见到你了,我要搬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江遥也被气昏了头,“好,你走啊,想走你就走!” 叶依依又气又难过又委屈地瞪着江遥。 “你瞪我干什么,不是要搬走吗?” 叶依依一咬嘴唇,转身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江遥就有些后悔了。 叶依依喝醉了,又受了刺激,才会这样胡言乱语。 她跟叶依依较什么劲呢? 第095章 这不是愚人节的玩笑 江遥回到房间,越琢磨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罗逸贤知道背地里对叶依依说了多少挑拨离间的话。 像那种男人,是惯会给别人洗脑的。 叶依依天性单纯,再这么下去,恐怕只会越陷越深。 这样想着,江遥不由地在自己的脸上轻打了一下,“江遥啊江遥,你是昏了头了是不是?她脑子不清醒跟你吵,你还也跟她吵!赶紧把她拉回来才是真的啊!” 说着,她躺倒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困意全无。 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叶依依把话说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江遥便起了床,来到叶依依的房门口。 “依依,起来了吗?”她轻轻敲响房门,“依依?” 里面,没有人应门。 房门也没有完全关紧,错开了一条小缝。 “我进来了,依依。”江遥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 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叶依依的所有东西,全都不见了。 看来,她是真的搬走了…… 江遥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使劲儿地扯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疯了,真是疯了……” 她连忙拿出手机,给叶依依打电话。 得到的却是对方电话已关机的消息。 江遥急得在房间里面转了两个圈子,然后又打给了程砚池,“程砚池,你能联系得上叶依依吗?” “她没跟你说吗?”程砚池说道。 “没有啊,说什么?”江遥皱眉。 程砚池无奈地,“两天前,我们两个又吵了一架,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把我拉黑了。” 江遥傻了眼。 从前的叶依依,就算再跟程砚池吵架,也绝对不会干出把他拉黑的事情。 从前的叶依依,有什么事情一定第一时间跟她说,也绝对不会说出昨晚的那一番话。 可是,一切都在叶依依认识罗逸贤之后,悄然改变了。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逸贤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江遥又给何韫清打了电话。 “嗯。”电话那头,何韫清磁性的声音传来。 江遥有些着急地,“你有没有办法帮我约到罗逸贤?” “嗯?”何韫清似乎在边忙着什么边跟她说话,“阿遥,你突然打电话来给我,就是为了去见另一个男人?” 江遥:“……” 这么听起来,好像确实是有点不太对劲儿。 她挠了挠头,“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叶依依搬走了,我很担心她,想看看她现在是不是跟罗逸贤在一起。” 何韫清听后,轻声安慰,“叶小姐是个成年人了,凡事应该有自己的判断,短期内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要是实在担心,我可以请我的经纪人帮忙牵个线。” 有何韫清这番话,江遥的心里安定了许多,“好。” 何韫清放下电话,抬头便迎上了经纪人蔡姐询问的目光。 “韫清,你该不会真的谈恋爱了吧?” 蔡姐紧紧皱着眉头,把一张照片推到何韫清的面前。 照片上,何韫清正在面馆吃面,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正是江遥。 何韫清看着那照片,不由地微微蹙起眉头。 “过分。”男人说道。 “你也觉得过分是吧?”蔡姐无奈地摇了摇头,“仅凭一张照片就想造谣,不过这张照片到底是怎么……” “回事”两个字还在嘴边没说出来,只听何韫清慢悠悠道:“把人拍得这么不好看,实在过分。” “韫清!”蔡姐难以置信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考虑这些!像这种谣言,一旦散布出去,你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谁说这是谣言?”何韫清反问。 蔡姐还在自顾自地说话,说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何韫清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立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是说……这是真的?” 何韫清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 蔡姐立即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等会,等会,你慢慢说,我年纪大了,心脏有些不太好。” “我跟她在谈恋爱。” 一句话,说得再慢,又能有多慢呢? 蔡姐两眼一翻,往沙发上一躺,缓了半天才又坐了起来,“韫清啊,今天不是愚人节,这也不是愚人节的玩笑,是不是?” “当然。” “韫清,你是不是疯了呀!”蔡姐用手拄着额头,“你知道你现在正是事业的上升期吗?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交女朋友?还这么不小心被人拍到?!” “有问题么。”何韫清淡淡地,“我是演员,是歌手,不是爱豆。” 蔡姐无语地站起来,在房间里兜了两个圈子,才又看向何韫清,“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不跟我说一声就谈恋爱啊,你知道在你的粉丝里,有多少人是把你当成恋爱对象在支持你的吗?你又知不知道你有多少疯狂的粉丝?假如这件事情一旦被大家知道,你会掉多少粉?” 蔡姐说着,拿出手机准备搜索,“她叫什么名字?” 要是对方是哪个家世显赫的千金大小姐,那事情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用搜了,她是个素人,普通人。” “什么?”蔡姐更加惊讶了,“韫清,像你这样的条件,找一个普通人?我是真的想要知道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或许,你只是看她长得还行,跟她玩玩?那这样也还好说,你立马跟她切断关系就行。” “不是玩玩,我是认真的。”何韫清平静地说着。 明明是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可何韫清的话句句暴击。 蔡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韫清啊,你在这个圈子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许多需要权衡利弊的事,就算我不讲你自己也清楚的。这次,人家没有选择直接曝光,而是把照片递到了我的面前,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情还是有摆平的机会的,不要等到照片真的被曝光了,那就麻烦了。” 蔡姐一副家长般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样,咱们约个时间,跟那位大记者一起吃个饭,好好谈一谈,看看怎么样人家能同意,把照片全部交给咱们。” 第096章 你懂什么! 高档餐厅的包厢里。 罗逸贤高傲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自上而下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江遥。 “江小姐是吧?”他扬了扬眉,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你跟何韫清什么关系?他肯帮你?” 江遥平静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何先生人品好,喜欢帮助别人,这一点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罗逸贤轻笑,“人品好?别逗了,这个圈子里,有谁是干净的?” “自己脏的人,看谁都是脏的。”江遥慢悠悠地说道。 罗逸贤皱眉,一拍桌子,“江小姐,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现在有了。”江遥无所畏惧地瞪着罗逸贤。 罗逸贤再次从上而下地扫视着江遥,蓦然轻蔑地笑了,“我看你长得也有几分姿色,而我又习惯了怜香惜玉,只要你说话注意分寸,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你计不计较是你的事情,”江遥又喝了一大口酒,“我只想知道,叶依依在哪里。” “叶依依?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怎么她在哪里你不知道啊?”罗逸贤表情夸张地,“哦,你们闹翻了呀?她不接你电话?真是太惨了。” 虽然脸上留有整容的痕迹,但罗逸贤长相还算英俊。 可江遥此时看着对面的那张脸,却只想扇他巴掌。 “我知道她跟你在一起,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叶依依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如果你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江遥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是什么样的人?”罗逸贤皱起眉头,“江小姐,你这样随意诋毁我,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跟依依是真心相爱的,你可不要挑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哦。” 包厢外面,一抹纤瘦的身影。 叶依依站在门口,将身体轻轻靠在墙面上,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深吸一口气,纤长的睫羽微微湿润。 “叶依依到底在哪里?!”江遥恨恨地盯着罗逸贤,“带我去见她。” 罗逸贤摊摊手,“坦白跟你说了吧,依依说她不想见你,她说你让她很失望,她本来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的。” “我要亲口问问她,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跟我再联系了,是不是要因为这样就跟我绝交!” “江小姐,何必自讨没趣呢,”罗逸贤摇了摇头,“依依现在不想被打扰。还有,那酒度数很高,我劝你不要多喝,免得一会儿我还要送你回去,到时候你又泼一些没必要的脏水到我的身上。” 江遥拿起酒来,将酒杯倒满,“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喝酒么?” “嗯?”罗逸贤不解地看着她,“什么?” 话音刚落,一杯红酒迎面泼来,罗逸贤的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紧接着身上的白衬衫也染上了淡淡的红。 “为了忍住,不对你这种人渣动手。”江遥将空酒杯往桌面上重重地一放。 “你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会对你动手啊!”罗逸贤愤怒地。 包厢的门豁地开了。 叶依依直接冲了进来,一把拉住罗逸贤,用纸巾为她擦着脸上和身上的酒渍,“逸贤,你冷静。” “我冷静不了了!你这都交的是什么朋友!”罗逸贤用手指着江遥,“就她,就她也算是个女人?!” 叶依依安抚着罗逸贤,“逸贤,你别生气,让我来跟她说。” 罗逸贤这才甩了甩袖子,站到一旁怒瞪着江遥。 “你终于肯出来了。”江遥看向叶依依。 几天没见,叶依依似乎憔悴了些,脸上还挂着淡淡泪痕,“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你就只有这一句要跟我说?” 叶依依将脸别到一旁,吸了吸鼻子,“江遥,这几天我想过了,我们曾经的确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人是会变的,我和你要走的路不同了,就注定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 “叶依依!”江遥生气地看着叶依依,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叶依依冷冰冰的,“你回去吧,去好好过你的日子,你不是最想要平平静静过日子的吗?再也不要管我的事。” “好,我只问你一句,”江遥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叶依依深吸一口气,许久之后,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是。” “就为了这个男人?”江遥一指罗逸贤。 “不只是因为逸贤,阿遥,你到底明不明白,一切都变了!” 江遥摇头,江遥不明白,怎么从前那个天真烂漫与她真心交付的女孩子,突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走吧。”叶依依转头看向罗逸贤。 罗逸贤悠然地揽住了叶依依的肩膀,用挑衅的目光看了江遥一眼,搂着叶依依往外走。 “依依!”江遥上前。 罗逸贤伸出一只手来挡住江遥,“江小姐,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再纠缠就不礼貌了。” 江遥跟着两个人,一直到了地下停车场。 看着二人一起上车,车子发动然后越开越远。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脑海里,全都是跟叶依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从很小的时候,叶依依就喜欢跟着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阿遥阿遥”地叫她。 每一次她难过的时候,叶依依都会陪在她的身边,用那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她,轻轻为她擦去眼角的眼泪,然后在她的脸上“吧唧”一口。 叶依依总会说,“阿遥,我们这一辈子都不分开,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江遥想着想着,眼泪就不能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样天真烂漫的叶依依,她的好朋友叶依依,怎么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坐在车上的叶依依,愣怔地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江遥,一滴眼泪缓缓滑落。 旁边的罗逸贤轻蔑地一笑,“依依,那种人有什么值得你掉眼泪的?走吧,不要理她。” “你懂什么!”叶依依瞪向罗逸贤,“现在你满意了?” 罗逸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第097章 谈判 汽车电影院。 江遥仰躺在车内软软的垫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大屏幕上放送的电影。 一部爱情电影。 与她并排躺在一旁的何韫清,侧眸看到江遥的表情,不由地一笑,“看来今天的电影不够吸引人啊。” 江遥打了个哈欠,“是啊,我不大喜欢看这种爱情片子,我喜欢刺激的,比如恐怖片。” 何韫清侧过身子来,用手肘半撑着身体看江遥,“阿遥,你今天有心事。” 江遥有些沮丧地躺平,眼前又浮现出叶依依的脸来。 “你说,一个人本来跟你关系很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好像成了另外一个人呢?”江遥喃喃地说道。 “这个我有经验。” “嗯?”江遥来了兴趣,也侧过身来,与何韫清面对面,“说说看,什么经验?” “我以前拍过一部电视剧,只是现在还没有播出,讲的就是一个人性情大变,跟以前判若两人。” “为什么会这样?”江遥认真地问。 “因为有另一个人穿越到了她的身上。”何韫清慢条斯理地回答。 江遥立时瞪了何韫清一眼,抬手在何韫清的身上打了一拳,“何韫清,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在跟你说正经的,”何韫清继续说道,“你指的人,是叶小姐吧?一个人是不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可能从很早开始她就改变了,只是你没发现,也可能,她根本就没有变。” “你是说……”江遥腾地一下坐起来,恍然大悟般,“叶依依是有苦衷的?!” “阿遥,你干什么,阿遥……” 何韫清看着江遥忙不迭的样子,无奈地说道。 江遥揉了揉脑袋,“当然是去找叶依依啊,我真笨,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想到呢?她一定是碰到什么麻烦了,我得在她身边……” “阿遥。”何韫清按住她,“现在你去哪里找她?” “我……” “就算找到了她,她肯见你吗?” “我……”江遥没话说了,何韫清说的也没错,“可是,那我该怎么办?” 何韫清抬手在江遥的小脑袋上敲了下,“先把电影看完吧,叶小姐那边,我会帮你多留意。” 江遥像个撒了气的皮球般,又往后一躺,“好吧,那下次咱们能不能换个恐怖片?” 何韫清点点头,“好。” 江遥对这种片子实在提不起兴趣,她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是那种对浪漫过敏的人。 没过几分钟,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何韫清看着她熟睡中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来。 他俯首,在江遥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记。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或许是被震动的声音吵到,睡梦中的江遥不经意间蹙了蹙眉。 何韫清忙闪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韫清啊,剧本都收到了吗?”蔡姐的声音,“有没有看?我觉得那部青春偶像爱情剧还不错,要不然就接那一部?” “不。”何韫清轻声拒绝。 “不接?那你想接哪部戏?”蔡姐有些意外。 何韫清目光淡淡扫了眼旁边还在睡梦中的江遥,“接那部恐怖悬疑剧。” “啊?”蔡姐琢磨了下,“那部虽然剧本看上去还不错,但是导演是个新人,也不能算是什么大制作,就不如那部爱情剧,是跟大导演合作……” “就接那部恐怖悬疑剧。”何韫清斩钉截铁地。 蔡姐轻声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人能够拗得过何韫清。 “好吧,还有一件事,明晚我们约了那位记者,你千万别忘了啊。”蔡姐嘱咐。 “嗯。” 第二天晚上。 江遥像从前一样,去春风十里上班。 何韫清按照约定,与蔡姐一起见了那位传说中的“记者”。 隐蔽的包厢里,一道道精美的菜式被端了上来。 那位“记者”是个瘦尖脸的男人,穿着件很简单的黑色t恤,大快朵颐地吃着桌上的饭菜。 蔡姐和何韫清互看一眼,率先开了口,“先生,您给我们看的照片,是您自己拍的?” 瘦尖脸没抬头,继续吃,“啊,对啊,不像吗?” 蔡姐又清了清嗓子,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既然我们双方已经坐在这里了,那我们也不用拐弯抹角了,我就直说了吧,那张照片你留着也没有用,就算曝光了也不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就不如给我们。” 瘦尖脸喝了一口酒,总算抬起了头,“爽快,实话说了吧,咱们都是在社会上生存的人,谁都不容易,我也没打算非要跟你们过不去,这样,这个数。” 瘦尖脸说着,冲何韫清和蔡姐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万?”蔡姐松了一口气,“可以。” 瘦尖脸摇摇头,纠正道:“两千万。” “这……” 蔡姐有些为难地看向何韫清,想了想又道,“先生,您的价格实在有些高了,您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这又不是菜市场买菜,”瘦尖脸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大伙儿都知道,这照片一曝光,对何先生会有什么影响,两千万真的不多了,何先生多拍几部戏不就赚回来了嘛。您要是再犹豫,我可就要三千万了。” 蔡姐皱眉,“您看,能不能……” “四千万。”瘦尖脸伸出四根手指,啧啧两声,“这高档餐厅里的酒就是好喝。” “好喝今晚请喝个够。”一直在旁边未开口的何韫清总算缓缓开口。 瘦尖脸一笑,“何先生的意思是,答应了?” “我是担心你被关起来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喝不到了。”何韫清镇定自若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瘦尖脸不满道。 蔡姐在一旁打着圆场,“先生,韫清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何韫清冷冷道,“你这样敲诈勒索别人,胆子实在不小。” 瘦尖脸脸色变了变,“好啊,你去报警啊,我倒要看看,这张照片被曝光出去之后,你还能得意多久。” 何韫清想了想,“那张照片,只是拍到我和别人一起吃饭,还没到能让我身败名裂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