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嫁入豪门,你搁这打螺丝?》 第1章 真诚的渣男 冲动是魔鬼。 明宛长这么大没有哪一刻对这句话有着这样深切的体会。 悔意如潮水般席卷她的内里,带起战栗的一切。 眸眼里映着男人乖戾阴鸷的面庞,她不知道她和燕恒灿怎么会走到如今这步。 在今天以前,她还对燕恒灿早晚会成为她的家人——姐姐的丈夫一事深信不疑。 男人黏稠的鼻息缭绕着她,极具侵略性的味道随着两人严丝合缝地紧贴沁入她的肺腑,她的挣扎像是飞蛾扑火…… …… 订婚宴当天,姐姐逃婚了。 明宛也想不通是为什么,总之情况是,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方案b。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今天,总之她现在被接到燕家的主宅,燕恒灿的卧室,看着燕恒灿在那脱衣服。 他脱了快有一个世纪,别以为她看不到他不时瞥过来那极尽嘲弄的眼神。 她不是不能解释,但考虑到自己的立场以及燕恒灿的脾气,说什么都会被他加倍曲解。还是闭嘴的好。 最终还是燕恒灿先沉不住气:“哑巴了?” 明宛瞥了他一眼,庆幸他没把衬衫也脱了。“谢谢。” 燕恒灿怔了怔,瞳眸愈深:“谢什么?” “多谢燕总高抬贵手,没让明家在今天身败名裂。”她端坐在那里,说得十分认真。 “我不是为了你…明家。”他微微皱眉。 明宛温顺点头:“我知道,但结果也是一样的。还是托了燕总的福。” “客气。” 他挑音说完,不明意义地嗤笑了一声,那感觉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明宛霎时寒毛直立,鸡皮疙瘩长了一手。 从他进入房间,明宛的右眼皮仿佛代替了心跳,就没消停过。 心底的不安愈加放大房间内凝固的沉默。 燕恒灿将明宛如坐针毡的模样尽收眼底,眸中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 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大掌蓦地覆上明宛“异军突起”的小臂。“很冷?” 明宛被那骇人的温度烫得一缩,又被他紧紧攥住。 他雅痞地半蹲着,专注凝望着她的样子,好像她真是他什么人。 那含嗔带怨的桃花眼,叫明宛的心尖都蜷了起来。 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我不是明悠。” 她不得不出声提醒,慌张地撇开视线。 被燕恒灿捏着下巴转回来。 “你不愿意?”他竟问得认真。 “谁会愿意?”明宛皱了皱眉。 “那谁让你答应了?我燕恒灿用得着你可怜?”他轻嗤道。 是啊,谁让她答应了。明宛也想痛骂自己。 她又不靠明家生活,不过看在明悠的面子来走个过场,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留下了? 明宛攥紧了拳头深呼吸,自我嫌弃似的闭上了眼。 “我没有可怜你。” “那是为什么?” 她咬牙不看他:“为了明家。” 燕恒灿满意似的点点头。 也是,这女人向来无趣,想来也没有别的答案。 不过燕恒灿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他笑得绚烂,露出一点虎牙尖来: “既然是为了明家,就演好一点啊。你姐比你演技还好一点呢。就你现在这个服务态度,可是没法成功转正的。” 明宛的脸色因为隐忍而一阵青一阵白,尽管她知道燕恒灿有一万个理由迁怒于她,毒舌全开的他攻击性还是太强了。 此情此景,她几乎想要冷笑出声:装得还挺像回事,那白天在后台暗自神伤的小可怜是谁呢? 联系他今天落寞的侧颜,更多回忆在明宛脑海中浮现:全是他如何深爱姐姐的模样。 一向乖戾不饶人的他,唯独对姐姐千依百顺,体贴入微,简直化身成什么绝世小奶狗。 那绝不是燕恒灿能够演出来的。 “我又没想转正。” 她强压下心头那股阴冷,咬唇淡淡吐字,确保每一个字都足够官方。 一边暗自庆幸屋里没开大灯,免叫燕恒灿察觉出什么。 她的眼眶一定红了。 要是燕恒灿知道她对他……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今天这出不过是缓兵之计,他们就是为了各自的家族颜面走个过场。不会有以后。 她的同情,他的报复。仅此而已。 明宛已经够克制了,可惜她这副全副武装的样子,落到男人眼中却是另一个意思。 燕恒灿的唇角蓦地绽开一抹高岭之花来,甚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可以,这套欲擒故纵给你6分。” “满分是多少?”明宛忍不住回了他一个白眼。 燕恒灿笑容扩大:“六百。” “感谢燕总赐分。”她嬛里嬛气地说。 “客气。” 燕恒灿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分数太低了,我怕你明天就被我妈扫地出门,我帮你刷刷分吧。” 明宛狐疑地睃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燕恒灿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倒了,就这么直直倒在了她身上。 “!!”明宛美眸圆睁地怒推他,“你清醒一点!” “现在是你不清醒,明宛。” 他过分妖娆的眼眸眯了起来,鼻息蛊惑一般吹拂着她的发丝,引起后者一阵颤栗。 “我们都已经订婚了,你以为你以什么身份坐在我的床上?” “我又没拿你彩礼!”危情使明宛的思绪飞速运转着,“而且订婚又不是结婚!” 燕恒灿笑了,是那种猫逗老鼠的笑容: “不会算账我可以教你。你爸利用燕家岳父的名头捞的那些人脉,资源,长久来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难道不是我给的? “至于订婚不是结婚,那是普通人家。在我们的世界里,只要你顶过我的名字,这个圈子根本就没人敢要你了。除非他们想和燕家交恶。 “而以我对明昱的了解,他不会让你下嫁给普通人的。” 明宛一时无言,因为燕恒灿说的都是真的。 燕家从祖上起就是茧城一霸,全球首富,势力宛如古代帝王一般深不可测。 如果她明宛被燕家退婚,别说没人敢娶她,可能还会上所有单位的黑名单。 她不坐办公室,不惧这个,不过老爸那边…… “你先起开!” 明宛猛地把他推到一边,燕恒灿顺势轻飘飘地躺在她边上,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们明家不会是想空手套白狼吧。这么会做生意?” 明宛没想到这回能成功推开,骤然失去的温度令她一愣,压下那股微妙的空虚感,她焦躁开口道: “你不去追明悠吗?” 明宛的脑子有些乱,只是本能的这么问。 她其实不太理解燕恒灿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据她对燕恒灿的了解,他多半别有目的,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想哄她睡觉。 “这不是在追吗?她这么玩,我当然要还她一个大的。” 燕恒灿的笑温柔得瘆人,他轻轻摩挲着明宛的脸,毫无温度的指节给人一种他在用刀尖挑弄她的感觉。 从他的眼神来看,他对她深恶痛绝,语气倒是满不在乎。 明宛当然知道他又透过她在看着谁。 “……”明宛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怎样的天坑。 她早该想到的,以燕恒灿的脾性,他怎么可能轻易息事宁人? 姐姐!你要跑得远一点,千万别被他抓到! “这婚订都订了,你好人做到底呗?” 燕恒灿似乎误解了她的踌躇,竟然加大力度在她耳边吹风。 “你知道我身边没有一个单纯的雌性,就你最合适。 “而且你不是一直在跟家里闹不婚吗?我们凑合一下,耳根清净不是挺好的。” 果然……她就知道燕恒灿没安好心。 但这并不能说服她献身。 明宛不赞同地直摇头:“我都已经成了你未婚妻了,你还想怎样? 她又哄劝道:“而且我不建议你把事情做得太绝。这样就算你们和好了,心里也永远扎着一根刺。” 燕恒灿冷笑:“她都逃婚了,我送她一根刺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对?” 明宛一脸难评:“不好意思,我觉得你可能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明宛忍不住道,“我姐这人我还是挺了解的,她放下就是放下,搞不好还会祝福我们。 “她从不因失恋改变自己的生活步调,也不会为了你跟我反目成仇的。” “那不重要,等我做了她妹夫,我们还是一家人,她逃不出我的手心。” 他理所当然的病娇口吻令明宛倒抽一口凉气,如蛆附骨的感受若冷血动物一般缠上她的背脊……不,那是他的手。 不知什么时候,燕恒灿的阴影将她整个儿覆盖,她无处可逃。 他疯了! 燕恒灿仍然在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在明宛眼中尤为可怕: “还有你,你爸利用我赚了那么多钱,一个未婚妻的名头你就想打发我?你们明家人的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他温声细语,若毒蛇一般轻轻吐信,撩在她的耳畔。 “顺带一提,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通知你而已。你不会以为自己有拒绝的权利吧。” “不……燕恒灿……你清醒一点,燕恒灿!” 他的唇覆了上来,明宛假意欲拒还迎,趁他动情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将他引到床头,抓起床头柜那杯没来得及喝的水,向他狠狠一泼! 今天是站在茧城金字塔尖的霸总燕恒灿的新婚夜,甚至也是他的初夜。 而他被准新娘泼了一杯水,狼狈得像头落汤狗一样,傻愣愣地看着女人。 第2章 姐姐的心意 燕恒灿的眸眼变得幽暗起来,而明宛当即意识到自己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吓得闭上了眼。 迟迟没有等到意想中劈头盖脸的讽刺或痛楚,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见燕恒灿站在房中,若无其事地捋了一把湿发,背头的他直接给了她一个美颜暴击。 燕恒灿生得是一副令万千少女趋之若鹜的好模样: 飞扬跋扈的眉峰,顾盼含情的桃花眼已经足够让人窒息,偏又一幅拒人千里、恪守男德的气质。 黄金比例的身长肩宽,一举一动尽显矜贵优雅,一颦一笑,又不失狩猎中的猎豹那般的危险性。 此时,一颗很会的水珠掠过他光洁的额头,脸颊,滴落下巴,滑进胸肌……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如初见时一样的心动悄然回笼,再一想到未婚夫这层,明宛顶不住地舔了舔唇。 燕恒灿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挪开视线。 “今天暂且放过你,明天让我妈来收拾你。” 他手指轻点她,转身就要走。 房门打开了,但男人没能顺利出去。 因为明宛不管不顾地从后面抱住了他。 “明小姐好茶艺啊。”他不为所动,一边掰扯着她的手指。“但你玩得太过火,我没有心情了。” “……第一次业务不熟练,我们继续。”她嗫喏着说,满面的红云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做我的金主爸爸吗?来啊,只要你放过我姐,我什么都答应你。” 燕恒灿沉下脸,一把将女人推开,砰地将手砸在门上,一双沉郁的眸子围剿着她,令后者骤然一缩。 “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揣摩我的心思。” 他的气息拂动她的发丝,灼热的感觉烧到她的耳根。 话语却如那夺命书生一般字字珠玑,冷漠,无情。 见他铁了心离开,明宛又忍不住去拦。 “放手。” 他的声色里蕴着火山爆发前兆的危险,但明宛不敢放手,她怎么放——他真的要走!丢下她这个未婚妻! 不要,他都跟她走完订婚宴了,新婚燕尔,就算让她打地铺,做做样子总可以吧? 明天佣人们发现他们分房睡,燕家人不就都知道了吗? “你是不是玩不起?”她心思电转,故意激他。“订婚宴你都跟我走完了,刚刚你还在发神经,现在又装什么了?” “我姐又不在,你装给谁看呢?” 燕恒灿再次回头,望进她眼里,在她的眸子里浅笑梨涡暖。 明宛以为他改变主意,表情都柔软了,媚眼如丝。 但燕恒灿只是一手掐过她的下巴,手劲大得她秀眉紧蹙,然后毫不客气地将她甩一边去。 明宛的感觉就像是被无形的巴掌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或是被金主嫌弃了的玩物。 “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像她,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做她的替身,你还不配。” 撂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门在她眼前自动合上,明宛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呜咽出声。 - 顾及燕恒灿兴许不希望他的床上留下明悠以外的女人的味道,明宛去柜子里翻出一床新棉被,决定在沙发上凑合一夜。 她将棉被盖在头上包住自己,整个人蜷成一团,却仍然止不住身体的颤栗。 毕竟再暖的绒被也驱散不了内心的坚冰。 ……她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 【“明宛,你姐不来,这门婚事就便宜你了……什么尊不尊重?我就是太尊重你们,才会造成这种恶果! 【“明家有难,你来都来了,难道要见死不救?你妈牺牲自己保你,不是为了让你长大了当明家的白眼狼的吧?”】 她打小便知道父亲恨她,给她找的学校能托管就托管,托管不了就寄宿在亲戚家,费尽心机地让她远离他的视线。 高中后更干脆找个又偏又远的全日制职业学校将她打发了,甚至总是忘了她的生活费,让她自己打工度日。 十八岁以后她就没再问家里要过一分钱。 如果他们家真是那么穷,她倒也不至有怨言。 可比她早两年出生的姐姐,又是贵族学校,又是出国留学,各种才艺栽培,一身名牌,气质与土包子的她天差地别。 每年父亲还会特地抽空陪明悠到各地去旅游,从来不带她。 甚至对外大家都以为他明家明昱只有一个女儿。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明昱当初二胎想要个儿子,她却是女儿。还因为她的出生带走了他心爱的妻子。 父亲重情,没有再娶,却是怎么也迈不过她这道坎。 …… 似乎见不得明宛如此低落,她的手机适时地呼唤她。 明宛捞过手机,双眼一亮。 “明悠!你让我来,你自己怎么不来啊!” 一接起电话,明宛就忍不住兴师问罪! 但另一头的明悠全然不在状态,通过她悠然自得的声音,明宛的脑中甚至浮现出一个正在嗑瓜子的她。 “秒接?燕恒灿这么不行的吗……啊完了,那我是不是坑你了?” “你坑死我啦!!”明宛忍不住大叫,她那是什么态度! “淡定点,我们换个角度思考,这代表他也是第一次,还有上升的空间嘛。” 明悠乐呵呵地说,“倒是你,今天过得怎样?开心吧?” “…………………”槽点太多,明宛实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你觉得呢!” “嗯?听起来不太顺利啊,不过没关系,起码第一步迈出去了。先婚后爱指日可待嘛。” “等等!”明宛终于听出问题来了,“为什么你一副好像局外人的样子,你未婚夫莫名其妙成了你准妹夫,你都不急的吗!” “不急啊,这门婚事又不是我想要的。老爸逼得太紧了,如果我不这么做,没办法顺理成章地成全你啊。” “不是,你,你跟他不是一对吗?” “谁告诉你的?我们只是好朋友。而且我有对象你不知道吗?” 她不知道! 甚至明悠和燕家订婚了,都还是三天前给她的突击通知,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要不是明悠苦苦哀求,她根本不想来! 到头来还给她摊了个“替嫁”的活儿,明昱也是她也是,都觉得她好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什么玩意!这福气给你你怎么不要? 明宛被她气笑了:“你不想要,你就不问问我想不想要?这么算计我,你有瘾是吗?” 电话那头的明悠轻叹了一声,说话也正经了些: “我还不了解你吗,宛宛,你总是想太多,跟你说了也不会配合我的。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吗?” “好什么好?燕恒灿喜欢的是你,我才不想被替身!”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明宛不说话了。 明悠哑然失笑:“燕恒灿可不是会为了什么颜面乖乖走台的人,你应该也清楚吧?” “是啊,可他是为了报复你!要是换一个跟你没关系的人,他肯定不会继续的!”明宛没好气地说。 见明悠沉默,明宛更来气了:“说话啊!装什么哑巴!” “明宛,如果不是你心疼他,我想,他也不可能强迫你订婚的吧。” “别转移话题!”明宛怒叱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以前不懂事,将父亲对我的偏爱当作理所当然,对你不闻不问,也从未想过主动去找你。 “尽管这两年我们和好了,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道时光留下的坎,恐怕是永远无法跨越的。” “……”明宛神情复杂,原来她都知道。 明悠轻轻说下去:“而这,就是我对你的补偿。我只是想利用我的资源,给你谋一门好婚事,让你的生活好过一点。 “况且你总是盯着燕恒灿,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我……”明宛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到联系不上明悠,她貌似逃婚的时候,她确实有一点开心,然后才是担心她是否出事了。 她其实也不是个称职的好妹妹,且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明昱。跟明悠关系不大。 明悠也就大她两岁,小小年纪被分开抚养,那时候态度随父亲很正常。 “好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明悠听起来有些疲倦。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怎么打算,要和燕家退婚?” “我怕他们对明家不利。”明宛实话实说。 “哦?我以为这正合你意。” “我当然不在乎那老头,但明家又不只有他!”她以为她是为了谁啊,这个混账! “没想到你这么爱护我,嗯,我没白疼你。” “姐姐!你正经点!”明宛耳根都红了。 “好啦,没什么的,一切都会好的。你早点睡吧,明早还要给婆婆敬茶吧,你想顶着黑眼圈被燕家人笑呐?” “等等……” “好梦哦。” 嘟…嘟…嘟 明宛不甘地瞪着手机,这就没了? 所以她打这通电话,是猜到她会独守空房,特地来安慰她吗? “姐姐,你好烦。” 她闷闷地自言自语,又埋在被子里当鸵鸟了。 - 暖光氤氲的落地窗边,明悠挂掉手机后,绵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 当她转过身的时候,蓦然出现的人影使她美眸圆睁。 “清涵,你不要吓我啊!” 她娇嗔着拍拍胸口,那张与明宛极为相似的脸看起来要成熟一些。 “做亏心事了?” 男人有一副唱歌般的好嗓子和秀逸的面庞,可惜坐在轮椅上。 明悠默默地与他对峙了一会儿,骤而嫣然一笑: “你都听到了,还装什么?” “你是懂拿捏宛宛的。”他轻笑一声,“真是好算计,趁我昏迷的时候,让她顶了燕家的婚事,你跑到周家来取代她。” “就是不知道燕恒灿会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她突然扶住胸口怒叱道: “周清涵,你不应该这么跟我说话!现在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想再把你奶奶气进医院吗?” “奶奶只是老了,并不傻。你能哄她一时,骗不了她一世。” 她不屑一笑,跟个恶魔一般附在他耳边低语道: “明宛已经订婚了,整个茧城都知道她是燕恒灿的人,就算你奶奶再喜欢她,周家也没必要为了她开罪燕家。” “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他淡然回道。 “有我在,你甭妄想了。还不如想想怎么和你未婚妻我培养一下感情。如果你还想保住你这条腿,就少惹我。” 明悠残忍地笑了笑,风风火火地掠过他走了。 明悠走后,周清涵忍俊不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明悠,其实我还要感谢你。” 他心里默默想着。 “本来我一个人对付燕恒灿还有些吃力,你这一出手,他一定会质疑宛宛到他身边的目的不纯。真是帮我大忙了。” 第3章 爱屋及乌? 兴许是昨天的疲劳作祟,一向社畜生物钟准时准点的明宛,难得地没能抢在闹钟响起的前一分钟起床。 迷迷糊糊中,明宛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是她的手机在响还是别人的?这不是她设的闹钟旋律啊。 不对,这不是她的来电铃声吗? 垂死病中惊坐起,她爬过三米宽的大床,捞过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来电显示“灿”。 “谁啊?”她一脸喵喵疑惑,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交换的这位联系人。 想也不是办法,对方很执着,她干脆接了:“喂?” “明大小姐,你是来我家度假的?还想挂我电话?” “!!!燕恒灿!!不是,燕总,你怎么……” “睡醒了?” 他说话的挑音和情绪极有辨识度,那飞扬跋扈的脸活灵活现地在她脑海里蹦跶。 “打算睡到什么时候?要不让我妈过来请你?” “不不不用,我马上起床。” “喂。” “怎么了?” 明宛一想到要见婆婆就心里直发怵,她兵荒马乱地爬起来,一不小心创到了床脚,痛嘶一声。 “开门。”他冷声道。 明宛没想太多,忍着疼一跳一跳地去开门。 开门便对上了燕恒灿一张臭脸,对方的视线落到她狼狈的小腿上。 “对不起。”看他脸色不好,明宛下意识地道歉。 她不说还好,一说燕恒灿的脸色更黑了。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去见家长?” 他眼眸弯弯,眼底却不见戏色。 明宛感觉这话哪里怪怪的,可她没有想通这里边的逻辑。 毕竟她和燕恒灿根本不熟,他们根本不是见家长的关系。 转念一想,这大概又是燕恒灿式的垃圾话吧,什么话都能被他用作人身攻击,她都习惯了。 所以她垂下眼,装作没听见。 燕恒灿面上无情,眼底却闪过一丝焦躁,干脆地攥住她的手腕。 “真的那么不想去?昨天那么多人你都敢上,今天只有我妈你倒怕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燕妈妈牧雪台是上任燕家掌事,是位尊贵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女性。私底下大家都称她为女王。 她亲手将打下的江山交给了燕恒灿,却连他的订婚宴都不来,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不受待见的明家的明宛,因而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燕恒灿望着她,不知道借着她的脸想到什么开心的往事,唇边骤然漾起的温柔让明宛的心又痒又酸。 他的视线回落到明宛正在渗血的小腿上,啧一声将她拖回了房间。 被推到床上的时候,明宛不可置信地美眸圆睁,更手脚并用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燕恒灿一脸嫌弃:“大清早的发什么骚?伤口不痛了?” “哦。”明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她确实想歪了。 燕恒灿掌心的温度无意地熨烫着她小腿的肌肤,他专注地端详着她的创口。 尽管一切归功于角度,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燕恒灿如此低眉顺眼的温驯模样。 这令她想要按住胸口,救救那来势汹汹的不争气的心跳。 明明昨晚还对她深恶痛绝,事到如今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 难道他又改变主意了? 不要! “乱动什么?坐好。” 他不耐烦地命令道,转身去寻医药箱了。 没多久他又回来,还是刚才那副姿势,毫不在意地在她身前蹲下,扶起她的脚仔细地给她贴上膏药。 “先用创可贴将就一下,回来再给你仔细消毒。我妈有点儿迷信,刚进门你就受伤,她可能……” 似乎自知失言,燕恒灿面有异色,没再说下去。 而明宛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同时把死灰复燃的一丝念头摁了下去。 毕竟如果没有明悠的妹妹这一层,他不可能会自降身份亲自照顾她…… - 燕家的装修风格气势恢宏,像框在老照片里的人文公馆。 家具皆是中式仿古风格,四处装饰着文房墨宝,紫檀木的沙发座椅上铺着绣工精美的坐垫。 墙上和地板上也不乏装饰性织物,温柔的颜色中和了中式风格特有的宝相庄严,徒留宁和温润在心头。 一位皇宫里走出来似的女人端坐在主座中,麒麟纹的深红旗袍仿佛为她而生,将她非凡的气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感觉如果旗袍不够华丽,她那刀刻般的五官和气度会将它完全压下去。 “瑰姿奇表”四个字划过明宛的心头。 明宛一生当中见过的所有美人中,都没有眼前这位来得气质深刻。 旋涡一般神秘勾人的矜贵,可不就是plus版的燕恒灿么? 无怪燕恒灿脾气恐怖如斯,还能是茧圈里众星捧月的存在。 税雪台没见过儿媳妇,明宛一出现,犀利的眼眸就一直紧咬不放。 因而对方“鬼鬼祟祟”的表情轻易落到她眼中。 她微不可察地蹙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她这么好的儿子,怎么就被这么个玩意儿降服了? 燕妈妈生气了! 税雪台的表情分明没有变过,但明宛从小是看着亲戚的脸色长大的,她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 她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可她名义上是人家的准儿媳妇,也没有让人家长辈主动招呼她的道理。 因而还是硬着头皮早死早超生:“婆婆早安。” 低眉顺眼的姿态,声若黄鹂出谷。 明宛个子不高,长得是一般长辈会青眼有加的乖乖女脸,温婉绰约,毫无攻击性的长相。 这本来没什么,但配上“好生养”型的身材,这反差感一下就上头了。 用俗话来说,就是“纯欲天花板”那类。 因而当她稍微做做样子,看起来就楚楚可怜。 正当时,燕恒灿幽暗的视线倏然掠过她,脸色比眼前的准婆婆还阴冷得多。 明宛脸色骤变,难堪地咬唇不看他,悔意充斥着她的内心: 一直想着给婆婆敬茶,嘴溜了,早知道提前预习一下,叫阿姨了。 燕妈妈本来就不待见她,她怎么就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下好了,阿姨理都不理她。 燕恒灿……大概也被她恶心到了吧。 毕竟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趁姐姐不在,忙着攀炎附势,还心眼很多的庸脂俗粉。 - “妈。”直到燕恒灿出声,税雪台才微微颔首。 正当明宛心里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该是敬茶桥段,但她小心张望,佣人们无动于衷,丝毫没有仪式开始的样子。 她这才注意到税雪台旁边的茶几上,一杯茶烟雾袅袅,显然是刚上不久。 心里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求锤得锤。 “恒灿,你闹够了吧?” 税雪台言简意赅的发言震到了明宛。 她心下一慌:果然,燕妈妈不可能放过昨天的事情。 税雪台仍是半分眼色都没有分给明宛,她冲着儿子咄咄逼人道: “你为了娶明悠跟我闹了半天,你不会跟我说,你又爱上明家的妹妹了?” 她唇角勾起的嘲讽弧度,完全和燕恒灿如出一辙。 明宛在害怕之余,蓦地生出了几分好感:好家伙,燕恒灿的脾气原来是家族传承! “妈,别让外人看笑话。” 燕恒灿下巴点点明宛,语气竟是有些撒娇的味道。 明宛新奇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原来燕恒灿也有这么乖的时候。 她还以为他生下来就是齐天大圣呢。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不加掩饰,燕恒灿忍无可忍地甩过去一记眼刀,后者撇唇撇开视线。 “你还知道丢脸啊?挑个言而无信的女人,然后临时强迫人家妹妹顶岗,真有意思。” 显然,牧雪台唇边的笑意绝不可能是释然,她是被燕恒灿敷衍的态度给气笑了。 燕恒灿心底遽然划过一丝危险,他的预感向来准,视线牢牢锁住了母亲。 果然,在她挥翻茶杯的瞬间,燕恒灿一把将明宛扯到身后,茶水不偏不倚地泼了他一身。 茶杯瓷片碎得到处都是,佣人们乱作一团。 过去那阵子的紧张后,明宛紧攥着燕恒灿背后衣服的手放开了,而后不由分说地将他转向自己。 令人心碎的漂亮杏眸担忧地在他身上逡巡着,想找伤口又不想找到。 燕恒灿眨巴一下眼,眉眼低垂地凝着几乎扑到他怀中的小女人,娇嫩的指节似菟丝花一般纠缠着他。 牧雪台岿然不动,好似刚刚那出不是她干的一样,唇边也依然噙着慈祥的笑意。 “呵,这是爱屋及乌,又看上妹妹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个怜香惜玉的性子?从前我打嬛希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强出头啊。” “绅士风度而已。”燕恒灿说,“为了燕家的头脸,换做是其他人我一样会出头。姐姐惹了你,那是她活该。” “有种你等嬛希回国,当面跟她这么说?” 牧雪台冷嘁一声,怒色不改,她最讨厌燕恒灿跟她打太极了,一套一套的。 “总有逆子想上天,找个传销窝点体验下生活吧,燕家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 即使知道牧雪台是认真的,明宛忍笑还是很辛苦,燕妈妈的网速肯定日常280码,张口就来哈。 她没在燕恒灿身上找到可能被碎茶杯刮到的划伤,又见燕恒灿没有生气,人已经放松了。 “妈,”燕恒灿语气有些无奈,晦暗的眼神掠过一旁的明宛。“给我一个月,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见牧雪台秀眉一挑,燕恒灿便趁热打铁道:“我你还不了解吗?” 牧雪台锐利的眼神掠过燕恒灿的面庞,见他神色不乱,还是熟悉的模样,这些日子以来心里堵着的东西倏地通畅了。 看来是她多虑了,她儿子燕恒灿这么优秀,怎么可能在同样的地方摔两次跟头? 她这个做母亲的,是该对他多一些信任。 见牧雪台终于浮现笑容,燕恒灿也跟着笑了笑,不过那弧度转瞬即逝。 他眼神复杂地瞥了眼明宛。 ……他当然要听妈妈的话。 毕竟漂亮的女人会骗人。 第4章 送命题 “你可以走了,我跟明宛有几句话要说。”牧雪台一扬下巴。 蓦然被点名的明宛受宠若惊,她不安地看向燕恒灿。 燕恒灿想着他已经答应了母亲一个月后退婚,她没有理由拿明宛怎样,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明宛只好独自面对,紧张不安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你想嫁给恒灿?” 明宛一惊,不知所措地抬头,又被牧雪台的威仪吓到。 “说不出来?那我换个问法。你和恒灿怎么认识的?明悠如此轻视他,他为什么要为了保住明家,勉强跟你订婚,然后再拖延时间企图息事宁人?” 牧雪台牢牢盯着明宛的脸,似乎想通过话语毁灭她这副无瑕的面具。 “退婚一事,或早或晚都会对你们明家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说句不好听的,这段时间里,你就算被我儿子玩了也是白玩。”她嗤笑道。 明宛哪里受得住这种狼虎之词,整张脸都涨红了。 也没注意到牧雪台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眼角余光都是兴味。 她不知道为什么燕妈妈突然要对她说这些,是什么让她误会了燕恒灿对自己有什么? “您误会了,燕恒灿本来想订的人是我姐。”她只能干巴巴地解释。 牧雪台不置可否地挑眉,换了边翘脚姿势。 “是什么让你认为,燕家会跟你们明家一样,需要靠一场订婚宴来维持体面?” “明家自然需要燕家,可燕家需要明家吗?” 答案毋庸置疑是否定的。 明宛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但燕妈妈还是低估了她的儿子。 某种意义上燕妈妈说得没有错,燕恒灿确实不是为了保住燕家颜面。 甚至比燕妈妈想的还要浪漫。 这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清誉,在燕恒灿眼中只是他和明悠y中的一环罢了。 只不过他的浪漫和爱恨,向来建立在践踏他人的自尊之上。 霸道总裁嘛,有口皆碑。 见明宛嘴硬,牧雪台的眼神淡淡掠过她:“你猜我为什么会答应你爸?” “为什么?”她顺口一问。 “他不是最喜欢趋炎附势吗?先借他这个名头,让子弹飞一会儿,等他摔下神坛的时候,痛苦自然翻倍。” 牧雪台唇边恶趣味的笑意不加掩饰,明宛猛然醒悟:这才是她答应自己父亲换人订婚的真正缘由。 “不是燕家丢不起这个人,只是对于明家,先扬后挫更好玩罢了。” 她甚至自动脑补了燕恒灿的声音,秒懂了牧雪台的意思。 牧雪台和燕恒灿性格近似,都是爱憎分明的类型,因而明宛面对她的时候,就像看待燕恒灿一样自然。 ——不管她说什么,她都觉得有道理,都讨厌不起来。 为什么他们总是令人火大?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而事实往往不好听。 况且,明宛经过这一次对明昱彻底死了心,她甚至有些阴暗地想,父亲或许是该受一点教训,今后才会脚踏实地过日子。 可是破产的代价,又似乎太过惨重。 牧雪台的眼神仍然死扣着明宛,她突然说道: “我倒觉得不必这么麻烦,恒灿如果旧情难了,我来出手,三天管叫明家翻不了身。” 明宛瞳孔一缩:“请您高抬贵手!” 牧雪台道:“或者这样,我看你人不错,恒灿也喜欢你。你和明昱和明悠断绝关系,我就不再管你们。你觉得怎样?” 见明宛久久不答,牧雪台突然“欸”了一声。 “我茶凉了。” 牧雪台突然看了眼手边的茶,并用眼神制止了佣人。 她冲明宛笑了笑,威胁意味明显:恒灿不在,看你还能往哪儿躲? 明宛却无所谓被她泼茶水打脸什么的了,她指甲嵌进手心,昂首挺胸道。 “我做不到。” 牧雪台没想到她竟然毫不犹豫: “你说这话,经过大脑了吗?像你这种家庭,在我这里是减分项,如果你不能处理你的污点。我是不会同意的。” 明宛说:“或许在您眼里,他们都是不可救药的人,但对我来说,他们始终是我的家人。就算他们背叛我,将来要我见死不救,我也做不到。 “况且,一个为了嫁入豪门连家人都不顾的人,嫁到你们燕家,您就放心了吗? “您出的是一道送命题,其实不论我怎么说,您都有准备好的说辞。” 她的姐姐是“不识好歹”的明悠,父亲是见利忘义的明昱。 她答应割舍家人,那她也是见利忘义;她不答应,那和明家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荣辱与共。 堂堂燕家,怎会甘心自己一手建立的帝国被区区明家这等老鼠屎玷污? 原罪就是原罪。 牧雪台和她谈这么多,只是在温水煮青蛙地敲打她。 她的客气,是给她儿子面子,不是给她的,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牧雪台微微讶然,旋即一笑: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懂事。相遇即是有缘,我敬你一杯,算我向你赔不是。” “我受不起。” 明宛扭头就走了,她是一秒也不愿意待在这里,承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屈辱了。 她本来就是好心帮帮倒霉父亲,又看不下去燕恒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抛弃。 事实证明,圣母病要不得,她其实不要什么回报,却也没想到换来的是成倍的侮辱。 既然大家都不领情,那她还赖在这儿做什么? 明家不要她,燕家也不要她,但没有关系,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的。 第5章 城中村遇险 笃笃笃。 “燕少,早晨好。” 商旭公事公办的清脆话音刚落下,燕恒灿就算好了似的拉开了门。 他已穿戴整齐,剪裁合度的秋色系西装同他的姿容浑然天成那般搭调。一如往常的仙姿迭貌。 如果忽略他下睑两坨乌云一般的乌青的话。 商旭怔了一下,垂下头不敢乱看。 他琢磨着:燕少并没有和未婚妻睡一间。而如果他需要,绝没有熬着黑眼圈去忍耐的道理。 作为特助兼贴身保镖的商旭几乎没让燕恒灿离开过他的视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家的一家之主是如何对燕家摇尾乞怜。 恨不得把两个女儿都贱价大甩卖那般地步。 “她起床没?” 不等商旭琢磨透上一个世界未解之谜,这一下直接断了他的思路。 但他毕竟是燕恒灿亲手拣出来的人:“明小姐不曾出来,要去请吗?” 但这也没有第二个“她”了,如果是老夫人,燕少不会用这种语气。 “不用。” 燕恒灿说着拿起手机,熟练地按下了一串号码,等待接通中。 商旭的瞳孔有一瞬地扩张。 随着忙音的持续,燕恒灿的眉头越来越紧,机械的电子女声至少播报了三句,他的表情都没有回转过来。 燕恒灿不服地打了第二遍,结果依旧。这次他也听了很久。 见状,商旭直接走到一旁燕恒灿的主卧,敲门数声不见应。 他请示地看向燕恒灿,后者蹙眉道:“开吧。” “明小姐,得罪了。” 商旭嘴上客气,手上却干脆地掏出万能钥匙,若无其事地将房门打开了。 不出所料,偌大的房间空空如也,一眼望见的床铺整洁得和酒店新开的房间没甚两样。 而沙发上多了一床本不该存在那里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状。 燕恒灿顿了顿,对商旭道:“你手机给我。” 商旭直接递给他,燕恒灿试了一下脸就黑了。 因为他打过去是:“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而用商旭的打过去却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商旭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他不应该在这里,求现在能从燕家顺理成章消失的办法,急。 燕恒灿眯起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但商旭发誓他现在的眼神同鬼片里的死人别无二致。 燕恒灿,顶级豪门贵族,茧城商界巨鳄,毋庸置疑的茧圈no.1。一个令无数上流名媛趋之若鹜的名字。 竟然被女人,而且是刚订下的未婚妻拉黑了。 - 此时燕恒灿和商旭已经到了燕家的地下车库,但车子纹丝未动,坐在驾驶座上的商旭正在打电话,而燕恒灿沉默地刷着手机。 商旭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在您到达公司前应该会有消息。” 燕恒灿随意嗯一声,他咔咔玩着手机,指节翻飞间点一个社交平台切一次号,切完扫一眼又切回大号。 商旭不小心看到了:小*书,wb,作助,各种粉得可疑的论坛…… 这显然不是燕恒灿的风格,燕少怎么可能会下这些,他妹妹及妹妹那些花里胡哨的朋友都爱不释手的软件? 事实摆在眼前,加上一早上的细节,自然汇聚出一个隐秘的答案,但他可没那个胆子去确认。 燕恒灿唇边若有似无的微笑越发瘆人,商旭已经自觉脑补进了小黑屋,他教燕少如何踩缝纫机的情景了…… 等等,他也不会啊! 商旭倏然一惊,不曾想过却蓦然发觉的弱点令他不安起来。 他决定得空一定要掌握这门技术……一个优秀的特助不能说不行。 “喂,你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想到什么了?” 商旭吓了一跳,赶紧凝神敛色。“没什么,我想应该有消息了,我去问问。” 说着单手操方向盘就准备掏电话,但燕恒灿往车前座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商旭差点手抖将方向盘甩出去。 “专心开车,你想撞死我吗?” 燕恒灿嗤笑道,毫不在意地双手环胸,一脸便秘颜色。 “急什么,早一点晚一点,她都要死在你手上。这么急着进去踩缝纫机?” 商旭作势呵呵了两下,想必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个笑话到底哪里不好笑。 此时燕恒灿似笑非笑的眼神瞥过来,“做贼心虚”的商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幸好地方已经到了。 青梅竹马的主仆关系就是不好,在他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 等等,燕少不会是报复他刚刚偷窥到他玩粉红软件的小秘密才故意戳他?不会吧。 燕恒灿懒得搭理他一如既往窥伺的目光,径直往前走去。 商旭不知道的是,关于他们之间难藏事这点,燕恒灿现在也有同样的烦恼。 - 燕恒灿和商旭仅仅在公司里坐了一会儿,便据情报来到了这条拥挤不堪的街道。 实际这里和任何一条街道一样普通,只是对于燕恒灿来说却是很新鲜的。 未经开发的城中村一眼过去错乱不堪,光秃秃的毛坯房一户挨一户,形成逼仄而黑压压的一片。 若不是见这些楼层七零八落地挂着衣物,燕恒灿会以为那是鸽子笼。 见燕恒灿面露疑惑,商旭解释道:“城中村向来如此。” 燕恒灿道:“不会起火吗?” 商旭跟着他的视线,注意到那些低矮的楼层房顶上,乱中有序的电线排得满满的。 “不会的,只是没有为了美观埋起来,那样会增加成本。其实我们住的地方地下电路也是一样的复杂。” 燕恒灿隐约回想起了八百年前的物理课本,但他没有直观地看到过这么多电线堆在一起。 “回头让人检查一下家里的电线。” “是。” 商旭想说简陋实用才是平民常态,但他觉得燕恒灿要的是安心,事实不重要,便不多说。 最重要的是,燕少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焦虑,而他没有道理突然过度操心起燕家主宅会缺人维护。 但现在不是深究燕少秘密的时候,再又绕了一圈无果后,商旭终于忍不住说: “燕少,我实在找不到地方停车,您先下车?” 燕恒灿紧眯的半眸中满是责难。 商旭安静如鸡,岿然不动地望着他。 他啧一声摔门下车,“限你十分钟内回来,否则扣你一个月工资。” 商旭明白他只是不想一个人踏进那“危险”的小巷,但他也没法跟燕恒灿打包票那绝对安全。 万一高空抛物呐? 这里可没有正经物业,有也多半是摆设。 - 燕恒灿前脚下了车后脚商旭就开走了,昭显他誓不被资本家剥削的决心。 而在打工人面前雄昂昂气赳赳的资本家本家,此时正像如临大敌的炸毛喵一般,眸光紧锁着悬在他头顶上那一摞摞电线。 它们像是会动的蛇,只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他甚至幻视到它们掉下来会电死多少人,包括那个为了跟他闹别扭,竟跑到这种地方糟践自己的蠢女人。 燕恒灿杵在那儿,脸色越发地难看,他勉力将钉在电线上的目光移开,低头点开微信里某人的对话框。 迟疑地,不大利索地敲下一行字。 【陆瀚采,如果有个人用命来跟你欲擒故纵,那是什么意思?】 对面很快回过来: 【不可能,居然有人能骗过你?哪家千金?什么手段?捋一下前因后果,我马上给你破案。】 【没有,这次情况很特殊。我不知道她是想让我找到还是不想让我找到。这里真的很危险。】 【是不是电线很多很复杂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 【那次事件以前你的辞典里就没有“危险”这个词。】 【什么事情?】 【你小时候爬火车车厢被电下来过,从此以后你就对电线应激。你又忘了?】 【有这回事?】 【有的,商旭那会儿还没来燕家吧,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不小心……正好,这是个克服的机会,为了你的女人,跨过去吧。】 【有病,我随便问问的。她也配?】 【是吗,那赶紧回来吧,找她干嘛?】 燕恒灿久久地凝视着这条信息,唇线都绷直了。 放下手机,被陆瀚采打散的恐惧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还是没法忽视城中村里黑云压顶一般低矮的电线。 从刚刚在车上看到它们的时候,他的身体就没停止过本能地战栗。那是当初被高压电伤日夜折磨落下的幻痛。 ……都这样了,他刚刚为什么要下车? 不,才不是为了找人,他只是想要克服电线恐惧症而已。 “明宛,你想当植物人,也不必要这么拼。”他咬牙切齿地说,“回头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第6章 你是她什么人? 根据商旭收到的情报,燕恒灿和他一起来到了一家挂着【xx人才市场】牌匾的小店面门口。 两人的目光都流露出疑惑:在他们的认知中,这里显然构不成所谓“人才市场”的规模。 门店不大,口气不小。 燕恒灿眉峰蹙成一团:“你说她来这里干什么?”做皮条客? “看起来像是临时工,长短工也有。” 工作习惯让商旭只抓重点,比起燕恒灿漫无目的地乱瞟,他则是第一时间运用他优良的视力,先一步查看起那些张满一整面玻璃墙的,用a4纸打印出来的招聘广告。 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关键字拉满: 【不体检,进厂0费用,三餐免费,住宿免费,吃住在厂区,主要生产手机,笔记本电脑,四季恒温车间,流水线作业,无尘服补贴一月30,白班220一天,夜班260一天,要求:吃苦耐劳,服从领导安排,能接受白夜轮班倒,11小时工时……】 “在这儿找工作?她脑壳坏了?门店这么小,他们想卷款跑路不是分分钟?届时她找谁结工资? “还免费包车,也不怕被人拉去卖了……” 燕恒灿跟着在那些广告前站定,越看眉头越紧,嘴巴越毒。 他只是无法理解干一个月就一顿饭钱的工作凭什么这么多要求。还押身份证?现在贩卖人口这么明目张胆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来看工作的人并不多,里头的店员看到他们驻足门前,热情地迎了上来。 “两位帅哥想要找什么样的工作?今天许庆医疗器械厂高工价,现在入职,干满30天奖2500,再加上加班和底薪,保底能拿七千左右。今早已经发走几车人了,现在这车也快满了。去的话在我这里登记一下,前边路口集合就好。免费派车的。” 商旭忍不住以轻咳声掩饰好笑,但是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一个关键字。 “许庆?”商旭神色一怔,不确定地看了燕恒灿一眼。 却见他唇边漾起一个明媚的笑,阳光调皮地用电线的影子在他脸上勾勒出五线谱,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商旭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正事要紧,他上前一步,掏出手机点了点相册,举起来问中介: “老板,我们朋友先自己过来了,您有看到过她吗?” 从店员的第一反应,商旭几乎可以确定他见过明宛,只是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于是商旭收起手机,好整以暇地立在他身前,犀利的眼神紧锁着他,不容置喙的态度。 中介只是个普通青年,很快在商旭身经百战淬过的杀气下败下阵来,他白着脸嗫喏道: “她是欠你们钱吗?” “我倒想问问,她是欠了你们多少高利贷,连这样条件苛刻薪水小气的工作也干,还996。” 燕恒灿拧着眉毛插嘴道。 “我以为我回到奴隶时代了呢?” 那青年看他一身光鲜,想必是个靠拆迁发财,爱好装逼的暴发户,懒得跟他啰嗦,就皱眉道: “我们有职业操守,没有道理跟你们透露我们派遣工的行踪。不找工作别在这儿占地方,挡着人家看招聘信息。” 说完他扭头要走,被商旭捉住了肩膀。 “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你确定?”商旭浑身尽威胁。 “有本事你打啊!往死里打!赔不死你!” 他突然疯狗一样叫唤起来,那神情甚至有些期待。 “那就没办法了。” 见商旭动作,中介吓得脖子一缩,双手挡着闭上了眼。 商旭嗖地递出一沓钞票,碰了碰他的手: “我家少爷有事找明宛小姐,烦请通融一下。放心,法治社会,我们不会拿她怎样。” 中介面色稍霁,但还是不敢接:“那你们是她什么人呢?” “我是她未婚夫。”燕恒灿脱口而出。 商旭忍不住望了主子一眼,在燕恒灿瞪他之前转开了脑袋。 但他内心的小人无法平静: 夭折了!在茧圈向来没有绯闻,从未公开承认过任何人的燕少,竟然承认了临时替补的明宛! 哪怕是明悠也没见他承认过啊! 似乎被燕恒灿那独属于上位者的王霸之气震到,中介肩膀一抖,下意识接过了那叠钱。 他小心地目送燕恒灿和商旭离开,舔了舔手指将钱又数了一遍。 “家人们谁懂啊,本以为要开启我的人生第一‘碰’,拿一笔钱提前回家养老了。 “结果不痛不痒地发了我小半月工资,明天还是要上班,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而且,我又双叒叕失恋了,备胎又少了一个! “可明宛相上了这样的对象,哪还轮得到我呢。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 商旭根据导航,很快驱车来到了许庆医疗器械有限公司。位于没什么生活气息的新式技术开发区。 生产为主的公司风格干净利落,举目望去,黄白蓝三色为主,混杂着银色烟囱的厂房朴素又广袤。 为尽可能杜绝天灾人祸带来的火灾及环境污染隐患,这种大型厂房多半远离闹市,选址偏僻。 工业开发区的道路规划和民生为主的生活商圈设计截然不同,不论是交通还是电路设计都优先考虑了货车的通行。 因而同样是城市中最不值钱的路段,只要不是故意往小巷子里钻,燕恒灿再没机会看到像城中村那样,像一团团蛇一般盘在二楼屋顶上的网络电线。 一直绷着的脸色也放松了少许。 所以,他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担心明小姐吗?商旭微妙地悟了。 而此时,轻易在附近找到停车位的他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来厂里打工的,多半是没有车的。 - 此时在厂里。 明宛已经完成了面试,签合同,录指纹锁等流程,也领好了工作服和内务柜的钥匙,跟着几个分到同一产线的新同事和领头的线长,准备进入车间。 “之前进过厂吗?” 线长的内务柜挨着明宛的,于是顺口问了一句。 他粗糙的面皮和略带血丝的眼底,都写满了对这个年轻女孩的不信任,显然是看她身娇肉贵,不认为她能坚持得下来。 不怪他多疑,厂里都是体力活,又不能带手机,对现在被电子成瘾的“脆皮鸭”年轻人来说不可谓不痛苦。 线长的日常,就是看着人事变动如流水线一般“高效”。 最高记录分到他名下的四十人,一天工作下来一个也没留下。 下意识去赌某些新人能坚持多久,已经成为他的日常消遣了。 明宛正在将自己储物柜里上一个人留下来的东西清理出来,她熟练地掏出矿泉水瓶子,往纸巾上倒了点水,里里外外地擦拭着。 看着她这副“千金小姐穷讲究”的模样,线长的眉头更紧了。 “有的。”明宛回答道,想了想。“不过医疗器械倒是头一次。我一般都是进电子厂,做手机电脑那种。” 线长不用收拾,已经爽利地将灰色的工作服换好了,疑惑地盯着她。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医疗机械?” “换换胃口?” 线长显然不满意她的答案,他不由得再次出言提醒道。 “我们这里可能和你想的不大一样。味道有点大,站班,活也重些。 “还有,虽然广告上说我们这里可以带手机,其实带了也没空玩。 “而且因为来‘暗访’的闲人太多,现在管控很严,干脆不让带了。这些你都了解吗?” 但明宛的反应出乎了他对脆皮鸭年轻人的判断,线长甚至露出了一个“原来是自己人”的表情。 明宛是那样的不动声色,那是对工厂制度习以为常的淡定和麻木。 此时她弄得差不多,掏出工服来穿了。 “我知道的,但我也是没得选啊……” 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后,她后知后觉地面露尴尬,堪堪止住了话头。 “没得选?” “没什么。” 她总不能说她主要是为了逃避有权有势的未婚夫,特意选择了这个地处偏远,口碑奇货可居的差的黑厂吧? 第7章 在我们这里,打螺丝是老员工的特权 沿着会场那种简易张开的警戒线,明宛跟着大家一起排成蛇形。 线长以让人交枪的气魄在那狮吼着:“把身上的金属物品提前掏出来!打火机,钥匙,手表,皮带等!” “打火机绝对不能带,里面有共用的!” 手机和带存储功能的电子产品,因为是三令五申过,最主要的违禁物品,大家都放在内务柜了,就没必要再提。 这些不犯规的小东西总是有人依赖的,比如内务柜钥匙就没法跟着锁进柜子。 总之对这些规则耳熟能详的明宛,是懒得带那么多拖慢她脚步的东西,省得不小心没掏干净还要重过,现在还好,吃饭时人多会让你重头排的,烦人得很。 总有新人不放在心上,磨磨唧唧的,安检门的警报几乎没停过,她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来来回回地折腾,终于轮到她。 她将笔和储物柜钥匙,一齐扔到一旁两个手腕粗的小滑梯里,看着门对面的保安象征性地翻看着,安静地跨过了安检门。 在一瞬间,明宛的脑海中倏地跑出一个离奇的想法。 倘若是明悠逃婚来这里,某霸总会不会也追来陪她打螺丝? 那一定是世界名画,呵。 …… “他们为什么堵在这里?门坏了?” 燕恒灿不耐烦地环着手臂,他来得不是时候,正好在又一批新人的末尾。 “这是更为严谨的工厂用安检门,因为针对体积小的金属元器件,比机场和地铁的安检敏感度还高。” “既然这么严谨,为什么他们不用人工安检?” 燕恒灿注意到,人工安检只有一名,而且只为实在过不了安检门的女性服务。 “人多,人工安检更费时,他们顶多就是再过一次。” 趁着排队,燕恒灿一面问,商旭一面用手机打字询问他们内部工程制作的ai,主打一个现学现卖。 顺带一提,他这个手机和燕恒灿的手机上都贴了领导标签,开了权限的。可以大方让安检看了带进去。 “为什么很多女的都过不了?”燕恒灿又问。 “因为女性的内衣扣也属于金属范畴。” 商旭已经化身无情ai,中译中言简意赅地棒读道。 不过饶是他定力十足,在念出这句时也诧异住了。 燕恒灿闻言皱起眉头,惯性的嗤笑冲口而出: “在这里上班还不让穿内衣?不懂就问,这是什么打螺丝必要的仪式感吗?” 他拔高的声量引起了这批带队线长的注意,那人三步并两步踱过来,板正的脸上满是对年轻人没事找事的不赞同。 “同志,注意你的言辞,我们是正经企业,可以告你诽谤的。” 燕恒灿刚要回嘴,好死不死,他的眼神恰巧瞥见墙角处,几个小伙子神色尴尬地抽出了贴身的皮带。 他们狼狈地拎着裤头,这才安静地过了那道“安检门”。 见状,燕恒灿脸都黑了,昭示暴怒的青筋爬上了他的额角和手背。 “皮带也有金属扣,厂子就是这样的。” 商旭赶紧解释,但他很快意识到燕恒灿根本不会听,他在意的也不可能是这几个小伙子的节操。 为了防止燕少在这里闹大,回头被老夫人请去喝茶的还是他,商旭不得不硬着头皮凑到他身边,循循善诱道: “这是您家的生产线,这些规则都是多年经验,被各种试图窥探商业机密的狗仔逼出来的,轻易改不得。 “而且既然他们选择来这里,就是默认我们给出的报酬,足以让他们接受这套规程制度。是合理范畴的。” 比起陪燕恒灿发疯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在必要的时候,商旭会毫不犹豫以燕家的大局为重,这是燕家调教出来的结果。 明小姐,对不住了。 燕恒灿自然知道燕家的员工训诫,也理解他的意思。 但这并不能让他的火气消解一点,相反的,都数罪并罚地落在了某人身上。 “我不进去了。” 说着,燕恒灿转身离开,商旭想要跟上,被他瞪了一眼。商旭只好停下脚步,目送他离开。 燕少竟然没有嫌弃为了这点钱不穿内衣也要打这个比螺丝的明宛,真稀罕。 - 而另一边,对自己被盯上一事毫不知情的明宛,已经随领导进入了车间,和新同事一起参观并等待分配岗位。 “我能打螺丝吗?我会这个。” 明宛雀跃地说,她喜欢坐在线头,没那么大压力。 线长瞥了她一眼:“你能干满三个月再说吧,这活不缺人,都喜欢干这个。” 明宛闻言神色一暗:要知道在普通的电子厂,打螺丝已经算是一款男性专属的重活了,很少会落到女性头上。 螺丝枪由精准操控着其落下角度和扭力的弹簧吊着,握在手中沉甸甸的,锁螺丝也要点手劲,这样每天几千个件下来,整条手臂震得麻痛酸软的。 而在这个厂里,这竟然都算是老员工“福利”了,在其厂子打工的性价比,可见一斑。 黑厂可怕的离职率泄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 线长最终带她来到一个像是摊中式汉堡那样的大机器前,然后让她在“中式汉堡托”相似的小坑里插上一根吸管形状的东西。 明宛猜测那是呼吸器或者某种大型医疗器械中的一部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活没劲得很,光是看着她都困了。三岁小孩都能看会的那种。 作为成熟的现代流水线精心设计出来的齿轮的一环,这些工位非常简单,一眼上手,以致于每位员工都具有绝对的可替代性。 就算把这一工位练到极致,或者把上一道,下一道的工序也学会,也没有机会把完整流水线的每一道工序都熟会。 因他们把一台机床和手机拆分成上万个步骤,拆分以后,每个工位据人工完成时间,流水线的流速,多少人头能跟上前后工位,都做了精准到秒的搭配设计,主打一个一秒摸鱼都不存在的世界。 最可怕的是,不管新手老手,永远都不可能让你从头到尾独立组装出一台。 自己一人组装出一台机床,或者一部手机笔记本什么的,那曾经是明宛的梦想。 当然经过这么多年的打工生涯,这个幻梦泡泡早就被现实锤灭了。 她再努力,也只是螺丝打得正,或者练就了一手单手贴标签比机器还正的“本领”罢了。 此时,她负责往模具里放管子,由一旁负责吐机油的压油机的水龙头自动填油,模具的转盘据机台设置好的规律有序运转着,一刻不停地将空了的模具送到明宛手边。 “你先干着,芳姐,你看着她就行了,来不及再帮她补,先带她适应一下。” “没问题,你去忙吧。” 线长点点头就走了。 这位芳姐面容憔悴而消瘦,过于干瘪的面部线条令她看起来有些刻薄。 明宛很快进入了状态,机械地重复着放管子的动作,眼神和医院停尸间里任何一具尸体的眼睛别无二致。 根据她往常的工作经验,新人干不好不要紧,工作态度才是博得老员工认可的捷径。 根据这个逻辑,她的手越来越快,手臂也开始隐隐作痛,但这是正常现象,她适应几天后会习惯的。 “不是放进去就行哈,你这角度放得不对,油都溢出来了。” “好的,我注意一下。” 虽然这么说着,明宛一点要慢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她一边研究着放好的角度,一边强迫自己保持刚刚芳姐那样风风火火的架势。 她讨厌这么简单的活还要别人帮忙擦屁股的感觉,越是这样想她越努力,越是绷着她越累,渐渐地,她开始体力不支,只能青着脸接受芳姐的帮忙。 可是这样不行,这本来是一个人的活,她哪能这样习惯?急死人。 而线长却在这时候走过来,检查她的操作。 第8章 安检门都知道你是我女人,你却没点数 线长过来的时候,明宛已近强弩之末。 昨晚一直计划着如何一早从燕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家,导致根本没睡几个小时,加上这机械地重复单调的工程,以及一直紧绷的心弦,她的精力已经耗到了极限,无法抑制的困意汹涌而来。 但线长见惯了老员工们蜡黄干枯的脸,在她这张蛋白质充足的脸上只找到了不开心,还远远构不上令线长上心的标准。 实话说,只要不是需要抬出去,或者家里死人的程度,事假是绝对批不下来的。 病假也得在厂里的小诊所先扎上一针,必须当场拿药才会勉为其难地开你一天假。一趟200起步。 至于个别坚持要去外边公立医院,或疑难杂症必须去的,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后续的补病假流程,一般人不会想去了解的。 其复杂程度和要排的队伍,没有个大半天折腾不完,想借此休假的人跟没休一样。 另外就是,工厂活重,每天都有人这样那样的借口折腾着请假,而线长也理解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单纯只是太累了想好好补一觉。 但谁不累呢? 尤其线长不能不来,几百人的流水线,每天总要出几个幺蛾子。 工位少人他要跑上跑下地求人补人,欠人情,新员工不给力还得自己上。 天崩下来,他日活规定的产量也不会因此给他减负一星半点。 这就是传说中的“追魂夺命流水线,生死轮回两班倒”的黑工厂,996,旺季时甚至007,他也很难。 因而,他将明宛的脸色理解成别的意思,关心的话在喉头滚了几圈,到了嘴里却是: “太慢了,你要想办法加快速度。老员工会分配别的岗位,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帮你看着你。” “你不要帮她,让她尽快适应。”他又对一旁的老员工说。 干不了就尽早走,不然勉强熬那么几天也是拿不到工资的。 ……这就是线长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他也好及时补人,不耽误他的工作。 在线长的紧盯攻势下,拼尽全力的明宛脸色又白了几分。 - 明宛越发意识昏沉,但常年打工练就出来的条件反射,加上胸中那股永不熄灭的倔强,使她看上去和机械一样精准而无恙。表情甚至像尊固若金汤的大佛。 然而到此为止了,基于身体过劳的保护机制,在每分钟断片两秒那么短的时间里,她越发地跟不上线速,为了追上跑远了的模具,她是铆足了吃奶的劲,故而身体不知不觉间离那压油机水龙头越来越近。 与机台过招,本就是分秒必争,毫厘之差,谬之千里的。不然怎么叫“追魂夺命流水线”呢? “你要加快速度了,这个工位固定只能放一个人,不可能一直两个人操作,我一会要把芳姐调走的。你不能老想着别人帮你。” 线长见她慢下来,语气虽不重,却充分发挥了领导那夺命书生的本能:领导急了,他会让你更急。 一旁补料频繁的芳姐也直叹气,黄得令人心悸的脸上写满了烦躁: “你管子没放好!机油洒出来多了要停线清洁的,我们哪有那个空? “小心一些!搞坏机台影响了产量,我们这里会申报义务加班的!” 加班当然算工资,只是没达到额定产量的话,就会有11小时以外的义务加班了。顺带一提,这只是他们厂的特色,写合同里的。 道理明宛都懂,可她上线还没有二十分钟,还没琢磨出又快又好的角度,想要跟上老员工的手速,好歹也要练三天。 明宛一边费心揣摩,又要跟线,好几次感觉自己的手都要卷进水龙头和模具的夹缝间了,本人也是心惊肉跳,有种悬崖跳舞的感觉。 该死,放不快,快了又怕不好,好累,好烦。可是不能慢下来,不能停,线长说了—— “手不要了你!” 穹顶赫然炸出一声暴喝,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背后袭来,明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拎着后领带离了机台。 遽然受到惊吓,一直紧绷的精神之弦断了,明宛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倒在某人怀里。 燕恒灿神情复杂地望着他怀中瑟瑟发抖的女人,转头对线长怒目而视。 没等线长说什么,一旁一直作壁上观的老员工在这时神奇地展现了她社畜的本能: 她赶紧站上去,飞速将明宛走后被机台运得空缺的模具补上物料。 多年练就的条件反射使她比起看热闹,更在乎她手头的工作;哪怕围观新人,她的余光也没有离开过机台。 线长皱眉望着这个西装革履的“奶油小生”,心里涌起一股对装逼犯的本能厌恶。 都混到厂里来了,还打扮得跟去相亲一样,一看就不正经。 “大兄弟,你这什么打扮?把自己当霸总了,追妻火葬场呢?” 线长开口就是老小白了,说完还自顾自地笑了一声。 “看你的脸,应该是何来人,我也是何来的,何来这边不兴让媳妇出去打工的,更别提进厂了。 “大兄弟,听我一句劝,没事少应酬,少呛你媳妇。你现在还小,觉得面子比天大,等你年纪上来,你就知道钱有多重要了。” 显然,线长根据他丰富的生活经验,脑补了一出装逼犯恶习难改,把贤妻良母的老婆逼到离家出走的故事。 燕恒灿缓缓地将视线移向他,眸底有流光闪过。 商旭在线长开口的时候姗姗来迟,尽管离得有些距离,他还是将全程听完了,并且脸上露出了便秘般的笑意。 缓了一下后,他疑惑地望向自家少爷:不是说在外面等吗?怎么比他还快。 不过,仗着车间内诸多机械运转声的掩护,商旭可疑地立在原地保持了沉默。 他想看看燕少会如何应对。 燕恒灿黑沉的眸子锁定了线长,然后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穿皮带没有?” 线长愣了愣,然后注意到他腰间过于精致的皮带,冷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穿皮带没有?” 燕恒灿还是那句话,还是那个语气,但商旭的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 他赶紧上前一步,却见线长轻嗤一声,再度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老婆跑了自己不反省,还没完了。” 线长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出于对新人稍微调高的容忍阈值和工作惯性,他还是多说了几句。 “进过厂的都知道,穿皮带来上班是自找麻烦。你跟我在这装什么呢? “你要还是这个态度,你媳妇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反复被“媳妇”攻击,明宛再累也吓醒了,她像个弹簧一样从燕恒灿怀里蹦了出来。 “线长,你误会了,我不是他老婆!” 然而还没等明宛多说一句,燕恒灿不由分说的话语截住了她: “你呢?穿内衣没有?” 明宛匪夷所思地望了他一眼,眼神在众人脸上周游了一圈,据大家雷劈一般的表情,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累蒙了所产生的幻听。 “燕恒灿,你神经病啊!” 她气得直跺脚,整个头都红了。 燕恒灿不管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的手掌在她身后蹭了一下,脸色瞬时好了不少。 “竟然穿了,安检门果然还是坏了。” 无视明宛石化的表情,他眉梢一挑,冲一旁的商旭勾起了一个自得的弧度。 商旭很是纳闷,他一向自诩了解燕恒灿,甚至以此为荣。 可他最近像是去哪里新进了一批表情包装在脸上——自打和明小姐接触,他令人迷惑的微表情多到发指的地步。 比如说现在,他实在捉摸不透他骄傲个啥玩意,安检门坏了,那怎么,又不是他踢的,明小姐早就进来了。 总不是他觉得不愧是他,连安检门都知道对他的女人放尊重些? ……不太可能吧? 第9章 送分题,很难吗? “对不起领导,我这里有点事,我先处理一下!” 明宛冲线长点头哈腰,便猛地拽着燕恒灿出去了。 此时是生产时间,走廊里没有什么人,明宛放开燕恒灿,整个人朝向由岩棉夹芯板组成的厂房阻断墙,面壁,垂头,思过,恨不得撞死在这儿一了百了。 燕恒灿端着双手,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整理好心情回过身。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燕恒灿眼神微动,转头看向跟出来的商旭。 商旭的眼底满满的绝望,又来了——令人迷惑的表情全集。 但燕少赏的锅不能不背,他心里有数。“明小姐,燕总担心您不知道来我们厂需要换无磁的衣物,特来提醒。” 他刚刚搜了一下“进厂不让穿内衣怎么办”。 他圆得不错吧? 如果明宛稍加注意,就会发现燕恒灿的眼神晃动了一下,那丝错愕没能藏住。 他显然不知道无磁内衣是什么品种。 但明宛自顾不暇,她闻言惊叫起来:“你们厂!?” 燕恒灿笑了,“你来这里,不就是想我追过来么?” “……” 难怪这厂子能上打工人黑榜前十,原来是燕家旗下的,无怪了。 明宛酸起一张脸抱臂而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燕恒灿似乎也不急,难得安静的眼神落到她气得通红的脸上。 商旭默默地走开了。 “你别误会,我真不知道这是你家厂。” 明宛一脸懊悔,下次找个厂还得查查公司法人了,真麻烦。 “被看穿了,不好意思?” “……”明宛脸上写满了大无语,哪来的普信男? 明宛哼笑着扶额,呵,恶心人是吧,来,姐姐陪你玩。 她倏地与他对视,唇边勾起恶意之花: “所以,燕总明明知道我是在演戏,却还是利用职务之便顺道来看我?我该感到荣幸吗?” “毕竟你还挂在燕家,又是明悠的姐妹,你要在厂里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怎么跟她交代。” 燕恒灿仍然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态度,还意有所指地瞟了她一眼。 “或者你不穿内衣上班。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哦,她就知道,早知道就不穿了。 而且说到这个她就有气,气笑了都。 “丢人,你还怕丢人?刚刚你质问线长的时候,以及当众骚扰我的时候,怎么就忘了端着你那脸盆大的面子了?” “只要别人比我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 燕恒灿单手插进裤兜,晃着脑袋悠哉地说。 明宛面上掠过一丝异色,狐疑道: “你其实是故意的吧?你就是不想让我在这儿打工?” 燕恒灿张口欲言,余光瞥见了回来的商旭,便转过去问。“好了?” “嗯。”商旭看了明宛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明宛内心咯噔一声,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划拨着。 正当时,只见线长和芳姐双双从厂房里出来,两个人都面无人色,看见明宛他们还在这里,线长目光复杂,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搭话,最终,在燕恒灿炯炯地逼视下,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明宛很在意那个怨气深重的眼神,她刚迈出一步,商旭拿住了她的肩膀: “明小姐,机台保护措施不够,而他们培训新人的手段也太过强硬,我只是就事论事地投诉了他们而已。” 明宛不可置信地扫了他一眼。 而已?燕恒灿的“而已”,他自己信吗? 她抿抿唇,踏步回到燕恒灿面前: “机台设计的负责人不可能是基层领导,而培训新人……向来都是这样的。这样弱智的活逼个两三天也就上手了。” “别自作多情,这是我的厂,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燕恒灿撇开视线冷声道。 “今天你运气好被我撞见了,以后呢?把新人逼到工伤了再去处理他们?” 明宛被他斥责的口吻震到,脸色有一瞬变得病白。 她低头掩饰因为情绪过激由内而发的战栗,面对上位者本能的臣服和压力,正与她的内心互相倾轧着。 往常她都选择了为五斗米折腰。 可是…… 她银牙一咬,不亢不卑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燕总很认真,但这件事没有燕总想得那么严重。 “首先,其实你不救我,我也不会卷进去。那个机台运转间露出的夹缝连小拇指都伸不进去,顶多被夹到会有点痛,模具又不是静止不动夹死的。 “而实际上,又有哪行哪业是百分百能杜绝一切危险的?哪怕在家写小说,都有可能会发生脊椎病变,突然半身不遂。 “而他们看上去都40往上了,42岁以后工厂哪里都不要了。他们干了一辈子的厂活,也只会干这个。有家有口的,这样的惩罚,太重了。” 明宛不是说他们一点责任都没有,但显然,燕恒灿是为着他那不可侵犯的威严,刻意从重处罚的。 虽然世道不公平,虽然她也情知于燕恒灿心中她就像是蜉蝣撼树一般的自不量力,微不足道。 但她至少尝试这么做了,无愧于心总比见死不救强。 燕恒灿那双幽沉的眸子又开始毫无道理地圈住她了,明宛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她有时候真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半晌等不到后话,她失望地叹了口气,转头就要离开。 “要我放过他们,可以。”燕恒灿沉声道。 明宛站住了。 她惊喜地回过头,燕恒灿却又不说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半眯着,狡黠的光芒在其中闪现。 “有什么条件?” 明宛十分上道,并努力不让心里的嫌弃影响她的面部表情。 “你来当我的宠物,随叫随到的那种。” 眼见明宛故作平静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裂开,燕恒灿恶趣味得逞地哼笑出声。 他捋了一把刘海:“差不多得了,演得还挺像回事。” “你昨晚巴巴贴着我求我留下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纯情人设都崩了,还装什么? “做我的宠物又亏不了你,我温柔体贴又大方。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有什么不满意? “你开局替身,在我心里是负六百分的段位,还不赶紧想想办法在我这里升点位分? “送分题,很难吗?” 他歪歪脑袋,似乎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眼眸弯成了一双迷离的月牙。 但明宛只想给他一拳,她将指甲掐进手心,扭头就走。 “喂,没哄你,我说真的。” 明宛没有停,举步凶猛,任由燕恒灿眼巴巴地追上来。 她还没有伟大到为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的人生。 “从此你吃香喝辣,还能挽救两个濒临破裂的家庭,你不是圣母病嘛,我以为这是很合算的买卖?” 燕恒灿面露不解。 “明昱和明悠对你而言也不过是陌生人,你不还是为了他们替嫁了吗?” 明宛倏然回头,指节握得发白,一脸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表情。 她要怎么告诉他,她最恨的,最苦的,就是他明明对她有兴趣,却经过明悠一事后,封心锁爱,自甘堕落,再也不愿给他身边的人哪怕一个基本人权? 他是可怜,可他再可怜也是衣食无忧,所有人的爱都流向他的燕恒灿,他的白月光破灭了,就活该所有人给他的心陪葬? 明宛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他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理直气壮地,随便毁掉别人的人生?好玩吗? 第10章 被遛了 才上半天班,根本没有跑离职手续的必要,明宛把手机和外套取了,工衣退了,工牌交给门卫,就这样出了厂区。 这倒没有使用到燕恒灿的特权,厂区和办公楼不一样,这里没有牵涉甚广的核心资料和资源,就算有,这些一辈子只管那几个零件的员工也接触不到。 所以明宛只招呼了一声“不干了”,保安就放行了。 燕恒灿和商旭显然是打过招呼,即使他们亦步亦趋地吊在明宛身后什么也不做,也一路畅通无阻,连多问他们一句的人都没有。 明宛出了厂区后,商旭向燕恒灿睇去一个请示的眼色,燕恒灿微微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跟在明宛身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商旭、燕恒灿和明宛三人约好似的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在工业区涂满落叶的人行道上形成了奇怪的三点一线。 倒不是明宛愿意这样,每当她试图甩掉他们,燕恒灿就会鬼一样猛然拉近距离,吓得明宛脸色煞白。 商旭甚至能预判到她看好的死角,在她刚为终于将燕恒灿变成一个黑点而兴奋时,蓦然出现在拐角。 他其实是个杀手吧? “明宛,回家吃饭了。” 蓦然出现在耳畔的声音结实地吓到了明宛,她猛然旋身,惊觉一直勉力维持的二十米,竟被他越界到五米以内了。 “别过来!”明宛慌张地喊停,“你要回就回,叫我干吗!” “还说自己不是宠物,”燕恒灿唇角微抿,“你现在就像一只玩嗨了不肯回家的小奶猫。遛你半天了,还没够?” 她还以为他良心发现了,搞半天他玩“放养”呢! “燕恒灿,我以为我的态度够清楚了,别逼我骂你!”明宛终于炸毛了。 “我以为我的态度也很清楚,至于你的态度,你看我在乎吗?” 燕恒灿粲然一笑,还诱惑地眨了眨眼,天光都随之焕然一亮。 尤其是那颗欲漏不漏的小虎牙,尖得可爱,令人有股上手摸摸看的冲动。 燕恒灿熟习各种商业诡笑,开怀真笑的时候不多,因而当他心情确实很好的时候,整个人像流动的银河一般璀璨夺目。 明宛被晃到不行,小心地移开了视线,抿了抿唇。 “所以说,你是铁了心要拿我当明悠的替身?” 她后知后觉地咀嚼着他的话,味如嚼蜡地接口道。 一边腹诽着贼老天的诡谲:说好的相由心生,怎么有人心如蛇蝎,却生得如此仙姿玉色? 这不是方便他更好地祸害他人么? “嗯,你这暴脾气也像她,说不定你努力一下,还是有机会上位的啊~” 燕恒灿慵眉懒眼地建议道,眯眼笑的样子活像一头狐狸。 “可是你妈告诉我,如果我不识趣,她三天内整垮明家。”明宛冷哼道,“你又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要拿明家怎样。” “你们母子俩要不要统一一下口径再来折腾我?你们谈生意的时候也是这样反复无常的吗?” 茧城的未来落到这些人手上,真是悲哀。 燕恒灿眼神微动,“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作为宠物,你只要尽到你的本分,该是你的少不了你,不是你的也不必奢望。” “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抓不住我……”他邪肆地眯起眼,“就算我妈放过明家,那还有我呢?” “你的意思是,退婚以后你还要同我纠缠?” 明宛禁不住后退一步,表情好似生吞了一颗苍蝇。 “还不算笨。”燕恒灿轻嗤道,“反正你顶过我的名字也嫁不出去了,你还想跟谁?” 虽然他只是实话实说,可明宛心里倏地卷起了一股莫名的恼火。 “燕恒灿!” 燕恒灿眉梢挑高,兴致盎然地等待着她的后话。 明宛一心想要胜过燕恒灿,有什么无可挽回的话几乎冲口而出; 但是理智及时拉住她,喉咙滚了滚,到了舌尖的危言又给咽了回去。 “怎么不说了?” 燕恒灿的笑霎时凝在了唇边,眼底有黑暗悄然绽开。 “有什么不能说的?” “……”明宛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扭头就走。 燕恒灿上前一把拽住她,将她抓得一个踉跄。 “刚刚你想说什么?你想拿谁当挡箭牌?” 明宛愣了一下,旋即自嘲一笑。 “没有谁,反正沾了你的名字,有也没有了。” 她淡漠地回他一个看垃圾的眼神。 “你刚刚想到了谁?哪个男人?说!” 燕恒灿却仍是不依不饶,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明宛吃痛地甩开他:“你有病啊!” 燕恒灿皮笑肉不笑地:“你说不说?不说今晚有你好看,我说到做到。” 明宛想不出他还能怎么对付她,但用脚趾头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明宛姑且战术后仰一下。 这话题虽然转得生硬,但燕恒灿眼神微顿,还是接了: “这就放弃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再闹一会儿。” “怎么闹,我从这河上跳下去,成为你的新晋白月光,然后你再找个比我乖的替身,大家皆大欢喜?”明宛没好气地说。 “也不是不行。”燕恒灿唇角微勾,煞有介事地颔首。“商旭,来把她推下去,我造个白月光。” “……”这点眼色商旭还是有的,只是没想到他还有幸成为燕少y中的一环了。 -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明宛忍不住转过来问他。 此时,商旭正载着她和燕恒灿开在路上,但这不是返回市区的景色。 他不会恼羞成怒打算将她转卖他人吧? 燕恒灿余光瞥了她一眼,悠哉地阖上眼睛。 明宛只能皱起鼻子,试图用她淬满怨念的眼刀在他身上戳个洞。 - 随着车子慢下来的空隙,一直闭目养神的明宛也认出了此行的目的地。 新呈广场是这几年新建的商圈,坐落于机场附近不远,算是茧城有意为之的脸面工程。 其以集艺术与奢侈品为一体的新呈城为主体,打造成了一个应有尽有的乐园。 【“宛宛,你别怪姐姐抠哈。高奢餐厅麻烦得紧,又要预定又要对接。有着装要求,还有礼仪审判。我怕他们在背后说你,我们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而且我也不希望你有心理负担,毕竟你总是跟我算得很清楚。” 明悠扶着脸喵喵叹气,满脸是对明宛“见外”的控诉。 “姐,你茶艺这么高,你男朋友知道吗?”明宛突然道。 “??!!”明悠一脸伤心地扶着脸,“这年头说实话都叫茶了?”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我一定会回请你,这不是我装,是态度问题。” 明宛又说,“正如你所说,我穷得叮当响,无论你请多少我都是一顿麻辣烫或一杯奶茶的回礼,你想多也没有。 “我都这么敷衍你了,你完全有权决定请我多少合算。如果你觉得我们的感情是拿钱换算的话。” 并非明宛有意道德绑架,她只请过明悠一顿大的,明明是和这家自助餐一样的水准,对方是如何地挑三拣四,践低得一文不名……一生一次就够了。 某人就只配喝二十多一杯的塑料珍珠奶茶,在明宛看来,再贵的食用明胶也是塑料,正好昭显她们的姐妹情。 “明宛,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跟我解释这些的意义在哪?凡尔赛?是我这个穷鬼妨碍你谦逊低调的优良品德了?为什么你和燕恒灿不这么说话?是装不起吗?”】 …… 那是她们第一次约饭,明悠哪里都好,就是骨子里那不时溢出来的优越感挥之不去。 明宛花了一点时间将那点不痛快给她磨平了,她们的关系才开始健康起来。 试着通过明悠接纳使她反胃的明家,倒不是因为明宛心善或者寂寞,单纯是因为她很穷,每次结束后姐姐都会给她一些生活费。有时候会是一些她不要了的奢侈品。 明宛想要拒绝的,毕竟这么多年她都一个人熬下来了,明悠这就想替父亲一笔勾销,没那么简单。 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蓦地想起了那时天天跑取款机,总是姗姗来迟,最后直接消失的生活费。 以及在她费尽心机地谋划着见底的米缸还能撑多久的时候,朋友圈却天天被爸带着明悠四处旅游的照片霸屏。 那张与她相似的笑脸是那么明艳动人,充满了被爱捧起来的辉光。 想到这里,她毫不迟疑地点了明宛发来的红包,并熟练地回了一段彩虹屁小作文。 毫不过分地说,和明悠的这段天降姐妹情,对她而言,和讨薪无门的农民工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是一样一样的。 如果她再努力一点,比如赖在燕恒灿身边久一点,哪怕就是被退婚,她这曾经被燕恒灿捞走的名头,也能证明她算是有资格回到这个圈子,起码有联姻的价值。 回到明家,就有闲钱闲时间去学个技艺什么的,离开毫无未来的吃人工厂。 ……这只是就目前形势的暂作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明宛大约还是跨不出那一步的。 可燕恒灿看来是誓要拿她来塞明悠了,她无权无势,躲到厂里都能被他找到,拿什么和他斗? 哎,生活不易,嬛嬛叹气。 - “想什么呢?” 燕恒灿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绿灯行,车辆又开始徐徐渐进,停车场近在眼前。 明宛的眼神在男人无瑕的面庞上绕了一周,揣摩和防备在眼底凝着。 正如明悠所说,以明宛的阶层,在这里吃饭虽然稀罕也不至于吃不起。心理负担按说是没有的。 但和燕恒灿一起还来这种地方,就有些诡异了。 他堂堂茧城第一名门的公子哥,日常行程和餐厅都是有人精心规划安排的,哪怕他临时改变主意,对他而言也不存在会让他等的高定餐厅。 这里没有一个店的消费水准衬得上他的矜贵,他贸然跑到这里,就像是鲨鱼跑到了浅海一样惊人。 “想什么?” 明宛被他骤变冷厉的声音吓一跳,“燕总愿意被平民围观着吃饭?”语落,她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燕恒灿笑出了声,“总比带你去高定餐厅,因为礼仪不周被服务员笑好吧。我不要面子的吗?” 原来如此。 心底那抹异样消失了,明宛眼中的亮光也消失了。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你不会觉得我是为了迁就你才选择这里吧。呵,我只是想起来明悠好像把这里当饭堂,看看能不能撞见她和她的姘头什么的。” 明宛心头一跳。 第11章 偶遇明悠 “喂,专心点,好好吃你的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把心操碎了又有什么用?” 燕恒灿坐在她对面,随意地从商旭新一轮拿回来的美食里,用公筷捡了块卖相不错的肉丢到明宛盘子里。 还用眼神威胁她“给老子吃”。 明宛忍不住回了他一个白眼。 他是怎么做到把褒义句当垃圾话讲还浑然天成的?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谁害她这样操心? 她也很担心在这里遇见明悠,谁知道燕恒灿会不会突然发疯? “现在快4点,这顿就是最后的晚餐了。” 普普通通的自助餐,愣是给燕恒灿吃出了宫廷晚会的感觉。 “我家有宵禁时间,晚上不得走动,不会有人给你做夜宵的。” “你回你家就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明宛一脸计划被打断的烦躁。 刚和黑房东做了了断,特意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厂,打算下班后直接搬过去的。她的行李还寄放在中介所呢。 这下全泡汤了。 请她吃饭还不如直接给她发红包,这顿饭钱都够她在城中村住一个月了。 “哦,那用不了三天,明天我就让明家关门大吉。”燕恒灿轻描淡写地说。 明宛瞥他一眼,强忍住扇他的冲动,起身道:“我去找点吃的。” 燕恒灿眼皮也不抬:“坐着,让商旭去。”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助餐!什么都让人端,那和在餐厅有什么区别!” “吃你就坐好,不吃我们直接回。不管你怎么闹,只要你顶着我的名字一天,你就得按我的规矩行事。” 燕恒灿接过商旭拿来的水果搭塔来着,他已经叠了两手指高了。 “一份是个人都收的工作还要用内衣自由去换的人,真不知道哪来跟我叫板的底气。乖乖做你的宠物不好吗?折腾什么?” 明宛很想怼他,他知道如果安检门形同虚设,工厂流动性强,人员混杂,他那厂每年会损失多少小金属元件吗?或者被自媒体带针孔摄像头进去随便造谣? 但她也知道,燕恒灿和她爸一个德性,他们在乎的不是事实也不是公道,而是他们的权利有没有被落实,她明宛够不够听话。 她显得越憋屈,燕恒灿只会越愉悦。因为那代表着他的权力完全展开,连人心也只能臣服。 所以明宛没有再说什么,叫不醒装睡的人。 燕恒灿见她这么乖,又哼笑一声提醒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大可再试试。一会儿商旭会让你见识到什么是大逃杀的——全场保安追你一个那种。” 想好的借口卡在了嘴边,明宛愤恨地坐了下来。 余光一扫,发现长方形的大桌被商旭摆得乱中有序,满满当当的,当真像在包厢吃菜一样。 且燕恒灿都是咬了一口就不吃了,浪费的食物堆了一盘在他手边,还有被他整齐叠成一摞的盘子。 “你嘴巴镶金呢吃饭这么挑,浪费粮食不可耻吗?” 明宛看不惯地吐槽道,还想提一下自助餐超额取用罚款的问题,想想只会招到燕总的鄙夷,罢了。 “我还坐在这里,已经是天大的教养了。” 燕恒灿好笑似的瞥她一眼,一块将要丢进嘴巴的橘子硬生生地拐了方向,和那堆被他嫌弃的菜作伴。 “我都花钱了凭什么还要让我吃完?花钱买罪受就很光荣?” “……有这么难吃吗?” 明宛不理解,她知道燕家的菜很好吃,吃了回不去那种;这里的菜虽然比不上,也没有顶天那般的美味,但也不见什么致命的味道。顶多是口味不合,适口性挺普众的。 这家五星级酒店对外开放的自助餐厅在茧城颇有名气,她和明悠常来,都觉得同等价位中没有比这家更好的自助餐了。 “你似乎以为这就是茧城最好的自助餐厅?唓,井底之蛙。改天我带你长长见识……” 燕恒灿突然顿住,表情愣怔,明宛旋即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明悠亲自推着一个轮椅上的男人,正款款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 明宛知道这家中高端定位的自助餐厅环境优雅,品格高调,不少社会精英将其当作饭堂。 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那个人。 和燕恒灿一样,他与生俱来的矜贵超然于世,在满身铜臭和庸脂俗粉的人群中鹤立鸡群,像是摆错世界的纯白艺术品。 一架轮椅都被他坐出了天妒英才,颓废王爷的味道。 瞧他这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模样,无怪圈里少爷那么多,却只有他有那样的别称。 不对,现在可不是怀旧发痴的时候! 来不及了,燕恒灿已经看到明悠了,怎么办…… 明宛惊疑不定地回看燕恒灿,果然被他阴沉的脸暴击了,整个人动弹不得。 姐姐别过来!快跑啊! 明宛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事一路脱轨,冲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越描越黑。 明悠还是发现了他们,“宛宛!恒灿!”她竟是兴高采烈地冲他们招手,好像野营中偶遇好朋友一样。 “明悠……” 明宛禁不住站了起来,她的手心都是冷汗,别过来啊! 可明悠一如既往的“天然呆”,全然不看气氛,甚至抛下轮椅,踩着七寸高跟风风火火地飙了过来。 “瞧瞧我看见什么了!新婚夫妇在此幽会!” 她嬉笑着拍了拍明宛的肩膀,还冲她抛了个媚眼。 “可以啊,竟然能让燕少屈尊来这种地方陪你~宛宛,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放你个头! 在燕恒灿面前,明宛不好跳脚,她频频抛眼色,委婉地提醒道:“姐,你,你和周公子认识?” 快说你们是偶遇你好心相助!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而明悠悠然地掠过她,意味深长地扫了燕恒灿一眼; 继而蛾眉一挑,狐眼半眯地看向身后,难说是故意还是无意地自说自话道。 “哦哦,可不仅仅是认识,我们是生死之交~对吧,清涵?” 明宛禁不住看向燕恒灿,果然,这家伙脸更黑了。 周清涵用笑容回应了明悠,微微一笑惊艳了时光,亦如明宛记忆里那般岁月静好。 不过明宛注意到,那双向来浸润着春雨般的眸子,此时像是凝成冰雹,带着几分探究审视,落到了燕恒灿身上。 明宛这心不自禁地跟着提了起来:明悠还真是厉害啊,此前不声不响地招惹了燕恒灿还不够,竟然连周公子也…… 周家也是茧圈中名门望族的一员,综合实力排行第四,虽然和燕家不能比,却也是燕家不能轻易拿捏的存在。不像明家啥也不是。 她听明悠说过,能生存到现在的世家大族,彼此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无法解开的孽缘:或生意场上,或靠联姻传承下来的亲缘关系。 周家既然能稳坐第四,跟燕家肯定也是世交,燕恒灿再咽不下这口气,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牺牲家族利益。 简言之,如果明悠和周公子处着,起码她的人身安全保住了。 想到这里,明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燕恒灿的目光悄然凝在明宛脸上,眼底的黑暗几乎要喷薄而出。 姐姐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自觉,巧笑嫣然地: “清涵,别醋了,人家现在是我妹夫,威胁不到你~我们赶紧找个地方落座,别打扰人家了。” 燕恒灿果然坐不住了,他像一座大山一样横在了明悠面前,垂着眼睛凝着她,语气公事公办道。 “一家人饭店偶遇,哪有分桌的道理,大姨子不嫌弃的话,和我们一起吧。” 说着,他还睨了明宛一眼,不知为何阴阳怪气:“你也求之不得吧?” 明宛怪异地瞅了燕恒灿一眼,他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人,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他竟然喊明悠叫什么大姨子!继“替身宠物”之后,这又是什么奇怪的y? 没完了还。 可姐姐就是姐姐,她不仅对燕恒灿的别扭视若无睹,甚至隐隐有拿他取乐的意思——她的表情愈发兴奋了。 她乐得眉眼弯弯,可爱得有些耀眼,此时周清涵也被他的特助推着来到她身边,她就拉了拉他的袖子:“清涵,坐这里?” “嗯,也好。我也正好和宛宛叙叙旧,好久不见了。” 明宛瞅见燕恒灿黑如锅底的脸色,心里有股难以言说的垂泪感。 燕恒灿一看就是那种领地意识极重的类型,就算她只是个替身,周清涵也别无他意,也足够燕少在心里判她死刑了。 果不其然,燕恒灿森冷地甩过来一记眼刀。 她冤枉! 正当明宛全副身心都放在燕恒灿身上的时候,明悠发现周清涵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妹妹,她眼底的暴戾近乎压不住。 而接下来,更令明宛操心的事匪夷所思地发生了—— 想去拉明悠的手扑了个空,接着就听到什么东西撞到了她身后的椅子,随之亮起的是宛若流淌的乐声般清越的嗓音。 “宛宛,帮我把椅子拿走好吗?” “好的。” 明宛不假思索地按那温柔的话语照做,再抬头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明悠肆无忌惮地坐在燕恒灿旁边,兴致勃勃地给周清涵夹菜。 周清涵则挨着她,轻声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帮她端过来。 燕恒灿唇边始终噙着一抹令人心惊的冷笑,默默地将一块柠檬塞进了嘴里。 ……怎么看怎么不妥。 但见大家“其乐融融”的模样,此时她提出换位置,好像只有她玩不起似的。 当事人都不在乎,她替他们尴尬什么。 明宛如是埋首于餐盘,决心全程当个陪跑小透明。 当她垂首的那一刻,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汇聚于她身上,又甩给彼此几记眼刀,才堪堪移开视线。 第12章 周公子 比起吃饭,明悠的注意力显然在别处。 她撑着脑袋,像头饿狼一般盯着明宛,满脸都是八卦。 “宛宛,在燕家还习惯吗?” “还好。” “燕妈妈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那恒灿呢?你跟他……” “你不饿吗?那么多话。” 燕恒灿出声打断,并扔了块肉到她盘里,别扭地命令道:“吃饭。” 明宛偷瞄了他一眼,却见燕恒灿单手支颐,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 “悠,你既然敢晃到我面前,想必借口已经准备好了?” 开始了开始了!明宛甚至有点兴奋。 她早就受不了他们之间拧巴的空气了,有什么事吵一架,赶紧说开了放她自由! 但明悠总有让事情更复杂的本事。 “我要是说,我是为了你呢?” 明悠突然夹起声音,撑着脑袋,大波浪的发丝撩在她勾人的狐狸眼上。 “呵,这笑话挺好笑的。” 燕恒灿撇过脸轻嗤一声,从菜里捡出一颗大蒜,珍而重之地放到她的盘中。 接下来是葱花,香菜,干辣椒,青李子。 他还脸不红气不喘地,用那双含情桃花眼脉脉地看着她,其中好似闪动着慈母的热泪。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接受就是不信任我。” 尽管燕恒灿没有真的开口,明宛的脑海仍然自动补足了他的声音,秒懂了他的肢体语言。 她差点破功,又不敢笑出声。 他也太可爱了吧。 明悠嗔怪地瞅他一眼,在燕恒灿眯眯眼的威势下,将他夹过来的边角料照单全收。 素有“酸嘢杀手”的李子直接将她酸出了表情包。 明宛在台下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都要憋出来了,太好笑了。 半晌,明悠才顶着不知是酸到还是辣到的红眼眶,款款开口道: “清涵那天出了事,我和宛宛总得去一个,难道你想让她去吗?” 不是,这话题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燕恒灿无机质般的眸子掠过明宛:“你要是知道他受伤,你还会留下来吗?” “当然不会。” 明宛想也不想地秒答。 “我都不知道姐姐和周公子认识,我要是知道,肯定会替她跑这一趟的。 “毕竟,我都能代她订婚嘛。” 明宛夹枪带棒地说完,便懒得再搭理这对混蛋情侣的迁怒。 转向周清涵,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个从见到他第一眼就在她心底划拨的问题。 “周公子,你的脚怎么了?” 她也完全没有注意到从她说“不会”起,燕恒灿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唇线绷直,目光如刻,平静的眼眸深处,似有毒雾流转,风暴的中心。 一旁的明悠轻拍胸口,表情怕怕地盯着燕恒灿,眸中却闪着不嫌事大的雀跃光芒。 周清涵润如秋月的眸子如泣如诉地裹着她,甚至带着点委屈。 “要是我说,这是我企图抢婚被人打的,你怎么想?”他轻笑道。 “??抢婚?不说那是不是你的风格,谁敢对周公子你动手?!”明宛诧异道,“你逗我呢吧!” 周清涵的目光旋即落到明悠身上,意味深长地笑。 明悠垂着眉眼,不着痕迹地睇给他一道犀利的眼刀。 周清涵眸光微动:“开个玩笑,自然是我自己摔的了,谁舍得打我呢?” “姐,你不舒服吗?”明宛注意到明悠遽然发白的脸色。 “……没有啊,可能是刚刚酸李子的余威吧。”她笑笑说。 不知为何,明宛发现明悠和周公子之间始终僵持着一股不上不下、难以言说的气氛。 周清涵明显避着明悠,可他周公子如果真心想要避开一个人,又怎么会与她同行呢? 而明悠总是看着周清涵发呆,却不是发痴那种,神情中隐约透露着戒备和不适。 像是一对彼此抗拒,又被迫牵引的吸铁石。 从互动来看,明悠对燕恒灿并不是毫无感觉的,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所以说,周清涵和自己一样,也是他们这对祸害情侣y中的一环? 有没有搞错?现在不虐狗是恋爱不了一点了是吗? 正当时,周清涵用勺子给她兜了一些笋和千叶豆腐,低眉顺眼道: “宛宛,你要是心疼我,就多吃些菜,让我心里舒服点吧。” 明宛吓了一跳,怎么,她的心声外泄了?! 周清涵笑弯了一双迷人的锐凤眸,呆呆的明宛映在那眼眸深处: “你订婚前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像只小熊猫一样刚刚好。 “可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慌不择路偷渡回国的国宝,憔悴得令人心碎。” 明宛微微低下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会撩。 “一见周郎误终身”,不愧是茧圈传说一个能抵十个燕恒灿的周公子,听说与燕家齐名的家族里都有他的簇拥,不分男女。 他都需要抢婚,那世界没天理了。 等等,他的腿不会是被明悠给打断的吧? 很有可能啊,周公子又不是不能当霸总,比方说他强制扣住明悠不让她去订婚宴,那么事后为了让明悠消气…… 抱歉,她病娇本看多了脑洞大开,怎么可能呢! 周公子才不是那种情情爱爱的类型。他是天上云,没有人能将他拉下来。 要说燕恒灿还有点人味,周公子,那可是成了精了。他不需要这样卑微地留住女人。 这不,明悠虽然对燕恒灿有点意思,不还是选择了周公子吗。 燕恒灿总算没拗得过自己的心,开始默默给明悠夹菜。 明宛注意到,虽然他口嫌体直是不错,但他夹的菜卖相太微妙了吧,像是他旁边那堆不要的。 还在闹别扭吗?这样忸怩作态,是比不过周公子的啊。 明宛心里焦急,也没有在意周清涵又把她当小熊猫投喂的殷切了。 她一边埋头扒饭,一边琢磨着到底怎样才能让这对笨蛋情侣和好。 虽然有点对不起周公子,可周公子又不缺对象,她明宛的人生可就只有这么一次啊! 等燕恒灿将自己不吃的都挑完了,转过头就看到明宛开心地接受了周清涵的服务。 她往嘴里塞满了笋,口齿不清地嘟囔道: “是嘛,那我哪天暴毙了,还烦请周公子把我带回去,千万别让我脏了燕家的地。 “不然我怕骨灰都被他们倒进垃圾桶,或者在我墓碑上刻个别人的名字呢。” 燕恒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第13章 提出问题的人 一顿饭就在这种“姐夫照顾妹妹,妹夫讨好姐姐”的怪异气氛下结束了。 明宛没想着和周公子避嫌,毕竟彼此心知肚明,周公子绝对是做给明悠看的,而既然明悠都接受了燕恒灿的投喂,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和周公子本来就是故交,好好的约会也被明悠搞成了修罗场,于情于理,她都想出这口气。 再说,就明悠这个混蛋性格,全世界尴尬都轮不到她尴尬。她才懒得替她尴尬。 “宛宛,要是燕恒灿欺负你,跟我说,我让清涵收拾他!” 明悠裹起小拳拳敲了敲燕恒灿的手臂,后者淡淡瞥了她一眼,却乖得像个弟弟。 “走路看着点前面,你还推着病人呢。”明宛只是说。“比起这个,我比较担心你欺负周公子,但愿不会。” “说什么呢,我宠他还来不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明悠微笑颔首,就推着周清涵走远了。 他们之间的气氛,明宛感觉就像是她和明悠刚刚和好那阵子,像一对感情别扭的兄妹。 不过既然明悠为了周公子连订婚宴都舍得下,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哪怕是她刚刚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还不太接受自己更在意周清涵这件事? 人一生中会遇到许多妙人,同时喜欢上两个人,不得不在他们之间做个选择,想来也是不得了的烦恼吧。 只要明悠不钓着燕恒灿,时间早晚会带走一切的。 明宛不由得看了燕恒灿一眼,见他正两眼怔怔地目送着他们。 燕恒灿显然没有放手的打算。 她到底该怎么做?她应该要接盘吗? 一个自己根本搞不定的家庭,一个对她而言要什么都只有颜值的男人? 说句恶心人的,哪怕她真的答应做他的什么宠物,他在床上喊错人,她也要接受吗? 人生那么长,爱情那么短,为了这一丝丝好感,就要她牺牲一切? 凭什么?他燕恒灿的痴情是痴情,她明宛的痴心就活该被践踏? - 新呈广场的庭院设计前卫,花草相宜,颇有贵族之风。 一楼各色品牌咖啡厅都在自家门口配备了露天卡座,以便客人们赏景。 明悠推着周清涵在消食漫步,路过一处通往地下街,长得几乎望不到头的阶梯时,她驻足观望。 “你说如果我把你从这里推下去,你可不可以死个四分之三,刚刚好够永远站不起来就行了?” 身后周清涵的特助面色一变,霎时上前一步要夺过轮椅,被周清涵一个手势制止了。 “这也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周清涵淡淡道。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不是这样说的吗?”明悠不置可否地哼笑道。 “可提出问题的人,好像就在我面前。”周清涵歪了歪脑袋,声色仍然是不温不火的。 明悠深吸一口气,转过来面向他,眼底的阴翳近乎凝成实质: “周清涵,我不信你感觉不出来,和我不同,比起你,明宛显然更在意燕恒灿。” 周清涵轻笑一声,“是你一直在阻止我们见面,也是你瞒着她我们的婚约,更是你逃婚将她逼向燕恒灿。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那样,那你什么都不用做。” 明悠咬唇:“不论如何,刚刚你做得也太过火了,你真的要为了明宛,打算跟燕家作对吗?” “燕恒灿不也当着我的面找你陪酒吗?我们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明悠鼻子都气歪了,她能不知道这人言下之意是她不过是他们男人谈判桌上的下酒菜? 不过,他这可是连明宛也一道儿骂了进去,难不成,周公子对明宛也如燕恒灿一样,别人碗里的比较香? 狗男人! 正当她要全力输出的时候,手机却在这时候截断了她的怒火。 是微信。 【燕大爷:演出费。】 明悠脸都黑了,飞快回过去。 【有没有搞错啊,我把我妹都送给你了,你倒问我要钱?】 【燕大爷:我没求你这么干。总之,你欠我两笔出场费。一次是订婚宴,一次是今天。】 明宛:【我呸,你不也玩得很开心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燕大爷:你哪只眼看见我开心?快点,精神损失费。】 明悠受不了这家伙的胡搅蛮缠,直接给他转了五十万。 【燕大爷:?你打发叫花子呢?你费劲从我这儿跳槽到周家,搞半天就这点实力?传闻周公子是周家下任家主,看来也不近实嘛。】 【大爷,你有事吗?你自己让我带他过来,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怪我咯?】 【燕大爷:我可没答应,是你自己想试探他吧。好好看住你的男人,下次再打扰我约会,可就不止五十万了。】 明悠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某个损人,她就不该来。 虽然确实是她想亲眼看看明宛和燕恒灿的进展,以及直面她一直逃避的问题:明宛和周清涵的关系到底有多深。 明宛因为打工行踪不定,此前她一直在茧圈和妹妹两边周旋,还算瞒得住。 可自打燕恒灿的订婚宴后,明宛霎时成了茧圈新星,大家都认得她了,那么周清涵迟早会找到她的。还不如她亲自带来。 所以当她知道燕恒灿在这儿吃饭,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因为明宛的缘故。于是跟燕恒灿发了个信息,见他不反对就直接过来了。 还精神损失费,呸!他就是在明宛那落不得好,故意恶心她一下罢了。 抬头正好撞见周清涵不含感情的探究视线,明悠心口一堵,舌尖便像淬了毒: “你跟我耍嘴皮子有什么用?宛宛又不在乎。实话告诉你吧,今天就是宛宛特地请我们来的。她刚刚还找我aa呢。 “你看燕恒灿也不是那种会为了迁就女人,特地跑到这种地方吃饭的人吧? “唯一的解释是,这是为了跟你宣示主权晒恩爱,特地做给你看的。 “想来,大概是燕恒灿知道了你们有过婚约,而明宛为了证实你和她确实没什么,才会特地邀请我们。 “至于刚才,明显是明宛吃燕恒灿的醋了,故意接受你的殷勤来着……你不会当真了吧? “清醒点吧,你就是她的备胎,现在她找到真爱,你就只剩下被投喂狗粮的价值了。” 眼见周清涵的神情黯淡下去,明悠爽了,收声继续推着他走。 背对着她,周清涵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 思路清晰; 狗屁不通。 自助餐的入场券都是提前买的,怎么aa? 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踩别人一头的人,说的话可信度又有多少? 第14章 ……被狗啃了 “燕恒灿,你不是问我想跟谁吗?那你刚才看清楚了吗?认清你和他之间的差距了吗?” - 回程了,又是等红灯的时间。 “手机拿出来。” 明宛睃了燕霸总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将手机掏出来。 她刚一解锁,燕恒灿就长臂猿一般迅猛夺过,不知他在明宛的手机上龙飞凤舞地操作些什么,明宛还没看明白,就听到系统提示: “您的支付宝已到账五-十万。” 五什么? 明宛抢回来一看,她的微信和支付宝里都多了个叫做“主人”的家伙。 可怕的是,支付宝的她领取了对方500000的转账,燕恒灿还打了个备注: 【明宛の窝囊费】 不等明宛质问,燕恒灿又发过来一个小视频。 是他们早上一起去过的车间,线长和芳姐回到了他们的岗位上,脸上洋溢着喜极而泣的笑容,他们对着镜头连声道谢。 “感谢明小姐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您就是那大慈大悲观世音呐!”芳姐说。 “您下次要来体验生活跟咱打声招呼,一定给您准备好打螺丝的工位!甭管干了多少年的老员工都得卖您这个面子!”这是线长。 明宛还来不及欣慰或者尴尬,燕恒灿不容置喙的声音便即在耳边炸起: “彩礼给了,交换条件也落实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宠物了。” 明宛闻言,想也不想地要将那50万转回去,却收到了大额交易限制的提示。 什么鬼!穷人不配咯! 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打算提现了通过微信发回去。燕恒灿却说:“就你平时的消费流水,突然大额交易会被银行风控的吧,你再搞微信都给你锁了。” 明宛哪里听得进去,她急得手都跟着抖,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手速。 不出一会儿,她的微信和支付宝果然前后被冻结了。 燕恒灿在她耳畔恶魔低语:“说了又不听,现在银行都关门了,你没钱找房子了吧,这下晚上你住哪?” 明宛怒目而视,她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不用你操心,我有的是地方住!”明宛看他老神在在,狐疑道。“燕总不至于偷我行李箱吧?” “你说呢?”燕恒灿挑眉,面无表情的脸上透露出促狭和玩味。“帮未婚妻提行李的事,能叫偷么?” “燕恒灿,你到底想干什么?”明宛金刚怒目,“你怎么答应你妈的,要我提醒你吗?” “拿我妈来压我?”燕恒灿突然凑近她,明宛忙往后缩。 他连脑袋一起倚在沙发背上,做出一个随时能把明宛圈在怀里的狩猎姿态。 只见他冷哼一声,“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又不会真的娶你。宠物而已,我妈这么善解人意,她肯定会理解我的。” 【“说句不好听的,这段时间里,就算你被我儿子玩了也是白玩。”】 死去的虎狼之词突然攻击她,燕妈妈满不在乎的恶女微笑可谓历历在目。 订婚宴那天,燕家有头有脸的亲戚来得也不算多,可见如果燕恒灿没有坚持到领证那一地步,燕妈妈肯定是不会管的。 想到这里,明宛咬唇捏紧了拳头,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知道燕恒灿并没有真的跟她生气,否则他就不会这样好讲话了。 真正激怒他的代价,明宛并不想尝试……今天只是失去了工作,明天可能就要断条腿。 六年前她在某个小诊所当护工时,燕恒灿就是那种问题病人,她不止一次私下跟周公子抱怨过,那种人为什么不进精神病院,他连病人也照样动手。 尽管再次见到燕恒灿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恋爱脑,显得十分无害了,可谁能保证现在这个状态的他,不会再次犯病? 当然,她有自知之明,她不觉得燕恒灿会跟她走到那一步,他可是个洁癖很重的人。 可就算他拿她当jk娃娃养着暂代没有明悠的夜晚,那也不是个事儿啊。 燕恒灿可以冷酷无情到底,而不管哪方面看,她都玩不起。 甚至如果她被燕恒灿玩了又抛弃,她会彻底失去最后一个筹码——联姻的价值,明家的认可。 她在乎的不是嫁入豪门,而是只要自己还有价值,父亲还会来求她。 她可以不结婚,但选择权必须在自己手上。 况且如果联姻对象值得托付,她也没必要犟着那点自尊,一辈子死在厂里吧? 燕恒灿又能给她什么呢? 吃青春饭的话,她还不如找个厂包吃包住,省得被他的钱腌入味了,回不去她的克俭生活。 最重要的是,如果哪天明悠回心转意,她又该如何自处? …… 一路无话,燕恒灿的眼底又泛起了惯常的讽刺。 在他想来,明宛的戏也就唱到这里了,果然是欲擒故纵。 后来证明,他还是太小看她。 - 车辆正向一座气派的庄园行进,但并不是燕家。 此时明宛被一路乳白色枝蔓藤条的花拱门吸引,她凑近车窗,透明而柔弱的花瓣串映入她的瞳眸。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明宛回过头。 “这花像你,叫做‘菟丝子’。” 明宛霎时绷直了身子,静待后话。 鉴于前车之鉴,她不可能将这句话当作是夸赞,燕恒灿说话往往夹枪带棒。 他太过反复无常,她已经不会被轻易触动了。 燕恒灿本来还算温和的表情瞬时拉了下来。 “我的意思是,这花和你一样是属吸血鬼的,喜欢汲取其他植物的养分后过河拆桥。” “那燕总为什么还要将这种花养在自己的府邸里?赶走不是更放心么?”明宛将目光撇回窗外。 燕恒灿顿了顿,冷声告诫道:“差不多得了,你再闹下去,可就过犹不及了。” 她闹? 明宛愣了下,旋即轻笑出声:“燕恒灿,我同情你。” 燕恒灿微微侧头,脸上闪过一丝惘然,继而是一丝恼怒。“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情我?你不过是个宠物。” “我同情你自以为是,同情你自作多情,同情你有这样的身家和美貌,却没有女人会真心爱你。” 无视燕恒灿的脸色,明宛像是突然明悟,又像是放弃了,她再也无法抑制卡在心头那股毒火,直接说了出来。 “你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吗?要不是你是燕恒灿,你以为自己还会受欢迎? “我不知道你身边的人平时怎样舔着你,也不知道你对女人有什么误解; “但我明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浪费生命跟你闹? “你有头有脸的,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学小说里那些小学鸡玩霸总囚禁这套,你很得意吗?欺负弱者给你长出息了? “怪不得姐姐选择周公子,同样是少爷,人家比你好得多!” 商旭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就见燕恒灿暴怒地一把掐住了明宛的脖子。 商旭心惊肉跳地转过头继续开车,看来这缝纫机的技术要趁早掌握了。 “所以你也喜欢他是吗?” 燕恒灿嗤笑一声,手掌渐渐收紧,眸中尽是暴戾。 “就凭你,也配对我燕恒灿评头论足?也不知道照照镜子,你又丑又穷又矮,我收留你就不错了,你还敢嫌弃我?给你脸了是吗?” 明宛胡乱挣扎着,几个巴掌在燕恒灿脸上啪啪奏响,清脆地回荡在车厢里。 燕恒灿怒气冲冲地把她甩开。 明宛拼命地往窗边挪,面容扭曲而恶意,气喘吁吁地说: “燕恒灿,你不是问我想跟谁吗?那你刚才看清楚了吗?认清你和他之间的差距了吗?” 燕恒灿那双豹子般的眼眸霎时放射出可怕的凶光,将明宛吓得扒住车窗想要跳车。 下一秒,她就被燕恒灿轻巧地拦腰拖了回来,明宛使尽全力挣扎,却被燕恒灿用手和膝盖牢牢固定住。 她像一只被钉住的蝴蝶,红彤彤的。 见她露出一个吃痛得紧的表情,燕恒灿下意识挪开压在她关节上的膝盖,明宛见有机会,毫不留情地蹬了他一脚。 险险从男人的要害擦过。 可她的鞋早就掉了,那小小玉足的触感传到了男人的神经末梢。 见他停下来,明宛也顿住了,后知后觉的羞耻漫上了她的脸,红透了她的耳根。 燕恒灿眸色一暗,忍无可忍地撞了上去。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燕恒灿捧住瞳孔震颤的明宛,加深了对她的掠夺,那一下撞破了她的嘴角,两人绵长地交换了一个铁锈味的吻。 清醒过来的明宛猛然推开他,新的巴掌声比刚才还劲道。 燕恒灿被打得偏过脸去,但见他脸上泛起一抹漫不经心地、衣冠禽兽地笑。那湿润的红唇晃进了明宛的眼里,使她的心狠狠地慢了一拍。 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血,明宛不由得捂住唇瓣。 和燕恒灿……接吻了。 还是一个静电得好厉害的吻…… 第15章 升级女主人 顺着无边无际似的菟丝花拱门一路开到尽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呈蘑菇云状喷涌、水量惊人的喷泉池,这种水池明宛只在视频里的迪斯尼乐园门口见过。 中世纪教堂风格的别墅将氛围拉满,楼层很高却一眼难辨几层,占地面积更是无法估测,约莫和容纳几万人的大厂差不离。 风扬起空姐站相的佣人们款制淡雅的领巾,即使是远远向他们脱帽致意的巡逻,都像是有故事的。 碰到明宛望过来蕴着一点渴望的眼神,燕恒灿冷酷无情:“不准拍照。” 明宛瞪了他一眼,低头玩手机去了。 燕恒灿见状也默默地掏出手机,并有意用身体挡住,他打开一个专门放置粉红app的收藏夹,登上小红薯切号,点开那唯一关注的人。 【看到了像是巨型三层蛋糕一样的豪宅喷泉,好厉害,可惜不让拍照。】 燕恒灿笑了笑,飞速把小号下了。 - 明宛不想跟个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但她忍不住;刚刚她还以为发现了燕少的什么不得了的属性,比如带她来做礼拜,强迫她信教,甚至他和耶稣同住什么的。 不过她都没来得及失望,就被里头的景色惊呆了,内部的摆设和花样实在是太豪横,难以形容的瑰丽。说这里是某个王子的宫殿她都信。 竟然还有童话故事里那种壁炉!想象一下在其中点燃松枝,落雪的冬日一对夫妇依偎在一起烤火……哇,这也太浪漫了。 等一下,她现在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呢?卖火柴的小女孩?是不是火柴灭了她就回到厂里了? 看到明宛晕乎乎的眼神,燕恒灿的唇角就没放下来过,只不过这个卖女孩的小火柴眼中是没有人了。 一进来明宛就感到这里和外边的温度不一样,有点像工厂的恒温车间,精准控制在一个“春困”的水准。 佣人们自发上前帮明宛拿包,脱外套,然后在明宛的注视下将它们送上了楼。 “这本来是我的婚房。” 闻言,明宛神色晦暗地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说,这些家具很可能是他和明悠一起挑选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最后她改变了主意…… 她,极限捡漏,好耶! ……该这样想吗。 燕恒灿可看不懂她那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失恋的表情,他权当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就坐进沙发里,朝她努了努下巴。 如是明宛也找了个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进去,只是防备的姿态端了个十成十。 见燕恒灿阖上了眼,折腾一天的明宛也有些困了,她亦忍不住闭目养神起来…… 不一会儿,茶几边上整齐划一地站了几个人,要明宛还醒着,肯定会觉得这几人的气质比门口那些人故事还多。 燕恒灿头疼地看着窝在沙发里呼吸匀称的女孩,很不爽地说:“动作这么慢,人都睡着了。干脆你们下班算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无辜。 他们几乎在五分钟内就从庄园的各处赶来了,谁知道新的女主人这么不讲究,在大厅里都能睡? “你又要开除谁了?”明宛却像被触发了“关键字”,就这样惊醒了。 “开除你,以后不准去上班。”燕恒灿说,“你实在闲不住就在花园里捉虫好了,蔡叔,介绍一下。” 为首那位面貌和蔼的老爷爷站了出来: “我是这里的管家,明小姐有什么事找我就好。” 然后他一个个介绍过去。 “这位是营养师裴姐,您有什么忌口和喜好可以跟她说。” 第二个,“医师严焰。” 第三,第四个,“保姆小如,小意。” “这是我的短号,有事可以用楼上的座机打给我,或者按铃也可以。” 蔡叔甚至递出了名片,上面有着以上人员的短号,及手机联络方式。 明宛下意识翻到背面,连wifi密码和非装饰性的桌子底下呼叫按钮在哪都有说明。 如果可以的话,明宛只想要这里的地图……想来也不会给她。 燕恒灿突然起身,一言不发地走掉了,明宛目送着他一直上了那夸张的旋转楼梯。 不同于明宛的尴尬,剩下的人都露出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明小姐,我是小意,我和夜班的小如会24小时轮换守着您,方便您有事随时吩咐。”小意说。 这两个人是双胞胎姐妹,穿得也是统一的女仆制服。明宛暗自庆幸还好她俩是轮班制,否则叫错人多尴尬。 “有什么要求和需要,您可以直接和蔡叔提,我们来执行。跟我们提也可以,我们会转告蔡叔的。”这是小如。 “她俩很少同时出现,今天是为了来见过您。”蔡叔温言道,“您要记不住也没关系,就都叫如意好了。她俩本名都叫如意,只不过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 原来如此,好懒的父母,相亲认识的吗。 营养师裴姐紧随其后:“明小姐,方便现在跟我简谈一下您的忌口和偏好吗?早餐没多远了,我要得有点急。 “然后希望您明天能再抽出时间和我单独对接一下,我需要更详细的数据,为您未来一周的菜单早做打算。” “明小姐,方便说一下三围吗?” 医师严焰话刚出口就收到了明宛战术后仰的白眼,商旭赶紧给他圆场道。 “他的意思是,他是想根据你的身体情况拟定保养方案,制定适合您的轻运动计划或者开点维生素之类的。” 严焰赶紧点点头,自证清白似的掏出了表格和笔。“您说,我记。” 商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严焰专业素养过硬,他这情商和烂记性早就被燕家丢出去了。 哪有当着主人面掏笔记的,燕总上班都不敢这样记。 …… 待明宛终于跟他们对接好,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不知怎么比她起大早去医院体检还累。 她算是知道燕恒灿为什么要先走一步了,这很繁琐,而且他在的话,她肯定会感觉别扭。 和医生交代事情,和同相亲对象自曝长短的感觉毕竟不一样。 第16章 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明宛按照蔡叔的指点来到二楼,一间间找过去,经过某扇门前,被人捂住嘴一把拽了进去。 这种级别的别墅怎么还有贼啊! 救命!! 明宛害怕地挣扎起来,男人的轻笑在耳畔响起: “胆子这么小,是怎么敢一个人去那种肮脏的巷子,又敢随便坐人家车跑到那么偏僻的厂子?” 明宛顿时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而燕恒灿收紧了这个怀抱,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别闹了,就这样。” 他的呼吸拂到她颈间,勾起一阵条件反射的颤栗,明宛想问他,就哪样? 燕恒灿没有再开口,但明宛感觉这样下去不妙,她还是试图挣开,但前者怎么也不放手。 “我……我不要住在这儿。”明宛嗫喏道,她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语气中有某种妥协。 男人冷嗤一声,“那你想住哪,周公子那儿?和你姐一块儿伺候他?” 什么虎狼之词?!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有地方住,我只是来取行李的!” “刚刚怎么不早说?你见商旭离开过我们吗?没见就是没拿了。” 燕恒灿煞有介事地叹气道,语气中竟是有一丝宠溺的无奈。 “反正也是一些没法见人的垃圾货,丢了就丢了吧。不准你再去那个中介所。” 明宛气急:“你怎么那么霸道!有些东西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 里面还有她的生日礼物,纪念品之类的。四海为家的她一般寄放在闺蜜家里,总有些来不及放过去的。 “好了,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现在,去把自己弄干净了,再来和我说话。” 燕恒灿总算放开她,像是受不了她身上的异味一样扇了扇鼻子。 “你先洗,一会新衣服烘干了会送来。先凑合穿吧。明天再带你去买衣服。” “你能不能听人说话?!” 明宛终于忍不了了,屡次被无视的恼火,压抑了一整天的愤懑,叫她不管不顾地爆发出来。 “你看我像是在欲擒故纵吗?我跟你说真的,我什么都没答应你!你堂堂燕少,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女人吧!” 燕恒灿轻哼一声,不由分说地掐住她的下巴,眸眼深沉地睥睨着她。 “那你订婚宴那天为什么要留下来呢?利用完我的名字就想甩掉我,不愧是明家教出来的女儿?” 又是一把温柔刀,寸寸凌迟,割得明宛的内心一阵阵地抽痛。 “他才不会教我这些,他那种人会教我什么,你不是很了解吗? “我是以我自己的意志在拒绝你!反正你都要退婚了,凭什么要求我!” “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 燕恒灿扬眉轻嗤,又用拇指将她的下巴嫌弃地挑向一边。 明宛甚至感觉不到侮辱,她已经麻了。 他自顾自地点点头,“说了半天,这不还是欲擒故纵嘛。我不得不承认,你们明家人确实有一手。有点意思。” 说完还七零八落地鼓起掌来,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明宛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眼里的光芒渐渐被绝望沦没。 他以为……她是在要挟他,不让她“上位”她就不伺候? 可是,领结婚证,办婚礼,给她一个名分,给她一个家……这本来就是夫妻间的基本义务! 先不提他这直男癌还有没有救,没结婚他凭什么以夫妻标准来要求她? 他这意思好像和他结婚就像是篡夺王位,而做他的宠物才是什么本份一样。 这就是他们有钱人的世界吗? 所谓真爱,就是要她放弃所有的权益,连结婚证都没有……去赌他大少爷一个良心发现的童话故事? 敢情那五十万,就是个一次性买断的代孕费咯? “说话啊,干瞪着我,可是不会赢的。” 燕恒灿锐利的眼神阴魂不散地萦绕着她,他轻笑催促道,眼神莫名地兴奋。 明宛冷凝地眯起眼……总之玩弄女人燕少觉得很出息就对了。 明宛当然有千万句要说,但她也很清楚,不论她怎么说,话题最终都会被燕恒灿绕回订婚宴她借机“上位”,明家,和她父亲利用过他的事情上。 根本没法解。 不论明悠的初衷是什么,她似乎都要为此事兜底了。 本来她能想到的最坏结果,顶多就是鉴于燕家的颜面,不爱她的燕恒灿被迫娶了她,从此守活寡罢。 可她万万没想到,有钱人玩得那么花,不爱也可以伤害——还可以将你当宠物养的,这燕妈妈也开放得很。 可对于明宛来说,怎么都是地狱笑话了。 豪门一个玩笑,她就要献祭她的青春,并落得晚节不保的下场——想想燕恒灿为什么要将她金屋藏娇?空着那位置有什么用? 商业联姻或早或晚都会找上他,而他现在不会拒绝燕妈妈的决定,以后也不会。 那她成什么了?人家正牌夫人可能跟你讲什么先来后到吗? 还是让燕恒灿去解释她不是小三,宠物而已? - 而且,尽管她不在乎明家,却也不想被那个老头戳脊梁骨,说她比不过明悠,都帮她掰上燕家了,她竟然无能到只能当个被人玩弄的花瓶云云。 等她被正式退婚,明昱的资源跟着掉马,对于她这个已经名声败坏的弃子,届时他会是一副怎样的嘴脸,她用指甲盖思考都能想象得到。 她本来就除了自尊一无所有,凭什么为了不曾将她当作家人的明家牺牲到这步田地? 两年前明悠的突然示好,现在想来,搞不好也有父亲突然想到她的联姻价值这一层在内。 不然多年来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和她那些千金朋友都玩不过来的明悠,何必突然屈尊降贵地来讨好她这个穷亲戚? 跟她搞好关系,那样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给她介绍对象了。 明宛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被联姻还不是最糟的,甚至要她沦为豪门玩物…… 难道说,聪明如明悠惊觉燕家高攀不起,燕家终归还是燕妈妈说了算,燕恒灿又是个烫手山芋,所以就将她推出去搪塞燕恒灿? 这就是她明明不讨厌,还干脆利落放手的原因吗? ……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看待了。 燕恒灿就站在她身前,默默地看着她的神情风云变幻,他的脸色也跟着晦暗不明。 不想让这复杂的小脑瓜子又想出什么新罪名编排他,燕恒灿哼笑一声,出声打断道: “考虑得怎么样?其实你选周清涵也无所谓,我这里有些明悠过去的黑料,我匿名发给周家,再推说是你干的,你猜她信我还是信你?” “她当然信我!毕竟你……!”明宛突然顿住了。 老实说,就今天燕恒灿和明悠之间的互动,怎么看都是旧情难了。 明悠和周公子之间的气氛也像是相亲局,拧巴得要命,跟燕恒灿根本没法比。 “……”明宛嗫嚅着唇瓣说不出话来。 这两年和明悠纠缠的记忆突然间就模糊了,那些被照顾到的小感动,也被细思恐极的阴谋论掩埋。 她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明悠生性高傲,不会乐意任何人踩在她的头上。 哪怕她有心帮扶她,也不该是燕恒灿才对。 先不提燕恒灿和明悠处得本就不错,燕家是茧城及全国首富,这样尊贵的男人,她毫无道理让给她,让妹妹压自己一头。 唯一的可能,就是燕家水太深,燕妈妈实际不同意,订婚宴只是稳住燕恒灿的手段,而燕恒灿是个妈宝,明悠看不到希望。 所以,才会特地请她来,又自顾自地逃婚,推她来补偿燕恒灿。 如果这时候,燕恒灿再去周家搅和,搞黄了明悠的“下家”,她没有道理不信是自己发现了什么蓄意报复…… 逻辑闭环了。 燕恒灿反派那样笑:“明白了吧?你只要乖乖做我的宠物,就万事大吉。想那么多没用的。” 据他这个笑容,明宛突然想到他那个盛气凌人的母亲,她脸上也是同样胜券在握,俯瞰众生……看蝼蚁的眼神。 明宛捏紧了拳头。 “你……燕恒灿,你其实是没法忤逆你妈,没法将明悠娶进门,所以就把气撒在我身上吧?” 燕恒灿的表情冷下来:“又跟你有关系了?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我看过一个帖子,一个新人作者,正文不写,大纲也不会,拿出简介就敢骑脸编辑,说什么不给签约我不写,你开了合同我再写。 “你自己说你跟这家伙有什么区别?我跟你都不熟,你张口就是燕家一半的财产,你让我怎么想?” “那你自己呢?空手想套白狼你是只字不提啊!” 明宛给他气笑了,“你明知道明家的资源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结婚证不领,婚礼不想办,唯一的订婚宴,还是新娘跑了勉为其难施舍给我的。 “然后你就要买下我的人生,连一个名分都不给我,这公平吗?! “我订婚宴都陪你走了,你答应你妈退婚,然后又不干不脆的。 “还要我接受燕家的雪藏,呵,宠物协议,你就很会做人了?” “你给我一些时间。” 燕恒灿冷凝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晃动着,表情都温和了不少。 “不!你现在就跟网上那些说蹭蹭不进去是一样的!” 明宛口不择言地大吼道。 “男人的话能信母猪能上树!” 燕恒灿忍不住笑出声,将她一把揽到怀里。 “我承认,我有点喜欢你,这总可以了吧。” 豁,真他妈荣幸! 明宛一脚踹过去,“网上果然说得没错,男人在精虫上脑的时候,什么批话都说得出口!” “你……你一个女的怎么说话这么粗鲁?” “就准你举止粗鲁,还不准我骂两句了?什么双标狗!” 燕恒灿面上掠过一丝无奈,突然伸手抱过来,可明宛眼下草木皆兵,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真是一点都不相信这些豪门大户的鬼话了,燕妈妈也是,是她一口答应父亲,又反复无常地折辱她。 况且,明悠那么聪明,她都不要的货色,能有什么好! 第17章 留着体力等周公子 “省省你那套吧,有上进心是很好,但想跳过试用期直接转正,光会闹可没用。” 燕恒灿将她逼到床头,满脸是胜券在握的笑容。 强烈的危机感让明宛感到今夜非同一般,尤其想到刚刚在车上那个凶猛的吻…… 男人的一腔热情最容易被什么浇灭? “燕恒灿!我代表明家去联姻的话,可不止这一点,指不定还能摊上个和周公子一样的好男人! “五十万恐怕也就是你追求者一个红包的事,你这就想打发我?” 对!像燕总这种人,想必是最讨厌现实的女人,看她不论怎么拒绝,他都视为欲擒故纵就知道! 在他看来,穷人没有爱的能力,穷人更没有资格要求富人给予同等的人权! 好像满世界的穷人一天啥也不干,都将吃青春饭和傍大款当作终极事业,只是欠缺一个乘东风的机会! 敢于拒绝他燕总抛出的橄榄枝?那都是臭穷人的把戏! 穷人面对诱惑,考虑一点其他事情都是矫情,都是闹,都是对他有钱人的不尊重! 亲情,爱情,一个能光明正大笑着长大的孩子。 在他眼里,穷人不配! 那就如他所愿! 燕恒灿果然顿住,连眼中的欲色都消停了。 “这套房子给你。” “什么?” “这套名为‘菟丝子墓园’的房子给你。” 菟丝子墓园。 菟丝子想必是暗喻利用完就踹了他的明悠,墓园则是婚姻的坟墓,而现在,他将她困在这里给他的爱情陪葬。 对于因爱生恨的燕总来说,真是无与伦比的励志和清醒呢! “是吗?口说无凭,那把房契拿来,在上面加名字吧!”明宛狞笑道。 她为什么不要?只要是明悠的东西,拿来吧你! 明悠追过的男人,那就更劲了,不是吗? 燕恒灿呵了一声,“这么急?明天再弄吧。”说着他又靠近。 明宛避开他,“那就明天再说!” 燕恒灿冷哼,“你不信我?我燕家不至于贪你一套房子。” “谁知道呢?毕竟你家一口答应下来的婚约,还说退就退的!”明宛说。 “那是你家欠我的,你作为歉礼我收下就不错了,原不原谅,还得看你表现。而现在我就很不满意。就你这样,吹枕边风都不会,拿什么跟我讨价还价? “也没有你们想悔婚就悔婚,想替嫁就替嫁,我就一定要原谅的道理吧?我是不是对你太温和了,以致于你觉得燕家好欺负?” “少给我扣帽子!你看不上,就放我走。我求你收我了?” 燕恒灿撑在床头,眸色深沉地端详她。“你还可以再入戏一点,蛮有意思的。” 明宛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怒推他一把,离开了床。“我不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天再说!” 今晚她就偷偷溜走! “你想拖延时间?给周清涵发求救信息了?” 燕恒灿那双冷血动物般的眼眸,幽幽地望进她眼里。 明宛紧张得手心冒汗,他怎么知道? “那正好,这一晚上呢,我们有的是时间,为了节省体力……等他来了我再吃了你。” 不…… 燕恒灿眸底的火光似要吞噬一切,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扯到身下,恶狠狠地吻住了她。 不论明宛怎么挣扎,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直到整个人光着被埋进男人敞开的衬衫里。 …… 燕恒灿一走,明宛便捞过被子将自己整个儿裹起来。 此时,她双手捂着脸,香肩颤栗不止,红透的耳朵被迫聆听着浴室里不可描述的动静。 燕恒灿真的不是人! 什么不该干的事都干了……偏偏留着她最后一道防线。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逃进浴室了……他有事没有!就那么想让人看他俩干那事吗? 唔……如果被周公子看到…… 不不不她可不能被那变态带歪了! 而且她只是有那个想法,根本没有给周公子发信息! 他难道就打算这样跟她耗一个晚上? 正当时,明宛落在床头柜的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她刚解锁,燕恒灿就从浴室里出来了,明宛脸色一变,思维断片的一瞬直接把手机摁重启了。 燕恒灿冷笑一声,不由分说地钻进被窝,冰冷的身体冻得明宛一抖。 继而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一手摁住明宛的脸,任由她的短胳膊像头丧尸一样胡乱抓挠。 眼神落到“周公子”发来的信息。 【宛宛,有事路过城中村,突然感到不太舒服,能赐我一杯热茶吗?】 呵,什么醉翁之意不在茶,就他这茶气腌入味的家伙还用喝茶? 【把脚砍了我就让你上来。】燕恒灿回复道。 燕恒灿哼笑一声把手机丢开,见明宛气呼呼地瞪着他,便揽过来在她脸上唆了一口。 “差点被你得逞了,明明没有发信息给周清涵,还让我误会下去。你怎么那么会?”燕恒灿笑说。 明宛裹紧了小被子,回他一个白眼。 “那燕总可要恪守男德了,万一我从你这里偷个孩子过来,你燕家的财产又双叒叕有危险了。” “呵,被自己的至亲血脉觊觎,也不算亏本。” “那孩子不懂事,去报复你未来的正牌夫人怎么办?” “那当然是大义灭亲了,我燕家向来遵纪守法。” “也是,你未来的正牌夫人怎么也得是周公子那种家世,谅你也不敢。” “呵,又想拿捏我?同样的手段在我这儿不会生效第二次,省省吧。” 话落,还带着一头水汽,睡衣半敞的燕恒灿,就在明宛地注视下径自离开了房间。 ? 明宛的神情转为羞愤。 - “陆瀚采,你最好有事。” 刚刚在浴室里,陆瀚采的微信语音电话就弹个不停。 燕恒灿此时来到他主卧的隔壁间,茶几上古色古香的烟灰缸吸引了他的视线,他索性在茶几下柜摸索,找到了一条没开封过的烟。 姑且拆了点了,默默吸了一口,一吸进去就把眼睛呛红了,受不住地猛咳起来。 看着指尖夹着的云雾缭绕,他酸着眉头吸也不是不吸也不是。 那头秒接,只是似乎在忙,一时间没有说话。 不同于燕恒灿没开视频权限导致的小黑窗,那头看得一清二楚,对方将手机横着放,只显示下颏以下。 白大褂松散地敞开,露出布料不菲的丹宁蓝衬衫,手好看得近乎不辨雌雄。 “没什么,例行回诊,你今天像是发病了,让你不惜涉险带回来的女人,我能不好奇么。” 用暖男的音色拖着庸医的调调,这就是陆瀚采的气质。也不知道他上班的时候是不是这样。 “我猜人已经被你拐回来了,怕你晚节不保,所以提醒你一下。” “只是好奇?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车祸了呢?” 燕恒灿嗤道,“还学女人夺命连环call,以前怎么不见你这样上心?” “情况不一样,这次你有些沉进去了。” “啧,谁骗谁还两说。”燕恒灿不屑道。 陆瀚采倏地收起了调侃的态度: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被你缠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要说玩玩也就算了,你认真起来……为了你妈的身心健康,建议你还是看好再投入。 “省得被那些千金玩弄,到头来伤人伤己,还要麻烦我。” “啰嗦。” 话虽如此,燕恒灿脸上倒没有多少嫌弃的意思,反而红光满面的。 “况且,我不发病,你哪有工作?” 陆瀚采无奈地呵了一声。 “不介意的话,说来听听?” …… “呵,我没听错吧,你跟一个被【落魄家族】贬出去的【平民】处着,还把【婚房】送出去了,但是坚持要她当你的【宠物】?” “……你是会抓重点的。”有必要这样咬字吗? “懒得吐槽你的品位,只是我以为燕家的教育,也是教怎样‘四两拨千斤’,以最少谋最多之类的。 “对付区区一个平民,你多少给世家丢人了。”陆瀚采简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菟丝子墓园那块地位于近景区的老城区古街,那边的钉子户,最破的小洋楼都是上亿起步。 据说迪x尼乐园有意在那儿建址,被燕恒灿这家伙抢来做婚房,已经足够暴殄天物。 送老婆也就算了,送给一个有保质期的女人?钱多也不是这么烧的。 燕恒灿倒是满不在乎:“无所谓,那套房早作为我新房的名头被扬出去了,用作下一次的婚房太难听,拿来养宠物正好。” “那既然这么大手笔都给出去了,干嘛不索性说点好话,借机升华一下感情?你是抖m吗?”陆瀚采笑道。 “怕她骄傲。” “可我现在看到的是,你那大盆般的脸在人家面前荡漾个没完。丑话在前,逃婚警告。” “……她敢。” “算了,说你也不听,你现在在气头上,你不会给她和明悠同等的待遇,她只是个过渡的出气筒,不是吗?” “她不是过渡的出气筒,我是。” “……算了,要是你一帆风顺,我可就没乐子看了。” 陆瀚采在那一头耸耸肩,唇角藏不住地幸灾乐祸。 “加油吧燕少,有什么拿不准的可以问我,小爷我的情感咨询专线24小时为您开放……” 燕恒灿不由分说地挂断了。 【我们只是网友,你过界了。】他发过去。 【那今年的旅游不约了是吧。】陆瀚采回。 【约,不仅要约,我还要带家属。】燕恒灿笑。 【过分了啊,下次你再烦恼我直接劝分。】 【你哪次是劝和的,我怎么不记得?】 【那是她们不配。】 燕恒灿愣怔了一下,惊觉自己竟不假思索地发了两个字过去。 【她配。】 “……” 【您撤回了一条信息。】 【哈?你指谁?你说的是那个订婚宴当天,她姐和她未婚夫周公子的车相撞,她却觍着脸留下来替嫁的女人?你不会跟我说,你把婚房送她了吧!】 【周清涵瘸了。】 【所以你真的迷恋上那个现实的女人了?情路坎坷啊燕少。】 【玩腻就甩了。】 【好了,我把问卷发你邮箱了,有空填一下回我。以我的直觉,你这次犯病的概率很大,我得提前准备一下。】 第18章 你怎么满脑子废料 明宛本来要负隅顽抗到底的,真的。 可是这桂城式的早餐也太顶了吧! 卷筒粉,水晶粉饺,南瓜饼,叉烧包,芋头焖排骨,酱皇凤爪…… 呜呜,没有一样是她不爱吃的,还是她平时都不舍得买的。 尤其是那盘红彤彤的,内夹黄金炸蛋和甜虾的脆皮鲜虾红米肠~ 明宛被明悠带着去市内标志性的酒店吃过一次早市,一口咬下去,外焦里嫩,内鲜外润的口感叫她念念不忘。 以至于她只是远远看到,眼泪就不争气地从嘴里流了出来!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折磨一个战士的意志? “光看就能满足你了?” 长桌尽头的燕恒灿好笑地问道。 明宛睃了燕恒灿一眼,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疑车无据。 且不知为什么,感觉他比平时更耀眼了,坐在那里闪闪发光的……就像是传说中的什么行走的荷尔蒙。 停!一定是昨晚的后遗症!现在是春天,她左右也是个女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要抵抗世间所有的诱惑!包括脆皮鲜虾红米肠! 可是~~~呜~~~好想咬一口!她可不可以抱着红米肠就跑? 见明宛站在楼梯口一脸纠结之色,燕恒灿看了一眼上完菜了,候在一边等点评的营养师。 能在燕家手下工作可不只看本职素养,反应也要过人。裴姐立马会意地站了出来。 “明小姐,看您优先提到喜欢的吃食都是桂城的,我盲猜您是桂城人,就按照咱桂城的口味来做了~ “来试试看,有什么不喜欢的告诉我,我好改进!” 明宛本就被红米肠这小妖精钓得死死的,见辛苦生出她的厨娘一脸期盼地候着她,哪里还顶得住,就眼巴巴地过来了。 她这是给裴姐面子,可不是给燕恒灿面子,人家辛辛苦苦为自己筹划,不吃多打脸啊! - 等明宛磨磨蹭蹭地吃完,并对着裴姐吹了一通华丽的彩虹屁后,燕恒灿早就用完餐上楼洗漱,并重新下来。 正好和吃完饭准备上楼的明宛撞了个正着。 明宛想要后退让他先下,燕恒灿先一步捉住了她搭在扶梯上的手。 明宛挣不开,只能用眼神抗议。 燕恒灿就这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直到后者耳根发红。 “我要去上班了,昨天被你耽误一天,今天要补一大堆会。” 不知为何她甚至从他脸上看出了那么一丝求怜爱的味道。 她一定是没睡醒。 “……”所以怪她咯?这算什么,跟妈妈撒娇?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燕恒灿不依不饶。 “预祝主人拥有愉快的一天?”明宛阴阳怪气道。 燕恒灿粲然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乖。” 然后就松开她,踏着他那风骚的尖头皮鞋笃笃下楼了。 ……去你马的吧! 明宛一直目送他远去,想象着他那漂亮屁股上带着她尊贵的脚印鬼哭狼嚎滚下楼的情形,在那嘿嘿自嗨起来。 可惜她不敢。 不远处正在收拾餐盘的小意注意到明宛的恶女微笑,水眸深处充满了害怕。 陆医师什么时候回国啊?这里有需要您的病人啊! - 明宛默默地洗漱着,从刚刚开始她就感觉少了点什么。 等她换好衣服,才恍然想起来! 某人昨晚好像提了一嘴说今天要带她去买衣服? 唓,果然是哄她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正当时,手机福至心灵般来了信息。 是燕恒灿。 【乖乖在家等我,回去要让我找不到人,后果自负。】 【你怎么不买条锁链把我拴起来呢?】明宛咬牙切齿地回道。 【也不是不行,那今晚逛街的时候顺便康康。】 我¥#%……康你个头!你高贵冷艳的人设呢! 【燕恒灿,非法监禁是犯法的!你不是说燕家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吗!】 【截频留存了。明明是你先提出来的,要玩这么大吗。】 怎么三句话不离那啥啊!难道男人开荤了就是这样的吗?! 这还没到最后一步呢,太可怕了吧! 【我提什么了我!这破路也能开?变态!】 【不是买项链吗,你怎么满脑子废料。不跟你说了,晚上再填饱你。】 【呵,这次我不会上当了,你是说晚饭!】 【不,这次是废料。笨。】 “我$¥^^%&&……” 明宛咬着手指头,气得脸都红完。 怎么什么批话他都能接? 这样下去还得了啊…… - 已经记不清明小姐第几次路过眼前,她的眼神看来对玻璃墙外的景色充满了渴望,不知为何就不出去。 像一只失了主人丢了魂似的猫猫。 想到燕少并没有吩咐不让她出门,小意如是停下拖把。 “明小姐,今天天气很好,您想去园子里走走吗?” 在小意的记忆里,有钱人家要么不爱走动,要么不着家。 不着家派嘛,主楼外边有的是娱乐项目,泳池,花房,陶艺,楼顶野趴,或者和朋友到处浪,很好理解。 而不爱走动的话,根据个人兴趣,会在书房,茶室,画室,琴房,健身房这之类的地方打发时间。 哪有明小姐这般上上下下,哪儿也不停留,好像正在蹒跚学步,在家里都会迷路的小孩子。 这明小姐的精神状态似乎有点问题,才会这样漫无目的地上上下下,要锻炼的话,为什么不去外面,或者在健身房里呢? 害她的地怎么也拖不完。 小意也不知道她的病情有多严重,总之遇事不决晒太阳,准没错。 闻言,明宛有些嗔怪地瞅了她一眼。 “我陪您出去走走?”小意拿不准她的态度。 明宛一脸无奈,她要怎么跟她解释,她才没有玩的心思,只是在侦察地形而已。看看有没有隐藏密道什么的。 她在视频上见到过挖有防空洞和逃生地道的豪宅庄园,她总觉得燕恒灿必不能免俗,指不定连监狱和焚化炉都可能安排上。 可惜她找了半天连最基础的酒窖入口都没找到。 这不赶紧趁燕恒灿还是新手霸总的时候未雨绸缪,等他熬成病娇大boss了她再着急?到时候还有没有腿去探路都难说。 第19章 您那普信又戏多的小中介啊…… 竟然这么简单就出来了? 明宛此时已经坐上了出租车,可对于突然恢复的自由身,还恍恍惚惚,如梦初醒。 看昨晚燕恒灿那意思,好像是想将她画地为牢一样,原来是她误会了吗? 也是,毕竟自己只是个替身的宠物而已。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明宛。】 燕恒灿明晃晃充斥着讽刺的嘴脸,又在脑海里敲打她。 - “明小姐呢?” 严焰慌里慌张地找到小意。 “她说要回家拿点东西,怎么了?” 小意紧张地握住抹布,那表情活像明宛出了车祸而她要跟着殉葬。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那不然呢?”小意一脸迷茫,“明小姐又不是走路去,我看着她上了出租车。” “你应该通知我去送她啊!万一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怎么跟燕少交代!” “可你不仅是医师,还是燕少的特助助理,没有燕少的吩咐,我可没权限使唤你哟。” “害,凡事要知变通好吧!你好歹告我一声啊!” 这事也怪他,燕少吩咐过盯着明小姐,可他一晃神的工夫,回过头人就不见了。 虽然忘了和小意交接这事的确是他有罪!哎,他怎么就忘记写日程里了呢! - 明宛是来取行李跑路的,自然是回了起初那家【xx人才市场】。 大清早的,职介所还没开门,明宛就站在那被凉风招呼了一阵子。 远远就认出了那外八字的走路姿势,青年甩着钥匙哼着歌,好不快活。 那中介走近一看,双眼一亮:“明宛?!” 明宛刚欲喊人,脑海中这张脸的名字突然失联,只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嗨。”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男人激动地走上前,双手似要捉住她,被明宛闪开了。 他动作一顿,立马川剧变脸,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那个未婚夫不是好东西!他果然还是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 “???” “你不知道吗?昨天有个自称是你未婚夫的人来找你,我不肯告诉他你的行踪,他就让他的保镖打了我一顿! “为了不被我告到派出所还拿钱打发我呢!我一介小小打工人,怕被他报复,只好选择息事宁人了!不信你看我的脖子——” 那中介拉开衣领,触目惊心的红痕遍布。 “这都是被他给打的!” 明宛默默地后退一步,耳朵可疑地红了。 因为她身上也有类似的红痕,是昨晚…… “你怎么这副表情?难道你也被他打了?快让我看看!” 明宛今天内搭弹力黑色木耳领吊带,外罩粉嫩的天蚕丝衬衫,也就是燕恒灿昨晚让人按她的尺寸临时置办的套装。 这中介急于查看她的伤势,竟是直接上手扯她的领子! 尽管只有一瞬间,那恍若盛开在她白皙肌肤上,大片樱花砌作一堆似的瘀痕,毫不留情地晃到了中介的眼。 明宛心有余悸地扯了扯已经恢复弹力的吊带背心,望着他的眼神亦变得不善。 中介脸色一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揭你伤疤的!” 他握紧拳头,眼眸中充满了疯狂和不甘心:“所以,他是对你始乱终弃了么……” “你在胡说些什么?”明宛觉得他奇奇怪怪,忍不住嗤道。“照你这么说,你身上那红痕,总不是也被我未婚夫‘始乱终弃’了吧?” “……”中介的脸登时火辣辣的,“我承认,昨晚我想让房东少收点房租,她说有得谈,把我灌醉了,就……! “我怕你看到了不高兴……” 明宛一脸难评,他是哪来的自信近期她一定会看到他的身体? 她叹气:“你见我还来这里,以为我跟我那有钱的未婚夫谈掰了,又出来找工作了,所以索性推锅给他?” 中介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头来,他生得皮娇肉嫩,低眉顺眼的模样颇能吸引几分母爱。 明宛又是一声长叹:“你至少收了人家小费,不说好话也就算了,也没有这样反过来黑他的道理吧。” “我、我再也不敢了。” 中介表面乖猫,内心却狠狠腹诽:现在的女人真不好骗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不过,如你所见,我跟他……没掰成(正在努力)。”明宛说着,脸色微妙,轻咳一声。“我今天只是过来拿行李的。” 中介一脸失望:“所以你还是要抛弃我。” 明宛摇摇头,从未开始,谈何抛弃。“我其实很感谢你。” “什么?” “我早就发现你给我的信息都是群发的,你朋友圈里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可以对号入座的也不只有我。” 中介慌了,“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可以解释……” “你确定吗?”明宛问。 中介向来靠谎言活着,他们的本职就是吹高薪哄人去黑厂上班,他们好按人头和时长抽成。 可不知为何,此时在明宛那双清澈眼眸的逼视下,他能想到的话术全都卡在了喉间。 中介咽了口唾沫,难以忍受地摇摇头,见明宛犀利的眸光不依不饶,他温和无害的表情,啪地碎裂了。 “那你呢?你一边钓着我,一边去相亲!相上了不就奔向有钱人的怀抱了吗? “你昨晚在哪里,干什么去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指责我?”他直接破罐破摔了。 “果然……不,居然是这样。”明宛不由得苦笑道。 “什么?” “还是要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给过我的错觉。” 明宛释然一笑。 “不瞒你说,之前我很不适应你的聊天方式,油里油气的。但这条街的中介我都加了个遍,他们和你大差不差。 “我还以为你们中介现在卷成这样,连恋爱营销都用上了,只好努力配合你们演戏。生怕你们业务不达标,没法跟老板交代。 “原来你真心想和我处……那我把你当成乙女游戏的角色来回应,也不算是自作多情。谢谢你。” 说完,明宛就让到一边,等他把店门打开。 中介还想说什么,他的同事已经到了,他只能摁下火气,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明宛无不遗憾地望着他的背影:这家中介是她货比三家挖到的宝藏店铺,是同等工种整条街给价最高的。 但是现在搞得这么尴尬,她以后不方便来了。 当着这人的面换另一个中介服务的话,难保他不会给自己穿小鞋,求职过程弄丢身份证什么的。 和燕恒灿不同,她对这个中介没有丝毫好感,就让他自以为是地将她当成什么备胎,帮她找高薪工作,他赚人头费她有高工价,不是很好吗? 反正他每天新加那么多打工妹妹,都比她年轻开朗,除了群发消息,也没空经常骚扰她。 至于她怎么知道他是群发……一个是女人的直觉,另一个就是刚刚诈出来的。 只是她真没想到,他们之间维持了那么久谁都懒得戳破的一层纸,会被燕恒灿这厮刺激得一捅就破了。 有钱人果然有毒,凡人沾不得。 不过明宛不会承认的是,刚才有那么瞬间,当这个一直舔着自己的中介遽然变脸时,她有些后悔早上没让小意去请人派车送她来。 有燕恒灿那些人撑场面,中介也就不会跟她恶心巴拉地演这一出了。 不过,她怎么可以依赖那个不属于自己的燕恒灿呢? 人真的很容易被环境腌入味,这才刚被豪门捧着供着一天,就差点给她养出公主病了…… 第20章 最后的退路 明宛取回行李箱后,就又打了个车到地铁站。 倒不是她不想省钱,只是她实在很怕被某人追上,如果在出租车上发现跟踪者,她能第一时间发现并改变行进路线……应该吧? 下车后,她远远便望见那群对比附近矮楼,在晨曦下闪闪发光、鹤立鸡群的江景房。 银蓝橘的三色混搭设计极具冲击性,像是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水手。 小区就在道路旁,走进去,林荫道仿佛没有尽头那般长,大约拐了三次弯,拖着行李箱的明宛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块空地。 各色月季开得正盛,花朵儿簇拥着中心的健身器材,和挂在器材上东倒西歪的小孩。 “a46,是这里了。” 明宛对上记忆,赶紧看向旁边的楼房,不怪她要确认,这里每栋楼都长得差不多,她真的走错过好几次。 - 明宛轻车熟路地坐电梯直达27层,在长廊里找到了对应的房号,是指纹锁。 机械一滴,指纹锁丝滑地弹开了,明宛的心也落定下来。 房间是简约大气的民宿风格,家庭刚需应有尽有,家的味道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多。 毕竟没有人长住在此,没什么人味。 大厅太空了,家庭主题套间的感觉。 不过以酒店的规格,这可谓豪华套房了,四房两卫一厨一厅…… 【“一间你的一间我的一间客房。” 【“那还有一间呢?” 【“给你未来的孩子。” 【“?不是,我都打算学你不婚了,我哪来的孩子?” 【“谁知道呢,毕竟你有那个功能,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未雨绸缪准没错儿。” 【“好哇,我算是听出来了,你咒我生个野孩子?那我要咒你得恋爱脑!” 【“死心吧,这个世上除了我妹,不会有我认可的人类的。” 【“所以你妹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能介绍给我吗?” 【“不能,你还不配。” 【“呸,死妹控!”】 袁肖是她穷游打工时认识的同事(但人家是体验生活),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还保持着联络的。 说到明宛的同事,就不能不谈到她的工作,而提到她的工作,就不能不聊到她的学校。 明宛有个破职专文凭,还是那种只发书不上课,大部分靠学生自习的放养型学校。 那会正赶上国家扶持人才,补贴职业学校的当口,各种职业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明宛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勤俭持家”的父亲丢进去的。 外界戏称为“薅羊毛专业野鸡学校”,明宛本来只是当个笑话听,后来却发现自己学校也是梗的一环。 比如说,她入学那年一年级人数不够,就和三年生坐在一个教室,教三年生临近期末的课程,根本听不懂,当时严重地打击了明宛的学习积极性。 等送走三年生,学校进来了一批新人,同为一年生,本以为这次可以正常学习了,但那时候明宛的生活费已经断了,她时常逃课打工,根本没人管。 到了第二年,说是今后没有三年级了,三年级直接安排顶岗实习,实习单位由学校分配; 明宛那时也攒了点钱,就老实在学校里待了一段时间,珍惜自己能够坐在教室里的最后一学年。 然而好景不长,二年级上半学期,没几节课老师们就开始带头摸鱼聊天,等二年级下学年,学校直接和工厂合作,把学生们打包丢进去美名曰“实习”,学费照旧。 甚至明宛前脚实习,后脚学校就倒闭被某大专收购了,毫不知情的她一年多回来后,差点连毕业证都领不到。 因为上面的补助期结束了,野鸡学校口碑不好,招生率不达标就办不下去。 午夜梦回,明宛总是会想,她浪费那两年干什么?和直接进厂有什么区别?单纯只是为了熬过“童工”这个梗吗? 总之,她是既无真才实学,中专学历也毫无含金量,只能拿着这个野鸡学历,去毫无前途的小公司当个跑腿文职。 可明宛由于过于出色的外形条件屡次被领导和客户骚扰,加上小小办公室里看不惯她受“器重”的嫉妒,活烦钱少屁事多,钩心斗角的办公室使明宛产生了阴影。 后来她不是在餐厅刷碗,就是在厂里打螺丝,总之为了生活,为了不再回到那肮脏的办公室,她什么都干。 而这些工作都是体力活,劳工们的体力和精神力也是有限度的,通常是干不动就休息一段时间,或跳槽去生活条件更优待劳工,或工价更高的地方。 包括不限于茧城,周边一带哪里有高薪好厂她隔城也会去,反正包吃包住。 是以,别人一生经过的同事顶破天就他从小到大的同学这么多,可对于明宛来说,她的同事可能比她一生中吃过的盐都多。 在这种情况下,明宛总是觉得刚认识一个人,他就辞职了。长大以后,交朋友很容易,交心或维系一段关系却难于登天。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同事如流水,沉没在时光里各奔前程消失不见。 而义务教育时期一起的朋友,从明宛上了职高起,早就因为身份和际遇不同,离心断联了。 可这袁肖就是其中唯一的例外,明宛实在不记得他们是怎么聊上的了,总之就是不知不觉认识了七年,回过神来已是如同家人般的存在。也是目前除了明悠,唯一的朋友。 听说她经济情况不好,袁肖总会在照顾她自尊心的前提下想方设法补贴她的伙食,比如在某多多上给她拼x象火锅面,火腿蛋黄云腿饼,奶皮藜麦卷面包和五黑桑椹紫米饼之类。 为了不让她拒绝,还都是掐着月底她没钱的时候再寄。 听说她不想结婚,他就在茧城买了套房,说这里是她反抗家族失败最后的退路。 明宛也曾怀疑过他的动机,可袁肖完全没给她试探甚至进一步的机会——他天天往国外跑,说是要在疗愈旅居中寻找自我。 职业不明,身份不明,对她诸多隐瞒,高兴的时候一天轰炸她七八十条信息,不高兴的时候上一条信息和新的信息能隔月。 且一年到头见一面都难。 加上他俩的相处方式,完全就是个男闺蜜。 或者是大少爷捡到条流浪狗,勉为其难收留一下,饿不死就行了那种感觉。 一定要形容的话……不是兄妹,胜似兄妹? 她和明悠不也是知道对方活着就好这种感情吗。 当然了,比起锦上添花的明悠,雪中送炭的袁肖是不同的。 - 回到现在,明宛已经收拾好行李,并搭配简易料理包,将火锅面安排上了。 袁肖虽然人不在茧城,却请了钟点工定期维护房子的清洁,所以不论明宛什么时候来都是一尘不染,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尽管明宛说太破费了还不如她来做,不要钱,但袁肖拒绝了,他回来的时间不定,而她也不是一直在茧城。 明宛是个图省事的,哪里打工睡哪里,巴不得将床搬在车间里多睡一会儿懒觉。 因而这房子虽好,一个人也自在,却不可能每次都靠近她旺季期间开出高工价的厂子,再好也带不走。 如是被明宛当成“最后的退路”的快乐屋,雪藏着不告诉任何人,只有节假日会窝在这里,当作旅游民宿小住。 再者就算她偶有一次没找到包住的工作,城中村哪里都有,三四百就能住一个月,她还不至于住不起。 明宛其实还是不大乐意莫名其妙占着别人的房子,欠着过多的人情。 说不上为什么,袁肖对她的好,她几乎感受不到负担。哪怕是明悠,是燕恒灿,都会让她有所负累,袁肖就不会。 也不知道是他的态度问题,还是自己没心没肺。 这种比血缘还要坚实的信赖感一开始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后来习惯了,只能勉强归类为或许上辈子她埋过他暴尸荒野的尸骨,这辈子他是来还恩的…… 挚友的缘分确实是一项无法解释又天赐般的存在。 - 电铃声响了有一阵子,明宛才意识到好像是自家的门铃在响。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房子有门铃的,毕竟她和袁肖都不用,两人还都没啥交际,或者说没有好到愿意带过来加入这个家的交际。 心口遽然跳动起来。 不会吧?! 她一个月才来一次,这都能被他查到?! 那他岂不是会查到户主?发现这家户主是个野男人,那家伙会不会又发病? 明宛慌乱地咬起了指甲盖,明明啥也不是,她却油然而生出一股将要被捉奸的感受。 呸!捉什么奸!正面干他! 明宛想着,一拍桌站了起来。 别的不说,绝不能让他侮辱袁肖,去找他的麻烦! 第21章 虎皮貔貅 明宛从来没想过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会见他。 最熟悉的陌生人——明昱,他无视明宛的抵触,以一种强横的姿态越过她,走了进来。 步入她的安全屋。 他走到客厅里,像是主人一样毫不客气地环伺了一周,阴恻恻的双眼充斥着衡量和算计。 从那被他臃肿的体态撑得不成型的西装里,从款式高调的鳄纹皮靴里,或是他十指扣得满满的金戒指与玉扳指……毛孔里都透露出一股暴发户特有的铜臭味。 这就是她的父亲,人称“虎皮貔貅”的明昱。 貔貅是与麒麟之类齐名的神兽,没有排泄口,只进不出,是吞金兽的代名词。 至于虎皮……大家都说他擅长与虎谋皮,本人也有老虎那样的威势。 不过据燕恒灿说,那只是商业互吹,茧圈的人其实是暗讽他善于攀高结贵,狐假虎威呢。 不管怎样,从明昱摆满办公室的那一堆老虎和貔貅的珍品来看,本人显然是引以为傲。 此时他端着老虎般的面相,貔貅那样无底洞般的眼睛,带着一种犀利的审视,睃巡着他的二女儿。 屋子里蓦地响起一声跳闸似的声音,可屋子没有暗下来。 明昱放下手,严厉的叱责比巴掌还重地压在明宛心上。 “我低三下四,好不容易才让杜雪台接受你,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 明昱气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冲着空气指指点点。 “燕恒灿本来要给明悠的,迪斯尼有意建址的菟丝子木园呢?他拿这么套房打发你,你就乐意了?你怎么那么贱?” 明宛听了,是第一时间松了口气,又有一股闷气憋在心头。 高兴的是,父亲似乎只是跟踪她到这里,并没有去查户主是谁,也不是为了给燕家讨公道来的。 憋屈的是,这是她最好的朋友特意为她留的养老房,甚至还是个学区房,他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嫌弃。 最郁闷的是,她实在不好解释,没有长辈会理解当代友情在年轻人心中的分量; 可要是被父亲知道对方是男的,只会越描越黑。 想到这里,明宛压下心中的郁结,迅速冷静下来: “爸,你误会了,这套房子是我朋友的,她出国留学去了,借给我暂住而已。” 她当然委屈,但比起自己,她更担心袁肖被牵扯进她家的破事里。 明昱听了,面色稍霁。“那菟丝子木园呢?” “还在努力。” 明宛不假思索道,见明昱脸色不对,又嗫喏着补充道。 “这才过了两天……燕家又不是冤大头。” 明昱跟着她的话微微颔首,道:“有希望吗?” “有!” 明昱那老面包似的脸流露出一点满意,人精般的眼眸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那你现在给燕恒灿打电话,我看看你们处得怎么样了?” “爸,才两天,你是不是太着急?人家现在上班呢。平时黏她的女人那么多,我可不能学她们。” 明宛也觉得自己这话老恶心了,但没办法,为了不让老头的注意力回到这套房子的户主是谁这个问题上,她只能豁出去了。 再说,明昱想要听的,就是他们“夫妻恩爱”,就是她“努力上进”。 甭管她演得怎样,只要态度对味了,即使暂时没成,明昱也会放她一马的。 果然,明昱脸色又松了些:“你心里有数就行,拿下来了要通知我一声。” 明宛嘴角抽了抽,装作不在意他那腌入味的茶味,以茶还茶道: “一家人,说什么通知呢?婚礼那天通知你还不行吗?” 可惜不会有那天的,但愿你那时候还笑得出来,而我,早就跑到厂里包吃包住,拜拜嘞您! “你终于想开了。”明昱很欣慰,“之前劝你相亲,你总是推三阻四……还是说,那小子拿下你了?” 说着,刺探的目光在她脸上凉凉扫过,明宛几乎感到后心一寒。 她霎时正襟危坐,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没拿到结婚证和房子之前,我是绝不会让他得逞的!爸你也知道我的脾气!” 接下来,在明宛半真半假的描述下,明昱很快相信了他们谈得非常好,她非常有希望“转正”。 终于,明昱满意了,临出门前,他突然道:“这房子真是你朋友的?” “是真的,我哪有钱买呢。是我以前的同学。要我打电话让她跟你解释吗?”明宛暗暗捏紧了手心。 “不用。” 明昱无机质的双眼耷拉下来,眼神在她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上飞速掠过,语气骤变讨好。 “女女,爸刚刚不是故意的,爸是怕你吃亏,关心则乱而已。你不要跟爸置气。” 置气?她敢吗?动不动就是一巴掌,父亲履行义务是看心情的,父亲架子是要端十成的。 明宛竭尽全力才忍住没冷笑出声。 而明昱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将她的心戳得一片冰凉。 他倏地从他的西服内口袋里摸出了一沓钱,递给她。 明宛没有接,冷漠地回望,幽深的瞳眸中暗流涌动:被羞辱的怒火?被打发的恨意? 明昱却好整以暇地笑了:他对小女儿的情绪了如指掌,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爸爸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这里是两千块钱,够你和他玩一段时间‘你追我逃’的把戏了,反正不多,你就收下吧。” 够什么呢?燕恒灿刚刚搅黄她一份六千一月的工作! 明宛颤巍巍伸出手,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才捏住了那叠钱。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表现得云淡风轻。 明宛还是收了,毕竟燕恒灿那五十万早晚要还,而被燕家退婚后,明昱铁定会翻脸找她算账—— 届时就把这两千块摔他脸上,告诉他她欠他的就这么多,有本事把命收回去! ……她人生中的每段关系都充满了算计。 只有袁肖,只有袁肖不会这么对她,她一定要保护好他才行。 …… 明昱并不知道明宛的心在哪里,眼见目的达到,他背着明宛阴冷一笑,愉快地离开了。 - 在小区门口焦虑徘徊的明悠看到明昱出来,双眼一亮。 她一路小跑过来,亲昵地揽住了他。 “爸,什么情况?问清楚了吗?明宛怎么从燕家搬出来了?” “没有,那是她同学的房子,她暂住而已,听她的意思,她在和燕恒灿闹分手。” “啊?那你还这么淡定?不劝劝吗!” “急什么?打是亲骂是爱,年轻人谈恋爱哪有不吵吵的。她自己有主意,我们甭操心了。” 是吗?可她并不觉得她和周清涵吵得感情好了,反而每次都一肚子火。 “话说爸刚刚让我取两千块现金干什么?是给宛宛吗?” “怎么,我不是刚给过你二十万,这点钱你也嫉妒?或者再取两万现金,给你点着玩?”明昱宠溺地瞅她一眼。 “不是,可你这不是羞辱她吗?她都扳上燕恒灿了,哪还看得上这点钱?”明悠大惑不解。 “就是要这么敲打她,让她认清自己的处境。如果她想要踩在我头上出一口气,就只有靠夫家。”明昱抿起一个老神在在的微笑。 而只要明宛不离开燕恒灿,他明家就有利可图。 明悠大概懂了,可她还是觉得不妥:好端端的,干嘛要去招惹一个已经攀上燕家的家人?以后明家不还是要靠燕家吗? 明昱见她不解,又意味深长道:“女女,依你看,你妹妹是什么脾气?” 明悠想了想说:“直性子,藏不住事~我觉得很可爱啊。” “对,就是可爱。”明昱皮笑肉不笑,“她那样的人,平时像块冰,像只刺猬一样;突然事事顺着你,茶言茶语一套一套的,你会怎么想?” “你的意思是,她想退婚?!”明悠脸色一变。 明昱沉吟片刻,摇头道:“不一定,但她和燕恒灿定然不顺利,否则她不会跟我说那么多的,指不定婚事都快黄了。” 明悠一脸无语:“算上今天他们才正式处了三天,爸你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啊……” “也许吧。” 明宛最好不要想着故意退婚,搞得明家跟着一落千丈。否则不用燕恒灿出手,他就要收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