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详,娘不爱,逃荒后她占山为王》 第一卷 第1章 开局娘要被浸猪笼? “林思泠——你娘要被浸猪笼咯!你马上会是没人要的孤女了!哈哈哈——活该!” 被狠狠推倒在地的林思泠,后脑勺重重磕在地面上。鲜血迅速涌出,染红地面。 注意到这一点的熊孩子,刚刚还嚣张不已的气焰,一下子偃旗息鼓。傻愣一刻,转身拔腿就跑,冲出门外。 宛如一头受惊小兽,边逃边嚎出了破锣嗓门。 “哇——臭丫头死掉啦!” 隔了会儿,地面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动了动,手脚抽搐,慢慢苏醒过来。 一对原本没有神采的死鱼眼睛,透露出某种不符合本人年龄的清冷、深沉情绪来。 很明显,这是内在换芯儿了。 摸摸疼痛的后脑勺,把满是粘糊液体的手举到眼前看,林思泠无比悲哀地确认这一事实。 她放假在家玩游戏,玩得好好的,突然就穿到这里—— 整个人严重缩水一大圈不说,打量周围环境,这分明还是置身于古代的一个贫民窟! 家徒四壁四个字对于它,算是褒奖。 当然,当务之急不是挑剔环境,而是她现在后脑勺的伤。不赶紧处理下,说不准步原身后尘了。 艰难地坐起来,爬到稻草铺,凭借接收到的原主记忆,在草垫子下面的小布袋里,翻找出一件红色肚兜。 这是原主她娘…… 她娘唯一一件值钱的家当。料子细棉,从未上身过。 林思泠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刀片划成布片,充当绷带紧扎伤口止血。 至于吉利不吉利,顾不上。 母女俩只有两三身叫花子外衣,毁一件少一件,影响出门。 至于她娘少件内衣的事……即将要浸猪笼的人,管那么多干嘛? 说起原身,这也是个倒霉催的娃。 她娘林莹莹,据说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因为犯错被当家主母发卖。她爹宋振花了一两银子,买下做媳妇。 而她,因为她娘不满十月怀胎早产生下她,引起婆家极大怀疑,认为她不是老宋家的种。 架不住她爹往死里保她们母女啊,将她视为己出。气得婆婆周老太直拍自个大腿,骂二儿子鬼迷心窍,连同二儿子也不待见。 两个月前,她爹在城里打短工,遭遇飞来横祸,不幸殒命。 约莫是贪图东家那一笔丰厚的抚恤银子,周老太借口二儿媳不守妇道,林思泠不是宋家的种,将母女俩扫地出门。 这时候,她娘已然怀孕六个月。 一怒之下,她娘把她的名字改了。 可失去夫君,没有收入来源,宋家就给一间破烂的茅草房,供母女俩栖身,拿什么养家呢? 于是,熬不下去的林莹莹,挺着大肚子再次去找宋家要说法。不管咋样,那笔抚恤金有她的一份—— 故而,被激怒的周老太这回发狠了。 直接状告村里正,要将林莹莹绑了浸猪笼。连同林莹莹肚里的孩子,宋家也不认,栽赃是林莹莹奸夫的。 自身身陷囹圄不说,带累原身,给宋家熊孩子欺上门,一推小命没了。 捋顺前因后果,林思泠为为自己的地狱开局,掬了把同情泪。 所以说,不务正业玩游戏是不对的,果然遭报应了吧? 她现在这具身体,九岁。吃不饱穿不暖小可怜一只,发育不良,甚至不如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有力气。 大堂弟宋兴福、就是害原身的熊孩子,一推便让她送了命。 这么破败的身体,如何去救林莹莹呢? 不救也不行! 失去她娘这个监护人,她凄惨的下场可以预见。 头疼地摸了摸后脑勺,血差不多止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严重出现了幻觉,此时她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 叮,种瓜得豆系统开启。 以人青丝为种子,精心培育24小时,收获任意农产品;极小几率得到此人忠心,收为随从,上限10人。 来了,穿越者的标配金手指! 林思泠先是狂喜,继而迷茫。 什么意思? 拿人头发当种子? 这个撇开不谈,能种出人的忠心,收之为随从?她一穷二白不是还多添张嘴巴,跟着她吃吃喝喝? 好奇怪的金手指。 感觉应该与她穿越前玩的游戏有关:那游戏她下载了两个mod。一个是如意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个是收随从软件。 这金手指六得很,直接给她整合了。 目前所处大环境为少康元年,肃州召南县宋家村。 这几年天灾人祸。肃州刚经历过一场旱灾,又迎来一场特大水灾。加上官府横征暴敛、盗匪横行,老百姓们普遍缺衣少食,生存困难。 种瓜系统倒是来得及时。 不过,眼瞅着她娘即将被浸猪笼,收随从什么的,派不上用场吧? 门外传来噔噔脚步声。 林思泠来不及找个地儿装晕,“砰”的一声响亮!她家破门板再次遭劫,哐当挣扎摇晃几下,倒下来,四分五裂。 双鬓斑白、发髻挽得梆硬的一个青布衣老妇人冲进来,气势汹汹。 她用犀利刻薄的毒辣眼神扫视林思泠,没好气对心虚胆怯跟在自己身后的熊孩子宋兴福说:“这死丫头不是活的吗?大小子你瞎嚷嚷啥?” 给村里人听到,无事生非! 林思泠静观其变,打量对方。 只见这老太太颧骨高,嘴皮薄。一双浑浊细长眼睛,嵌在风干橘子皮的老脸上。 相由心生。 不用问,这就是她“奶”周老太! 宋兴福战战兢兢从他奶身后伸出头来,小心瞅了眼用红布包着头的林思泠,又看了看地上模糊的人影子。 片刻后,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你这臭丫头!竟敢装死吓我?我真打死你!” 骂骂咧咧,扑上前要揪住林思泠,好好教训一番。 林思泠奋力闪躲,还用脚踹了对方几下。 奈何周老太着实疼自个孙子。宋家女人不吃不喝,也要将省下来的口粮,让给家里男丁! 小崽子养得跟头小牛犊似的壮,浑身是劲,哪像她这种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她的反抗如同猫抓痒。非但没能击退宋兴福,反被小崽子按在地上摩擦。脸上、身上,挨了好几下痛揍。 不能还击,且没地儿说理,林思泠急了,爬到草铺边捡起刚割肚兜的刀片,举着便向这对恶毒的婆孙吼。 “姓周的老太婆,你再放任你家小疯狗乱咬人,小心我把他废了!”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她说不准还能穿回去。 第一卷 第2章 饿,好饿! 周老太见她拿着生锈的刀片乱挥,状若疯狂,生怕伤了自家宝贝孙孙,连忙将宋兴福拽回身边。 “大小子,跟奶回家去!这么个小野种你理她做什么?等明天收拾了她娘,再把她提脚卖了,给你买糖吃。” 宋兴福鼓起脸上的横肉,恶狠狠瞧了眼林思泠:“将小野种卖远点!有她在,村里大牛他们总笑话我和弟弟——” 林思泠出离愤怒,追到门边,冲两条离开的身影喊。 “你们算什么东西,有资格卖我?不是将我们母女赶出宋家了吗?还说我不是你们宋家的人……” 周老太回头送出嘲讽的一笑,那笑容包藏无限恶意。 林思泠一腔不平,瞬间给这一笑浇息怒火,冷静下来。 她娘明早就会被村里正开祠堂浸猪笼! 等她娘一死,她一个小丫头,毫无自保能力。宋家要将她绑了卖掉,根本无法反抗。 求人帮忙? 村里人眼睁睁看着宋家害死她娘了,谁会帮她? 要命的是,她现在还不能撇了她娘,自个逃命。一个九岁的孩子,能逃到哪去? 古代没有路引,没有成年人保护,她在外就像是一株野草,妥妥任人践踏。 想了又想,林思泠扔下刀片,扯把稻草胡乱擦擦脏手,抬脚朝宋里正家走去。 虽说原身记忆里,她娘林莹莹不怎么待见自己。不过于情于理,不能弃她娘不顾。 哪怕为她自己? 至于家门洞开,无人留守……雪洞似一间草房,摇摇欲坠,放现代当茅房都嫌差,哪个梁上君子想不开要光顾? 她家最值钱的东西,目前顶在她头上呢! 时近晌午,田间无人劳作。 淤泥里东倒西歪,趴着被水泡烂的农作物。少数新种的水稻豆类,附近有村民搭草棚子,不错眼珠地盯守。 就怕有人饥不择食,将幼苗刨出来吃了。 他们一家子老少,可全指望这一批新播种的粮食收获,熬过冬天呢。 而这期间没有进项,只能想尽各种办法。抵押家当、卖儿卖女,换回粮食。甚至于剥树皮碾成粉,混合着野菜末、草屑末炕成饼充饥。 听说还有那去河边挖观音土的。不过吃了没几天,便腹痛坠胀死的凄惨。 她娘也是没办法了。 怀着孩子呢,存粮告罄、野菜挖不到。想着周老太能看在过世男人及未出世的孙子面上,还回一点抚恤银子,以便撑到生产后,外出劳作。 万不料这婆家当真是豺狼之毒,翻脸直接要把自己媳妇送上黄泉路。 林思泠肚子咕咕叫,浑身难受没劲。饥饿像是在她腹中点了把火,烧得她五脏六腑痉挛。 空有金手指,短时间内搞不到吃的。 瞥一眼脚下的泥土路,随手揪了小把草,摘去上面脏东西,塞进口中。 满以为能学着红军吃树皮、吃草根的大无畏精神,谁想那草又苦又涩,根本咽不下去,无奈又吐了出来。 短短不到两百米的路,她艰难走了一刻钟。 宋里正家盖的是全村唯一的青砖瓦房。他小儿子在县城读书,听说也是全村唯一的童生。 为此,宋里正沾沾自喜。 每逢出门,一撮山羊胡子梳理得油光滑亮;那大肚子腆着,基本看不到自己的脚。背负双手,县太爷来了也没他有官威。 尚未接近宋里正家,他院子里的大黑狗便龇牙咧嘴,冲人凶猛嚎叫。 林思泠怕狗,不敢再向前。站在原地,等候宋里正的家人出来看情况。 过了会儿,宋里正家被狗吵得受不了,终于有人开门出来查看。 见是位眼睛大、瘦高个的年轻小媳妇,林思泠连忙招呼人:“宋二婶,我来求见里正爷爷的!请问里正爷爷他在吗?” 宋二婶一看林思泠,就知道她来做什么的,脸上怜悯之色一掠而过。 拴好狗,对她招了招手:“宋二丫头,你过来,狗不会咬你的。” 没被逐出宋家前,林思泠在宋家排名第二,大名宋二丫。因此村里人习惯称呼其为“宋二丫头”。 林思泠这才壮着胆子上前。那狗有主人在,果然不叫了,乖乖趴在地上,吃主人端来的残汤剩羹。 望了眼狗碗,林思泠舌尖分泌出唾液,不争气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她快饿死了,可这宋里正家好富有,居然能养活一条大黑狗! 而且,这狗吃的都比原身母女吃得好! 她的表情,宋二婶尽收眼底,没太在意。 村里的小孩子,哪个不是像宋二丫这样,见什么吃的都垂涎欲滴? 只是这年头,家家户户过得艰难。她婆家是因为公公当着里正,有那么一丢丢官府给的收入,才能维持过来。 要救济旁人,万万不行。 养条狗能保护家人;给外人吃的,能冲他们摇尾巴吗? 所以,宋二婶把心里那一丝丝同情收起,正色对林思泠道:“宋二丫头,你回去吧!你娘的事,她咎由自取。” 顿了顿,觉得跟一个孩子数落其母亲的不检点,有些残忍,改口。 “这事,你找我公公也没用!处置她的决定,是村里几位长老共同决定的——你奶不怕家丑外扬,一心清理门户,还能冤枉了你娘?” “这是什么逻辑?” 林思泠给气笑了。 “就因为是那老太婆一家举证的,绿帽就一定得扣我爹头上?捉贼捉赃,拿奸拿双,仅凭他们一面之词,便要将我娘浸猪笼?” “你们擅自动用私刑,难道祠堂宗法,大过国法?” “咦……你这小丫头,几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宋二婶用不可思议的全新眼光瞧她。 “什么宗法国法的,我就和你说了,找我、找我公公都没用!你娘她不守妇道,落到这种下场,纯粹是她咎由自取!” 回身将拴在树下的狗解了绳子,又放任大狗在院子里撒欢,对人虎视眈眈。 “你快回去吧!有求我公公的功夫,还不如去求你奶——懂吗?” 自以为大发慈悲,指点出明路的宋二婶回屋去了。独留林思泠,怔怔站在竹篱笆外。 隔了会儿,她低头往回走。 天大地大,无所适从,她四顾有种茫惶感。空有金手指,且身为穿越者,可她连原身的娘也救不了,怎么办呢? 思忖一番,还是得去祠堂那边看看。 林莹莹被关押在祠堂内,如果能将其在浸猪笼前救出来,连夜逃出宋家村,不失为一条解决之法? 至于今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一卷 第3章 断头饭! 有想法就付诸实施! 林思泠当即跑去祠堂附近踩点了。 祠堂门卫是个三旬左右的壮汉。蹲在门口,捧着生地瓜啃。 林思泠围绕他转悠一圈又一圈,对方冷眼,完全吓不退她。目光落在那带着丝丝红色的地瓜上,口水疯狂地分泌。 “宋二丫头,你来见你娘最后一面的?” 终于,壮汉实在受不了她如饥似渴的泛绿目光了。勉为其难,把啃得只剩尖端的一小块地瓜递给她。 “是……” 林思泠一点不介意这上面沾着他的口水。 生存面前,矫情给谁看? 她甚至怕对方后悔!连忙将那地瓜块,一口塞进嘴里。嚼吧嚼吧,来不及品尝滋味,迫不及待吞下肚。 壮汉看着她的样子,表情些许怜悯。不过同宋二婶一样,他很快敛去这种神色。 “谢谢宋七叔。宋七叔,我能去看看我娘吗?” 壮汉名叫宋安和,家里排行老七。他家和宋里正家是邻居,关系要好,故而宋安和得到看守祠堂这份工作。 此时宋安和看着林思泠,一脸为难。 “宋二丫头,不是我不让你进去看你娘……你现在即便去看了她,有什么用呢?” 将死之人,见面徒增伤心罢了。 林思泠用破烂的脏袖子擦擦眼睛,泛红眼眶。 “宋七叔,死刑犯还供给一餐断头饭呢,这生我养我的娘,村里也不让我见最后一面?” 她很想大声咆哮“凭什么”,无奈人微言轻,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采取怀柔对策。 宋安和一阵沉默。 别看他块头大,心地不坏。对于林思泠母女的遭遇,他非常同情,奈何他不是能做主的人。 林莹莹长相年轻漂亮,加上新死了男人,一个村的狂蜂浪蝶,围绕李莹莹转。 村里的女人,恨之入骨,包括他媳妇。若他这种关键时刻敢露出点什么声色,家里这关他就过不了。 但林思泠的请求,完全合情合理,他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想通,从身上又摸出一个小地瓜,这是他的晚饭,递给林思泠。 “宋二丫头,那你进去看你娘一眼吧。这个地瓜,给你娘吃。记住,长话短说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谢宋七叔!” 林思泠接着小地瓜,强忍住塞嘴里的冲动,跟着起身的宋安和,走进大门。 祠堂在内院,平常封闭。外院几间杂屋,一道围墙,是宋安和的工作地点。 林莹莹便是关在外院其中一间。 宋安和一边掏钥匙叮当开门,一边低声告诉林思泠。 “昨日你娘被你奶他们送过来时,被打得不成样子,裙子上有血,不知道肚里孩子能不能保住。” 他叹了口气。 “你奶硬说孩子是隔壁村马赖子的,马赖子没抓着人,跑掉了。真是个没担当的,撇下你娘一个人……” 林思泠一脸漠然听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已经不试图为她娘叫屈申冤了,明摆着宋家村想置他娘于死地。 宋里正能当上里正,可能被周老太牵着鼻子走吗? 无非是觉得林莹莹一个寡妇,无依无靠,留在宋家村是不稳定因素,不利于他管理。索性顺遂周老太的意,把人给解决了。 还能杀鸡给猴看,给村民一个警示。 现在人人愁了上顿没下顿,人心惶惶,谁有功夫管林莹莹是不是被冤枉的。 瞄宋安和手拎那一大串铜钥匙,林思泠在内心判断,她有多大几率偷出它们? 虽说宋安和人不错,可她娘眼瞅要死了! 宋安和推开木板门,发出“吱嘎”难听的声音。他站在门口,朝内喊了一声。 “二振媳妇,你闺女来看你了!” 黑洞洞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响动。 宋安和朝林思泠递个眼色,示意她自己进去,同时叮咛一句。 “早点出来!耽误太久,被人撞见,我不好交代。” “好,谢谢宋七叔。” 林思泠再次道谢,摸着黑,进入房间。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发现昏暗的木板房内,没甚家具,就一堆稻草。一条娇小的人影,蜷缩在草堆里。大肚子相形她的体型,非常明显。 听到脚步声,一动没动。不知是不想理会,还是昏迷过去了。 原身胆小懦弱,与她娘感情并不深。整个宋家,宋振大概是唯一真心疼她的人。 可惜好人不长命,一次意外,让原身失去了头顶的保护伞。 林思泠蹲到草堆旁边,想查看林莹莹的情况。结果,对方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眼神,反将她吓了一大跳。 林莹莹神情冷漠异常地瞅着自个闺女,说出的话,像寒冬腊月的风,嗖嗖直冒凉气。 “死丫头,这个时候才来探望,巴心不得我早死吧?” 林思泠…… 难不成原身其实也不是林莹莹的种? 要不,亲娘怎会一直不待见亲闺女呢? 她不多说话,怕林莹莹发现自己闺女芯子换了,直接将手中的小地瓜递过去。 “断头饭!宋七叔给的,娘你吃吧。” 林莹莹险些被她一句话噎死。没好气怒瞪她一眼,抢过地瓜,便往嘴里送。 那地瓜小,她狼吞虎咽,很快见了底。 林思泠在旁边看得干咽唾沫,悄悄捂住自己饿得几乎没了知觉的肚子。 林莹莹注意到了,没理会。 她自顾不暇,哪还有空管旁人。 “娘,你腹中孩子……” 林思泠打量她,小心翼翼问:“没事吧?” 林莹莹猛地抬起头,眸子里透露出一丝疯狂。 “死丫头!和你那个死鬼爹一样——老娘命都快没了,你们只惦记老娘肚里的孩子?” 林思泠有点无语。 她这不是担心她娘万一流产,影响跑路吗? 再说了,婆家人歹毒,她爹宋振对她娘是真的好。之所以进城打工,不就是为了给媳妇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 翻遍原身记忆,宋振是个老实憨厚的人。 连原身可能不是自己的种,都能接受,视如己出。这样一个男人,你说他窝囊,能说他不好? “娘……” 林思泠迟疑着,说出自己的计划:“我打算从宋七叔那里偷出钥匙。咱们趁夜逃离宋家村吧……” 虽然不大可能成功;即使成功,也面临种种未知危险。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林莹莹被浸猪笼,自己被宋家人卖掉? 第一卷 第4章 真有奸夫? 林莹莹用沾满灰土和血污的手背擦擦嘴,瞟自个闺女一眼。死气沉沉的表情,终是有了一丝松动。 “你一个豆丁大小丫头,能办成什么事?不用你,越帮越忙!今晚三更,你收拾好家里东西,在村外那株老槐树下等就是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有的是人,来搭救老娘脱离苦海……” 林思泠过于惊讶,嘴里话不经脑子跑出来:“娘,你真的有奸夫?” 话音未落,手臂被林莹莹的九阴白骨爪重重拧了一把,疼得她直咧嘴。 林莹莹怒骂道:“和你那个蠢爹一样,说话从不过脑子……” 突然语声一顿,瞪着自个闺女头上包的红包—— 咋瞅着那么眼熟呢? “你这头……” “娘,今早宋兴福跑来咱家闹事,还打伤了我!” 林思泠心说不容易,终于有人关心她的伤了。替原身带着两分委屈,几分愤怒,赶紧告状。 谁想她说的什么,林莹莹压根没往心里去。当辨认出来她头上的“绷带”为何物时,气得红了眼睛。 “死丫头!你竟然把我一直没舍得穿的新肚兜……给剪了?” 剪了不说,还包在头上! 一时之间,林莹莹感觉全身血液轰轰涌上头顶。 “其他衣裳又脏又烂,怕有细菌……” 林思泠觉得她娘没抓住重点:“是宋兴福他……”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打得她偏过头、消了声。房间里静悄悄的,既潮湿又阴暗。 片刻,林思泠摸着失去知觉的半边脸,垂下眼帘,看着因为用力过猛、一头栽倒在她面前晕厥的林莹莹。 千言万语,最后化为幽幽一叹。 “林思泠,真佩服你是怎么活到九岁的?” ——走了也好,至少那个世界,还有个真心疼爱你的爹! 起身走到门边,想到什么又折回来。再次蹲下,将林莹莹身体扶正,避免压着她大肚子。 撩起其衣裳检查一下,确定没有流产迹象,稍稍放心。 不知道是她娘命硬;还是周老太一伙做贼心虚,打人没敢下死手。总之落到这步田地,她娘只受了点皮外伤。 整理好林莹莹的衣裳,林思泠低着头,踟蹰走出房间。 宋安和倒是知礼,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遥遥盯住门板,没有靠近听母女俩谈话。 见林思泠终于出来,他松了一口气,连忙拿着铜钥匙迎上来。 “宋二丫头,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千万别跟任何人说,我放你进去过——啊?” 见林思泠点头,挥手撵她走。进屋瞅瞅无异样,方才退出,重新锁好门。 往祠堂跑这一圈,回到家的林思泠饿得眼冒金星。顾不上收拾一地狼藉,先翻箱倒柜,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然而缸里空空、灶台漆黑、厨柜几个破木碗。别说一粒米,她连把野菜也没掏摸出来。 没办法,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先是出门寻找水源。河边不敢去,洪水刚退不久,那河水浸泡过各种尸体,脏得很,喝了怕沾染疫病。 村东头倒是有口井。但井水同样被污染,且她人小力气小,怕井水没打上来,把她带井里去了。 最后,就近找了个积水的土坑,舀了半盆浑浊的泥浆水,费力地端回家。 记忆里原身母女俩是将这种脏水放置一段时间,水稍微清澈下就饮用。林思泠觉得小命要紧,还是得稍微将水过滤下。 捡来几根树枝,搭成三角架。然后撕烂林莹莹的一件衣服,当成过滤布,绑了四层在三角架上。 这可不是她故意报复林莹莹那一巴掌。 而是家里人衣裳,就数林莹莹的质量好、补丁少。不撕她的,撕谁的? 最上面一层滤布放小石子,第二层滤布放沙土,第三层滤布放细绒的青草,第四层放灶膛里扒出来的木炭渣。 然后用木碗舀起脏水,小心翼翼从上往下倒。 经过四层过滤,最终滴入地面盆子的水,就是净水。将其烧开,基本对人体无害了。 收集柴火、升火烧水,这些工作量,对于饿得前胸贴后背、四肢酥软无力的孩子是及其艰难的。 加上受伤失血,踩在凳子上攀住灶台的林思泠,几次差点栽进那口破大铁锅中去。 好不容易烧出小半锅开水,等不及放凉,边吹边小口啜饮。 肚内有了热乎乎的东西,仍觉饥饿,好歹身上恢复了点力气,手脚哆嗦得不那么厉害。 放下碗,她开始琢磨自己得到的金手指,是不是应该实验下? 离三更还有六、七个时辰,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拿了小木铲,在屋角落掘土。 这屋里屋外一个样,都是黄泥土,没铺青石板。种植在家,免遭人眼。 刨半天挖出几个浅坑。直接将草铺里收集出的几根长头发丝,丢进坑中掩埋起来。 林莹莹不像个当娘的,但短时间内,她还需要这个娘。 所以,如果金手指发挥作用,让她收服林莹莹,自然甚好。 不然,实验下也没什么损失。 临睡前,浇了几瓢泥浆水在土坑里,权当施肥。这才收拾几件破衣服,卷成个行李包枕在颈下,疲乏地闭上眼睛。 破门敞着,呼呼往屋里灌风。好在是夏季,本就闷热,倒不用担心着凉。 一觉睡到天黑才醒。 睁开眼,月光从破烂的门窗洒进来,照得茅草房亮堂堂的。 视线往角落土坑随意一扫,一丛生机勃勃的绿色涌入她视野。呼吸为之一顿,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起来。 她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那丛绿色面前,又惊又喜地看着—— 金手指,见效了! 几丛绿植,破土而出。 系统告诉她将青丝种子培育成熟,需要24小时。实际时间不到一半,这些作物已经长大。 有一株五色椒,甚至结出樱桃般的果实。只是尚未成熟,果实为绿色。 想到即将离开宋家村,肚子又实在饿得紧,林思泠拿来木碗,采摘果实和能吃的嫩叶。 除了一小把绿椒,收获两个拳头大的“牛心”(未成熟的卷心菜)、几根葱尖。 她拿着木铲还想把绿植毁尸灭迹。但没等动手,被薅过的作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最后化为虚无,尘归尘、土归土。 第一卷 第5章 被抛弃了? 惊异之余,林思泠也松了口气。这样更好,不会留下痕迹引人怀疑。 过滤出小半锅清水,将牛心菜、葱尖、一颗小青椒丢里面混煮。没盐没油,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连菜汤也喝干净,撑得滚瓜肚圆。这具身体有生第一次,体会到温饱的滋味。 望望外面天色,她收拾东西,拿根棍子防身。过滤架材料难得,舍不得丢,也一起扛上出门。 头顶月亮约莫是不乐意她走夜路,故意躲进厚厚的云层里。林思泠深一脚浅一脚,努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脚下,朝村外赶。 林莹莹那尿性,就怕到得晚了,不肯等她。 宋里正家在村子中心。不想绕一大圈路的话,势必经过他家。 林思泠怂怂地望了眼那黑咕隆咚的院子,心里祈祷对方家的狗,是栓着的,而且别叫得太大声。 她尽可能远离篱笆墙。 还好,直到走过宋里正家,才听到狗呼噜呼噜喉咙作响,“汪”了两声。 扪胸口,林思泠快步来到村口老槐树下,左右张望无人,挽着小包袱,蹲在草丛中。 算时间,还有会儿到三更天,不知道她娘会以什么方式出现?救她娘的人,是她娘的相好吗? 一方面为她爹不值;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暂时依靠她娘。 心里寻思着待会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娘和她娘的“奸夫”?没想到这一等,直接等到了五更天。 眺望东方天空现出的丝丝缕缕曙色,林思泠傻了。 难不成她娘给人耍了,并没谁乐意去救她娘出来? 那她怎么办? 给她娘收完尸再逃,还是现在马上逃? 纠结一会,她撒腿朝祠堂的方向跑—— 无论如何,凭借下原身这具身体的因果,她便不能撇下原身娘不管。 刚跑进村,一阵“镗镗”铜锣响,发自祠堂方向,夹杂着嘶吼急促的嗓门。 “不好了——快来人!二振媳妇跑了!宋七被奸夫淫妇打死了……” 听了几遍,林思泠才听清这番喊叫的内容。 一瞬间,她背心凉了一片! 她娘撇下她,自己和人逃走了?还将宋七叔杀害了? 记忆里她娘杀只鸡都要推给她爹处理,说自己怕见血。她有那个胆子,去伙同外人杀人? 眼瞅宋家村躁动起来,她不敢再去祠堂求证,撒丫子往家的方向飞奔。 此刻直觉,躲在家中最安全。至少,不会被愤怒的村民们,当成她娘和她娘“奸夫”的同伙。 经过宋里正家时,一团黑东西猛然从路边草丛里钻出! 面对两个泛绿且透着凶光的眼睛,林思泠被吓得魂不附体。 她上一世被狗咬过,有阴影,非常害怕狗。何况宋里正家养的这条大黑狗,喂得膘肥体壮,直立起来比她高。 当下林思泠浑身僵硬,而铜锣一声比一声紧急敲响。再多耽误会,被起身的村民们逮个正着就麻烦了。 权衡利弊,她顾不得那狗,绕着宋里正家慢慢走了一段路,回头见那狗兀自虎视眈眈,没有追过来的意思。松口气,继续跑。 这不跑还好,一跑,那大黑狗倏地弓起后背,如同离弦之箭,朝她追来! 林思泠亡魂皆冒,没命地向自家茅草房跑。仅剩的理智,边跑边哆嗦着手,从包袱中摸出两个绿辣椒。 她心里简直是恨死了宋里正一家。 人没吃的你养条狗便算了;不栓牢绳子还纵容狗跑出来行凶。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畜生! 只能试试这穷人家少见的五色椒,能不能骗过蠢狗? 若不能,拿着棒子跟狗殊死相拼了。 她家那个破茅草房,多半也挡不住狗来去自如的。 想到此,她迅速缓下脚步,一只手紧握树棍,转身面对追来的恶狗! 尽管怕得浑身发抖,她依旧鼓足勇气,用棍子在身前虚虚挥舞,击打地面弄出响声。同时,嘴里发出“嗬嗬”声音,以此驱赶对方。 那大黑狗脖子拖着半截断掉的绳子,一身毛发竖立,吐出猩红舌头,露出满嘴锐利的尖牙。眼神凶狠,喉咙里发出低低咆哮,一副随时会扑过来的架势。 林思泠硬着头皮,丢了个五色椒过去。 见大黑狗不为所动,她又丢出第二个。 终于,习惯被人投喂的大黑狗低下头来,用鼻子去嗅面前的五色椒。 趁此机会,林思泠将包袱放地上,抽出卷在衣裳里的刀片。 刀片是家里的旧菜刀兼镰刀,把手没了,缠了布条将就用。这会儿,她打算拿来当杀狗刀。 她确实惧狗。 但是,她还有另外一种不为人知的狠劲—— 一旦对某种事物怕到极致,她便会生出种摧毁对方的极端恨意与勇气。 大黑狗嗅过五色椒,没有吃。抬头看看咫尺距离的小女孩,还有小女孩手中亮晃晃的刀。 对方脸上带着种奇怪的笑意,似乎在蛊惑它过去?这令它本能感受到危险。 对峙一阵,不远处有人从田埂路上过来。大黑狗低吼一声,转身夹着尾巴,迅速溜走了。 林思泠握住刀片的手指发麻。 踏前两步,她将两个五色椒用脚狠狠踩烂,直至它们与泥土混为一体,方才捡起包袱快步回家。 她身材矮小,加上杂草树丛掩护,村民们纷纷忙着赶往出事地,没有发现她。 回到破茅草房,林思泠克制住自己发颤的心脏乱跳,一屁股坐到草铺里,想着这一晚上连串发生的惊心事。 她娘…… 林莹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嫌她是个累赘,和“奸夫”远走高飞不管她吗? 那何必告诉她去村口老槐树等?他们直接走不就完了! 或是逃出祠堂时出了意外,林莹莹才顾不上她的? 总之林思泠十分懊恼。 这真是接手了一个什么奇葩家庭、烂摊子! 将小包袱和过滤架推到草铺下,躺草铺上去。隔了会儿,听到门外闹闹嚷嚷,大队村民朝她家的茅草房赶过来。 没有门,窗子腐朽不堪,村民们得以畅通无阻进屋,或则站在屋外。一个个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视躺在草铺里的林思泠为无物。 第一卷 第6章 你娘去哪了? “宋二丫头竟然还在呀?” 一个年轻妇人尖厉着嗓子咋呼。 “林莹莹那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自个跟男人跑了,闺女撇下不要了……” 人群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林思泠装作如梦初醒,坐起来揉眼睛。 不过,她没来得及继续表演,就被一个从人群中窜出来的干巴巴妇人,重重一推倒回草铺。 那干巴妇人发了疯似又嚎又叫:“死丫头,你娘在哪里?快把她交出来!她伙同奸夫,打伤我家男人,我要她偿命!” 林思泠后脑勺重重磕在床板上,本就受伤的头,越发眩晕。死鱼般直挺挺躺着,任由干巴妇人扑在身上,又掐又打。 旁边的宋二婶看不过去,同着村里几个妇人,架开干巴妇人。 “宋七媳妇,你撕扯人家一个孩子干啥?这孩子怪可怜的,不是也被她娘撇下了?” 宋七媳妇在她们手中挣扎,连哭带喊,声嘶力竭:“我不管,母债女偿!大的跑了,小的必须给我家赔偿……” 林思泠抱着头努力从草铺坐起来,心里暗恨。柿子逮着软的捏,当她好欺负是吧? 不过,从这宋安和媳妇嘴里,她得出两个有用信息: 第一,她娘确实是跑了。 第二,宋安和没死,只是受了伤。 这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宋七叔心好,若真的被害,未免无辜。 “宋二丫头,你娘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宋里正越众而出,手中拐杖敲击地面,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翘着山羊胡子,问了林思泠这么一句话。 林思泠目中隐藏厌恶瞧他—— 一切麻烦都是周老太与这个宋里正搞出来的。要说“奸夫淫妇”,这么听信周老太谗言的宋里正,岂不是同样可疑? 面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一脸怯怯:“里正爷爷,我娘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吗?你们还说要将她浸猪笼……她真的跑掉了吗?” 最后一句话问出,自然而然,流露出喜悦之情。 她这种反应,是为人子女真实的反应。村民们释疑同时,也有人心生不满。例如宋七媳妇,怒目瞪她。 “死丫头你高兴什么?你娘跑掉了,还有你在……哼,蠢货!你娘压根没把你这闺女当回事,亏你还为她着想!” 她的想法,也是其他村民的想法。瞅着林思泠,大家眼神不由得变复杂。 “宋振媳妇既然没回家,连自个闺女也扔下不要,那想必是伙同外人,逃出村了。” 宋里正不再理会林思泠,转身走出屋,部署指挥村里青壮,兵分几路去追人。 留下宋二婶一堆女人,七嘴八舌、群情激奋探讨:把奸夫淫妇捉回来,要怎么处置方能解气。 宋七媳妇扯着林思泠,一叠连声,只管嚷嚷要她赔偿自己男人的药费、误工费。 林思泠冷淡挣脱出手:“宋七婶,我娘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你看中什么,拿去吧!” 宋七媳妇扫一眼家徒四壁的茅草房,脸越发黑了,骂骂咧咧。 周老太家的邻居嘴快:“上回周老太不是说,给宋二丫头在城里找了户好人家吗?那聘礼就有一两,给你家男人做赔偿,绰绰有余了!” 众人一听,窃窃私语。 “一个小丫头,人还没长开,能给这么多聘礼?” “别是卖去腌脏地方了吧?听说只有那种地方,签死契才会给得高……” 宋七媳妇一听,急吼吼往外走:“我去找她家理论!” 母债女偿。换而言之,卖宋二丫头的钱,她家应该分一份!不然,她男人不白让奸夫淫妇打了? 林思泠冷着脸,目送一大群村妇离开自己的家,跟去看热闹。 有人顺走了她家两条小板凳;有健妇拎走了她家那口破大铁锅;甚至碎在地上的门板都没放过,七手八脚给捡走了—— 这可比她们上山砍柴来的轻松。 林莹莹人缘是不好,不过这帮过境蝗虫,是不是更加无耻? 她人活着,在她们眼里,已像死了! 蜷缩在草铺里,林思泠单薄的小身体,弓成虾米。人人以为她在害怕、在发抖,殊不知,她是胸中堆积怒火,强忍滔天恨意。 等到最后一个人踏出屋子,她一骨碌翻身起来,用冰冷的目光,目送那些村民背影。 之前盘算,全部落空,得重新计划了。 这个宋家村,没有她立足之地。再不走,下一个落脚点便是花街柳巷。 刚穿越来时,她还带着置身事外的局外人眼光,好奇看待周遭一切。 如今经历短短一日一夜,她感觉自己与原身融为一体,陷在这令人恐怖绝望的沼泽里。 若不尽快挣脱,面临的只有灭顶之灾。 当然,离开之前,有必要为可怜的原身做点什么…… 环顾越发空洞的破屋,她回到草铺,仔细翻找。最后,拎起原身的一件烂衣裳、一根旧头绳,在屋后刨了个土坑,埋掉了。 坑边插块小木板,上面用刀片歪歪扭扭刻上一行字: 宋二丫之墓。 坐在墓边,看着墓碑,想着惨死的原身,林思泠咧咧嘴,心里说:“二丫,你安息吧!你这仇,我暂时没能力替你报。如果以后有机会……” 宋兴福才八岁,失手杀人,就算现代,也不会有什么实际处罚。最多批评教育。 这笔账,只能记在他监护人头上! 叹口气,林思泠又在屋里挖几个坑,种下几根青丝。 有林莹莹的,也有她自己的。 等待萌芽破土的功夫,她重新支起过滤架,接了点净水喝。没有锅,不能再煮东西吃,很麻烦。 唯一指望,就剩自己的金手指了。 躺在草铺里休息,熬到夜幕降临,她收获一把青菜、五个小番茄、两根胡萝卜、十来个小毛桃。 果子全部没有长成熟,又酸又涩。 但她没时间等它们长成熟了。 猜测明天,或者后天,周老太约定的买家便会来带走她。她必须今夜逃离。 将容易坏的青菜生吃了,其余留着当干粮。刚打点好行李,准备跑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她警惕地拿着木棍出门。 第一卷 第7章 算计 外面黑黢黢的。 空旷的田野,远处山林连绵起伏。风吹动草叶,沙沙作响。隔得老远,才能见到一两户人家房子的轮廓。 林思泠捏紧棍子,紧张的大气不敢喘,四下张望。就怕这么偏僻的地方,突然蹿来什么野兽。 她这间破茅草房,连门板也给人卸了,可没什么防御力。 直觉感应到草丛里有东西,视线盯着这个方向。但她不动,对方不动。 僵持一会,林思泠壮起胆子喝问一声:“是谁?有人在那里吗?” 大约听明白她声音了,终于,两团黑影串联着,从一株大树后现身,缓慢移动着进入她视野。 仔细辨认,是条精瘦的高个汉子,搀扶着一个大肚子女人。 林莹莹? ……她娘? 林思泠没好气翻个白眼。 这女人居然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理!躲在自家附近,等村里人扫荡完自家,自个闺女被人欺负完,方才露面。 很想掉头就走。 但作为一个踮起脚才能看大铁锅里面的孩子……她现在只能耐着性子,等待这个唯一可能给她带来庇护的女人。 林莹莹似乎崴了脚,一瘸一拐,靠身边男人支撑。到了林思泠跟前,未开口,一根指头先戳过来。戳得她头一歪,嘴里骂骂咧咧。 “死丫头,不认识老娘了?你瞅老娘的那是什么眼神?” 直接撞开林思泠单薄瘦小的身子,挤进屋。 林思泠跟在身后,斜睨一眼旁边默不作声,表情显得有些阴郁的男人。 这男人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翻遍原身记忆,没找出这号人物的蛛丝马迹。 年近三旬,目光阴鸷。一头黑发在头顶用木簪子挽成武士髻,青布长袍,双腕佩戴护腕,腰间别一把带鞘匕首。 怎么看不像庄稼汉。 太可疑了! 不知道她娘从哪里认识来的。 林莹莹目光环视一圈狼藉的自家,落在草铺里林思泠整理好的行装上,面色一变。 紧走两步,一把拎起那过滤架左瞧右看,最终勃然大怒:“死丫头!你撕烂我新肚兜不算,又把我另外一件外衣给糟蹋了?” 林思泠记恨她撇下自己的事,冷冷道:“你们两个不都逃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 林莹莹闻言,有点心虚。 她确实存了不带闺女这个拖油瓶,一起上路逃亡的念头。 可因家里有重要东西不能落下,所以才骗闺女去村口老槐树下去等,来个调虎离山。 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身边男人救她出来时,惊动宋安和大呼小叫提斧头追赶。她不小心摔伤腿,不得已就近找地方躲起来。 这一耽搁,没赶得及回家拿东西,便等到夜深人静。 当然,心里这种算计,明面上绝对不能承认的。 仗着当娘的身份,她气势汹汹叉腰,一根手指头连戳林思泠额头。 “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想要抛下你,我们还回来接你做什么?屁大点一个人,想得多!” 说罢,一瘸一拐走到草铺边。掀起草垫子,在床板某处按了下,一块薄薄的木板弹开,露出里面一个小小坑洞。 掏了掏,从里面摸出个蓝花布小包。打开数数里面的几个银锞子一把铜板都在,满意地再次包好,揣进自己怀里。 林思泠…… 这女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见状,男人扬起眉,挤出笑脸,在母女俩中打圆场:“泠丫头,你娘确实惦记着你。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我才劝她等到天黑再回家。” 林思泠冷淡地瞟他一眼。 林莹莹不失时机介绍:“他是你邢叔,快叫人!” 林思泠窝了一肚子火,伴随屈辱感。 这女人当真有奸夫! 给原身爹戴绿帽子——记忆里的原身爹,是那么老实的一个人……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她不叫人,咬着牙根,从齿缝里往外挤声音。 林莹莹一阵羞恼,朝她头顶扇了一巴掌,不过没用力:“死丫头你胡咧咧啥呢?林叔是你爹的好兄弟!” “这回他来咱村,是想祭拜下你爹,不成想刚好赶上你奶在发疯。” 一边说,林莹莹一边瞧邢峰脸色。 她们母女,现在全指望这男人仗义出手,可不能让死丫头将人气走了。 林思泠撇嘴。 兄弟? 就是兄弟才阋墙呢! 一对奸夫淫妇! 不过心里想,面上没表露出来。 她很清楚,摆在眼前的就两条路:要么闹掰孤身上路,面对种种危险;要么暂时与这两人达成默契,结伴上路。 有这两人在,路引至少是没问题的……一切,等她有能力独当一面再说。 “邢叔。” 她开口招呼,权当信了她娘说辞。 “嗯。” 邢峰面色和缓不少,从行李包中摸出一块干饼子,递给她:“泠丫头,饿了没有,先吃点东西垫肚。接下来的路,没力气可走不动。” “谢谢邢叔。” 林思泠接过饼子,狠狠咬一大口,差点噎住。林莹莹解开自己挎的小包袱,拿出一个水囊,没好声气。 “吃慢点,饿死鬼投胎似!” 林思泠白她一眼,心里无限悲愤—— 为了生存,她竟然不得不跟随这对奸夫淫妇混! 不过反正都是混了,干什么不利用这两个人,为原身讨个公道? 视线从邢峰腰佩的刀上,转移到邢峰的脸上。用一种孩子特有的好奇表情,“天真”地向对方发问。 “邢叔,那个宋七叔,是你打伤的吗?你是不是有武功,而且很厉害?” 邢峰细长的眉眼眯了眯,面上现出抹淡淡笑意。 “我确实习武。但说厉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谈不上。” 林莹莹深知邢峰脾气古怪,生怕闺女不小心得罪贵人,连忙插口。 “死丫头,饼子都堵不住你的嘴,问东问西做什么!” “昨晚我在村口老槐树那里,没能等到娘。回来时,差点被宋里正家跑出来的狗咬死……” 林思泠露出委屈的神色。 “我恨死那条大黑狗了!想着邢叔厉害,若能帮我杀了那条恶狗出气多好?” 邢峰…… 第一卷 第8章 为原身报仇 “那狗确实挺讨厌的……狗仗人势。” 林莹莹这次倒是赞同闺女意见。周老太那老虔婆带人将她拖到里正家,恶狗竟然上来扑她肚子。 她没被恶人打晕,倒是被恶狗吓晕了。 所以老虔婆一面之词诬告她,她当时没法反驳。 见林莹莹这般说,邢峰神情转为温和,爽快地回答:“一条狗算什么——我马上去把它宰了,给你们母女俩出气!” 说罢,站起身。 林思泠连忙跟在他身后,殷勤送他出门,给他指明宋里正家的方向。 同时又特别指着远处的邻居家说:“邢叔,你杀了狗,把狗的尸体,扔进那家人院里。” “为什么?” 邢峰莫名其妙。 杀只狗,难不成还打算嫁祸他人? 林思泠深沉地回答:“那是我奶家。” 邢峰一瞬间便明白了。 周老太一家害林莹莹,林思泠为自己娘报仇,理所当然。 他不再多问什么,点头:“好!泠丫头,邢叔一定帮你这个忙。” 对他而言,就是走一趟的事,再轻松不过。 目送邢峰离开,消失在黑夜里,林莹莹瞅了自个闺女一眼,掩不住脸上的诧异。 “死丫头,没看出来呀——你啥时变得这般有主见了?” 还会栽赃嫁祸。 “你自己不都说出答案来了?死丫头……你骂的丫头,确实已经死了!” 我为她报仇。 林思泠回过头,黑黢黢的眼睛,盯得林莹莹心内一阵莫名犯怵。 见林思泠说完不再理她,收拾草铺的行李,背在背上。她又忍不住恼羞成怒,骂道:“死丫头!我是你娘——不过回来接你晚些,你就这么记恨?” 林思泠不理她,收拾完行李,去灶膛摸出打火石,放在身上。 林莹莹扶着腰、挺着大肚子坐在草铺上,看闺女忙碌。 这种自己闲着,夫君和闺女每天家里家外,忙个不停的日子,她早已习惯。但不知为何,今夜打量闺女的身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同? 过了会儿,她哼哼唧唧起来:“死丫头,娘肚子有些疼,你去屋后把木桶给娘拿进来!” 林思泠狐疑地瞅她一眼。见她蹙着眉,表情确实显得痛苦,便放下手里东西,去屋后转了一圈。 片刻,空着双手回来,无可奈何摊手。 “娘,白天被那伙村民打劫,木桶不知道被谁拿走了?你将就些,直接去地里尿吧!” 林莹莹一怔,气得破口大骂:“一群遭瘟的泼货!老娘的尿桶子,她们也能瞧得上?” 骂归骂,个人问题还是得解决。无奈只能让林思泠扶住自己,颤颤巍巍去后屋荒草堆方便。 完事了,捡起一根小树枝善后。 就近找个水坑洗洗手,回来在亮堂处看到林思泠绿着一张脸,忍不住又骂。 “老娘生了你,让你侍候老娘上趟茅厕,你还敢露出这种表情嫌弃老娘?” 挥手就打。 林思泠怕被她脏手碰到头,连忙闪身躲开。已经够倒霉了,不能再倒霉了。 “娘,咱们离开宋家村,去哪里呢?你有路引吧?那个千万记得带上!” 这娘们不好侍候,赶紧转移话题。 林莹莹还能看不出她想什么?白眼赏过去。到底怕动了胎气,不好如往日那般追着闺女打,捧着大肚子坐草铺上。 “蠢货——我们既然是逃离宋家村的,咋还能用宋家村的路引?到了县城,我们母女得重新置办身份!” 林思泠心想她娘先前揣进怀里的那几个银锞子,不到五两的样子。 这一点点钱,能置办新身份吗?置办完新身份,怕是剩下的生活费也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带着她,她娘不好二嫁! 难怪她这冷心冷情的娘,先前会想要撇下她这个拖油瓶。 心里的怨怼少了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当然,不管怎么说,她这具身体确实是她林莹莹的崽! 扔下毫无生存能力的孩子,独自去追求新生活,再多苦衷说不过去吧? 现代还能判个遗弃罪呢! 林莹莹给自个闺女洞悉一切的眼神审视着,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以前又蠢又懦的小丫头像变了个人,整得她不自信了。 犹豫会嗫嚅。 “置办新身份这个……得指望你邢叔帮忙。死丫头,以后对你邢叔,恭敬着点!不许再用今天的态度对他……” “邢叔以后会成为我爹吗?” 林思泠不愿藏着掖着,反正自己现在是个孩子,索性直截了当追问。 林莹莹这回没有生气,只是望一眼茅草屋外的夜色,语气平静。 “别瞎说!我和你邢叔清清白白——你爹,以前救过邢叔一次。所以,你邢叔一直照顾我家。这一次,也多亏他及时赶到,娘才……” 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怔忡低头,抚摸自己肚子。 林思泠愣住了。 事情和她想的有出入? 林莹莹此刻的表情,不似作伪。 夜晚是人感情比较脆弱的时间段。发现她娘意兴阑珊,林思泠轻手轻脚走近草铺,靠在她娘身边坐下,小心翼翼试探。 “娘,我奶他们,还有村里人,总说我是野种……我真的是野种吗?” “宋振……究竟是不是我亲爹?” 林莹莹抬起头,看着她满是急切的眼睛,神情重新变得冷肃起来。 “死丫头——你爹那么疼你,你还同外人一样,妄加揣测自己的身世……你爹真是白疼你了,死不瞑目!” 林思泠讨个没趣,讪讪起身,离她娘远点。 不过,她的名字:思……泠……又是怎么回事? 与林莹莹之前的主家有关系吗? 想一圈头疼。算了,不想了!宋二丫已逝,身世的秘密,就让其随着宋二丫长眠地下吧。 她现在是林思泠,新生的林思泠。 盏茶功夫后,邢峰回来,手里提着一包东西。那外面的包袱皮被染红了,不过处理过,没有血水滴下来。 见母女俩惊异地打量他手里东西,笑笑说:“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宋家村!” 林思泠扛起自己的行李,扶着林莹莹,小跑追在他身后:“邢叔,你把狗肉带回来了?” 不是说好扔周老太家,栽赃嫁祸周老太吗? 第一卷 第9章 吃狗肉 “我把那恶狗大卸八块,狗头、内脏,埋你奶家院子了。又藏了一块肉,在你奶家的米缸里。” 邢峰回头,笑着提起手中包袱。 “留足痕迹,等里正家的人找到你奶家。” 母女俩一听,顿时欢喜不已。 能吃到狗肉,又顺带报仇,一举两得! “你奶那个人,还有你叔伯,若先发现狗肉,指定会偷偷藏匿起来烹食。” 林莹莹太了解亡夫的一家子糟心亲戚了。 “娘,我有奶奶、叔伯这种亲戚吗?” 林思泠歪着头问。 林莹莹和邢峰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 “没有,当然没有!” 林莹莹摸着自己肚子:“你爹早逝,狠心撇下咱娘仨。” 三人夜半出发,离开宋家村,走到第二天黄昏才歇脚,在荒郊野外准备好好煮一顿饭吃。 因为林思泠人小腿短,加上林莹莹怀孕、崴脚,邢峰时不时要停下来等母女俩。六七个时辰,只走出八公里。 宋家村距离下一个村庄二十多公里,成年人一两天可以抵达的地方,搞不好他们要走三天? 邢峰从行李中摸出一口黑漆漆的小铁锅,外加两个喝干的水囊,去寻找水源。 从他任劳任怨的神情中,没看出半点不满。 林思泠挠头——还是不太信这男人单纯的只是为了报恩。 不过,有对方在,她那既娇气又泼辣的娘表现得十分淑女。动手打她的方式,局限于用指头戳她脑门。那她也懒得管他们之间狗屁倒灶的事。 林莹莹向她要了刀片切割狗肉,她便摆好滤水用的三脚架,背着小包袱去附近捡枯枝当柴火。 林莹莹在身后叫她把行李放下,她装作没听见。 等搜集了大把枯枝艰难地抱回去,邢峰已经回来了。升起一堆篝火,在弯腰研究她那个滤水架子,大约是想拆了扔进火堆里。 林思泠连忙跑过去,把一抱枯枝往地下一扔:“邢叔,这个是滤水用的,不要烧!” “滤水?” 邢峰直起腰,用疑问的眼神瞅她。 林思泠从自己包袱里面,掏出一个木碗,一包碾碎的木炭。当着两个大人的面,捡来小石子、揪把青草,还原滤水架。 等邢峰看到他端回来的浑浊泥水,经过四层过滤架滴入最下面的木碗中,变成了清澈无比的水,他沉默了。 旁边的林莹莹像不认识这个闺女,将林思泠从头打量到脚。 “娘,你是有身子的人,喝脏水会生病。所以,我想着多弄几层草啊、石子啊,把里面的脏东西过滤出来。” 林思泠搬出酝酿好的说辞。 “就像咱们以前用筲箕筛谷子、筛玉米粒一样……你看,这水不就干净多了?” 林莹莹满心狐疑:这死丫头平常闷不作声,一副丧门星脸。只有见到她爹,才会变得稍稍活泛。她有那么聪明? 邢峰手指木炭:“泠丫头,那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炭的?” 炭从灶膛里面扒出来,又黑又脏,感觉埋汰。 “我听爹说,木炭可以入药!” 林思泠一脸天真:“既然可以入药,水里有小虫,应该也可以杀死它们吧?” “能入药的是白炭,这个黑炭不行。” 邢峰去除疑心,觉得这可能是孩子贪玩,误打误撞发现的净水法。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第一次真心带笑夸奖。 “泠丫头真聪明,对你娘也孝顺!” 林莹莹难得冲闺女露出一个笑容。对于曾经想抛弃拖油瓶的想法,闪过一丝愧疚。 林思泠见邢峰把木炭移走,忍着没出声。直到邢峰发现没了木炭,过滤出的水没有之前干净,奇怪的“咦”了一声。 等他放回木炭,蹲在过滤架旁边皱眉思索原因,林思泠心虚地连忙从包袱拿出干粮。 “娘,我方才捡柴火,顺便采摘到一些野果子,把它挤在烤狗肉上调调味。” 不等林莹莹答话,手脚麻利,扯来两片较为干净的大树叶子,拿了刀片,蹲在旁边将几个小番茄、五色椒处理了。 黏糊糊一团,不仔细辨认,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林莹莹在家懒惯了,加上怀有身孕,扶着肚子坐在一边,并不关心闺女怎么折腾。 邢峰担心一个孩子做不来这些活,把上好的狗肉糟蹋了。赶紧放下过滤架,过来当主厨。 “泠丫头,你这采摘的是什么野果子?” 捧起两片树叶嗅了嗅,绿色的有辣味,红色的有酸气。 “我叫不出来名字。” 林思泠装傻充愣:“一种像番椒,辣的。一种是红红的果子,又酸又甜,可好吃了!” 番茄,明末清初才引种,她不敢直接说实话。 “这附近有野生番椒?” 邢峰一愣一愣的。 凭他多精明,也没想过一个老实巴交的乡村小女孩,会撒谎。 “啥你都敢吃,不怕吃死了你!” 林莹莹关注点在后者,出言训斥林思泠。 邢峰再一次打消怀疑。 人饿急了,什么都敢吃。想来这些野果子,也是被林思泠误打误撞试吃出来的。 便坐下来,开始用自己的匕首削尖树枝。 林思泠自觉在旁边打下手。将她娘切得参差不齐的肉块,抹上一点粗盐,架在火上烤。 烤得滋滋冒油了,抹些番茄酱。酸味掩盖了苦涩腥臭,三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当然,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久不沾荤腥,邢峰怕母女俩暴饮暴食吃坏肚子,没有拿多少狗肉出来。 林思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烧一锅开水灌满水囊,留下几片狗肉不烤丢进锅里。稍微煎出油脂,随后加水、粗盐、海椒末,熬成一锅肉汤。 这种略带辣味的汤,虽说没有直接吃烤肉解馋,却很适合大家久经摧残的胃。 邢峰边喝汤,边夸林思泠能干,番椒和野果子找对了。 不然,只有粗盐,没有别的调料,狗肉那浓烈的土腥味,根本压不下。 吃饱喝足,邢峰将篝火堆挪动位置。被烤烫的地面铺上枯枝草叶,搭成简单的铺。热气窜上来,躺上去睡不会冷。 荒郊露宿,夜里风大,无帐篷无被子,很容易着凉。 林思泠感觉跟着邢峰,学了不少野外求生的知识。 累了一天,她倒头就睡,林莹莹和她差不多。只有邢峰不急着休息,将剩下的狗肉全部收拾了。 抹上盐,用树枝串上插在火堆边熏干。 第一卷 第10章 鬼村 现在是夏季,鲜肉很容易放坏。而且怕夜里有野兽,即使躺下来,不敢完全放松。 等天一亮,他们吃过几片熏好的狗肉干,又该出发了。 林思泠帮忙收拾行装,趁两人不注意,在一堆树枝草叶中收集到几根长长的头发丝,藏进小包袱。 对她而言,即便种植不出两人的忠心,能种植出饱腹的农作物,也十分重要。 “陈家村有去召南县的骡车,我们到那雇一辆。” 邢峰激励走得有气无力的母女俩。 想想再坚持十多公里,就能坐车。林思泠咬咬牙,扛着包袱,迈动小短腿,追在两人身后。 林莹莹脚伤好些,还是要依赖邢峰扶一把,才能爬上或者爬下那些高低起伏的蜿蜒山路。 经历这两天共处,林思泠发现她娘和邢峰没什么特别暧昧的地方。 凭良心讲,邢峰一直没抛弃她和她娘两个累赘,反而显得人品高尚。 难不成两人有时不拘小节的互动,在老古板村民们的眼中,是逾矩了? 听两人偶尔闲话家常,邢峰家里还有一个外甥,比林思泠大两岁,体弱多病。为了挣钱,邢峰不得不加入镖局,过那刀口子舔血的生活。 干他这行,很容易遇到危险。 有一次他押镖回来被仇家伏击,多亏林思泠她爹宋振发现,背回城找大夫医治。 于是,捡回一条命的邢峰,慢慢和宋振相交莫逆。 而城里短工,也是邢峰介绍的。宋振出事后,会这么尽心尽力帮她们母女,除了看宋振面子,大约还有愧疚心理? 否则,她娘这个没有富贵命,却有富贵病的狗脾气,哪个正常男人受得了。 一路急行军的林思泠,完全靠脑补两人种种的隐晦关系,来麻木自己疲惫不堪的神经。 晌午在树荫下歇了会脚。 她借口方便,转悠一圈回来拿出几个小毛桃。两人不疑有他,林莹莹只当自个闺女最近走狗屎运。 酸掉牙的毛桃子邢峰不爱吃,林思泠越吃越饿,唯独林莹莹啃得津津有味。 因为随时要起程,林思泠收集的青丝没办法种,路上他们靠狗肉干与杂粮饼充饥。 如此晓行夜宿,三人终于在第三天上午抵达陈家村。 远远便察觉不对。 陈家村上空老鸹盘旋,一声声叫得响亮惨厉;空气中飘荡血腥味,夹杂焦臭。 邢峰和林莹莹同时变色。 身处混乱不堪的年代,这种情况意味着发生了什么,对他们而言再清楚不过。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邢峰严肃地示意母女俩藏在路边灌木丛中,别发出声音。拔出匕首,猫着腰,小心翼翼摸进村。 片刻,见他遥遥挥手,示意没危险,林思泠方才扶着林莹莹过去。 看清楚周围情形后,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顿时恶心地捂住嘴巴,想要吐出来。 只见小小一个村子,破败无比,被人纵火烧得残垣断壁。随处可见人的尸骸,面目全非被丢弃在废墟中。 偶尔秃鹫俯冲,爪子勾起一截摇摇晃晃的“绳索”,飞向高空。 眼瞅林思泠抱住肚子蹲在地上,林莹莹不阴不阳说了一句:“粮食珍贵——死丫头你若敢吐出来,今晚别吃饭!” 林思泠掐住自个喉咙,硬生生把那种恶心感压抑住了。 倒不是她怕没饭吃,而是知道她娘心狠。大难临头,是极可能抛弃她这拖油瓶的。 坚持走到现在,双脚像断掉一样不敢吱声,不就是怕被两个大人嫌弃没用? 现在是她需要他们,而不是他们一定得带上她。 抹抹嘴,注视邢峰仔细查看一具具尸骸,听着他得出来的结论。 “这些人被杀,至少有五、六个时辰了。死者多数为老人、男人……” 邢峰直起腰,神情显得越发阴郁。 “没有年轻女人、小孩。想是土匪进村,将她们尽数掳走了!” 幸亏他们脚程慢。如早到半日,岂不是与陈家村同一命运了? “邢叔,土匪如此猖狂?我们要报官吗——” 林思泠之前觉得宋家村任意动用私刑,宗祠法规大过国法,十分张狂。没想到走出宋家村,外面世界更乱,不由得心惊胆战。 她上辈子身在天朝,享太平盛世,哪里经历过眼下这种黑暗? 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依靠官方。 邢峰瞧她一眼,当她是孩子,没有嘲笑她的无知,只微微叹了口气。 “肃州六十多个城镇,大半遭灾,朝廷只知催缴税赋,哪管民不聊生。如今盗贼土匪四起,加上北面蛮族蠢蠢欲动,官府自顾不暇,管你一个小小村子?” 林莹莹没说话,扶着肚子,慢吞吞走在前面。 走了几步不见两人跟上,回头催促:“快走,离开这里——万一那帮遭天杀的又回来,咱们就完了!” 林思泠扫一眼如同地狱的废墟,不远处的田野,堆积尚未清理干净的淤泥。被洪水冲倒的大树,搁浅沟渠边。一多半树皮被人剥走,露出里面潮湿腐烂的树干。 正午的阳光耀眼而炽烈,站在这片区域中,却感觉鬼气森森。 不知这么穷这么小的村子,有什么好抢掠的? 她缩缩脖子,小跑追逐两人离开。 直到将遭难的陈家村远远甩在身后,方敢开口问:“邢叔,土匪抓走孩子做什么?” 掠走女人她懂为什么,但掠走孩子有什么用? 那些土匪可是将村里能当苦力的青壮男人都杀光了啊? 说慈悲,绝对不可能的。 邢峰回头瞥她一眼,目光极其奇怪。 林莹莹没好气斥骂:“死丫头,走你的路,咋问东问西个没完?惹恼你邢叔,当心我把你扔这了!” “说得你好像没扔过似的!” 林思泠对便宜娘早就失去敬畏,小声嘀咕。只是当着邢峰,明智地选择不正面杠。 万一邢峰帮亲不帮理,她一个孩子,可奈何不得两个成年人。 邢峰约莫是看出母女俩的嫌隙不和,手放在林思泠头上,轻轻拍了拍,意味深长。 “泠丫头,好好听你娘的话,专心赶路。有些事……知道太多并非好事!” 第一卷 第11章 可怕的流民 没车坐,三人只能继续靠两条腿赶路。 林思泠看着前面两人走走停停的身影,暗自庆幸林莹莹怀孕,月份大了,行动艰难。否则,保不定再抛弃她第二次。 她也不理解林莹莹为什么不待见自己闺女。嫌弃是个闺女?或者原身性子沉闷,嘴不甜? 可是这性子,不就是因为她长年累月的打骂形成的吗? 杂粮饼告罄,狗肉干啃得只剩三分之一,他们终于赶在第六天太阳落山、城门将关前抵达召南县。 入城费大人五文、孩子三文,列队检查路引放行。 城门周边聚集着很多又脏又臭的流民。捡别人扔掉的垃圾果腹,随地一躺,地面就是他们的床。 男女老幼,衣不蔽体,又黑又瘦。有的手脚皮包骨头,肚子却出奇大。 原身记忆里,这就是那种吃过观音土的人。他们的生命,已经处于倒计时。 守城官兵拿着长枪,凶神恶煞将他们赶开,隔了会儿,这些人又自动聚集回来。 对他们而言,越接近城墙,越有安全感。滞留在这里,偶尔还能等到好心的富户人家前来施粥,讨口米粮。 三人此刻形象,不比这些流民强多少,同样在官兵驱赶范围内。 直到邢峰拿出路引,林莹莹数出十三枚铜板递过去,他们才被允许站在队列中。 林思泠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包袱。 即使里面只有她和她娘的几身破衣服,一团头发丝,她也怕被周围虎视眈眈看着她的流民们抢了去。 一个佝偻着背、尖嘴猴腮、眼珠微微泛绿的家伙,用自以为隐晦的贪婪视线,扫视她全身。 尤其盯着她裸露在外的小手小脚,竟然喉结上下蠕动几下,似乎在吞咽口水。 这可把她恶心得够呛! 愤怒之余,还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爬上脊背。 邢峰注意到了那个男人,目光阴沉又犀利地扫射过去,刺得对方瑟缩回人堆里。 拍拍林思泠的肩,他示意她站到自己和林莹莹中间。 被两个大人前后挡住,隔绝掉不少不怀好意的窥探眼光,林思泠才偷偷松口气。对于邢峰,生出感激。 人不可貌相。 至少外表看起来不太像好人的邢峰,比她那徒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娘强。 进城后,林思泠发现这召南县没比外面强多少。破破烂烂的泥土路,车轮碾过,行人走过,扬起阵阵灰尘。 街边一溜老旧民房,挂着各种招牌旗帜。和它们坐在门口揽客的主人一样,无精打采。鲜少见楼阁豪宅。 整个县城,像是蒙在一个青灰色的罩子里,触目皆是阴暗、窒息。 道路两边,随处可见趴在地上挪动乞讨的叫花子。来来往往的人,对他们视而不见。 这些叫花子,比外面流民唯一的优势,大概是他们受一道城墙保护,更容易乞讨到食物吧? 林思泠不敢多看,“扶”住她娘,紧紧跟在邢峰身后。 一进城,邢峰自然而然步子迈大了,有种思家心切的急促。 七拐八弯,终于停在一条小巷子里。天色已黑,巷子里没点灯,看进去黑黢黢的。宛如一条大蛇,张开巨口,等待吞噬他们。 “到了。” 邢峰如释重负,对有些瑟缩着的母女俩说。 带头大步走进黑巷子里。 地上有不少杂物垃圾,林思泠看不清,走得跌跌撞撞。林莹莹嫌弃地挣脱出自己袖子,把她推到一边。 林思泠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 好在没多远就到了邢峰住宅。看上去是个大杂院,一进一出,许多鸽子笼小房间,有的亮着灯,有的黑洞洞。 看样子不少户人家居住在此,邢峰应该也是租住了其中一间。 最令人意外的是,院角掘了口不大的井,租户们生活用水,十分方便。 “这里还有空屋,你们不用去找牙人了,明早我带你们直接去找屋主,租赁一间。” 邢峰指着院落介绍:“今晚,先在我那里将就一夜吧。” 非常时期,没必要讲什么男女有别。 这个贫民窟,租客一心想的是怎么搞钱求生存,对邻居没什么兴趣,与村里三姑八婆爱嚼舌根的风气不同。 林莹莹点头,无比感激。 “邢哥,这回多亏你,救了我们母女。等安定下来,我亲手做几个小菜,沽壶酒,好好谢你!” 邢峰推自家屋门,闻言回头带笑:“县城什么东西都贵。有钱,还是留着你们母女自己生活吧。” “以后有洗衣缝补的活儿,我介绍给你们。” 林思泠拎着小包袱,胸有成竹—— 她有金手指,绝对饿不死! 吃不完的菜,她可以拿出去卖,不也是笔进账?她一个穿越女,不怕挣不着钱。就怕世道太乱,不给她挣钱机会! 想到城外那些流民,一个个如猛兽噬人的恐怖眼神,手心又一次浸出了汗。 邢峰推开门,先进屋摸着火石,点燃一盏油灯。等屋里亮堂起来后,才扶了一把林莹莹,让她跨过高高的门槛。 林思泠跟在后面,打量邢峰的家。 虽说家具陈旧简朴,客厅只有几个平方大,好歹隔出三间屋,有内外之分,比她家一个茅草房好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听到响动,一间屋内传出一个人的咳嗽声,听起来像是个男孩,沙哑着嗓子问:“舅舅,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瑾儿!” 邢峰连忙掀起帘子走进去。母女俩等在外面。过了会儿,邢峰扶着自己的外甥走出来。 那男孩手掩着嘴,极力压抑住咳声,偏过身子,坐在堂屋的唯一一把椅子上。 从林思泠的角度,只见对方肩头搭着外衣,身体单薄,十分文弱,仿佛一阵风能将他吹跑。 那头黑浸浸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如同缎子般乌亮光滑,十分醒目。 这是吃的啥,把三千青丝养护得这般好?她一头干枯发黄的稻草短发,连个男孩也比不上。 “瑾儿,这两位是宋叔的妻女。你叫她们宋姨、宋妹妹即可。” 邢峰介绍。 不知为何,林思泠觉得邢峰对外甥讲话的语气,有两分小心翼翼在。 她下意识想:难不成这男孩在家是个小霸王,他舅舅要让着他? 等男孩慢慢放下手,抬起头来注视她们时,她呼吸为之一顿—— 突然间,觉得整个昏暗的屋子,一下子明亮无比! 第一卷 第12章 活祖宗 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男孩。 皮肤白皙如玉,略带病气的一张脸,含有生人勿近的淡淡疏离。长长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蝴蝶扑扇的翅膀,掩去琉璃般眼睛中透露出的情绪。 令人捉摸不透。 “叫哥哥!” 林莹莹也惊讶。邢峰竟然有这么出色的一个外甥。出于礼貌,很快掩饰住异色,转而催促自个闺女别傻站着。 “他叫公玉谨。” 邢峰含蓄地提示。 林思泠结结巴巴开口:“公、公哥哥……” 公玉谨瞥她一眼,毫不掩饰脸上浓浓的嫌弃:“我复姓公玉!” 这句话一说出来,感觉瞬间被贬低为土包子的林思泠,尴尬得不行。眼前美色尽数退散,低下头,小声嗫嚅着又唤了一声。 “公玉哥哥……” 公玉这个姓,真是从未听闻过? 公玉谨不再睬她,只是面向林莹莹,客套地招呼一句:“宋姨好!” “好、好!” 林莹莹有点受宠若惊。 “天晚了,瑾儿。今夜我去你房中睡,我那间屋,腾出来给你宋姨和宋妹妹休息,好不好?” 邢峰用商量的语气和外甥说话:“明早,我再带她们租房去。” “好。” 公玉谨语气淡淡:“舅舅,你们一路辛苦,洗漱了赶紧睡吧。” 对林莹莹点点头,手掩着嘴巴,咳了几声,起身回房。 邢峰扶着他,帮忙掀门帘,替他注意脚下,一副唯恐外甥不小心跌倒的模样。 林思泠看得眼酸,不由得斜睨一眼林莹莹。暗想这娘们对待自个闺女,还不如人家对待外甥的态度! 真是活久见。 “愣着干什么?去院子里打水!” 林莹莹就近挑条小板凳坐下来,用手捶打自己肿胀的小腿,没好气瞅着她小声说。 “进门那口井,看见没?你拿个盆子去打水——別事事劳动你邢叔!我们是有求于人,不是来人家里做客的!” 林思泠…… 等她翅膀长硬了,立马撇下这女人单飞! 什么娘?番茄娘! 忍气吞声将行李放下,拿起门后架子上的一个木盆,也不管是洗脸盆或洗脚盆,往外就走。 靠近那口井一看,盖着木盖子,盖子上压两块大石头。 这莫不是死过人吧,为什么要封起来? 正迟疑,邢峰快步从屋里出来,走向她:“泠丫头,我来打水!这井轱辘重的很,你人小没力气打不上来。” 林思泠松了口气,站到旁边,看他挪走石头,揭开井盖,开始打水。 “邢叔,这井为什么加盖子,怕人掉下去吗?” 邢峰吊起一桶水,让她将盆子放地上,倒了大半盆的水。重新盖回井盖,才端着盆子往回走。 “对呀!有些人家,带的孩子小,一个没看住,可能就爬井边去了。不用水时,这井都得盖着。” 想想补充:“泠丫头,你以后取水,最好白天来。左右邻居,能帮你一把。你千万别黑灯瞎火自己一个人来,容易出危险!” “知道了,谢谢邢叔。” 林思泠从善如流。 自个的小命,自个不珍惜谁珍惜。 把水盆端进屋,邢峰让母女俩先洗漱,自己进屋整理床铺。 林莹莹慢条斯理地在水盆里搓手帕,尖着手指,擦脸擦手。她没洗完前,不许闺女靠近。 等清理毕,才让接着用她用过的水。 林思泠憋屈得要死。邢峰家堂屋没看见多余的盆子,不然,她一定预先留出部分清水给自己。 现在井盖石头她搬不动,又不好再麻烦邢峰,只能将就那水,草草洗。 就这,林莹莹还嫌弃她没洗干净:“臭烘烘一身,待会别上床挨着我!把你邢叔家的屋也给弄脏了……” “我再脏再臭,也是你这不负责任、没能力的娘造成的!” 林思泠忍无可忍。 “既然你这么恨你闺女、讨厌你闺女,当初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 林莹莹从没想过,老实的闺女会有冲她发火的一天,怔住了。 瞧着她五颜六色不断变化的表情,林思泠并不期待她的答案。冷哼一声,费力端着盆子出去,将脏水泼在墙根下。 回到屋内,只见林莹莹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怒目瞪着她,咬牙切齿、压低声音。 “死丫头!你失心疯了,敢对老娘用这种口气说话?” 林思泠料定她不敢在别人家教训自己,露出一丝冷笑:“我疯,也是被你逼的!” 气得林莹莹扬起巴掌要打她。邢峰从里屋出来,干咳一声,让她讪讪缩回手。 “房间整理好了,你们母女去睡吧。寒舍简陋,请将就一宿。” 林莹莹连忙陪笑:“邢哥,太麻烦你了!” 手放在林思泠细小的胳膊上,到底是狠狠一爪拧下去:“死丫头,不知道说谢谢你邢叔一声?” 林思泠…… 必须尽快把这女人的忠心种出来——到时让这女人舔她的臭脚丫子! 邢峰的房间很小,两个平方左右。 靠墙搭块木板,上面放一床打有补丁的被子,下面塞满各种杂物。而旁边,两口叠加起来的木箱子,充当床头柜。 简单到寒酸。 先前见公玉谨那身材质上好的细棉衣,林思泠以为邢家较富。现在目睹这个棺材房,她陷入深深怀疑中。 或许,邢峰的钱都花他外甥身上了吧? 不到一米宽的床板,林莹莹爬上去后,大肚子一挺,没有多余空间了。 林思泠把包袱放她脚这头,寻思在床尾将就一宿。 林莹莹一脚将包袱踢到床下,恶声恶气:“你睡地上!老娘肚里揣着你弟弟呢,半夜你翻身,把他压着怎么办?” 林思泠直想把这女人揪下床痛打一顿! 这穿过来又穷又年幼不说,还给她安排一个活祖宗侍候! 不仅是孕妇,还是名义上的娘。在这孝道大过天的时代,顶两句嘴也要三思而后行,人生太艰难了! 不好在别人家吵起来,只能捡起包袱拍拍灰,放在箱子上,转身出去搬凳子。 她人小,两条木凳拼一块,勉强凑合当张床。 邢峰还没睡,正在收拾东西,见她出来,投来诧异的目光。 “邢叔,我借凳子用。” 林思泠不好意思地解释。 邢峰摆摆手,示意她随便搬。 林思泠抱起条凳,准备迈步回房间时,邢峰瞅着她背影开口:“泠丫头,你娘如今身怀六甲,十分辛苦,你平时别惹她生气。” 第一卷 第13章 脸都不要了洗脸干啥 一句话,令得林思泠心里极其不快。 合着林莹莹那个死样子,在他眼里还是她不懂事造成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如此武断? 林莹莹一开始便想抛弃自己闺女,他不知道吗? 还是说,确实是情人眼中出西施,林莹莹的缺点,他一律当看不到? 想着寄人篱下,她无奈地再次低头表示示弱:“是,邢叔,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林莹莹裹着被子,已呼呼大睡。 林思泠拼好两条板凳,用包袱当枕头,旧衣裳当被子,蜷缩着躺在板凳上。明明累得发慌,就是无法入眠。 一把骨头,板凳硌得慌。翻个身,要小心掉地上。 穿越过来没几天,把上辈子二十多年没受过的苦,全部补足吃了。最难过的是,想着现代一双父母,无比思念,无比酸楚。 在这鬼地方若死了,不知道能不能再穿越回去? 迷迷糊糊合上眼睛。 将梦将醒的状态,突然感觉身上一疼,林莹莹踢了她一脚!把她从凳子上踹到凳子下—— 坐在地上,林思泠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睁开眼睛,外面天色蒙蒙发亮,林莹莹坐在床板上,眼含厌恶地瞅她。 “死丫头,猪呢?天亮了还不起!快去给老娘打水洗把脸——” 林思泠慢慢爬起来,揉揉酸痛的全身,冷脸回答:“你脸都不要了,还洗脸干什么?” “你说什么?” 林莹莹勃然大怒,起身要揪她头发。林思泠早有准备,话一说完,拎起板凳就跑出屋了。 林莹莹在外人面前要脸,哪敢追着她打,只能憋足气,恨恨地在屋里骂了几声“死丫头”作罢。 当然,怼跟怼,林思泠还是给林莹莹打来了洗脸水。 没有自立能力前,她得小心把握母女俩相处这个“度”。 邢峰起身比她们母女略早一刻。熬好一锅稀粥,切了几块狗肉干蒸软,外加一小碟咸菜摆在堂屋的木桌上。 先给公玉谨送了份进去,才出来和母女俩同桌吃饭。 “房东姓王,孀居。她儿子儿媳,在城北摆小吃摊,傍晚回来。租钱大约是一个月一百文到三百文不等,是这小县城最便宜的了。” 吃完,邢峰没让公玉谨出来与母女俩道别,收拾一下,直接帮忙拿着行李往外走。 林莹莹点头:“邢哥,那衙门办理户籍和路引要多少钱呢?” 母女俩从前的身份,肯定是不能用了。 邢峰对此胸有成竹:“衙门里我有认识的人,托他帮忙,争取一两银子帮你们搞定!” 林莹莹松口气,感激地说:“邢哥,我什么也不懂,全仰仗你了!” 邢峰笑笑:“你是我弟妹,帮你们应该的!” 林思泠默默在旁边把他们谈论的各种物价记清楚。 等她挣到钱,若不能靠金手指收服林莹莹,就想办法与林莹莹脱离母女关系,另立门户去吧。 只是这小身板毫无自保能力,恐怕要多等些时日…… 房东王婆婆一家,住在大宅院中间的鸽子笼里。比起租户,屋子自然宽敞不少。但一家五口三世同堂,依旧拥挤。 他们过去的时候,正碰上王婆婆在骂她孙女惫懒的货。爹娘出门摆摊了,没将厨房收拾干净。活做不完,别惦记吃饭! 一边骂,一边宝贝着怀里三、四岁的白胖男童,喂给他一勺又一勺的鸡蛋羹。 林思泠看着忙进忙出,拼命劳作的小丫头。和她一样,又黑又小又瘦,辩不出实际年龄,心里觉得窒息。 “王婆婆,这是我远房亲戚。她们孤儿寡母,来召南县投亲落空,想找个临时点居住。你看……” 邢峰上前一步介绍:“大宅院还有空房间租给她们住吗?” 王婆婆撩起肿眼皮泡,扫视林莹莹一眼,低头继续喂小孙孙吃饭。 “还有两处空房。一处大的三百文;一处稍小的二百文!要哪种?” “能先看看吗,王婆婆?” 林莹莹开口,客客气气。全然没有面对林思泠时,那种凶悍气。 王婆婆没理她。 直到喂完孩子,把碗搁桌上,孙子放地上,才抬头冲屋里喊了一声:“大丫,出来看好你弟弟!” 她孙女立马放下手头活儿,迅速走出来,牵住弟弟手带到一边。 王婆婆进屋,取了串铜钥匙出来。仍旧是板着脸,对邢峰说:“走吧,带你们去看。” 林思泠如同一个被所有人无视的隐形人,默默跟在三人后面,参观完两间租房。 三百文那间,与邢峰租屋差不多格局大小。二百文的,少了一间作为卧室的房间。 林莹莹沉思片刻,很快拿定主意:“王婆婆,我要二百文这间的。” 她睡卧室。至于相看相厌的闺女,睡厨房。正好方便做家事,两全其美。 林思泠回头望眼三百文的租房。心里期盼,等挣了钱,搬出去她一个人睡大屋! 她迫不及待快快长大,早早当家。 “预交一个月房钱,押金一百文!” 王婆婆向林莹莹摊出手。 “以后每个月的今天,我来收租。丑话说前头,少一文钱,别怨我把你们轰出门去!” “是,是……” 林莹莹陪着笑,摸出早准备好的银子。 林思泠细瞅那银子,并不像电视里演得那么大那么亮。相反,质地泛黑。像是几经易手,给弄脏了。 王婆婆捏着银子回屋,拿了戥子出来,称了银子重量,最后找给林莹莹六串半铜钱。 一串一百个铜钱,十串一千文即为一贯。一贯等于一两银子。 林思泠翻找大脑记忆,觉得原身家庭还是有家底的。却不知林莹莹为何这么仇视自己闺女,不仅想抛弃她,还差点把她饿死? 或者说,这些钱连宋振也不知道,仅仅属于林莹莹的私房钱? 越来越觉得原身的身世,笼罩着一团迷雾。 林莹莹还要跟着邢峰去衙门。向邢峰借来一个扫帚、一块抹布、一个木桶,统统丢给林思泠。 “你在家把屋子打扫干净。晚一点,我带饼子回来给你吃!” 当着外人,她做足为娘姿态。 林思泠一个字未回。 将林莹莹当领导,当资本家,她需为三斗米折腰。如此自我开解,便想得通了。 第一卷 第14章 一哭更丑 院子里有两个女人在洗衣裳。林思泠提着木桶凑过去,婶儿姨姨喊得亲热,央对方帮忙打了半桶水,吃力地提回自家租房。 先拿扫帚扫两遍地,将上任租客留下的垃圾扔了,才把抹布打湿,逐一抹屋。 租房只配备了极简陋的家具。砖头石头垒起来的木板床,缺胳膊少腿的方桌、条凳,厨房里砌的土灶、土缸。 嫌床板上那堆发霉稻草埋汰,林思泠全扔掉了。整理出自己和林莹莹的几件破衣裳,放在床两头。 心想这床比邢峰家的宽多了,她总能上床睡了吧,不然她能去哪?拿出行李中的几个木碗,摆在擦干净的灶台上。 第二次去井边时,两个洗衣裳的女人走了一个,剩下那个笑眯眯帮她打水,顺便问一句。 “丫头,你们新搬来的?家里就你和你娘两人么?” 林思泠心想这消息传得倒是快,点头。 “是的,婶儿。我爹刚过世,我娘怀着遗腹子。我叔担心我们娘俩在乡下受欺负,特意将我们接进城就近照顾。”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特意将邢峰拖出来当挡箭牌。 女人好奇:“你们是哪个村的,说不定我认得?” 林思泠随口说了个偏远村的村名。 召南县辖地十多个村,每个村几十上百人,对方好八卦就去慢慢查吧。 女人果然迟疑着没能接上话。 林思泠提着桶离开,才听见她在背后追补了一句:“我姓俞!丫头,我住你们隔壁——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林思泠不知道她真热情还是假热情,回头对她友好地一笑:“好,谢谢你俞婶儿。” 回租房继续清洗门窗。直至将鸽子笼收拾得焕然一新,才颇有成就感地洗漱,换身干净衣服,去还工具。 邢峰家只有公玉谨在。房门半开,瞅见他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看本发黄的书。 林思泠心里纳罕。想这家人到底是穷是富? 你说他们富吧,家徒四壁;你说穷吧,两人穿着明显不似苦老百姓,公玉谨甚至还能养病读书! 上前一步,轻扣房门。等公玉谨咳了一声,才小心站到门边:“公玉哥哥,我来还你们东西。” 公玉谨拿着书,坐在椅子上分毫不动,只是淡淡瞥她一眼:“自己还回原位去。” 林思泠依言,将木桶、抹布、扫帚,依次搁回厨房。打算招呼离开时,公玉谨抬起头来,又看了她一眼。 “你头上包扎的布发黑了,若是伤口已结痂,没必要再包着。” 林思泠怔立一刻,突然间,眼眶发热。 头上的伤,没有任何人关心。连她自己,差不多也要忘掉了。 没想到,穿越过来浑浑噩噩过这么些天,第一个关心她的人,会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这孩子,之前她还觉得他毒舌、不讲礼貌来着。 “……本来就丑,一哭更丑了!” 公玉谨眸光波动一下,放下书,面含嫌弃地向她招手:“你过来。” 林思泠镇定下情绪,摸摸脸,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失态。有点狼狈的缩手缩脚,走到他面前。 不敢过分靠近,怕自己一身土气,脏污了对方的贵气。 “等我会。” 公玉谨起身进里屋,拿出来一个白色小瓷瓶,瓶盖带段鹅黄绸,递到她手中。 “这剩的金疮药你拿回去,每天三次擦,不要随便用脏布接触伤口。” 林思泠收拢五指,紧紧握住药瓶。 “谢……谢谢公玉哥哥。” 公玉谨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坐回木桌边,重新拿起书。 林思泠回家,在厨房找到那碗留下来准备饮用的清水,解下脑袋缠着的布条扔了,摸索着洗了伤口、上药。 林莹莹天擦黑才和邢峰回来。环顾“新”家,扔给满脸期盼看着她的林思泠一个油纸包裹的小包。 林思泠饿得前胸贴后背。见那油纸包往外渗油,一摸满手荤腥的味儿,怀揣激动打开—— 以为里面不是肉至少是油汪汪的大饼,结果定睛一看,竟然只是半个杂粮饼。边缘还不知被谁啃过一口,坑坑洼洼的。 视若无睹自个闺女看她的眼神,林莹莹扶着腰,施施然走进卧室。扫视一圈屋里后,微微皱起眉。 “怎么就这点东西?还好我预先添置了些。” 抓起床板上放的一叠小衣裳,扔给林思泠:“你睡厨房去——以后没我准许,不许踏进这屋!” 林思泠…… 习惯了气都懒得生了,抱着自己东西,转身便去厨房。 两条木凳拼在一起,垫上旧衣裳,权且当床。她相信只要自己勤快,这些艰苦的生活环境,很快会得以改善。 啃了几口干饼子,听见外面人声嘈杂,林莹莹扯着嗓门叫她。走出去一看,好些人挑着担、推着车,给她们送家当来了。 粗劣的锅碗瓢盆、扫帚水桶帕子,林莹莹给自己买的衣裳、床上用品,还有些粮食。 林思泠被指挥得团团转。最后干活的器具全部归入厨房,享受的东西摆进卧室。 等送货店家离开,林莹莹打开粮食口袋,从里面舀出半碗糙米,外加一小撮粗盐搁在灶台上,对林思泠交代。 “这是明天的口粮,早晚两顿熬成粥。糟蹋了一点,瞧我不打死你!” 拎起剩下的粮食,锁进卧室床头箱。想想觉得不放心,出来对闺女补充。 “我看很多小巷子里,丢弃着别人不要的垃圾。你以后每天出去,寻摸些回来当柴火烧。一担柴要十文,太贵了,家里能省点是点!” 林思泠继续啃没吃完的饼子,充耳不闻。 林莹莹见惯了闺女闷葫芦的样子,反觉得现在的眼前人才是正常的。吩咐完毕,端起灶台上油灯,拿进自己卧室,最后抛下一句。 “吃完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干活!别浪费老娘的灯油钱——” 林思泠瞧着重新昏暗下来的厨房,默默将最后一口干饼子,送进了嘴里。 所以,这是老天爷见不得她躺平打游戏,特意把她送过来劳动改造了? 叹口气,拍拍手掌粘上的饼渣,直接倒下躺在凳床上。 这一夜到底是睡着了。 累得发慌,连梦也没带做一个。 半夜里,隐隐觉得身上发热,过了会儿,又开始变凉。冷得她蜷缩一团,将垫在身下的旧衣裳,抽出来裹在身上。 第一卷 第15章 生病了 但没了“枕头”,脑袋又被硌得生疼。不小心碰到伤口,愈发雪上加霜。 林思泠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口干舌燥。摸着自己脑门滚烫,顿时心里暗道不好! 她这是终于被折磨生病了。 以林莹莹的尿性,给她吃顿饱饭也舍不得,哪里会舍得拿钱给她医治。 她只能靠自己! 挣扎起身,提起水桶出门。 外面大约是四更天的样子。不少勤劳的租户已纷纷起身,打水洗漱煮饭,准备开始新的一天日常。 林思泠将桶放地上,去搬井盖上的石头。纵使非常吃力,依然咬紧牙关努力。 她不能一直依靠他人帮忙打水。 勉强推了块石头下地,趴在井盖上喘气的功夫,身后伸来一双手,帮她把另一块大石头推地上。 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婆婆家的大孙女王大丫,拎着桶也来打水了。 她连忙坐直身子,让开位置:“王姐姐……” 王大丫瞧一眼她,什么也没说。沉闷地揭开井盖,动作利落地给自己桶里打满水。 林思泠有些羡慕地瞧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 这一看就是吃饱了饭的,有力气啊!王婆婆貌似凶恶,至少没克扣孙女饮食,不像她那个不知所谓的“娘”…… “桶子拿过来。” “啊?” 王大丫突如其来地开口一句话,令林思泠怔住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抱过自己那桶,放井旁边。 眼见王大丫同样帮她打满一桶水,并且合上井盖。林思泠连忙上前,与她同心合力抬起大石头放回井盖上去。 “谢谢王姐姐。” 王大丫低垂眼帘,默默拎桶离开。林思泠留在原地,等脑袋里那股眩晕过了,才提着桶,一步一挪回家。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进到厨房的。 直接趴在地上,头凑到桶边,喝了几大口井水。感受冰凉的液体入肚,整个人才恢复些活力。 绞了块帕子,润湿搭在额头。没过多久,帕子被烤干烤热,重新蘸水搭上。 反复几次,到体温略微下降,立即升火熬粥。 倒不是她勤快,更不是怕被林莹莹打骂,而是她自己同样急需进食。 越是生病的人,越要吃点东西,增强免疫力。 没有淘米,直接把糙米倒锅里,加上清水浸泡。这个时间段,将林莹莹买来的一捆柴火,整理码放,捡些小的放进灶膛里。 乡下随处可见的东西,到县城得用钱买。难怪林莹莹心疼,要她去拾荒。 等糙米浸泡得差不多,点火,坐在凳床上休息。偶尔看管下灶膛,间或用木铲搅动锅里的粥。 该说不说,这直接住在厨房,的确挺方便掌厨的。 等锅里的水开转小火,慢慢把饭香煨出来,差不多了加一点点粗盐调味,大功告成。 刚熄火想给自己来上一小碗,林莹莹挺着大肚子走进来。夺过勺子照她肩背敲了两下,嘴里骂骂咧咧。 “死丫头,懒到现在才熬好一锅粥,要把老娘和你弟弟饿死?没用的东西!” 选个最大的碗,给自己盛满一碗,端回卧室。林思泠朝锅里看,只给她剩个底子,舀起来只得一小碗。 面无表情将这小碗粥吃下,刷干净餐具。她背起林莹莹给的拾荒背篓,走出家门捡垃圾。 她们所租住的地方,位于西城门附近。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大部分居于此。相当于贫民窟。 诚如林莹莹所言,各条小巷子里,充斥大量没来得及运走的生活垃圾。衣不蔽体的乞丐、拾荒者出没其间,林思泠混迹这些人中,并不显突兀。 只是,想从垃圾中淘到有用东西,是相当困难的。丢垃圾的大多是穷人,你指望从穷人手指缝下捡漏,做梦吧? 所以,林莹莹让林思泠捡回每天所需的柴火,根本不切合实际。 好在,林思泠一开始目标就不在于此。 她捡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残缺瓦罐,没底没盖的,兴冲冲背回厨房。又出来两趟,挖了两背篓泥土,便算结束今天的拾荒行动。 林莹莹吃完的饭碗没洗,给她放在灶台上,窝在卧室里不知道做什么。 林思泠懒得管她,刷了碗,拎着破瓦罐去井边。俞婶儿照旧在洗衣服,真不知道她家哪这么多衣裳洗。难不成是接的洗衣活儿? “俞婶儿!” 林思泠主动打招呼。 俞婶儿抬头看到是她,笑了,甩甩一手的皂角泡沫。 “你这孩子,怪勤快呀?从早上到现在,没见你歇过。” 反倒是这丫头的娘,一上午窝在家。就算是怀着身子,也未免娇气了些。家里大活小活,推给一个孩子干。 心里如此想,面上不露分毫。好奇地瞅林思泠刷洗破瓦罐:“丫头,你拿这破瓦罐儿有啥用,什么东西都装不了吧?” “我拿来种点能吃的小菜。” 林思泠毫不隐晦地说自己打算。 她以后总要拿出新鲜蔬菜卖,有必要事先铺垫一下。不然,大院人多眼杂,谁起疑心就麻烦了。 “这小瓦罐可种不好菜。” 俞婶儿果然没有在意。她家也种些小葱白菜什么的,不好养活,病病歪歪,聊胜于无吧。 毕竟人住都嫌窄,哪有菜发展的空间。 林思泠家里就母女俩,想来能腾地方种这些。人少倒有人少的好处。 俞婶儿继续洗衣裳,林思泠回家把洗干净的破瓦罐摆在厨房不起眼的角落。外面堆放柴、杂物,加上灶台遮挡,林莹莹不煮饭拿柴很难发现。 当然,她也得计算好时间,收获时尽量避开风险。 一共弄了六个大小瓦罐填满土,种下六根青丝,全是林莹莹的。她迫不及待想改变原身这个娘。 否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糟心了! 想看看林莹莹在房间里做什么,她烧一锅开水倒满碗,放凉了给端进里屋。 “娘,喝水!” 李莹莹靠在床上做针线。之前的木板,垫着全新被褥,还加了一床蚊帐。松松软软,云里雾里,一看便知道躺上去很舒服。 倒是会享受。就不知有没有留足日后生产、养育孩子的费用。 “放桌上。” 林莹莹专心致志手里的活,正眼没看她。 林思泠走过去,把碗放床头柜,顺便瞟了眼对方正绣的绷子。 大红绸布,鸳鸯戏水。莫非是接的绣活儿? 第一卷 第16章 眼睛被狗屎糊住了 不是纯粹的好吃懒做就行。 林思泠安心地退了出去——至少这女人会挣自己的生活费。 不然,性子恶劣,像吸血虫一样攀附在别人身上,百无一用。 她回到厨房。 穷人一日两餐,中午是没饭吃的。休息一下午,靠喝水填肚。到了黄昏,周身的不适症状终于减轻了。 她无比庆幸地爬起来做饭。 还好这身体耐磨抗摔,生病没有朝重度发展。不然,见了太奶怕也穿不回去。 拿起新斧头劈柴,顺便瞅眼种下的青丝。六个花盆,已经破土而出一片绿色。 上辈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原身记忆又有限,她分辨不出这长出的农作物是什么。权当开盲盒,长出啥吃啥。 熬粥时,林莹莹进来了一趟。看她在做饭,没说什么出去了。只是饭好后,照旧掐着点进来,给自己盛一大碗,留个锅底子。 林思泠心想,原身会那么容易被宋兴福推搡致死,跟林莹莹这个恶毒娘的虐待,绝对脱不了关系。 她若非有金手指,保不定步原身后尘了。 吃完饭,林莹莹再次进来丢下空碗,对踩在小凳子上费力刷锅的林思泠开口:“烧一锅热水,我要泡澡!” 林思泠头也没回:“没水,烧不了!” 她好不容易提两桶水回来,能满足简单的日常生活不错了,还泡澡?美不死你! “院子里不是有井吗,这么近的距离,你不能去打水?” 林莹莹瞬间怒了,叉起眼,瞪圆眼睛。那架势,一言不合要揍人。 林思泠从凳上下来,抹把额头汗水,柔若无骨,顺势坐在旁边的凳床上:“人小没力气,还不给吃饱,搬不动井盖,打不起来井水,怨谁?” “没用的东西!” 林莹莹瞪她一眼,身子重只动嘴不动手:“就凭你这样子,老娘愿意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指望吃饱?呸!” 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邢峰跟在她后面回来。二话不说,拎起桶子去院里打水。 忙乎半个时辰,不仅把水缸清理干净,还打满一缸子的水。 林思泠生怕被对方看到她的种植盆,抢着劈柴烧水。 临走前,邢峰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泠丫头,你娘行动不便,挑水劈柴这种粗重活,就别让她做了。需要帮忙,直接过来找我!” 林思泠…… 所以,这男人眼睛是被狗屎糊住了? 看不见那女人虐待自己!看不见从头到尾,都是她弱小身躯在承担繁重家务? 先前对对方积攒不多的好感,顿然烟消云散。 林莹莹大概知道凭她闺女的小身板,要给她装满一浴桶的水确实困难。总算在烧好水后,出了把力。 将大木浴桶拖进她卧室,接过林思泠吃力给她端进去的水后,一盆盆倒入浴桶。 林思泠眼馋地看着那新浴桶,她也很想泡澡。 “娘,你洗完能让我洗吗?” “滚出去!” 林莹莹毫不客气推她,差点把她搡个四脚朝天:“老娘的浴桶,你敢碰打死你——又脏又臭一身!” 林思泠面无表情退出卧室,看着林莹莹紧闭的卧室门。如果不是考虑对方身怀有孕,真想使点坏,让丫腹泻、摔个大跟斗什么的…… 不过不要紧,一笔笔恩怨,她记在心里,迟早要算。 回到厨房看了看种植盆的作物,长势喜人。 红薯、玉米、花生……其中一盆,更是枝繁叶茂,长着她从来没见过的形状。 远远看去,以为是鲜艳的红花。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巴掌大小的五片叶子,形若花瓣立在枝头上。 凑近嗅了嗅,没什么怪味道,反而有一股淡雅的芳香,沁人心脾。 怀揣期待遮掩好种植盆,回头看看水缸里不多的水,她毫不犹豫,出门敲响邢峰家的门。 邢峰披着外衣走出来,他已经准备要睡了,错愕地问:“泠丫头,出什么事了?你娘她……” 林思泠挥手指指自家租房:“我娘在泡澡,把缸里水用得差不多了,想劳烦邢叔再给打满——明天还要做饭呢!” 邢峰…… 穿好外套跟她走,到屋里刚提上桶,听见林莹莹在卧室里恶声恶气地喊:“死丫头!死哪里去了?进来帮我倒洗澡水——” 林思泠瞅瞅一下子僵住的邢峰:“邢叔,我一个人拖不动我娘的那浴桶,你能顺便再帮个忙吗?” 不等邢峰答话,径直走到卧室门外朝里喊:“娘,你穿好衣裳,我请邢叔来帮你倒水!” 卧室里一静,紧接着,传来急促的窸窸窣窣声。片刻,林莹莹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薄的衣裳出来。 见门口只站着林思泠,不由分说,一爪拧住她耳朵:“死丫头!天黑成这样子,你还去打扰你邢叔?” “娘,你那一桶水,能把我淹死!我弄不动啊,不去麻烦邢叔麻烦谁?邢叔也说了,你行动不便,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找他!” 邢峰尴尬地咳了一声,从林思泠背后走出来:“弟妹,泠丫头说得对,还是我来帮你们吧。” 林莹莹面红耳赤,松开林思泠。 “邢哥……麻、麻烦你了!” 林思泠懒得看这对相处充满暧昧气息的狗男女,径直走回厨房,劈柴生火,把缸里剩下的水舀进大锅里烧开。 等邢峰帮忙收拾好浴桶,给缸子里重新挑满水,她才摸黑洗了个澡。 没有浴桶,不能去外面,水不能直接浇在地上,木盆和桶轮流用来帮助淋浴,麻烦死了。 觉得头发长碍事,凭感觉用刀片一缕缕割断。管它参差不齐狗啃似的,至少短它不碍事,又不费水。 好在是夏天。不然,这一番折腾会让刚恢复的病体变严重。包好剪下的头发,掖在旧衣服里,躺上凳床。 骨头与板凳摩擦,互相伤害。湿头发乱糟糟的,慢慢让灶膛里尚未熄灭的余火烘干。锅里温着开水,保证起夜随时有热水喝。 万籁俱寂,林思泠终是疲惫地闭上眼睛。 睡得早,睡得不好,又是天黑着就起身。 首先查看种植盆,收获满满惊喜—— 一大把花生,五个紫黑皮小红薯,三根金灿灿玉米棒,一窝绿油油卷心菜,十多只红艳艳的海椒。 那奇怪花瓣叶子的植物,结出一个形状如心脏的椭圆果实。 刚轻握在手摘下来,脑海里便响起一道声音—— 第一卷 第17章 遭遇抢劫 叮,种瓜得豆系统升级。 以人青丝为种子,精心培育12小时,收获任意农产品;微小几率得到此人忠心,收为随从,上限20人。 林思泠心头狂喜。 12小时?意味着农作物成熟周期大大缩短;同时她种植青丝,也更安全,不容易被人发现。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红果实。 这一批作物,全是林莹莹的青丝。也就是说,这颗红果实代表林莹莹的忠心。 她犹豫一下,把红果实放进嘴里。 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来不及品尝出什么味,果实入口即化,留下一齿香气。 怔愣间,脑海声音再度响起—— 林莹莹好感度目前为负90,忠诚10。 林思泠…… 这就是说,林莹莹厌恶自己闺女到极致。好不容易种出一颗红果实,只能扭转她的一点点负面印象,忠诚度则是一次加十点。 不过,以后真要收此人为随从吗?好膈应。 短短相处几天,她对林莹莹憎恶无比。 不管这女人有什么苦衷、过去,就冲其无休止折磨虐待自己未成年的闺女,便罪该万死! 她剥了十几粒花生吃,又洗净两个小红薯啃了。肚子饱饱的,将剩下东西藏在柴堆里面。花生壳什么的,丢进灶里毁尸灭迹。 至于种植盆,重新种上几根头发丝。 忙完洗手,外面天色逐渐明亮。 林莹莹睡眼惺忪揉着眼睛走进厨房,揭开锅盖,舀了两瓢水喝。 林思泠能明显感觉出这女人眼中的敌意。 却不知为何,瞅她好几眼后,没有如往常那般对她呼呼喝喝。连洗脸水,也是自个打的。 目送似乎在纠结着的林莹莹离开厨房,林思泠暗忖:莫非是增加了10忠诚,减少负10好感造成的? 过了会儿,林莹莹又来到厨房,给了她比昨日还少的小半碗糙米,恶声恶气交代。 “待会我要出门办事,晚上才回来。你在家看好门户,晚上早点熬好粥温在锅里。” 看她挎着小包袱往外走,林思泠赶紧叫住她。 “能不能给我一把家门钥匙?我可以在附近捡捡能用的柴火……” 林莹莹想了想,回房拿了把铜锁与铜钥匙交给她,自己卧室门没关,吩咐道:“离家锁好门!我的房间,同样给我收拾干净。” 说罢,施施然跨出门槛走了。 林思泠瞧一眼卧室。 这女人竟然放心她进屋了?10点忠诚作用这么大? 好奇地到卧室看看。只见床上铺盖没叠,地上满是碎布屑、线头,椅子上还扔了几件脏衣裳…… 这纯粹是拿她当丫鬟使唤吧? 气得扭头要走。转念想,寄居在这个家,外面混乱的世界她不熟悉,现在决裂,没有任何好处。 还是能忍一时算一时。 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权当给对方的房租。 这么一寻思,拿来扫帚撮箕,将卧室清理了。找出散落在被褥间的几根长发,找块大点的碎布头包好,与自己之前收集的放在一起。 因为吃了东西,不需再熬早上这顿粥。她直接找出一个竹篮,把三根玉米棒、一窝卷心菜放进去,面上薅一把草叶盖住。 她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蔬菜,打算拿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卖掉。 现在天灾刚过,粮食异常精贵。这一点蔬菜,总得值几文钱吧? 俞婶儿与另外几位妇女,照旧坐在井边洗衣裳。一双手被水泡变了形,没有在意,只管交头接耳,讨论东家长西家短。 见林思泠抱着篮子出来,踮起脚锁房门,扬声招呼一句:“泠丫头,出门呀?” 林思泠心说这人八卦精神可嘉。 她们母女刚来这大杂院三天,对方不仅摸清她们家底,连带喊她透着自来熟,好像认识多年的邻居。 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得罪。 锁好门,她回头笑着回应:“是啊,我娘叫我出去转转,捡些能烧的柴火回来。” “你娘还真是心大,敢放你出门乱走!” 俞婶儿扯起身前围腰,擦擦不小心沾到脸上的皂荚沫。发现林思泠一脸疑问,正色告诫她。 “泠丫头,你们初来县城怕是不了解——最近半年,城里拍花子闹得很凶。十多起孩子失踪案上报衙门,官府至今没查出蛛丝马迹……” 她端详林思泠的脸。 “丢的孩子,如你这般大小的女孩子居多……反正,没有大人跟着,最好自己小心吧!” 一番话,将林思泠说得毛毛的。 但人都出来了,还能随便回去不成? 她急需钱、急需独立,富贵险中求啊! 谢过对方好心提醒,毅然决然,迈步走向院外。 街上一如既往萧条,部分小店铺关门歇业。不知道是暂时性停业呢,还是永久倒闭? 走出小巷子,找了条人多的街道慢慢逛。 因她穿着破旧,一头狗啃式短发,好些店家把她当着叫花子,刚靠近就抬手撵她走。 林思泠不动怒,在街边转来转去,观察那些挑担拉车的流动小贩怎么卖东西。 她这点蔬菜,加上人小,怕卖不出钱反遭抢。出手前一定要看准买家。 经过一处僻静拐角时,冷不丁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叫花围上来。 其中一人比她高了一头。瘦骨嶙峋的男孩毫不客气用手肘撞她身体,推得她向后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 “篮子里装的什么?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林思泠脑子里一万头草泥马哒哒碾过—— 光防备着可能出现的人贩子了,没想到率先出马抢劫她的,是几个本该同病相怜的小叫花? 她挽紧怀里的篮子,站稳脚跟,右手伸进篮子里,抽出一把磨得亮晃晃的菜刀。 没准备出门武器,她敢随便出门吗?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连这具身体的亲娘都对她充满恶意,她怎能不步步提防,全身戒备! “看什么?看我的刀,如何刺进你们肚子,搅动着把肠子拖出来,勒住你们咽喉吗?” 林思泠声音冰冷,故意一字一顿,将每句话说清楚。 说的时候,脸上还带了些笑。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上辈子本就比较孤僻的性子,经历穿越后这段日子的折磨,被催化、变得越发扭曲了。 她说这话并不是吓唬,而是真的有种冲动,想要付诸行动。 只要对方敢扑上来。 第一卷 第18章 第一桶金 几个小叫花面对她手里雪亮的刀,面面相觑。 做梦没想到日常欺负人的行为,踢到铁板。 怕惹到不该惹的人,他们精挑细选,好不容易相中眼前可能有肥水可捞的小白兔。 结果跟踪到无人地方,对方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一把刀要和他们拼命! 求口饭吃而已,有必要露出一脸将他们碎尸万段的表情吗? 听声音,对方竟然还是个小女孩! 据说江湖上有四类人轻易不能惹——僧姑、老人、小孩、女人。 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碰上他们,便要当心。 因为这几类人一般不出来单混,若是出来了,必有过人之能,不可小觑。 几个小乞丐自然是没听过这种话。眼瞅着林思泠那黑幼瘦的脸上,充满不符年龄的杀意;一对黑黢黢眼睛,像是深渊,呼啸而出的恶意欲将他们吞没…… 他们全部怂了。 “不、不给看算了……” 小叫花头欲追随几个手下脚底抹油,临走前还要在林思泠面前表现勇气,回头战战兢兢丢下一句。 “疯丫头,出门还带刀……” 林思泠冷冷目送他们背影,将刀插回竹篮里。 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巷子深处,传来“噗嗤”一声,女子轻灵的笑声! 宛如惊弓之鸟的林思泠,一把紧握住刚松开的刀柄,转头朝身后望。 只见巷子里一户人家,有个年轻女子开门出来泼水。 那胭脂色提花齐胸福裙,外罩纱衣,一头黑压压云鬓蓬松,像海棠春睡,星眼朦胧。 大约是刚好望见这一幕,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片灰突突的世界,这女子是林思泠唯二见过有颜色的人。美丽,鲜活。与周遭满脸菜色的饥民,格格不入。 “小丫头,你胆子倒是真大!” 年轻女子泼了水,提着铜盆,似笑非笑:“那几个混小子若是去向衙门举报你,执刀上街。赶明儿,你便不知被官府提脚卖去哪了?” 林思泠松开握刀的手,心里一阵惊悚。 见对方要进屋,连忙跑过去:“这位姐姐,谢谢你提醒我!请问,集市怎么去?” 年轻女子手扶住门框打量她。 “集市在靠近城门的地方。每道城门附近,有一个集市。不过,小丫头你去集市,怎么会找来这里?” 林思泠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们一家,才搬来县城三天,不熟悉环境。” 年轻女子了然一笑:“难怪。那你快回去吧……以后这种小巷子,千万别随便一个人走进来了!” 林思泠见她和气,灵机一动:“姐姐,你买菜吗?我家里种了些菜,不多,想卖了换些粗盐。” 年轻女子关门的手再度一顿,目光落到她怀抱的篮子上。 “卖的什么菜?我瞧瞧。” 林思泠揭开面上的树叶,将篮子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 年轻女子五指豆蔻尖尖,拿起一根玉米棒子,剥开顶端皮叶看看颗粒饱满的里面,露出满意神色。 “虽然我不负责采买,但你这菜看起来比平时采买的好。怎么卖的,我要了!” 林思泠诚挚地说:“姐姐,我也是第一次卖菜,不知道行情,你看着给就是了。” 年轻女子略顿,回头朝门内唤了声,叫出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短衫长裙,比林思泠高半头,肤色白皙,看上去颇为精明。 “秋蝶,你管厨房,来瞧瞧她卖的菜,给多少钱合适?” “姑娘,今日的菜陈妈妈不是已经采买回来了吗?” 尽管不解,秋蝶还是上前看了看林思泠篮子里的菜。只一眼,便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要买。 这小丫头卖的菜,确实上好,比集市的强多了。 卷心菜翠绿,鲜嫩多汁的样子;三根粗壮的玉米棒,籽粒饱满齐整,看着就让人想来上一口。 无怪乎从不关心俗务的姑娘动心,她也嘴馋了。 “这么早便有玉蜀黍卖了?长得还这么好,小妹妹你家人是会种田的!” 林思泠嘿嘿傻笑。 她称之为玉米,原来这地方的人叫玉蜀黍。 这玩意儿明朝才有,怕这架空世界没出现,卖之前还想了番说辞。既然有,那省却大麻烦了。 “玉蜀黍给你算五文钱一个吧。” 秋蝶想了想说:“包菜,市价5文到8文的样子,你这个新鲜,十文怎么样?” 虽然知道灾害后物价贵,但没想到一点蔬菜这样值钱。林思泠按耐住内心喜悦,面上淡定地点了个头。 “好。两位姐姐,以后你们还会买菜吗?我可以经常送些过来。” 今天差点被小叫花抢劫的事给她提了个醒。 她一个小孩子,去集市路远不安全,不如就近找可靠主顾买她的菜。反正产出不多,循序渐进,待有能力保障自身生存再说。 年轻女子抬手让秋蝶把菜拿进去,顺便拿钱。闻言看她一眼,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来。 “小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这地方是哪里吗?胆子忒大,还说要给我送菜?” 林思泠一愣。 难不成眼前女子有了不得的身份,她平头百姓不能随意接触? “这里是窑子。这条巷子,进去全部是私人窑子。”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年轻女子轻笑,毫不避违地向她眨眨眼,媚眼如丝。 “我吗,大家叫我妘叶。稍微向周围人打听一下,你便知道我很出名!” 林思泠…… 难怪她和对方交流这么久,一条深巷,左邻右舍,没见冒出人影。感情是因为没到营业时间? 不过,作为卖家,她管顾客身份做什么呢? 她只知道眼前和气的漂亮姐姐,让她挣到了来这异世的第一桶金。对方没有因为她年龄小、穿着寒酸就刻意压价。 所以,她认真地看着妘叶:“妘叶姐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青楼女子不乏深明大义者,你无需妄自菲薄。” 这回轮着妘叶诧异了。 “小小年纪,你还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 正想细问,秋蝶回来了,拿二十五枚铜板,用线穿成小串,递给林思泠。 妘叶眯缝眼睛,眼角下一颗细小泪痣,若隐若现。 “妘叶姐姐、秋蝶姐姐再见!” 林思泠将钱贴身放好,心满意足、彬彬有礼向两人挥手道别。 “不介意这地儿埋汰的话,以后有菜,你只管送过来。” 妘叶唇角上弯,眼中带笑,说道。 秋蝶些许纳罕地瞅瞅自家姑娘。 第一卷 第19章 杀机 不知是否错觉—— 姑娘今日的笑,似乎多了两分真心。 只是姑娘自言自语,依旧毒舌不饶人:“到底是个从乡下来的蠢笨丫头!窑女下贱……连青楼女也不如,她不知道?” “姑娘!不下贱地,我们认识的很多人,已经化为一捧黄土了——” 秋蝶加重语气,反驳自家姑娘自轻自贱的话。 “有的,甚至葬身在别人肚子里……我们至少到现在,还是好好的,这不好吗?” 妘叶瞟她,没有答言。 林思泠挎着空篮子,一路喜滋滋地捏着衣里那串小钱。 林莹莹买一担柴10文,够烧一个月。她卖一点菜,挣25文! 房租最低100文,加上户籍办理费1两,抛着算,她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凑够独立资本? 越想越兴奋。 明天去集市看看肉价。 天天吃素也不行,得荤素搭配,才能养好她这小身板! 脚下生风回到租房。俞婶儿等人已经洗完衣裳回家做饭了,井边一滩水迹,踩得处处是脚印。 房东王婆婆的孙女王大丫,一个人站在井边,吃力地双手扳动井轱辘,弯腰打水。 林思泠连忙放下篮子跑过去:“王姐姐,我来帮你!” 别人对她的帮助,她牢记在心,有机会一分还十分。 当然,仇也是一样的。 对于她的热情,王大丫有些不适应,握紧井轱辘的手,没有松。 林思泠没能接手井轱辘,只好等王大丫将一桶水拉上来后,才搭把手将水桶提起,把桶里的水倒进对方木桶里。 随后,又协助井盖还原。 王大丫细淡的眉毛微动,表情一如既往木讷。拎起桶,自顾自低头回家了。 林思泠并不在意她的反应,掏出铜钥匙,开了自家房门。 时近晌午,腹中饥饿,她放下空篮子,开始舀水熬粥。 林莹莹给的小半碗糙米应该是留作晚餐的。而她饿得等不到晚上,先煮出来把自己那份吃掉吧。 晚上那顿,种植的作物该成熟了。熬粥同时,将脏衣裳收拾在水盆里,端到井边洗。 听说有钱人家用的是加了各种香料的澡豆,她家这条件,就用个皂荚吧。 皂角砸烂,与衣物合在一起用洗衣棒反复敲打,起到一种肥皂的作用。 至于穿越女做肥皂发财什么的,她脑子转转念。 如此混乱的世道,灾民流离失所,肥皂做出来卖给谁? 有钱人吗? 她一个九岁孩子,拿什么保护方子?没得惹火上身。 与其费精神做肥皂,不如先老老实实种菜。至少菜这个东西,能拿得出手又低调。 前任租户在厨房里牵了根绳子,借助灶火,能起到烘干的作用。缺点是让厨房越发潮湿。 林思泠想将绳子改栓在屋檐下。 无奈她踩着凳子手都够不着,且怕衣裳晾晒外面给人偷了。毕竟林莹莹的衣裳是棉质,没补丁比较好。 纠结一番,仍将衣裳晾在厨房里。只是床凳得挪位置,不然正处在湿衣裳下。 正忙碌,听见有人敲门。 林思泠从凳子上下来,抖抖衣摆上溅到的水,双手湿哒哒地过去开门。 外面人是邢峰。 瞧她一眼,又瞅门里:“泠丫头,你娘在吗?” “她出门了。” 林思泠对不待见的人,不想强颜欢笑装亲近,语气淡淡回答。 “啊……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邢峰有点失落。 林思泠蹙眉:“她说办事,晚上才能回来!” 邢峰犹豫一下,将一个油纸包交给她。 “好吧……泠丫头,把这个交给你娘。不要动里面的东西!等你娘回来,你们再一起吃。” 吃……难不成送的吃食? 目送邢峰离开,关上门,林思泠迫不及待打开油纸包。 果然,三层油纸包着十片卤肉。红的鲜艳,白的凝脂。闻一闻,香味醇厚;戳一戳,软熟滋润。 每一片有半个巴掌大小,切的薄如蝉翼,能看清肉的纹理。 林思泠舔了舔嘴唇。 上辈子,沾了一丝肥肉的瘦肉她不吃,嫌腻。现在,见着这薄薄的十片肥卤肉,她恨不得一口吞下。 忍了又忍,流着口水重新将肉包好。 哼,狗男女互通款曲,她才不稀罕这么点东西呢! 还叮嘱她什么不要动,等林莹莹回来一起吃。林莹莹回来,会舍得分给她吃才怪! 越想越生气。怕她偷吃,还非要让她当个见证他们“清白”的二传手,啊呸!真当她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吗? 将油纸包扔在林莹莹的床头上—— 几片肉而已!等挣了钱,她自己也能大鱼大肉买来吃! 怒火中烧的林思泠,故意加水把粥熬的很稀,她连喝三碗,撑得滚瓜肚圆。打着饱嗝,躺上床凳补眠。 感受着身下的硬邦邦,心想,有了钱,还得买张床才是。不然,人迟早睡废。 只是,怎么向林莹莹解释钱的由来呢? 独门立户,当务之急。她作为孩子,短时间内却无法摆脱林莹莹这个监护人,自己当家做主。 一如在宋家村的处境。 没有林莹莹,她奶周老太甚至可以直接将她卖掉。 所以问题回到关键原点。 要么冒险一个人过躲躲藏藏的生活;要么依靠金手指收服林莹莹,维系好现有的家。 林莹莹申时到家,脚步轻快。 看见她早上挎走的小包袱不见了,林思泠猜测其是不是绣的喜帕卖掉了,所以这么高兴? 林莹莹揭开锅盖,盛碗稀粥当开水一口气喝了,抹嘴皱眉:“今天的粥,怎么熬得这般稀?” 林思泠心说:你自己拿出的那点糙米心里没数吗? “不小心加多了水。” “是你将干的自个偷吃了吧?还说什么多加了水!” 话音未落,林莹莹猛地将木勺砸过来—— 林思泠躲闪不及,“当”的一声,木勺刚好打在她额头上,顿时脑袋一晕,往后就倒。 多亏站的地方靠墙,脊背倚住,没有直接后脑勺着地。只是沿着墙,软软滑坐下去。 林莹莹回来一腔好心情,这会面对素来厌憎的闺女,全部化为暴躁。扶着腰走过去,用力踹了林思泠两脚,嘴里骂骂咧咧。 “打你一下就装死!最近你倒是学出息了,在老娘跟前装柔弱——那是老娘玩剩的你知道不?” 想再踢出去第三脚时,裙子被一只小手死死揪住了——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一双眼睛喷薄怒火,潜藏无限杀机地看她。 眼睛的主人,另一只手还抓了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菜刀,抵在她的大肚子上! 第一卷 第20章 怪我肉里长骨头 林莹莹先是一惊,继而怒火中烧。 “死丫头!你拿刀做什么,难不成还敢弑母?” “你确定你是我的生身母亲吗?对我的伤、我的病,不闻不问!整日非打即骂,一心置我于死地……” 林思泠满怀恨意。 短短几天,她恨不得把眼前的恶妇杀掉!不知原身是怎么忍过这九年的? “与其等你打死我,不如我现在就出去嚷嚷:你是宋家村差点被浸猪笼的淫妇,伙同奸夫伤人后逃来了县城……”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林思泠头一偏,口鼻出血。 林莹莹这一巴掌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咬紧牙关,一字一句。 “有你这样说自己娘的吗?生下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林思泠握住刀把的手不停颤抖,用尽浑身力气,才没挥舞出去。往对方啐出一口血沫子,毫不示弱再次面向对方。 “没人求你把我生下来!你以为我很期待来到这个世上吃苦受难吗?” “如果生孩子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某种私欲,你这种娘,恶毒!恶心!” 林莹莹气得再次扬起手,不想刚一动,肚子就是一阵抽痛。她脸色发白,立即微微佝偻下腰护住小腹。 这个遗腹子,大概率是她后半生的希望。请有经验的老人看过,说是个男丁,可千万不能被死丫头气没了! “死丫头,快……快去找你邢叔,求他帮忙请个郎中来!你弟弟……怕是保不住?” 林思泠…… 这女人有大病? 才毒打她,逼她动了刀,这就向她求救? 当她是没有火气的泥人?还是认为她是自己亲闺女,不会记仇? 她巴不得她去死! 不过,看到林莹莹下身裙摆,当真染上了小块红,心里一动,还是丢了刀,向前扶住对方。 “你先回卧室躺下,我去找邢叔请大夫!” 林莹莹颤颤巍巍跟她走,嘴里没断辱骂:“死丫头,你弟弟若有个闪失,老娘打死你!把你提脚卖城西去……” 城西什么梗? 林思泠心里打个问号。不耐烦地推搡着喋喋不休的聒噪女人。等其倒在床上后,转身小跑出屋,去找邢峰。 林莹莹骂骂咧咧坐起来脱鞋子,感觉屁股底下软软的,伸手掏出个油纸包。 她一下子愣住了。 此刻天色不早,忙碌一天的邢峰回家,正在煮晚饭。旁边公玉谨用清冷的声线,朗读论语。 虽然邢峰听不懂,不耽误他一脸我外甥怎么如此聪明的得色。 和谐的家居环境,被风风火火跑来的林思泠破坏了—— “邢叔,我娘见红了!你知道附近哪里能请到郎中吗?” “好好的,怎么突然见红了?” 邢峰捏着饭勺子错愕。发现林思泠半边脸红肿,嘴角血迹尚未擦干净,顿时了然。 “你又惹你娘生气了是不是?泠丫头,我早就提醒过你多次,不要惹你娘……” “是,怪我!” 林思泠冷着脸:“怪我肉里长骨头了——我娘往死里打我,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弄痛她自己、动胎气!” 邢峰…… 旁边公玉谨手捧书卷,“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这一笑,仿佛阳光驱散海平面浓黑的雾气,眸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霞辉绚丽。 邢峰本欲沉下脸的,给这一笑,笑没了脾气。顿了顿颇为无奈地放下饭勺:“我去给你娘请郎中。谨儿,你帮忙看着点火!” 公玉谨答应一声。见林思泠打算跟在邢峰身后离开,叫住了她:“林思泠!” 第一次被人喊全名,林思泠还有点不习惯。回过头,看向对方那张钟灵毓秀的脸。 “我给你的金疮药,可以用来擦脸。” 公玉谨瞧着她高高肿胀起来的嘴角,目光飘忽,似乎透过她想到了什么人。 林思泠下意识摸摸自己火辣辣疼的腮帮子。充斥胸腔的恨意,为之一淡,取而代之升起一股暖流。 “知道了……谢谢公玉哥哥提醒。” 本以为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没想到频临崩溃时,两次是对方送上救命稻草。让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感受到人性温暖。 “不必谢。” 公玉谨微卷的睫毛颤动,敛去眸子里的冷漠:“我只是觉得你本来就不好看,若还毁了容,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林思泠…… 所有的感动统统消散,攥紧小拳头,只想要打人! 什么叫本来就不好看? 她一个劳动人民,被恶毒娘磋磨,当牛马使,风里来雨里去,能好看到哪里? 如果她像公玉谨这样,给人捧在手心,饭来张手衣来伸口……不是,过于愤怒语无伦次了! 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现在也是位颇具气质的小家碧玉! 狠狠瞪眼公玉谨,扭头大步走出邢家门。家里还有个嗷嗷叫的神经,在等她侍候呢。 不过,提早进屋容易挨骂。她站在门口,等邢峰急匆匆领着位两鬓斑白的老头回来,方才跟着两人走入卧室。 大家一进去,就被屋里的情形弄得一呆。 只见林莹莹靠在床头,左手托着油纸包,右手捻起一片卤肉,仰头伸出舌头,一点一点舔舐上面的油脂。 约莫是舍不得一口吞下,满脸陶醉的模样。 面面相觑,空气凝滞住了。 林思泠扭头回厨房。接下来,没她什么事了。 诊脉看病给药钱,轮不着她。 邢峰忙前忙后,送走老大夫,拿了两副安胎药回来,交代林思泠每日三次煎给林莹莹喝。 纵使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什么偏见之词,而是换了种劝解法。 “泠丫头,怀孕的人身子重,脾气不好,你尽量顺着点你娘。好歹她十月怀胎,辛苦将你生下来!” 林思泠心说,若不是自己穿越过来,可怜的原身早就一命呜呼了!哪里还轮着你在这里瞎咧咧装好人? 林莹莹是这具身体的亲娘,可原身也把命交还给了对方。 她神情漠然点头:“邢叔,今晚辛苦你了。等她好起来,让她亲自登门向你道谢!” 邢峰一个武夫,没有听出这话中有话。 摆摆手,略带疲乏地叹气:“你娘俩和睦相处,把日子过好,我二振兄弟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林思泠挑眉,目送他萧索的背影,没入门外的黑夜里。 第一卷 第36章 两个萝卜结下的善缘 而能够做成干粮携带的蔬菜水果,她都没有再送去衙门卖。 水果干、腌菜干、胡椒粉、花椒粉、海椒粉…… 林莹莹本就身子重,加上远庖厨,这些事全部任由她处理。可能三十的忠诚度摆在那,即便负好感,对闺女也有种莫名的信任。 大杂院陆陆续续有人搬走。 当初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来县城打拼。现在县城不是久留之地,他们自然要走。 回乡下老家种田去,荒凉贫瘠之地,说不定能躲过兵灾。 下载【】继续阅读此章,【】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 相比陈平安这个名字的粗浅俗气,邻居少年就要雅致许多,叫宋集薪,就连与他相依为命的婢女,也有个文绉绉的称呼,稚圭。 杨叔贪恋最近活多好挣钱,没舍得立即离开。不过俞...... 《爹不详,娘不爱,逃荒后她占山为王》第一卷 第36章 两个萝卜结下的善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